沈麗麗看了一眼門口掛著的衣服。


    那件價值400元的大衣,就那麽隨意地掛在那裏,旁邊還掛著一件米白色的羊絨衫。


    四百元的衣服,這是沈麗麗聽都沒聽過的天文數字。


    “呐,還給你,我們家可受不起這麽‘貴重’的禮物!”


    程露將她手裏的襯衫嫌棄一般地丟在沈麗麗懷裏,好像這件襯衫上麵沾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客廳沙發上坐著看電視的程宏和程豐茂、正在廚房洗碗的王清芬,都像沒聽見程露對沈麗麗說的刻薄話一樣,各做各的事。


    卻都支棱著耳朵,享受著沈麗麗的尷尬。


    沈麗麗捏著那件襯衫,視線一一掃過程家眾人。


    她心中對程宏那簇幼小的仇恨火苗,噌的一下燃了起來。


    沈麗麗看出來了,程宏一點跟她和好的跡象都沒有。


    她都已經這麽低聲下氣地來求他和好了,他還想要怎麽樣?


    她曾經也是個傲氣的姑娘,在跟程宏談對象之前,也有不少男同學對她獻殷勤,她從來都沒正眼瞧過他們。


    但自從跟程宏處對象開始,她就變得越來越卑微。


    說到底,她最開始看上的不是程家的家世,而是程宏這個人。


    沒想到正是因為程宏的家世,將她從程宏身邊狠狠推開。


    因為程宏的家世跟她相差太大,她難免在感情中多付出一些,想以此來綁住程宏。


    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在見過程宏的父母之後,這種‘付出’變成了討好,對程宏的愛,也摻雜了更多其他東西。


    她問自己,她還愛程宏嗎?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想嫁進程家的想法,遠遠大過了嫁給程宏本人。


    沈豔豔被沈老太賣給劉貴,在劉家遭受的那些暴力,她上次迴村的時候都聽說了。


    她必須要嫁出去,必須要擺脫沈家。


    沈家太可怕了。


    隻要能嫁進程家,哪怕是嫁給程豐茂她都願意。


    當然,程豐茂也不會願意娶她。


    那程宏愛她嗎?


    她從來沒有真的走進程宏的生活中,程宏可能愛過她,但這點可憐的愛意很快就消失了。


    短暫到這麽丁點兒愛情甚至都不夠延續到他們結婚。


    沈麗麗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卻沒有悲傷。


    她一把手搶過程露手裏的襯衫,塞進了袋子裏。


    她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了。


    明天她就去‘霓虹都市’把這件襯衫退了,程家人根本不值得她這麽低聲下氣地討好。


    既然程家人不識相,那她也不必給程家人留臉麵。


    她將裝著襯衫的袋子拿在手裏,沒有再看屋裏的眾人,視線在門口王清芬那件價值400元的大衣上掠過,直接轉身出了門。


    她跟程宏之間的愛情,結束了。


    但她一定會嫁給程宏,絕不可能有意外。


    沈麗麗走了之後,程宏看向程豐茂。


    “爸,你找的人安排好了嗎?必須要今晚動手,我一天都受不了了!”


    程露也道:“就是,我可不想再見到這個人!每次見到她我都要犯惡心!她身上農村人的味道要把我熏吐了!”


    王清芬有些擔憂:“得盡快解決這件事了,我看沈麗麗剛剛臉色不對勁,這件事再拖下去,她怕是真的會做出什麽事來!”


    程豐茂趕緊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


    王清芬又責備地看向程露,“你剛剛說的話太過分了。”


    “要是沈麗麗直接在家屬院鬧開了,你肯定要被你爸收拾!”


    程露吐了吐舌頭,道:“她一個鄉下人,還真的敢惹城裏的官?你看她每次來咱們家那個諂媚的樣子,恨不得做咱家的奴才!”


    “再說了,是因為爸爸說了今晚就要‘處理’她,我才沒忍住說了那些話的嘛!”


    程豐茂放下電話,點了點頭,說道:


    “都安排好了,今天之後,沈麗麗再也不會出現在咱們麵前了。”


    一家四口互相對視,臉上都浮現出如釋重負一般的笑容。


    另一邊,沈麗麗在門衛的異樣眼光中走出了機關大院的大門,眼淚才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借著漆黑夜色的遮擋,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她哭不是因為和程宏的感情已經消失,而是為自己這兩年多的付出感到難過。


    機關大院距離紡織廠很遠,要走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以往就算她跟程宏鬧別扭,程宏也會騎自行車將她送迴去。


    但剛剛,她走的時候看到,程宏的臉上隻有不耐煩。


    她擦幹了臉上的眼淚,捏緊了手中的袋子。


    她已經沒了清白,跟程宏的親事早已經被沈家人宣傳的沸沸揚揚,已經不可能再嫁個好人家。


    如果不能嫁給程宏,她的結局多半是嫁給村裏的老鰥夫,結局可能比沈豔豔還不如。


    她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想來也是可笑,不管是嫁給老鰥夫還是嫁給劉貴,都是當初她和沈豔豔給沈曉玉安排的路。


    結果,沈豔豔嫁給了劉貴,她則麵臨著嫁給老鰥夫的可能。


    不,她不能迴到村裏去。


    如果不能跟程宏結婚,可能她連現在紡織廠的工作都保不住。


    不管使用什麽手段,她都要嫁給程宏。


    程家人如此對待她,不過是覺得她是個鄉下人,不敢真的對程家做什麽。


    但她已經被程家人逼到了絕路,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隻是……一想到程宏,沈麗麗心裏一軟。


    她正想得出神,沒注意到前方巷子裏有人。


    直到她肩膀一痛,才意識到撞了人。


    她心情不好,連句道歉也沒說,她不耐煩地‘嘖’了聲,就繼續往前走。


    誰知被撞的人卻來了氣,一把將她拉住。


    “哎……你別走啊!撞了人連句對不起都不說嗎?”


    沈麗麗手腕被拉住,怔了一瞬。


    她這才發現她此時在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裏,拉著她的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她心裏有些害怕,趕忙道:“對不住啊大哥,我光顧著低頭趕路,沒看到有人。”


    那人卻不依不饒,“你這道歉……不誠心啊!”


    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沈麗麗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人看著不像是因為被撞才纏著她不放的。


    她迴憶著,剛剛自己雖然低著頭沒看前麵的路,但一直都是貼著牆走的。


    這條路雖然窄,但並排走兩個人還是很輕鬆的,路上雖然沒有燈,但今晚月光很亮。


    怎麽可能會撞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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