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儀想,這世間總是沒那麽多所謂的心有靈犀。


    譬如現在,江瀾夜應當還在上朝,不可能出現在未央宮。


    就在冰冷的簪子馬上要刺到她的皮肉時,殿外,曹公公尖細的嗓音忽然響起:


    “陛下駕到——”


    清脆的聲音響起,莊妃手裏的簪子掉在了地上。


    她一改方才陰狠毒辣的樣子,眼中盡是慌張之色,道:“快把她放開!”


    隨後,她衝過去將掉在地上的麵紗撿起,再次為宋儀戴上,低聲警告:“本宮勸你最好老實點!”


    隨後,幾個太監立即放開她,連滾帶爬地去了殿門外,諂媚地跪在地上迎接江瀾夜。


    宋儀的兩條胳膊都被壓的麻木了,驟然脫力,整個人就這樣跌了下去,又是悶哼一聲。


    江瀾夜走到殿外,隱約聽到了裏麵疼痛的呻吟,他頓住腳步,掀起眼皮,看見了莊妃正快步走過來,站在他麵前。


    “臣妾參見陛下。”


    她的聲音千嬌百媚,細細聽去還隱隱發著顫。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笑靨如花。


    “陛下這個時辰怎麽會來臣妾這裏?”


    江瀾夜蹙了蹙眉。


    他今晨剛下了早朝,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曹公公本想為他傳喚宋儀過去,江瀾夜卻清楚,並非是噩夢的緣故。


    他突然就很急切地想要找到宋采女,派人去了閑月閣,卻得知,宋儀帶著惜春去了未央宮。


    江瀾夜幾乎是立即動身,乘坐龍輦來了未央宮。


    他淡聲問:“你在做什麽?”


    莊妃內心咯噔一跳,還想撒謊,殿內,宋儀的聲音響起。


    “陛下......”


    江瀾夜眉心一跳,越過她大步走了進去。


    隨後,他頓住了腳步,冷冷看向殿內的一切。


    歪倒的椅子,碎成一地的花瓶,還有跌在地上的宋儀......


    他沒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何事。


    江瀾夜走到宋儀麵前,冷聲說:“站起來。”


    宋儀掙紮了片刻,一向平穩的聲線此時也充滿了委屈之意。


    “嬪妾站不起來了。”


    江瀾夜這才注意到,她的手心不知被什麽東西劃了一道又深又粗的血口,鮮血已經沾染了她的整隻手。


    沾染了血跡的碎瓷片掉在一旁。


    他掃了一眼,隨後忽然半蹲下去,說:“先起來,朕抱你迴去。”


    宋儀用左手撐著地麵,勉強坐在地磚上,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整個人倏然騰空,已經被江瀾夜穩穩抱在了懷裏。


    莊妃一扭頭,看見江瀾夜竟主動把她抱起,嚇得話都說不全了,心中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她入宮一年之久,何曾見過江瀾夜會主動抱起旁人。


    這個宋儀,不就隻是個普通宮女出身麽?且一直戴著麵紗,陛下怎麽就對她這般在意。


    宋儀本想抬起胳膊圈著江瀾夜的脖頸,這樣他也能方便一些,可是發現自己胳膊抬不起來,也許是摔傷了,而江瀾夜依舊能穩穩地抱著她走路,且麵不改色。


    於是宋儀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身子軟在他的懷裏,有氣無力地靠著他。


    江瀾夜走得又快又穩,經過莊妃時,冷聲說:“去金鑾殿。”


    他聲音一向淡漠,此時倒也聽不出他的情緒如何。


    莊妃愣愣地說:“是......”


    宋儀安心地靠著他,隻是胳膊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江瀾夜垂眸看了她一眼,說:“手放上來。”


    宋儀低聲道:“會沾染陛下的龍袍。”


    江瀾夜不說話了。


    從前的雲貴妃從不會在意這種小事情。


    她一向放肆,旁人都怕他,隻有她不怕。


    江瀾夜再一次意識到,懷中人並非他執念之人。


    一路迴了金鑾殿,江瀾夜將她放下,讓她坐在椅子上,她伸了伸腿,忽然又是悶哼一聲。


    江瀾夜本想直起腰,聽見她的動靜,也不動了,和她靠的很近,就這樣盯著她看。


    宋儀不自在地偏過頭,說:“嬪妾的膝蓋也痛......”


    江瀾夜再看,發現她膝蓋處滲出的血已經浸透了裙擺。


    太醫很快就來了。


    他看著宋儀滿手鮮血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拿出藥酒,說:“采女被碎瓷片所傷,現如今要將碎瓷片清洗出來,否則這傷口日後容易留下疤痕。”


    宋儀悶悶地應了一聲,左手緊張地攥緊了裙擺。


    她一向是對疼痛極其敏感的,更別說現在這樣。


    一旁,宮女跪在一邊,捧著盆放在宋儀的手下。


    太醫動作格外的快,隻是宋儀還是沒能咬緊牙關,漏出幾聲痛苦的呻吟,左手死死攥著裙擺,裙擺都變得皺皺巴巴的。


    她光潔的額頭上掛滿了汗珠,痛到已經忘卻了唿吸。


    江瀾夜就這樣站在一旁淡定地注視著。


    藥酒快速撒下,血液都被衝淡了。


    太醫又連忙為她擦幹淨手,撒上藥粉,塗抹膏藥,又用白布一圈圈纏了起來。


    都纏完了,江瀾夜這才後知後覺地問:“痛麽?”


    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小命不保,宋儀很想衝著他翻一個白眼。


    也就是她,為了完成任務迴到現代,才會巴巴地纏著他。


    這人像座冰山,不解風情就算了,也從不知道要怎麽心疼人,怎麽哄人。


    他要不是帝王,隻怕這輩子都得孤獨終老。


    不過宋儀現在學乖了,知道賣慘裝可憐。


    她仰起頭,眼眸像是一片打碎的銅鏡,水光瀲灩。


    “嬪妾好痛......”


    江瀾夜注視著她,確認她是在撒嬌,想了片刻,說:“痛就好好忍著,一會就不痛了。”


    宋儀:“......”


    誰不知道忍!誰不知道一會就不痛了啊!


    太醫正欲為她處理膝蓋處的傷口時,莊妃總算磨磨蹭蹭地來了。


    她一進金鑾殿,就先跪在江瀾夜麵前,訕訕道:“陛下,事出有因,望陛下能聽臣妾解釋。”


    江瀾夜隻瞥了她一眼,不說話,隨後又將視線落在了宋儀身上。


    莊妃此時也不敢起來,哪怕她這副跪在殿內的樣子很是恥辱,也隻能跟著江瀾夜的視線,看向宋儀。


    惜春心疼地眼淚直掉,將她的衣物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再往上,就是被瓷片狠狠紮進去的膝蓋。


    膝蓋的情況要比手心嚴重許多,連太醫都忍不住皺眉。


    他不由得道:“采女倒是頗能忍痛,這瓷片紮了這麽久,您竟然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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