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青鬆與莊文雅之事,本就是莊國公與莊老太太撮合。


    後來曆經波折,喜事要在西南辦,他亦是得到了消息。


    自己的掌上寶未能在京都完婚,莊國公心中雖有遺憾,卻也明白其中曲折,終究同意了此等安排。


    隻是這榮國公提及此事,必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嗯,文雅與青鬆之事,我自是曉得應允的。”


    莊國公冷聲迴應。


    “要不怎麽說您莊國公思慮周全呢。”


    “榮國公何意?”


    榮國公見狀又走近一步。


    “這忠勇侯何人,那是與當今聖上情誼深厚之人。如此一來,你們莊家的尊榮這又要牢靠不少咯。”


    莊國公氣惱不已,莫不是景帝在前,他便要給榮國公兩拳。


    如此怒罵道,“你這老匹夫,似個長舌婦一般亂叫什麽舌根子。”


    “哎呦,莫惱莫惱,我這是在誇你呢,你怎麽還聽不出好賴話呢。”榮國公連忙上前求饒。


    “嗬!”


    莊國公也不理會,繼續向前走去。


    眼看著他“不識好歹”,榮國公心中暗罵,麵上卻不顯,又跟了兩步。


    “老哥哥,你瞧這莊家有喜,我便來給你添個雙喜臨門如何?”


    “......”


    莊國公繼續不理會,隻給了榮國公一記白眼。


    “哎,你別著急走啊。你瞧你那外孫女自幼失了娘,這麽多年跟著忠勇侯在邊關,亦是沒了規矩,這迴來婚嫁都難。正巧我那外孫,亦是個善解人意、包容大度的好兒郎。若是他們成了,我們兩家親上加親,你莊家喜上加喜,豈不快哉?”


    忠勇侯對這個老丈人的孝敬,那京都城都是知曉的。


    榮國公瞧著駱青鬆與景帝一同,不好走近,便心生一計,在莊國公身上下功夫。


    “你——”


    一聽這話,莊國公氣得吹胡子瞪眼,捏緊拳頭便要給他一拳。


    轉而瞥見另一旁隔山觀虎鬥的寧國公,他放下了拳頭,也學起榮國公那欠揍的樣子。


    “怎麽,你堂堂榮國公竟是消息這般滯後?莫不知你那猴急光腚的外孫兒已經跟駱家二姑娘私定終身了?”


    說完,莊國公一想,又覺得言語有失,補了一句。


    “對了,我那好女婿雖也姓駱,卻隻認自家兒女。其他幾房可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你的好外孫若要求娶駱家大房姑娘,怕是要跟那個國子監學錄商議。”


    這話與之前寧國公所言異曲同工,懟得榮國公麵紅耳赤,更是氣悶。


    “你——罷了。”


    他卻也不敢多言,隻怕糾纏下去,景帝會深探那是何意。


    孰不知,這普天之下,又有何事能瞞得過景帝的?


    駱青鬆耳力過人,自然聽到了後麵的風波。


    之前拿他打趣,他若是理會,便顯得小家子氣了。


    可如今老丈人的話說到了這裏,他也有了機會。


    駱青鬆轉過身來,對著莊國公行了一禮,才看向百官。


    “沒錯,老丈人所言便是我之所想。我駱青鬆在西南九年,忠勇侯府之事,除過對老母的贍養,其餘之人、之事,本侯未曾有半分聯係。”


    話音剛落,百官中便有人不樂意,多數竊竊私語,也有個別按耐不住。


    “忠勇侯,你這話太過於無情,難道你那兩兄弟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與你沒有半分關係?”


    說這話的,便是之前與駱青海交好的一位正五品文官。


    駱青海那樣的小官,他平日裏怎會看得上眼。


    還不是因著想巴結駱青海這一品大員的兄弟,這才時常約著喝個花酒,沆瀣一氣。


    如今,這駱青鬆是不認賬了?


    “家中兄弟便是一母同胞,亦是父母給的命,與我隻是親眷而非家眷。先父臨終前便有言,駱家子先有國後有家。因而駱家三子要先在外各司其職,互不牽連,之後再關門談兄弟之情。”


    很多人瞬間便明白了這意思。


    駱青鬆不在京都這九年,他的三弟駱青雲從未對外提及一句兄長,自然沒有逾矩。


    倒是他的兄長駱青海處處提及,可他駱青鬆亦是不認的。


    “那你兄弟背著你貪財,你難道沒花他一分錢?”


    那文官不死心,又問一句。


    這句話惹著景帝轉過來輕笑一聲。


    “貪財?誰貪了財啊?”


    這聲輕笑甚是滲人,那文官腿肚子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陛、陛下,臣隻是打個比方。”


    “若是背著我貪了財,那便不是我兄弟。至於花錢?嗬,你覺得我忠勇侯需要花兄弟的錢嗎?”


    駱青鬆一聲冷哼,亦不管那人的心思,又轉過頭對著景帝行了一禮。


    “陛下,臣九年離家,家中資產怕是難免有疏漏。因而臣懇請陛下派禦史前往家中,協助臣清查家產。待核算清楚,臣也好管管家務。”


    景帝心中腹誹:這是要清算,又怕老太太阻撓,讓朕做這個壞人呢。


    但他麵上不顯,隻冷聲吩咐。


    “禦史便免了,福公公,你這幾日得空便去一趟。忠勇侯自是朕萬分信任之愛卿,但畢竟府中九年不理,就怕這眾口鑠金,再惹了口舌。”


    “臣謝陛下明察。”


    駱青鬆麵色淡然,十分磊落的又行了一禮。


    卻說景帝似是憶起了何事,雙手負於身後,踱步片刻,這才抬首而言。


    “你適才提及駱老,倒令朕憶起他臨終遣人自查,以清白之身辭世之事。‘清正在德,廉潔在誌’,此言甚是誠然。自他老人家離世,朝堂似是已有多年未行此等清查之舉了?”


    此言一出,駱青鬆亦是心下暗忖:這是將他剛才甩出去的鍋又甩了迴來。


    借先父之名,行權術之實,真乃四兩撥千斤的高手哦。


    老狐狸!


    景帝看似漫不經心一語,卻令百官紛紛垂首,不敢再發一言。


    眾人中,已有不少後背發涼,冷汗涔涔而下。


    水清則無魚,但若景帝不欲養此魚,捉之殺之豈非易如反掌?


    眾人更是在心中暗自思量:難道這便是二人剛才在殿中商議的大事?


    此刻不少官員都開始怨恨起剛才那引起口舌的五品文官。


    莫不是他,又何以找來這無端之禍?!


    景帝佯作無意,掃視一圈,心下冷笑。


    這敲山震虎之效不錯!


    良久,他方又緩緩開口。


    “今邊疆戰事方平,朝堂諸事繁雜,正缺人手。朕觀此清查之事,便先由百官自查而起。若有漏洞,盡早上奏補齊便可,亦不用擔責。待諸事平穩,朕再命禦史逐一查訪,若有不貸,自會嚴懲。”


    聽聞此言,百官皆在心中有了思量,暗自鬆了口氣。


    旋即便齊刷刷跪倒一片。


    “陛下聖明,臣等謹遵聖諭,自查家產,定不負陛下隆恩。”


    此刻百官心中也是明了,駱青鬆這個禦史大夫之子,果然如他父親一般,是塊硬石頭。


    日後還是莫要隨意招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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