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豐坐在那裏,額筋繃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說什麽。


    劉素看著他,還算平靜地問他:“那你為什麽?”


    沈庭一直刻意忽視的事情,現在卻要說出來,這讓他一時有一點兒沉默了起來。


    他終於是說。


    “我第一次見到小霞的時候,她才多大,我那時住在你們家裏頭,對著你們喊哥,喊嫂子。”


    “小霞也跟在我的屁股後頭,喊我叔叔。”


    “我替你們送過她去上學,幫她輔導過作業。”


    “就連她的名字,都是我給她取的。”


    劉素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也別開了臉。


    沈庭感受不到自己的唿吸,繼續說。


    “到現在,我都這個年紀了,小霞才多大。”


    “她這個年紀,她要去認識朋友,她要去上學。”


    “是我壓力太大了。”


    就剩十幾天,就剩十幾天而已。


    他卻等不下去了。


    林海豐撐著膝蓋坐在那裏歎了一口氣,就是還是不看沈庭,臉更是偏的更厲害了。


    不管沈庭是什麽理由,現在都已經這樣了。


    林海豐跟劉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家一直以來,也確實是一邊接受著沈庭的給予,一邊又在他跟自己女兒的事兒上不讓一點兒。


    對他,根本就談不了什麽信任。


    劉素又重新想了一下今天的事情,覺得沈庭今天能做出這種事情來,那他跟跟她閨女之間,肯定是有一點兒問題的。


    她問:“你倆有什麽問題,畢竟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們也沒辦法完全清楚,反正現在……”


    林海豐接了她的話:“反正你們兩個人現在也領不了證,要不你們就再過兩年,兩年後你倆要是還願意在一塊兒的話,那就領證婚事兒一塊兒辦。”


    劉素看向了他。


    林海豐:“勉強辦一場婚事兒,也沒什麽意思,我們兩口子以後活的好好的,給我們閨女兜底,我們不怕。”


    他終於是看向了沈庭:“孩子要不要生下來,你們自己商量,以後孩子跟著你,還是跟我們小霞,都虧待不了他。”


    劉素還想說什麽,林海豐卻做了一迴主,說:“這次聽我的!”


    他兜裏頭,還放著兩千塊錢。


    他雖然沒有跟林微染商量過,但他的父女做的隻會是一個選擇。


    他知道這有一點兒不對,但錯的再大,也抵不過他們一家人都好好的。


    林海豐:“阿庭,你別怪之前我給你嫂子不信你,畢竟是自己閨女的事,我們也沒法信你。”


    林素也明白,沈庭比他們女兒的年紀大這麽多,又是應過叔叔的,會有壓力很正常。


    他們家卻一直隻站在自己女兒的角度上,給自己的女兒做足一切保障。


    但想想,沈庭沒有爹媽,也沒別人站在他的角度上替他想過,沒有人替他,向他們提出過任何一點要求過。


    考不上學,就讓沈庭等下去?


    真要他們選的話,等他們女兒上完大學之後,再跟沈庭在一起最好。


    可是對沈庭來說呢?那可是四年。


    而且,今天這事兒,他大可以直接瞞著,等個十來天。


    可現在他連十來天都等不了,又是為了什麽。


    誰又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有意讓他們當父母的知道。


    畢竟沈庭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是他這樣一個年長這麽多的男人做錯了事兒。


    他壓力再大,也想聽聽他在做出這種事情之後,林海豐跟劉素作為林微染的父母,再為自己的女兒多做一些什麽打算,再對他多提一些什麽要求。


    這又何嚐不是沈庭身為一個長輩,對林微染做出的考慮。


    林海豐卻想不了那麽細,他沒辦法不記掛著兜裏的那2000塊錢。


    有了這個錢,他甚至明兒個就能帶著劉素到醫院看病去。


    沈庭在他們房間待了很久才出來。


    林微染正在床上趴著,從頭到尾都趴在那裏。


    臉也在那裏悶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把自己給悶死。


    沈庭過去,在她的身側坐下。


    林微染手抓緊枕頭出聲:“我不是說了這種事情不必跟我爸媽說嗎,你是又想給我當叔叔了?作為一個叔叔,沒辦法替我瞞著他們,是嗎?”


    沈庭不迴答她,卻是問:“小染,你以前有喜歡過別人嗎?”


    林微染的手再次收緊,將枕頭抓住更深的褶皺。


    她覺得他應該是喜歡過的,喜歡沈庭。


    可是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上一世的她踏上火車,懷揣著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心思去找他。


    可是她沒有找到她的童話。


    上一世,她活了多久了?


    實實在在的一天一天的生活著,嚐盡了世間冷暖,懂得了溫飽的重要的一個女人。


    怎麽可能遇事兒去考慮一些什麽感情,怎麽可能有完整的,愛一個人的能力。


    愛情,似乎是年少的人才有的能力。


    重生迴來之後,沈庭明明已經對她那麽好了,那麽好。


    可是她的內心,還是掀不起多大的波瀾。


    是她的錯嗎?


    她對沈庭的憧憬和愛情,早就隨著上一世蒼老,沒辦法煥發出一點兒生機了。


    林微染還在悶在枕頭裏頭說:“沈庭,你說如果到了50歲,甚至到了更年老的時候,你覺得那樣的人,還能感受到愛情嗎?”


    “皮膚鬆弛,滿臉褶皺,一雙手也變得粗糙,會跑不動,走不快的一個人。”


    “那樣的人,還會愛的動人嗎?”


    林微染說著,才終於將自己的臉給抬起來一點兒。


    少女嬌俏的臉龐就這樣進入人的臉,讓人看一眼,就能輕易心動。


    林微染裝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說:“到那時候,沒有人在對你投來欲望,試圖騷擾,撩撥的目光。”


    “而你自己,也會覺得像是卸下了一種負擔一樣。”


    “那種感覺就是……這世界上的愛情啊,情欲啊,死幹淨的才好。”


    她說著混亂不堪的話,又漸漸的沒有了聲音,就這樣看著沈庭。


    她心想,沈庭會覺得她奇怪吧?


    沈庭從剛開始就這樣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她。


    林微染繃住了自己的嘴,覺得自己說了傻話,正想把自己臉重新埋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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