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染說:“天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在林微染掛了電話之後,劉素從房間裏頭出來。


    林微染將電話放下去的動作頓了一下,叫了一聲:“媽。”


    劉素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小霞,先去休息吧。”


    林微染說了一聲好,就陪小寶去睡覺了。


    小孩子到了鄉下,都會比城市裏頭野上幾分。


    以前在城裏頭整天穿的幹幹淨淨的小寶,現在在鄉下一天換兩身衣服也穿不幹淨了。


    林微染陪著小寶去學校,去地裏,到處玩兒。


    小寶問什麽林微染就講什麽,連林微染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講的大多數事情,都是關於自己跟沈庭的。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林微染講自己跟沈庭的事情,就會讓他覺得很踏實。


    小寶來的時候,還有點兒悶悶不樂呢。


    來到鄉下有自己的媽媽陪著,而且這裏的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他爸爸。


    就算是沈庭沒在這裏,小寶也覺得被自己的爸爸陪著一樣。


    小孩子有安全感了,就開始變得分外的活潑。


    這天,林微染又騎著被林海峰改裝的,可以帶小孩兒的自行車,帶著小寶,去了劉素在鎮上的裁縫店。


    連林微染自己也隻是從電話中聽過而已,沒想到現在她媽媽的裁縫店已經開的那麽大了。


    而且裏麵的花樣甚至她在城裏,都是沒有見過的。


    劉素現在也會打電話跟沈庭交流,什麽定製,預約,什麽都懂。


    林微染看著,覺得劉素甚至有了一點兒後世所說的那種女強人的感覺了。


    在自己的事業上得心應手,整個人都有一點閃閃發光了起來。


    在送走了一個客人之後,林微染從劉素的身後攏住了她,說:“媽,你真厲害!”


    劉素一個含蓄了大半輩子的人,現在被自己的女兒誇了,也難免露出一點驕傲的神色來。


    劉素又看了看一個人在那裏玩兒的小寶,問林微染:“小霞,你跟阿庭,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


    “你看你之前電話跟我們講的,說阿庭的年紀什麽,你說要是讓阿庭知道了,他得有多傷心啊。”


    林微染還在嘴硬,說:“我又沒有說錯。”


    劉素卻看穿了她似的,“小霞,媽還不了解你?你就不能跟媽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麽嗎? ”


    “沈庭工作太忙了,”林微染拿著一團線看著,又看了一下在那裏玩著的小寶,“他工作那麽忙,還那麽黏人,有時候就挺煩人的。”


    正在那裏一個人玩兒著的小寶朝這邊看了過來。


    林微染都抿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聲音不夠小。


    她可不想讓小寶聽到,她說他的父親不好。


    劉素活了半輩子的人了,一下子就聽到了症結所在。


    她問:“小霞,阿庭的廠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呀?”


    “出問題倒是不至於,”林微染的聲音幾乎發不出來,就為了不想讓小寶聽見,就一直把玩著手裏的那一團線,“做生意嘛,總有不太順利的時候,所以就要忙一些。”


    “他整天睡覺都睡不了幾個小時,還總花時間在我的身上。”


    “我不想讓他管,想讓他專心做他自己的事兒,他卻又開始疑神疑鬼的。”


    “讓我覺得有一點兒的……折磨。”


    劉素聽著,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樣,跟我年輕的時候倒是一樣。”


    林微染“嗯?”了一聲,就這樣看向了她。


    劉素坐在那裏,做著衣裳,也是將聲音放的很輕。


    她說:“小霞,你不知道,以前鄉下有幾年,過得都是從早幹到晚,連飯都跟老天討不到的日子,這一個人要是連身子都不好的話,就幾乎沒活路了。”


    林微染安靜地聽著。


    劉素:“我跟你爸結婚的時候,你爸全家都不同意,鬧得跟什麽似的,說我……身子不好,幹不了活,也不好生養。”


    “說誰要是娶了我,肯定是要被拖累一輩子的。”


    “人家說的其實倒也沒錯……”


    “最難的那年,你爸因為我,人家幹活幹十分,他拚著身子幹十二分,就這還要挨家挨戶的找人家討糧食吃。”


    “所以我有時候就在想,我這麽拖累你爸,會不會把他給拖累死。。”


    林微染拿著線的手微微收緊。


    劉素:“小染,你是不是也怕拖累阿庭啊?”


    林微染:“媽,我……”


    她其實見過沈庭最茫然的時候。


    頭頂著日後,從額頭淌到下巴上,大滴大滴地落著汗。


    劉素說:“阿庭跟你爸還不一樣,就光說那個養豬場,當年誰能想到,就他一個年輕人,能有那麽大的韌勁兒把養豬場給辦起來。”


    “那些日子,別說他了,我跟你爸每天都替他擔驚受怕的,天天晚上都在講他的事兒。”


    “就怕這麽一個年輕人腰壓折了,人沒了。”


    林微染之前是不記得,也是年紀小,根本就不懂得當時在發生什麽事兒,沈庭又在做什麽。


    劉素:“小霞,媽知道,這人啊,覺得自己是拖累的話,都會心慌,都會擔驚受怕的。”


    林微染其實是有點懂了,隻是下不定決心而已。


    她沒辦法追逐沈庭,追逐到讓自己足夠自信的地步。


    所以她才會想著……逃避,離開他?


    她是在害怕,甚至不止是在害怕沈宇川。


    她一直想的都是靠著沈庭,甚至想過讓沈宇川這個人消失。


    可為什麽沈宇川就不能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呢,哪怕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存在著,她也不會再害怕他。


    隻有那樣……


    隻有那樣,她才能跟沈庭在一起……


    林微染覺得自己有點瘋,自己怎麽可能隻靠著自己,就能跟沈宇川這樣一個瘋子抗衡。


    覺得隻靠自己,就能讓沈宇川像忌憚沈庭一樣,忌憚自己。


    讓她就算是站在沈宇川的麵前,也敢確信,沈宇川不敢對她,對她在乎的人做什麽。


    林微染看著她媽媽的這個裁縫鋪子。


    抬頭,來迴看著。


    心想,自己為什麽不能像自己媽媽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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