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餘渾身緊繃地縮在床頭,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


    這場景簡直就像恐怖片裏的經典橋段——孤身一人,密閉空間,窗外異響。


    按照套路,這時候掀開窗簾的主角準沒好事。


    “沒事的,不要去聽……”他死死攥著木棍,在心裏給自己打氣。賭,隻要不開窗,管它外麵是什麽妖魔鬼怪都進不來。


    被時降停那個瘋子折磨這麽久,他早該對這種靈異事免疫了才對。


    可發抖的肩膀還是出賣了他。


    說到底,誰會不怕鬼?


    他從前連恐怖片都不敢看,現在卻要天天和這些非自然東西打交道,沒真瘋算好事兒了。


    見屋內人不理會,窗外的敲擊聲忽然停了。


    一聲幽長的歎息飄進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過了良久都不再有動靜,是離開了嗎?


    江餘緊繃的肩膀稍稍鬆懈,剛鬆了口氣——


    “放我進去吧。”


    這聲音讓江餘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分明是失蹤了一天的秦擇的嗓音,但怎麽可能?管家怎麽會大晚上出現在窗外?


    “大門鎖了…外麵很冷…”那聲音虛弱得不像話,還帶著熟悉的語調,“讓我進去好不好?”


    江餘恍惚著一隻腳已經踩到地上,又猛地縮迴床上。


    “你有車鑰匙,”反應過來後,他強作鎮定,冷漠無情的道:“去車裏睡。”


    窗外沉默了很久,似乎被他的無情給打擊到了。


    “咚咚。”


    敲窗聲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執拗的節奏。


    江餘煩躁地捂住耳朵,偏偏敲擊聲一直在耳邊迴蕩,他脫口而出一句:“誰家好人走窗戶進屋啊!”


    開窗就是傻子了好吧!


    “……”


    一聲低笑從窗外傳來。


    “那好吧……”那聲音帶著詭異的寵溺,“我就在窗外守著您。”


    月光下,窗簾上映出一個修長的黑影。


    它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嚇到屋裏的人,又確保自己始終在對方的視線範圍內。


    ——折磨著人心理防線。


    夜色沉沉,過去了半個小時,房間裏靜得隻能聽見暖氣微弱的嗡鳴。


    江餘將臉埋在臂彎裏,過了許久才抬起頭,試探性地對著窗外輕喚:“秦擇?”


    “嗯。”


    窗外傳來低沉的迴應,在寂靜中很清晰。


    他居然還在。


    夜晚的寒氣透過玻璃窗滲進來,即使開著暖氣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何況在外麵凍著的人。


    江餘咬了咬下唇,猶豫著——深夜開窗放人進來,這決定實在冒險。若被人發現,怕是要說他瘋了。


    又過了約莫十分鍾。


    “唰——”


    窗簾被猛地拉開。


    月光如水般傾瀉而入,在落地窗上投下清冷的光暈。


    窗外,秦擇蒼白的臉突兀地靠在玻璃上,那雙空洞的眼睛緩緩抬起,直直望向窗內的人。


    確認是他本人而非什麽魑魅魍魎後,江餘卻仍沒有開窗的意思。


    眼前的秦擇狀態詭異,皮膚泛著不自然的青白,身形扭曲佝僂,淩亂的發絲間,那雙幹涸的眼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就像是泥娃娃又被拚湊在一起的樣子。


    “你…這一天去哪了?”


    “在森林裏,逛了逛。”秦擇的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


    這借口拙劣得令人發笑。


    江餘眼中的警惕漸漸化作審視,他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將手搭上了窗把手,緩緩下拉。


    “嘩啦——”


    窗戶打開的瞬間,夜風裹挾著潮濕的腐臭味撲麵而來。


    秦擇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多謝少爺。”


    他動作笨拙地攀上窗台,像是初次在學攀爬一樣可笑。


    江餘環抱雙臂,冷眼旁觀,絲毫沒有伸手相助的意思。


    當秦擇終於跌跌撞撞地翻進屋內,帶進來的不止是夜露的濕氣,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氣息。


    “哢嗒”一聲,江餘利落地鎖上了窗戶。


    室內的暖氣漸漸驅散了寒意,秦擇卻像具提線木偶般扶著牆緩慢移動,最終蜷縮在角落。


    他的動作僵硬得不似活人,關節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有床。”江餘冷聲道。


    “這裏就好。”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挺過一晚,明日不就能迴去了。”話音未落,他已經閉上了那雙空洞的眼睛。


    房間裏隻剩下暖氣運作的嗡鳴。


    江餘坐在床邊,指尖有節奏地輕叩床板,目光如刀般刮過角落的身影。對方安靜得像個死人,連唿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縮在角落睡一晚,多難受。他似乎是不想給人添麻煩?


    片刻後,一床棉被突然兜頭罩在他身上。


    秦擇猛地睜眼,有些震驚,透過被角看見江餘居高臨下的冷漠麵孔。


    江餘一言不發,轉身離開,衣服帶起一陣細微的風,徑自躺上了光禿禿的床墊。


    被褥上殘留的體溫暖乎乎的,攜帶著淡淡的香味,顯然是江餘剛蓋過的。而屋內沒有多餘的被子了,他給了自己,就隻能冷著。


    秦擇眸光微微閃爍,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布料在他掌心皺成一團。他張了張嘴:“少爺,我不需要……”


    “閉嘴,別讓我後悔。”


    “但您……”


    “砰!”


    床板突然發出巨響。江餘猛地撐起身子,眼底翻湧著壓抑的怒火:“時降停,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冷冽的分界線。


    “時降停,你還想裝嗎?還想玩身份扮演遊戲,玩我嗎?”


    房間裏的空氣瞬間凝固,氣溫急轉而下。


    角落裏的身影僵住了,但江餘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黏膩陰冷的視線正死死鎖在自己身上,從最初的驚愕逐漸扭曲成病態的興奮。


    黑暗中,一雙泛著幽光的眼睛緩緩亮起,連聲音都開始變得非人般嘶啞:


    “你…認出我了?”


    “你當我瞎嗎?!還是你把我當傻子!”江餘猛地攥緊床單,指節發白,“裝得漏洞百出還敢貼上來!我還要陪你演嗎?咳咳……”


    激烈的情緒讓他嗆咳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陰影中的存在終於動了。


    “秦擇”——或者說頂著秦擇皮囊的時降停——扶著牆緩緩站起。


    隨著偽裝褪去,他的皮膚泛起屍斑般的青灰色,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濕漉漉的黑色水漬。當他逼近床邊時,江餘甚至能聞到那股混合著腐土與血腥的潮氣。


    “真開心啊……”時降停咧開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齒,“你能認出我,我一直期待著你說出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黏膩溫柔,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悅。那雙完全漆黑的眼睛裏,翻湧著近乎狂熱的病態光芒。


    “阿餘,我現在能吻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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