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跪在地上久了,隻覺膝蓋有些酸軟麻木,但亦是隻能強忍酸痛,溫順地垂眸,“太後息怒,臣妾知錯。


    臣妾生辰那日喝了幾盞酒,醉得昏了頭,竟是羨慕起皇上和皇後娘娘共入畫像。


    因而一時糊塗,也求了皇上與臣妾入畫。”


    如懿是明白的,固然入畫是皇帝主動給她的恩典,但她不能真的將一切甩在皇帝身上,隻怕到最後惹得皇帝和太後都頗為不悅。


    因此,隻能是她烏拉那拉如懿提出的入畫。


    至少對著太後,她必須這樣說。


    太後眸光一冷,眉梢微挑間已蘊滿寒意,旋即抬手重重拍了一記桌案,發出一聲震耳悶響:“哼,好啊,嫻妃。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仗著皇上對你的恩寵,便如此恃寵而驕,這般丟了皇家的規矩。


    你可知,你這不隻是在打皇後的臉,更是在打皇家的臉,會讓旁人揣度,皇上是不是一個注重祖宗家法的明君!”


    如懿沉靜道:“太後娘娘息怒,雖然臣妾與皇上入了畫,但臣妾不敢與皇後娘娘用同一個畫師。


    郎世寧在宮中當畫師已久,經曆三任帝王,隻為帝後入畫,臣妾醒酒之後,得知自己對皇上提出的無理要求,亦是十分懊悔。


    因而並未讓郎世寧為臣妾作畫,而是請求皇上讓郎世寧的徒弟為臣妾和皇上入畫。”


    太後顯然對這個解釋不以為意,麵露譏嘲之色:“縱然如此,可你與皇帝終究還是入畫了,這便是不合規矩,既然不合規矩,那哀家身為皇帝的生母,便理應處罰你。”


    如懿的心猛然一顫,卻隻能重重叩頭道,“臣妾任憑太後處置。”


    豈料,如懿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一聲:“皇額娘——”


    原是皇帝著明黃色龍袍,邁步而入。


    他神色雖然端肅,但也還算規規矩矩地向甄嬛行禮請安:“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太後的語氣平淡得如同秋日裏的薄霧:“皇帝來了,坐吧。”


    她的手依舊輕撫著懷中的黑貓,那貓兒甚是溫順地蜷在她掌心閉著眼打盹。


    皇帝在太後對麵的錦緞軟榻上落座,福珈恭敬地為皇帝奉上一盞清茶。


    皇帝伸手接過後,卻也不喝,隻是將茶盞擱在身側的小幾上。


    殿內一時靜謐得連茶香的氤氳都清晰可聞。


    好半晌,太後也不開口,隻一直輕撫著膝蓋上的黑貓。


    如此兩廂對峙,皇帝有些受不住,方才急急開口道,“皇額娘,此事不幹嫻妃的事,都是兒臣的錯。


    入畫之事,是兒臣提出來的,嫻妃癡傻,將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還請皇額娘不要懲罰嫻妃。”


    太後眉宇微挑:“哦?皇帝便這般護著嫻妃?”


    皇帝微微頷首,恭敬道:“迴皇額娘的話,兒臣並非護著她,而是此事確實與嫻妃無關。


    入畫之事,確實是兒臣提出,兒臣是皇帝,嫻妃自然不敢違逆兒臣的意,皇額娘,你若要罰,盡管罰兒臣便是。”


    這一次,如懿倒是有一些錯愕。


    這是兩世以來,皇帝第一次這般護著她,上一世的皇帝可從未在太後麵前袒護她。


    或許,是她那一日假意醉酒的話奏效,又或許是因為,方才自己在太後麵前,為他攬下所有的責任,讓他有所觸動。


    慈寧宮內靜謐無聲了好半晌。


    皇帝的視線也忍不住落在如懿身上,恰巧便瞧見如懿正悄悄摩挲著因跪得久了而酸軟的膝蓋。


    皇帝隻覺有說不出的心疼湧上心頭。


    他略一沉吟,轉頭對太後開口道:“還請皇額娘先允許嫻妃起來說話,可好?”


    太後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是皇帝,你想讓她起來,哀家還能不同意?嫻妃起來吧。”


    “多謝皇上,多謝太後。”如懿剛欲起身,卻見皇帝已快步上前,將她攙扶而起。


    皇帝眸光中滿是憐惜:“快起來……如懿,你無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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