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說話小聲,誰都沒能聽到他們說的話。


    江行簡也再不敢抬頭亂看,好在沒過多久殿試結束了。


    所有貢士們出了太和殿,才鬆了口氣。


    一轉眼,到了揭榜這天。


    江行簡都沒出門,就有人特意登門通知,他是今年的新科狀元。


    江行簡人都傻了,反應良久,才給報喜的人拿了賞錢。


    一切都是那麽地如夢似幻。


    第二日,朝廷送來了漂亮的紅色狀元服。


    他頭戴烏紗帽,身穿圓領長袍,上好的衣物將他高瘦挺拔的身姿襯得不似凡人。


    騎著高大的駿馬在街頭遊行,道路兩側的百姓們激動地直叫喚。


    江行簡隻覺得眼前總是模模糊糊的。


    因為不停地有鮮花或是荷包落在他身上,密密麻麻,應接不暇。


    “哎喲,今年的新科狀元怎麽比探花郎還俊俏呢?”


    “可不是啊,狀元郎也太俊俏了!”


    狀元郎的風采真是無人能比,即便長得還算清俊的探花郎在他麵前,也黯然失色了。


    街道兩側多是酒館書樓,達官顯貴家中的女子們就坐在二層小樓上,打開窗戶,目睹前三甲的風采。


    一看見江行簡的俊俏模樣,原本因為他生的太多而放棄招婿的千金小姐們又開始蠢蠢欲動。


    一個個控製不住地解下腰間的荷包丟到江行簡身上。


    江行簡笑眯眯地躲避,身上沒留下任何荷包和鮮花。


    今日,趙晚雲也來了。


    看著駿馬上那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她摳著手心,臉色很不好,可又忍不住想多看那人幾眼。


    終於熬到遊街結束,晚上便是瓊林宴。


    江行簡是狀元,坐在距離太和帝很近的位置。


    今日太和帝帶著皇後和太子來了,太子乖乖坐在旁邊的小幾上,小小的年紀,卻渾身的矜貴之氣。


    江行簡頭一次清楚地知道什麽叫天潢貴胄。


    太子,真是和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不同。


    太子隻比他家小雨大兩歲,可兩人區別實在太大了。


    忽然太子朝他看了過來。


    江行簡尷尬地笑笑,連忙拱手行了個禮。


    可太子卻端著酒杯起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他麵前。


    “狀元郎,你會試的試題,本宮看過,算學題做的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江行簡:“多謝太子殿下誇獎。”


    小太子繼續:“你殿試的試題本宮也看了,蠻族教化那題寫的很好,父皇和本宮都覺得你是名副其實的狀元。”


    江行簡實在受寵若驚,“臣……謝殿下誇讚……”


    小太子擺擺小手,微微附身將手中的酒杯碰了碰江行簡的杯子,而後抿了一小口。


    “殿下……”江行簡都怕他喝醉,這小太子才六七歲啊,怎能喝酒?


    “你也喝。”


    江行簡連忙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太子漂亮的小臉兒上露出一抹笑,緩步走到太和帝身旁的小幾處端坐。


    江行簡又忍不住多瞄了幾眼,真不愧是天家的孩子。


    或許是家裏也有幾個崽兒,所以他沒來由的喜歡這個和孩子們年歲相當的小太子。


    宴席開始,太和帝同今年的新科進士們說了許多勉勵的話。


    宴席過半,太和帝才帶著皇後和太子迴宮。


    江行簡迴去時,已經醉醺醺的了。


    休息了兩日,就要到殿上聽封。


    以往每年的前三甲幾乎都是入翰林院。


    江行簡知道自己大抵也是如此。


    然而,到了大殿上,還沒得到封賞,就有官員傳來急報。


    “陛下!!兩月前派往管轄蒼州的知府剛到蒼州突染惡疾去世,需盡快重新委派官員前往啊!”


    大裕從大曆打迴來的兩座城池以及城池周邊附屬的土地合並,授名為蒼州。


    這幾年間派了好幾任知府過去,可算上這個,已經死了三個了!


    太和帝麵色鐵青,這蒼州民風實在兇惡,想教化,談何容易。


    這也是為何今年的殿試題目中多了這麽一道題。


    江行簡跪在殿中聽著,心裏莫名一慌。


    忽然,有人緩步走到殿中,“陛下,今年新科狀元便寫了教化之法,臣看過後,也驚歎狀元郎的才能,何不讓狀元郎前往?這也是對狀元郎才能的肯定啊。”


    江行簡眉頭挑了挑,他側頭一看,可不就是趙榮那個不要臉的兵部侍郎!


    怪不得沒找他麻煩,原來在這裏等著呢!


    太和帝盯著趙榮,目光如炬,趙榮脊背微顫,頭皮都有些發麻。


    良久,太和帝看向殿中跪著的江行簡,“愛卿,可願前往?”


    江行簡強壓下心中苦澀,“臣願!為陛下排憂本就是微臣的幸事。”


    “好,那新科狀元江行簡任蒼州府知府,四月內到任。”


    殿上大臣們神態各異,等待聽封的進士們渾身冒汗,一個個都偷偷看向江行簡,滿臉同情。


    蒼州啊!那可是蒼州。


    一個新科狀元直接就是正四品的知府,是多麽不合規矩,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可那是蒼州知府,是有命去,沒命迴的地界。


    且蒼州在大裕邊境,是個蒼涼地界,那邊和大曆也時有戰事衝突。


    這就是個燙手山芋,沒人願意去。


    眾人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慶幸他們沒高中狀元。


    聽封結束,所有新科進士們都喜笑顏開,探花郎和榜眼都入了翰林院。


    其他二甲進士們許多都入了各司,有的則當了地方縣令。


    隻有江行簡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哭都哭不出來。


    “江兄,恭喜恭喜,日後你可就是正四品了!我等可真是羨慕啊。”


    “是啊!江兄,你的文章入了大人們和陛下的眼,這一下子就是知府了。”


    江行簡不知道這些人嘲諷的話語如何能不重樣?


    他這官職如何,他們心中沒點數嗎?


    他幹笑兩聲,不想答話,迴去後,躺在床上,想哭。


    他這科舉到底是為了什麽?如今害得妻兒都得跟著去那蠻夷之地受罪。


    宮中。


    聽說新科狀元被封了蒼州知府,小太子驚了。


    “父皇,這是為何?您不是也覺得狀元郎有才氣,要重用嗎?”


    “曄兒,貪生怕死怎能為朕所用,這倒是個考驗他的機會,且看他有幾分才能。”


    小太子給太和帝和皇後盛了粥,繼續道:“父皇,這主意可是趙榮提出來的?”


    “聰明。”


    “兒臣就知道,他這是因狀元郎拒絕結親懷恨在心呢。”


    整個京城,就沒有天子不知道的,趙榮想同江行簡結親,太和帝和小太子也知道。


    江行簡拒絕,兩人對他也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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