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傳來一個經過處理的、聽不出男女老少的電子合成音:“周鴻途,你的無能,讓我很失望。一個縣城的小角色都解決不了。”


    “喬先生,我……”


    “不必解釋。”那個被稱為“喬”的聲音冷漠地打斷了他,“既然官方的力量不好用,那就用市場的規則來解決他。一隻螞蟻,踩死他就行了。但他辛辛苦苦建起來的窩,如果被人一腳端了,他會不會更痛苦?”


    掛斷電話,周鴻途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他知道,“喬”要親自出手了。


    三天後,陸辰的辰光服裝廠,遭遇了成立以來最大的危機。


    那天下午,他接到了香港那位梁姓商人的越洋電話。這位之前合作得非常愉快,甚至還說要追加訂單的港商,此刻的聲音卻充滿了疲憊和歉意。


    “陸總,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梁先生在電話那頭歎著氣,“我們……我們可能要終止和貴廠的合作了。”


    陸辰的心猛地一沉:“梁先生,能告訴我為什麽嗎?是我們的產品質量出了問題,還是交貨期……”


    “不不不,都不是。”梁先生連忙否認,“你們的產品質量非常好,在香港市場反響也很熱烈。隻是……隻是我這邊出了一些狀況,公司資金周轉不開,不得不收縮業務。陸總,違約金我會按合同全額賠付給您。以後……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吧。”


    他的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陸辰卻從他那欲言又止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深深的恐懼和無奈。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商業變故!


    外貿訂單,是辰光廠目前最主要的利潤來源,也是工廠能夠快速擴張、並且支撐陸辰與強敵對抗的經濟基礎。這條線突然被斬斷,對辰光廠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是致命的一擊!


    掛斷電話,辦公室裏一片死寂。趙衛龍正好走進來,看到陸辰那陰沉得可怕的臉色,心頭一緊:“辰哥,怎麽了?”


    陸辰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將手中的電話聽筒放迴原位。那一聲輕微的“哢噠”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卻像一聲沉重的喪鍾。


    他慢慢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間裏忙碌的工人們,他們的臉上還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


    陸辰的拳頭,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悄然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發白。


    他終於明白了李建國那句“遠超我們想象”的含義。


    對方沒有再用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流氓手段,也沒有再動用官方力量進行打壓,而是直接從千裏之外,用一種他暫時無法理解、更無法抗衡的強大力量,精準地切斷了他的經濟命脈。


    這才是“喬”真正的手段。


    陰狠,毒辣,一擊致命。


    那片籠罩在青河縣上空的巨大陰影,終於第一次,向他露出了它那森然的獠牙。


    趙衛龍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陸辰靜靜地站在窗前,背對著門口,身形挺拔如鬆,仿佛在欣賞窗外車間裏熱火朝天的生產景象。但趙衛龍卻從那靜止的背影裏,讀出了一股山雨欲來前的沉重。辦公室裏安靜得可怕,連空氣都似乎凝固了,那隻被輕輕放迴的電話聽筒,像是一塊墓碑,宣告著某種重要事物的終結。


    “辰哥,出啥事了?”趙衛龍放輕了腳步,試探著問道。他很少見到陸辰這副模樣,即使是麵對張富貴的刀子和槍口時,陸辰的眼神裏也總是燃燒著一團火,而現在,他感覺到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陸辰緩緩轉過身,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平靜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麵。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拉開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香港梁先生的訂單,全部取消了。”


    一句話,像一顆炸雷,在趙衛龍的腦子裏轟然炸開。他整個人都懵了,下意識地反駁道:“不可能!前幾天不還說要追加訂單嗎?咱們的貨在香港賣得那麽好,他憑什麽取消?是不是搞錯了?”


    “沒有搞錯。”陸辰的聲音很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性,“他會按照合同,支付全額違約金。”


    “違約金?”趙衛龍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嗓門也大了起來,“他媽的,誰稀罕那點違約金!我們全廠的生產計劃都是跟著他的訂單走的,采購的布料堆滿了半個倉庫,新招的工人剛上手,你現在跟我說訂單沒了?這不是耍我們玩嗎!不行,我得給他打電話,我問問他到底什麽意思!”


    說著,趙衛龍就要去抓桌上的電話。


    “不用打了。”陸辰抬手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這不是梁先生的本意。你就算打過去,除了聽到一堆道歉和無奈的歎息,什麽也問不出來。他和我一樣,也是個受害者。”


    趙衛龍愣住了,他看著陸辰深邃的眼睛,腦子裏那股火氣迅速被一股寒意取代:“辰哥,你的意思是……是他們幹的?”


    這個“他們”,不言而喻。


    陸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拿起桌上的一支鉛筆,在白紙上無意識地畫著,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像一條毒蛇在吐著信子。他畫得很慢,一筆一劃,最終,一個潦草但輪廓分明的“喬”字,出現在紙上。


    趙衛龍倒吸一口涼氣。


    他終於明白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競爭,也不是縣裏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對方甚至都懶得再派人來廠裏找麻煩,而是用一種他們根本無法觸及、無法理解的力量,在千裏之外,動了動手指,就輕而易舉地斬斷了辰光廠的生命線。


    這種降維打擊帶來的無力感,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趙衛龍,第一次感覺到了發自心底的恐懼。


    “那……那我們怎麽辦?”他的聲音有些幹澀,“沒了外貿訂單,我們廠……我們廠等於斷了糧啊!倉庫裏堆積的那些按港商要求定製的布料,還有那些已經生產出來的成衣,在國內根本不好賣!工人的工資,銀行的貸款,還有那些等著我們交貨的供應商……”


    趙衛龍越說,臉色越白。他以前隻管生產和外聯,財務上的事都是陸辰在操心,他從沒覺得錢是個大問題。但此刻,一筆筆賬目像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辰光廠看似風光無限,但擴張太快,前期投入巨大,資金鏈其實繃得很緊,全靠外貿訂單帶來的高額利潤和穩定迴款在支撐。現在這根頂梁柱被抽走了,整座大廈隨時都可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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