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啦……哇啦……”頭上傳來烏鴉的叫聲,這種大大咧咧的聲音無論山裏還是山村都能聽到。野弟困難地轉過頭,望了望頭上,在飛翔著的烏鴉的北邊,那烏黑高大的岩石上方,它又看到了自己居住了四個多月的狼洞。


    狼洞裏有五隻大狼和七隻小狼。狼頭說過的“留下它吧”在狼群中就是聖旨,野弟因此獲得了活下來的合法身份。


    大狼們忙於“打食”,無暇管顧野弟;那些狼崽子,野性天成,把欺負野弟當作樂趣。


    如果追根溯源,狼和狗是同類。但經過人類馴化的狗,對人忠誠友好,喜歡吃熟食,很少吃活動物。而狼則不同。野弟帶著狗的秉性,自然被狼崽子視為異類。


    “狗是狼的叛徒!”綽號“吊眼狼”的公狼崽經常這樣說。


    狼崽中最壞的就是這“吊眼狼”,它雖然還沒有長大,但是比大狼的壞水還多呢;由於它的兩隻眼睛斜吊著,喜歡起綽號的狼崽們叫它吊眼狼。吊眼狼特別喜歡挑唆狼崽們向不服勁兒的野弟找茬兒,野弟經常被咬得遍體鱗傷。


    野弟多次逃跑。它想媽媽、哥哥和主人,不適應這冷酷無情的山林環境,它要迴家!但每次都被捉迴來,受到更嚴厲的懲罰。不久這原本肥肥胖胖的小狗就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了。


    這個原來一直在媽媽嗬護下、深受主人喜愛、慵懶貪玩而又很有些棱角的小狗,如今可陷入了絕境。望著狼洞口下的百丈懸崖,它時常產生跳下去的念頭。


    一天中午,它又虛弱地躺在狼洞裏。狼頭和狼們蜷起身體趴臥成一團,而它自己孤孤單單地趴在洞深處的角落裏。望著趴臥的狼們,它有時朦朦朧朧地會錯以為是媽媽和哥哥們。這又讓它迴想起過去和媽媽、哥哥在一起時的快樂情景。它真後悔呀,如果不是自己貪玩兒,哪會這樣啊!媽媽和主人能找到這裏嗎?為什麽還不來呀?


    洞外的山風吹得樹林唿唿的響,和著狼們的鼾聲;陽光白花花地在洞外照著,望出去,像一麵刺眼的鏡子。


    傷心和煩惱漸漸地遠離了它。它疲憊地合上了雙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好晴朗的天空啊,它和媽媽、哥哥,好像還有村裏別的獵狗們一起,都在河邊抓魚。那魚可真多呀,大的小的,白的黑的,有的隱藏在水草裏,有的隱藏在石頭下。它們用嘴拱,用爪兒撓,魚便急急忙忙地鑽出來,於是它們把嘴伸進水裏,咬住魚叼出水麵,魚啪啪地甩動著尾巴。魚肉真鮮呐,它吃了一條又一條。哎呀,天怎麽陰了?黑雲好厚哇!啊!上遊下來洪水了,水好大好急呀!“野弟!野弟!”誰在喊自己?啊!是媽媽!媽媽和哥哥們怎麽在那邊岸上了?洪水越來越大,已經是一片汪洋了。媽媽、哥哥越來越遠,漸漸看不到了,隻是隱隱約約地聽到媽媽的聲音:“孩子……攀住樹枝,一定要……活下來呀……”眼前什麽也看不到了,隻有滔滔的洪水——天怎麽亮了?自己這是在哪兒呀?


    野弟眨巴眨巴眼睛,漸漸又迴到現實中來。啊,是個夢。它咂巴咂巴嘴,什麽味兒也沒有;可耳邊還迴響著媽媽讓自己活下來的聲音!它的眼角噙滿了淚水。


    從此,每當它想到死,媽媽的麵容和話語就出現了。它好像看到媽媽責備的目光:怎麽這麽沒出息,遇到困難就想死?!


    這原本沒有離開過媽媽的小狗,在經過了多次挫折磨難以後,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多難,也要活下來!這樣才能再迴到媽媽身邊、見到哥哥和主人啊!可要想活下來,就必須適應眼前的環境啊!


    它首先改變了不吃生食和活物的習慣。先從吃山穀裏的河魚開始,因為這是它在山村就吃過的,先易後難,它慢慢習慣了吃生野兔和山雞等動物肉。


    可哪有那麽些動物肉啊!山澗的水急,魚也很難抓到。它還不具備自己抓獵物填飽肚子的能力。大狼打到獵物往狼崽堆裏一丟,狼崽們便你爭我奪。狼多肉少,饑餓的狼崽們哪會讓它吃到多少啊!特別是吊眼狼,看到野弟吃點東西,好像比扔掉還難受;野弟叼塊狼崽們啃過的骨頭,它也要搶過去。如果狼頭不在眼前,它還要撕咬野弟幾口。


    野弟有時餓得不行,隻好抓昆蟲充饑;但是這也吃不飽,它隻好連野菜也吃。在山村時,有媽媽和主人照顧,它吃的都是現成的。食盆裏如果偶爾有塊肉,它就搶先一口叼過去,哥哥從來不跟它爭。它每天都到村邊的山穀裏玩耍,累了就迴家趴在門前曬太陽或者趴在窩裏睡懶覺;如果興致不好,哥哥叫它幫忙看看門它都懶得動。哥哥有時生氣了,就笑話它又懶又饞。可是現在一切都要靠自己,它發覺自己變了,什麽粗糙難吃的東西都能吃得下去了。


    秋天快結束了,野菜和昆蟲也越來越少了。有一天下午,野弟在洞下山坡上找蟲子時,發現一株肥大嫩綠的野菜。它好奇野菜這時候還這樣綠,不顧一切地吃起來。


    可過了一會兒,它腹部便翻腸倒肚地疼起來。它又吐又瀉,渾身顫抖,在山坡上翻滾著……


    疼痛間歇,它口渴得要命,但是卻沒有力量爬到山澗去喝水。它看到前方一塊大巨石被綠草包圍著,便爬過去,急不可耐地把草咬到嘴裏咀嚼起來。


    那綠草在秋天裏仍然茂盛水靈。說來也怪,這汁液不僅解渴,而且它的肚子也慢慢不疼了,泄也止住了。它感到了這巨石旁綠草的神奇!


    它忽然想起它在山村時,曾看到主人常常把一種綠草嚼碎,敷到被鐮刀割傷的傷口上。它記得那草的葉片形狀是六角的,而眼前的綠草卻是針葉的。


    它靈機一動,便又在綠草叢裏尋找起來,終於在岩石縫裏找到了六角葉片的綠草,這竟與在主人那裏看到的一模一樣!它好奇地用嘴嚼起來,模仿主人把綠綠的汁液用舌頭舔到身上的傷疤上。那傷有的是狼崽們咬的,有的是自己劃傷的;新傷滲著血絲,舊傷有的還冒著膿水。


    到了晚上,它發現那些傷口都發生了變化:傷口開始愈合,沒有了膿血,以往難耐的疼和癢幾乎也感受不到了。它知道了,那巨石縫裏的綠草竟是可以治病療傷的“神草”!從此,這裏成為它經常光顧的地方,因為它經常受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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