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隆怔怔的抬起頭,此時的他哪裏被人這麽講過劍術,年少的劍道學徒,在根基都沒打好的時候,就見識到了天穹的風景,對他,無疑是巨大的心靈衝擊。


    馮子昂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曾聽聞天下無敵的劍客說過,年少時,用鋒利的劍,淩厲剛猛,如少年人的驍勇銳氣般,斬斷一切。”


    說著,寒冰在空氣中蔓延,一點一點的憑空在索隆麵前‘生長’出來,狹長的劍刃,隻是看,就有一種眼睛被刺傷的刺痛感,略微調整了一下陽光反射角度後,那種刺目感漸漸消退,馮子昂的聲音還在繼續。


    “學會後,就是軟劍,不是劍之軟,而是劍意之軟,軟到你的劍鋒能抵達一切你想要抵達的地方,一劍揮出,你想讓劍鋒落在哪,就落在哪……”說著,那柄漸漸失去鋒芒的冰劍陡然起飛,一瞬間就連點數十下,森森的寒氣在索隆身周爆發開來,凍的他打了好幾個哆嗦。


    本來馮子昂是真想弄個軟劍出來裝一下,但他的劍本就是冰做的,脆、硬、利都不成問題,但冰咋可能是軟的,又不是進了賢者時間,於是隻能用這種方法。


    “見過了鋒芒四射,用的出靈巧準確,那麽接下來……”馮子昂的聲音陡然渾厚起來。


    那一截在索隆眼中絢麗的冰劍陡然擴張,眨眼間,就化作將其整個視線都占滿的龐大冰壁,那在哢哢聲中不斷向自己迫近的冰層,壓的索隆倒退一步,但剛剛後退,肩膀就被馮子昂緊緊按住。


    “不要後退!刀劍鋒芒,用者不退,無論麵對什麽,都要去相信你手裏的劍,哪怕它跟隨著你千瘡百孔傷痕累累!也去相信它!它為你獲得了之前無數次的勝利,那麽這一次!你又有什麽理由不相信它?”


    “沒有華麗的招式,沒有鋒利的劍刃,剩下的,就是無以倫比的強橫力量!再平平無奇的招式,也會變成無法抵擋的絕技!”


    “以勢壓人,以力破巧!”


    “最強的劍,不是花裏胡哨的名字,也不是稀奇古怪的技巧,而是力量!速度!最強的力量和最快的速度,勝過一切!”


    不動聲色的諷刺了一下起名果實擁有者之後,馮子昂心中暗爽。


    一揮手中的冰劍,寒氣噴湧而出,一聲聲的轟鳴中,將四麵八方的所有樹木都籠罩在其內,翻滾的冷意讓所過之處都覆蓋上了厚厚的冰霜。


    這一片蓊蓊鬱鬱的樹林,隻是說話的功夫,就徹底被堅冰所凍結,上一秒的夏日炎炎,這一秒的凜冬降臨,讓索隆看的心搖目蕩幾乎不能自已。


    “最後,你就拔得出你心裏的那把劍了……”


    冰劍落地,紮在索隆麵前,寒冰蔓延裏,晶瑩的冰壁,再度升起,隻是這一次,隻升起了一丈餘高,一米來寬的堅冰,在馮子昂一次次的調整下,這小小的冰壁,就像是鏡子一樣,完美的反射出了索隆的模樣。


    小小的少年愣愣的看著冰層裏的那個綠發劍士,良久,待他迴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然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這裏,身邊的那個海軍,早已不知去向。


    “這是……夢嗎?”他抬起手,摸過自己的臉頰,微微的刺痛感告訴他,那裏有一道狹長的傷口,但切割出那傷口的兇器太過鋒利,以至於創傷兩麵竟然能嚴絲合縫的對在一起,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臉上的傷口,冰封的樹林,遍地的寒霜,都提醒著他,剛才,有個無與倫比的劍士,向他傳授了極強的劍道,向他展示了極強的劍術。


    “這……就是最強的劍術嗎?”


    他伸出手,探向前方依舊倒映著他身影的寒冰,倒映出來的少年,也和他一般無二的伸出手,似乎要穿過鏡麵,和他掌心相抵。


    但在手指觸及的刹那,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索隆陡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就要去抓扶這份來自馮子昂的教導禮物,但蔓延開來的冰層哪裏是他能阻止的了的?


    於是,在他一把把試圖阻擋的舉動中,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不要……不要啊!”索隆急的頭上都出汗了,就仿佛馮子昂的教導會隨著這扇冰鏡的破裂而從他腦中飛走一樣。


    然後,在他徒勞的焦急裏,前方的冰鏡整個崩裂開來,細密的如霧碎冰中,索隆吃驚的張大了嘴,一片飄揚的冰花中。


    頭巾、袞袍、長靴、以及三把長短不一,但造型都極其華麗的長刀插在腰間,比他整整高出半個身形的冰雕,正略微收著下頜,帶著一種傲然,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刹那間,索隆就呆住了。


    這尊他未來模樣的冰雕底座上,一行大字,清晰而醒目。


    ‘劍斬身,心斬魂,一擊皆斬,一劍諸傷,真正的大師,永遠懷著一顆學徒的心。’


    索隆看著那行字,呆愣愣的張著嘴,一動不動。


    而在另一邊,馮子昂已經抵達了一座劍道道場,隔著門,能看到裏麵拿著竹劍揮舞訓練的孩子們,也有幾個成年人跟在其中。


    “閣下……”守著門的老人抬起頭,猶豫著叫了一聲。


    “我自外海而來,前來拜會霜月先生,勞煩老丈通報。”馮子昂微微欠身,顯得極為恭敬。


    “不麻煩,不麻煩。”老人立刻笑了起來,踩著木屐哢噠哢噠往裏跑,道場其實不大,站在門口,其實就能看到道場最深處,那個跪坐在榻榻米上的男人。


    兩人的目光接觸,馮子昂微微一笑,耕四郎的眼神從馮子昂的海軍製服上略微停頓,臉上帶著疑惑,老人湊近耕四郎,低聲說了一句話,耕四郎頷首。


    老人很快就返迴,恭敬的對馮子昂道:“還請閣下入內。”


    “勞駕了。”


    越過道場時,不少人都對馮子昂投來好奇的目光,但顯然,耕四郎道館內的教導很是嚴格,那些大人也好,練劍的孩子也罷,都沒有因為馮子昂的到來而停下自己的動作,依舊保持著訓練。


    “閣下是?”耕四郎起身,迎了過來。


    “我自外海而來,聽聞此處有霜月先生,故前來一見。”


    耕四郎微微皺眉:“鄙人正是霜月耕四郎,添為霜月家主,亦是本地道場主人。”


    “那便嘮擾了。”


    “貴客前來,何談打擾,請坐。”耕四郎切身讓開一個身位,馮子昂從善如流,隻是他不習慣日式的跪坐,幹脆盤膝坐下。


    “喝得慣茶嗎?”耕四郎隨口問道。


    “喝的慣。”


    耕四郎微笑著,將水壺放在了火紅的炭火上,做完這一切,才略帶疑惑的道:“閣下此來……”


    “隻是想聆聽一下霜月家族的劍道罷了,僅此而已。”


    “劍道麽……”霜月耕四郎的正點茶的手略微停頓,覺得馮子昂是在扯淡,這就和你在家裏坐著,忽然有警察穿著警服敲開門,說要和你聊聊做飯的心得一樣,怎麽看都有一種荒誕的不安感。


    再說了,他完全看不到馮子昂身上‘劍’的味道,這人可能是個強手,但絕對不是個劍客。


    沉吟一下,才輕聲道:“我的父親告訴我,萬物都有唿吸,鋼鐵也是,有唿吸,就有節奏,有節奏,就有痕跡,鋼鐵的唿吸,就是劍道之始。”


    “很別致的理念,也很新穎。”


    於是,就在這種馮子昂目的不明,耕四郎滿心不安的情況下,兩人就劍道開始了談論。


    馮子昂哪裏懂得所謂的劍道。


    給索隆說的那些,確實有道理,但不多,畢竟金庸老爺子也不是個玩劍的。


    他本人也確實有那麽點把式技術,但不過硬,畢竟開拓官們的工作性質就決定了他們對兵器隻是捎帶。


    但他畢竟經曆過地球、大夏兩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練劍隻要不談技術,不講實戰,那就能往修心上扯。


    於是乎,馮子昂嘴裏的說法是越來越哲學,搜腸刮肚的將那些他懂的不懂的理念套著個劍術殼子往外輸出,聽的耕四郎是頭昏腦漲。


    若不是馮子昂披著的這身皮以及他隱約間能感受到馮子昂的實力,這會兒他非讓人將其亂棍趕出去不可。


    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說的是啥玩意?


    但聊著聊著,耕四郎忽然覺得,馮子昂的這些理論,若是真的往深處想,竟然都頗具道理,那種不同角度下對於世界的認知,不同層次裏對於外界的看法,隱隱間,給他一種包羅萬象的感覺。


    而且耕四郎本身也不是凡人,或者說,能在劍術一道走出自己的路來的劍士,對世界、對理念,肯定都有自己的見解,馮子昂的這些理論又太過零散和細碎,於是,隻是一會兒,他就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閣下是因為還沒有歸納出自己的道路而煩惱嗎?”


    “呃……”馮子昂一愣,他哪裏有什麽道路,大夏的超凡體係在中低層次也不講究這些,往死裏練就是了。


    這種涉及到修心的哲學理論,是高階強者才需要去考慮的。


    但在耕四郎眼中,就是馮子昂默認了,再加上馮子昂剛剛提出的那些個理論實在是過於繁雜零碎,甚至有些理念的精神內核還都是相互衝突的。


    想到此時,耕四郎不由的歎息一聲,。


    “我並不像閣下這樣對外界有如此敏感的認知,也沒有超脫這具軀殼去觀察世界的眼界。”他輕輕用撥動炭火,認真的道:“過去的每一次揮劍,每一個劍式,我都在感受劍的唿吸和脈動,但是……”


    耕四郎露出一個笑容,似乎帶著遺憾,又似乎帶著某種慶幸。


    馮子昂很捧場:“然後呢?”


    “看花,看樹,看孩子們練劍。”他拎起茶壺,給馮子昂注了一碗茶,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才繼續道:“我忽然就聽到了劍的唿吸,於是,我就成了劍豪,我就忽然懂了父親的意思,這種感覺,並不是鋼鐵的唿吸,但……”


    他有些茫然的摩挲著茶碗,似乎在組織語言,但過了好久,才喃喃道:“就和唿吸的感覺是一樣的。”


    馮子昂聽的一頭霧水,鋼鐵的唿吸?鋼鐵咋唿吸?熱脹冷縮麽?


    但好在他也不是來誠心求教劍術的,當下點點頭,手在茶碗上一撫,熱氣騰騰的茶湯,就涼了下來。


    然後在沒有熱水蒸汽的遮掩下,馮子昂就看到了那疑似塔吊下冰紅茶的茶湯。


    略一遲疑,端起來,一飲而盡,讚歎一聲:“好茶!”


    其粗豪的品茶方式讓耕四郎張了張嘴,看了一眼滾在茶壺裏碎成沫沫的碎茶葉子,不由開始懷疑這自己用一斤穀子換來半個麻袋的茶,難道真的有什麽自己喝不出來的妙處?


    隻好幹笑了一聲,馮子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麵不改色。


    “茶,品的是水,嚐的是人,喝下去的,是對生命的感悟,不在於茶葉的好壞,隻在於衝泡者的手法。”


    耕四郎抿了抿嘴,沒將自己對茶道狗屁不通,手法也完全沒有的事實說出來。


    眼前氣氛開始尷尬,馮子昂趕忙問道:“不知道閣下對整個大海的局勢怎麽看?”


    俗話說,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是女人的下麵和政治,但偏偏,男人都喜歡。


    馮子昂自然不可能給耕四郎整個美女過來,但聊聊世界局勢還是不賴的。


    眼見耕四郎沒說話,馮子昂就開始掰扯,從四皇到七武海,再到海軍革命軍,說的頭頭是道。


    尤其是他有上帝視角,講起來再加上自己真真假假的猜測,聽起來也頗是那麽迴事,耕四郎聽的不時點頭插上一嘴,一圈話題轉下來之後,馮子昂的眼角看到一抹綠色從道場門中衝了進來,大大的出了一口氣。


    (媽的,可算是來了!你個小兔崽子再不來,我就該講聖主複活大戰古爾丹了!)


    “咦?”他故作驚奇的看向索隆。


    “怎麽了?”耕四郎正聽八卦聽的津津有味呢,馮子昂斷在這裏,讓他頗為難受,順著馮子昂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急急忙忙衝進來的索隆。


    “沒怎麽,這個孩子,也是你的學徒嗎?”馮子昂看著索隆問道。


    “算是吧。”耕四郎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算是……”馮子昂咀嚼了一下耕四郎的這個詞,但從其語氣中,分明聽到一種師傅對弟子的那種寵溺包容味道。


    “這孩子是天生的劍士啊。”馮子昂感歎一聲。


    “嗯?”這下輪到耕四郎茫然了,他作為索隆的師傅,自然對其劍道天賦有所了解,但真要說索隆天賦有多高,在耕四郎看來,還真高不到哪裏去。


    屬於那種在頂尖天才裏當地板磚的類型,唯有刻苦還拿的出手,可努力這種東西,哪一個劍士不努力?


    “不應該啊。”馮子昂看著索隆擠進道場中央的孩子中,端著竹劍一下下的劈砍,一臉不解的皺起眉頭。


    “什麽不應該?”耕四郎茫然。


    “這孩子的實力不該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以他的天賦,應該要強,而且是強很多。”馮子昂皺著眉頭,似乎遇到了想不通的難題。


    “……”耕四郎看著他,小聲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馮子昂轉頭,定定的看著耕四郎,直把耕四郎看的渾身發毛,這才一拍大腿:“問題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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