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波折雖然耽擱了一些時間,但好在並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一行人強打精神,加快了趕路的步伐。


    終於,在日頭偏西,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的時候,青溪縣那相對巍峨的城牆輪廓,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盡頭。


    “快看,到縣城了。”


    隊伍中有人發出一聲歡唿,疲憊的臉上都露出了幾分喜色。


    陳平安也抬起頭,望向那座在夕陽下顯得有些古樸滄桑的城池。


    青磚砌成的城牆,雖然比不上前世那些大都市的鋼筋水泥森林,但在這個時代,已經算得上是頗具規模的建築了。


    城門樓上,“青溪縣”三個遒勁的大字,在霞光映照下,依稀可見。


    這便是他即將踏上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戰場。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城門口進進出出的行人、牛車、挑著擔子的貨郎也漸漸多了起來。


    空氣中,也開始彌漫開一股與鄉村截然不同的、略顯喧囂和駁雜的氣息。


    這是陳平安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離開小河村的範圍,進入一個相對繁華的城鎮。


    之前雖然也去過幾次青溪鎮,但鎮畢竟是鎮,與縣城相比,無論是規模還是繁華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語。


    穿過略顯擁擠的城門洞,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青石板主街,向著城內延伸而去。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旗幡招展。


    有賣米麵糧油的,有賣綾羅綢緞的,有打鐵製器的,也有酒樓茶肆,香氣陣陣。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車馬粼粼,叫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雖然這份熱鬧,與陳平安記憶中前世都市的喧囂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但置身其中,感受著這份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市井煙火氣,依舊讓他感到有幾分新奇。


    同行的陳勝和李真兩個少年,更是看得眼花繚亂,不時發出一兩聲驚歎。


    就連幾位長輩,也是東張西望,對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平安,咱們先去找客棧住下吧。天色不早了,得趕緊安頓下來。”陳山拉了拉兒子的衣袖,提醒道。


    “嗯,爹說的是。”陳平安點點頭。


    他們在來之前,已經通過村裏一位曾在縣城做過短工的遠房親戚,打聽到了一家價格相對公道、也還算幹淨的客棧,叫做“悅來客棧”。


    一行人按照打聽來的路線,穿過幾條略顯狹窄的巷子,七拐八拐之後,終於在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旁,找到了悅來客棧的招牌。


    客棧不大,兩層的小樓,門口掛著兩盞寫著“悅來客棧”的燈籠。


    店小二見他們一行人背著考籃,便知是來趕考的學子,很是熱情地迎了上來。


    “幾位客官,是來住店的吧?趕巧了,咱們店裏還有幾間上房,幹淨又清靜,最適合讀書人歇息了。”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陳山做主,要了兩間通鋪的大房,一行七人正好住下。


    雖然簡陋了些,但價格實惠,對於他們這些農家出身的考生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安頓好行李,簡單洗漱一番,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眾人腹中饑餓,便在客棧一樓的大堂裏,要了些簡單的飯菜充饑。


    客棧的大堂裏,此刻已經坐了不少人。


    大多是和他們一樣,從各鄉鎮趕來參加縣試的童生及其家人。


    一時間,大堂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考生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高談闊論。


    討論的內容,自然都離不開即將開始的縣試。


    “哎,聽說了嗎?這次縣試的主考官,還是咱們縣尊張大人。張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想要在他手底下蒙混過關,怕是難嘍。”


    “可不是嘛。而且聽說張大人最是看重策論,若是能在策論上寫出些真知灼見,說不定能得他青眼。”


    “策論?那可就難了。我等平日裏讀的都是聖賢文章,於這經世致用之學,實在是不甚了了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倒是聽說,這次縣試,有個了不得的人物也要參加。”


    “哦?哪個了不得的人物?莫非是府城哪位名師的弟子不成?”


    “非也非也。此人啊,便是前些日子那篇《師說》的作者,小河村的神童,陳平安。”


    “陳平安?可是那個年僅十歲,便能作出《詠鵝》、《憫農》等佳作的陳平安?”


    “正是此人。聽說他不僅詩才敏捷,文采也是斐然。那篇《師說》,便是南淮府學的周博通周大儒都親口稱讚過的,稱其為‘南淮麒麟子’呢。”


    “嘶——竟有此事?那他這次縣試,豈不是十拿九穩,案首有望了?”


    “這可不好說。年少盛名,未必就有真才實學。考場之上,看的還是真本事。萬一他隻是詩寫得好,經義策論卻不通,那也是枉然。”


    “也有道理。而且我聽說,那《師說》一文,未必就是他親筆所作。小小年紀,哪來那等見識和文筆?說不定,是有人在背後替他捉刀代筆,沽名釣譽罷了。”


    這些議論聲,雖然刻意壓低了些,但還是斷斷續續地飄進了陳平安一行人的耳中。


    同行的陳勝和李真,聽到有人質疑陳平安,都有些不忿,想要開口辯駁。


    陳平安卻用眼神製止了他們。


    他依舊平靜地吃著碗裏的飯,仿佛那些議論與自己毫不相幹。


    隻是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思。


    看來,自己的名聲,在這縣城之中,有利有弊。


    《師說》帶來的巨大聲望,固然能讓自己得到一些關注和便利。


    但也同樣會招來更多的審視、質疑,甚至是嫉妒和敵意。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


    吃過晚飯,幾位長輩便催促著少年們早些迴房歇息,養足精神,準備明日去貢院熟悉一下環境。


    陳平安迴到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


    同屋的陳勝和李真,還在興奮地討論著縣城裏的見聞,以及剛才聽到的那些關於陳平安的議論。


    “平安,那些人真是過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厲害,還敢胡說八道。”陳勝氣鼓鼓地說道。


    李真也附和道:“就是。等他日放榜,平安肯定能考中,看他們還有什麽話說。”


    陳平安聞言,隻是淡淡一笑:“旁人如何說,與我何幹?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說完,便從考籃中取出自己的備考筆記和那幾篇得意之作,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仔細翻閱起來。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明日貢院之前,龍門待躍。


    自己能否一躍成功,不僅要看才學,更要看心態。


    必須保持冷靜,不受外界幹擾。


    夜漸漸深了。


    客棧內外,漸漸安靜下來。


    隻有偶爾幾聲更夫的梆子聲,和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


    陳平安合上書卷,躺在略顯堅硬的床板上,閉上眼睛,調整著自己的唿吸。


    大戰將臨的緊張氛圍,如同實質一般,彌漫在整個縣城的空氣之中。


    而他,便是這場風暴的中心之一。


    在著陌生的縣城環境裏,他會遇到怎樣新的對手,或者結識怎樣的朋友?


    “神童”和《師說》作者的名聲,究竟是會成為他科舉路上的助力,還是會招來更多的麻煩與挑戰?


    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但他心中,卻並無多少畏懼。


    有的,隻是對即將到來的挑戰的清醒認識,和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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