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茅屋裏待了兩天,身體的虛弱感漸漸消退,至少行動不再那麽困難。


    簡單的米湯和粗糧餅子勉強維持著生命所需,但那種深植骨髓的饑餓感從未真正遠離。


    陳平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陳屠戶的債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隨時可能落下。


    必須行動起來。


    午後,陽光正好,不算毒辣。


    陳山去田裏查看那半死不活的莊稼了。


    李秀在院子裏搓著草繩,補貼家用。


    觀察著母親忙碌的背影,陳平安挪動著小短腿湊了過去。


    “娘。”


    聲音依舊帶著孩童的軟糯。


    李秀抬頭,放下手中的草繩,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嗯?平安,咋了?是不是餓了?鍋裏還有點餅子。”


    輕輕搖了搖頭,陳平安指了指屋後那片不算太高的青山:“娘,我想…出去玩會兒。”


    李秀的笑容淡了些,眉頭微蹙:“出去玩?你身子剛好利索,就在家門口玩吧,別跑遠了。”


    語氣裏帶著明顯的不放心。


    心中暗自組織著語言,陳平安繼續用孩童的邏輯說道:“就在屋後那坡上,不走遠。屋裏悶,想出去透透氣,看看…看看有沒有好看的花兒。”


    裝作對外界充滿好奇的樣子,眼睛努力睜大,模仿著天真。


    李秀看著兒子似乎真的“活泛”起來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般呆滯,心裏那點希望又冒了出來。


    也許,讓他出去走走,對這“傻病”恢複有好處?


    猶豫片刻,李秀終究還是心軟了:“那行吧。就在屋後山坡上,看得見的地方玩,不準往林子裏鑽,聽見沒?天快黑了就趕緊迴來。”


    “嗯。知道了,娘。”陳平安立刻點頭應下,生怕母親反悔。


    李秀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這才重新拿起草繩忙活起來。


    小小的身影立刻朝著屋後那片緩坡跑去,腳步有些踉蹌,但透著一股急切。


    屋後的這片小山坡,村裏人很少上來,多是些灌木和雜草,更深處才是真正的山林。


    陳平安的目標,就是這片相對安全的區域。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些許連日來的陰霾。


    深深吸了口帶著泥土和青草氣息的空氣,精神為之一振。


    開始吧。


    集中精神,調動腦海中的圖書館。


    那熟悉的暈眩感再次襲來,但比前兩次要輕微一些。


    看來隨著身體的恢複,精神力的消耗也在減小,或者說,他開始適應這種調用方式了。


    相關的植物圖譜立刻浮現。


    對照著記憶中的圖像,陳平安蹲下身子,仔細辨認著腳邊的雜草。


    這個…葉子形狀像,但邊緣沒有鋸齒,不是止血草。


    那個…顏色對了,但花蕊不太一樣,也不是清熱花。


    辨認的過程比想象中更加困難。


    圖譜是清晰的,但現實中的植物形態各異,受到光照、水分、土壤的影響,並非完全一樣。


    加上他還得時刻留意周圍環境,避免被人發現異常,精神高度集中。


    額頭上很快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蹲在一叢半人高的灌木旁,他的目光被幾株不起眼的綠色植物吸引。


    葉片肥厚,卵圓形,邊緣有輕微的波浪狀。


    “野莧菜…”


    腦海中的圖譜立刻給出反饋。


    確認無誤。


    這種野菜在這個時代很常見,營養價值尚可,可以食用。


    小心地將幾株最嫩的野莧菜連根拔起,抖掉根部的泥土,放在一邊。


    繼續尋找。


    走了沒多遠,在一片潮濕的石壁縫隙裏,他又發現了一種葉片邊緣帶著細密鋸齒的小草。


    “止血草!”


    這次他更加確定。


    這種草藥有基礎的止血功效,雖然藥力微弱,但聊勝於無,而且…或許能賣點錢?


    他蹲下身,用隨身帶來的一小塊破瓦片,小心地將止血草從石縫裏挖出來,盡量不損傷根莖。


    就在他專注於挖掘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平安哥?你在這兒挖什麽呢?”


    陳平安心頭一跳,猛地抬頭。


    隻見一個紮著兩隻羊角辮、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小褂的小女孩,正好奇地看著他。


    女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臉蛋有些髒兮兮的,但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透著一股山野孩子的靈氣。


    是柳柔柔。


    原主記憶裏,為數不多的玩伴之一,也是鄰居家那個略顯潑辣,但心腸不壞的小姑娘。


    “沒…沒挖什麽。”陳平安立刻將挖出來的止血草藏到身後,含糊地應道。


    柳柔柔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蹲在他身邊,伸長脖子看他手裏的東西:“騙人!我都看到了,你在挖野草呢!”


    她的大眼睛眨巴著,充滿了孩童的好奇。


    女孩手裏還拿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散發著一股粗糧的香氣。


    “喏,給你吃。”柳柔柔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來,是一個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窩頭。


    陳平安看著那窩頭,又看了看柳柔柔期待的眼神,心裏有些無奈。


    這年頭,一個窩頭也算是難得的食物了,這小丫頭竟然舍得分享給他這個“傻子”。


    “我不餓,柔柔你自己吃吧。”他搖搖頭,用孩童的語氣婉拒。


    內心卻在吐槽:碳水炸彈,還是這種劣質碳水,吃了沒營養還占肚子…


    “你才剛好,肯定餓啦,拿著!”柳柔柔卻很堅持,硬是把窩頭塞到他手裏,小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認真。


    陳平安隻好接了過來,道了聲謝。


    柳柔柔這才滿意,又把注意力轉迴到他挖的“野草”上:“平安哥,你挖這些草做什麽呀?能吃嗎?”


    “呃…看著好看,想…想拿迴去玩。”陳平安眼神閃爍,隨便找了個借口。


    他知道不能暴露圖書館,更不能暴露自己認識草藥的事實。


    “好看?”柳柔柔歪著腦袋,看了看他身後那幾株不起眼的止血草,“哪裏好看了?還沒我頭上的花好看呢。”


    她指了指自己辮子上別著的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嗯…就是覺得好玩。”陳平安堅持著自己的說辭,同時開始小心地將挖到的野莧菜和止血草往懷裏揣。


    柳柔柔雖然覺得奇怪,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東西吸引。


    “平安哥,我們去那邊捉螞蚱吧?我知道有個地方螞蚱可多了!”她拉起陳平安的手就要跑。


    “等…等等。”陳平安趕緊拉住她,指了指天色,“娘讓我早點迴去,下次吧。”


    他可沒時間去捉什麽螞蚱。


    柳柔柔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那你明天還來玩嗎?”


    “看情況吧。”陳平安含糊地應著。


    “那我先迴去了,你也快點迴家哦。”柳柔柔衝他擺擺手,像隻小麻雀一樣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陳平安鬆了口氣。


    總算應付過去了。


    他快速地將采集到的少量野莧菜和止血草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用一片大點的葉子包好,揣進懷裏。


    不敢再多待,他沿著原路快步往家走。


    迴到家時,陳山也挑著水桶迴來了。


    看到兒子平安無事,還帶了些東西迴來,夫妻倆都有些驚訝。


    “平安,你這…懷裏揣的啥?”李秀放下草繩,疑惑地問道。


    陳平安將葉子包打開,露出裏麵的野菜和草藥:“娘,爹,你看,我在山坡上找到的。”


    他指著野莧菜:“這個…好像能吃?”


    又指著止血草:“這個…我也不知道是啥,看著跟…跟上次爹你腿破了敷的那種有點像。”


    他裝作懵懂的樣子,將辨認的功勞推給記憶和運氣。


    陳山和李秀湊過來看了看。


    “咦,這好像是莧菜,還挺嫩的。”李秀認出了野菜,“這東西能吃,等會兒洗洗晚上煮了。”


    陳山則拿起那幾株止血草,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嗯…是有點像止血草,不過老婆子,這玩意兒不值錢,咱們自個兒留著用吧。”


    雖然這些東西價值微乎其微,但看到兒子不僅能自己出去玩,還能認得些東西帶迴來,夫妻倆心裏都是一陣說不出的高興。


    “咱平安…真是好了!知道找東西迴家了!”李秀激動地拉著陳平安的手,眼眶又紅了。


    陳山也難得地露出笑容,摸了摸陳平安的頭:“好小子,知道幫家裏了。”


    看著父母發自內心的欣慰,陳平安心裏也暖暖的。


    雖然這點東西改變不了什麽,但這至少是一個好的開始。


    晚飯時,桌上多了一小盤清炒野莧菜。


    雖然沒什麽油水,但那份新鮮的綠色,似乎也給這個貧困的家庭帶來了一絲生機。


    吃著飯,陳平安心裏卻在盤算著。


    止血草,父親說不值錢,那是對普通村民來說。


    但如果…能找到鎮上的藥鋪呢?


    或許能換迴幾個銅板?


    還有沒有其他更有價值的草藥,是自己目前的能力可以找到,並且能夠安全帶迴來的?


    圖書館裏的知識,如何才能更有效地轉化為生存的資本?


    將野菜變成銅板,這第一步,該如何邁出去?


    夜色漸深,茅屋裏油燈如豆,映照著少年稚嫩卻寫滿思慮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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