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章武二年,新春剛過,東征大軍的“兵鋒之煞”已然彌漫了整個長江西陵峽一線。漢昭烈帝劉備親率中軍主力,屯駐於夔關白帝城,遙控指揮。老將黃忠,官拜武威後將軍,亦隨軍出征,其心中那股為故主討還血債的“忠義之火”絲毫不減當年。


    然而,一日,黃忠在禦帳議事之後,無意中聽聞先主在與近臣閑談時,感慨蜀中將領青黃不接,言語之間,流露出“老將年邁,不複當年之勇,恐難當重任”之意。黃忠聞聽此言,隻覺一股“不甘之氣”直衝頂門!想他黃漢升,自長沙歸順以來,大小數百戰,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奮勇殺敵?定軍山陣斬曹魏名將夏侯淵,奪取漢中“龍脈之地”,更是他一生“武勳之巔”!如今雖已年過七旬,然飯量不減,依舊能食肉十斤,臂開二石之強弓,跨乘日行千裏之寶馬,自認雄風不減當年!豈能受此“老邁無用”之“閑言之辱”?


    當即,黃忠也不與人商議,虎目圓睜,銀髯倒豎,提了那口慣用的赤血刀,也不披掛整齊,隻著一身便裝,點起五六名親隨家丁,也不通報,便徑直騎馬奔赴前線,直抵蜀軍先鋒吳班等人駐紮的彝陵大營。


    吳班與帳下將校張南、馮習等人,見老將軍黃忠突然單槍匹馬闖入營中,皆是大吃一驚,慌忙出帳迎接,疑問道:“老將軍不在禦營侍奉聖駕,今日孤身至此,莫非有何緊急軍情,或是陛下另有調遣?”


    黃忠麵帶怒容,聲如洪鍾,厲聲道:“某自長沙城頭,歸順主公,追隨至今,曆經百戰,何曾有過半點懈怠,何曾辜負過主公‘知遇之恩’?如今某雖已年過七旬,‘氣血’不比當年,然每日尚能食肉十斤,臂膀依舊能拉開二石之硬弓,胯下戰馬亦能馳騁千裏,何曾敢稱衰老?昨日陛下竟在禦前戲言,說我等老將皆已年邁無用,不堪重任!此言誅心!今日某特來此地,便是要與那東吳小輩真刀真槍地較量一番,讓爾等親眼看看,某家斬將奪旗,究竟是老,還是不老!也好讓那些在背後嚼舌根的鼠輩,閉上他們那張‘饒舌之嘴’!”其言語之中,充滿了不服老的“倔強之意”與被輕視的“憤懣之煞”。


    正說話間,忽有前線斥候飛馬來報,言東吳前鋒大軍已然抵達附近,其先頭哨騎已在營外遊弋挑釁,大戰一觸即發!


    黃忠聞言,更是精神抖擻,大喝一聲,也不答話,徑直衝出營帳,翻身上馬,便要出戰。


    馮習等人見狀,唯恐老將軍年邁,陣前有失,急忙上前勸阻道:“老將軍息怒!區區東吳哨探,何須老將軍親自出馬?且請老將軍暫歇雷霆,待我等後輩前往迎敵,將其首級取來獻於老將軍,豈不更顯我蜀軍‘將勇之風’?”


    黃忠哪裏肯聽?他怒喝一聲:“少給老夫囉嗦!”說罷,雙腿一夾馬腹,胯下戰馬長嘶一聲,已如離弦之箭般,向著吳軍陣前衝去。吳班無奈,隻得急忙下令,命馮習點起一支兵馬,火速跟進,以為老將軍助戰策應,以免發生不測。


    黃忠匹馬單刀,威風凜凜,直衝至吳軍陣前。他勒住戰馬,橫刀立馬,聲如霹靂般高聲叫陣:“呔!對麵的吳狗聽著!蜀漢老將黃忠在此!爾等鼠輩之中,可有那東吳先鋒大將潘璋?速速滾出來與某一戰,讓爾等也見識一下,何為真正的‘刀法通神’!”


    那吳軍先鋒大將潘璋,本是關羽降將,後背叛投吳,更在麥城之戰中,親手擒獲關羽,並奪了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可謂是蜀軍上下,尤其是關、張舊部心中“切齒之恨”的仇敵之一。此刻,他聽聞黃忠這員蜀漢成名已久的老將,竟敢單槍匹馬前來叫陣,心中亦是又驚又怒。他身旁一部將史跡,素來勇悍,欺黃忠年老力衰,不等潘璋將令,便挺槍躍馬而出,大喝道:“黃忠老匹夫!休要在此倚老賣老,饒舌不休!看我史跡來取你項上人頭!”說罷,手中長槍如毒蛇出洞般,直刺黃忠胸前。


    黃忠見狀,卻是冷哼一聲,不閃不避,待那史跡長槍將及胸前,方才猛地一側身,避過槍鋒,同時手中赤血刀寒光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削而出!隻聽“哢嚓”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那史跡的頭顱已然應聲飛起,腔子裏的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其“不甘之魂”尚未來得及反應,便已被黃忠刀鋒之上淩厲的“殺伐之煞”絞得粉碎!


    這電光火石般的一刀,隻看得兩軍將士無不目瞪口呆,駭然失色!


    潘璋見自己部將,鬥不三合,便被黃忠一刀斬於馬下,更是又驚又怒,一張臉漲得如同豬肝一般。他咆哮一聲,猛地從背後掣出那柄本屬於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刀身上隱隱有“怨龍之氣”與“不祥之煞”纏繞,他厲聲喝道:“黃忠老賊!休要猖狂!看我潘璋來會你!”說罷,催動胯下戰馬,輪起青龍刀,挾著一股兇悍的“戾氣”,直取黃忠!


    黃忠見潘璋使的竟是關羽的青龍偃月刀,更是怒火中燒,雙目赤紅,大喝一聲,亦是揮舞赤血刀,奮力迎上!兩柄寶刀在空中激烈碰撞,迸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與耀眼的火花!刀氣縱橫,煞氣彌漫!二人戰有數合,一時間竟是不分勝負!


    然,黃忠畢竟年事已高,“氣血”不比當年,潘璋卻是年富力強,又兼青龍刀本身沉重,更帶有一股邪異的“噬主之煞”,越戰越是感到吃力。潘璋見黃忠刀法雖精妙,然力道已顯不足,心中暗喜,賣個破綻,撥轉馬頭,便往本陣敗走。


    黃忠殺得性起,又見仇人潘璋就在眼前,哪裏肯舍?當即厲聲大喝:“潘璋狗賊!休想逃走!今日不取你狗頭,誓不為人!”說罷,拍馬舞刀,乘勝追殺而去!馮習在後引兵接應,亦是奮勇向前,蜀軍士氣大振,竟將潘璋的前部兵馬殺得七零八落,大獲全勝而迴。


    黃忠得勝迴營,意氣風發,正自得意,卻在路上恰好遇見了奉劉備之命,前來助戰的關興、張苞二位小將。


    關興連忙上前,拱手道:“老將軍神威不減當年,晚輩佩服之至!我兄弟二人,乃是奉了陛下聖旨,特來協助老將軍作戰。如今老將軍既已大破敵軍,立下首功,還請老將軍速速隨我等一同返迴禦營,以免陛下掛念。此處自有我等後輩料理便可。”


    黃忠聞言,卻是老臉一沉,斷然喝道:“哼!區區斬殺一員吳將,擊退一群鼠輩,算得什麽功勞!老夫尚未殺盡吳狗,擒下潘璋,為雲長報仇,豈能就此罷休!爾等小輩休要多言,老夫自有分寸!”說罷,竟不理會關興、張苞二人的勸阻,自顧自地返迴了吳班營中,聲言明日還要再戰。


    次日,吳將潘璋果然又引軍前來搦戰。黃忠聽聞,更是精神抖擻,奮然披掛整齊,提刀上馬,便要出營迎敵。


    關興、張苞二人見狀,急忙上前,苦苦勸道:“老將軍昨日已然立下大功,足以證明老當益壯,威名不減。今日敵軍既又來犯,便請老將軍在營中壓陣,由我兄弟二人替老將軍出戰,定當將那潘璋生擒活捉,獻於老將軍麵前!”


    吳班亦在一旁連聲附和,勸說黃忠保重身體,切莫再輕易冒險。


    然,黃忠此刻已被那股“不服老之傲氣”與“急於立功之執念”衝昏了頭腦,哪裏還聽得進半句勸告?他虎目一瞪,斷然喝道:“爾等休要小覷老夫!區區潘璋,何足道哉!待我先去斬了此獠,再與爾等計議!”說罷,也不多言,隻自引了帳下五千精兵,便出營迎戰而去。


    兩軍陣前,黃忠與潘璋再次交鋒。戰不數合,潘璋便又一次佯裝不敵,拖刀敗走。


    黃忠不知是計,又急於為關羽報仇,當即厲聲大喝:“潘璋狗賊!休要故技重施!今日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將你碎屍萬段,以祭二哥在天之靈!”說罷,縱馬如飛,緊追不舍。


    這一追,便直追出去了三十餘裏。看看追至一處山穀險隘之地,忽聽四麵八方,喊殺之聲如同山崩地裂般驟然響起!緊接著,隻見無數旌旗招展,伏兵從四麵八方潮水般湧現:右邊殺出一彪軍馬,為首大將乃是東吳猛將周泰;左邊亦衝出一支人馬,領軍者正是老將韓當;前方敗走的潘璋,此刻亦是勒轉馬頭,與部將史跡合兵一處,迴身反撲;後路之上,亦有東吳勇將淩統,率領一支精銳,斷絕了黃忠的退路!


    四路吳軍,如同一個巨大的口袋,將黃忠及其所率的五千蜀兵,團團圍困在垓心之中!吳軍人數數倍於蜀軍,又兼占據地利,以逸待勞,蜀軍頓時陷入苦戰,傷亡慘重。


    正當黃忠奮力衝突,左衝右突,欲要殺出重圍之際,忽然之間,戰場之上,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其“風煞之戾”幾乎要將人的魂魄吹散!黃忠見勢不妙,急忙下令兵馬,向著來路突圍。


    不料,正在此時,山坡之上,又衝出一支吳軍,為首一員小將,正是當初暗箭射殺關羽的馬忠!他見黃忠在重圍之中,左支右絀,險象環生,當即彎弓搭箭,瞄準黃忠,一箭射去!那箭矢之上,附著一股陰冷的“偷襲之煞”,令人防不勝防!


    黃忠正自酣戰,忽感背後一股寒意襲來,急忙閃避,卻已然不及,隻聽“噗”的一聲悶響,那支毒箭正中其右肩肩窩!黃忠隻覺一陣鑽心劇痛傳來,險些從戰馬之上栽倒下來!


    周圍吳軍士卒見黃忠中箭,更是精神大振,呐喊著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圍攻上來,誓要將這員蜀漢老將斬於馬下!


    就在這萬分危急,黃忠幾乎要力竭被擒之際,忽聽吳軍陣後,喊殺之聲再次震天動地!隻見兩路銀甲白袍的生力軍,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劍,從吳軍背後狠狠插入,殺得吳軍措手不及,陣腳大亂!正是關興、張苞二位小將,因放心不下黃忠,一直率領本部精兵,在後方遠遠跟隨,此刻見老將軍果然中計被圍,便立刻奮不顧身,殺入重圍,前來相救!


    二小將勇不可當,關興手中青龍刀翻飛,張苞掌中蛇矛狂舞,所到之處,吳兵披靡,血肉橫飛!二人硬生生在吳軍的重重包圍之中,殺開一條血路,救出了身負重傷的黃忠,然後且戰且退,保送黃忠徑直返迴了劉備所在的禦前大營。


    黃忠被救迴之後,因年老體衰,“氣血”早已不濟,又中了馬忠那淬有劇毒的暗箭,箭傷迸裂,血流不止,劇痛攻心,已是病勢沉重,危在旦夕。


    漢昭烈帝劉備聽聞黃忠重傷抬迴,心中大驚,亦是萬分愧疚。他親自來到黃忠榻前探視,見老將軍麵如金紙,氣息奄奄,心中更是悲痛,忍不住落下淚來,輕輕撫摸著黃忠的後背,哽咽道:“老將軍為國征戰,不幸中此奸人之箭,皆是朕之過錯!是朕不該逞口舌之快,言語不當,傷了老將軍的‘忠義之心’啊!”其“悔恨之意”溢於言表。


    黃忠勉強睜開雙眼,望著劉備,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地說道:“臣……臣不過一介武夫,出身寒微,幸蒙陛下不棄,知遇之恩,‘肝腦塗地’亦難報萬一!臣……臣今年已有七十又五,壽元亦可稱得上圓滿……無甚遺憾了……隻望……隻望陛下能善保‘龍體’,愛惜‘聖躬’,早日……早日平定中原,興複漢室……則臣雖死……亦可瞑目於九泉之下了……”


    話未說完,黃忠頭顱一歪,便溘然長逝,不省人事。一代虎將,就此殞命於禦營之中。是夜,星沉月黯,蜀軍營中,一片悲戚。


    後人有詩讚曰:老將威名天下聞,黃忠歸蜀建奇勳。重披金甲施神射,雙挽鐵胎震敵魂。河北袁營曾喪膽,定軍山下斬曹軍。臨亡白發猶激奮,忠勇之煞貫青雲!


    劉備見黃忠氣絕而亡,更是悲痛萬分,撫屍大哭不已。他下令以王侯之禮,厚殮黃忠屍身,具辦上等棺槨,星夜送迴成都,隆重安葬。他心中默默念道:“雲長、翼德、漢升……我五虎大將,如今已亡故三人!皆是因這東吳鼠輩而起!此仇此恨,朕若不能得報,還有何麵目再見天下臣民!還有何顏麵去見那死去的兄弟!”其心中的“複仇執念”與“哀慟之煞”再次被推向了極致。


    於是,劉備不再停留,下令禦林軍拔營起寨,星夜兼程,直抵猇亭(古地名,在今湖北宜都北)。於猇亭大會諸將,重整旗鼓,將七十餘萬大軍分為八路,水陸並進,誓要一舉蕩平東吳!水路方麵,仍令議郎黃權為鎮北將軍,統領水師,沿江東下;劉備則親自統率陸路主力大軍,沿江北岸,向東吳腹地迅猛推進。時值章武二年二月中旬,長江兩岸,已是殺氣騰騰,戰雲密布。


    東吳大將韓當、周泰聽聞蜀主劉備已盡起傾國之兵,禦駕親征,兵鋒已抵猇亭,心中亦是驚懼不已。二人急忙點齊本部兵馬,出營迎敵。


    兩軍遙遙對陣,壁壘森嚴。吳軍陣中,韓當、周泰二將並馬而出。隻見對陣蜀軍營門大開,黃羅傘蓋,龍鳳旌旗,在無數金盔銀甲的禦林軍護衛之下,漢昭烈帝劉備身著九龍日月赭黃袍,腰懸天子劍,端坐於逍遙馬上,緩緩而出。其左右兩邊,白旄黃鉞,儀仗威嚴;前後更有無數手持金銀符節的羽林衛士,將其簇擁在中央。那股“天子之威”與“複仇之怒”交織在一起,竟使得整個戰場都為之凝重。


    韓當見狀,在馬上高聲喊道:“劉玄德!你如今已是堂堂蜀漢天子,身係一國‘安危之氣’,何故如此輕率,親臨兩軍陣前?倘若刀劍無眼,箭矢無情,有絲毫閃失,傷及龍體,到那時悔之晚矣!豈不被天下英雄恥笑!”其言語之中,亦有試探劉備“虛實之意”。


    劉備聞言,卻是勃然大怒,用馬鞭遙指韓當、周泰二人,厲聲罵道:“爾等東吳狗輩!陰險狡詐,背信棄義!屢次三番,傷害朕之手足兄弟!朕與爾等,誓不共戴天!今日朕親率王師至此,便是要將爾等這些助紂為虐的鼠輩,盡數屠滅,一個不留!以告慰我兩位賢弟在天之‘英靈’!”


    韓當見劉備殺氣騰騰,亦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迴頭對身後眾將喝道:“弟兄們!劉備老賊欺人太甚!哪個敢出馬,去衝殺一陣,挫一挫他蜀軍的‘囂張之焰’?”


    話音未落,其部將夏恂早已按捺不住,手挺一杆三尖兩刃刀,拍馬舞刀,如餓虎撲食一般,直取蜀軍陣前!


    劉備背後,早有張飛之子張苞,按捺不住胸中“複仇之火”,見狀大喝一聲:“吳狗休得猖狂!看我來取你狗命!”說罷,手挺其父所傳之丈八點鋼蛇矛,催動胯下烏騅馬,如一道黑色閃電般,迎向夏恂!其聲勢之猛,直如其父張翼德當年虎牢關前、長阪橋頭之威!


    那夏恂本也是吳軍之中一員勇將,然乍聞張苞那如同霹靂般的暴喝之聲,又見其來勢兇猛,槍法淩厲,隱隱帶有其父張飛那股“萬人敵之煞氣”,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寒意,銳氣先怯了三分,招式之間,便有些慌亂。


    就在夏恂心中驚懼,暗生退意,正欲撥馬逃迴本陣之際,吳軍陣中,周泰之弟周平,見夏恂抵擋不住,唯恐其有失,急忙揮舞手中大刀,拍馬前來助戰。


    蜀軍陣中,關興見狀,亦是毫不示弱,大叫一聲:“吳狗休要以多欺少!關安國來也!”說罷,躍馬挺起青龍偃月刀,如猛虎下山一般,直取周平!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周平分神去抵擋關興的空當,張苞早已抓住戰機,大喝一聲,手中丈八蛇矛毒龍般鑽出,正中夏恂心窩!可憐夏恂,連慘叫聲都未能發出,便被張苞一矛刺於馬下,當場斃命,其“不甘之魂”尚未來得及消散,便被蛇矛之上的“兇煞之氣”吞噬。


    周平見兄長夏恂慘死,心中大驚,方寸已亂,招式之間更是破綻百出,被關興抓住機會,手起刀落,隻一刀,便將周平斬於馬下!


    二位小將,初次聯手,便陣斬吳軍二將,威震三軍!他們更是得理不饒人,各自舞動手中神兵,便要直取吳軍主將韓當、周泰!


    韓當、周泰二將,皆是江東宿將,身經百戰,見識過無數兇險場麵。然此刻見蜀軍陣中衝出這兩員如狼似虎的年輕小將,勇不可當,殺氣騰呈,心中亦是不由得暗暗叫苦,知道今日討不到絲毫便宜,慌忙下令,撥轉馬頭,退迴本陣,固守不出。


    劉備在後陣看得真切,見關興、張苞二位賢侄,勇猛異常,絲毫不遜於其父當年之勇,心中亦是頗為欣慰,忍不住撫須讚道:“好!好!好!虎父果然無犬子也!有此二侄之勇,何愁大仇不報,東吳不滅!”說罷,將手中禦用馬鞭向前猛地一指,厲聲喝道:“全軍將士,給朕奮勇衝殺!踏平吳營!生擒孫權!”


    蜀軍將士,本就憋了一肚子“複仇之火”,此刻見主帥親自壓陣,兩位小將軍又陣斬敵將,更是士氣如虹,喊殺聲震天動地,那八路大軍,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澎湃,勢不可擋,向著吳軍營寨掩殺過去!吳軍抵擋不住,紛紛潰敗,被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那濃烈的“血腥之煞”與“死亡之氣”,幾乎將整個猇亭戰場都化為了一片修羅地獄!


    卻說東吳猛將甘寧,因身患重病,體內“病煞之氣”與“血煞之氣”交纏,身體已是日漸虛弱。然聽聞蜀軍大舉入侵,兵鋒正盛,亦是強撐病體,隨軍出征,負責鎮守一段沿江水路要隘。


    這一日,甘寧正在船中調養身體,忽聽岸上喊殺之聲四起,探馬飛報,言有一支盔甲怪異、打扮奇異的蜀軍蠻兵,正向水寨方向猛撲而來!甘寧聞報,心中大驚,不顧病體沉重,急忙披掛上馬,提刀出寨迎敵。


    隻見江邊不遠處,塵土飛揚,一支人數眾多的蠻族兵馬,正向水寨方向疾速逼近。那些蠻兵,一個個皆是披頭散發,赤著雙腳,身披獸皮藤甲,手中拿著各色兵器,有強弓硬弩,有長槍大戟,亦有邊緣鋒利的搪牌短刀、沉重兇悍的開山巨斧。其軍陣散亂,卻充滿了原始的“野性之煞”與“悍不畏死之氣”。為首一員蠻將,更是生得麵如噀血,一雙碧綠色的眼珠子暴突在外,閃爍著兇殘的光芒,手中揮舞著一個布滿了鋒利鐵刺的蒺藜骨朵,腰間懸掛著兩張巨大的角弓,端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此人,正是五溪蠻王,人稱“神箭手”的沙摩柯!


    甘寧見這蠻兵來勢洶洶,為首的蠻王沙摩柯更是兇神惡煞,不似中原將領那般講究章法,又自知病體沉重,“氣力”不濟,不敢與之硬拚,當即撥轉馬頭,便欲暫時退迴水寨,再作計較。


    不料,那沙摩柯眼尖,早已看見甘寧。他見甘寧身披錦袍,盔明甲亮,定是吳軍大將,當即獰笑一聲,從腰間取下一張強弓,搭上一支狼牙毒箭,也不瞄準,隨手一箭射去!那箭矢之上,附著一股陰冷的“蠻荒毒煞”,破空唿嘯,直奔甘寧後心!


    甘寧正自催馬奔逃,忽聽腦後惡風不善,急忙伏身躲避。然畢竟身染重病,反應遲緩,未能完全避開,隻聽“噗”的一聲,那支毒箭正中其頭顱!甘寧慘叫一聲,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那股陰毒的“蠻荒煞氣”迅速侵入其腦髓,破壞其“生機之源”。


    甘寧知道自己今日定然難逃此劫,強忍著劇痛,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催馬狂奔,終於逃至一處名為富池口的地方。他感到眼前景物漸漸模糊,生機正從體內飛速流逝,便翻身下馬,背靠著江邊一棵參天大樹,麵向西方,溘然長逝。


    說也奇怪,就在甘寧氣絕身亡的那一刻,那棵大樹之上,竟突然落下了數百隻烏鴉,黑壓壓的一片,圍繞著甘寧的屍身,盤旋悲鳴,仿佛在為這位昔日威震長江的“錦帆賊”,一代江東名將,舉行一場特殊的葬禮。其“忠勇之魂”與“不屈之煞”,久久不散,與那群不祥的烏鴉之“陰晦之氣”,交織在一起。


    吳王孫權聽聞甘寧戰死殉國的噩耗,亦是哀痛不已,下令以隆重之禮,厚葬甘寧,並為其修建廟宇,四時享祭。


    後人有詩讚曰:吳郡甘興霸,名傳錦幔舟。酬知己,拔劍化私仇。百騎劫曹營,豪膽震敵酋。神鴉繞塚飛,香火祭千秋。其魂不滅,‘勇烈之靈’,或佑江東水師,‘逢兇化吉’。


    卻說漢昭烈帝劉備,在猇亭大破韓當、周泰之後,乘勝追擊,兵鋒所指,吳軍望風披靡,很快便攻占了戰略要地猇亭。吳軍四散奔逃,傷亡慘重,蜀軍士氣更是如日中天,那股“複仇之焰”燃燒得更加旺盛。


    劉備收兵點將,卻發現隨軍出征的侄兒關興,竟然不見了蹤影。劉備心中大驚,唯恐關興有何不測,急忙派遣張苞等人,分頭四麵尋找。


    原來,那關興在亂軍之中,奮勇衝殺,恰好遇見了自己苦苦尋覓的殺父仇人之一——東吳大將潘璋!潘璋當初不僅參與圍攻麥城,更在關羽兵敗被擒之後,奪取了關羽的青雷偃月刀!此等深仇大恨,關興豈能放過?他當即雙目赤紅,厲吼一聲,也不顧身邊有多少敵軍,便拍馬舞刀,直取潘璋!


    潘璋驟然見到關興,又見其手中所使的刀法,赫然便是關羽嫡傳的“春秋刀法”,招式之間,隱隱帶有“武聖”之威與淩厲的“殺伐之氣”,心中早已是驚駭欲絕,哪裏還敢與之交鋒?他怪叫一聲,撥轉馬頭,便向著附近一處偏僻的山穀之中,慌不擇路地逃去,轉眼間便不知去向。


    關興見仇人逃遁,心中大恨,哪裏肯舍?他認定潘璋必然是躲藏在這深山野穀之中,便單槍匹馬,不顧一切地追了進去,在山林之中,往來馳騁,四處尋覓,卻始終不見潘璋蹤影。


    眼看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星月微光,林中更是幽深莫測,關興漸漸迷失了方向。他心中焦急,正在此時,忽見遠處山坳之間,隱隱有燈光閃爍。他心中一喜,催馬循著燈光,行至一處山莊之前。此時已是二更時分,莊門緊閉。關興翻身下馬,上前叩門。


    片刻之後,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手持油燈,顫巍巍地打開了莊門,警惕地問道:“深夜叩門,不知將軍有何貴幹?”


    關興連忙拱手道:“老丈請了。在下乃是漢軍戰將,因追趕賊寇,不慎迷失路徑,行至此處,腹中饑渴,懇請老丈能行個方便,賜些飯食充饑,借宿一晚,感激不盡。”


    那老者見關興雖然風塵仆仆,卻儀表不凡,器宇軒昂,又自稱漢軍戰將,便點頭應允,將其引入莊內。關興進入草堂,隻見堂上燈火通明,正中牆壁之上,竟赫然懸掛著一幅威風凜凜的關羽神像!畫中關公,麵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手捋長髯,身披綠袍金鎧,跨乘赤兔馬,手提青龍偃月刀,端的是神威赫赫,令人望而生畏!那畫像之上,仿佛凝聚著一股浩然的“忠義之氣”與“武聖之威”。


    關興一見父親神像,頓時悲從中來,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哀痛與思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那老者見狀,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攙扶,不解地問道:“將軍何故如此悲傷,對這畫像行此大禮?”


    關興泣不成聲道:“老丈有所不知!這……這畫中所繪之人,正是……正是在下之先父,漢壽亭侯關雲長也!”


    那老者聞聽此言,更是又驚又喜,連忙也跟著跪倒在地,對關羽神像連連叩拜。


    關興見狀,不解地問道:“老丈,您與家父素不相識,因何故也在此供奉家父神像?”


    那老者滿麵崇敬地答道:“將軍有所不知啊!此間方圓百裏,皆是關公尊神護佑之地。關公在生之日,便已德布恩澤,深受百姓愛戴,家家戶戶皆感念其‘仁義之德’。如今關公雖已羽化登仙,然其‘忠義之魂’不滅,早已被此地百姓奉為‘伽藍菩薩’、‘伏魔大帝’,其神威更是遠勝往昔,能驅邪避兇,保境安民!老夫日夜焚香禱告,隻盼望蜀漢天兵早日到來,為關公尊神報仇雪恨,掃滅東吳奸佞。不想今日竟能有幸得見將軍,實乃此地百姓之福,亦是關公尊神在天之靈顯聖啊!”說罷,老者急忙張羅酒食,款待關興,又親自為其卸下馬鞍,精心喂養戰馬。


    約莫到了三更時分,夜深人靜。忽聽莊門之外,又有人急促叩門。老者掌燈出去詢問,開門一看,來人竟是慌不擇路的東吳大將潘璋!他也因在山中迷路,饑寒交迫,前來投宿。


    潘璋剛剛踏入草堂,尚未看清堂中景物,便聽得一聲怒雷般的暴喝:“潘璋歹賊!納命來!”


    潘璋聞聲大驚,抬頭一看,隻見一名白袍小將,手持利劍,雙目赤紅,麵帶殺氣,正怒視著自己,不是那白日裏追殺自己的關興,又是何人?!潘璋隻嚇得魂飛天外,怪叫一聲,轉身便要向門外逃竄!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隻見那緊閉的莊門,竟無風自動,緩緩開啟!門外月光之下,赫然立著一人,麵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三綹美髯飄於胸前,身著綠錦戰袍,外罩黃金鎖子甲,手按胯下三尺青鋒寶劍,神威凜凜,怒視著潘璋,正是那早已在麥城遇害的關聖帝君關羽!其身上散發著一股浩瀚無匹的“武聖神威”與冰冷刺骨的“複仇煞氣”,竟使得整個草堂之內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潘璋驟然見到關公“顯聖”,隻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神魂俱散,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他怪叫一聲,便欲轉身從別處逃命。


    然而,為時已晚!早被關興一個箭步趕上,手起劍落,“噗嗤”一聲,已將潘璋那顆碩大的人頭斬落在地!隨即,關興又剖開潘璋胸膛,取其心肝,瀝其鮮血,恭恭敬敬地擺放在父親關羽的神像之前,以為祭奠。


    更令關興驚喜的是,他在潘璋的隨身行囊之中,竟然找到了父親生前所使用的那把青龍偃月刀!此刀自麥城失陷之後,便落入潘璋之手。如今物歸原主,刀身之上,那股沉寂已久的“武聖龍魂之氣”仿佛再次被喚醒,發出陣陣低沉的龍吟之聲,與關興身上的“複仇之血”隱隱共鳴!


    關興得了父親的青龍偃月刀,又將潘璋的首級懸掛於馬項之下,拜別了那位好心的老者,便騎上潘璋留下來的戰馬,循著來路,向蜀軍大營方向趕去。那老者則獨自將潘璋的無頭屍身拖出莊外,一把火焚燒幹淨,以免留下禍患。


    且說關興匹馬單刀,行不多時,忽聽前方人喊馬嘶,蹄聲雜遝,一彪軍馬攔住了去路。為首一將,圓睜環眼,厲聲喝道:“來者何人!竟敢殺我主將潘璋,奪我主帥之寶刀!”正是潘璋帳下心腹部將馬忠。


    馬忠見關興年紀輕輕,竟能斬殺主將潘璋,又奪了那柄象征著關羽武魂的青龍偃月刀,更是又驚又怒,當即催動胯下戰馬,揮舞手中兵器,便要來與關興拚命!


    關興見來者正是當初在麥城設伏,擒獲自己父親的元兇之一馬忠,更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怒吼一聲,隻覺一股“血仇之火”直衝牛鬥,手中青龍偃月刀發出一陣興奮的龍吟,挾著無邊“煞氣”,便向著馬忠當頭劈下!


    馬忠麾下尚有三百餘名吳軍士卒,見主將與人交戰,皆一擁而上,將關興團團圍在垓心,亂槍齊發,箭如雨下。關興雖勇,然畢竟力孤勢單,漸漸感到有些難以支撐,險象環生。


    就在這危急時刻,忽聽西北方向,喊殺之聲大動,又一彪蜀軍騎兵,如旋風般殺到!為首一員小將,手挺丈八蛇矛,威風凜凜,正是前來接應的張苞!


    馬忠見蜀軍救兵已到,又知張苞勇武,不敢戀戰,慌忙下令,引軍暫且退去。關興、張苞兄弟二人合兵一處,也不追趕,一同返迴猇亭大營,來見先主劉備。將潘璋首級獻上,又將夜遇關公顯聖、斬殺潘璋、奪迴青龍偃月刀等等奇遇,一一稟明。


    劉備聽聞此事,亦是又驚又喜,嗟歎不已,心中更是堅信此番伐吳,乃是“天意所歸,神明相助”,當即下令,大賞三軍,犒勞將士,軍中“士氣之焰”更是高漲。


    卻說吳將馬忠率領殘兵敗將,返迴吳軍大營,向韓當、周泰稟報了潘璋被殺、青龍刀被奪之事。又收攏各處潰散的兵馬,與從麥城逃迴的傅士仁、糜芳二人合兵一處,於長江南岸一處名為江渚的渡口,依水下寨,暫且屯紮。


    大軍新敗,營中軍士皆是垂頭喪氣,士氣低落,“敗亡之氣”彌漫。更兼蜀軍連戰連捷,劉備禦駕親征,聲勢浩大,軍中那些原本就是荊州籍貫的士卒,更是人心浮動,私下裏議論紛紛,皆言東吳氣數將盡,劉備天兵一到,必然玉石俱焚。


    當夜三更時分,軍營之中,哭聲不止,充滿了絕望與恐懼的“負麵情緒”。


    糜芳在帳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悄悄起身,巡視營寨,卻聽得附近幾處營帳之中,有士卒正在竊竊私語。他凝神細聽,隻聽得一夥軍士低聲道:“我等本是荊州百姓,當年皆是關將軍帳下之兵。不想被呂蒙那廝詭計所害,不但送了關將軍的性命,亦連累我等家破人亡,被迫降了東吳。如今劉皇叔親自率領天兵前來複仇,東吳這幫鼠輩,早晚都要完蛋!要我說,最可恨的,便是那反複無常、賣主求榮的糜芳、傅士仁兩個狗賊!若不是他們獻城投降,我荊州焉能輕易失陷?關將軍又豈會兵敗身亡?我等何不趁此機會,殺了這兩個狗賊,提著他們的人頭,去蜀營投降,不但能為關將軍報仇雪恨,說不定還能掙下一份大大的功勞!”


    另一夥軍士亦是附和道:“說得有理!隻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莫要打草驚蛇。且等個更深人靜,無人防備之時,便一齊動手,定要叫那兩個狗賊死無葬身之地!”其言語之中,充滿了對糜、傅二人的“切齒恨意”與“殺機”。


    糜芳聽聞此言,隻嚇得魂飛魄散,冷汗浸濕了重甲。他連滾帶爬地奔迴自己帳中,急忙喚來傅士仁,將方才所聽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


    傅士仁聽罷,亦是麵無人色,驚恐萬狀,顫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軍心已變,‘怨煞’沸騰,你我二人已成眾矢之的,隻怕……隻怕性命難保啊!”


    糜芳眼珠一轉,心生一計,對傅士仁道:“事到如今,我二人已是騎虎難下。為今之計,隻有先下手為強!蜀主劉備此番興兵,所痛恨者,無非是呂蒙、潘璋、馬忠等直接害死關羽之人。呂蒙、潘璋已死,如今馬忠尚在。我二人何不趁其不備,先將這馬忠殺了,然後提著他的人頭,連夜趕往蜀營,向那劉備請罪投降?便隻說,我等當日乃是迫於形勢,不得已而降吳,心中其實一直思念故主,悔恨不已。如今聽聞禦駕親征,特地斬殺馬忠,以表‘歸順之誠’,伏請陛下恕罪。以劉備素來標榜之‘寬仁厚德’,又念及阿鬥太子乃是我之外甥,或許能看在‘國戚之情’上,饒過我二人一命,也未可知啊!”


    傅士仁此刻早已是六神無主,聽聞糜芳之計,覺得雖是行險,卻也是唯一的一線生機,便點頭應允。


    二人計議已定,當即暗中聯絡了數十名心腹騎兵,備好快馬。待到三更時分,趁著夜色,悄悄潛入馬忠的帥帳之中,趁其熟睡之際,手起刀落,將馬忠刺殺於睡夢之中!然後,割下其首級,帶上那數十名心腹,連夜逃出吳營,徑直向著猇亭方向的蜀軍大營,投奔而去。


    巡邏的蜀軍士卒將糜芳、傅士仁二人引見給先鋒副將張南、馮習。二人獻上馬忠首級,具言其投降之意。次日清晨,張南、馮習將二人帶至劉備禦營之中,拜見先主。


    糜芳、傅士仁二人一見劉備,便撲通跪倒在地,將馬忠血淋淋的首級高高舉起,痛哭流涕地稟告道:“罪臣糜芳、傅士仁,叩見陛下!臣等……臣等當日實無反叛之心,皆是被那奸賊呂蒙詭計所蒙蔽,謊稱關將軍已然陣亡,賺開城門,臣等迫於形勢,萬般無奈之下,方才……方才暫時歸降了東吳。數年以來,臣等日夜思念故主,悔恨不已。今聞陛下禦駕親征,興師問罪,臣等欣喜若狂,特地斬殺吳將馬忠,獻於陛前,以雪陛下心頭之恨!伏請陛下念及舊情,恕臣等‘失節之罪’,容臣等戴罪立功,為陛下效犬馬之勞!”其言辭卑微,充滿了“求饒之意”。


    劉備聽罷,卻是麵沉似水,龍目之中,怒火熊熊燃燒,仿佛要將二人吞噬!他冷笑一聲,厲聲喝道:“好你兩個反複無常、賣主求榮的無恥狗賊!朕自出川東征,已有多時,爾等為何不早早前來納降請罪?偏偏等到今日,東吳兵敗如山倒,爾等勢窮力孤,走投無路之際,才假惺惺地跑來搖尾乞憐,巧言令色,妄圖保全狗命!真以為朕是那等好糊弄的昏君麽?朕若饒了爾等這兩個狗賊,九泉之下,有何顏麵去見我二弟雲長!他死不瞑目的‘英魂’豈能安息!”


    說罷,劉備當即下令,命關興在禦營之中,設立起關羽的靈位。他親自捧著馬忠的人頭,來到靈前祭拜。然後,又厲聲喝令左右武士,將糜芳、傅士仁二人剝去衣甲,赤身露體,綁縛於關羽靈前!


    劉備雙目赤紅,臉上肌肉扭曲,親自取過一把鋒利的鋼刀,指著跪在靈前的糜、傅二人,對關興嘶吼道:“賢侄!這兩個便是害死你父親的元兇幫兇!今日,朕便讓你親手將他們千刀萬剮,淩遲處死!用他們的狗命和鮮血,來祭奠你父親在天之靈!”那股濃烈的“複仇之煞”與“帝王之怒”,使得整個禦營都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氣息。


    關興早已是雙目泣血,聞言更是殺氣騰騰,當即接過鋼刀,對那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糜芳、傅士仁二人,施以最為殘酷的淩遲之刑!一時間,慘叫之聲不絕於耳,鮮血飛濺,其狀慘不忍睹!最終,二人皆在無盡的痛苦與恐懼之中,哀嚎著死去,其魂魄亦被強烈的“怨恨之煞”與“酷刑之苦”所糾纏,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此時,張苞亦是快步奔上帳來,對著劉備哭拜於地,泣道:“啟稟陛下!二伯父關公的仇人,如今大多已被誅戮,‘怨氣’稍解。然……然刺殺臣父張飛的奸賊範疆、張達二狗,至今尚在東吳,逍遙法外!臣父之冤仇,不知何日方能得報啊!”其聲悲切,充滿了對殺父仇人的切齒痛恨。


    劉備扶起張苞,眼中殺機更盛,咬牙切齒道:“賢侄放心!朕此番興兵,誓要蕩平江南,殺盡吳狗!待朕攻破建業,擒下孫權,定要將那範疆、張達二賊搜出,交由你親手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用他們的鮮血和狗命,來祭奠你父親翼德在天之‘英靈’!不如此,朕誓不罷休!”


    此時此刻,劉備的“複仇執念”已然達到了頂峰!蜀軍軍威亦隨之大震,江南之人,聞聽劉備如此兇殘暴虐,皆是膽戰心驚,日夜號哭,唯恐蜀軍屠城,那股“恐懼之煞”與“絕望之氣”彌漫了整個江東。


    東吳大將韓當、周泰等人,見蜀軍攻勢如此猛烈,主將劉備又如此決絕,更是心中大駭,急忙派遣使者,星夜趕迴建業,將前線糜芳、傅士仁殺死馬忠,前往蜀營投降,卻反被劉備下令淩遲處死等等軍情,詳細稟報於吳王孫權。


    孫權聽聞消息,更是心驚膽戰,寢食難安,隻覺一股“亡國之煞”正向自己步步緊逼。他急忙再次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對策。


    謀士步騭出班奏道:“大王勿憂。臣竊以為,蜀主劉備此番興兵,其‘複仇之意’雖堅,然其主要仇恨對象,乃是直接或間接害死關羽、張飛之人。如今,呂蒙、潘璋、馬忠、糜芳、傅士仁等罪魁禍首,皆已身死道消,其‘怨氣’已消大半。唯有那刺殺張飛的奸賊範疆、張達二人,尚在我東吳境內。為今之計,大王何不將此二人擒拿,連同先前範疆、張達獻上的張飛首級,以沉香木匣盛殮,以示敬意,一並派遣使者,星夜送往蜀軍大營,交還於劉備?同時,再上一道卑辭厚禮的國書,言明願將荊州之地盡數歸還,並送迴令孫夫人,永結盟好,共同討伐國賊曹丕。如此一來,劉備或能念及‘舊情’與‘大義’,消解‘仇恨之煞’,則我江東之危可解矣。”


    孫權此刻早已是六神無主,聽聞步騭之言,覺得亦不失為一條權宜之計,便依其所奏,立刻下令,將範疆、張達二人從大牢之中提出,五花大綁,囚於囚車之內。又命人取來上等沉香木匣,將張飛的首級小心翼翼地盛殮其中。然後,任命大夫程秉為議和使臣,攜帶早已擬好的國書、以及張飛首級和囚禁範疆、張達二人的囚車,星夜兼程,趕赴猇亭蜀軍大營,乞求議和。


    卻說劉備在猇亭大敗吳軍,又親手處死了叛將糜芳、傅士仁,心中那股“複仇的快意”稍稍得到滿足,正欲下令三軍,乘勝追擊,直搗黃龍。忽有近侍入帳稟報:“啟稟陛下!東吳派遣議和使臣程秉前來,言說已將張車騎將軍之首級,以及刺殺張將軍的兇手範疆、張達二賊,一並送至營外,聽候陛下發落!”


    劉備聞言,不由得雙手加額,仰天長歎道:“此乃蒼天有眼,亦是我三弟翼德在天之‘英靈’顯聖,助我報此大仇也!”當即下令,命張苞在禦營之中,設立起其父張飛的靈位。


    片刻之後,吳使程秉被帶入大帳。囚車之中,範疆、張達二人早已嚇得麵如土色,屎尿齊流。那盛殮著張飛首級的沉香木匣,則被恭恭敬敬地擺放在劉備麵前。


    劉備顫抖著雙手,緩緩打開木匣。隻見匣中張飛的首級,雖然曆經數日,卻依舊麵不改色,豹頭環眼,栩栩如生,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其“猛將之煞”猶存!劉備一見三弟遺容,更是悲從中來,再次放聲大哭,聲震屋瓦。


    張苞更是雙目泣血,怒發衝冠!他也不待劉備將令,便自行取過腰間佩掛的鋒利短刀,衝到那囚車之前,對著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的範疆、張達二狗,施以最為殘酷的萬剮淩遲之刑!直將二人割得血肉模糊,慘叫連連,最終在無盡的痛苦與恐懼之中,哀嚎著死去,其魂魄亦被張苞那股滔天的“複仇之火”與“怨恨之煞”徹底焚燒殆盡,永世不得超生!


    張苞親手為父報仇之後,將二人首級割下,與父親之首相聚一處,一同擺放在靈前祭奠。


    祭奠已畢,劉備心中那股複仇的怒火,卻依舊未能平息。他雙目赤紅,厲聲對眾將道:“雖範疆、張達二賊已誅,然害我二弟、三弟之元兇首惡,乃是孫權那廝!此賊不除,朕誓不罷兵!傳我將令,三軍即刻拔營,繼續東征!定要踏平建業,生擒孫權!”其“滅吳之意”堅如磐石。


    侍中馬良見狀,急忙出班奏道:“陛下息怒!如今關、張二位將軍之直接仇人,皆已伏誅,陛下心中之深仇大恨,亦可稍稍消解矣。東吳使臣程秉尚在營中,言說吳王孫權情願歸還荊州之地,送迴孫夫人,與陛下永結盟好,共同討伐國賊曹丕。伏請陛下聖裁。”


    劉備聞言,卻是勃然大怒,厲聲喝道:“住口!朕與孫權那背信棄義之鼠輩,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今若與他和解,豈非辜負了朕與二弟、三弟當日桃園結義之‘盟誓之靈’!朕意已決,先滅東吳,再伐曹魏!此乃‘天命’,亦是朕之‘夙願’!”說罷,便要下令將那吳使程秉拖出去斬了,以斷絕東吳求和之念。


    幸得眾位大臣苦苦哀求,言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方才免了程秉一死。程秉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抱頭鼠竄,逃迴建業,將劉備誓不罷兵、定要滅吳之情,原原本本地迴奏於吳王孫權。孫權聽罷,更是驚駭欲絕,手足無措,隻覺江東“亡國之煞”已然迫在眉睫。


    就在這危急存亡之秋,一直沉默不語的太中大夫闞澤,突然排眾而出,朗聲奏道:“大王勿憂!我江東尚有擎天之玉柱,架海之金梁,緣何不用耶?”


    孫權聞言,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急切地問道:“德潤(闞澤字)所言,莫非是指……”


    闞澤正色道:“昔日我東吳開基創業,凡遇軍國大事,皆仰賴周公瑾都督之‘奇謀神算’;公瑾都督不幸英年早逝之後,則有魯子敬先生代其重任,運籌帷幄,‘聯劉抗曹之策’安邦定國;子敬先生仙逝之後,決勝千裏之外者,則有呂子明都督,‘白衣渡江之計’名震天下!如今,子明都督亦不幸病故,‘將星’隕落。然,大王莫非忘了,我江東尚有一位少年英才,現正鎮守荊州西陵,其名雖為儒生,然胸中實有百萬雄兵,其才華謀略,以臣觀之,絕不在周公瑾都督之下!前番奇襲荊州,擒殺關羽,其大部分計策,皆出於此人之手!大王若能當機立斷,不拘一格,重用於他,則擊破蜀軍,保全江東,必矣!倘若此計不成,臣願以全家老小之性命,與之一同承擔罪責!”


    孫權聞言,精神一振,急切地問道:“德潤所言,莫非是……鎮西將軍陸遜陸伯言麽?”


    闞澤慨然道:“正是此人!”


    孫權撫掌道:“非德潤提醒,孤幾乎誤了大事!伯言之才,孤亦素有所聞,隻是……”他話未說完,便被老臣張昭打斷。


    張昭出班,麵帶憂色道:“大王三思!陸遜不過一介書生,年少望輕,‘殺伐之氣’不足,如何能擔當此等抵禦七十萬虎狼之師的重任?劉備老奸巨猾,用兵經驗豐富,其帳下更是猛將如雲,‘複仇之火’正盛。若貿然啟用陸遜這等後輩,隻怕非但不能退敵,反而會葬送我江東‘最後之精銳’,加速我江東之敗亡啊!”


    太傅顧雍亦是附和道:“張公所言極是。陸遜雖有幾分才名,然畢竟年幼,在軍中毫無威望。若委以重任,統領三軍,隻怕韓當、周泰、徐盛等一眾老將,皆會心中不服,不聽其號令。將帥不和,‘軍心之氣’渙散,則三軍未動,已先敗了七分矣!此事關係江東‘生死存亡之大局’,還望大王慎重!”


    博士來騭更是直言不諱道:“陸遜之才,治理一郡之地,或可勝任。若要他統率千軍萬馬,與劉備這等‘梟雄之主’在疆場之上決一死戰,實非其所長也!此乃以‘書生之氣’,對抗‘百戰之煞’,無異於以卵擊石!”


    闞澤聽聞眾人皆不看好陸遜,不由得怒發衝冠,大聲疾唿道:“諸位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大敵當前,江東危在旦夕,正當破格用人之際,豈能再拘泥於什麽資曆、威望?陸伯言雖年輕,然其‘智謀之深’,‘眼光之遠’,絕非常人可比!若大王不肯重用陸伯言,則我東吳休矣!臣願以全家老小一百餘口之性命,擔保陸伯言必能擊退蜀軍,保全江東!若有半分差池,臣願與陸伯言一同領罪赴死!”其言辭激昂,充滿了對陸遜的無比信任與“孤注一擲之決心”。


    孫權見闞澤竟以全家性命為陸遜擔保,心中亦是深受感動。他沉吟片刻,終於猛地一拍桌案,斷然道:“孤亦素知陸伯言乃是江東百年不遇之奇才!昔日赤壁之戰,公瑾亦是以弱冠之年,執掌帥印,大破曹操百萬‘狼煙之師’!孤意已決!便命陸遜為大都督,總領三軍,與那劉備老賊決一死戰!諸位愛卿,無須再作多言!”其“王者決斷之意”已定。


    當即,孫權下令,派遣快馬,星夜趕往荊州西陵,宣召鎮西將軍陸遜火速返迴建業,共商破蜀大計。


    陸遜,本名陸議,後因避諱改名遜,字伯言,乃是吳郡吳縣世家大族出身。其祖父陸紆,曾任漢朝城門校尉;其父陸駿,亦官至九江都督。陸遜自幼聰慧過人,博覽群書,尤擅兵法謀略,身長八尺,麵如冠玉,風度翩翩,雖為一介儒生,然其胸中丘壑,卻遠非尋常武夫可比。


    當下,陸遜奉召星夜趕至建業,入宮拜見吳王孫權。禮畢,孫權屏退左右,開門見山道:“伯言,如今蜀兵大舉壓境,兵鋒已抵猇亭,‘亡國之禍’迫在眉睫!孤欲拜卿為大都督,總領江東水陸諸路軍馬,迎擊劉備,保我江東社稷。未知卿意下如何?”


    陸遜聞言,卻是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答道:“啟稟大王,江東文武百官,皆是追隨大王多年的股肱之臣,功勳卓著,‘忠勇之氣’可嘉。臣年少德薄,才疏學淺,又無赫赫戰功,安能服眾,統禦此等‘驕兵悍將’?”其言語謙遜,卻也暗含著對當前局勢的深刻洞察。


    孫權正色道:“闞德潤先生已在孤麵前,以其全家老小之性命,為卿作保。孤亦素知卿有經天緯地之才,定國安邦之能。今孤意已決,拜卿為江東大都督,總統三軍,卿切勿再作推辭!”


    陸遜沉吟片刻,道:“既然大王如此信任,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隻是,軍中宿將,多有不服者,倘若臨陣之時,不遵號令,貽誤戰機,又當如何處置?兵法雲:‘將帥無威,則三軍不振’,其‘敗亡之煞’必至。”


    孫權聞言,當即從腰間解下自己佩戴多年的寶劍,鄭重地遞到陸遜手中,厲聲道:“此乃孤之佩劍!卿可持此劍,前往軍前。若有不遵軍令,擾亂軍心者,無論其官職高低,資曆深淺,皆可先斬後奏!孤賦予你‘便宜行事之權’與‘生殺予奪之威’!”


    陸遜接過寶劍,隻覺劍身冰冷,一股森然的“王者之氣”與“決斷之意”透體而入。他當即拜伏於地,朗聲道:“荷蒙大王如此重托,委以三軍統帥之重任,臣陸遜敢不拜命!隻是,為壯軍威,以服眾心,懇請大王於明日召集文武百官,於校場之上,依古禮築台拜將,然後當眾賜臣帥印、兵符、節鉞,則軍心可定,將士用命矣。”


    闞澤亦在一旁附和道:“主公,古之君王任命大將,皆需築壇拜將,昭告三軍,賜予白旄黃鉞,授予印綬兵符,方能使將帥威行令肅,‘軍威之氣’遠播。如今大王欲以陸伯言為帥,抵禦強敵,理當效仿古禮,擇吉日築台拜將,授予其假節鉞之權,則軍中諸將,自然無有不服者矣。”


    孫權深以為然,當即下令,命工匠連夜在建業城外校場之上,修築起一座高聳的拜將台。次日清晨,孫權親率江東文武百官,齊集於拜將台下。又命人請陸遜登壇。孫權親自為陸遜整頓衣冠,然後將大都督金印、虎符、以及象征最高軍事指揮權的黃鉞,鄭重地授予陸遜。拜陸遜為大都督、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為婁侯。並當眾宣布:“閫以內(指朝政內務),孤躬親主之;閫以外(指軍事征伐),皆由陸都督便宜製之!凡有不從號令,臨陣退縮者,陸都督可持孤之寶劍,先斬後奏!”


    陸遜領受王命,手持帥印兵符,腰懸吳王佩劍,登台拜將,威風凜凜,那股原本潛藏的“儒將之氣”與“統帥之威”瞬間迸發,竟使得台下那些原本心存輕視的江東宿將,亦不由得暗暗心驚。


    拜將儀式完畢,陸遜當即下令,命猛將徐盛、丁奉為自己的左右護衛,即日啟程,趕赴前線,接管三軍指揮。一麵又緊急調撥江東各路水陸兵馬,火速向猇亭、彝陵一帶集結,準備與蜀軍展開決戰。


    任命陸遜為帥的文書,很快便送抵了猇亭前線的吳軍大營。韓當、周泰等一眾老將,聽聞吳王竟以陸遜這一介毫無領兵經驗的儒生書生,來總領三軍,對抗劉備的七十萬虎狼之師,皆是又驚又怒,議論紛紛,言語之間,充滿了對陸遜的輕蔑與不服之“意”。


    待到陸遜抵達前線大營,升帳議事,那些驕兵悍將們,更是陽奉陰違,態度倨傲,隻是勉強上前參見行禮,臉上皆是毫不掩飾的輕慢之色。


    陸遜見狀,心中早已了然,卻也不動聲色。他端坐帥案之後,目光平靜地掃視著帳下諸將,緩緩開口道:“主上命我為大都督,總領三軍,迎擊蜀寇,保境安民。軍有常法,賞罰分明。自今日起,爾等皆需恪盡職守,嚴遵將令。若有陽奉陰違,臨陣怯戰,或是聚眾喧嘩,擾亂軍心者,休怪本督王法無情,寶劍鋒利!勿謂言之不預也!”其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殺伐決斷之意”。


    帳下諸將聞言,皆是心中一凜,默然不語。


    老將周泰仗著自己資曆深厚,又是吳王心腹,率先出班,帶著一絲試探的口吻說道:“啟稟陸都督,目今安東將軍孫桓,乃是主上之至親骨肉,現正被蜀軍重重圍困於彝陵城中,城內糧草將盡,外無救兵,危在旦夕!還請都督早施良策,速發援兵,救出孫桓將軍,以安主上憂慮之心,亦可穩固我軍‘軍心之氣’!”


    陸遜聞言,卻是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答道:“周將軍此言差矣。吾素知安東將軍孫桓,深得軍心,勇猛過人,其所守之彝陵城,亦是城池堅固,糧草尚足。蜀軍雖眾,一時之間,亦難攻破。故此,彝陵之圍,不必急於去救。待吾大破蜀軍主力之後,孫安東自然會安然無恙地殺出重圍。眼下當務之急,乃是固守防線,挫其銳氣,靜待良機。”


    帳下諸將聽聞陸遜此言,皆是麵麵相覷,心中更是暗暗發笑,皆以為此一黃口孺子,果然是紙上談兵,不通戰陣,膽小如鼠,東吳此番,恐怕真的要亡於此人之手了!一個個皆是搖頭歎息,滿臉不屑地退出了中軍大帳。


    韓當更是私下裏對周泰抱怨道:“周將軍,你可曾見到那陸遜小兒的所作所為麽?主上竟派此等乳臭未幹的黃口孺子,來統領我江東數十萬大軍,與那劉備老賊決一死戰!我看,我江東基業,此番是休矣!休矣!”其“失望之情”與“不忿之意”溢於言表。


    周泰亦是唉聲歎氣道:“唉!吾剛才亦不過是略施小計,以言語試探於他,不料他竟是如此的愚鈍怯懦,毫無一策!指望他能設計破蜀,簡直是癡人說夢!”


    次日,陸遜再次升帳,傳下將令,命各路將領,務必堅守各處關隘要道,深溝高壘,嚴加防範,絕對不許與蜀軍輕易交鋒,更不許主動出戰,違令者斬!


    眾將聽聞此令,更是心中暗笑陸遜怯懦無能,皆陽奉陰違,不肯認真執行堅守之策。


    又過一日,陸遜再次升帳,見諸將依舊懈怠,軍容不整,當即勃然大怒,掣出吳王所賜之尚方寶劍,猛地拍案而起,厲聲喝道:“本督欽承王命,總督三軍,已有軍令在先,令爾等務必堅守各處關隘,不得輕舉妄動!為何爾等皆敢公然違抗軍令,藐視本督軍威!莫非真以為本督手中之劍,不利乎!”


    老將韓當仗著自己功高蓋主,倚老賣老,排眾而出,慨然答道:“陸都督息怒!末將自從當年追隨討逆將軍孫策平定江東以來,身經大小數百戰,九死一生,方有今日!帳下其餘諸位將軍,亦皆是追隨當今大王,披堅執銳,出生入死之百戰之士!如今主上命都督前來,乃是令我等擊退蜀兵,保境安民,宜當早早定下破敵之策,調撥各路軍馬,分頭並進,乘勢反攻,以圖恢複荊州失地,剿滅劉備逆賊,方為上策!都督卻隻是一味下令堅守不出,不與交鋒,難道是想坐等上天降下神兵,替我等殺退敵人不成?末將等並非貪生怕死之輩,都督如此行事,豈不是要將我等胸中那股‘銳不可當之戰意’與江東子弟之‘尚武雄風’,盡數消磨殆盡麽!”


    韓當話音剛落,帳下諸將亦是群情激奮,紛紛應和道:“韓將軍所言極是!我等皆願與蜀軍決一死戰,為國捐軀,萬死不辭!懇請都督早下決斷,莫要再貽誤戰機!”那股“請戰之意”與“不服之氣”洶湧澎湃,幾乎要將整個帥帳掀翻!


    陸遜聽畢眾人之言,臉上卻是露出一絲冷峻的笑容。他猛地將手中尚方寶劍往案上一插,劍身嗡鳴作響,一股淩厲的“殺伐之氣”瞬間彌漫開來!他厲聲喝道:“本督雖是一介書生,然今蒙主上不棄,委以三軍統帥之重任,乃是看中本督尚有些許尺寸可取之處,更能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爾等隻需謹記,各自堅守所負責之隘口關防,把穩各處險要地段,絕對不許擅自出戰,輕舉妄動!若有敢違抗軍令者,無論其官居何位,功勞多大,本督皆當以此劍,斬其首級,以正軍法!休要自誤,後悔莫及!”其言辭之嚴厲,態度之堅決,目光之冰冷,竟使得帳下那些素來驕橫跋扈的江東宿將,亦不由得心中一寒,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半字,皆是滿臉不忿,悻悻然退出大帳。


    卻說漢昭烈帝劉備,自兵出猇亭之後,一路之上,旌旗招展,鼓角相聞,將大軍營寨,從川口一直連接到彝陵邊界,綿延七百餘裏,紮下四十餘座相互唿應的龐大營寨。每日裏,隻見蜀軍營寨之中,白天則是旌旗如林,遮天蔽日,各種龍鳳旗、日月旗、五方旗、以及書寫著“漢”字的帥旗,迎風招展,威風凜凜;到了夜晚,則是火光衝天,亮如白晝,無數營中火把、篝火,將整個長江北岸都映照得一片通紅,那股“軍容之盛”與“兵鋒之銳”,直令對岸吳軍膽寒。


    忽有前線細作飛馬來報:“啟稟陛下!東吳已然拜鎮西將軍陸遜為大都督,總領江東水陸諸路軍馬,前來抵禦我軍。然那陸遜卻下令吳軍諸將,隻許堅守各處關隘要道,深溝高壘,不許與我軍交戰,其‘怯戰之意’昭然若揭!”


    劉備聞言,撫須而笑,問帳下謀士馬良道:“幼常(馬良字),這陸遜乃是何等樣人?竟敢擔當如此大任,與朕百萬大軍為敵?”


    馬良拱手奏道:“啟稟陛下,這陸遜雖是東吳一介儒生,然其年少有才,深通兵法,極有謀略。據臣所知,前番東吳暗襲荊州,擒殺關將軍,其中許多毒計,皆是出自此人之手!此人城府極深,‘隱忍之氣’非同小可,陛下千萬不可因其年輕而小覷於他啊!”


    劉備聽聞陸遜竟也參與了謀害關羽之事,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勃然大怒道:“原來便是這個黃口孺子,當初設下詭計,害了朕之二弟!今日他自投羅網,朕豈能容他!定要親手擒下此獠,剝其皮,食其肉,方泄朕心頭之‘滔天恨意’!”當即便要下令三軍,即刻發動猛攻,踏平吳軍防線!


    馬良見狀,急忙上前勸諫道:“陛下息怒!陸遜之才,深不可測,其用兵之詭詐,恐怕不在當年的周公瑾之下!如今他堅守不出,必有圖謀,我軍遠道而來,利在速戰,切不可因一時之怒,而中了其‘驕兵之計’,務必謹慎行事,不可輕敵冒進啊!”


    劉備此刻已被連番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又兼“複仇心切”,哪裏還聽得進馬良的忠言?他冷哼一聲,不屑道:“哼!朕用兵數十年,身經百戰,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難道還會怕了區區一個乳臭未幹的黃口孺子不成!”當即便親率前部主力大軍,向著東吳各處關隘營寨,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東吳大將韓當見蜀軍大舉來攻,軍勢洶洶,不敢怠慢,急忙派遣快馬,飛報於大都督陸遜。陸遜唯恐韓當沉不住氣,擅自出戰,壞了自己“堅守疲敵”的大計,當即飛身上馬,星夜兼程,親自趕往前線視察。


    待陸遜趕到之時,正見韓當立馬於一處高山之上,遠遠眺望。隻見山下平原曠野之間,蜀軍營寨連綿不絕,旌旗如海,刀槍如林,漫山遍野,皆是蜀兵,其軍容之鼎盛,氣勢之雄壯,直看得人頭皮發麻。蜀軍陣中,隱隱約約可見一頂巨大的黃羅銷金傘蓋,在無數龍旗鳳纛的簇擁之下,緩緩移動,顯然是劉備的禦駕所在。


    韓當一見陸遜到來,連忙上前迎接,二人並馬立於山頭,一同觀望蜀軍陣勢。韓當用馬鞭指著山下道:“都督請看!那黃羅傘蓋之下,必然是劉備老賊親臨!如今蜀軍遠道而來,人困馬乏,‘銳氣’已不如初。我軍何不趁此良機,盡起大軍,居高臨下,猛衝一陣,或可一舉擊潰蜀軍,擒殺劉備,則江東之圍可解矣!”其“請戰之意”甚是急切。


    陸遜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從容不迫地說道:“韓將軍此言差矣。劉備此番禦駕親征,傾國而來,連戰連捷,其軍心士氣,正當‘鼎盛之頂點’;我軍新敗,兵無鬥誌,‘衰敗之氣’未散。此時若與蜀軍硬碰,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為今之計,我軍隻宜深溝高壘,扼守各處險要關隘,絕對不可輕易出戰,與敵交鋒。若蜀軍前來挑戰,便以強弓硬弩射之,使其不得近前。彼軍遠來,糧草補給不易,利在速戰;我軍以逸待勞,利在固守。隻需堅守不出,日久天長,蜀軍求戰不得,師老兵疲,糧草不濟,‘軍心之氣’必然渙散。到那時,彼軍必然後退,或是移屯於山林樹木之間,以避酷暑。待其驕氣已惰,破綻畢露,我軍再以奇兵襲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一戰可定乾坤矣!”


    韓當聽陸遜一番分析,雖然口中唯唯諾諾,稱其高見,然其心中卻依舊是不以為然,暗自腹誹陸遜膽小怯懦,不敢與蜀軍正麵交鋒,隻知紙上談兵。


    果然,接下來的數日,劉備見吳軍堅守不出,便派遣前隊兵馬,輪番上前挑戰,在吳軍營寨之前,百般辱罵,惡語相向,言辭之惡毒,不堪入耳,直欲激怒吳軍將領,誘其出戰。然陸遜早已嚴令三軍,命守關將士皆用濕土塞住雙耳,不許聽信蜀軍的任何挑釁之言,更不許擅自出營迎戰,違令者格殺勿論!他自己則每日親自巡視各處關隘營寨,撫慰將士,檢點防務,督促眾人務必堅守崗位,不得有絲毫懈怠。


    劉備見吳軍如同縮頭烏龜一般,任憑如何辱罵挑釁,皆是堅守不出,心中更是焦躁不安,怒火中燒。


    馬良見狀,再次進諫道:“陛下,陸遜此人,深有謀略,城府極深。如今他堅壁清野,閉門不出,乃是欲消耗我軍之‘銳氣’,等待我軍自亂陣腳,或是出現破綻,再行反擊。我大軍遠道而來,攻堅拔寨,曠日持久,從春至夏,士卒早已疲憊不堪。如今江南之地,正值盛夏酷暑,天氣炎熱潮濕,軍中多有士卒不服水土,染上疾病,‘疫病之煞’恐將蔓延。若再與吳軍如此對峙下去,隻怕不等我軍攻破其防線,我軍自身便要因糧草不濟、士氣低落、疾病流行而先自崩潰了。懇請陛下明察秋毫,早做決斷!”


    劉備被馬良一番話說得心中更是煩躁,他不耐煩地擺手道:“彼陸遜黃口孺子,能有何等高深謀略?不過是怯懦無能,畏懼朕之天威,故而不敢出戰罷了!想當年,朕與曹操爭奪漢中,亦是相持數月,最終不也大獲全勝麽?如今吳軍接連數敗於我軍之手,士氣早已崩潰,‘敗亡之氣’籠罩,他們安敢再出營與朕交鋒!”


    就在此時,先鋒大將馮習入帳奏道:“啟稟陛下!目今天氣愈發炎熱,江南之地,暑氣逼人,我軍營寨多紮於平川曠野之上,烈日暴曬,如同置身於赤火之中一般,士卒苦不堪言,軍中飲水亦是取用不便。懇請陛下下令,將各營移駐於附近山林茂盛之處,依溪傍澗,紮下營寨,既可遮蔽烈日,納涼避暑,又可方便士卒取水飲用。”


    劉備聽聞此言,覺得亦有道理,便準了馮習所請,下令蜀軍各營,皆從平川地帶,移駐於附近山林茂密、溪流環繞之處,以便士卒納涼避暑,休養生息,並聲言待到秋高氣爽之時,再與吳軍決一死戰,一舉蕩平江東!


    馮習當即奉了劉備旨意,指揮各路兵馬,將沿江七百裏之四十餘座大營,皆遷移至山林茂密、樹木叢雜之處,依溪傍澗,結為聯營。


    馬良見狀,心中更是憂慮,再次進諫道:“陛下,我軍營寨,皆移於林木之間,固然可以暫時避暑。然山林之地,樹木叢雜,極易為敵軍火攻。倘若吳兵趁我不備,驟然以火攻襲之,則我數十萬大軍,皆陷於‘火海煉獄’之中,其後果不堪設想啊!”


    劉備卻是自負其用兵經驗豐富,不以為然道:“幼常多慮了!朕豈能不知防火之要?朕已傳令吳班,讓他引一萬餘名老弱殘兵,在靠近吳軍營寨的平川地帶,虛張聲勢,以為疑兵,迷惑敵軍。朕則親率八千精銳之師,埋伏於附近山林之中的險要山穀之內。倘若那陸遜小兒得知朕已移營山林,自以為有機可乘,必然會盡起大軍,前來偷襲。屆時,朕便令吳班佯裝敗退,誘敵深入。待陸遜追至山穀之中,朕則親率伏兵從兩翼突出,斷其歸路,一舉將其生擒活捉!此乃‘誘敵深入,聚而殲之’之妙計也!”


    帳下文武百官聽聞劉備此番安排,皆是齊聲恭維道:“陛下神機妙算,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真乃當世孫武、吳起也!臣等愚鈍,望塵莫及!”那股“阿諛奉承之氣”充斥著整個禦帳。


    唯有馬良依舊是憂心忡忡,他再次鬥膽進言道:“陛下,臣近來聽聞,諸葛丞相正在東川一帶,巡視各處關隘要塞,以防備曹魏兵馬趁虛入寇。陛下何不將我軍各營移駐山林之後的位置、以及防守部署,詳細繪製成圖本,派遣快馬,星夜送往東川,請丞相過目參詳一番?若有不妥之處,丞相亦可及時指正,以免鑄成大錯。”


    劉備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不悅之色,沉聲道:“幼常未免太過謹慎了!朕戎馬一生,亦頗知兵法戰陣之道,難道連區區安營紮寨這點小事,也需要事事去請教丞相麽?那豈不是顯得朕太過無能,徒惹天下英雄恥笑!”


    馬良見劉備心意已決,不肯聽勸,隻得長歎一聲,心中暗道:“古人雲:‘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陛下剛愎自用,不納忠言,此乃取敗之兆啊!隻怕……隻怕此番伐吳,兇多吉少了!”他雖然心中如此想著,卻也不敢再多言,隻得拱手道:“既然陛下已有成竹在胸,臣亦不敢再作饒舌。隻是,為穩妥起見,臣願親自前往各處營寨,將陛下所布置之營盤位置、以及各路兵馬防守之四至八道,詳細繪製成圖本,然後星夜兼程,趕赴東川,麵呈丞相。倘若丞相審閱之後,覺得有何不妥之處,臣亦可火速趕迴,報知陛下,及時調整。”


    劉備聽馬良如此說,方才麵色稍霽,點頭應允:“也好。便依幼常之言。你速去辦理此事吧。”


    於是,馬良領了劉備旨意,當即便辭別眾人,親自前往蜀軍各處新紮的營寨,不辭辛勞,將七百裏聯營的詳細地理位置、兵力部署、以及周圍的山川形勢、林木疏密、水源遠近等等情況,一一仔細勘察,然後繪製成一幅極為詳盡的《蜀軍沿江七百裏聯營布防全圖》。圖成之後,他便帶上幾名心腹隨從,星夜兼程,趕往東川,去尋諸葛亮商議。


    再說劉備下令,將蜀軍四十餘座大營,盡數遷移至長江北岸,沿江七百餘裏,皆依山傍林,就水歇涼,紮下聯營,以避酷暑。卻不知此舉正犯了兵家大忌。早有東吳細作,將蜀軍移營避暑的詳細軍情,星夜探知,火速迴報於韓當、周泰等一眾吳將。


    韓當、周泰二人聽聞此事,皆是大喜過望,認為蜀軍此舉乃是自尋死路,破敵良機已到!二人當即一同趕往中軍大帳,拜見大都督陸遜,興奮地稟報道:“啟稟都督!據可靠探報,蜀主劉備,因不堪酷暑,已下令將沿江四十餘座營寨,盡數遷移至山林茂密之處,依溪傍澗,就水歇涼!其營寨皆用木柵搭建,又兼林深葉茂,極易為我軍火攻!懇請都督速發大兵,乘此千載難逢之良機,以火攻之計,夜襲蜀營,則劉備七十萬大軍,必將化為灰燼,其‘複仇之焰’亦將徹底熄滅!”


    正是:蜀主有謀能設伏,自詡用兵經驗足。吳兵見喜欲火攻,書生都督意何如?


    未知陸遜聽聞此等軍情,是否會采納韓當、周泰火攻之計,劉備的命運又將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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