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淵仰著頭,任由父親的手掌帶著暖意揉過發頂,這一刻他忽然想起無數個獨自行走的寒夜——在原來的世界裏,他蜷縮在破舊屋簷下躲避暴雨,又或是在這個世界的荒郊野嶺,靠著野果充饑,聽著遠處傳來的獸吼聲徹夜難眠。那些漫長歲月裏無人分享的孤獨,此刻都被掌心這團金光熨燙得無影無蹤。


    他悄悄攥緊父親的衣角,布料上流轉的符文微微發燙。這份遲來的父愛像是冬日裏突然燃起的篝火,明明灼燒著指尖,卻又讓人貪戀得不願鬆開。記憶裏唯一一次被擁抱,還是幼年誤入禁地受傷,醒來時隻看到空蕩蕩的洞穴,連傷口都是自己咬著牙愈合的。


    “發什麽呆?”冥傲羽的聲音驚散了少年的思緒。冥淵抬頭,正對上父親麵具下關切的目光,那些藏在心底的酸澀突然決堤。他往前半步,將臉埋進父親帶著靈力氣息的袍子裏,悶聲道:“沒什麽,就是……想多靠一會兒。”


    帝洛川的腳步突然頓住。他看著冥淵蜷縮在長輩懷中的單薄背影,想起某次在幽冥淵,少年也是這般倔強地獨自吞下傷口的血,明明疼得渾身發抖,卻還逞強說“小傷而已”。此刻少年小心翼翼的依賴,竟比魔族禁地的荊棘更紮心。


    “想吃多少都行。”冥傲羽輕輕拍著兒子的背,周身金光化作細密的暖流滲入冥淵體內。林澤軒望著這一幕,星圖在身後無聲閃爍,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總愛露出燦爛笑容的少年,原來把所有脆弱都藏在了看似堅強的外殼下。


    古戰場的風卷起沙塵,卻吹不散四人之間纏繞的羈絆。冥淵悄悄抬頭,將父親、帝洛川和林澤軒的身影都刻進眼底——這一次,他終於不用再害怕失去這份好不容易抓住的溫暖。


    迴府的路上,冥淵始終緊緊挽著父親的手臂,仿佛一鬆手這份溫暖就會消散。冥傲羽表麵依舊威嚴,可周身流轉的符文卻愈發柔和,時不時低頭詢問:“累不累?要不要父親抱你?”聽得冥淵臉頰緋紅,連連擺手:“我都多大了!”


    帝洛川在一旁看得牙根發癢,魔氣凝成的小蛇在腳邊氣鼓鼓地盤成一團。他故意大步上前,黑袍掃過冥淵衣角:“磨磨蹭蹭的,像什麽樣子!”話雖兇,卻默默放慢腳步,與冥淵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林澤軒則笑著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靈果,遞到冥淵麵前:“嚐嚐這個,是神族特有的‘冰心果’,清甜爽口。”


    冥淵眼睛一亮,剛要伸手,卻又轉頭看向父親。見冥傲羽微微點頭,才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咬了一口便眯起眼睛:“好吃!”他吃得嘴角沾了果肉碎屑,帝洛川見狀,伸手就要去擦,卻被林澤軒搶先一步,用帕子輕輕拭去。兩人對視一眼,火花四濺,周圍的空氣都開始升溫。


    “都別鬧。”冥傲羽輕咳一聲,周身金光閃過,一座巍峨府邸出現在眾人眼前。朱紅大門上雕刻著神秘符文,在陽光下流轉生輝。踏入府中,濃鬱的靈力撲麵而來,處處彰顯著主人的身份與實力。


    “去休息吧,待會兒開飯。”冥傲羽揉了揉冥淵的腦袋,轉頭看向帝洛川和林澤軒,“你們也留下。”帝洛川立刻來了精神,魔氣都歡快地跳躍起來;林澤軒則優雅行禮:“多謝前輩。”


    冥淵被侍女引去房間,沐浴更衣後,他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精美的雕花,嘴角不自覺上揚。溫暖的水流洗去了疲憊,也衝散了縈繞心頭多年的陰霾。他閉上眼睛,感受著房間裏柔和的靈力波動,第一次覺得,原來被人牽掛、被人珍視的感覺,是這般美好。


    而此時的前廳,冥傲羽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帝洛川和林澤軒。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對自己兒子虎視眈眈的家夥,究竟有幾分真心……


    暮色漸濃,鎏金燭台在宴廳次第亮起,將龍紋玉案映得流光溢彩。冥淵身著嶄新的月白錦袍,發間束著父親送的金絲軟帶,剛踏入廳內便被滿桌珍饈勾住了目光——幽冥酥層層疊在雕花銀盤裏,神族的雲紋糕冒著香甜霧氣,還有一盅正沸騰的靈力羹,飄散的熱氣裏竟凝結著細小的符文。


    “快坐。”冥傲羽拍了拍身旁的軟墊,袖中甩出一雙鑲玉金筷,“這道靈力羹加了你最愛的靈莓。”話音未落,帝洛川已搶先將盛滿幽冥酥的盤子推到冥淵麵前,黑袍袖口掃過桌麵發出“唰”的聲響:“先吃這個,涼了就不酥脆了。”


    林澤軒指尖輕彈,星輝凝成小勺懸在靈力羹上方,優雅笑道:“小心燙。”他鎏金眼眸掠過帝洛川緊繃的下頜,故意將一勺裹著靈莓的羹湯遞到冥淵唇邊,“嚐嚐?”


    冥淵臉頰發燙,慌亂間接過勺子。餘光瞥見父親挑眉的模樣,又偷瞄到帝洛川攥得發白的指節,突然覺得羹湯比往日甜得過分。“都別光顧著我。”他舀起一勺湯送到冥傲羽嘴邊,“父親也吃。”


    冥傲羽周身符文微微震顫,垂眸飲下時,麵具下的唇角早已勾起。可當他抬頭,正對上帝洛川與林澤軒如出一轍的渴望眼神——兩人不約而同地挺直脊背,喉結滾動,仿佛在無聲祈求“也喂我一口”。


    “咳咳。”冥傲羽突然重重放下玉杯,廳內符文驟然亮起,“說正事。”他周身金光化作投影,浮現出天機閣的密探圖:“最近他們在三界邊界頻繁異動,甚至勾結了深淵血魔。”目光掃過冥淵,語氣不自覺放軟,“你剛突破,千萬不要單獨行動。”


    帝洛川猛地起身,幽冥鬼鐮在地麵劃出火星:“我護著他!誰敢動淵兒,先過我這關!”林澤軒也跟著站起,星圖在身後展開:“神族可隨時支援,前輩不必憂心。”


    冥淵看著三人劍拔弩張的模樣,心裏卻暖融融的。他悄悄握住父親的手,又朝帝洛川和林澤軒露出安撫的笑。燭光搖曳間,四人間流轉的不僅是靈力,更有比深淵更濃烈、比星輝更綿長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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