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果樹瀑布的晨光如液態金箔,順著金寶的指縫滑落時,他正對著水潭蹙眉——掌心焦黑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新生的肌膚下流動的星芒雷紋,那些淡紫色的紋路如同活物,隨著唿吸在腕間遊走到肘彎,最終在鎖骨下方匯聚成銜尾龍形。當最後一塊炭化表皮墜入水中,水麵倒影裏的人已徹底換了副模樣:眉骨如刀削般利落,眼尾上挑的弧度帶著少年人未脫的清雋,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陰影,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似笑非笑,竟比昨夜淬煉前足足年輕了三歲。


    “咕咚。”


    岩石後方傳來刻意壓低的吞咽聲。拉雅扒著石頭露頭時,獸耳上的銀飾“叮鈴”輕響,尾巴在身後甩出緊張的圓圈:“書、書呆子?你該不會被哪個美顏妖怪奪舍了吧?這皮膚白得能反光,本小姐的獸皮箭袋都沒這麽亮!”


    “胡說八道。”張曉燕從溶洞走出時,星圖玉簡在臂彎裏滑了半寸。她看著水潭邊那人隨意披散的濕發——墨色發絲間竟夾雜著幾縷金線,在晨光中泛著虹彩,“雷劫淬煉靈脈,確實能洗滌肉身雜質。不過這般脫胎換骨……”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鐲,想起昨夜雷劫中,自己的星芒靈力曾順著他後頸的雷紋注入靈核,此刻那處皮膚細膩如溫玉,隱約可見淡紫色閃電紋路從後頸蔓延至鎖骨。


    金寶被兩人看得耳尖發燙,隨手扯過燒焦的長袍蔽體,卻聽見“刺啦”裂帛聲——原本合身的道袍在肩頭崩開線縫,露出精瘦的鎖骨和鎖骨下方新生的雷紋。拉雅的獸瞳驟然縮成豎線,尾巴“啪嗒”甩在水麵:“喂!穿我的披風!”她猛地甩過獸皮披風,卻在觸及他皮膚時觸電般縮迴手——那體溫比尋常修士低上幾分,帶著雷劫後的清冽,像塊被月光浸過的寒玉。


    “謝了。”金寶將披風往肩頭一搭,青銅扣環在喉結下方晃出冷光。他彎腰係緊皮帶時,拉雅看見雷紋順著脊柱蔓延至腰窩,在晨光中泛著妖異的紫光,像有人用碎鑽在他皮膚上嵌出星圖。她忽然想起老城主曾說過的“雷劫淬體,萬中無一”,喉間不由得溢出低低的讚歎:“嘖嘖,這腰臀比,風吟城的勾欄瓦舍該請你去當鎮店之寶。”


    “拉雅!”張曉燕的斥責混著玉簡掉落的輕響。她慌忙彎腰撿拾玉簡,卻在抬頭時撞見金寶轉身——獸皮披風下,他小臂上的雷紋正隨著肌肉線條明滅,那些紋路竟與她星圖中的北鬥七星軌跡分毫不差。她的耳尖瞬間燒到通紅,想起昨夜為他修補靈核時,指尖曾觸過這些紋路的雛形,那時它們還隻是細碎的裂紋,如今卻成了纏繞周身的流光。


    “風象陣眼在東北方三百裏。”金寶接過張曉燕遞來的靈肉幹,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那是常年繪製星圖留下的月牙形痕跡。他忽然想起雷劫中她蒼白的臉色,以及她強行用星軌術連接他靈核時,眼底泛起的血絲,“穿過風刃峽穀時,你們躲在我的雷紋結界裏。這些雷紋經過淬煉後,能折射風刃的鋒芒。”


    “哦?”拉雅挑眉,突然伸手拽住他披風領口,將他扯至與自己平視。獸化後的她比常人高出半個頭,此刻鼻尖幾乎要碰到他:“怎麽個折射法?先讓本小姐研究研究——”她的指尖剛要觸到他頸側的雷紋,卻被一道紫光輕輕彈開。金寶耳尖通紅,卻仍穩穩立著,任由她像檢查獵物般繞著自己打轉。


    張曉燕看著兩人互動,忽然從乾坤袋裏摸出一麵青銅鏡塞過去:“路上……整理儀容用。”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舌頭——自懂事起,她從未對任何男修如此關切過。金寶接過銅鏡時,鏡麵映出三人身影:拉雅的獸耳炸成蒲公英狀,左眼下方還沾著昨夜露營的草屑,卻無損她咬著靈肉幹的野性美感;自己的發絲因雷劫高溫蜷曲成小卷,星圖玉簡斜插在腰間,銀鐲鬆鬆垮在小臂,倒有幾分隨性的慵懶;而金寶,他指尖纏繞著紫金色雷火,獸皮披風下的皮膚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眼中銀金雙色流轉,比潭水中的星辰倒影更璀璨。


    “我們像不像……”拉雅忽然用尾巴卷住兩人手腕,將腦袋擠到鏡麵中央,獸瞳裏倒映著金寶挑眉的模樣,“七城話本裏的‘星辰三傑’?我當狂傲獸耳刺客,小軍師是高冷星術師,書呆子嘛……”她尾巴猛地甩過金寶肩頭,將披風扯開道縫隙,“就當那誤入凡塵的雷靈仙君!”


    張曉燕被她的尾巴掃到腰間,癢得縮了縮,卻仍配合地展開星圖。金寶看著鏡中交疊的身影,忽然用指尖在鏡麵上畫出雷紋——那紋路如活物般蔓延,化作紐帶將三顆靈脈光點係在一起。拉雅的尾巴瞬間繃直:“這是……靈脈共鳴印記?”


    “以後不管在哪,都能順著這道印記找到彼此。”金寶輕聲說。雷紋與三人靈脈產生細微共振,張曉燕忽然在星圖中看見,金寶的靈核投影裏,代表她的星芒與代表拉雅的冰棱正纏繞著雷靈珠旋轉,如同永不分離的三星係統。


    風刃草原的邊界傳來唿嘯聲,如萬把鋼刀同時出鞘。當三人踏入風刃峽穀時,漫天風刃立刻如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般撲來,卻在觸及金寶周身半透明的雷紋結界時發出“滋滋”輕響,化作點點熒光消散。拉雅故意將肩膀壓在他手臂上,尾巴卷起他一縷發絲:“喂,你的頭發怎麽比我的狼毛還順滑?該不會雷劫還給你施了護發術?”


    “可能是靈火淬煉時……”金寶話未說完,卻在轉頭時瞥見張曉燕耳尖的紅痣——那是昨夜替他擋雷時被餘波擦傷的。他指尖凝出冰靈珠,輕輕按在她耳尖:“疼嗎?”


    “不、不疼!”張曉燕後退半步,卻被上方墜落的風刃逼得撞進他懷裏。她聽見他胸腔裏傳來“咚咚”心跳,混著雷紋流動的輕響,像極了星圖中記載的“天地共鳴”之音。更令她慌亂的是,金寶身上竟傳來雪鬆與雷霆混合的氣息,那氣息比昨夜更清冽,卻多了絲令人心安的溫暖。


    “前方有龍卷祭壇!”拉雅突然躍起,獸化後的利爪在岩壁上刮出火星,“本小姐去探路,你們慢慢——”她故意拖長尾音,尾巴掃過兩人交疊的腳背,“培養默契!”話音未落,人已化作殘影躍出結界,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峽穀中驟然安靜下來。張曉燕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及金寶指尖雷紋跳動的輕響。她想退開,卻被他輕輕按住肩膀:“別動,你的靈脈紊亂了。”他閉上眼睛,眉心的雷紋亮起,張曉燕忽然看見,自己的星芒靈力正順著他掌心的紋路流入靈核,與雷火產生奇妙的共鳴。


    “上次在雷劫中,多虧你用星軌術穩定我的靈核。”金寶睜開眼時,眼中銀芒更盛,“這次換我幫你梳理靈脈。”他的指尖在她腕間輕點,雷紋如蛛網般蔓延至她小臂,卻在觸及星圖銀鐲時自動避開——那是他下意識的溫柔。


    張曉燕望著他微蹙的眉頭,忽然想起星圖中的古老傳說:當修士靈核達到化神中期,便能看見他人靈魂的顏色。她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在他眼中是什麽模樣,但此刻,她分明在他瞳孔深處看見一抹淡紫色,那顏色與他靈核中的雷靈珠一模一樣,卻又摻雜著星芒的銀與冰棱的藍。


    “好了。”金寶鬆開手時,張曉燕的靈脈已恢複平穩。他從乾坤袋裏取出一枚玉簡,玉簡表麵刻著流轉的雷紋:“遇到危險捏碎它,我能在百裏內感應到。”


    “知道了。”張曉燕將玉簡收入袖口,卻在觸到他掌心老繭時心中一動——那是常年握筆繪製模型留下的痕跡。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圖書館遇見他時,他正在抄錄《靈核共振原理》,書頁邊緣畫滿了建築草圖,其中一張赫然是她坐在窗台邊的側影。


    遠處傳來拉雅的狼嚎,風刃峽穀的盡頭,一座巨大的龍卷祭壇正在旋轉,青碧色的風靈氣凝成九條巨龍形態,每一條都裹挾著鋒利的風刃。金寶輕輕鬆開張曉燕,卻在她轉身時握住她的指尖,將一縷雷紋注入她靈脈:“風象陣眼的共鳴頻率可能引發舊傷,我先替你加固靈脈屏障。”


    張曉燕感受到那縷雷紋在體內遊走,如同一道溫暖的鎖鏈,將她因雷劫受損的靈脈輕輕包裹。她抬頭望向他,發現他披風上的雷紋正與天空中的雲朵相唿應,每一道紋路都透著劫後餘生的堅韌,卻又在邊緣處泛著柔和的光。


    “走吧。”金寶抽出腰間的星芒筆,筆尖與他靈核共鳴,在虛空中畫出雷紋橋梁,“風象陣眼在等它的守護者。”


    張曉燕點頭,星圖在掌心展開時,她忽然想起昨夜雷劫後的篝火旁,金寶曾輕聲說:“真正的強大,是有人與你共赴雷劫。”此刻,看著他披風下若隱若現的雷紋,看著遠處拉雅躍動的獸耳,她終於明白——他們不是孤軍奮戰的修士,而是彼此的星辰,彼此的護盾,彼此的劫後重生。


    風刃卷起三人的衣角,卻卷不走他們眼中的堅定。當龍卷祭壇的青光籠罩全身時,金寶聽見拉雅的笑聲混著張曉燕的星圖吟誦,與他靈核中的雷紋共鳴,奏出一曲震撼天地的戰歌。而在他靈核深處,陰陽魚正與雷靈珠、星芒、冰棱共同旋轉,形成比任何陣法都堅固的守護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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