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桂的眼神清澈透亮,好似單純的誇獎,卻給了穆若蕭會心一擊。


    老?


    一個字,將他激動得難以言語的心,打得七、零、八、碎。


    失去的愛人完好無損、生機勃勃的站在麵前。


    本應有一場見者落淚,聞者傷心的浪漫相認,卻因為……


    感受著指尖黏糊拉呲觸感,穆若蕭悲憤地想,都是因為那討厭的馬血!


    李玉桂剛從柳家出來,清楚了涼州的變化是由這位欽差而引起的。


    雖不知上京是怎麽發現了北方的異樣,以前分明是處於不管不顧的階段,但無論出現什麽變故,李氏占領北方六州的步伐絕不會因此停止。


    現在也是趕巧了,狹路相逢,又因緣際會,自然得好好接觸接觸。


    可惜,她自認溫柔親切的打完招唿,新任的欽差大人卻並未感受到她有意拋出的善意。


    反而,神情中充滿了震驚、不可置信以及李玉桂所不能理解的打擊,最後他深深地望了眼李玉桂,捂著臉……跑了!


    李玉桂:???


    那背影踉踉蹌蹌,怎麽看怎麽像落荒而逃。


    被留在原地·等著繼續放狠話的小陸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頭霧水又深感丟臉的——鼎鼎大名的皇室都搬出來了,自家主子卻頭也不迴地跑了?!


    小陸跺跺腳,也捂著臉追上他主子的尾氣。


    太沒臉了!


    同樣一頭霧水的李玉桂目送兩人離開,轉身迴馬車,吩咐道,“查查此人是何來頭。”


    “是。”下麵的木紅領命。


    ……


    同一樣的話,一路跑迴府衙的穆若蕭也在說,“快,快去查查剛剛那個姑娘家住哪裏?”


    “唿、唿唿——”單追上穆若蕭便廢了半條命的小陸撐著膝蓋,胸腔像一個破了的風葙唿啦唿啦的出氣。


    聽到這話,他止不住雙眼泛白,可還是保持著職業素養,頑強地迴了句,“唿唿……是、唿。”


    說著便要去安排人。


    可穆若蕭又道,“還有將城內最好的剃須匠找來。”


    “是。”


    “還有讓人上門,給我重新裁幾件衣服的出來,要鮮亮的。”


    “……嗯。”


    “鞋子也要,配飾……讓他們送上門,我自己挑。”


    “……嗯……”


    “還有……”


    逐漸麻木的小陸彎著腰,一動不動聽了半個時辰穆若蕭能想到的所有搭配。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將軍對那個姑娘一見鍾情了!且在被人說老後,下定決心整改自己了!


    這本是一個可喜可賀的事,可小陸想到那雙不安分的手。


    他勸道,“將軍,她身邊跟著的兩位婢女都不是安分的人,色眯眯地盯著奴才不說,那個抱著奴才的人還……”


    “她看你?!”穆若蕭跳腳,“她怎麽會看你?”


    他瞟了身材幹癟瘦弱的小陸一眼,“有我在她怎麽會看你?!少自作多情了,快去將本將軍剛剛吩咐的事安排好,若是出了差錯為你是問!”


    小陸:……


    “是!”


    ……


    李玉桂不知後麵發生的事,迴到青州落腳的宅子後,她便收到了木迦以及李芷送來的信件。


    兩個信封,一扁一胖,扁的那一封輕巧、很正常的家書,胖的那個……也不知道裏麵塞了什麽,還好牛皮信殼紙繞了幾圈細繩,否則就要戰損在路上了。


    李玉桂不用拆開,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一個的木迦的,哪一個是李芷小朋友的。


    她先打開木迦的,入目是一些日常重要事務的匯報,這些李玉桂這邊幾乎是實時收到,她雖不在兗州,可那邊的大小事卻了解得比木迦還要清楚,信尾是幾句簡單的問候與關心……就、沒、了?!


    她們倆分開了這麽久(十三天零六個時辰),他居然隻寫了這麽點?!


    沒看夠的李玉桂麵無表情地拆開李芷小朋友的,不用撕開,隻要解開細繩,裏麵的信紙便炸了出來。


    李氏小朋友會寫的字不多,大多都是用簡筆畫來代替,她年齡雖然才兩歲,但早就開始跟在玉桂身後認草藥了,所以一些簡單線條畫對於她而言還是很簡單。


    其中時不時插入幾個字,寫得老大一塊,一張紙若是有三張字便占掉了一大半,這大概就是為什麽李芷寫了這麽多的原因吧。


    內容比她爹的要豐富,主要寫了她在兗州吃到了哪些東西,去哪玩,以及她爹對她娘思念的描述。


    比如李芷在信上說,“爹(一個男人的畫像),又盯著某個方向發呆了,他每天就吃一點點飯(碗的簡筆畫),還沒有我吃得多(李芷拍肚皮的自畫像),可每天大媽和二媽都會跟我們買很多的好吃的,糖葫蘆(畫像),燒雞(畫像)……”


    不知道是不是李玉桂的錯覺,她總覺得關於吃食的小畫,畫得都格外精致,惟妙惟肖,而她爹……隻能看出來是個男人。


    李玉桂飛快地掠過李芷列舉出來的好幾大張的吃食,在最後一張時速度停下。


    “這些爹爹都不吃,我還看見他偷偷哭過(‘一個男人夜黑風高獨自流淚’像),所以阿娘,你收到我爹的信,也給他迴一封吧,我覺得他瘦了很多。”


    本來不打算迴信的李玉桂,看著李芷畫的麵容枯槁的男人,靜默了幾許,還是提筆給他……們倆各迴了一封。


    ……


    兗州大平原上。


    與李玉桂寄信的李芷小朋友正捧著一本書偷偷摸魚。


    她烏溜溜的眼睛鬼鬼祟祟地掃了眼周圍,確定沒人看著後,她撞了撞左邊的頭發炸成雞毛的妹妹頭。


    “李舒,別背書了,我們一起聊會天,聊著聊著時間就過去了。”


    正站著睡覺的李舒冷不丁地被撞了一下,還以為是她娘來了,急急捧著書,準備大聲念。


    可還沒念出聲,就聽見了李芷的聲音。


    李舒煩躁地撓撓頭,本就亂的頭發更亂了,臭著臉斜眼看李芷,“李芷,你下次說話就說話,再撞我我就揍你!”


    李舒捏著小肉拳威脅意味十足。


    李舒雖然隻有一歲多不足兩歲,但不知道是不是完美的繼承了李玉滿的基因,十分能打,仗著天生蠻力能與三歲的李瓊打得不相上下。


    要知道李瓊比李舒多泡了兩年的藥浴,也多練了一年的武,這樣還是打不過還沒開始學武,僅憑蠻力的李舒,由此可知,李玉滿世代傳承下來的好鬥基因有多麽強了吧。


    除此之外,李舒的脾氣還特別爆,一言不合就用拳頭解決問題。


    以前,李芷是叫李舒,舒妹的。


    可稍微懂點事的李舒覺得不好聽。


    舒妹,輸沒。


    於是在拳頭下,讓李芷改叫她李舒,李舒也不叫李芷、李瓊姐,就叫她們名字,同輩相稱。


    就因這事,李舒小朋友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她娘的教訓。


    可教訓的成果是,李舒在大人麵前乖乖叫姐,三人私下獨處的時候還是叫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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