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殿外,崔慎行看見陸太明守在門口,立即堆著笑快步走上前。


    正想出聲,哪知陸太明先他一步,在唇中豎起了中指,且保養得宜的眉頭皺起,眼神挑剔地看著他,似乎對他的到來很是不滿。


    崔慎行笑容僵在臉上,人更是一動不敢動,腦子瘋狂地轉動,反思近日崔家是否做出了什麽令陛下生惡的事。


    落在後麵的崔宇並未瞧見,沒止住步伐,“砰”地撞了上去。


    崔慎行本就僵硬至極,連手腳往哪放都不知道,被這突兀地一撞,“啪”地一聲摔到了地上。


    他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疼,瞬間抬起頭陪笑地看向陸太明。


    外麵才發出一絲動靜,大門便由內打開。


    陸太明隻是淡淡地掃了眼,彎腰進去。


    崔宇這才反應過來,正想驚唿讓一旁的宮人扶起崔慎行,被崔慎行淩厲地眼神止住。


    崔宇從未見過他父親這般眼神,頓時嚇得啞口。


    崔慎行自個撐起,一瘸一拐地走到崔宇身邊用氣音罵道,“別走神!說了多少次了,這是皇宮,行止踏錯,那是要掉腦袋的!你真是一點不爭氣!也不知道我特意帶你來是為了什麽!”


    崔宇呆住,好似第一次認識他父親般。


    明明是他要帶著他來的,也是他說在皇宮不必害怕更無需小心翼翼,一切皆有他在。


    可……


    “又走神!”崔慎行察覺到一旁若有若無投來的目光,隻覺得自己的臉被丟得幹淨,再瞧見崔宇這副神飛天外的樣子更增氣。


    他甩袖道,“你真是被你娘慣壞了!婦人毀我啊!”


    這聲感歎不知是說給誰聽。


    崔宇隻覺得自己腦子渾渾噩噩,引以為傲的對待事情的冷靜早已不複存在。


    崔慎行又罵了幾句,心裏舒坦了不少,正準備再說,這時陸太明出來了。


    “崔二爺,陛下現下正忙,不見人。”


    陸太明進去了一趟,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崔慎行吊著的心,終於迴落,陪笑道,“是我的錯,打擾了陛下,我應當等陛下傳召的,不應擅自前來。”


    陸太明笑了笑,“來得也是正好,陛下傳你便是為了介紹一人給你認識,如今陛下不得空,便由咱家帶你走一趟,也是一樣的。”


    崔慎行連那人是誰都不敢多問一句,隻連連點頭哈腰,“有勞有勞。”


    崔慎行一行才轉身,便有一個小人堂而皇之地推開了大門。


    剛剛一直立於兩側不動的宮人積極地為其開門,輕聲體貼地帶其入內。


    “見過皇帝陛下。”


    剛送走涪江的顧槐睜開眼,“來了?”


    正打算抬腳往上走的李安被這生疏的語氣定了一下,縮縮肩,乖巧地站在原地問,“嗯,您派人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顧槐看到他這小反應,冷淡的模樣差點崩盤,在木桌下的手指攏了又攏,才道,“朕已經派人核查清楚了。”


    “什麽?”李安一臉迷茫地抬頭。


    一張稚嫩,如同他一樣的臉安全的暴露在顧槐的眼底。


    顧槐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


    情緒起起伏伏,顧槐閉眼,話如同滾粒般說出,“你並非朕的親子。”


    李安:“啊?”


    顧槐:“你是不是也同朕一般可惜?沒事,我們雖不是……”


    ”原來阿爹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是阿爹的孩子!”


    李安沒聽見顧槐在自言自語什麽,自顧自地開懷了起來,聲音裏是藏不住的喜悅。


    長時間的相處,李安雖遲鈍但也有所懷疑,畢竟兩人長得實在太像了。


    被打斷的顧槐:“……”


    顧槐心中五味雜糧,他因即將來臨的朝局動蕩,不得不將李安往外推,隻為了無論發生什麽都護全他。


    他若是此刻公布李安與趙氏皇族的瓜葛,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好處,還有極可能成為一個活靶子。


    顧槐自然不忍心看到李安如他幼時般負重前行。


    他的想法很簡單,能穩住朝局,那麽李安便是唯一的繼承人,若真穩不住,趙氏皇族便由他終止,李安隻是李玉滿的長子,絕不給他人利用李安的可能。


    又因李安心思單純,他當時安排不妥讓人在他耳邊透了他的身份,怕他放在心裏說漏嘴,屆時可能會影響他與他母親的關係。


    有這些憂慮在,顧槐便想著與李安說清楚,起碼讓他相信兩人長相相似是偶然。


    可……他準備的長篇大論以及各種偽造的證據還沒開始說,李安已經相信了!


    他就這麽不想認他這個親爹!


    顧槐頓時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咬牙道,“哦?你、爹、爹是怎麽同你說的?他居然還會同你說這些!”


    李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阿娘不常在家,妹妹迴家了也還要同老師們學習各種知識,家裏隻有我陪著阿爹說話,前些日子阿爹情緒不佳,我便將尚書房的趣事講給他聽。”


    “說到當時尚書房的流言,阿爹便跟我解釋,說是當年阿娘懷我的時候見過你,因你長得好看便一直記著,於是連我也長得如你一般。”


    好好好,這種鬼話都能相信。


    還有,他也情緒不佳,怎麽沒見他安慰!


    顧槐越想越氣,而李安則好似放下了什麽心事,開心得不行,話匣子如打開般。


    “還有,阿爹還說,我和你隻是現在像,以後我張開了就不像了,會長得像他般。”


    呸!


    顧槐真想一口唾沫噴到沈玉塵臉上。


    真是好大的臉!


    他親兒子會像他!?


    說什麽屁話!


    此刻什麽傷心難過,顧槐都沒有了,沒好氣反問,“你覺得他說得對?”


    “嗯嗯,”李安重重點頭,“我以前有點擔心,畢竟我們確實長得有點像,但是有皇帝陛下你的保證,又有我阿爹,我現在終於放下心啦。”


    李安全身上下都透著如釋重負的氣息。


    “什麽意思?”顧槐不可置信,“當朕的皇子還委屈你了?”


    李安眨眨眼,連忙否認,“沒有沒有。”


    “皇帝陛下你很好的人,做你的孩子肯定會很幸福的。”


    顧槐冷哼,算是對他這句話的認可。


    可下一秒,李安轉折,“但是,我還是想做阿爹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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