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馬蹄“嘚嘚嗒嗒”的聲音,四周又一次陷入死寂。


    顧野忽的一扯手中韁繩,身下的馬兒便乖乖站定,他迴頭看來。


    明明趕著路,顧野卻忽然停馬迴頭。


    一時之間,蘇昭昭有些措手不及。


    她來不及收緊韁繩,馬兒已經馱著她與顧野並肩。


    刹那間,顧野伸手過來,一把扯住了她的韁繩,硬生生讓她的坐騎停下。


    她正要質問,卻聽顧野冷聲笑道:“反應慢了很多啊,蘇師姐。”


    月色下,顧野整張臉顯得消瘦了些,那雙眼睛卻幽深似潭湖水。


    蘇昭昭心跳忽然加了速,忘了反應。


    “才一年不見,蘇師姐好像變了個人。”


    顧野的話像是若有所指,就連看她的眼神也暗藏著複雜的情緒。


    她心頭一跳,飛快移開了那道犀利的視線,極力想要平靜。


    “沒有吧!”


    蘇昭昭清楚,顧野為什麽會這樣問。


    從前,若是和顧野一道走鏢,那麽路途上,她總會想著各種法子和顧野談天說地。


    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一言不發。


    “我還記得,才進鏢局那會兒,蘇師姐帶我押鏢時,都一直有說有笑的。”


    顧野幽幽說著,嘴角牽起了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


    蘇昭昭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她承認,那時她對顧野的所作所為,通通都帶有目的。


    為了能引起顧野的注意,她總會沒話找話,無事生非,無所不用其極。


    隻單單因為她喜歡顧野!


    重生後,是她主動決定遠離鏢局的。


    是她知其不可得,才將過往托於往昔,葬於腦海深處,不再觸碰。


    闊別一年,蘇昭昭過了一段不同的人生,以為已經放下這段沒結果的單相思。


    誰知兜兜轉轉,她又和顧野相遇。


    如今還要重迴盛昌鏢局,她啞然失笑。


    “我嫁了人,和那時自然不同。”


    她不想暴露太多,就連語氣也盡量保持著冷漠。


    顧野卻冷聲一笑:“嫁了人?…你嫁了什麽人?


    借著月色,她抬眼看著顧野,感到一絲詫異。


    這算什麽?


    她和梁佑堂就算沒拜堂,也算是半個梁家的人吧?


    顧野隻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會不會管得太多了?


    “你不必明知故問!”她脫口而出,直直盯著顧野的臉。


    “明知故問?”


    顧野迴以她對視,片刻後,又大義凜然反問:“梁佑堂就真有這麽好?他若是好人,就不會坐監!”


    顧野的語氣淬著寒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蘇昭昭想不出其他話來反駁,索性噤聲不語。


    顧野卻不依不饒逼問:“在你心裏,寧肯相信那個梁佑堂,也不信錦衣衛?!”


    這的話問得很是刺耳,蘇昭昭承認有被嚇到。


    這可是大罪,她自然知道。


    錦衣衛是唯一一個能越過其他府衙、朝臣辦事的暗衛。


    他們直接聽命於當今聖上,從不輕易露麵抓人。一旦現身,便是因為證據已足。


    能成為錦衣衛中的一員,除了世襲,隻能由聖上挑選或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舉薦。


    況且,以顧野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肆意汙蔑旁人的。


    隻是,她即使明白這些,也不可能隨時都能這般深明大義。


    和錦衣衛指揮使爭論這些,無異於自找苦吃,她軟了口。


    “我沒這個意思。顧大人,您就別跟我一般計較了吧!”


    如果她的退讓能換迴一些平靜,讓顧野不再揪著梁佑堂的事對她發火,她願意低頭。


    梁佑堂的好壞,對於顧野而言,是律法界定的。


    對於她來說,卻不是。


    除非她真的發現,梁佑堂十惡不赦……


    “咱們趕路吧!”


    蘇昭昭轉了話題:“柯大哥和溫大哥都跑沒影了。”


    她睫毛濃密,垂下眼眸時,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一年未見,顧野卻深深疑惑。


    蘇昭昭的樣貌沒什麽變化,但在麵對他的時候,竟能冷淡到如此地步。


    若非親眼見到那一襲紅綢嫁衣裹在蘇昭昭的身上,他或許永遠無法窺見心中,竟會有那麽深刻的悔意。


    ……


    蘇昭昭和顧野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了城,已是戌時二刻。


    重新迴到鏢局,走在鏢局的內院,蘇昭昭隻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再見到鏢局的沈總鏢頭沈闊,還有一幫同門師兄師姐,他們還像從前那般熱情,蘇昭昭終於濕了眼眶。


    記得一年之前,她在吻了顧野之後,找到沈闊請辭。


    沈闊年近四十,宛若一位嚴父,


    幾番挽留,也阻止不了她離開鏢局的決心,隻得無奈同意。


    “昭昭,若是哪天你改變主意,想要再做鏢師,盛昌鏢局的大門,永遠向你打開。”


    得到沈闊的親口承諾,曾叫蘇昭昭一度難以割舍。


    和鏢局裏的手足相處,也總能一團和氣,能有這樣的機緣,她一直很珍惜。


    重新再鏢局,她卻有了新的身份:錦衣衛的耳目。


    而且,她還要注意言行,以防再度惹到侯爺府的方大小姐……


    當晚,鏢局恰巧有慶功宴,又遇到她重新歸隊,沈闊便在鏢局內院安排了燒酒和烤肉,犒勞眾人。


    酒過三巡,師兄師姐們吃得開心,喝得暢快。


    魏一銘端著酒碗,靠了過來:“蘇昭昭,好久不見!”


    魏一銘坐在了她旁邊,還跟她的酒碗碰了碰。


    蘇昭昭也不推遲,端起酒碗仰頭就喝,喝完還用袖口抹了抹嘴。


    “魏師兄,好久不見,過得怎麽樣?”


    “老樣子咯!”


    魏一銘偏起頭,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蘇昭昭一圈,一臉微笑:“一年不見,你出落得越發漂亮了。”


    這還是魏師兄頭一次誇她漂亮。


    蘇昭昭有些不好意思,當即垂下眼眸,隨手拿起碟子裏擺放的烤肉串,送進嘴裏。


    “一年不見,魏師兄的嘴也像抹了蜜!”


    魏一銘咧嘴一笑,又問:“怎麽會突然迴來?還是跟著你師弟?”


    說著,魏一銘往她身旁又靠近了些,一副想要打探的神情。


    蘇昭昭卻有些局促。


    她如今是梁佑堂未過門的妻,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不在乎,凡事得有分寸。


    蘇昭昭朝往旁邊挪了挪身子:“事情…有些湊巧”


    正在這時,一隻手臂穿過了她和魏一銘的中間,拿起了桌上的一壺酒,打斷了她的話。


    蘇昭昭抬頭,是溫柏川。


    “蘇師姐,顧頭兒要你過去一下。”


    溫柏川麵無表情看著她,完全沒有理會坐在一旁的魏一銘。


    魏一銘也識趣的朝旁邊挪了挪地兒,自顧自的仰頭喝酒。


    蘇昭昭很清楚,溫柏川不會無緣無故找她。


    看來,是顧野的意思。


    盛昌鏢局上上下下有近百名鏢師。


    今晚的犒勞宴她坐在一個角落,中間隔著那麽多師兄師姐,顧野找她幹什麽?


    蘇昭昭疑惑望去,遠遠的看見顧野和大師兄,大師姐,沈總鏢頭坐在上位。


    離她這桌隔著三、四桌呢!


    顧野正靜靜飲著酒,似乎並未注意旁人。


    “蘇師姐,走吧!”溫柏川催促。


    她收迴視線,想著的確也該過去敬敬酒,就起身跟著溫柏川走了過去。


    剛走了兩步,溫柏川又低聲提醒:“蘇師姐,以後盡量離魏師兄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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