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向明從畢業之後,就在機械廠做會計,別人評價起他來,“精明”兩個字是繞不開的。


    那孫向明為何這次一定要孫耀祖否認呢?


    因為他知道,這個年代,舉報是種犯眾怒的行為。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幹了舉報的事,周圍的鄰居、自己的親戚、廠裏的同事,都會因此而忌憚自己,說是眾叛親離也不為過。除非你破罐子破摔,孤家寡人,那你舉報去吧。


    而且,你做初一,別人也可以做十五。就從最平常的吃來說,每個人每個月的定量哪夠啊?那就得從別的地方下功夫了。這本是民不舉官不究的事,但要是非得有人跟你作對,你以後還吃不吃飯了?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


    等黃主任離開後,孫向明抓著孫耀祖也想迴家喘口氣,結果被錢大爺叫住了。


    “孫向明,這件事,你總得給我們大家一個說法吧。”


    誰會喜歡院子裏住著一個愛舉報的人啊,跟身邊進了一條毒蛇一樣。


    孫向明知道逃不過了,直接嗬斥道:“給我跪下來,給各位大爺大媽道個歉!”


    孫耀祖不可置信地看著親爹,見後者不為所動,垂頭喪氣地跪了下來。


    此刻,付建國跟沈立冬飛奔迴了院子。


    付建國沒理孫家父子,直接進了家,看見王大媽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才放心下來。


    顧玉華安慰付建國:“媽剛有點受不住,現在那個主任走了,她已經好多了。是孫耀祖幹的齷齪事,不過院子裏的大爺大媽都幫著我們說話的。”她也沒講太多,把主要的先告訴了自己丈夫。


    付建國點點頭,轉身出門了。大家看著他朝孫耀祖走去,以為他要揍孫耀祖一頓。也沒人阻攔,這小子就欠揍!


    誰知,付建國一下子就跪在了孫耀祖麵前,真誠地說道:“孫耀祖,之前是我做得不對。你以後有事直接衝著我來行嗎?我娘年紀大了,玉華也瘦,受不了你折騰。你要是還有氣,你打我一頓,我不還手,行嗎?”


    孫耀祖也被付建國的舉動震驚到了,他現在特別難受,覺得自己這次真的丟人丟大發了。他急忙站起來,想把付建國扶起來:“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諒我吧!”說完,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孫向明的臉皮也漲得通紅,這付建國還不如把自家兒子打一頓呢。


    華大媽見不得這種場麵,一邊流淚一邊罵:“你一時頭腦發熱,毀的就是一個家庭!不就是建國打了你一次嗎,你這麽記仇?而且上次也是你先動的手啊!昏頭了你。”


    秦科長今天也在家,朗聲警告孫耀祖:“我們大院一向太平,結果出了你這顆老鼠屎。我告訴你,你下次再幹這種事,我拚盡全力也要把你趕出這個院子!”


    陸紅娟聽見眾人都在指責自己兒子,忍不住跑了出來:“你們別說了,我家耀祖知道錯了。人都走了,你們還要怎麽樣啊?”


    “還要怎麽樣?”錢大爺痛心疾首,“王大媽的事情是過了,但那個主任還沒過!他心裏有氣,誰知道後麵要怎麽折騰我們大家。耀祖現在害怕了,但他後麵要是再針對誰,再犯怎麽辦?整個院子都被他連累了!真是慈母多敗兒。”


    “這事確實是我們家錯了,我給大家賠不是。”說著,孫向明也彎下了腰道歉,“請大家給我家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們會商量好怎麽處理這件事的,明早給大家一個交代。”


    陶芹搖搖頭,孫耀祖估計真要廢了。招唿家裏其他人不要湊熱鬧了,迴家吃晚飯了。


    見沈家走了,其他人也漸漸散了。


    就看明早,孫家怎麽說了。


    孫家幾人,一個接一個迴了家。接著,大門一關,就開始商量這事該怎麽辦。


    “把耀祖送老家一段時間吧。”孫向明坐下來,就直接開口。


    陸紅娟不同意,鄉下又髒又臭,怎麽能讓兒子迴老家呢:“那不如送我媽那待一段時間,送了鄉下,有事都不能及時知道啊。”


    “就你家那兩間房?你大哥二哥能同意?”孫向明反問,陸紅娟不說話了。


    “至少鄉下房子大,我們一個月給我大哥十塊錢,我大哥會樂意的。”孫向明還是堅持。


    孫耀祖今天受到的衝擊特別大,突然開始明白自己的舉動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現在也不想麵對大院的鄰居,於是他同意了孫向明的意見。


    陸紅娟又開始哭:“我的兒,媽舍不得啊,就留下來吧。”


    “我陪著耀祖一起去。”崔招娣看見孫耀祖同意了,也表明要去鄉下了。她很清楚,沒了孫耀祖,自己在這個家也待不下去。不如跟著去鄉下受苦,迴來還能好過一點。


    陸紅娟不知道崔招娣的想法,就覺得這個兒媳婦還有點眼色:“招娣啊,我沒看錯你。到了鄉下你可得好好照顧耀祖啊。”


    孫向明這次正眼看了看崔招娣,好似把她的想法看透了,跟她保證:“你要是能把耀祖照顧好了,能讓他沉穩一點。等迴來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就這樣,這事就定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孫向明召集大家,把送孫耀祖迴老家的決定一說,眾人心中 的火氣也小了一些。這個年代,城裏人的優越感還是很高的,孫家能把孫耀祖送鄉下去,看來是真心想要改過。


    另外,孫耀祖又當著眾人的麵,誠懇地對王大媽一家道了歉,並遞上三張大團結作為賠償。


    王大媽估計昨晚也被付建國教育過來,很是心平氣和地拒絕了這筆錢:“耀祖願意改就很好了,錢我們就不收了,到了鄉下到處都要用錢呢,自己收著吧。之前我們兩家的恩怨,大家都忘了吧。”


    孫向明也是說到做到,直接請假,帶著孫耀祖跟崔招娣兩人迴了老家,跟大哥談妥一個月給十五塊錢的夥食費,就這樣把小夫妻倆扔在了鄉下。


    孫耀祖的鄉村生活,就這麽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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