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芳很快就收到了沈家發過來的電報,看見上麵寫著趙大山已經去世的消息。她呆愣了一會,眨巴著眼睛不敢相信。


    這就死了?


    由於沈秋分發電報時隻知道趙大山已經去世的消息,所以更詳細的信息也沒有了,況且電報太貴,也不能事事都說全。


    “立春哥,我真對不起爸媽,又讓他們給我處理爛攤子了。我這幾天請假,迴去一趟吧。”趙春芳坐立難安,自己從還沒進門時就給沈家添麻煩,現在自己親爹死了,還得公婆處理,實在是不像樣子。


    沈立春看自己媳婦好像並沒有那種親爹死了很傷心的感覺,想了想,提出了反對意見:“春芳,電報說得不仔細,我明天就迴一封,讓爸媽寫封信給我們。你看,你迴去的話光路上就好幾天了,事情肯定已經解決了。況且你想做白案師傅的事已經有些眉目了,領導們最近都挺喜歡你做的糕點。你這一去,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沈立春是很支持自己媳婦有一份工作的,在他看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現在領導吃過幾次糕點後已經記住了趙春芳這個名字,而且他也在想辦法促成這件事。媳婦要是一走,事情肯定就成不了了。


    不要小看部隊的食堂,也是藏龍臥虎的地方,多的是人想當這個白案師傅。


    “我就是覺得對不起爸媽,我給他們惹了太多麻煩了。”趙春芳突然崩潰,自己一心想要報答沈家,可事實卻是沈家一直在幫助自己。


    看著哭泣的趙春芳,沈立春安慰她:“我的爸媽,我了解,他們為人大度,不會計較這些事情的。別迴去了,我們等等他們後麵的信吧。”


    再說沈家。


    陶芹不是聖人,對於趙春芳他爹這次惹出來的事情,她心裏也不舒服。有時也會想到上輩子的大兒媳,父親是政委,母親也是高級知識分子,隻有自家沾兒媳婦家光的,從來沒有說需要沈家出手幫忙的時候。


    但也僅僅是想想而已,上輩子非要插手,搞得最後兒子都不理自己了,這輩子還是冷眼旁觀為好。春芳至少很能幹,還孝順自己,說不定她後麵也能闖出自己的一條路呢。


    陶芹這麽安慰自己,但寫信的時候是一點都沒給趙大山臉,把他進城找自己借錢的事、欠賭債的事、自己去要錢的事、趙家兩個姐姐都沒有過來的事,都寫上去了。她也毫不客氣地問大兒子要買紙錢花的兩塊錢跟分給陶家眾人的二十五塊錢,這錢自己可不會出。最後,詢問到手的四百三十七塊六毛怎麽分配,她是建議一家一半的。最後的最後,又添了一句,春芳兩個姐姐一共給了三塊錢。


    收到信看完之後,趙春芳麵紅耳赤,整個人臊得不行:“這種人怎麽就是我親爹啊!他要是不死,我都恨不得去掐死他!他哪來的臉去找爸媽借錢?死了也要下十八層地獄!”


    氣得捶了幾下桌子,趙春芳抬頭看向沈立春:“立春,我得給媽好好寫封信,媽跟爸可太不容易了,我得好好請下罪。媽提到的四百多塊錢,你怎麽想的?”


    “那錢全給爸媽,我們不要了,拿什麽拿。”沈立春也有些懊悔,這春芳她爹都簽了斷親書了,還敢來借錢鬧事。媽最愛臉了,可不得氣瘋了。


    “我們常年在外,照顧不到爸媽,本來就應該多給點。再說那四百多裏麵還有媽給的三百呢,我們其實就是給了爸媽一百多。”


    “我也是這麽想的。”趙春芳眼神發亮:“立春哥,你看我現在每個月也有十七塊錢的工資了,也能貼補點家用,這一百多我一年也能掙迴來了。就是可惜,已經被他花了一百多了。”


    說到這,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要是當時沒給彩禮就好了。”


    沈立春被自己媳婦逗笑了:“你在想什麽美事呢,當時要是不給這錢,我能娶到你?”


    一時收了聲,沈立春握住了趙春芳的手:“媳婦,你為什麽這麽焦慮呢?嫁給我之後,我也沒見你怎麽開心,一心要掙錢。你是因為我每個月少拿迴來一半的錢,在擔憂我們家的生活嗎?”


    “不是這樣的!”趙春芳急了,她才不讓沈立春誤會:“立春哥,你願意拿出一半的工資資助戰友,我很佩服你,這錢我是肯定不會眼饞的。”


    趙春芳不是那個剛出村什麽都不懂得村姑,通過在海島上的生活,她知道團長工資並不是隻有像沈立春說的六十八塊錢。不想夫妻間有隔閡,她直接就去問了沈立春,這才知道,她的立春哥每個月要資助六個家庭,每個家庭都要十塊錢。


    沈立春參加過幾次對外戰爭,是真的在槍林彈雨中經曆過的。他很幸運,活了下來並且一路高升,但他很多的戰友就沒這麽幸運了,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現在國家還不富裕,戰友的家人有的生活也很困難。於是,他就選了六家生活最困難的,每個月給點錢,至少能餓不死。


    趙春芳知道後,對沈立春的崇拜程度更上一層樓:她的立春哥就是大義!


    所以她怎麽會怪沈立春呢?她又有什麽資格怪沈立春呢,要不是沈立春,她現在估計已經被趙父隨便找個人家嫁了吧。


    “立春哥,我發誓,我沒有怪你。我是怪自己沒用,什麽都要人幫。我當初厚著臉皮嫁給你,其實就是不想再過苦日子了,我想過好日子。我實在是太壞了,我太自私了。如果沒有娶我,或許你的工作會更順利。而我卻什麽都幫不了你,還要拖後腿。”趙春芳攥緊了手,為什麽自己就這麽沒用呢?


    “你說的也有可能,如果有一門好親事,我或許能升得更高。但是,你怎麽就知道,我娶了你,我就不能再往上升一升了?”沈立春發現自己的媳婦實際上是太自卑了,心思這麽重,可是會生病的,“娶了你,我不後悔。這個家是要靠我們一起努力經營的,所以,不要老是往前看。”


    趙春芳已經哭得稀裏嘩啦了。


    沈立春看她哭得這麽厲害,很不厚道地笑了,還逗她:“可別哭了,打起精神來,我家媳婦可是要當白案師傅的人啊。說不定,你當了白案師傅,領導吃得舒坦,就把我也記一功呢。”


    這本是句玩笑話,可沒想到,沈立春後麵還真靠趙春芳入了領導的眼。


    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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