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畫壁,是一麵千丈峭壁,宛若刀削劍劈,是稷下峰外院弟子平日修行的地方。傳說畫壁之中幻景無數,外院弟子進入其中,會依修為和大道跟腳的差異看到不同幻景。可以說是量身打造的修行場地。


    最後一個區域便是萬卷書台了。


    萬卷書台九重樓,一重樓一境界。外院弟子隻能通過稷下峰進入一樓與二樓,再想登樓,就得進入稷上峰。


    萬卷書台所在的區域周圍還有十四座道觀堂,是學宮十四觀主、坐堂先生或者傳道師平日裏開課講堂的地方。修行路上,凡有疑問,皆可去道觀堂求解。


    付墨生入稷下峰之後,首先要去的便是桃花川。


    桃花川又名千燈寨。


    因為每座外院弟子的居舍樓前,都掛著一盞燈。此刻天色將暮,千燈點亮,倒是蔚為壯觀。


    據頭前帶路的師兄所言,學宮居舍樓棟數量富餘充足,故而稷下峰弟子基本上都可以一人占據一座兩重小樓。也可三五人同住,學宮對此管束不嚴,隻需向鎮山奉報備即可。


    小樓命名也頗為簡單。


    按照如今天下紀年的方式,即以十四觀分別紀年,每觀三百年。故而第一座居舍樓的序號是書卷一,依次傳遞。


    巧合的是,當前是熒惑二十三年,付墨生三人所選的小樓,剛好是熒惑二十三。


    身著燕雀服的外院弟子王林,將付墨生、初鴻以及南宮術送到門前掛著‘熒惑二十三’桃木牌的小樓前,打開樓門,“先稍作休息。半個時辰後,學宮會安排一位十四觀觀主,給今日所有入山的學子講一堂大課,也是入山課,地點就在鬼神畫壁前。若不識得路,跟著身著燕雀服的同窗走就是了,但凡成群結隊往相同方向去的,必是要聽課無疑。”


    付墨生三人謝過之後,目送王林離去。


    然後又目接宴客和諸葛離走來。


    兩人已經換了身燕雀服,腰間各自懸著‘名劍觀’與‘縱橫觀’青竹刻,入峰安頓之後,便一直候在桃花川外,等候付墨生三人。


    瞧見付墨生三人後,也不敢打擾。隻是靜靜跟隨著,一直待王林師兄走後,才趕上前來相會。


    “好小子!我都聽說了,杏子林裏有對白身兄妹,不顧傳道師周公顯先生的反對,硬是一擇熒惑觀,一擇混沌觀,惹來滿座震驚,無數非議。甚至還被冠以來學宮‘蹭吃蹭喝’的名頭。”宴客一拳捶在付墨生胸口,“這才剛入學宮,就鬧出這麽大動靜,以後日子怕是難消停了。”


    付墨生捂著胸口,無奈道:“我也不想。但總不能為了不惹人注目,就讓我們舍棄熒惑觀與混沌觀吧。”


    即使換了一身燕雀服,還是頭挽綸巾、手持羽扇的諸葛離站在南宮術身旁,兩人齊齊看著付墨生,麵帶笑意。


    宴客拽著付墨生手臂,走到一旁,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讓初鴻選擇混沌觀,會不會太魯莽?畢竟你看這丫頭,哪裏像是化形妖族?”


    付墨生思索片刻後說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九首青獅垂涎初鴻血肉的原因。”


    “妖族同食,雖有道理。但如果初鴻三個月後依然無法邁入破冥境,就會離開學宮,到時怎麽辦?”


    “那便證明初鴻並非妖族。到時,可能要請裴鳳樓幫個小忙了。”


    “怎麽說?”


    “百尺閣裏不是正缺個全職的店小二麽。”


    宴客迴頭看了小丫頭一眼。


    他開始有些同情少掌櫃裴鳳樓,並擔憂百尺閣的生意了。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擔憂多餘。畢竟百尺閣……本來就沒什麽客人!


    酉時正。


    桃花川裏今日入峰的學子們紛紛出樓,潮水一般朝鬼神畫壁走去……


    學宮鬼神畫壁所在,有一座撈月湖,在畫壁正前方。湖深不知幾許,卻聽說常常有外院弟子跳下去。


    撈月湖前,是一座煩屙亭,八角納春風。


    此刻煩屙亭裏坐著一位十四觀觀主,身穿紫金袍,神色無悲喜,不怒卻自威。然而在這觀主身旁,卻還坐著一名學宮弟子。


    燕雀服飾,是稷下峰的弟子。


    看那模樣,赫然便是裴鳳樓。


    煩屙亭下,寬闊的廣場中,剛入峰的學子陸陸續續而來,自覺整齊落座蒲團之上,看到身穿燕雀服飾的裴鳳樓時,都不免暗自詫異。


    這當中,自然也包括付墨生七人。


    “他就是神衍觀觀主裴孤神麽?裴鳳樓的老子?”宴客緊挨付墨生而坐,偷偷打量著煩屙亭裏身穿紫金袍的男子,小心翼翼說道。


    “不愧是父子,倒還真是像。”諸葛離輕搖羽扇。


    “聽說裴觀主是神景境修為,並非西千重洲人士,而是出自南客洲。”暮成雪美眸在裴鳳樓身上略作逗留。


    望著那道明明坐在萬眾矚目的高處,卻更似沉在深淵、落寞而孤寂的身影,她忽然覺得這少年好可憐。


    她似乎有些理解他的孤僻了。


    “殺父而進境!也真難為他了……”南宮術也是露出些許同情。


    作為鴻都學宮神衍觀觀主之子,裴鳳樓今日入學受到的關注自不在少。其實不僅是今日,許多年來,尤其是近兩年,每當學宮開山招生之際,他都會受到這樣的關注。


    人們似乎都很好奇,想看看這個赤衣郎是怎樣一步步殺死自己的父親,然後繼承其修為與神位的。


    是的,這些年,他被當成了笑話在看。


    他之所以選擇獨行,也是如此。他不想這種畸形的目光,落在自己難得交到的幾個朋友身上。


    然後被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他是裴孤神的兒子,出身沒得選。


    他要繼承父願,修行神衍觀,殺父而進境,大道沒得選。


    他這一生,能選擇的東西很少。


    所以他多選了幾個朋友。


    煩屙亭裏,裴鳳樓抬起頭,視線穿過重重人影,落在付墨生等人身上,難得露出一抹笑容。


    他起身對著裴孤神執了一禮,同為神衍觀神修所執的敬香禮,“父親,兒想與幾位朋友同坐聽課。”


    裴孤神驚疑了聲。


    他抬眼看了看裴鳳樓,一陣恍惚。


    就因為不願修行神衍觀,不願殺父而進境。這小子與自己鬧了數年的別扭。這‘父親’二字,已經多久沒有聽到了?


    他好奇朝廣場望去,人群裏,有七位少年少女的渴望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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