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山,巨大的龍骨下,烏壓壓的人群伏倒在地,遠看如同被風吹伏的小麥。


    “我頌你的名諱,龍與萬族之皇,不朽與癲狂的主宰,普蘭桑托斯啊!”


    紅袍祭司高舉雙手,“我將血與骨、理智與崇拜作為獻禮。”


    “請賜予我們鱗爪與飛翼。”他雙手展開,如同一個人形十字架。


    “還有火焰與龍瞳。”他低聲說,將手中盛放龍血的龍骨杯扔入祭壇銘刻的陣紋中。


    石刻的陣紋被鮮血覆蓋,被龍骨雙爪托舉天空的骨作血池緩緩下落。


    禱告的教徒們抬起頭,像祭司一樣張開手,渴求能沐浴龍血洗褪身上的垢,來以此獲得純淨的力。


    祭司在祭壇上冷冷四顧,他一隻眼是正常的灰色,一隻眼是鋥亮的黃金瞳。


    凡是被他那隻黃金瞳看見的教徒都爆發出興奮的唿喊,仿佛被龍瞳注視是一件極為了不起的事,即便他們從前認為龍是帶來毀滅的生物。


    那麽龍神會遷怒他們嗎?


    不,所有教徒包括祭司在剛加入飱龍會成為飱龍者時,便得到上一任教徒傳授的教義:


    【龍神什麽都知道,而龍神不在乎。】


    “可神不在乎,那豈不是連教徒的祈求都不在乎了嗎?”


    【所以我們要殺死更多的龍,用他們的血與骨獻祭,讓龍神在乎。】


    “沐浴龍血者,將受炎熱苦寒百日不止,但那是你化龍的前兆,隻要熬過百日再吃下龍心,那麽你們都將得到龍的力量!”


    祭司振臂高唿,“再也不會有高高在上的執法者稱你們為卑劣的無血者!


    還有那些繳納給各個舊血家族和執法者組織的掃霧費,高昂的保護費!


    表裏側通行的昂貴車票!隻針對無血者的遺忘律!那些——都統統見鬼去吧!”


    “我隻要化龍。”他祈禱道。


    “還有不朽……”最後一句隻是低聲,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壇下所有教眾齊聲禱告:“化龍!”


    於是龍骨在身後轟然崩塌,龍爪托舉的骨作血池墜落,將祭司的身影淹沒。


    氣氛、儀式、祭唱也隨之都來到了最高點。


    教徒們在血池墜落的瞬間高舉雙手,張開嘴與眼,等待龍血衝刷身體。


    血池在地上碎成青鐵色,但橫截麵為紅的骨塊,粉塵與化龍的齊聲成為頌唱,仿佛一場盛大的歡樂頌,竄上百米之高,在空中久久盤旋,化作霧飄散。


    可偏偏缺少了儀式中最重要的東西——血。


    血呢?


    所有教徒看向祭壇,粉塵撒開的觸覺像是紗霧。


    他們撥開霧,祭壇上空蕩蕩的,巨大的龍骨垃圾堆一樣砌著,龍骨下簇擁著數百顆紋飾通黑的蛋,那是教眾們獵殺飛龍亞種搶來還未完全孵化的蛋。


    一時間整個位於山穀間的祭壇都靜悄悄的,隻剩下不知情的教徒還在“化龍”的餘聲。


    從龍骨下爬出的祭司反應迅速,他重又張開手:“神取過了血與骨!這代表他……聽見了我們的禱告!”


    “讚美龍!”他說。


    教徒們齊聲讚美龍。


    “讚美神!”他又說。


    教徒們又齊聲讚美神。


    “下課……我是說散會!”


    教徒們聞言麵麵相覷,卻還是一齊左手做爪狀,從右肩“撕”向左肩——這是飱龍會獨有的“獵龍禮”,意指用龍爪撕裂自己為人的脆弱。


    但是禮行到中途教徒們停下了,因為他們發現祭壇上的祭司似乎動作做反了。


    可是沒人提出質疑,隻是效仿祭司將動作改成從左向右。


    祭司這麽做一定有他這麽做的道理。


    “原來不是我做錯了,是他們做反了。”


    祭司袍下的巴倫捏了把冷汗。


    獵龍禮結束,巴倫隨口又念了幾句安慰詞,便在漫天“血骨獻神,我心化龍”的邪教禱詞禮下了場。


    大概是因為身上祭司袍的緣故,路上一個又一個看見他的飱龍教徒都恭敬的尊稱他為大人。


    也是在此期間他通過打探知曉飱龍會的組織架構非常簡單,除了會長與副會長外,最大的官就是大祭司。


    每位大祭司統領一個類似當前百人左右的飱龍小分部,大祭司手下再分兩名祭司用以率領教徒分別進行每周一次的“血洗”與“食骨”。


    最後百日一次的“取心”與“飱龍”則是由大祭司本人主持。


    巴倫就是主持“血洗”的祭司,被稱為血司。


    至於“食骨”的祭司,則為骨司。


    巴倫通過調查還摸清飱龍會的大祭司共有十二位,實力根據教徒所見的瞳孔顏色粗略推斷,要麽黃金,要麽青銅。


    但黃金巴倫知曉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是青銅。


    青銅階的大祭司,不知道是什麽職業的執法者,反正到時候打不過就跑……


    可惜這【虛妄之繭】的代價太短了,不然以後沒事用兩下,到時候代價一來,恐怕就是伊薩克·牛頓本人來了也找不到我。


    巴倫邊在心裏吐槽,邊招來下屬詢問最近會裏有沒有擴招。


    教徒愣了愣,很恭敬地說大人,飱龍之宴雖然還未開始,但目前會裏並無多餘的位置分享“龍之力”。


    巴倫並不關心龍之力,他決定把話說的淺顯點:“最近教會周邊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最近風大浪急,我怕是執法者組織的奸細。”


    “有。“


    巴倫心裏一喜,但還是麵不改色問道:“誰?”


    “就在地牢,一個自稱康斯坦丁家煉金術師的矮人,因為嘴巴過於聒噪,大祭司打算等飱龍之宴開始後將他用作吸引蠟龍巴德的飼料。”


    “蠟龍巴德……”


    “一頭銀色的飛龍,據說他的翅膀在多年前與紅龍的大戰中,被龍炎燒化了膜翼,可飛龍是不飛翔就會抑鬱的龍族。”


    教徒低眉順眼的說,“於是為了不讓飛翔的感覺離自己而去,巴德終身用狂風托舉自己殘缺的翅膀翱翔在天空下,一旦停下,便終身不能翱翔。”


    “如同希臘神話裏以蠟為翼的伊卡洛斯,迎著太陽飛翔,即便最終的結局是墜落。”


    教徒說:“副會長說巴德將在不久後經過這座山穀之上,它已經老的快飛不動了,大祭司將用大批飛龍的血引來它的憤怒……”


    “再借著它的憤怒摧毀它。”巴倫冷冷接上教徒的話,“我明白了,現在我懷疑你是執法者的奸細,跟著我下地牢去吧。”


    他一拳揍暈了教徒,招來另一名教徒帶路。


    他說他要親自在地牢審訊“這名意誌不堅定的組織叛徒”,煩請帶路。


    謝謝。


    ——


    倫敦塔的最頂層。


    伊薩克·牛頓坐在安樂椅上,翻著膝上《盧恩符文的基礎運用》,掐指一算:


    “蘇格蘭高地本山威廉山脈斷層……飱龍會?龍騎士的命運倒也是強大,看起來似乎要突破青銅騎士了……”


    他手一揮,桌上紙筆自己動了起來。


    他用吩咐的口吻說:


    “迴信普羅爾法庭,倫敦塔不想參與任何有關巴倫·康斯坦丁的行動計劃。


    對,就是這麽寫……不要說髒話,能保持一點我當年在牛津的優雅嗎?”


    “對了,把巴倫·康斯坦丁還活著的消息散布出去,就說倫敦塔塔主的徒弟占卜出他的位置了,想要買他的消息就拿一公斤黃金來換,限時一小時,過時不候。”


    信封合上分成兩張從兩個方向飛出。


    “老師,你不是說不摻與巴倫·康斯坦丁的事情嗎?”小徒弟說。


    伊薩克·牛頓捋著發白的胡須,意味深長道:“快要起霧了,這錢剛好用作倫敦塔的經費。”


    “老師你該不會是去西敏寺進修了,怎麽說話那麽像童話裏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小徒弟吐槽。


    伊薩克將書翻到下一頁,淡淡道:“《亡靈之書》一百遍。”


    小徒弟大驚後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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