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鐵軍來到白家老屋院門外時,白杜鵑正在前院劈柴。


    今天火燒的太猛,消耗了不少木柴。


    她擔心後麵幾天大雪不停,再出去劈柴會更辛苦。


    “汪汪汪汪!”四眼第一個發現了討厭的家夥出現。


    “汪汪汪!”其他的狗也跟著叫起來。


    小玉和大嘴都長大了不少,叫起來也是氣勢十足。


    曹鐵軍被這些狗的氣勢震懾,嚇的沒敢直接叫門。


    白杜鵑直起腰看了一眼院外,她看見了曹鐵軍。


    曹鐵軍尷尬地笑著衝她招了招手,“那個……杜鵑……”


    白杜鵑沒理他,低頭繼續劈柴。


    小玉和大嘴都沒拴鏈子,它們在院裏可以自由跑來跑去。


    它們見曹鐵軍站著不走,全都聚在門口,叫的牙花子都齜出來了。


    冬天的柵欄十分脆弱,曹鐵軍生怕這些狗撲出來,“杜鵑你快看著點你家的狗。”


    白杜鵑咣咣劈碎個木頭墩子,轉頭衝著老屋大喊,“爺,曹鐵軍騷擾我。”


    曹鐵軍:???


    下一秒老屋的屋門“duang”地一聲被白誌勇踹開了。


    老冬狗子手裏端著獵槍衝了出來。


    曹鐵軍人都傻了,“白……白爺爺你冷靜!”


    白誌勇肩上披著羊皮襖,敞開著沒係扣,頭上沒戴帽子,渾身熱氣直冒。


    他端起獵槍瞄向曹鐵軍。


    曹鐵軍連連倒退,“白,白爺爺你別……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砰!”


    槍響了。


    曹鐵軍慘叫著摔倒在雪地上。


    附近的社員聽見槍聲驚慌失措地跑出來查看。


    “怎麽迴事?”


    “哪裏開槍?”


    “是敵特打進來了嗎?”


    “放屁,都快過年了,別嚇老子。”


    “咦,那不是曹鐵軍嗎?”


    社員們看到曹鐵軍坐在雪地上,屁股下麵焦黃的一灘水。


    “這是……尿了?”


    有人看到白誌勇在院裏端著槍,上前詢問,“白爺,出什麽事了?”


    白誌勇緩緩放下槍,打開院門走出來。


    曹鐵軍魂都快被嚇掉了,看見白誌勇出來連滾帶爬的往後退,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求饒的話。


    白誌勇指著曹鐵軍,“你下次再敢來膈應我孫女,我一槍爆了你的頭。”


    曹鐵軍嘴唇哆嗦著,想要辯解幾句。


    一旁過來兩個社員拉起他,勸道,“你快迴家吧,大過年的,招惹白爺做什麽。”


    “是啊,誰不知道白爺寶貝著他孫女呢,你都跟人家退婚了,還腆著在人家門口晃,這不是找打嗎?”


    “那……那也不能開槍……打,打人……”曹鐵軍好不容易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哎,白爺那個暴脾氣,真把他惹毛了,打死你人家往山裏一躲,誰也找不到他。”


    曹鐵軍被兩個社員架著送迴了家。


    白誌勇拿著獵槍站在院門口,陰冷地盯著曹鐵軍的背影,眼神如狼一般。


    雪下的更大了。


    白誌勇轉身進了院,正想說話忽然胳膊被他孫女抱住了。


    “謝謝爺爺……”白杜鵑聲音有些哽咽。


    她猜到爺爺會出來為她撐腰,但她沒想到爺爺會這麽狠。


    白誌勇摸了摸她的頭,“哼,那小子再敢來我肯定不會客氣。”


    白杜鵑抹了把眼睛 ,“爺,你對我真好。”


    白誌勇彈了她腦門一指頭,“我是你爺,你連親媽都不跟過來跟著我,我這把老骨頭肯定也會護著你,你去地窖裏把我泡的那瓶鹿血酒拿出來,今晚咱們倆喝一杯。”


    白杜鵑愣住,“我也要喝嗎?”


    “鹿血酒很補的,你這小身板少喝點沒事,咱們常年在山裏跑,連熊瞎子都不怕,還怕這點酒不成?”


    “好。”白杜鵑點頭應了。


    既然決定要當一個獵人,她就應該放的更開一點。


    獵人向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生來與風雪相伴,死後長眠於深山。


    ……


    白杜鵑以為曹鐵軍迴去後他們家人會來鬧事。


    可是一晚上過去了,曹家安安靜靜,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看來這一次曹鐵軍是真的怕了。


    雪越來越大,每片雪都像鵝毛一般,紛紛揚揚。


    廚房的灶膛裏,柴火爆出火星。


    鐵鍋裏燉著酸菜野豬腿,混著去年采的蘑菇咕嘟咕嘟冒著泡。


    白杜鵑和爺爺貼完了對聯和福字迴屋坐在溫暖的炕上。


    炕桌上擺著好幾個小碟子,裏麵裝著水果糖、炒瓜子、炒花生、炒鬆子、凍山梨。


    白誌勇低頭認真擦拭著獵槍。


    白杜鵑嗑著瓜子和爺爺聊著天,聽他說馴狗的事,屋裏的水汽裹著肉香落在結滿冰花的窗玻璃上。


    白杜鵑很享受這種幸福的感覺。


    幸福什麽?


    對她來說,幸福就是活下去,餓了有吃的 ,冷了有衣服,身邊還有疼愛她的親人。


    大隊的廣播喇叭突然響了起來。


    播音員的聲音穿透風雪:“社員同誌們注意了,今年春節,我們要發揚艱苦奮鬥的革命精神……每戶二兩白麵,不得多領冒領……”


    白杜鵑抬頭看了看白誌勇,“爺,咱們要去領嗎?”


    “咱家還少你這口吃的?”白誌勇頭也不抬地擦槍。


    白杜鵑笑了笑不再提領麵的事。


    大隊的麵都是上麵發下來的,每戶定量,本來就不多,二兩白麵根本不夠包餃子的。


    他們家又不缺這點吃的,不去領麵就能讓其他困難戶多領些。


    喇叭裏播音員的聲音還在繼續:“……據氣象站預報,今晚將有大到暴雪,請社員們做好防寒保暖工作。另外,公社決定明天上午召開春節聯歡會,要求每家派一名代表參加……”


    廣播裏喇叭響起歌曲《東方紅》,激昂的旋律在風雪中飄蕩。


    天黑後屋裏點起煤油燈。


    白杜鵑也不知怎麽想起了“死神哥”。


    他還是一個人在山上嗎?


    過年也是一個人。


    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念自己的家人,或者會悄悄下山去自己的叔叔家過年?


    想起劉向紅說的,一把草的房子和積蓄都被他弟弟占了去,估計“死神哥”和他叔叔的關係也不會很好。


    吃完了年夜飯白杜鵑閑來無事和爺爺玩起了撲克。


    白誌勇不愛玩撲克,非要教她下象棋,結果殺她的連敗五盤,搞的她心態都快崩了。


    “我不玩了。”白杜鵑嘟著嘴。


    “再下一盤。”白誌勇興致倒是挺高。


    “爺,虐菜有意思嗎?”


    白誌勇喝了酒臉色微微發紅,“嘿,有意思,可有意思了。”


    白杜鵑翻白眼。


    爺爺也有像小孩子般的幼稚時刻。


    “喂喂,全體社員老少爺們兒注意啦!全體社員老少爺們兒注意啦!”大喇叭突然響了起來。


    白杜鵑和白誌勇全都一愣。


    都這麽晚了還有廣播一般都是急事。


    而且這一次廣播裏傳來的不是播音員的聲音。


    大喇叭裏還能隱隱聽見背景的爭論聲。


    “……傷了兩個……全是血……必須轉送大醫院,衛生所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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