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紅拿著斧頭,費力地砍斷豬腿骨,“你問一把草的事?”


    “嗯,我爺有個朋友腿腳不好,他孫子私下跟我說他爺不聽大夫的話不肯吃藥,他就認湯藥,所以我想打聽下有沒有很厲害的中醫大夫。”這個借口是白杜鵑早就想好的。


    “這樣啊……”劉向紅直了直腰,歇了口氣,“一把草死了好幾年了,可惜了。”


    “啊?他不在了?”白杜鵑故作驚訝,“他怎麽沒的,他家在哪住,也許他的後人也在行醫。”


    “他的後人沒有行醫的,再說一把草當年也就是個赤腳大夫,他的本事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劉向紅道,“一把草是山那頭黑水大隊的人,聽說他翻山去別的大隊給人治病,在半路迴來的山路上遇到了熊,被熊吃的隻剩下了骨頭。”


    “一把草真名叫什麽?”白杜鵑問。


    劉向紅搖頭,“我哪知道,我就是聽大隊一些老人講過這個事。”


    “你聽誰講的?”


    “上了年紀的老人都知道,比如說王大爺……哎,我忘了他已經不在了,他老伴也許知道。”劉向紅突然一頓,“這件事你爺爺應該也知道,你可以直接問他呀。”


    白杜鵑心說她倒是想問呢,可爺爺就是不說。


    她覺得蘇毅安就是一把草的後人,但她沒有證據。


    劉向紅分好了野豬肉,白杜鵑拿走了她的那一半。


    劉向紅本想多給她些,白杜鵑不肯要。


    趕著雪橇離開楊家,白杜鵑抬頭看了看天。


    天快黑了。


    她沒有直接迴家,而是調頭去了王大爺家。


    王大爺去世後還沒來得及辦白事,隻在院子裏搭了臨時的棚子。


    白杜鵑叫門,好半天院裏才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木門吱呀打開一道縫,“誰呀?”


    “梁奶奶,我是白杜鵑。”她自報家門。


    “哦哦,是杜鵑啊,快進來,進來……”梁舒琴忙把門敞開,激動的伸出手來拉住她,“杜鵑,多虧你幫著把我家老頭子找迴來……”


    話沒說完就哭出聲。


    白杜鵑扶住梁舒琴,“梁奶奶你別哭,咱們有話進去說。”


    “哦,好好。”梁舒琴擦了擦眼睛,把白杜鵑讓進來。


    四眼、黑虎和小玉似乎也感受到了梁舒琴的悲傷,它們安靜地蹲坐在院子裏,不跑也不叫。


    白杜鵑先到棚子裏給王大爺上了香,然後從雪橇上取了兩大塊野豬肉。


    “梁奶奶,這些你留著吃。”


    梁舒琴驚的連連擺手 ,“這不成,不成的……你幫我把老頭子帶迴來,應該是我送東西給你……”


    白杜鵑握住她的手 ,“梁奶奶,我們找到王大爺時他曾經短暫地醒過來一會,他跟我說,讓我告訴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虧待了自己。”


    其實王大爺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過,這話是她編的,為的是讓梁舒琴好好的活下去。


    前兩世她晚年淒苦,都是餓死的。


    雖然是白梅出麵借走了她的口糧,但這背後都是莫老太太的指使。


    白梅有錯,但莫老太太更可恨。


    沒有莫老太太的貪婪,梁舒琴本可以熬過挨餓的這幾年。


    白梅是她親妹妹,她不希望再看到這個錯誤重複出現在第三世 。


    “梁奶奶你聽我說,這些肉你留著,辦白事也不要拿出來,你就當這些肉是王大爺委托我送給你的,留著你自己吃。”


    梁舒琴嘴唇哆嗦著,渾濁的眼淚默默地流。


    “還有……如果有人來問你借糧,你千萬不要借,特別是白梅,她要是來借糧,你就說家裏糧也不夠吃。”


    梁舒琴一愣。


    她不明白白杜鵑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白杜鵑知道梁老太太心善,又喜歡孩子。


    她以前被莫家苛待餓著肚子幹活時暈倒,老太太還偷偷給過她豆渣餅吃。


    “白梅是你小妹吧?”梁舒琴問,“她還在老莫家?”


    “嗯,我曾問過她和二妹要不要離開莫家跟我爺一塊過 ,她們拒絕了。”


    梁舒琴歎了口氣,“她們年紀小,舍不得親媽。”


    白杜鵑淡笑,“是啊 ,舍不得親媽。”


    她之所以舍去了親媽是因為她活了三世,看透了親媽自私的嘴臉。


    “白梅在莫家過的也不好吧?”梁舒琴關心地問。


    “是不怎麽好,我爺這邊日子還行,可她不願意走,我也沒辦法。”白杜鵑語氣輕鬆,“所以你別幫她,也許她在莫家過的再難些就能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我明白了,白梅要是來借糧,我不借。”梁舒琴自以為明白了白杜鵑的一番苦心。


    當大姐的希望兩個妹妹好,逼她們離開莫家跟著爺爺過。


    在她看來跟著白誌勇過也沒什麽不好的。


    白誌勇是個老獵人,本事大著呢,不過他進山住了好幾年,很少露麵,隊裏的小年輕都不知道他的厲害。


    梁舒琴收下了兩大塊野豬肉,又拉著白杜鵑說了會話。


    白杜鵑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到了‘一把草’上。


    梁舒琴果然知道這個人。


    “一把草……我記得他好像姓蘇,叫什麽不記得了,他是黑水大隊的人,去靠山大隊給一個叫徐保全的人看病。熬好了藥徐保全喝了,結果卻吐了血。


    徐保全的兒子也是個不吝的,動手打了一把草,還把他趕出家門。一把草在返家的山路上遇到了熊。”


    “一把草有後人嗎?”白杜鵑問。


    “他有一個弟弟。”


    “他沒兒女嗎?”


    “他有一個兒子。”梁舒琴歎了一口氣,“一把草沒的時候他兒子才14歲,聽說沒過多久一把草的老婆也死了,那孩子沒了爹沒了娘卻不哭不鬧,隻是在一夜間白了頭發。”


    白杜鵑:“……”


    白頭發!


    她想起了蘇毅安那頭與年齡不相符的花白頭發。


    原來他的頭發是這樣才變白的嗎?


    說起來還挺可憐。


    但是她隻同情了蘇毅安一秒就恢複了冷靜。


    蘇毅安固然可憐,但是她就不可憐嗎?


    兩世都生的不明不白。


    吃盡了生活的苦,到死都不知道兇手是誰。


    蘇毅安很有可能與她前兩世的死有關,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他的嫌疑最大。


    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她立即收迴了那點原本就不多的對蘇毅安的同情,“那……一把草的兒子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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