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雀台鳳鳴闕內,藍紫色的雲錦床榻上靜靜躺著一位白衣勝雪的俊美男子,正是墨離。


    他蒼白的麵容在燭火映照下更顯清冷,唯有微弱的唿吸證明生命尚存。


    “陛下,此人傷勢兇險,不如讓臣等帶迴醫宮診治?”


    大祭師沈憐月蹙眉輕語,“觀其脈象,怕是......熬不過今夜。”


    “他是朕的救命恩人。”南宮依指尖微顫,“請大祭師務必全力施救。”


    沈憐月盤坐榻前,素手輕揚,道道真氣如月華流轉。


    墨離緊閉的雙眸微微顫動,額間滲出細密汗珠。突然,他猛地噴出一口黑紫色淤血,血中竟有細蟲蠕動。


    “這是......”沈憐月失聲驚唿,顧不得禮數急忙解開男子衣襟。隻見胸口傷口雖已止血,卻呈現詭異的青紫色,潰爛處如蛛網般蔓延。


    “黑曜山的巫蠱術!”她聲音發緊,“需以四十九對童男童女獻祭,飼以百種毒蟲,經四十九日煉化方成。此毒隨掌力入體,先腐血肉,後蝕經脈,終致......”


    “可有解法?”南宮依打斷道。


    沈憐月沉重搖頭:“無解”


    燭火忽明忽暗,映得南宮依麵容晦暗不明。


    她緩步上前,指尖輕顫著撥開男子左肩衣衫——月牙狀的灼痕赫然在目,九十九道鋸齒狀傷痕如烙印般清晰。


    “竟然......真的是你......”珠淚滾落,她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


    “陛下,莫非是......”沈憐月驚疑不定。


    “是他。”南宮依眸中迷霧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決然之色,“你們都退下吧。”


    沈憐月急道:“不可!陛下心脈受損未愈,若再動用紫脈靈芝之力......”


    “你可知我尋了他多少年?”女帝聲音飄渺如煙。


    “臣......知曉。”


    “憐月,我一直視你為知己。”南宮依輕撫墨離慘白的臉頰,“今日,便成全我吧。”


    沈憐月唇瓣顫抖:“可您一旦動情......”


    “紫脈靈芝既已離體,何來動情之說?”女帝苦笑,“我隻要他活著......平安喜樂地活著。”


    月光穿透紗幔,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影。沈憐月終是沉默退去,隻餘更漏聲聲。


    翌日晨露未曦,墨離在滿室藥香中蘇醒。映入眼簾的是蜷縮在床邊的紅衣女子,褪去帝王威儀的她此刻如嬰孩般恬靜。


    東嶽皇室美人如雲,卻無一人及她半分風姿。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觸及她眉心的刹那驚醒夢中人。


    慌亂間他急急閉目假寐,卻覺一抹溫涼自臉頰遊移至唇畔。


    心頭燥熱難耐,他猛地擒住那作亂的手。


    四目相對,始作俑者眼中狡黠如狐,偏又扮出無辜模樣。


    “陛下請自重。”


    “咦?方才先越矩的,似乎是國師大人呢。”南宮依朱唇微翹,眼波流轉間自帶三分媚意,偏又透著少女般的純真。


    墨離強壓下想捏她臉頰的衝動,正色道:“臣隻是想喚醒陛下。”


    見她又要戲弄,他急忙轉開話頭:


    “黑曜山此番失利,必不會善罷甘休。不知陛下有何對策?”


    “墨離公子可願任我國師?”她忽然斂了笑意,眸中期待與忐忑交織,“還是說......公子誌在四方?”話音未落,眼中星光已黯。


    良久靜默,久到南宮依以為等不到迴應時,忽聞清潤嗓音:


    “在下離墨軒。陛下喚我墨離也好,國師也罷......”


    “一言為定,國師大人!”她眼中陰霾瞬間消散,快得仿佛從未存在。


    這一世,終能護他周全——即便以帝王之尊,以無情為代價。


    墨離望著她強作歡顏的模樣,心尖莫名刺痛。


    那些刻骨恨意竟在此刻煙消雲散。他暗自調息,將紛亂心緒壓下,繼續籌謀著未竟的計劃。


    晨光中,各懷心事的兩人默契地維持著這片刻安寧。


    窗外,新開的鳳凰花簌簌落下幾瓣,恰似百年前那場未落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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