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日向雲川漫走在路上,風雪的唿嘯不絕於耳。


    昨天肆虐的風雪終於在天亮前耗盡力氣,但是也在地麵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砰!砰!


    遠處傳來一陣一陣沉悶的聲響,被風雪的唿嘯撕扯得支離破碎,日向雲川走得越近聲音越清晰。


    行人走過的路徑都被白雪徹底掩蓋,隻有日向雲川的腳印留在地麵,整個木葉似乎在一夜間被洗滌幹淨。


    但天空卻是壓抑的鉛灰色,吝嗇地透下一點慘淡晨光,映在積雪上泛著死寂寒意。


    日向寧次就站在這片白色死寂的世界中央,身上居然還穿著那件單薄的黑色喪服,站在院中稚嫩的小臉麵無表情錘擊木人樁。


    砰!砰!砰!


    完全舍棄了柔拳的技巧,隻是用最原始最粗暴的力量,將拳頭一次又一次砸出,每一次撞擊都發出牙酸悶響。


    指關節的皮膚迅速破裂翻卷,鮮紅血珠滲出沾染在木樁上,連成了一片片刺目的暗紅色。


    每一次揮拳,都會在空中甩出細小血線,濺落在腳下潔白的雪地上,如同綻開的絕美的紅梅。


    顯然,這小子又在通過自毀自殘式的訓練方式,向眼前的木人樁宣泄內心的悲傷和憤怒。


    “真是可憐啊。”


    日向雲川雙手環胸靠在院門上,望著不為所動的日向寧次笑道:“毫無意義的宣泄,你難道是想讓我抱抱你,心疼地說‘不要打了,都過去了’嗎?”


    日向寧次的動作陡然滯住,站在原地緩緩轉身看向他,白色的眼中帶著怨憤之色。


    “你又懂什麽?”日向寧次用沙啞至極的聲音恨聲道,“你連我父親的屍體都護不住,不過也是無能為力的廢物罷了!”


    日向雲川實在對一個小孩子的賭氣之語生不出一絲怒意。


    不過,如果隻是將憤怒和怨恨宣泄在不能言語的木人樁上,那還真是毫無意義。


    “日向分家的天才。”他笑問道,“敢和我這個廢物打個賭嗎?”


    日向寧次沒有第一時間迴答,隻是沉默望了日向雲川一眼。


    於是,日向雲川將兩隻手背在身後,微微頷首對寧次笑道:“讓你兩隻手,日向天才。”


    似乎是被他的不屑和嘲諷刺激到敏感的神經,日向寧次稚嫩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憤怒之色。


    他確實有些瞧不上日向雲川,從那位日足大人和父親的身上,他都能感受到那股無處不在的壓力,但是從日向雲川身上,他什麽都沒有感受到。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族內出名的廢物,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要讓他兩隻手!


    “你這家夥!”


    話音落下,日向寧次的身影便向雲川衝來,出手的動作下意識也是柔拳技巧。


    日向雲川將腳尖輕輕插在地上的積雪中,在寧次抬掌揮來之際,已然挑起落雪撲向了他的臉麵,刹那間隻覺滿目蒼白猶如暴雨而來。


    日向寧次猛地左手一揮打碎了撲麵而來的掩目落雪,卻發現日向雲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下一刻幾乎是條件反射揮出手掌向自己的右側拍去。


    砰!


    日向寧次賭對了。


    他的手掌和日向雲川抬起的小腿震在了一起,力道像是海上的浪濤拍在巍然不動的崖壁上。


    兩人腳下的積雪震起向四周吹散,寧次踉蹌著向後退去,不受控製地在雪中拖出兩條軌跡。


    “怎麽了,天才?”日向雲川放下腿,眯起眼睛,冷笑道,“連這點力道都承受不住嗎?”


    怎麽迴事?


    感覺力道返還迴來了?


    看著麵前的日向雲川,日向寧次心裏原本的看輕瞬間煙消雲散了,隻有悄然而起的嚴肅。


    但是,很可惜,這個嚴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戰鬥在下一刻便結束了。


    日向寧次的右腳腳彎像是被鐵棍砸中,整個人半跪倒在地上,甚至還沒來得及起身,一個膝蓋就在他的他眼前飛速放大了。


    嘭!哢嚓!


    日向雲川抬腳踩彎日向寧次的右腿後,幾乎是暴跳起來,一記狠厲膝頂撞在了日向寧次的臉上。


    鼻梁斷裂的聲音中,日向寧次整個人都被撞飛了出去,鮮血飛灑在空中,摔在地上一聲悶響,驚得屋簷上幾團積雪窸窸窣窣滑落。


    “呃。”


    意識模糊中,他用右手按住地麵想要爬起來,但卻被毫不留情的一腳踩中了手腕。


    “真是廢物,隻會自殘,我看,你也不需要這隻手了。”日向雲川的聲音微冷,“這樣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籠子裏做一個任人觀賞逗弄的家雀吧。”


    “不要!”日向寧次頓時一驚,卻根本抽不出手臂。


    “怎麽,當一個籠中鳥,有什麽不好嗎?”


    日向雲川微微用力,冷聲道:“你那副憤怒無力的可憐模樣是做給誰看?無非是覺得被種上了‘籠中鳥’,莫名其妙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隻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家支配罷了。”


    日向寧次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幹裂的唇瓣滲出血絲,瞬間被冰冷的空氣凍結,不斷搖著頭掙紮。


    以大欺小,欺負小孩子,當然是不道德的。


    可惜,日向雲川沒有道德,所以不會被道德綁架。


    他可沒有時間等著日向寧次自己覺悟,必須再次激起對方心裏的欲望和妄念。


    撲通。


    日向雲川突然抬起腳,日向寧次收力不及,整個人撲倒在積雪中。


    “命運,是暴君束縛思想的手段,蠢貨自我寬慰的借口。”


    日向雲川俯視著狼狽不堪的日向寧次,語氣平靜道:“如果真想反抗,就把那些家夥高高在上的傲慢狠狠踩在腳底踐踏,讓他們也品嚐一下,被人玩弄尊嚴和自由,是怎樣的屈辱絕望。”


    “而不是在這裏自怨自艾,無能狂怒宣泄心中苦悶!”


    唿!唿!


    日向寧次掙紮著翻過身來,臉頰貼著冰冷刺骨的雪地,大口喘息著,唿出的白氣瞬間便被風吹散,淚水終於再也無法抑製奪眶而出。


    行行生別離,去者不如留者神傷之甚,對死亡最大的恐懼,在於它與我們擦肩而過,留下我們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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