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子為我付茶錢。”


    我坐了下來,那人看了我一眼,隨即殷切道:“在下洪映明,見公子談吐不凡,有意結交,不知可否賞臉去舍下一坐。”


    誰要去你家坐!


    我笑道:“去你家做什麽?”


    “方才聽公子對茶葉種類頗為精通,在下家裏有上好的淩雲山雨後嫩茶,想請公子品嚐。”


    哦,這樣啊。品嚐之後便是要與我一來二去地結交,接著便是要稱兄道弟,與你成為酒肉朋友,日後你有事我相幫。


    我不介意酒肉朋友,我甚至有時候很羨慕那些一天到晚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雖然這種羨慕隻是偶爾的。


    我不能接受的是,刻意的靠近。


    所有刻意靠近都有蓄意勾結的成分。


    任何事情搭上勾結二字,便不太光明了。


    我沉下心,隨口道:“我其實不太喜歡淩雲山產的茶。我喜歡杜峰碎茶。以前在京我常喝那茶。”


    杜峰碎茶是朝廷貢品,非王公貴族不得喝。我告訴他我常喝那茶,便是暗指自己身份高貴,不是他可以攀附地起的。


    別看我是江湖劍客,但其實我十足地敏感。敏感到對所有的親近都懷有敏銳的審視和精準的判斷。


    “杜峰碎茶,我家也有。日日都有的喝,公子可去舍下一品。”


    哼!果然有問題啊。


    杜峰碎茶乃漠北王朝每年一次進貢給我大武朝的。每次隻有三十斤。


    他怎麽可能喝的到,而且還天天喝。


    連漠北王都未必能天天喝到。


    我蹙眉看他:“不必了。我不喜歡喝別人家的東西。”


    我自袖內掏出一張銀票丟給他,“多謝公子替我付茶錢,這張銀票當是迴禮。”


    我迴身要走,他身邊兩個人伸手攔住我,我白他二人一眼,什麽雜碎,也配攔我!


    那攔我的兩人亮出肉拳:“要是你今天不跟著我們公子走,今天咱們就能斷你一條胳膊。”


    寒冰劍不殺螻蟻。


    螻蟻也不配看到寒冰劍。


    暗刀會留下痕跡,掌法會髒了我的手,想來飛針是不錯的。


    我正猶豫著用什麽方式打倒他們,洪公子便輕聲笑道:“你們嚇到我的貴客了。”


    “這位公子,我不是對銀子斤斤計較之人。”他把桌上的銀票複又遞到我手裏,殷勤道:“我看公子是練過武的人,不如投入我的門下,做我的門客,幫我辦事。”


    我乜他一眼,我幫他辦什麽事。


    “日後,當然,你也不是幫我,而是幫日後的參元。”


    引而未發的飛針被我收迴袖內。


    什麽叫幫日後的參元?


    參元是通過考試選拔進入府衙成為府生,繼續科舉的人才。


    這委實叫我好奇。


    我笑道:“參元?都還沒開始府試呢,你倒先知道參元是誰了?”


    那公子對我神秘一笑:“如驊私塾是整個鎮上最好的私塾。如驊私塾裏的清元閣的柳如寞公子有才有德。又是咱們東華縣縣令的愛子,有權又有勢。咱們隻要保他成為參元。”


    我靜默了一瞬,隨即了然。


    師傅當年帶我隱居於東華縣,便是因為它距離京城不太遠,是京城腳下的四大府衙之一的流華府所管轄。


    如驊私塾是東華縣最好的私塾。


    如驊私塾送入府衙參加小試的學子也必然是德才兼備的。


    這個洪公子的意思很明顯了。


    那柳如寞一定做不到才德兼備,可是他又需要成為參元。


    唯一的辦法,便是使有能力與他競爭的學子都自願退縮。


    各府衙的府試題目是不一樣的,各縣每年都送三十名參元入府試,這之中的流程都隻有縣府管轄。


    所以想要混水摸魚那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我點點頭,表示了然。


    那洪公子見我點頭,以為我應允了,便笑著拉緊我的袖子道:“我早就看出兄台武力過人,隻要兄台幫我們柳公子抓一份名單上的才子,拉過去恐嚇一番就行。”


    我挑眉,“你怎麽知道我武力過人?”


    “我曾跟隨一些武館的師傅學過。一看公子走路腳不沾地還能不發聲音,便知道公子武力過人了。”他笑了笑:“請公子費心了。隻要公子做的好,還能將你舉薦給其它參元。”


    既然知道了這黑幕,那便好辦了。


    我轉身笑道:“明日此時,還在這裏,我來與你詳談,此刻我還有事。”


    那洪公子攔住我笑道:“先去舍下坐一坐吧。”


    我蹙眉看他:“不必了。有什麽明天再談吧。”


    “等等,你既然想為柳公子效力,就得先幫柳公子一個忙。”


    我轉身,就這麽信得過我?


    “什麽忙?”


    “如驊私塾有個叫冷一笑的,u看書 ww.uuanshu 他那裏拿一本叫《安平錄》的書,給我拿來。”


    冷一笑?《安平錄》?


    那不是我借給他的嗎?這本書這麽重要?


    我垂頭暗笑,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背地裏算計冷一笑的人是你們,看來昨夜那兩個少年也是受你們指使了。


    “怎……”


    那人話未說完,我手中飛針已經射出。


    洪公子倒地,我這針叫索命閻羅,能改變人體氣血運行,使人無時無刻不會看見那些被自己害過的人的魂魄。


    我想每一個走科舉這條路的寒門弟子都有一個光宗耀祖的心。


    可這顆心卻因為這種權勢的走狗而被要挾而迫於淪落。


    我想他害過的人一定不少。


    果然,洪公子立刻瘋了一般大喊:“穆公子,你不要過來啊。不是我害你不能參加府試,是你擋了周參元的路。”


    那兩個他的仆從立刻撲上去扶著他,慌急地捂住他的嘴。


    這種事,當然不能亂說。


    “魂魄,是被害的穆公子的魂魄,他站在茅坑裏問我,為什麽害他!”


    那兩人拉著洪公子急急忙忙地離開。


    我冷笑了一聲,轉身下樓。


    茶館離如驊私塾不遠,我已經聽到了如驊私塾放課的聲音。


    中午的午飯,很多學子選擇在外麵吃。


    冷一笑怕是知道我會來找他,第一個衝出私塾門口,果然看到我便要撲上來。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這孩子還是這樣的毛毛躁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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