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打算抄本錯的給他嗎?”莫小淨看著我道。


    我沉吟了一瞬,反問道:“你不覺得這樣不疼不癢地,實在是太便宜他了嗎?”


    對柳如寞這樣有錢有權的公子哥兒來說,給他一本假的讓他沮喪,實在算不得什麽教訓。


    “那,你想怎麽樣?”


    莫小淨疑惑地看著我。


    我在她耳邊密語,將我的打算說出來。


    莫小淨看著我,“都說你無欲無求,與世無爭,沒想到,你算計起人來,也是這麽厲害。”


    我搖搖手,“我算計的可不是人,我算計的是衣冠禽獸。”


    “師傅,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啊?”冷一笑看著我們。


    我與莫小淨對視一笑,隨即看向他,齊聲道:“沒什麽,反正柳如寞那個禽獸呢,就交給我們了。”


    “那弟子,現在是什麽都不用做了嗎”


    我看著冷一笑道:“我早說給你聽,要你謹言慎行。你卻還在茶館裏看《安平錄》,招惹上了柳如寞。為了讓你長個教訓,為師罰你抄書罷了。”


    方才進月卿樓時,我便看到了一樓的排排桌椅兩側有櫃子,櫃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桃花枝宴豔曲集》。


    江南一帶有老人名叫玉濃華者,獨來獨往,頭戴鬥笠,麵遮華巾,喜出入秦樓楚館,擅寫豔曲。幾乎江南臨水一帶的青樓女所彈唱的曲詞,十有九成是他所寫。


    有好事者將其筆墨輯錄成集子,取名《桃花枝宴豔曲集》。


    後來,朝廷以此集子汙穢為由,禁止書局刊印此書。


    更禁止世人傳頌其中詞句。


    但那已經是前朝的事了。


    現在,這部集子又重現世麵,不少青樓便有此集子。


    我吩咐莫小淨道:“去把你樓下的那幾本書拿來,再準備筆墨紙硯。”


    “你要他抄那些書?”


    我點點頭,有何不可?


    這世上,有清便有濁。這種豔曲在皇城也是流傳遍地。


    冷一笑日後當大宰,難免要對付的人形形色色,讓他看點豔曲,見識更多也好。


    很快,顧橘拿來了書,身後跟著一個小丫頭,低眉順眼地將筆墨紙硯送了過來。


    那丫頭長得倒是好看,就是幹瘦了些。


    “公子,含丹為你磨墨吧。”


    這聲音,正是那妖星。


    冷一笑聞聲轉過頭看她,正對視上那雙水靈靈的眼睛。


    我便坐在他旁邊,側著身,看著這六七歲的小女孩,皮膚微黃,小唇小鼻,唿吸淺淺,看容色沉默安靜,氣息像我缺月居後頭山穀中隱匿於茂密草叢的兔子。


    看起來柔柔弱弱,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平添了幾絲生氣。


    “你叫含丹?這名字真好聽。”


    我打量著她,心裏忽然覺得自己很多嘴。


    含丹低頭答道:“我本來沒有名字,爹娘叫我賤丫頭。是顧老板給我取的含丹的名字。”


    含丹說完看了看顧橘,顧橘點點頭,道:“聽門主說,這位小公子十分喜歡含丹姑娘,所以我命她來磨墨。”


    莫小淨眼角彎彎,似乎是憋不住笑意了。


    我無語皺眉。冷一笑什麽時候對這位姑娘十分喜愛了。


    以前覺得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很誇張,現在才明白這是多麽生動。


    冷一笑隻是見這姑娘可憐,微一動了憐憫之情,並無他想,別人恨不得把這姑娘塞他懷裏。


    我問冷一笑道:“你要這姑娘伺候你?”


    冷一笑立刻把宣紙用鎮紙壓好,自己取過硯台,自己磨起墨來。


    含丹神色惶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窗外。


    隨即鼻子抽了抽,眼淚便要下來。


    冷一笑頓住磨墨的手,看著我,不知所措。


    “看為師做什麽?你讀書讀傻了嗎?”


    他自己要發善心,自己惹的姑娘,自然是自己解決。


    我拉著莫小淨的袖子,把她拉到了樓下。


    撇下冷一笑自己處理。


    “其實,師弟也沒做錯什麽啊。你幹嘛板著個臉?”


    莫小淨看著我,好奇道:“你對你徒弟管得真多啊。要是,有個男人一定纏著我,你會不會生氣啊?”


    我冷漠地看著她,她許是受不住我如此冷淡的目光,便岔開話題,道:“你確定柳如寞會請我們暗刀門出手?”


    “當然。洪公子瘋了,洪公子的隨從跟了柳如寞。”我剖析道:“無論柳如寞是否知道洪公子已死。他必然知道洪公子瘋了的事實。瘋子說話瘋瘋癲癲,他難道不怕洪公子泄露密事?”


    莫小淨道:“所以,他一定會派人追查洪公子下落,而洪公子是我們暗刀門的人。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我。”


    我點點頭,問道:“你是如何認識柳如寞的?或者說,柳如寞是如何聯係上你們暗刀門的?”


    “他們公子哥兒自然有一個公子哥兒玩樂的圈子。當初柳如寞是通過周參元找上我的。”莫小淨說道:“周參元的事是洪公子的叔叔處理的。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愛和我頂嘴的幫裏老人。”


    莫小淨道:“應該那個時候,洪公子就跟在了他叔叔身邊,熟悉學習做這種事了。所以,我把洪映明給柳如寞,告訴他,以後是洪映明負責幫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因為洪映明是年輕的騷書生模樣就輕視他。”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種事,貴公子哥兒之間還會一個介紹給一個。還真是沾親帶故的感覺啊。


    我點了點頭,隨後道:“當初周參元介紹柳如寞來請你們暗刀門,你們在哪裏見麵?”


    莫小淨道:“當然是在這裏了。”她捏起一塊一樓碟子裏的酥餅,道:“就在這月卿樓,我在二樓包廂裏戴著麵具坐在屏風後麵和他談的。”


    莫小淨將嘴裏的酥餅咽了下去,說話間滿是香酥味兒,”師傅,你嚐一塊這個情比金堅外酥裏嫩柔滑香甜玉女金枝餅嗎?“


    什麽餅?


    這餅怎麽這麽一長串的名字?


    “你知道菜館報菜名嗎?“


    我當然知道。uu看書ww.uukanhu.om


    ”可,這和這酥餅的名字有何關係?“


    ”剛開始的時候呢,月卿樓對麵有個小飯館,我去過一次,那飯館裏有個會報菜名的廚子。客人一來,就站在那裏抱菜名,一報一長串,吸引很多顧客去吃他們飯館的菜。於是,我也就效仿他們,也讓人給一樓客人看歌舞之前上菜的時候報菜名。“


    ”那,效果咋樣?“我問道。


    ”當然很好啦。對麵飯館的人也慕名來我月卿樓吃飯,不僅可以聽報菜名還可以看歌舞。”莫小淨垂眸:”然後我們這裏的夥計就被對麵飯館的夥計給打了。說我們學他們,說我們不要臉。“


    莫小淨道:“我堂堂暗刀門少門主豈能效仿別人,追隨別人的腳步呢。所以,我就給這裏的每一道吃食都起了一個比糖葫蘆串還長的名字。這樣上一道吃食,報一次名字,一個菜名抵十道,而且一口氣說完。每次上一道菜,眾客人都驚訝地喝彩。”


    莫小淨有些得意:“而且,我給這些吃食取得名字十分新奇,那些客人聽了頓時獵奇心起,紛紛要求加菜嚐鮮。你看我厲不厲害?”


    我笑了笑:“是很厲害,可是聽著奇特的名字,吃著普通的食物。那些客人不會覺得怪怪的嗎?有種被騙了的感覺嗎?”


    莫小淨不在乎地一揮手:“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一個人換了身行頭,就好像換了張皮,但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別人在乎的是自己吃的東西是否新奇,是否獨特,才不會在乎真正的口感呢。”


    這倒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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