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不認識通往柳府的路。


    但也知道柳府是東華縣唯一的大府,柳誌華想樹立清潔的官聲,恨不得天天自己的府邸越低調越好,可是整個東華縣再富的商家都不敢修建比柳府還華美的府邸。


    所謂,樹大招風,越有錢的商家越是表麵窮苦。


    想找柳府是很簡單的。


    單尋那大而不華,雅而不高的府邸便可尋得了。


    我走了會兒,果然尋到了柳府。


    街上車馬喧喧,高樓館閣齊矗,燈籠彩旗飄飄。


    幾個高樓與館閣的過道間還有乞丐躺著曬太陽。


    我看著那群乞丐,總覺得哪裏有問題。


    東華縣是絕對不可能會有乞丐窩的。


    當年,柳誌華為顯示自己治理有方,百姓富足,安居樂業,便把東華縣所有的乞丐都驅逐走了。


    特別是武成帝一朝時,東華縣在柳誌華的治下,全縣無一乞丐。


    現在,東華縣忽然多出了乞丐,而且還是在柳府附近,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又走了一段距離,發現柳府西側門對麵的街道口也躺著乞丐。


    這倒是奇怪了。


    東華縣日日都有捕快巡街,每日六班,一班換一個捕快。


    很顯然,這柳府附近已經巡了好幾班了。


    捕快不可能沒有發現這三三兩兩的乞丐,唯一的解釋就是明明發現這群乞丐,卻還是沒有驅逐。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我一路走來,其它地方都沒看到有乞丐,隻有柳府門前的乞丐莫名地多。


    我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但柳如寞的閑事令我忍不住好奇。


    我走進柳府對麵的茶舍,我要了一壺清茶便在靠窗地界坐了。


    柳府坐西朝東,對麵這座茶館倒像是柳家自己的產業。


    因為這茶館明寫著柳氏清茶。


    敢在縣太爺家對麵開茶館,必不是普通人。


    我本想挑一個靠東邊窗子的位子坐著,這樣便看得清柳府的動靜了。


    其實我很確定,這些乞丐就是在盯柳府的梢,柳府,已經被人盯上了。


    我挑了個位子坐下,店小二走過來,眯著眼笑道:“公子,這兒有客人訂了位子了。”


    我起身,欲往前麵一個靠窗的位子去,店小二笑道:“公子,這整個一樓這一排靠窗的都被人包了。”


    怎麽可能如此巧合?


    我笑道:“那算了,我便隨便找個位子坐吧。”


    我問小二道:“你說,你們茶舍附近怎麽有這麽多乞丐啊?不覺得這麽多乞丐不太吉利嗎?”


    “咳!”那小二笑道:“是有點不吉利,但也隻有今天在這兒。”


    “哦?怎麽說?”我問道:“你還能知道這些乞丐什麽時候離開?”


    茶舍小二笑了笑,道:“我早起就發現了這些乞丐。本來要逐走他們的。可是,他們說他們晚上就走,我看他們可憐,就沒逐他們。”


    我歎口氣:“唉,怎麽咱們縣的捕快也不管管這些。”


    茶舍小二笑道:“誰說不管了。早上我還看見捕快驅他們來著。但是那個大個兒乞丐說,他們都是從府區裏出來,投奔其它地方的,隻在這裏一天。那些捕快也不想管這種事,就放任他們了。”


    府裏的?


    皇城腳下有四大府,但那四大府衙的府主都不是“水至清則無魚”的官老爺。


    四大府衙的府區裏貧民也有,王公貴族也有,丐幫和鏢頭並存,俠盜和惡人共生。


    四大府衙的府區內的乞丐幫內部堪稱是龍蛇混雜,幫派林立。


    丐幫一般分布在富裕區,因為不算大富的地區是養不起丐幫的。


    府衙區內有王公貴族生活的街區,也有大官生活的街區。


    那裏就算是管家或者馬夫都比南方貧苦縣的富人們有氣派。


    府衙區的王公貴族也分得陛下恩寵的和隱退了的。


    府衙區的乞丐也分各種幫派。


    丐幫,聽起來是一個大幫派,其實內部分髒派和淨派。


    更別提丐幫內部各長老之間的派係鬥爭。


    他們對捕快說自己是從府區出來的。捕快也未必敢多加刁難,如果是府區王孫貴族住地街道上的乞丐,那捕快們還真惹不起。


    而且,丐幫怎麽著也算是江湖正教之一,不是捕快可以招惹的。


    而且,那群乞丐要是想在這裏鬧事,也不是這些巡街捕快可以應付的。


    所以,那些捕快聽他們說隻在這裏留一天,自然會放任之。


    我笑了笑,隨便地挑個地方坐了。


    這些乞丐留在這兒完全沒道理。


    我品著茶,坐在一邊,一會兒,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的靈耳神功用的好,聽得清楚門外三四個人的步子走向了這裏。


    而且步子很輕,內力不錯。


    我依舊低頭品茶。


    那幾人走了進來,並在靠窗的那一排坐了下來。


    側著頭看過去,有五個人。


    這茶館的窗子很大很寬敞。


    小二走過去,將兩條茶案拚在一起,拚成了一個大方桌。


    那五個人便圍桌而坐。


    兩個穿粗精皂色寬袖長袍,臉龐容長的束發男子同坐桌子北側,與兩個穿丹東石色長袍的披發壯漢相對而坐。


    另一個略矮,但身量纖纖的女郎坐在桌子西側。那女郎的個子約與冷一笑差不多高。


    我佯裝喝茶,出於好奇想仔細打量這女郎。


    但又怕盯著別人看,是不尊重的,並且,我借著餘光瞧那女子,雖看不分明,卻也知她是個矮個子的白淨美人。


    盯著美貌女郎看,勢必會被她瞧不起。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怕我被她盯上,要是被這女郎盯上,我十有八九是逃不過的。


    這一行人進來時,我用靈耳神功聽著是三四個人的聲音。


    可他們現在是五人,而且五人都是走進來的。


    這就說明,我的靈耳神功它漏掉了一個人。


    要麽是我的神功出了岔子,要麽,是他們五人中的某人輕功太高,已達到“閑花落地”的境界。


    江湖輕功最上乘便是“閑花落地”,這是比“飛鴻踏雪”還要高的輕功。


    “飛鴻踏雪”與“閑花落地”俱是同一前輩所創。“閑花落地”取一與大武朝通好的大國文豪“閑花落地聽無聲”之句,意指此輕功,無聲無息,令人難以察覺。


    我敢肯定,能逃過我靈耳神功耳力的輕功,必然是“閑花落地“。


    傳聞,這種輕功早在柳七絕死後便失傳了,不想,今日卻遇見了。


    對我這種劍客來說,能見識更高深的武學,便已經是朝聞道,夕死可矣了。


    我忍不住舉起茶杯,作著觀賞這青瓷杯的樣子,偷偷看那與我隔一桌的女郎,身量纖細,略顯單薄,穿一襲烏瑟紗衣,挽著斜髻,餘下的長發在腦後和鬢邊編了許多垂下來的小花辮子。


    倒是顯得俏皮,我還是未看清她的臉,隻敢看她這個人的邊邊角角。u看書 ww.uukansu.om


    怕對上她的眼睛,也怕她察覺我。


    師傅說,女人的眼睛要是與一個男人對上,便容易出事。


    我知她輕功已臻化境,怕是不好對付。


    我非惜命之人,隻是我的命是師傅給的,在師傅迴來之前,我還要保管好自己這條小命。


    茶舍小二倒來茶水,端上就茶吃的梅花餅。


    那桌上的壯漢拿起梅花餅,灑然一笑:“這餅比我以前吃過的都別致,比我見過的那許多女人都標致,還香。”


    與他同坐的漢子便拿起一塊,在鼻尖嗅了嗅,笑道:“不錯,確實很香。”


    對坐的披發壯漢發聲道:“我說,顧老大啊,就你那爛鼻子,還能聞出味道來?”


    那壯漢放下梅花餅,冷森森地笑道:“是啊,我顧老大是鼻子廢了,聞不出味兒。可是,我一看到護法,我就覺得香噴噴。特別是這冷豔的臉,光看著就覺得幽香逼人。”


    那女郎冷哼一聲,聲音帶怒:“顧老大,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否則迴去了,我讓你舌頭也廢了。”


    顧老大幹笑兩聲,不再言語。


    我覺得驚訝,那女郎說話時,麵前茶杯裏的煙氣竟是直直地上升。


    我再看她旁邊的人,麵前茶杯裏的煙氣都會因為說話嗬出的氣而散亂,唯有這個女郎說話時,麵前茶杯裏的煙氣不曾散亂,這說明,她說話或唿吸嗬出的氣息是很稀少的。


    在一個人的麵前放一杯滾熱的茶水,那個人說話,或者唿吸時,麵前茶水裏升出的霧氣不被吹亂,隻有兩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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