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洛懷姬便立在一側,洛懷姬將下巴放在我的肩頭,我十分清楚,這丫頭是想做給聖女看。


    其實南山教的教規很嚴明,聖女不得動情,洛懷姬不必防著聖女喜歡我。


    南山掃了聖女一眼,聖女伸出手掌,手掌心倒了一粒紅色藥丸。


    北山道:”吃了這個,便封住了你體內的大穴,從此安穩修心吧,若你心念通達,這藥力必然化開。“


    南山緩緩地捏起了藥丸,點蒼便在一旁冷笑道:”天之驕子洛南山,居然也是這種慘淡結局,不枉我那孽徒阿狸被你害死。“


    點蒼似是故意刺激南山,此言一出,南山果然受激,手中藥丸猛地一擲,袖子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墨扇。


    ”老夫等的便是此刻!“點蒼體內尚有滯礙,此刻卻不退反進,向南山逼去,南山墨扇直直刺向點蒼。


    ”前輩你過份了!”在點蒼與南山交手之際,北山的身子一滑,如鶻起,如兔動,竟然一下子滑到了點蒼與南山之間,將點蒼打向南山的胳膊生生架住。


    點蒼冷笑:“劍神,你若不出手,咱們今兒走不出這南山教。”


    洛懷姬將下巴自我肩頭移開,我負手,對著北山,以示絕無摻和之意。


    點蒼冷笑:“劍神竟然這種畏首畏尾的鼠輩!當真令人失望。”


    “前輩難道隻會用激將法嗎?”聖女開口道:”方才南山師叔分明就快吃下那藥了,前輩何必刺激他。“


    ”多嘴!“北山冷冷的訓斥。


    聖女杏臉一紅,便低頭肅然道:”弟子知錯。還請點蒼前輩不必記恨晚輩口無遮攔。“


    北山道:“前輩,我們南山之人與世隔絕久了,說話都直率,若有得罪,還請包涵。”


    點蒼冷笑一聲,將手放下。


    北山看著南山道:“好師弟,你莫要再鬧了。前輩他隨意一句話,便激的你如此,你還是好好去修心吧。”


    南山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麽,最後還是點點頭,道:“好。”


    北山蹙眉,還是道:“點蒼叔叔,小侄北山代師弟南山向您道歉,南山教若有欠巫族的,還請前輩不要追究我這師弟。”


    南山看著北山,道:“我要你代我道歉嗎?”


    北山道:“你我是同門兄弟,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若是惹禍,我自然要一同擔著,可你心裏矛盾煎熬,我卻隻能看著。為了不讓你煎熬,隻有封了你的內力,讓你好好修心才行。”


    南山不語。


    北山說的話十分令人折服,若我是南山,此刻也會迴心轉意。


    我定定地看著北山,忽然覺得他這樣的人,在江湖上是很少的。


    江湖上也不容許這種人長存,唯有南山教養得活這樣的人。


    南山自聖女手裏拿過藥瓶,自己親自倒出一粒藥丸吞了。


    點蒼看著他冷冷地笑著,北山轉身對點蒼一躬身,“來人,送巫族眾人下山!”


    “慢著!”點蒼轉過身看著我,對我道:“蕭公子,一起下山吧。”


    北山出聲道:“來者是客,蕭公子頭一次來,豈可空手而歸,再說,我久仰劍神大名,欲與劍神把酒共飲,切磋武藝,點蒼叔叔還是自行下山吧。”


    我看著北山,心中略感疑惑,他無緣無故留我做什麽,但是看他眼神清正,坦蕩明朗,便大抵放心,笑道:“在下亦有此意。”


    點蒼瞪我一眼,便與一幹教眾下山。


    但為提防他去缺月居搜書,我便在他背後道:“點蒼前輩,下月底我這徒兒要進行學院小試,您若是不甘心,還可來尋我。屆時咱們光明正大地比過。”


    小聖女跟在點蒼身後,戀戀不舍地迴頭看了冷一笑一眼。


    冷一笑與她眉目傳情。


    待巫族一行人徹底離去,北山才踱步至我身邊,以一種含著慈祥的目光看我。


    那目光令我心頭微微震動,生平第一次見到誰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般折射出一種博大又憐惜的光來。


    “我其實與令師尊有些交往。”北山款款道:“令師尊的所作所為皆令人折服其下,這次我師弟冒犯你了,我代他致歉。”


    北山說著便要向我拱手鞠躬,我無甚高尚品行,難當大禮,立刻止住他道:“南山長老與您皆是在下的前輩,前輩對我隻有指點,並無冒犯一說。師傅為人高超雅致,也不會介懷此事。況且,是我們擅闖了貴教。”


    南山立在他師兄身邊,雙手抱臂,微微歪著脖子,看著我道:“你這晚輩說話可真是好聽。”


    “師弟,師傅尚在閉關,但對你每日行徑亦是十分在意,你私自下山招惹點蒼的事他也知道的,u看書 ww.ukanshu 你去他關前好好地背教規去吧。”


    南山對著北山抿了抿唇,便不再說話,徑直地走了。


    北山請我們留宿一夜,還說要放廚娘下山,請我們照顧照顧她。


    北山所在的山頭十分幽靜,剛踏入進去,便感受到一股古樸之意。


    是夜,星光寥寥。


    夜空青黛如洗。


    北山的徒弟在山穀的溪邊小渡口上,給我們置了一桌酒席,我們席地而坐,這溪邊桃花灼灼,偶被長風拂落,飄然委地。


    北山道:“說起來,阿蓼她是東山師兄的徒弟,但是也在南山師弟手下學過幾年的招式,南山師弟不是冷情之人,卻非得抓她迴來,還想執以火刑,還不是因為阿蓼偷走了阿狸送給他的白玉瓶!”


    我接口道:“南山長老實則是癡情之人。”


    洛懷姬忽然發問:“其實,白玉瓶乃是我漠北之物,前輩你可知道?”


    “姑娘何出此言?”北山道:“追根溯源,白玉瓶是大楚公主楚三尊之物,大楚在漠北之前便存在了。”


    “可大楚已經亡國了。”洛懷姬咽下嘴裏的食物,天真地看著北山一字一句道:“大楚已經亡國了,那白玉瓶乃是我漠北的。”


    北山也是一字一句地迴答道:“可是大楚公主楚三尊尚在人世。”


    北山的氣派素來是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的,便是簡單陳述一件事,都令人感受到極強的威嚴和決不後退的氣勢,而且那氣勢還是含而不露確切存在的。


    洛懷姬應當第一次有一種碰釘子的感覺,當即不說話,低頭默默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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