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翹翹的骷髏自然是不會伸手摸他,他反倒是送出油燈去照骷髏的腦袋,還略俯身去照骷髏的麵目。


    因台階的原因,他的站位比骷髏的吊位要高一些。


    仔細查看能發現,骷髏確實有些不正常,骨頭上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細密劃痕,不知什麽東西造成的,不像是人為的,但也肯定不是天然的。


    骷髏不摸他,他反倒忍不住上手了,試著用手指在骷髏腦袋上摸了摸,眼睛看不明白的事,想用手去感觸一下這細密劃痕究竟是怎麽迴事。


    大頭突然閃身,也跳到了骨頭上,被庾慶一把給抓了迴來,這也是你能吃的?


    這一觸碰,骷髏動了起來。


    是晃動。


    庾慶抬頭看,吊著骷髏的繩子也奇怪,確切地說是掛繩子的地方有點奇怪,竟然是兩個環相扣,晃動也來自那個位置,還微微發出“咕嘰咕嘰”的古怪摩擦聲。


    目光又迴到骷髏身上,他能感覺到這具屍體變成骷髏的時間並不會太久,否則不會散發出那種惡臭。


    惡臭更多的是來自骷髏的衣裳,應該是沾染了血水的原因,血水腐敗後的氣味。


    正因為如此,他才奇怪,這死去沒太久的屍體,怎麽會變成一具這麽幹淨的骷髏?


    看骨頭上的劃痕,難道是什麽人刮幹淨的不成?


    偌大個聞府地下密道內,竟有人幹這種慘無人道之事?


    如此密道,竟有人幹這種事,再看下麵坑裏骸骨的成色,此地恐怕存在了很多年,若說聞氏的當家人不知道,他有點不信。


    若知道還放任為之,或者說有可能就是知情者幹的,念頭一起,他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一片富貴光景的背後竟暗藏了這般不成?


    然奇怪的是,骨頭刮幹淨了,為什麽又穿著衣服?


    刮幹淨後再幫骨頭架子穿上衣服不成?這恐怕隻有變態才能幹出來。


    還有坑裏那些堆積的骸骨,能看出基本也都穿著衣服,區別在於顱骨和軀幹都分開了。


    眼前吊著的這具骷髏的骸骨,油燈再次照明確認了一下,好像就是聞府家丁的衣服。仔細確認看,沒錯,還是青衣家丁的衣服,隻是被血染變了顏色而已。


    遂蹲下,盡量讓油燈照清楚坑裏骸骨的衣裳,發現形形色色男男女女的衣裳都有。


    他目光忽定格在一件衣服的袖子上,上麵好像繡了一朵青蓮標誌,一眼便認出是有些門派的做派,稍作聯想,頓暗暗吃驚,難道是青蓮山弟子的骸骨不成?


    聞氏的地下密道裏有慘死的青蓮山弟子,這鬼地方究竟是什麽情況?


    又站起看了看那吊著的骷髏,忽看了看自己腳下,又感到有些奇怪,從台階和吊繩的匹配高度來看,怎麽感覺腳下的台階就是為了配合這吊繩而建的。


    若非如此的話,建造在這個位置的台階未免有些突兀,這台階感覺像是專門給人上吊用的梯台。


    “咕嘰咕嘰”的晃動聲音還在,骷髏還在輕輕搖擺,上麵那吊環的潤滑程度也讓庾慶感到意外。


    忽然,有細微的,窸窸窣窣的,又像是沙粒在流淌的動靜響起。


    稍傾聽,不用刻意拿火光去照,就已經看到了,深坑底下突湧出一片白影,快速向四周湧去,以蔓延的方式爬上了石壁。


    什麽東西?高度戒備的庾慶送出油燈照看,發現竟是大量的螞蟻,又有點像蜘蛛,慘白色的,比綠豆稍大,跟隨這群螞蟻湧出來的,還有淡淡霧氣。


    “笛笛笛……”


    大頭又在這個時候鬼叫了起來,又把庾慶給驚了個手忙腳亂,一把捏緊了,然而大頭也就叫了一嗓子。


    也因為這聲提醒,庾慶感覺到這些螞蟻肯定不一般,眼看蟻群也爬上了腳下的台階,他迅速後閃飄落在地。


    既想弄清這些螞蟻是怎麽迴事,又擔心大頭的叫聲惹來什麽人,不時迴頭後看。


    數不清的螞蟻爬上牆壁,甚至是倒爬向牆頂上,在吊環上匯成一路,順著吊繩一路下爬,湧上了吊著的骷髏,往骷髏頭的孔眼裏鑽、衣服裏鑽。


    庾慶瞬間恍然大悟,明白了骷髏身上的那些細密劃痕是怎麽迴事,全是這些螞蟻咬的。


    能在骨頭上咬出痕跡來,這螞蟻的咬合力顯然不一般。


    哢!


    也許是爬上骷髏的螞蟻太多了,枯骨不堪負重,頸骨處斷開了,身首異處的嘩啦砸落進了深坑內,讓他明白了為什麽坑裏的骸骨都是腦袋搬家的。


    還有大量螞蟻在地上和牆壁上蔓延,快速向他爬了過來。


    能讓大頭發出叫聲,庾慶搞不清這些螞蟻有什麽鬼,不敢輕易招惹,迅速後退開了。


    很快,從地上、壁上、頂上蔓延而來的白影突然停止了推進,後麵堆疊而來的也到了同樣的位置就停下了,像是被什麽無形之物給擋住了。


    怎麽迴事?


    庾慶略怔,忽想到什麽,慢慢放開了自己的唿吸,果然,自己已經退到了那散發香氣的區域。


    這香氣竟然能攔阻這些螞蟻擴散?


    轉念一想,並不意外,那些屍體明顯都是被這些螞蟻給吃掉的,若無控製這些食人蟻的手段,哪敢養在住了大量人口的居家地底下,爬出去了的話,那還不得了。


    也因此,可以絕對確認,眼前的一切都是蓄意人為的,這些食人蟻是有人養在這的。


    在香氣散發區域外僵持了沒多久,螞蟻又如潮水般沙沙退下了,如同倒流迴了那座坑裏。


    看到淡淡充斥的霧氣,庾慶也不敢在其中呆久了。


    自己也感覺自己這次下來的時間有夠久了,頭迴下來摸情況又無法掌握外界的情況,下來太久不合適。


    遂迅速撤離。


    途中順道迴了趟通往家廟的密道口,再次站在了那孔眼中往外偷窺,發現外麵油燈的燈光已經黯淡了不少,那黃幔後麵鋪墊的蒲團又堆好了,至於那赤條條的男女自然是也不見了。


    想到那赤條條的畫麵,庾慶有點麵紅耳赤,口舌發幹,感覺體內有躁動。


    確認外麵的家廟裏沒人後,他後撤,開始撥轉那堵旋轉牆體,轉動到位後,輕微哢嚓一聲,又再次卡死了。


    將現場複位了,他才迅速撤離。


    一路拔除牆縫裏的標簽,跑迴到通往雜物間的路口時,他又舉燈朝那條不知通往外界什麽地方的地道照了照,好奇,想去看看,然轉念一想,還是克製了自己的好奇心。


    反正有的是時間,下次再來也不遲。


    收了心,迅速鑽迴,滅了油燈爬迴的庫房。


    靜默在洞口屏氣凝神了好一陣,確認無異常動靜,才慢慢關了鐵板,慢慢將磚塊複位。


    摸黑處理完了一切,出了庫房,又躡手躡腳到門口,摸了摸門下的枯枝,還在,應該沒人來過,這才放心移除了枯枝,又輕輕將門栓給插好了,這才悄然迴了自己的房間。


    榻上盤膝坐下後,梳理了一下進洞的情況,根據自己在地下發現的岔路口來看,今晚自己所探的出入口點,恐怕也就是十之一二的樣子。


    想到緊鎖的庫門,亂石堆疊的水路,還有那吊死人的坑,也不知這聞府的地下究竟藏了多少的秘密。


    想盤膝打坐繼續修煉,卻發現自己始終難以靜下心來,腦海裏始終有畫麵。


    不是那間家廟裏男女尋歡的畫麵,而是聞馨的樣貌在腦海裏翻來覆去。


    想的越多,越是意亂,無法靜心修煉,翻來覆去也無心睡眠。


    後出了門,搬了張椅子坐在院子裏,看著月光,神情時而傻笑,時而憂傷,時而惆悵而歎。


    小道士出山,第一次遇見了年紀相仿,長的好看,又感覺方方麵麵都合眼緣的女子。


    僅憑那氣質喲,他就覺得真好,哪怕多看看都感覺是賞心悅目的。


    總之入了心眼,覺得哪哪都好。


    然一想到人家已經定親了,他就忍不住抓了把心窩。


    這輩子頭迴因為一個不熟的女人感到了心痛,他現在很想看看聞馨的未婚夫到底是什麽貨色,娘的,估計也沒什麽本事吧,不就是出身比老子好,敢和老子上場單挑嗎?


    月光下的庾掌門,時而雙手捂麵,時而雙臂抱胸,時而噓長歎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小子變得好不正常……


    玉園。


    天剛亮,聞馨就早早起了,蹲在了屋簷下的鐵籠子跟前。


    籠子裏的小家夥,折騰累了就睡,肚子裏咕咕醒了後又嗷嗷叫的鬧。


    整個玉園的人,都快被它給折騰瘋了,吵得玉園的人根本沒辦法安心入睡。


    一晚又一晚的鬧騰,聞馨都被它搞出了黑眼圈,跟過來蹲下打著哈欠的小紅就更憔悴了。


    嗷啊嗷啊叫的小家夥,已經是叫的有氣無力了。


    見人來了,立馬朝天躺著鬧,四條小短腿朝天蹬個不停,還翻來翻去、滾來滾去,又撲在籠子上鬧,腦袋死命地要往外鑽,實在出不去,竟窩在角落裏嗚咽流淚,哭濕了眼角毛。


    哎喲喂,毛絨絨小家夥這傷心淚流的一幕,差點把聞馨一顆心給哭碎了。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對小紅道:“去請萍萍姐來。”


    小紅立刻去了,不一會兒硬拉了無精打采披頭散發的宋萍萍來,她也住在玉園內。


    “鬧死人了,不養了,宰了燉了吃了算了。”一臉不情願來的宋萍萍嘴裏嘀嘀咕咕埋怨。


    聞馨起身,與她商量道:“萍萍姐,還是放它出來吧。”


    宋萍萍瞬間清醒了一些,歎道:“我的三小姐啊,我師父都說了,現在就是斷奶的時候,跟小孩一樣,就是會鬧的嘛,不能總依著它呀,搞成習慣了,不如它意就鬧,那還得了?”


    聞馨抓了她手,“不是,萍萍姐,我是這樣想的,它每次一逃跑找迴來就變乖了,是不是有什麽原因,咱們放掉它,跟著看看,找出原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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