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會派人嚴密緊盯,嚴防他們搞出什麽事來。”


    聞魁應下,實則心裏清楚,老爺不輕舉妄動的原因不在什麽文會在即,而在青蓮山。


    文會隻是事關老爺的麵子,再大點也就是事關聞家的麵子而已,而青蓮山卻是事關家族的根本。


    青蓮山弟子鄒雲亭和那個牛有慶的不正常情況,隻怕是引起了老爺的警惕。


    老爺更想知道的恐怕是青蓮山在此事的背後有沒有扮演什麽角色。


    為此,老爺不惜順水推舟,搭上自己的孫女做餌,讓那牛有慶進了玉園……


    濘州城的夜,其繁華不比錦國京城差,真要比起來,京城因諸多禁忌的原因,夜間的熱鬧恐怕還不如濘州首府。而濘州因上佳的氣候和優越的地理位置,本就是錦國名列前茅的富裕之地。


    聞氏能在這樣的州城內占據偌大的地方建成府邸,也確實不凡。


    府外的夜晚很熱鬧,府內則比較清淨,處處燈火闌珊。


    玉園內,庾慶挑著燈籠巡查,把該點燈照明的地方都給點亮了。


    盡管知道自己在聞府已經留不久了,可該幹的活還在幹,並不覺得卑微,畢竟之前已經幹了那麽久。


    挑著燈籠返迴時,發現軒閣外有個人影,近前一看發現是小紅,隻見小紅正背個手走來走去,也不知在想什麽。


    見到他迴來了,小紅站定了等待。


    庾慶挑著燈籠往她臉上照了照,問:“有事?”


    “哎,討厭!”小紅一把撥開他的燈籠,薄嗔,感覺對方在調戲自己似的。


    “呃…”庾慶隻好將燈籠背開,再問:“有事?”


    小紅背著手,噘著嘴,上身晃動著轉來轉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哼了起來,最後以倨傲的語氣告知,“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胡亂做什麽非分之想,府裏的男女下人之間也是不能草率的,沒主人的允許,誰也不能勉強誰,不要當我好欺負,哼!”說罷一聲冷哼甩手而去。


    庾慶開始以為她是在說自己和聞馨的事,以為聞馨告訴了她什麽,後來就被搞糊塗了,自己和小紅之間好像也沒什麽吧?摸不著頭腦,茫然,愣是沒搞懂是什麽意思。


    “這丫鬟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嘀咕了一句的庾慶還抬起燈籠照了照,還想追去問問什麽意思,不過終究是因為今天的情緒不高而作罷了。


    提著燈籠迴了軒閣的小房間內,點亮油燈,吹滅的燈籠掛在了牆壁上,這才坐在了桌子旁觀察大頭。


    大頭也不知怎麽了,今天一天都沒有上他的身。


    大頭依然趴在桌子一角,一天下來似乎靜靜趴那沒動過一下,肚子還是圓鼓鼓的,不過明顯已經小了不少。


    真有點懷疑是不是死了,抓起看了看,發現又還是活的,隻好又放了迴去。


    庾慶能感覺到,大頭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亂吃了什麽東西,這吃撐的肚子明擺著。


    究竟會怎樣,該怎麽處理,他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解答,養火蟋蟀的,如雲兮所言,自己可能是第一人,應該也找不到前車之鑒,關鍵這事也不好找人打聽。


    大頭又不能直接溝通。


    沒辦法,再著急也隻能是任由大頭自己去扛了。


    現在的大頭在他的心理估價是挺高的,他也隻能在心裏祈禱大頭能沒事。


    洗漱後,無心修煉的庾慶躺在了床上,在黑暗中當睜眼瞎,白日裏衝動後的懊悔情緒又湧起。


    對聞馨表白心跡的情形一直反複在腦海裏折騰。


    最懊悔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搬出探花郎來說話,靠阿士衡的身份讓對方鬆口了又能怎樣?就算真在一起了,她遲早也會發現他庾慶是個騙子……


    書房裏,坐在案前的聞馨,柔靜而惆悵,一直守在兩幅字前,一幅五哥重金買來的,一幅她從雜物院竊取來的。


    白天被表白的一幕也一直在她腦海迴蕩。


    她清楚記得,對方差點說出了真實身份,那一刻她感受到的是不安。


    一旦讓對方吐露了真實身份,她的身份又怎麽可能與一個非家仆的男人來往。


    這讓她內心的懺悔之意綿綿不絕,一些情欲衝動方麵的想法超出了她的禮教之外,她感覺到了自己的邪惡。


    對方說出的“遠走高飛”四個字,更是對她產生了無比強烈的震撼,名揚天下的探花郎,天下第一才子居然說出了要帶她私奔的話!


    難以想象,她心潮澎湃難止,她的情緒到現在也依然難以平靜下來。


    這對她來說,猶如一場夢,是美夢,最美最美的夢。


    但她親手扼殺了這場美夢。


    那一刻,她多麽希望自己沒有婚約在身。


    如果沒有婚約,就衝那位願意放下一切的驕傲對她說出那樣的話,她願意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任何代價,不惜一切的跟他去私奔。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不管她之前有沒有見過宇文淵,不管宇文淵長的什麽樣,也不管自己喜不喜歡,既然是家中長輩定下的婚約,那她就必須遵守。


    不管將來好壞,她知道自己必須遵從禮教,必須成為宇文淵的妻子,女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何況她心裏隱隱清楚,宇文老爺子有不少學生在朝為官,有的甚至是身居高位,家族裏許許多多的人是不希望這樁婚事出意外的。當年爺爺為她訂婚的時候,曾隱晦告知過,不管她願不願意,這都是她為家族千年傳承應盡的責任……


    三天,樊無愁樊長老那邊言而有信,說三天就三天,宋萍萍和鄒雲亭一起將紫龍送了迴來。


    小狗子怕是餓壞了,餓的趴在籠子裏的四肢都在瑟瑟顫抖,一見聞馨就嗷嗷苦叫,淚汪汪而出。


    那叫一個小可憐,聞馨趕緊拿了食物喂它。


    哪還有什麽愛吃不愛吃的,小狗子之前討厭的“狗糧”,此時撲上去吃的嗚昂嗚昂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味道什麽的已經不重要了,隻要有的吃就行。


    趁這機會,庾慶對鄒雲亭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前一後陸續從圍著小狗子的人當中離開了,去了水榭旁。


    遠遠看去,庾慶好像在伺候鄒雲亭。


    暗暗觀察著四周的鄒雲亭低聲憤恨道:“你不是說大家保持距離,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嗎?你知不知道這玉園四周有多少雙護衛的眼睛在盯著?”


    庾慶:“一點小事,幫個忙。”


    鄒雲亭暗暗咬牙,卻也沒辦法,問:“什麽事?”


    庾慶:“我想進文樞閣翻閱典籍查找一些東西,幫我找個能進出文樞閣的人。”


    放下了兒女情長,開始幹脆利落辦正事了。


    鄒雲亭一愣,沒想到是這事,“查找什麽?”


    庾慶:“等你找到了合適的人,確定能進去了,我再告訴你。”


    事情不確定能辦之前,他不可能事先張揚的人盡皆知。


    鄒雲亭疑惑,“那是聞氏的崇文之地,加之珍藏有許多珍貴的古籍,不宜人來人往,所以製定了嚴格的規矩,沒正當原因是很難進去的。對了,聞馨是聞家比較容易進去的,你直接找她不就行了,何必拐彎抹角找我。”


    庾慶心裏嘀咕,一旦有情況,對你滅口比較好一些,嘴上卻道:“理由很簡單,我握有你的把柄,你不容易泄密。”


    沒說假話,這也確實是原因之一,對方確實是不敢輕易泄露他秘密的人。


    說的如此直白,鄒雲亭悶聲無語。


    庾慶又道:“聞氏依附於青蓮山,你身為青蓮山弟子,進一個破藏書閣也不行嗎?”


    鄒雲亭:“青蓮山弟子不是不能進,但在人家家裏就要守人家家裏的規矩,是要先經我師父那個長老同意的,才能找管家聞魁要到準入條子。再說了,青蓮山弟子進那地方幹嘛?突然開口很異常,很容易引起我師父懷疑,我師父未必會同意,同意了也會被盯上。”


    他很排斥,因為心裏明白,做的越多,會越陷越深。


    庾慶卻不放過他,“那就去找你那個老相好,她不是有兩個兒子嗎?都是聞氏正宗子孫,進去看看書不行嗎?讓她想辦法鼓搗她兒子進去翻找典籍。你若是覺得你不方便找,那我就親自去找她商量,你自己看著辦。”


    鄒雲亭一張臉黑了下來……


    “咦,他們兩個在那幹嘛?”


    圍觀小狗子進食的宋萍萍忽四周看了看,看到了師兄和那個家丁在一塊說話,不由好奇。


    小紅不以為然,“說話咯。”


    柔柔微風搖曳裙擺,亭亭玉立的聞馨順勢看去,凝望,眼中神情透著複雜情愫。


    自從那天後,庾慶與她再碰麵,都沒了話說,兩人眼神都沒了交集,甚至是刻意避免彼此有任何交流,但卻都會在對方不注意自己的時候,悄悄凝望著對方。


    曾經,她隻是純粹的仰慕某人,被其才華所驚豔,從未想過要與某人有逾越的關係,可庾慶打破了那份純粹,激起了她的心湖漣漪,就像打破了一道閘門,令她念頭時常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麵去想,也令她陷入了某種煎熬,寢食難安。


    庾慶雖然沒說,但聞馨卻莫名清晰地感覺到了,對方要走了,因為她,要離開她,要離開聞氏,別後永遠都不會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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