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爆響,三焚玉丹爐內冒起一股濃煙,一鍋藥又毀了。


    揮手散去煙霧,柳清歡仔細端詳爐中殘渣,轉迴頭拿起筆,邊想邊寫下這次煉丹的心得。


    “唉喲,又廢了!”身後傳來櫻娘的聲音,她一邊清理三焚玉丹爐,一邊心疼地數落道:“你這哪是煉丹,根本就是燒靈石啊。這才多久,你說你煉廢了多少靈藥,再大的家也經不起這麽敗啊!”


    柳清歡分出一分心神,頭也不抬地道:“這不是一時心癢嘛,最近收到不少以前沒有的靈材,隨便熟悉一下藥性。”


    “你就仗著你是青木聖體,還有個取之不竭的小洞天是吧?”櫻娘沒好氣地道:“也不想想我們平時幫你管理藥田多辛苦,你這甩手掌櫃當得倒好!”


    柳清歡嘿嘿一笑,也不迴嘴,埋頭寫自己的。


    櫻娘抱怨了一會兒,清理好藥爐,踱到他旁邊拿起擺在一旁的冊子翻了翻,嫌棄地道:“費了那麽多靈石,唯一的收獲就是你這本《水丹經注》越來越厚了。啊,你不會是想著書立傳吧?”


    柳清歡聞言,偏頭想了想:“嗯,也未嚐不可。”


    越想越妙,他伸手接過那本冊子,懷念地摸著已泛黃的封麵:“這本水方王的《水丹經注》,還是我練氣時得到的,當年裏麵隻有幾十個水丹方,基本都是練氣期能用的丹藥,築基期的也有一些。經過我這麽多年的積累和補充,卻是比那時厚了不止一倍。”


    一頁一頁往後翻,清瘦峻逸的字體是他的手跡,每到一個新地方,他就有收集丹方的習慣,及到後來,他還開始趁閑暇時自己琢磨和改良丹方,於是這書便越來越厚。


    《水丹經注》上如今不僅僅有丹方,還有各種備注、靈材的藥理、煉製的要決等等,一筆一劃,都凝結著他對丹道的理解。


    “等我迴去門派,就將此書放入傳功樓。”柳清歡笑道:“說不定還能得不少門派貢獻點呢。”


    櫻娘翻了個白眼:“你這些天靈石花得嘩嘩的,跟流水一樣。娃娃可跟我說了,你要是打它的靈脈的主意,它就跟你拚命。”


    柳清歡嘖了一聲,那隻脈魂還是跟以前一樣囂張,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根本就打不過他。


    “那條靈脈我沒打算動,一方麵能增加圖內的靈氣濃厚,另外藥田也需要靈氣,我還不至於做這種飲鳩止渴的事。你放心吧,靈石我還有不少,除了之前閉關時用了一些,剩下的盡夠花用了。要知道,當年在蓼莪靈園裏,我反劫了好幾個元嬰,得了他們的全部身家,再加上以前積累的,少說也有數十萬上品靈石。”


    櫻娘一揮衣袖,轉身往外走:“誰要聽你閑扯這些東西,我又不是你的管家!”


    “且等等。”柳清歡喚道,落下最後一筆,從懷中摸出又一本書:“櫻娘你看看,這本功法你可用得上。”


    “咦?”櫻娘返身而迴,好奇地接過那書:“化神煉魂法?”


    柳清歡說道:“這是本魂修功法,修至大成,可凝魂結晶,塑出肉身,真靈蛻變再無束縛。前日我去了場小拍賣會,見此法可能適合你,便順手拍到了手。”


    櫻娘神色變了變,低頭認真翻閱了一會兒,臉上乍喜乍悲,道:“你是認真的?”


    柳清歡整理著藥案,隨意頷首道:“這功法你可用得著?”


    櫻娘撫摸著手上的書,怔怔失神了半晌,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漸漸堅定:“可以。”


    “那就好。”柳清歡走過去將三焚玉丹爐收迴,道:“你且練著,什麽時候需要解除器靈的契約,跟我說一聲就行。”


    櫻娘輕笑了兩聲:“行吧,我就不說謝了。不過我粗略看了下,練到塑出肉身的境界少說也要數百年,那時再解不遲。”


    柳清歡亦笑道:“那好,這幾百年就要麻煩你繼續給我當管家了。”


    “想得美!”櫻娘笑罵了一句,在柳清歡看不到的地方,卻又失神了許久。


    兩人相處多年,情似姐弟,多餘的話也不用訴之於口。若能讓櫻娘重得肉身,柳清歡也不願生生拘著對方做一個器靈。


    柳清歡租住的客院很小,左右不過兩三間屋子,這邊剛收拾好臨時布置的煉丹房,就聽外麵響起敲門聲。


    他擦了擦手,解開法陣開了門,見是一臉高興的寧和,一邊往裏讓一邊道:“庚元道友今日沒來?”


    “孫兄有事出門了,我也好幾日沒見到他了。”


    “看道友神色,莫非遇到什麽喜事?”


    寧和先遞出厚厚一疊紙頁,笑道:“隻是師門中出了件喜事,不足道也。這大概是相關的所有文書了,你可先看一看。”


    “嗬嗬,道友果然神速。”


    “還好,這是大事,所以我就將相關的東西全部整理了出來。”


    柳清歡不動聲色地接過,先是粗略翻了翻,才一頁一頁看下去。


    寧和也不打擾他,自己倒了茶,坐在一邊慢慢喝著。


    屋內安靜下來,隻餘紙頁翻動的聲音,陽光從窗口射進來,一寸一寸移動。


    良久,柳清歡伸指在桌邊敲了敲,抬起頭來。


    寧和放下茶杯:“青木道友,怎麽樣?我就說我界對迴歸的小界麵十分優待吧,你看這些紙頁,每一張上都落有我界仙盟的圖章,所有都是真的,絕無半分虛假。”


    柳清歡沉吟道:“我可以假設,道友你並沒有將我的來曆透露給第三個人?”


    他笑笑:“還望道友能諒解我的謹慎,畢竟此事重大,而我人微力輕,不想有被人強迫的經曆。”


    寧和溫和地說道:“你隻管放心,我和孫兄都不會違背之前發下的心誓的。”


    柳清歡點點頭,站起身踱到窗前,問道:“我能問一下,道友為何會如此力促此事嗎?”


    寧和笑容淡下去,神情慢慢變得嚴肅:“青木道友,你應該也了解過萬斛界的曆史。我界的界麵在以前很不穩定,導致失落了不少地域,雖然我們是修士,不像凡人對國土、家園那般執著,但是,誰不想自己的故土穩定完整呢?”


    柳清歡想到雲夢澤,以及正在經曆的封界戰爭,無數雲夢澤的修士拋頭顱灑熱血,除了生存之爭,何嚐不是因為心中的一份故土情懷呢。


    就如他無論走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風景,魂牽夢縈的還是雲夢澤,隻有那裏,才是他真正的根之所在。他的家,也永遠都隻在文始派竹林山上一間小小的竹屋。


    寧和說話的神態不似作違,如果今天是庚元說這番話,他還會有幾分懷疑,但寧和這人性格溫潤真摯,又說了這麽一番話,讓他不由生起一種感同身受的戚戚。


    他垂下眼簾,看上攤在桌上的那堆紙,斟酌了下才道:“就如我當日所說,我做不了整個雲夢澤的主,這些東西隻有等我迴去後,再上交給長輩決策。所以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隻能做個中間傳話的人而已。”


    “我理解,道友隻需傳話就行了,至於後續事宜,可以再行商談,上麵的種種條款,到時也是可以議的。”寧和道:“那道友什麽時候迴去?”


    柳清歡自不會說暫時找不到迴雲夢澤的路徑,隻是道:“我在這裏還有點事,對了,今日卻要與道友告辭,我準備過幾日便出門遊曆一番。”


    “啊,你要離開渾天城?”


    “好不容易來了冥山戰域,自然出去逛一逛,才能不虛此行啊。”柳清歡笑道:“能接觸到傳說中的青冥之境,以及來自其他界麵的道友,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寧和也跟著笑起來:“也是,我當年初進戰域時,也是好奇地四處閑逛了好幾年。雖我們青冥這邊的後方還算安定,但如今戰事越發緊張,又有仙寶在外亂竄引發混亂,道友路上要小心些了。”


    他從懷中摸出一張符籙:“這是一張跨界傳送符,道友以後若迴到雲夢澤,你界修仙聯盟商議好,便可通過此符聯係到我。”


    柳清歡看了看那符,與當年歸不歸給他的那張差不多,但符紙卻是一種沉凝的紫色。


    他收起符:“好,這事便暫時到此了,後續再議。”


    寧和也不再多說,突然一拍腦袋,露出一絲赧意:“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未曾打聽到關於那位歸不歸前輩的任何事,歸不歸這名字應該是真名吧,道友可知這位前輩的道號?”


    柳清歡早有預料,隻是無所謂地道:“這事本就是我的私事,反勞道友費心了,找不到便找不到吧。對了,今日我還未去看仙寶的消息,你可要一起過去?”


    寧和跟著站起來,卻說道:“道友還不知道嗎,仙寶如今又失蹤了。”


    柳清歡訝然停步:“又失蹤了?”


    “是啊,我之前經過天地譜石碑處,就見浮於廣場上空的金字都消失了,現在滿城都在議論這事呢。”


    柳清歡不解:“為何會失蹤?”


    “應該是仙寶自己從人手中跑了吧。”寧和攤手道:“據說最後一位得到仙寶的,是一個叫曦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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