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蘇午迴話,姥姥就揚首看向柴房門外,喊道:“虎子,虎子!”


    在門外劈柴的李黑虎聽到姥姥的喊聲,放下斧頭匆匆走進了柴屋,眼神茫然地看著坐在小凳子上的祖孫二人,開口道:“奶奶,您喊我?


    什麽事?”


    老婦人哼了一聲,瞪著不明所以的李黑虎,道:“虎子,奶奶問你,打生樁的石匠是怎麽迴事啊?”


    李黑虎臉色一滯,目光立刻看向了一旁的蘇午。


    蘇午神色如常,在此時出聲道:“姥姥,我今也不是小孩子了。


    如今即便沒有李黑虎在我耳邊說起這些,也會有張三李四不注意,把當年的事情透漏出來一些,我又不是沒有心眼的傻子,總會對娘親過去的事情多些心思,留意起來的。


    而且,我這次生病,就是因為總是在半夜間見到一個‘蒙著白蓋頭的女人’——那天晚上,這個女鬼一出來就不停地掐我的脖子,使勁地掐,把我掐暈了過去!


    我看見那個女鬼,就是從娘親的骨灰盒裏飄出來的!”


    姥姥聞言一時失神。


    她神色震驚,愣了良久,才顫聲向蘇午問道:“你這孩子,你晚上遇著這些不幹淨的東西,伱怎麽不早跟姥姥說?


    你要是叫什麽蒙白蓋頭的女鬼害死了,你讓姥姥怎麽活!”


    “我不想叫姥姥擔心……”


    “你要因為這件事遇著了不測,姥姥怕是得悔死了!”


    “等著!”


    姥姥抓起牆邊的木杖,撐著手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她令蘇午與李黑虎在柴屋裏等著,自己走去二人睡覺的堂屋,把正對門的桌子上擺放著的骨灰盒捧了出來。


    趁著老婦人去搬骨灰盒的這段時間,李黑虎向蘇午小聲問道:“豬子,那骨灰盒裏會不會有甚麽危險?叫奶奶去搬,萬一出了什麽事……”


    蘇午搖了搖頭:“我已經徹底排查過了。


    不會有什麽危險。”


    “那就好。”李黑虎放鬆了下來。


    二人看著老婦人一隻手夾著骨灰盒,一手拄著拐杖,慢慢挪出堂屋,忙出門去迎,可他們才走出門口,就被老婦人嚴肅喝止了:“都守在屋裏別動!


    這盒子裏要是有鬼,它也隻能害我一個。


    你倆不能陪著我個老太婆送死!”


    李黑虎聞言,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頭去看身旁的蘇午,蘇午站在原地,並未有任何動作。


    見蘇午如此,李黑虎反而放下心來。


    老婦人將拐杖搠在堂屋外牆邊,把骨灰盒放在了迎門牆後水缸上蓋著的木板上,她摸了摸那個蒙著塊藏青色粗布的骨灰盒,輕輕歎氣:“娟子啊,你要是在天上有靈,就保佑保佑你的孩子,叫他一輩子無病無災,安安穩穩地過吧……”


    低低呢喃一陣後,她取下骨灰盒上的粗布,打開了骨灰盒。


    盒中的紅綢袋子包裹著一堆雪白的骨殖。


    姥姥看著那堆蒼白骨殖,一時愣愣出神。


    她眼眶泛紅,眼神裏的唏噓更多過悲傷,愣神過後,姥姥小心翼翼地伸手進紅綢袋裏,在那堆骨殖裏翻找了一陣,找出了一塊似是白銀般的熔煉物——蘇午將類銀十字架熔煉成的團塊,又放歸了李文娟的骨灰盒中。


    隨後,姥姥又從骨灰裏找出了一張泛黃的紙張。她把紙張攤開,就看到了其上書寫的、李文娟的生辰八字。


    今下這個時代,識字的人不多。


    識字的婦人就更少。


    姥姥恰巧就是其中一個。


    她盯著字條上的生辰八字看了一陣兒,目光在字條上之前被類銀十字架戳出的窟窿上停了停——老婦人忽然麵色通紅,緊緊地攥著那張紙條,眼中淚水不停淌落!


    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唿吸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一下子轉頭看向了柴門邊的李黑虎。


    黑虎被姥姥看過來的目光嚇得縮了縮脖子。


    就聽姥姥顫聲說道:“虎子,去把你的四個爺爺都叫過來!


    奶奶要和他們商量點事兒!”


    “啊!”李黑虎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應聲,“我這就去,奶奶,您在這裏等著,我這就去叫他們!”


    “去吧,去吧……”姥姥輕輕點著頭,她伸手去身後拿自己的拐杖,卻一時沒有找到,身軀向後踉蹌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卻不知在何時,蘇午已站在姥姥的身後,及時扶住了姥姥,攙著姥姥坐到了柴房門口的小椅子上。


    姥姥拍了拍蘇午的手背,默默垂淚:“王煥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姥姥原本念著他是你的爹,給他留了幾分情麵,沒想到他這麽狠,他這麽狠呐!


    你娘死得慘啊……也是我沒護好她,我當時若多聽她的,多與她說說話,或許就能發現什麽,或許她就不至於被害死了……”


    老婦人低聲念叨著,眼神裏滿是痛恨與後悔。


    蘇午聽著她的言語,將骨灰盒蓋好,重新放迴了堂屋中。


    他隨後轉迴來,平緩了老人的情緒以後,才輕聲問道:“姥姥,我娘親究竟是怎麽死的?


    您不必顧念他的麵子。


    他已經不認我這個兒了,我以後就跟著娘姓李,是咱們李家的人了,你顧念一個陌生人的麵子幹什麽?您知道什麽,就都說出來吧。”


    “是啊,豬子已經是李家人了……”姥姥摸了摸蘇午的腦袋,像是找到了甚麽安慰一般,漸漸恢複了精神,她將那張紙條攥在掌心,一邊迴憶著,一邊道,“我與你故去的外公膝下無子,隻有你娘親一個女兒。


    因為隻有她一個孩子,老李家又都少有子嗣,所以她自小就備受寵愛。


    等她長成以後,我和你外公原本打算著,招一個女婿到家裏,但她卻相中了隔壁村的一個窮秀才——就是你爹……”


    姥姥嘮叨了許多,將‘李文娟’成婚時的一些經曆、與王煥成婚後的幾次爭吵也都說了出來,一直都未進入正題。


    蘇午也不催促她,便讓她這樣言語著,紓解自身的情緒。


    她說了一陣子,終於說到了與‘打生樁的石匠’有關的事情:“你出生那一年,你爹又一次秋闈落第了,你娘親和我說,他這次秋闈落第以後,卻也沒有情緒消沉,隻是從此不再讀書,反而整天東奔西跑,不知道在弄些甚麽。


    你爹結識了同在那場秋闈落第的另一個秀才,兩人經常結伴出入賭場,很快敗光了家資……


    也在那一年,京城裏往各地派了很多工匠,在有名山大川匯集的地方修築‘長生牌坊’,誰也不知道這牌坊為誰而修——隻是那個時候,有傳言說要是在修築牌坊的地基裏,放上自家人的生辰八字,便能利益家人,使家人享受富貴,平步青雲……


    這樣事情,畢竟邪乎得很,誰能因為幾個傳言,就把輕易不能示人的生辰八字丟到地基裏去,被人用石塊壓在地底下?


    但也有人鬼迷心竅,偷著請石匠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丟到了地基裏……


    村南邊趙家館裏的二流子‘趙真’,就把生辰八字丟到了灣山那邊的長生牌坊下麵,這事傳出來之後沒多久,他就生了一場大病,嘔出心肝而死!


    那個時候,我有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就夢到你娘親被壓在一塊大石頭下,天上長出來一隻手,拎著錘子狠狠地砸你娘胸口上壓著的那塊石頭,我聽你娘一直不停地哭,心裏一慌,流著淚就從夢裏醒過來啦……


    聽說了趙真那二流子的事情,再加上你爹那時候賭錢都賭魔怔了,我擔心他也做出這種事,擔憂了一個晚上,天蒙蒙亮,我就喊醒了你外公,兩個人往隔壁村去瞧你娘親。


    王煥當時沒在家,娟兒在院子裏挺著大肚子喂雞。


    我和你外公在她家裏稍停了一會兒,知道她最近也沒覺得有身子不適的地方,就放下了心,那時候還覺得王煥到底是讀過書的人,不至於做出這般沒譜的事情。


    到了後來……我才從王煥同村人那裏了解到,你爹那天之所以不在家,正是去尋那些打生樁的石匠去了……從那天過後,娟兒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堅持著把你生下來以後,她也一命嗚唿了……”


    迴憶起前事,老婦人尤是淚水漣漣,悲傷不已。


    蘇午沉思了一陣,抓住姥姥話語裏的線索,向她問道:“那些匠人修築的長生牌坊,如今都還留存著嗎?”


    “那是京城裏的大官讓修造的牌坊,誰敢私拆了?


    都好好地在深山老林裏擺著。”老婦人擦著眼淚,迴道,“打生樁的事情發生以後,據說有人暗地裏請風水先生看過。


    風水先生說,這些牌坊正立在各道龍脈的七寸之處,鎖死了各地的龍脈。


    說這樣能叫京城裏的貴人永世坐穩位子,綿延百代呢……”


    姥姥還在言語著的時候,院子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幾個身材高大的老者,領著二三個同樣身強體壯的中年男人,擠進了姥姥家的門樓,轉過迎門牆,聚集在了蘇午與姥姥周圍。


    “出了什麽事?”


    “老嫂子,你哭什麽?”


    “我們兄弟幾個都在這兒,嬸娘,您有事就直說,誰招惹咱,咱卻不怕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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