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萬般氣機、一切因果盡皆凝滯的這個刹那,黃金十字驟在蒼穹中鋪陳而開,將那片由一道道天道意誌擬化的人臉堆疊而成的蒼青之天切割成了四塊!


    凝滯詭韻充塞入黃金色的裂隙之中,繼續擴張!


    已被分作四塊的這片蒼青之天,每一部分上都不斷浮出一道道或紅或黑或金或白的十字,每一道十字乍現之地,天道意誌都被不斷切割,不斷最小化,直至某個刹那,隨著洪仁坤口誦一聲:“amen!”


    威壓於陶調元、洪仁坤頭頂的蒼青之天,崩滅作齏粉!


    天道意誌一瞬間被切碎了,化為空無!


    唯留那一道道紫紅天根從渺渺無餘天上垂落而下,在明暗不定的混沌中蜿蜒震飄——


    嘩嘩嘩!


    這個刹那,一陣洪水衝蕩的聲音,驟然響在陶祖、洪仁坤、石坪上的蘇午耳畔——水聲乍然而起之時,已然有無形無色無質的江河之水順著天根的浮遊,漫淹過一個世界!


    ——元河!傾灌而來!


    天地仍是那片天地,華山仍是那座華山,但在這天地之間,華山內外,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出現了。


    它們隨元河水衝刷而來,使天地間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使華山群峰似被河水淹沒的景觀,隨漣漪晃動、光線變化而變得扭曲起來。


    於此層疊漣漪、無盡元河之中,一道道高過華山的‘影子’聳立在了天地盡頭,‘他們’朝此下的華山投來目光。


    華山內外,層疊漣漪無形元河內,無形的事物爬出元河,就轉為有形之類。


    一道道披著白衣的影子浮在無形河水水麵上,遍布華山群峰各處。


    陶祖修行所成的陽神氣韻、被洪仁坤引為根基的‘活父宗旨-天兄論’,在元河衝刷之下,逐漸變質、扭曲、異化、繼而於浮遊天地間的天理神韻牽連了起來。


    ——如陶祖這般層次的人物,早已完全斬斷、或是大致斬斷自身與三清神譜、天理大道之間的勾牽,天理如何、三清如何本不會對它們產生影響,但在元河衝刷之下,他們自身好不容易斬斷的與三清、蒼天之間的勾牽,卻又一刹那迴落原處了。


    天理神韻複歸而來,牽引著在元河中暢遊的那一道道紫紅天根,紫紅天根於一刹那間纏繞在了陶祖、洪仁坤的脖頸、手足之上,將他倆五花大綁了起來。


    而後,層層元河頂,高高無餘天上。


    天道無聲息運轉。


    萬物生生滅滅,層雲卷疊舒散。


    一種痕跡,或者說是一縷氣機在這天地自然變化之間,留在了無餘天上,經由無餘天的一刹那轉換,倏忽墜落而下。


    它呈現在層雲疊霧、山水之間,變作了陶祖所能看懂的‘雲芨符籙’,化作了洪仁坤所能領會的‘活父宗旨’。


    不論是活父宗旨,還是雲芨符籙,還是世間一切種種修行力量,其實盡皆指向它。


    它此時隻表達出一種涵義:“蒼天敕命:殺,無赦。”


    嗡!


    元河汪洋翻沸了起來!


    將陶調元、洪仁坤五花大綁的一道道天根猛然收緊,試圖阻絕二者的一切掙紮——但二人已有死誌,此時麵臨這道‘蒼天敕命’,根本不曾存有任何僥幸之心——陶祖勉力轉頭看了蘇午一眼,繼而一手拍在了洪仁坤的頭顱上!


    咚!


    洪仁坤頭顱猛地炸散成一團血霧!


    所有皮肉打著旋兒從他的骨骼之上鋪散而去,化作了一道道金色十字,將那纏繞自身的一道道紫紅天根也染成金色,也漆刷上金色十字——禁錮著二人的紫紅天根,被洪仁坤血肉裏蓄積的‘凝滯之詭韻’定住了一個刹那!


    緊跟著,陶祖抓起洪仁坤僅剩的那根骨骼——金色的骨骼在陶祖手裏化作了金色的十字劍,陶祖須發怒張,搖身一變,化作一尊赤金巨靈,這尊巨靈高舉十字利刃,旋身而起,挺身而鬥!


    天地虛空間,傳遍了他的怒吼聲:“蒼天無道,可殺!”


    轟隆隆!


    虛空中,陡現十字巨電!


    如蛛網般盤繞的天根,在這一劍下被絞斷無數!


    赤金巨靈渾身淌落滾滾陽神氣韻,陽神氣韻澆潑於黃金十字上,更助長了它的氣焰!


    所有寸斷的天根紛紛沉入元河,元河之中,又遊曳出更密集的天根,從四麵八方纏繞向立於中央的赤金巨靈——他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竟令那無數天根都一時間有手忙腳亂,招架不急的架勢!


    但陶祖在漢時已經死過一次,今下隻是風燭殘年之身,縱能一時爆發當年勇,又豈能一直維持此般狀態?


    一刹那間,他斬碎了所有纏繞而來,試圖禁錮住他的天根。


    一刹那後,元河之中更多的天根紛紛而來,又一次纏繞上了氣力不支的陶祖身軀,將他完全禁錮住。


    元河之中漣漪依舊,天地間風聲忽來。


    一切種種與先前似乎相比,似乎全無變化。


    陶祖與洪仁坤的抗爭,好像隻不過是作困獸之鬥而已。


    那道‘蒼天敕命’,更不曾在陶祖這一瞬間爆發全力之下,被陶祖震滅,它懸在陶祖頭頂三尺之處,像是插在囚犯頸後的‘秋後問斬牌’。


    忽然,那些聳立在天地盡頭,環繞著這片天地的巍峨影子重疊為一,它們像是這場爭鬥的看客,又似是刑場上的監斬官,隨著這諸多巍峨影子疊合為一,一道道紫籍符籙勾攝著天理神韻,降授於那些牽扯著一道道天根的白色影子上,那些白色影子麵目不再模糊,它們變作了一個個麵容不同,身形不同,性別不同,但皆披覆著漆黑甲胄的‘人’。


    這些原是渡河失敗者之遺骸的鬼祟,得授紫籍符籙以後,搖身一變,化作了‘天道監斬兵將’,它們漆黑的甲胄之後,托著血紅的披風,披風上勾畫著一個個涵義為‘斬’字的雲芨符籙!


    諸天監斬兵將或奏響法螺,或吹笙簫,或叩鐃鈸,或打鑼鼓,此諸般樂器齊奏之下,天地之間卻未有半點聲音傳出,隻是山間野樹草木一時枯敗,山下河澗結起冰層,於林間追逐躲藏的野獸蟲豕盡皆死絕了——萬物末劫,天地大辟的死寂氣韻紛湧而出。


    於此般萬物末劫的死氣之中,諸天監斬兵將又列起一字長蛇陣,在它們勉力撐起的背脊之上,一柄巨大的、表麵遍布天理神韻雕刻而成的臉譜紋絡的斧刃平躺著。


    蘇午一見那表麵浮現層疊臉譜紋絡的斧刃,心識間頓時浮出此斧真名:“钁天大斧!”


    他心中念頭一息消寂,跟著就感應到令他頗為熟悉的氣韻臨於此間。


    那般無有來去,仿似不落因果的氣韻,正屬於‘想爾’。


    從元河之中攀爬而出的殘缺者們,一朝得授的‘紫籍仙籙’,亦來自於‘想爾’,它與‘蒼天’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也或者說,它本就可以作為蒼天的某一麵而存在,不然也絕無可能險些建立‘天庭’!


    自天意之間垂下的想爾氣韻,化作了一隻纖細稚嫩的手臂。這隻手臂捉住了钁天大斧的斧柄,那钁天大斧在似屬於孩童的小手裏,便也變得如同一件精巧的玩具斧頭一般了。


    隻是天地之間,萬物蕭殺,盡入末劫的死寂不曾消去。


    所謂玩具一般的小斧頭,亦有一瞬斬滅陶祖所有生機的威能。


    稚嫩小手提著玩具似的斧頭,戲謔似的將那斧頭丟了下去——天地之間,不見斧影,那先前吹吹打打引來钁天大斧,將這天道之斧扛在背脊上的諸天監斬將兵,於一刹那間,體內噴湧萬類蕭殺的死氣,在這般死氣肆虐下,它們首先身形四分五裂,再度淪入元河之中。


    下一刹那!


    萬類末劫氣就從陶祖及他懷中抱著的黃金十字之上噴湧而出!


    陶祖緊緊抱著洪仁坤骨骼所化的黃金十字,看著那道黃金十字在他懷中融化作一汪金色鮮血,與他自身相融——他在這個瞬間,渾身都燃燒起了金色大火,火焰燒煉華山,鋪滿天穹!


    令一切凝滯的詭韻,從那火焰中噴薄而出!


    同一時間,一道道大道神韻雲芨符籙組成的手臂,亦從滾滾烈焰中伸展出來,它們抓住了天地虛空冥冥之間潛隱於最底層的‘道理’,順著那些‘道’,將火焰引燃了過去!


    轟!


    火焰如重重山!


    重重山下,壓著一個約莫四五歲,梳著總角的女童!


    那重重山又好似化作了一條條雲芨符籙接連的手臂,死死抓住了那個好似被嚇得嚎啕大哭起來的童兒!


    ——蒼天能扭曲陶祖之道,使陶祖之道與之強行牽連,令之能夠以此伐罪,陶祖亦借著自身之道與天道間的強行牽連,反過來鎖死了想爾的真身,以十字劫詭韻,將之凝滯在這個刹那!


    重重焰山蓋壓著的女童,正是想爾的真身!


    陶祖、洪仁坤以自身的死成就了這一重謀算——極難被鎖定住真身因果的想爾,在這個刹那凝滯在了重重焰山之下!


    “哈哈哈!


    我非懦夫,豈能引頸而受戮?!”陶祖咧嘴大笑著,在他的大笑聲中,整片天地間撲騰的火焰、種種氣韻、及至元河之水,忽然匯向他的身後——他直接將頭顱轉過一百八十度,就看到蘇午此時已站在了自己身後,其體內五髒祭廟化作五張血盆大口,奮力吞吃著天地之間的一切種種,乃至是天地本身!


    陶祖一見蘇午,頓時神色大喜:“好小子,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罷。”


    蘇午平靜點頭。


    心主位的祭廟猛然張開血盆大口,一刹那就將滿臉驚喜轉為愕然之色的陶祖吞吃了下去!


    咯吱!咯吱!咯吱!


    五髒祭廟奮力咀嚼著投入自己口中的一切,唯獨將陶祖遍布死氣的殘身留了下來,將之禁錮於祭廟之中,一張張尖牙利齒圍繞在陶祖左右,將他即便處於五髒廟禁錮之中,渾身仍在滾滾漫溢的萬物末劫氣都吞吃下去,經由輪迴之腸一遍遍輪轉,一遍遍‘消化’!


    轟隆!轟隆!


    蘇午體內好似有磨盤在不斷轉動。


    在陶祖被他吞吃下肚的這個瞬間,鋪滿天地、環繞想爾真身作重重焰山的符籙手臂、凝滯詭韻都如雪山般崩塌!


    重重焰山一經崩塌,被禁錮於其下的想爾真身立時而動,它散化作一縷氣韻,並且這縷氣韻跟著就要消隱無蹤——


    這時候,蘇午腦後浮現一重輪盤。


    輪盤呈玄黃之色,起初隻與蘇午頭顱一般大,一刹那運轉之後,便漲至與華山一般齊平,再一刹那之後,就已然充塞天地!


    此玄黃之輪,即組成蘇午體魄之中三相的人道之輪!


    人道之輪下,又有天道輪、地相輪同時浮現,二輪不比人道輪那般氣勢煌烈,充塞天地,但同樣巨大如山,此刻在人道輪重壓推轉之下,二輪抵受不住,頓時瘋狂運轉了起來!


    浩浩天意在天道輪瘋狂運轉之下,被引動而來,‘天道’如網羅,一時顯現其蹤!


    龍脈地相本源在地相輪狂烈運轉之下,盡數團聚於地相輪周圍,一切山形龍脈,本源變化,盡皆纖毫畢現!


    蘇午目視天地,天地內外,一切種種,纖毫畢現!


    他將雙手探入這天地根脈之中,人意如刻刀,在這天地根脈之間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所有裂痕,盡皆包裹住了一個女童!


    本已隱遁身形而去的女童,此時再被困鎖住了!


    一雙遍布龍鱗的龍臂從那人意裂痕網羅之中伸出,手臂捧起‘厲詭刑殺法性’,朝著看似惶恐不已,實則眼中無有任何情緒的稚童斬殺而去!


    惶恐不已的女童,勉力一側身,天地齊護持,斬向她首級的長刀直接斬在了空處。


    但在這同時間,蘇午的頭顱從童子身後探出,一口咬在了女童的肩膀上。


    他的頭顱化作了一輪赤日,叢叢巨樹根脈汲取著山形地勢的威能,一瞬間瘋長著,托舉起了那一輪赤日!


    神樹枝丫盡化‘十滅度刀’,朝著被樹枝環抱住的想爾真身紛紛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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