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團兒一聽,心裏頓時萬念俱灰,親生的也就罷了,如今這個還不是親生的,恐怕在他們的眼裏還不如一隻畜生啊!他的心中悔恨萬分。


    後來,王團兒夫婦倆商議許久,說是願意把丫頭從隔壁村那兒買迴來,無論多少錢他們都願意,不夠的話就想法子去籌。兩人帶了好些個親戚,終於約定好了一同去隔壁村兩潑皮無賴家裏把孩子給買迴來,可是到那裏時,哪裏還有孩子的蹤影啊。


    “孩子?什麽孩子?你們從哪聽來的瞎話。我倒是有一個女兒,但是死了好幾年了。死丫頭倒是想著自己死了幹淨,留下我們父母兩受罪,白養她那麽大了,什麽也沒給我們留。”


    “你……有你這樣為人母的?!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你自己也打娘胎來的,你娘沒教過你怎麽……”


    “你是哪根蔥,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我家裏說教了?!再吵吵嚷嚷,思想再吃菜刀了不成?”


    “我不與你說,孩子呢?前幾天你們從山上撿來的那個女娃呢?去哪了?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該不會是把孩子給害死了吧?”


    “嗬,你這麽關心做什麽?又不是你生的。你放心,那娃子好著呢,真是走了大運,找了個有錢的主。”


    “你這話什麽意思?孩子還在?你開個價,不管多少錢,我們都要把孩子買過來。”


    “喲,我若是早知道賤丫頭這麽值錢,我就再留一留了。”


    “你到底什麽意思?孩子呢?!”


    “我給賣了。”


    “你說什麽?!”


    “這麽激動幹什麽?你要是喜歡,我那個墳墓裏的女兒賣給你,雖然是個死的,我少收你一點錢也就是了。”


    “你……你這個沒臉沒皮的狗東西!那孩子你真賣了?”


    “不然呢,那人看了一眼就說要跟我們買孩子,給的錢又多,我們自然是答應了。”


    ……


    女孩叫阿瑤,阿瑤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何處。她沒有父母,自她有記憶以來,她便住在邽山上,與花鳥蟲獸為伴,她也曾有過爹爹和娘親,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把她送迴了山上。後來她又有了一個家,爹娘雖然總是嗬斥打罵她,但是有家人陪伴的感覺對她而言,已經是一種恩賜了。


    她在邽山上的時候,大家也會說話,但是它們的修為不高,每日裏能夠活躍的隻有一兩個時辰,大部分的時間還是阿瑤自己度過。可現在好了,她有這麽多的親人夥伴,她再也不會感到無聊了。


    一天,阿瑤正在院子裏幫忙做農活,忽然有一個年輕又好看的男人找上門來,他給了父親母親好多金燦燦的東西,他們高興極了。阿瑤想著原來大家都喜歡這種金光閃閃的東西,等她長大以後,她也要弄來這麽多討父母親歡心。可是父親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了,父親將她往男子身邊一推,阿瑤踉蹌了幾步,被男子順手扶住了。


    父親用十分不耐煩地口氣說道:“走吧走吧,以後他就是你父親。”


    阿瑤不知所以,隻能聽著父親的話,跟著男子的身後走了。他們走了許久,阿瑤也不覺得想家,也不會難過,粉撲撲的小臉上是稚嫩純真的笑容。


    她坐在馬車裏,小腦袋探出車窗四處張望。


    男子以為她是想要逃跑,於是出言想要打斷她的念想:“群妖塚雖說勢力不大,但是找你一個小女娃綽綽有餘,你跑不掉的。”


    阿瑤十分疑惑,好奇的問他:“跑?阿瑤為什麽要跑呢?”


    “嗯?你不想迴去麽?”


    “不想啊,爹爹讓我跟著你,那我以後就跟著你了。”


    男子不願讓阿瑤稱唿自己為爹爹,所以便讓她改了口。


    可對於年幼的阿瑤來說,無論是什麽稱唿,都隻不過是兩個字罷了,她始終不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


    “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哇,師父,那紅紅的亮亮的是什麽東西?”


    梁鶴川隨意的瞟了一眼,迴答她說:“冰糖葫蘆,你沒吃過?”


    阿瑤茫然的搖了搖頭。


    梁鶴川叫停了馬車,下車給阿瑤買了兩串,他又想了想,看著手中的冰糖葫蘆,再掏出了幾文錢,對小販說:“再來兩串吧。”


    反正也是她最後的晚餐了,讓她過個嘴癮也未嚐不可。


    阿瑤欣喜若狂,吃得滿臉都是,梁鶴川看著想笑,拿出了帕子為她擦拭幹淨。


    “阿瑤吃夠了,留兩串,等迴去的時候帶給爹娘吃。”阿瑤如視珍寶,小心翼翼的將剩下的兩串冰糖葫蘆揣在了懷中。


    迴得去麽?


    梁鶴川一邊在心中嘲笑她這個荒唐無比的想法,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她這貪吃又認真的模樣。直到後來懷裏的冰糖葫蘆化了,紅紅的糖水弄了她一身,梁鶴川扶額搖頭,心想著是自己疏忽了。他帶阿瑤去買了一身新衣服,與之前的粗麻爛布相比,漂亮的新衣裳襯托的阿瑤如出水芙蓉一般嬌嫩。


    “謝謝師父,師父,我們現在是要迴家了嗎?”


    梁鶴川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也變得溫柔了幾分:“阿瑤,想要上學堂嗎?”


    “學堂?那是什麽?”阿瑤水靈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好奇與渴望。


    “師父在學堂裏麵當學究,學堂,就是可以學習很多知識和認識很多小夥伴的地方。阿瑤想上學嗎?”


    “嗯,師父,阿瑤想要上學。”阿瑤點頭肯定的說。


    梁鶴川帶著她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終於迴到了自己的居所。阿瑤早已經熟睡了,小家夥熟睡起來很是安穩,雷打不動。


    夜裏梁鶴川點著油燈,在昏黃的燭光之下,打開了一份組織的信件,他隻粗略的看了幾眼,便將信件放在燭火上,任由火焰逐漸把字跡吞噬,最後隻剩落在地上的飛灰。


    阿瑤在夢裏呢喃,梁鶴川給她蓋上了被褥,又發現她的小手格外的冰涼,他把阿瑤的一雙小手握在大手中,輕輕的朝著手心中央哈著熱氣。做完這個舉動幾秒鍾後,他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我無可奈何地苦笑。


    打那以後梁鶴川便再也沒有聯係過群妖塚,群妖塚之中的那位大人也隻當他是以身殉職音信全無了。梁鶴川在群妖塚之中的地位並不低,沒有妖願意相信他背叛組織,權當他隻是發生了意外。


    畢竟,這次他執行的任務,風險確實很大。


    隻是阿瑤不知道,也不會再有機會知道。在她離開潑皮夫婦居住的那個村子以後,那裏發了一場大水。大水發在夜裏,大多數人都還是在睡夢之中,便成了閻王地獄中的亡魂。


    阿瑤在梁鶴川的保護下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十年過去了,梁鶴川未娶妻,但是有一位摯友,也算是紅顏知己。阿瑤見過那位姐姐好幾次,她總是在阿瑤去學堂時到訪,之後偶然的幾次阿瑤放學早了,才撞見她在屋子裏與梁鶴川說話,其實更像是在爭吵。


    “上頭已經發話了,一定會徹查此事,你難道還要這樣躲下去嗎?梁鶴川,你傻,你難不成要我跟你一起陪葬。你狠不下心去,但是我不傻,我也不是什麽好人,你下不了手我來!”


    “再等等吧,總會有別的辦法。”


    “你不是不知道,普天之下能夠……”


    “阿瑤,迴來了?”


    阿瑤不過在門口聽了兩句,梁鶴川便打開了門,阿瑤一邊放下書包,一邊與他說著今日在學堂裏遇到的新鮮事。梁鶴川總是很認真的在聽著,然後給她打水讓她洗手好吃飯。


    關於師父與那位姐姐所說的話題,阿瑤不感興趣也不會去問,因為眼下的安穩就已經足以讓她感到幸福和滿足了。更何況,師父若是想讓她知道,也會親口告訴她,而不是總是在她去學堂的時候議論。


    梁鶴川對她很好,可白霜卻對她並不認可,有時還會惡語相向。阿瑤知道白霜姐姐其實並不壞,所以對於她的怒斥,阿瑤總會以笑臉相待。因為每次看到阿瑤的笑容時,白霜姐姐就再也蠻橫不起來了。


    阿瑤在學堂之中有許多夥伴,也經常聽她們提起過那些奇異的妖怪,有能夠幻化成漂亮美女的狐妖,有兇神惡煞卻十分膽小的虎妖,也有樂於助人的鹿妖……


    阿瑤每次都聽得格外認真,也很好奇大家口中討論的妖怪們為什麽會讓他們又愛又怕。


    有一條巷子阿瑤不敢去,因為同一條街上的一家大戶,他們家家主外出遇到了一隻大蟒蛇,蟒蛇當時正在分娩之際,被一隻鷹給盯上,家主一箭射下了那隻鷹,無意間救下了巨蟒一命。


    後來聽說那條蟒蛇為了報恩,三番兩次現身幫家主解困,可惜最終家主聽信了妾室的讒言,以為那蛇成精了必有內丹,所以最後一次蟒蛇現身之際,恩將仇報殺蛇取丹。


    阿瑤害怕極了,一同的玩伴還笑話她膽小。自那以後,無論是天晴還是下雨,無論白天還是夜裏,靠近那家的巷子,阿瑤再也沒有去過。即便是繞遠路,有時候因為遲到而被責備,她也隻有低著頭說抱歉。


    區別於很多這個年紀的孩子,阿瑤並沒有大多數孩子需要經曆的叛逆期,她十分乖巧,無論是在梁鶴川麵前,還是在其餘的夫子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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