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啊……”我不緊不慢的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酒杯,將裏頭的酒一飲而盡,看著眾人期盼的神情,這才緩緩道:“虎符我沒帶出來。”


    “什麽?”皇上一驚,不過很快就以輕咳掩飾了他剛才的失態,倒是他身旁的公公變了臉色了,狐假虎威的開了口。


    “大將軍,你居心何在?大朝武將哪個上朝不帶虎符的,若是陛下要調動兵馬你當如何應對?哼,你究竟是沒帶,還是帶了藏著根本就不想給?!”


    我蹙眉,神色不悅的看著眼前這個聲色俱厲的老太監,眼底一沉。


    “不得放肆,大將軍乃是一朝功臣,怎容得你如此詆毀質疑?”皇上嗬退了身旁的太監,又惺惺作態的斟滿了一杯酒。“大將軍勞苦功高,是朕沒有管教好身邊的人唐突了大將軍,朕這杯酒,就當做是給大將軍賠罪了。”


    什麽?!我連忙伸手去製止。這皇帝,好大的官威啊,居然拿身份來壓人,若是真要他給我賠禮道歉了,那日後我在這朝堂之中還能混得下去嗎?還有剛才的那個太監,如果沒有皇帝的示意他敢那麽對我說話?這些人,還真是做戲都做足了全套。


    “陛下何出此言,想必是陛下與公公誤會了,臣被奸人追殺至今,若非昨夜從客棧中脫困隻怕是連今日的慶功宴都無法赴宴。至於虎符……在刺客洗劫府上之時,臣交給了妹妹阿朱保管,想必虎符應該還在她的手上。陛下,待臣迴府以後查看一番……”


    “不必了。”皇帝抬手打斷了我的話,示意我聽他往下說:“朕一早便聽聞了府上之事,負責調查的人也迴來迴稟了,除了你與你妹妹之外,無人生還。而你妹妹,如今,下落不明。你放心,府上的後事朕已經讓人安排了,一定會厚葬他們的。”


    也是,將軍府偌大的府邸,出了點事情很快就人盡皆知倒也不奇怪。難道真的是我想錯了嗎?皇上居然還對我們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過,父親以及族中各位長輩的屍身有了安置,我也就放心了。


    “多謝陛下。”


    “愛卿啊,按你所說的話,那如今找到了令妹也就等於找到了兵符?”


    我點頭迴答:“是,隻是連我也不知道阿朱那丫頭在混亂之中逃到哪裏去了。”


    嗬,我在心中偷笑。盡管找吧,反正你口中的阿朱,遠在天邊見在眼前,但是你是絕對找不到也認不出來的。


    “一個小姑娘能逃到哪去呢,莫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朕這就派人幫忙去找,愛卿莫慌。”


    “陛下,尋到了舍妹虎符微臣自然是雙手奉上,可如果阿朱遭遇了什麽意外,虎符落入了別人的手中後果將不堪設想。不過陛下大可寬心,如今不是也沒有什麽,壞消息傳來,不是麽?”


    “嗬嗬……是、是。”皇帝的臉上帶著牽強的笑容,嘴角抽搐勉強的應付迴答著,緊接著轉身迴到了他的高座之上。“來人,召集一隊人馬,搜尋將軍府千金阿朱小姐的下落,切記,一定要保證其安全。”


    “是。”


    也罷,就先用這個辦法,拖延一段時間吧。


    至於虎符,其實就在我的身上,他們想搜身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自己能交出來,否則,哥哥手裏的這些兵將,誰也別想動。


    應酬之後,我終於迴到了府上,以哥哥的身份安葬了家中數人。在漫天飄灑的白紙之中,我跪得筆直挺立,盡量強撐著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因為我知道,哥哥遠比我要堅強。我跪在父親的墳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一些想說的話憋在心裏,卻不敢說出來。


    爹、娘、哥哥,若你們泉下有知得知我走上了複仇的這一條不歸路的話,可會感慨昔日無用隻知玩樂的女兒妹妹居然也會有成器的一天?還是會想要勸阻我,放棄一切的仇恨呢?


    無論如何,我隻想要一個真相,一個,不惜一切也要滅我滿門的真相。而在得知真相以後,是去是留,都由我自己決定。


    因為家仇未報的緣故,我理所應當的留在了朝中。皇帝擔心舊臣功高震主,所以手底下的文職武將換了一批,這倒是給我行了個方便。舊臣多與哥哥相識,若是長期相處下來,我擔心他們會察覺出異樣。眼下我要提防著些的,也就隻有君王一人。


    這世界上誰的猜忌都不可怕,唯獨為君者,被稱譽為天子者,來自於九五至尊的猜忌,才最滲人。給我的時間有限,越是短時間內找到滅門的真相,於我而言就越是安全。


    “一別數月,沒想到你是真的勇氣可嘉,還以為你會安靜的找個僻靜的地方再重新開始生活,畢竟不是誰都能夠擁有重新開始的機會的。”


    是那位老板娘,她居然找到府上來了,奇怪,她是怎麽進來的,居然沒有驚動府上的侍衛?也對,修煉者的身體素質與速度,豈是肉身凡胎所能比的。


    “等我查清真相後,也許……真的會如你所說的一般。”


    “嗬——那就好,我隻怕你會不顧一切的去複仇,甚至不惜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老板娘,有一點我搞不清楚,你,為何要幫助我?”


    貌美的老板娘淡淡一笑,從衣袖裏掏出了一枚龜甲來,在我疑惑的目光的注視下,她緩步走到了我的書桌前。我連忙跟上,隻見她又從袖裏取出了幾枚銅幣,如是搗鼓了好一番。我好幾次想要開口詢問,但是她很快就提前一步的察覺到了並且朝我投來了一個靜聲的眼神,示意我不要打擾她。


    我這才安靜了下來,往身邊的椅子上一靠,因為剛才等得久了,站得我的一雙腿都有些酥麻。老板娘卻似乎察覺不到疲倦一般,繼續自顧自的擺弄著手中的龜甲,不知過了多久,我隻聽到她說了一句;“成了。”


    再次睜開眼時,忽然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仿佛是靈魂遊離了自己的軀殼一般。而當我迴頭去看時,才發現我的一番猜想居然真的如此,我飄起來了?


    怎麽迴事?我心中一慌,不過手邊傳來的溫度很快就讓我感到安心的鎮定了下來。老板娘握著我的手腕,全然沒有把我當成一位男子看待,我知道,也就隻有她與另外一人知曉我的真實身份。


    “帶你去看個好東西,乖,把眼睛閉上。”


    我乖乖的閉上了眼,心裏驚喜,隻覺得這一切都發生的驚奇奇妙。原來靈魂出竅居然是真的,身邊這個神秘的老板娘究竟是什麽來曆,光是這一點,就是民間許多自詡為修士者難以做到的吧?


    嗬,看來,我是遇到貴人了。


    “睜開眼吧。”老板娘好聽溫婉的聲音自我的耳畔傳來,我立刻睜開了雙眸,這才發現我們倆正處於皇宮之上的空中。我看不見自己的雙腿,也沒有知覺,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她牽著我的那一隻溫暖的玉手。


    “老板娘,我們這是,要去哪?”


    “本來朔一再勸說我,讓我盡量少參與此事,可是我不聽。我對你的事情十分上心,所以趁著今日出行順道前來,就是為了讓你早日看到你所尋的真相。在進入皇宮之前,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相信我嗎?”


    我連忙點了點頭,對於老板娘的話,我自然是全然相信的。


    “好,雖說這麽做是有些冒昧,本來也該由著你自己來尋找這件事情的真相的,不過……某些人已經開始等不及了,所以我也隻好早些動手,讓你少吃些苦頭。”


    “老板娘,非親非故,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她笑顏如花,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地拂過了我的臉頰,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重重的落在了我的心間:“非親非故,向來最擅長於逃跑的你,又為何執意堅守甚至身死於那四方法陣之中?”


    四、方、法、陣……似乎有什麽字眼與熟悉的畫麵如碎片一般湧入了我的腦海之中,我原以為突如其來的記憶泉湧會帶給我片刻大腦的刺痛,沒想到隻不過頃刻之間,等我再想要去捕捉那段模糊的記憶時卻早已消失不見了。


    ——最擅長逃跑……我,怎麽可能會隕落於此……


    ——我不上,我就守著陣角,我……我最怕死了,我不想逞英雄。


    “什、什麽……”我眼前一黑,正要伸手去捕捉時,在我們的前方不遠處,響起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女聲。


    “怎麽處處都有你?手下敗將,你真以為背著我們做的這些小動作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嗎?”


    “真是冤家路窄。”老板娘低聲喃喃抱怨了一句,我尋著那道刻薄女聲的方向看去,卻不由得被眼前的女子給驚豔到了。眼前的女子生得一副姣好的麵容,妝容精致卻不顯俗氣,氣質非凡如天界聖女,長巾絲綢縹緲搖曳,若隱若現見勾勒出她身上完美的曲線線條。那身姿,便是素來有沉魚落雁之稱的西子都無法媲美,相比之下隻覺黯然失色。


    眼前不染纖塵如仙女落凡的女子是何來曆?看她與老板娘方才說話的口吻,她們之間是有何過節嗎?


    在我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老板娘之時,老板娘咬著嬌唇,隻冷冷的吐出了三個字來:“雨、師、妾。”


    雨師妾?那不是傳說中的雨師國的國師嗎?可是……就算我有所耳聞這一號人物,可……雨師國一介小國,按理說早就已經消失在漫漫的曆史長河中了,為什麽身為國師的雨師妾卻能夠活這麽久?


    這些事情,真的已然超脫了我所能理解的範圍。


    “汐,你三番兩次破壞組織的計劃,這一次,本王看你往哪逃。”


    “嗬,抱歉,我還從未把你們口中的什麽組織聯盟放在眼裏。要打架嗎?不妨換個地方?”


    “老板娘。”我想幫忙,隻是那個雨師妾的來曆不明實力未知,也許,她與老板娘一樣都是修士也尚未可知。


    “你自己進皇宮吧,你放心,你會看到你想要的答案的。至於我,不必擔心。”老板娘用不甚在意的輕鬆口吻說著,居然還朝著我眨了眨右眼,俏皮動人,還有些討喜的可愛。“就算我打不過,本姑娘還有夫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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