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星主》 第一章 轻舟、浊酒,戏言志 舟,仅能容一二个人,出三四里海。 酒,不过值五六枚钱,饮七八九口。 偏偏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叶轻舟、半壶浊酒,在初夏时节略带着些腥咸的海风里,居然摇曳出了丝丝飘渺出尘的韵味。 但有些可惜了。 舟上那两人却都有了些微醺,大呼小叫着,将这丝韵味给硬生生地打进了凡尘。 “我要成为四海之王!” 两人都不过是半大小子,十四五岁左右。 大呼着要成为四海之王的这位,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长相。长年在海风烈阳里锤炼出来的黝黑皮肤之下,隆起的块块肌肉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远超同龄人的力量和武力。 “我要那深海中的鲛人,都臣服于我虎鲨的舰队!” 说到激动之处,这名叫虎鲨的少年猛然站了起来,狠狠地挥了挥拳头。连带着小舟,也跟着一起剧烈摇晃了起来。 “哎,我说,你就一小海盗,能不能来点儿实际的?还鲛人……呵呵。” 说话这人却是个小胖子。 只见他使劲儿将对着嘴的酒壶晃了又晃,直到最后一滴酒都进了肚子,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 然后斜眯着眼,一边儿打量着面前这已经有一米八高,称得上虎背熊腰的少年,毫不留情地嗤笑道。 大约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流的方式。所以虎鲨毫不动怒,反而轻笑一声: “浅海小虾,怎能明白虎鲨的志向!” “小虾?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居然敢称呼未来虚空之中、星辰之下最伟大的星辰术士北辰大人为——‘浅海的小虾’?你这是多想不开,不想活了?” 自称北辰的小胖子佯装大怒,说话间双手猛地按上船舷,一股足以掀翻小舟的劲道瞬间倾泻而出。而他自己,却借着这股力道腾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虎鲨一个趔趄便跌落进了海里。 “我x你……” 虎鲨才来得及表达了一半的亲切问候,就被一口海水给灌了回去。 而北辰却就着腾起来两三米高的空间,扭了扭身之后,才稳稳落到了船舱中央。同时,双手在两边儿船舷上一搭,立时就将小船给稳了下来。 好俊俏的身手! 如果此刻还有旁人,在看见北辰这一连串随性潇洒的动作之后,一定会如此惊叹。可惜的是,北辰那看起来有些臃肿的身材,却实在无法让人将他和隽逸二字联系起来。 或许是因为实在有些胖了,北辰的眼睛极小……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已经睡着了——致使那本应该极为精神的寸头,都带上了些惫懒的气息。 所幸的是,北辰的胖,和‘肥’的距离暂时还有些遥远。 这意味着,别人眼中的北辰,暂时还更倾向于欢乐可爱一些。 待舟身不再剧烈晃荡,北辰便一扑通躺了下去。欢乐可爱的身材立时填满了整个船舱。 “累死本少爷了!” 胖子嘟囔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大声喊了起来: “别想着把船弄沉了啊……上次补船的钱还赊着呢,今天你要再犯蠢,咱俩可半旬都没酒喝了啊!” 可海面一片风平浪静,虎鲨就像是沉入海底了一般悄无声息。 “小傻鱼,要我说啊,就别想招,老老实实上来算了。” 北辰的声音很慢、很轻,却带着股浓浓的调笑。 “从光屁股玩儿到现在,你哪次弄翻过哥哥的船,躲得过哥哥的镇压?” “哗” 就在北辰话音未落之时,悄然游到船头的虎鲨猛地将一大蓬海水给泼了上来。 顿时,一股腥咸的味道就涌进了北辰喉咙之中。 “咳,咳……呸” 前一刻还万分得意的北辰,在瞬间就被海水呛得满脸通红。 “哥们儿打不过你,还不能恶心恶心你!” 恶作剧成功的虎鲨终于浮出水面,撑着船舷开怀大笑了起来。 …… 少年心性、肆意嬉闹的时间永远不可能太长。 因为在这个聚集了无数海盗恶商的大岛之上,只有属于自己、远超他人的力量,才能获得尊敬……和公道。 哪怕虎鲨的父亲,是一位凶名远扬的海盗船长。 哪怕这个欢乐惫懒的胖子,背后站着那位在黑金岛上无人敢于招惹的瘸子。 所以,在短暂地嬉戏打闹之后,两人的话题总会回归到力量与希望之上。 虎鲨还趴在船舷上,不敢上船。 “辰哥儿,你还有半个月就十六岁了哎!”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可话里话外的担忧却跃然心上。 在这个星辰术士主宰一切的世界里,如果到十六岁都没能在体内开辟出至少两条的星力通道——这意味着北辰根本不用想着成为虚空之中、星辰之下最伟大的星辰术士了。 甚至于,想要去瘸子口中那片位于大海极西、被称为星辰术士天堂的上华大洲看一看的梦想,都只能成为那镜中花、水中月了。 好吧,千万不要误会。 北辰可不是一个废柴。 相反,黑金岛最南角那位令无数大盗凶徒心存敬畏的清流医师,都对北辰的天赋盛赞不已。 一听虎鲨这话,北辰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自己觉得心口疼的毛病都好了……可清姨和瘸子就是不让我吸纳星力、开辟星力通道!” 北辰实在觉得有些郁闷,有些不解。 “以前有那毛病,只让我锤炼感知和修习体术也就罢了,可现在起码一年都没发作过了,每次说起这事儿,还都说让我等等……” 说到这儿,胖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来了精神。异常敏捷地坐了起来,连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都终于睁开了一丝,透露出些许精光。 “小傻鱼,你说每次说到我的事儿,瘸子都会被清姨狠狠地揍上一顿,只有回家了才敢悄悄地骂上两句。可在我开辟星力通道这上面,两人却出奇的一致……” 胖子脸上忽然堆满了笑容,眼睛也是一眨一眨的,然后将伸出的两只大拇指给碰到了一起。 “你说他们不会有什么吧?” 一听这话,虎鲨的那双满是凶骇的大眼睛也忽然亮了起来。可随即,却又鄙视一般地啐了一口。 “就你敢想……清流大师那是什么人?” “我爸说了,就连荒洲上大城里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人,都比不了清流大师的一根头发。这几年那些想要得到清流大师垂青的各色商人、文人、星辰术士多了去了,你见谁得了甜头?” “别怪我嘴臭啊,我觉着你家瘸子给清流大师提鞋子都不配呢!” 在北辰身边,这种没脑子的话,大约也就只有虎鲨能说出口了。 可北辰出奇地没有反驳——虽然养父瘸子,是自己这辈子最亲最爱最感谢的人。 可清姨也救过自己的命。 而且清姨还漂亮,还天天儿地给自己煮茶熬药。 最重要的是,每当自己惹了祸被瘸子撵得上蹿下跳的时候,清姨随便挥挥手就能把瘸子给收拾了。 嗯,还是清姨好些! “对了,小傻鱼,清姨说等瘸子这次回来给我找齐了最后的药材,我心口疼的毛病才算是真正好了!” 说到这事儿,北辰开心地笑了起来——清姨是不会骗自己的。可他一笑,那好不容易露出点儿端倪的小眼睛,又消失了。 “真的?那你就可以开辟星力通道,成为一名真正的星辰术士了?” 虎鲨是真的高兴了。 虽然自己不能成为星辰术士,可有什么办法呢……清流医师说了,一两千人里边儿有一个人的感知能够沟通星力,达到星辰术士的标准都不错了! “那是自然!” 北辰很是享受虎鲨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所以像一只偷着了鸡的小狐狸一般摇晃起了尾巴。至于会不会打击到这条傻鱼——你觉得从十岁开始就立志成为一名最伟大的海盗的家伙,uu看书wwuukashu.cm能被打击到吗? 况且 就算不能成为主宰世界的星辰术士,可也还有其他办法能成为星辰战士什么的,从而同样拥有征伐其他世界的权力和力量…… 就在这时,一条张着帆的快船从远处疾驶而来。 因为距离有些远了,哪怕以北辰能轻易看清百米外一只蚊子的目力,都无法分辨那条快船的情况。 所以,北辰收起了脸上的惫懒随意……还浸在海里的虎鲨,也悄然将右手搭在了小腿上绑着的匕首之上——在这个海盗走私商贩甚至是逃犯罪人聚集的岛上,以最坏的猜测去准备任何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情,都是必要的。 而且,是必须的。 帆船的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便驶入了北辰目力可及的距离之内。与此同时,一道稍显稚嫩却焦急万分的声音率先传入了北辰二人耳中。 “辰哥儿,不好啦,出事儿啦……” 一听这话,虎鲨收回了放在匕首柄上的右手。双手轻轻在船舷上一撑,便已经翻身踏上了船舱。 “是铆钉,这么着急忙慌地找过来,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就不能让咱哥俩清净清净?” 虎鲨有些抱怨地说到——难得没被自家老头逼着练刀,却被这小子打乱了稍后去钓鱼的安排。 “如果不是大事,铆钉可不会这么毛躁。” 没理会虎鲨的抱怨,北辰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之后,便皱起了眉头。 而那双小眼睛,却眯得更小了。 第二章 故人、旧仇,细思量 “冷铁帆带着十七条铁皮大船,打着冷家船队的旗号回来了。” 这是铆钉带来的第一条消息。 “刚上岸就派人来传话说,等辰哥儿从海上回了,他会到望海行来拜会故友。” 这是铆钉带来的第二条,也是最后一条消息。 这个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给人感觉大约有些方正莽撞的少年,在找到北辰之后,却像是立即找回了主心骨一般。不仅没了之前的毛躁慌张以及那一丝丝的惊惶,就连说话,都立即变得和平常一样,简练、平淡、而且准确了。 “啧、啧,这是要演上一出东山再起,荣归故里,十年复仇的戏码?” 说这话时,北辰已经回到了位于西归码头旁的望海行。 望海行,可不是一家商行,也不是一间船行。 这是北辰在十岁时,靠着自己的一双小拳、并借着瘸子在岛上的赫赫恶名而建起的一间力行——陆陆续续收了三十来个孤儿,在西归码头这黑金岛最大的码头上,做着船上船下地搬运货物、靠气力吃饭的行当。 …… 据说胖子这个物种,都是慢性子。 所以北辰在慢条斯理地换上了一套黑色宽大的麻布短衫之后,便四仰八叉地躺进了那张摆放在大厅里的竹制躺椅之中。 在啃完了三块儿皮薄红瓤、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新鲜西瓜之后,才有空对铆钉口中的“事儿”,发出了一声不着调的调侃。话里带着些鄙夷,散发出一股蕴养自市井街头的惫懒痞气。 “还拜访故友……五年没见了,倒可以说是‘故’了,可哥哥我打断了他五肢,这也能算是‘友’吗?虚情假意的,哥哥我这一身鸡皮疙瘩哎!” “噗嗤……” 一听这话,连向来稳重的铆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没理会铆钉,北辰忽然又皱起了眉头,然后朝旁边一直埋头狂啃西瓜的虎鲨喊到: “哎,我说小傻鱼,这事儿你也有份儿啊,来说说看!” 别看北辰和虎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这冷铁帆在五年后重回黑金岛,却真的是一件大事。 所以,调完侃、吃完西瓜,得说正事了。 这冷家船队,五年前在黑金岛上不过是有五条船、两百号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小海盗而已,凭借着冷独眼心狠手辣、却又懂得见风使舵的本事居然也混了个金银满身的局面。 可冷独眼百般宠溺的独子冷铁帆,却偏偏招惹上了北辰。 那是北辰刚搭起望海行的时候,带着一帮十来岁的孤儿在码头上卖卖苦力——瘸子一年里有大半年都不在岛上,刚满十岁的胖子饭量大、小小年纪还学会了喝酒,这些总要钱的吧? 本来,十几个小孩儿再怎么本事,也抢不了谁的饭碗。 岛上大大小小的海盗凶徒、私贩海商、商行力行都要卖瘸子几分薄面,那些土著的市井无赖、从荒洲上逃来的大盗恶客也瞧不上这小孩子的局面。再加上小胖子不知道和谁学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所以,这小小的望海行从搭起来便是顺风顺水,没什么波折。 可冷铁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抽风了。 大约从小就和北辰、虎鲨犯冲,却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目标——冷铁帆带着他的几个跟班,居然挑了个半夜,一把火烧掉了望海行里里外外八间房子。 最重要的是,这一把火烧死了两个望海行的小伙计。 其中一个女孩儿,还不满六岁。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顽童打闹来解释转圜的事情了。 最让北辰愤怒和内疚的是,这天晚上自己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早早地就被送到了清流医庐,然后在深海龙涎木散发的香气中、在清姨那温润平和的星力中沉沉睡了过去。 冷独眼是个狠人。 第二天一大早,亲自动手将冷铁帆和他的五个帮凶捆到了清流医馆外,任由北辰处置。 瘸子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清流医师也只是捏了捏北辰那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颊,轻轻地说了句:“随便你怎么做,姨都不会怪你的。” 所以,北辰决定按照岛上的规矩来。 松了他们的绑,还一人给发了一把海盗们最喜欢用的厚背薄刃混铁钢刀。 那冷铁帆也算有些血性,接过了刀。 然后在黑金岛最热闹的长街闹市里,当着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北辰和虎鲨拼着一人挨了七八刀,浑身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地将冷铁帆六个硬生生地用刀背敲断了五肢。 “你们几个,可要好好活着、千万别死了。” 北辰和虎鲨互相搀扶着,大口大口地喘了半天的粗气,然后给岛上茶余饭后的谈资里,留下了一双鲜血淋漓的背影。 这一年,他们刚满十岁。 …… “当年一言不发,像条癞皮狗似得夹着尾巴就消失了……现在却大张旗鼓地回来了。” 别看虎鲨长得莽撞,其实心里仔细着。 “一边买了两块地,据说要起一间大宅子……一边却又装斯文上门挑衅,是觉得有本事报仇了?” 无论是北辰还是虎鲨,都没有提瘸子。 因为,来的是冷铁帆。 既然冷独眼没露面,自然和瘸子没什么关系。 “五年间把五条船变成了十七条船……背后肯定有什么大人物撑着,冷独眼没这个能力!” 北辰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躺在椅子里,大约理顺了一些思路,才用他那标志性的、懒洋洋地语气说道。 “这也不过是耀武扬威罢了。要真敢用船队的力量来对付咱哥俩,你家老头子那里二十几条船、上千条杀人不眨眼的水手可不是摆设!” “可他冷铁帆想要重新在黑金岛上扎根,首先就得凭自己的本事把咱哥俩放倒了……要不然别人不说,他自己都没脸在这岛上待着。” 大约是天气太大,说上两句话就有些口干舌燥的。 北辰端起铆钉早就放在一旁的凉茶狠狠地灌了一通,毫无形象地抬起袖口擦了擦嘴,才接着说道: “可瘸子教咱俩的技击刁钻狠辣、清姨让咱们练的体术稳重大气。用瘸子的话说,这就算放到海西那上华帝国,都是一等一的本事。所以,凭那小子阴沉沉的性子,就算是这两年学了什么不得了的体术技击,肯定不会自大到觉着能一对一地取了我的人头!” 听北辰说到这里,虎鲨也收起了一脸的无所谓。 紧紧皱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多岁了。 既然冷铁帆一反常态这么高调,那肯定是有着必胜的把握和依仗了。 “莫非……他成了星修?” 想了又想,虎鲨才有些不确定地说到。 星修,是普通人对修炼星辰之力者的统称。 除去那些强大到可以翻云覆雨破碎虚空的星辰术士之外,还有更多无法成为星辰术士的武者。如果幸运……他们也能在星印师们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下,获得修炼星辰之力的资格。 这些勇猛无畏、并且幸运的家伙则被称为星辰战士。他们的力量虽然永远无法与星辰术士相提并论,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了。 所以,问题来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到底成了星辰术士,还是成星辰战士了?” 虎鲨扰着头,有些疑问。 北辰又眯起了他的小眼睛。 好吧,因为他的小眼睛,想要分辨‘眯眼’这个动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有些困难。可北辰实实在在地眯起了眼睛——这意味着北辰开始认真、或者生气了。 而且,北辰还从躺椅里坐直了起来。 对于这个在修习之外,只要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胖子来说,这便是十二分地认真了。 “其实,无论冷铁帆成了星辰术士……还是星辰武士,都不重要!” 声音依旧很轻,语速依旧很慢。 可站在北辰旁边的铆钉,似乎在忽然间觉得,夏日蝉鸣都不那么焦躁了。uu看书 w.uukansu “你忘了以前闯祸,瘸子是怎么收拾咱俩的了?” 虎鲨猛然打了个冷颤。 想起那满大街追着自己和北辰跑的数十朵明亮火花,一不小心就被抽上了屁股的灼灼鞭笞……同样想起了,自己每次都得在床上躺个三五天才能下地,而这个好吃懒做的小胖子皮实在太厚,每次不过休息一天,便又能活蹦乱跳地去西街头上偷看春满园里的姑娘们洗澡了! 星修似乎、好像、真的没那么玄乎? 凭借着十多年的了解,一看虎鲨一青一白一红不断变幻着的脸色,北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瘸子那是收着力呢。清姨说了,你屁股上挨的最多就是一阶星辰术士不到半成的水平罢了!” “可咱们也躲不过啊!” 虎鲨觉得自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然后看着北辰一脸戏谑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又犯蠢了! 好像从十三岁开始,那种程度的星力好像就只能起到给他挠痒痒的作用了! “对,辰哥儿你皮厚,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就让给你了!” “你可真大方!” 其实,北辰心里知道,星修真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瘸子那不过是一种稍微激烈一些、却极有分寸的训练方式罢了。而在真正的搏杀之中,哪怕是一名一阶的星辰武士,无论从力量、速度还是反应都比自己要强太多了。 如果,他背后那人大方一些,给他带上两件星辰兵甲? 如果,他成了比星辰武士更强大的星辰术士? 第三章 请茶、占运,初交锋 想到这里,胖子忽然就兴奋起来了。 十五年来,除了喝酒发疯逛春满园之外,瘸子最大的兴趣就是给北辰讲故事了……讲得最多的,却是大海极西几千里之遥的上华大洲上的故事。 讲通过那昂贵稀少之极的通界桥,上华洲的星辰术士们不断征服一个又一个异世界的故事 讲上华帝京西北方向上那座术士山上雕刻着的十七座虚空星主的头像,以及他们的传奇故事。 讲那极尽奢华的酒宴,讲那些隐藏在高门厚墙、锦衣华袍里的阴谋诡计、肮脏龌龊。 讲星辰精灵的妩媚,讲羽族女人的妖娆…… 而瘸子讲得最多的,是一个叫做墨知秋的星辰术士。 胖子兴奋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从乡间小地主一步一步越级挑战、死里求生。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便将帝国极北处穷乡僻壤的泥土芬芳,带进了上华帝京的金石巷里。 无畏、嚣张,却又拥有见一叶落而知秋的智慧! 北辰从第一次听墨知秋的传奇开始,便一直笃信,男人就该如此! 好吧,那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除外——因为胖子说:“力量最终极的目的,不过是用来为美好生活服务罢了!” 所以,北辰一直希望自己能无所畏惧地嚣张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对上一个实力未明的星修,还有比这个更让自己血脉喷张的事情吗? “哈,来得好!” 想到这里,北辰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突如其来的大笑却差点让虎鲨被一口凉茶给呛住了。 “怎么,被那不男不女的家伙给吓得神志不清了?” 虎鲨没好气地说到。 闻言,北辰一点不恼,反倒是慢慢儿地站了起来。然后学着戏文里那些文人墨客的语调说到: “虎弟此言差矣,都说远来是客,为兄这是高兴……嗯,哈、哈,高兴!” 可就在北辰话音尚未落地之时,一道尖细阴柔的声音却从门外传了进来:“那我可就放心了……先前还担心,把你们兄弟俩给吓跑了,呵呵!” 而紧随那声音之后,一个异常俊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的年轻男子已经缓步走到了望海行的大厅之中。这男子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穿着一件儿精致华贵的玉白色轻绸衬衣,横扣着的五颗菱形纽子竟然是由纯黑色水晶打磨而成的。 至于那黑色的宽脚长裤、短筒皮靴同样是仅仅用看,都会觉得华贵异常的物件。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高高在上、凌冽逼人却带着丝丝毫不掩饰的阴狠气息,瞬间便弥漫了这间并不宽敞的大厅。 其实在北辰眼里,锦衣华袍和麻衫草鞋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在墨知秋那传奇而短暂的生命里,为他赢得尊重的,却是绣在他那破烂袖口上的、代表着八阶力量、闪耀亮眼的紫色星辰印记。 无论是荒洲、还是那上华大洲甚至是更西的西夷神洲,唯有星辰术士,才有资格用袖口上的绣饰,张扬自己的身份。 所以,北辰注意的 是来人外衫袖口上绣着的,那一颗比豌豆大上一些的黑色星辰标记。标记虽小,却精致张扬——这代表着来人,至少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一阶一星位术士。 “哟,稀客哎……” 胖子笑得极为开心,极为真诚。甚至还往前迎了两步,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朝铆钉喝到: “没看见贵客登门了吗?铆钉,还愣在哪儿干嘛,赶快给铁帆兄弟上茶去!” 说完这话,北辰干脆就停了下来,作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冷铁帆一般。然后,以一种极其熟络、甚是关心地语气说到: “哎,我说铁帆兄弟啊,这都五年没见了……看起来当年断掉的手脚都恢复得挺好啊,好事儿,大好事儿啊!” “就是不知道那断掉的第五肢,是不是也恢复了啊?” 一直板着脸的虎鲨,忽然也热情了起来。 “噗嗤……” 还未来得及走出大厅的铆钉,再一次没能忍住。 一听这话,冷铁帆身后侍从立即露出了极其恐惧惊惶的表情,只听得噗通两声便跪了下去。恨不得出生时便没长脑袋上的这两只耳朵——别看少主人平时仁慈平和,可在他们之前却已经有人不小心犯了这忌讳,得了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进了那黄泉炼狱还要恐怖的下场。 “呵呵……” 出乎预料的是,冷铁帆除了额头上的青筋极其隐晦地跳了一跳,被长袍袖子遮住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之外,居然没有动怒。 反而是轻轻一笑: “承二位的情,我冷铁帆还算过得不错。” 只是,声音却越发阴寒了起来。 “在外久了,格外想念和你们一起胡闹的日子……只是按咱们黑金岛的规矩,我要是不来拜访拜访二位,恐怕我那宅子起来了,也没脸在里面住着,更别说安心锤炼星辰之力,修习星术秘法了。” “请喝茶!” 冷铁帆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极其生硬,充满敌视的声音。 铆钉上茶来了……一口硕大土碗里盛着满满的凉茶,被铆钉大力放到了桌上。随之,半碗凉茶却被一股隐晦的力道给荡出了碗口,直朝着冷铁帆的裤裆便洒了过去。 “大胆!” 好半天了,才心惊胆战地站在冷铁帆身后的侍从再次被吓了一跳,却也来不及做什么事情了,只能朝着铆钉大声怒喝到。 “谢谢!” 可冷铁帆却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反而朝铆钉道了声谢,然后拿过那土碗,自顾自地朝嘴里灌上了一大口。 与此同时,一股淡薄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星力悄然从他的体内轻荡而出,将那洒来的茶水,不着痕迹地给带到了一旁。 “果然,还是家乡的凉茶好喝!” “只是不知道,辰哥儿你……和这条蠢鱼,还能喝上几天这九眼九味泉泡出来的凉茶?” 在冷铁帆眼里,至始至终便只有北辰这一个对手。虎鲨?不过是小杂鱼一般的人物罢了。 当然,这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后的今天,北辰已经算不上对手了——只是老师说了,想要追求星术的巅峰,那就一定要将隐藏在感知里的某些灰色影子,给提前清理得一干二净的。 所以,自己回来了。 “不劳您费心,瘸子专门给我起过卦、占过星,说我能长命百岁呢。” 北辰笑得越发灿烂、越发地真诚起来。 “可在你走的那天晚上,瘸子又为我重新占了次星运……要不要听听?” “哦?那可要听听。” 冷铁帆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笑的是,当年那个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父亲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瘸子,有没有算过他会栽在自己的老师手里呢? “瘸子说了,我是注定要被雕刻在上华大洲那术士山上供万千世界传诵的……自然会像墨知秋那样耀眼的人物一般,踏着无数星辰术士的尸骸前行……可第一个倒在我刀下的,却是一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却又自以为是的垃圾货色,你说这算不算有些遗憾呢?” 不紧不慢地说完这话,北辰甚至砸吧砸吧了嘴,做出了一副甚是遗憾的表情。 一听北辰这话,冷铁帆的脸色终于变了。铁青里面,带着震怒之后的潮红。以至于黑色术士袍里一直稳如磐石的身躯,都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辰哥儿果然还是和五年前一样,嘴上无双!” 可只是片刻,冷铁帆却又恢复了平静。 好惊人的定力! 北辰仍然笑着,却眯起了眼睛。 “当然,今天我来,只是拜访故友……按岛上的规矩,还得还了辰哥儿你当年赏的‘恩情’。” ‘恩情’这两个字被冷铁帆轻飘飘一般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森森寒意,连站得稍远的铆钉,居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说,好说……” 北辰的眼睛眯得更小了。u看书 .uukasu.co “明日午后,长街口、闹市头,冷铁帆恭候辰哥儿大驾!” 说罢,冷铁帆便起身,然后拂袖而去。 只剩下了兀自眯着眼笑着的北辰,因为被无视而愤慨万分的虎鲨……和目瞪口呆的铆钉。 “厉害,不知道有了什么样的际遇,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目送冷铁帆走出了望海行,北辰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完全没了刚才那副惫懒痞气市井混混的模样,也没了那捉着人痛脚不放的阴狠下作。 只剩下一脸郑重。 “区区一个一阶一星位术士,居然带着两个星辰战士做仆人……这排场,是给我看,给你家老头子看,还是给瘸子看呢?” 就连一直信心满满的虎鲨,此刻都有些担忧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将满脸横肉纠结成了好大一块腊肉……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将梗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却听见北辰笑了。 “想什么呢,哥哥我可是要成为墨知秋那般的人物……别说瘸子还没回来,就算瘸子回来了,哥哥也丢不起那人!” 说罢,北辰站了起来话锋却是一转。 “星辰术士果然厉害,只是说了会儿话,就快要把哥哥累死了,得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朝虎鲨嘱咐到: “回去可什么都别做啊,你家老头那点儿家底可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绝对经不起冷铁帆背后那位的摧残。等咱哥俩按规矩来,赢了……把那十七条铁皮大船送给你去春满园糟蹋个够!” 第四章 长街、闹市,笑拔刀 “春满园的娘子销魂,七巧坊的骰子偷金 长街口的闹市要你命。” 这是黑金岛上三岁顽童都能熟唱的童谣,可短短三句童谣便已经道尽了岛上的三处热闹所在。 长街,是黑金岛上最长的一条街道。 而长街口的闹市,却是一处铺满了大青石板、可容两三百人厮杀搏斗的宽敞所在。 只是,那里的每一片大青石板、每一条参差不齐的缝隙里,却都或多或少的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这是自从黑金岛有了当众搏杀以解决恩怨的规矩以来,留下了无数条生命的痕迹。 正午刚过,冷铁帆便在长街口那块刻着‘长街’二字的暗红色大石上,抹上了自己的鲜血。 然后笔挺地站在大青石板的正中央,按照岛上的规矩,向已经端坐在四方茶铺二楼上等着好戏登场的各色船长、掌柜、大盗恶徒一一遥拜了一番,做足了黑金岛后辈的恭敬姿态。 可袖口上的那颗毫不掩饰的黑色星辰,却是极为刺眼。 就连那张阴柔俊俏的脸颊,也仿佛被照映出了些许光华。 “各位叔伯老大英雄豪客,五年前冷铁帆在这里侥幸捡了条命离岛在外闯荡,如今略有所成便总想着要回来。但按岛上的规矩,得首先将五年前那泼天的恩德,还给望海行的北辰,今天便劳烦大家伙儿做个见证,日后也好有个说法!” 冷铁帆的话音刚落,二楼上便有那有些身份却又不怕事的主儿叫起了好: “冷家小子,五年前老沙我也在这儿看着心疼呢……不过今时今日,就凭你袖口上的那颗星星,老沙我就花个五千金买你赢,算是给世侄提前道贺了!” “还心疼哈……不过是见这冷家小娃成了星辰术士,想要抱抱大腿罢了,也不嫌恶心。” 东边茶坊却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直接拆穿了说话那人的心思。 黑金岛上,从来都是敌人多于朋友的。 所以那自称老沙的却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说到: “那又怎样?我老沙就是冲着这星辰术士名头卖个好……再说了,北辰那小胖子也就是滑溜、阴损、能打,就算冷家贤侄只是刚入门的一阶术士,可那小胖子能摸着人半根汗毛?” 反正北辰那小胖子今天是死定了。 而且,按着岛上的规矩,就算瘸子是星辰术士,也不能放出一个屁来!再说了,这冷家小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回来,难保就不会防着瘸子发疯,说不定那十七条铁皮大船上,就藏着个能对付瘸子的大能呢。 所以不等老沙说完,却马上就有人抢过话头。像是得了提醒似的,生怕没能在这个新晋的星辰术士面前混个脸熟。 “老沙说得也对!冷家世侄,今天我铁血行算是给你摇旗呐喊了!” “冷术士,千帆船队在这儿祝你旗开得胜!” “冷术士,我已经包下了整个春满园……就等你大显神威之后给你接风洗尘了!” 冷铁帆却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冷铁帆了。 面上笑得谦虚和煦无懈可击,可在心里早将这群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凭嘴上吼个几声,难道就想和星辰术士搭上关系? 况且,这些人看重的应该还是自己那尚未露面的师傅吧。 就在冷铁帆在一干虚情假意中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北辰,终于来了。 “哎呦,挺热闹。” 北辰还是一身简单的麻布褂子,粗陋草鞋。 没有穿戴防具——因为对于掌握了星辰之力的星修来说,没有刻上星印的兵甲,实在比一张薄纸、一截儿枯枝强不了多少。所以,北辰只是右手倒提着一把据说是荒洲上、唐城里的武人们,最喜欢使用的唐刀便来了。 虎鲨倒是全副武装,皮甲皮靴、利剑长弓,却被北辰一脚踹进了人堆。被北辰恶狠狠地骂了几句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观众。 北辰也不多言,用唐刀轻轻在拇指上一割,然后将自己的鲜血,同样抹到‘长街’二字之上。 “辰哥儿……” “别说话,哥哥我真受不了娘娘腔,昨天吐了半晚上哎。” 冷铁帆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北辰笑嘻嘻地给打断了。 昨天这么挑战自己的底线也就算了,只当你是个死人。 可今天在这长街口闹市当中当众羞辱自己,不把你那浑身肥肉给熬成油,我就不姓冷! 既然已经当着众人撕破了脸面,那就不用多说了。 冷铁帆缓缓地抬起右手——这时,大多数人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握着一把冷冽清幽的术士手杖。 术士手杖不过孩童小臂粗长,那材质奇特似木非木,通体莹白却泛着丝丝幽蓝色的光芒。 最吸引眼球的,却是手杖顶端那颗鸡蛋大小、有若菱形的星力结晶……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出强烈的蓝色光芒居然让人无法直视。 并未见冷铁帆有什么动作,一根带着逼人寒气的蓝色针芒便很是突兀地,凭空浮在了手杖的顶端。 紧接着,又是一根。 第三根 第四根 当第五根针芒出现的时候,冷铁帆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作为一个不过一阶一星位的术士,一次性凝聚出五根寒芒,便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从冷铁帆举起手杖,到凝出第五根寒芒,不过去了两三息的时间。 “哎,这孩子,就是太好强。” 远方的冷家船队的某一处甲板上,一白发苍苍的老妪,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溺爱的叹息。 “此星术,名为寒芒……普通人被刺入体内,寒气浸骨,受伤之处永远无法复原!” 冷铁帆有些小兴奋。 当年在这闹市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断五肢……可惜遇上老师太晚了,终究还是没能将那话儿给救起来。 今天,便用这寒芒,让北辰尝尝自己当年的痛苦。 当然,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冷铁帆很是畅快地想到,然后将手杖向前一指。 五根由冰寒属性星力凝聚而成的寒芒,在眨眼间,便已经掠到了北辰身前,仿佛要直接插入北辰的四肢关节之中和小腹之下。 而北辰,早在冷铁帆举起手杖的那一刻,便发起了冲刺。 这是被瘸子揍了无数次给揍出来的经验。 可寒芒来得太急,太过于刁钻,而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的北辰,看起来根本没有办法避让。 哪怕看客中那些精于轻身功夫的人,都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避无可避。 就在大家以为战斗刚刚开始,便将以冷铁帆获胜而告终的时候,北辰忽然在高速冲刺中,扭了扭身子。 然后违背常理地,将整个身子向右平移了两三步的距离。 动作看起来很是别扭。 就像是被疾风吹起的一片树叶,忽然被从旁侧而来的另一阵大风吹偏了去,却因为两股力量的作用而变得有些扭曲了一般。 而就是这一个动作,却避开了所有人都以为无解的寒芒。 可就算是这样,其中的一根寒芒,还是精准地刺进了北辰的左臂关节之中。 骤然间,一道刺骨寒气便从北辰的左臂处弥漫了开来,不过两三息之间,便让北辰的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那弥漫的速度,似乎不等北辰进到冷铁帆身旁,北辰整个人就会被冻僵了一般。 可冷铁帆,却没有在北辰的脸上,见到预想中惊慌失措的表情。 反而,北辰的速度似乎变得更快了。 “怎么像绣花针一样,就只能挠挠痒哎?还是说一阶术士,都不过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而且,北辰居然还有闲心说话。u看书 .uun 瘸子最不喜欢北辰这点了……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一个在战斗中像个泼妇一般喋喋不休的家伙。 可北辰总有他的理由: 就算不能扰乱对手的心神感知,但总会让自己的心情愉快一点啊。 所以,当北辰距离冷铁帆还有七八步距离的时候,心情变得更加愉快了。 右手暗自蓄力,就等着临近身前的时候,撩起了那把清姨在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唐刀。 冷铁帆冷静得有些过分,仿佛没有受到北辰的刺激。 果断散去了尚未成型的寒芒,将刚刚凝聚起的星力灌注到了脚下……星力瞬间倾泻到地面所带来的反冲力量,让他向后倒飞了出去。 离地不过半米的高度,却足够冷铁帆及时将两人的距离拉大到了二十步之远。 尽管有星力护体,可冷铁帆不愿意贸然尝试北辰的唐刀。因为老师说过,星辰术士是无尽虚空之中、漫天星辰之下唯一的贵族……哪能像那些莽夫一般战斗。 战斗,才刚开始十息的时间。 却已经给了看客们许多惊讶……尽管在场的没有一个能够成为星修,可长年累月的厮杀搏斗让他们的眼光,能够准确地抓住每一次战斗的每一处亮点。 所以,从未停止过喧哗的长街闹市,忽然变得安静了。 只有胖子那毫无底线和营养的废话,还飘荡在略带着些腥咸的海风中、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漂亮,像极了春满园里小蝴蝶跳的那曲蝴蝶舞。” 第五章 开始、结束,笑得癫... 胖子变得兴奋起来了,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当他又一次用那种极其怪异别扭的动作,躲过激射而来的寒芒之后,居然变得更快了一些。 快到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快到让冷铁帆忘记了星辰术士的优雅高贵,在瞬间有了一丝犹豫……因为一阶一星位术士的星力储备,实在不能支撑太长时间的剧烈战斗——这也是星辰战士存在的理由之一:高贵的术士大人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出手就好了。那些脏活累活,总需要其他人来做的。 所以在又一次将星力凝聚在脚下,拉开了与北辰的距离之后,冷铁帆终于决定以硬碰硬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本应该早就结束了的战斗。 冷铁帆很冷静、很明智。 所以,这一次,他仅仅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了十步之远而已。 与此同时,弥漫在北辰左臂肉眼可见的寒气开始蔓延到了左肩……然后慢慢地向下扩散。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直接侵入北辰的心脏了——到这个时候,北辰终于停止了唠叨。 认输了? 看客们在心底暗自猜测。 没有人知道北辰不说话,不是因为畏惧认输……电光火石间,北辰猛然觉得自己懂了墨知秋,迎难而上挑战极限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上瘾哎。 难怪墨知秋每次打架都喜欢把自己弄得半死…… 我可不喜欢这样! 北辰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极其连贯毫不停歇地动作却让众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因为,他居然在前行过程中跳了起来。 唐刀反衬出的银色光芒,把他衬托得像是一颗球形闪电——只是瞬间,寒冷的刀锋已经抵上了冷铁帆的头顶。 “呼……” 整齐划一的惊叹。 “噗……” 像是一刀斩在了棉花上面,刀锋离冷铁帆的头顶仿佛仅差着手掌厚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寸进。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刀锋处荡漾了开去。 这是冷铁帆从战斗开始,便不停灌注星力维持着的防御护罩……挡住了北辰的刀、卸了刀上的力。 “谨慎、冷静,而且懂得取舍,这孩子又有进步了!” 甲板上的老人,很是欣慰地自言自语到。在她看来,这场虽然有些波折,却不会改变结果的战斗,应该结束了。 虽然不是那么优雅 可面对那个像是球形闪电一样,似乎拥有着某种怪异能力的胖子,铁帆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 老妪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就在唐刀被阻滞在星力护罩中的那一瞬间,冷铁帆右手手杖顶端那颗星辰水晶忽然爆发出了一道耀眼的淡蓝色星光,覆盖了整片闹市,让所有的看客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只听见一声轻叹,却是两道声音。 “结束了!” 一道声音尖细阴柔,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另一到声音清脆有力,其中带着些兴奋刺激。 那道耀眼星光持续了十来息的时间才缓缓消散,无论是楼上楼下的看客们都迫不及待地望向闹市中央——只见那冷铁帆浑身鲜血、倒在了大青石板之上生死未明。 他右手掌上光秃秃的,五根手指被齐着根儿给斩断了。 那柄看起来都昂贵无比的术士手杖,却已经断成两截儿、掉落在了血泊之中黯淡无光。 而北辰,此时却半跪在地上。 如果不是撑着那柄一米来长的唐刀,估计也躺下去了。只是那剧烈的咳嗽,却提醒着众人……胖子笑着挥刀,也笑到了最后。 “怎么可能?” 无数惊叹质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颗星辰水晶里明显储存了一道威力巨大的星术——如此近的距离,哪怕胖子的身法再诡异也绝对没有可能躲开。 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里,北辰艰难地撑着刀柄,用尽全身仅剩的力量,站了起来。昂着头,站在闹市的最中央,就站在生死未明的一阶星辰术士身旁。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 胖子身上除了那几根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破烂布条以外,便全是一道一道触目惊心、像是被冰风割裂的伤口了。 伤口里不断地向外溢着鲜血,而溢出的鲜血却瞬间被伤口上冰冷的寒意给冻成了血块。 从头到脸,从手到脚,从前胸到后背。 可胖子还是笑了,浑身哆嗦着笑了。 笑得惬意,笑得癫狂。 “辰哥儿赢啦!” 人群中,一蓬杂乱而且稚嫩的声音忽然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望海行的孩子们还是没有听从北辰乖乖在家里干活的命令,来到了这里。 流着泪,欢呼着。 其中,最欢呼声最大的,莫过于虎鲨了。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无法替北辰承受那一道道伤害的遗憾。 可就在这时,一道尖锐愤怒歇斯底里到有些疯狂的声音从遥远的码头上传了过来。 “敢伤我帆儿,给我去死!” 与声音同时破空而来的,是一道如同百年巨树一般粗壮、由纯粹的冰寒星力凝聚而成的箭矢。箭矢所带来的寒意,让茶坊里刚煮好的滚茶在瞬间都变成了凉茶。 箭矢的速度很慢,比起冷铁帆的寒芒来说,慢了不止一成两成。 可在北辰的眼里,却是真的避无可避。 似乎自己躲到天边,也绝对躲不开这惊天动地的一箭。 这才是真正的星辰术士,脚边上这个,算个什么鸟! 奇怪的是,北辰的脑海里面忽然泛起了这样一个诡异的念头……然后,北辰努力把背挺直了,把头昂得更高,就连小眼睛也睁大到了极限。 只是,笑容里少了平时的促狭戏谑,多了一丝不羁癫狂。 看样子,不能像墨知秋那般嚣张狂放地活着了。 不过能像他那样,癫狂无畏地死去,也算值得了! “不!” 已经闭上双眼的北辰好像听到了虎鲨的呐喊,然后感觉到有人忽然挡在了自己面前。可浑身无力,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他,根本没办法推开这个高大的身影。 谁这么蠢? “放肆了……” “找死!” 就在北辰自认必死无疑的时候,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忽然在天地间响了起来。 是的,不在耳边,而是在天地之间响了起来。 女声温润平和,大气磅礴中带着不容置喙。 男声里怒火中烧,霸道暴虐如同魔王降临。 紧接着,一只黑色的遮天大手似乎像是撕裂了云层而来一般,眨眼间便抓住了那根冰寒巨箭。 然后轻轻一捏 那根从出现便震慑笼罩住了整个黑金岛的冰寒箭矢,像是顽童吹起却又被风刮破了的肥皂泡一般,瞬间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在那根巨箭被捏碎的瞬间,甲板上的老妪满脸惊恐,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就在她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片鲜嫩翠绿的树叶悄无声息地飘到她的身旁,然后忽然变大,将老妪裹了起来。她甚至来不及惊叫,就被树叶裹挟着带到了长街闹市。像个粽子一样,uu看书 .uknshu.co 被扔到了冷铁帆身旁、北辰的脚边。 直到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 那道熟悉的女声,是岛南角那位令所有人尊敬的清流医师的声音。 而瘸子,不是一贯如此霸道嚣张不可一世的吗? 只是,只是,只是 无数个疑问在人们的脑中盘旋,轰鸣,喧嚣。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黑金岛吗? 尽管大家都知道,那个酒量极差酒品极烂,贪吃好色还经常要北辰到春满园替他结账的瘸子是个星辰术士。 可是!可是?可是…… 尽管大家都知道,那个温柔平和医术无双与世无争的清流医师也是个星辰术士…… 要不要这么刺激? “瘸子,怎么不再来晚点儿。” 其实,北辰也在瞬间大喜之后被震惊到了。 在那根由冰寒星力凝聚成的箭矢出现的那一刻起,北辰就没觉得瘸子能救得了他,也没想过清姨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清姨,我好想睡觉。” 说完这话,北辰才睁开眼睛。看见了刚才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蠢货,呲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咦,小傻鱼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北辰的面前,用高大魁梧的身躯将北辰牢牢挡住的,是虎鲨。 虽然很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威武霸气的模样,可嘴皮发乌,脸色发青,浑身发抖的他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句: “这里位置好,看得清楚一些”。 然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胖子也倒了下去。 第六章 身世、夙愿,跳动的... 雄心勃勃的冷铁帆死了。 与他同来的、那位强大的星辰术士也死了。 所以,冷铁帆在五年之后短暂的黑金岛两日游,仿佛只是为了给虎鲨家船队送上十七条铁皮大船,然后让大家明白了瘸子和清流医师的恐怖而已。 至于他们怎么死的,谁都没那个闲心去关心。 所有人唯一好奇的是,北辰那个小胖子到底是怎么破了冷铁帆的护罩、断了他的手指,挡住了那术士手杖上隐藏着的最后一击的? “其实也没什么……” 在口福源上等的雅间里,北辰极其惬意地抿了一小口据说是掌柜珍藏了五十年的陈酿,慢悠悠地剥了几只醉酒对虾之后,才在虎鲨急切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说到。 “翻脸了啊!” 虎鲨等了半天,结果差点儿没把一口陈酿给喷了出来。 “震刀术,你又不是没练过……只要在一息间能将刀锋震动到三百次以上,那层薄薄的星力护罩完全不在话下!只是你天资太差,没什么希望而已。” 胖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夹起了块儿老酱肘子。 “那他左手指怎么断的?你又怎么挡住他最后爆发的那下的?” 虽然虎鲨无法成为星辰术士,但并不妨碍他有一颗要斩杀星辰术士的上进之心。 “那不更简单了?他那点儿微弱的冰寒星力根本不能影响哥哥左手的活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从绑腿上抽出匕首啊?” 胖子一手一嘴的油腻,满脸鄙视。 可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北辰说得这么轻松——寒芒确实已经让他的左臂失去了知觉,并且在最后那一刻已经侵入了他的心肺。而且,就在寒芒侵入他心脏的同时,冷铁帆手杖上储存着的星术居然也在同一时刻爆发了。 其实到了这个程度,冷铁帆已经可以宣告胜利了。 可就在北辰意识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极其有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那霸道的寒芒、刚好割裂肌肤还来不及进一步深入的暴虐星力全部都被吸进了那颗经常剧痛、十多年来一直困扰着北辰的心脏之中。 然后,一股从没有感受过的强大力量从北辰的心脏中涌出……只是这股强大到北辰难以承受的力量在他晕倒之前,足够他弄翻冷铁帆了。 紧接着,一片青翠如玉的竹叶从天而降……将北辰和虎鲨二人轻轻一裹,在所有人惊诧莫名胆颤惶恐的眼神中飞向了岛南角,那座有一口寒泉、半亩药圃的简陋医庐。 虎鲨只是被两股狂暴星力碰撞后所产生的余波刺激了感知,稍微调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而北辰,却面临着生死危机。 …… “大家都以为,星辰之心是家族走向辉煌、甚至可以颠覆五千年来从未改变过的顶级贵族格局……甚至,取代那已经老到全身腐烂的上华帝国也不是没有希望!” 在北辰昏迷的第三天上,瘸子终于向清流坦诚了自己、北辰……以及北辰体内那颗被突如其来的星力刺激苏醒,连清流也费了大力气才堪堪压制住的星辰之心的来历。 此时的瘸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蓬头垢面麻衣草鞋里居然闪烁着十五年来,从未有人见过的贵族风范、大家气势。 “根据那卷历经无数岁月,依然没有丝毫损腐的帛书记载……我家出生不满百天的小少爷,正好符合融合星辰之心的要求。” “对了,帛书的右下角,烙着一枚青色的雉羽标记。” 听这话,清流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明悟、一丝惆怅……‘果然是他,居然真的找到了融合星辰之心的方法’。只是,瘸子似乎沉醉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清流的异样,自顾自地接着说到: “可谁也不知道,融合星辰之心的动静太大!” “竟然惊动了三万里外帝京里的上华帝族、九家巨阀、无数世家豪门。那动静一出,家主便知道这事儿根本无法善了了。幸好家主早年留了一条后路,我便带着小少爷——也就是北辰,连夜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瘸子便停了下来。然后,郑而重之的站了起来,右手握拳扣胸三响、身子向前倾至与地平,竟然向清流行了个上华大洲上、最庄重的谢礼: “瘸子替小少爷谢星主多年的照拂!” “还请星主不吝出手,替小少爷彻底完成星辰之心的融合……无论小少爷生死,瘸子从今以后,甘为星主门下走狗!” 清流那淡蓝色的双瞳微微一缩,却立即就释然了。瘸子的星力虽弱,可感知有些奇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层次不太奇怪,这大约是他口中的家主,选择让他抚养北辰长大的原因吧? “你可知道,即便我十年来不断调理小辰的身体,即便你已经准备好了我要求的奇珍药材,即便是我出手……小辰最多也只有三成的机会!” 三成机会,这还是在北辰出生百天便成功地植入了星辰之心,十五年来的血肉浸染润泽才有的几率……如果换一个人,哪怕是十个清流医师联手,估计都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性。 而清流似乎太过疼惜北辰,想要替北辰换一种方法活着。 “如果,放弃融合星辰之心的最后这一步,让小辰做个普通人……就算是个海盗,我也能保他长命百岁,富贵一世!” “我不要那长命百岁,富贵一世!” 少年忽然响起的声音稚嫩里透着坚毅,虚弱中带着果决——北辰醒了,然后忍着浑身酸痛,挣扎着从竹榻上撑了起来,小眼睛眨巴眨巴地,努力将泪水缚在眼眶里打转。 “尽管不知道那星辰之心是什么东西,可听起来都觉得很厉害哎……况且,我父亲……” ‘父亲’两个字,北辰说得有些生硬。 不是北辰无情。 实在是这两个字里包含的东西太多,让北辰很难在仓促听闻之下,酝酿出合适的情绪。 “况且,我父亲应该付出了我无法想象的代价!” 其实北辰早已经醒了……把瘸子的话一字不漏地给听了进去。 因此,聪慧如北辰大约已经猜到了父亲、那么还有母亲,以及那个陌生、但应该很辉煌的家族的结局——其实连猜都不用猜,在瘸子无穷无尽的故事里,有着太多太多这样的参照了。 “所以,我觉得三成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清姨,您一定要帮我!要是您不帮我,让瘸子来做我可真怕连一成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哎。” 瘸子狠狠地瞪了北辰一眼。 而清流,笑了。 用回眸一笑百媚生来形容这一抹蕴含了太多情绪的笑,都嫌太过寒酸。 “就没个正形儿。” 然后轻轻一挥手,便让北辰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 在长达三天的沉睡中,北辰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那星海之源中喷吐出万千星核中的一颗,被如同母亲怀抱一样温暖的星力包裹着,逐渐飘向了星海外围。 历经无数岁月,在无尽虚空中沿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奇轨迹,旋转或者前行、闪耀或者黯淡。 见证了无数星辰的初生、毁灭、消逝…… 见证了万千世界的源起、辉煌、没落…… 看着一个个强大的生灵,伸手便可撕破世界之间的壁障,在虚空中自由自在地探索、搏杀、或者陨落。 大梦不知几千秋,而清流却是三天三天夜没有休息了——一百七十余件价值连城的奇珍药材,在‘星主’那浩瀚磅礴星力的祭炼之下,变成了一滴滴绿豆大小、晶莹剔透的浑圆液体,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然后,一点一滴地被导引进了北辰体内。 随着那液体缓缓融入,北辰的皮肤、肌肉、骨骼、脏腑一次次地被液体中蕴含的强大星力撕裂,然后一次次地恢复如初…… “咚、咚” 原本已经被清流压制下去的星辰之心,同样被这股星力唤醒。 幸好,北辰的身体在清流十年来毫不间断地调理之下,已经具备了承载星辰之心的基础。 随着北辰体内每一下如巨鼓声响的心跳,他肌体破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因为星辰之心与北辰彻底融合所需要的星力,太过庞大。 而北辰的身体,似乎变成了星辰之心汲取星力的一个不稳定通道。 星辰之心着实有些霸道了——如果外界的星力供给不够及时,它居然会自动汲取北辰肉体和生命的力量。 但是,如果清流导引星力的速度过快,那奇异液体中蕴含的庞大星力,又足够在瞬间将北辰撑得四分五裂。哪怕是清流在整座世界中都可以算是无与伦比的感知、妙到毫颠的控制力,都只能勉力将星辰之心汲取的速度和导引奇异液体的速度,控制在一个脆弱而微妙的平衡之中。 在保证星辰之心汲取到足够星力的同时,又控制着剩余的星力刚好修复并改造他那破损的身体……如果有一丝的不稳定,北辰将在瞬间,被庞大的星力泯灭成游离在天地间的无数粒尘埃。 瘸子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如果不是遇上了星主,仅凭自己……整个家族三千余条性命和自己十五年的努力,绝对会变成一个笑话。 是的,也只能是一个笑话。 “咚、咚、咚” 星辰之心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清流的脸变得越加苍白起来。当星辰之心跳动的速度达到一息一次的时候,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水,像下雨一样从清流的额头上不断滴了下来。uu看书 .uukanshu 而北辰的身体,破裂的速度更快、也更加剧烈了。 这时,星辰之心的融合已经近乎于成功了——只是这最后一步,所需要星力却远远超过了三天来每一次的撕裂与修复,也远远超过了清流的预估。 其实,清流准备的药材已经足够多了。 只是整个世界的历史上都从来没有成功融合星辰之心的例子。这个方法,也不过是清流与那人在千年前的猜测而已。 所以,在星辰之心与北辰彻底融合的最后一步,星力不够了。 准备的奇珍已经消耗一空,连清流那作为星主几乎可以生生不息的星力,也到了油尽灯枯强弩之末的境地。 幸好瘸子的感知很奇特。 像是拥有一只可以透析万物的第三只眼睛……所以,哪怕层次上差距得很大,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清流和北辰的困境。 瘸子也是一个天才……同样还是一个和他主人一般的疯子。 所以,当他发觉清流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天才而疯狂的决定……将自己作为一名七阶九星位星辰术士所拥有的磅礴星力,全部喷吐而出。 然后用感知束缚着、引导着,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清流还保持在半空之中、那朵用来祭炼星力的幽绿色火焰之中。 半晌之后,空中终于又出现了一滴完全由星力祭炼而成的液体。 没问题了。 清流松了口气,在导引着这滴液体进入北辰体内的同时,在看见瘸子因为感知受创而倒下去的瞬间,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 第七章 意外,和注定失败的... 又是三天三夜,北辰终于醒了过来。 可还没等他细细体会‘星辰之心’的各种妙处,咕咚一声铿锵有力的腹鸣便响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忽然涌了上来,让胖子居然难得地体会了一把头晕目眩的感觉。 昏昏沉沉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听见了一声清脆悦耳如雏鸟初鸣般动听的声音: “辰哥哥你醒啦?我马上把饭菜给热热!” “小五?” 胖子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张满是泪痕却欣喜异常的俊俏小脸……然后看见了那张破了几个大洞的蚊帐、布满着蛛网的房梁和那扇被虎鲨撞破了几次便再也没有心情去修理的木门。 这是回家了。 “瘸子呢?” “瘸子大叔留了封信就走了……我去拿给你?” 这个还不满十岁,被北辰叫做‘小五’的女孩儿一边回着话,一边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又跑了回来: “辰哥哥你别动啊,刚打完一场架又睡了那么多天,现在肯定没力气了,等我先给你弄点儿吃的来啊。”说完,小五便晃着那根漂亮的马尾辫、风风火火跌跌撞撞地又跑了出去。 “唔,倒是先给哥哥我倒碗水啊。” 北辰很是郁闷地揉了揉鼻子:这小丫头怎么就不能稳重一点呢。 然后,便有些吃力地撑起了身子……真是又累又饿,连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好像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 瘸子走了? 没什么关系,北辰从六岁开始就已经习惯了瘸子的神出鬼没。 还留了一封信? 难道他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又跑去春满园胡混,然后还欠了姑娘们的银钱? “辰哥哥,我扶你起来吃饭。” 就在北辰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五倒是很麻利地摆好了一桌子饭菜……整一桌口福源里卖三块银角儿的上等席面,都是北辰平常爱吃的菜色,外带着一葫芦烈酒。 “不错啊小五,终于舍得到口福源给哥哥买吃食了!” 北辰闻着满屋子的香气,忽然间便有了力气似的,两眼放光没要小五搀扶便已经坐到了缺了一个角的石桌跟前。甚至还有闲心调侃调侃这个莽撞糊涂却抠门无比的小丫头。 大约是北辰的调侃触及到了小五的底线……我可不会这么浪费! 小五撅起了嘴,像个小管家婆一样没好气地说到:“席面是虎鲨哥哥定好了送来的,酒是瘸子大叔走时留下的。” 说完,却又很是开心地坐到了北辰身边,双手撑脸笑嘻嘻地看着北辰。可北辰只是随意一说,然后便忽略掉了小五……和她的解释,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到碗里面去一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气动山河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小五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诧……一整桌足够六个人吃的饭菜居然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被北辰一个人吃完了! 最重要的是,北辰砸吧着嘴、右手在圆滚滚的小腹上打着圈儿、居然还一脸欲求不满地哀叹到: “怎么这么不经吃……小五,要不再去给哥哥弄点儿……哥哥还没吃饱哎。” 一听这话,小五像受到了惊吓的兔子般猛地跳了起来,然后一脚踢翻凳子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一边还大喊着:“铆钉哥哥,我去找清流医师给辰哥哥看病,你可别再给他弄吃的啊!” 北辰又一次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丫头一惊一乍地干嘛呢? 只是,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以前可没这么能吃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吃了这么多东西下去……只是刚刚不饿了而已! 难道这就是清姨说的,谁也不知道在成功融合星辰之心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这是要哥哥一辈子拼命就为了吃饱的节奏吗?” 哀嚎一声后,北辰就没心情吃饭了。 干脆关紧了房门……清姨说了,只要成功融合星辰之心、就能开辟星力通道、锤炼星力修习星术了。 “而且瘸子好像说,高阶星辰术士好像是可以不用吃饭的?” 抱着对瘸子的一丝怀疑,北辰干脆就地端坐在了大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之上,闭目凝神……不到十息的时间,便已经完全将心神沉入了感知之中。 感知,其实是能够被人类所利用掌握的、灵魂外溢出的极小一部分力量。 也有人说,感知不过是灵魂的波动。 所以不管怎么样,大部分人因为灵魂太过平静、波动太弱而无法通过感知掌握那可以毁天灭地破碎虚空的星辰之力。仅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感受到灵魂的波动、并且通过不断锤炼而变得更加强大。 北辰,便是这极少数人里的一个。 一丝不苟地运起清流传授的无名导引术,北辰操控着感知、不断校正、调整着感知震动的频率和幅度——直到,那些游离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的星辰之力,被北辰的感知所吸引,逐渐聚集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在导引术的作用下、在感知的牵引下,那些聚集在北辰身旁的星辰之力从他的眉心处、悄悄浸入了他的体内。 如果不出意外,当北辰引入体内的星辰之力足够多的时候,北辰将继续用感知牵引着它们,冲破体内某一条经脉的天生阻滞,形成一条可以让星力从眉心直达小腹的星力通道。而当北辰至少打通两条星力通道之后,澎湃的星力将可以被北辰束缚在体内——形成一个可以不断扩容的星力漩涡,为北辰施展星术提供足够的星辰之力。 这时,北辰便正式成为一名星辰术士了。 可这个世界总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才会变得如此多姿多彩五光十色。 所以,意外发生了。 被北辰导引着进入体内的星辰之力,并没有停留在北辰希望它们停留的某一处地方……反而像是闻到了腐尸气味的野狗一样,发了疯一般地直接沉进了北辰的心脏之中。 然后,这些沉入北辰心脏的星辰之力,居然莫名其妙地融入了血液之中!然后随着心脏……或者是星辰之心的每一次跳动,和血液一起流了出去……周而复始。 北辰大骇! 因为哪怕是清流,也无法在这件事情上为北辰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北辰倔强而无知地与自己的心脏开始了一场抢夺星辰之力的战争。北辰不断地导引星辰之力入体……然后不断地被自己的心脏所吞噬转化……然后北辰将更多的星辰之力导引入体…… 它总有个吃饱的时候吧?北辰一度天真地这样认为。 可直到他脸色开始苍白、脑袋变得沉重、聚集在他周围的星辰之力即将涣散的时候,才不得不收起了感知。 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是自己的心脏,吞噬的那些星辰之力再怎么着也还在自己体内啊,和它较什么劲儿啊? 这不是蠢嘛! 北辰懊恼地一拍脑袋,uu看书 .ukanshu.cm 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抓起茶壶狠狠地灌上了一通凉茶之后,才开始细细思考了起来。 如果说,开辟星力通道、凝聚星力漩涡是为了将星辰之力储存在体内……那么自己已经做到了……虽然方式有些古怪特别。 那么,自己算不算星辰术士呢? 呃……好像又不算,因为哪怕是刚入门天赋最差劲的一星位术士至少也能释放出几道一阶星术啊……谁能告诉我怎么调动那些融入了血液之中的星力! 等等,万一可以呢? 北辰忽然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于是抛弃了一切乱七八糟地想法,闭目开始恢复感知。 而这时,北辰终于听到了门外嘈杂的声音。 小五哭着闹着嚷着,大约是清流医师怎么就不在医庐里呢,北辰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啊,铆钉你要是再不放我进去我就怎么怎么着之类的话语。 铆钉低声下气地解释着,应该是察觉到了北辰在屋里的动静,怕惊扰到了他。 虎鲨也来了,在旁边畏手畏脚地劝着小五……这个北辰最后收留下来、极得大家伙宠爱的小丫头实在让虎鲨有些头疼。 “小五,哥哥没事儿,给我弄点儿吃的放在外面行了。” 北辰不得不出声说了一句。那小丫头太黏自己了……平时都是温顺可爱招人疼,可只要涉及到自己,就会立即变得像一只发了疯的海狮一般,除了自己,谁也制不住她。 “哎,多点儿肉啊!” 第八章 告别、起航,向着梦... 感知,不过是人与星辰之力建立起联系的媒介而已。 所以感知并不存在真实的消耗减少……只是当感知陷入疲惫之后,恢复起来却极其缓慢。因此,直到第二天清晨小五无比担忧地跑到北辰门外来询问的时候,北辰感知里的疲惫才消散了大部分而已。 在连哄带骗地支走了小五之后,北辰以从未有过的郑重姿态开始尝试施放星术了。 所谓星术,是星辰术士将体内的星辰之力释放出来,通过感知调整其结构、并以其为引凝聚那充斥于天地间的星辰之力,共同形成一道具有强大破坏力的力量而已。 所以,施放星术的关键在于对星辰之力的结构调整,以及之后的凝聚控制……而到了北辰这里,这个关键却变成了那个不应该成为问题的问题:如何释放出体内的星力!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答案。 所以,北辰决定碰碰运气。 像自己从十岁开始就模拟了无数次的那样,将感知引动、然后缓缓震动起来,从频率到幅度都开始契合某一种玄奇的规律。 如果…… 好吧,因为有了意外就已经没有如果了。 北辰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最崇拜的墨知秋或许可以祝福自己好运了——事实上,当北辰将感知调整到符合某一种规律不过两息的时间,终于感觉到了墨知秋的祝福。 “噗通,噗通” 北辰首先听见了星辰之心那强有力的跳动声,接着便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里蒸腾起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状星力……等等! 四阶以下星辰术士体内的星力不应该是气态的吗? 还有,我怎么能‘看见’这些星力? 再等等!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透明颜色的星力呢?不是说星辰术士最多只能吸收与自己感知亲和度较高的星力入体……火的红、水的蓝、雷光闪烁吗? 而且,清姨不是说自己的本相星力应该是火相吗? 好吧,北辰决定继续无知下去。 据说这也是胖子的优点……对于想不通却又得不到答案的事情,那就顺其自然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于是胖子继续胆大包天无所畏惧地按照正常方法,用感知导引出了一丝星力,然后调整着星力内部的结构。 五息过后,胖子的指尖出现了一朵黄豆大小、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小火苗。 然后,在北辰感知的不停震动下……以他自己为中心,周围三丈之内的火相星辰之力仿佛全部都活了过来了一般。 这一刻,北辰仿佛感受到了它们的情绪。 它们随着北辰感知的震动欢呼着、跳跃着、附着到了那颗小火苗之上,又是五息时间……当北辰觉得自己的感知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指尖的火苗已经变成了一小簇晃动燃烧着的、手掌大小的青红炽焰。 北辰不淡定了,似乎那双小眼睛里的无尽世界,全都被那朵炽焰给占据了。 于是北辰立即像自己数十年来模拟了千万遍那般,将手指向前一指——只见那团青焰像是得到了命令似的,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激射而出。 不过眨眼间,只听见“嘭”的一声,一团耀眼的青色火花便已经绽放在了那扇老旧破烂的木门之上……虽然只存在了三四息时间便悄然消散了去,可那足足有成人手掌厚的门板,差一点儿就被烙了个通透。 手掌大小的一片焦黑之上,袅袅青烟蒸腾而起。 “漂亮!” 北辰的小眼睛已经睁大到了极限,满脸喜色忍不住喃喃自语到。 有些按耐不住地狂喜,有些不可置信地惊诧。 因为,这朵青焰的威力对于一个第一次施放星术的术士来说,实在有些大了。在北辰十五年的认知中,正常的零阶青焰应该只能在这扇门板上,留下一片淡淡的印记而已。 “嘭” 就在这时,破烂门板被人粗暴地撞开了。 屋内的动静着实有些诡异,顾不上许多直接撞开门挤着进来的虎鲨小五铆钉三人在看见北辰后立马傻眼了。 因为在胖子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居然浮现着三人从未见过的表情——笑得憨傻蠢呆不说,嘴角边竟然还挂着一条晶莹剔透摇摇欲坠的莫名液体。 “辰哥哥不会变傻子了吧?” 挤在虎鲨和铆钉中间的小五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变得有些惊慌: “惨了……辰哥哥变傻了可就讨不到媳妇儿了……这可怎么办?” 然后,像是做出了某种极其艰难地决定一般,咬了咬牙、挥了挥拳、跺了跺脚,脸色微红包着泪水颤声说到:“实在不行,只有我给辰哥哥当媳妇儿照顾他了。” “啪!” 大约实在是忍受不了小丫头的混乱思维了,虎鲨赶忙一巴掌拍在小五头上,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小丫头片子知道个什么!” “虎鲨哥,辰哥儿这是怎么了,太吓人了!” 连向来稳重木讷的铆钉都被北辰吓到了。 “他这是……抽风……因为锻炼感知过度抽风了……嗯,就是这样!” …… 北辰正式成为星辰术士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瘸子是真的走了。 他在留下的那封信中告诉北辰,如果想要找回家族的荣耀和仇恨,起码要在二十岁前达到四阶。 因为,在那个对于星辰术士来说,即是天堂又是地狱的上华大洲里,二十岁达到四阶,其实距离那些叱咤风云的天才们都有些遥远了。 “好了,家主吩咐下来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瘸子我终于可以去享受那万千世界、各族美人儿的温暖怀抱和热情香唇了!哎,差点儿忘了,上华大洲的万卷山里,有个巡山的瞎子,当年欠了我一个人情。” 信实在是有些短,可最后这一句终于让北辰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就连离别的惆怅,都淡了许多。 “就害怕你在其他世界喝花酒,也能欠上一屁股账让少爷去结哎。” 北辰装模作样大气潇洒地调侃了一句,强忍住有些想哭的冲动推开了那扇青竹绑做的栅栏门。 “清姨,我终于成为星辰术士了!” 还是那口清泉、半亩药圃、三间竹庐……却没了往日温柔淡然宠溺爱护的嗔斥。 “清姨……” 北辰忽然想起昨天小五来过,似乎也没能找到清姨。 于是有些急了,接连着推开了医庐的每间房门,连声音都大了许多。 “清姨!” 就在北辰推开内间的竹门之后,却看见石桌上那方圆肚三角香炉鼎里冒出的袅袅青烟,在半人高的空中聚而不散、最后竟然凝结成了清流那端庄温雅的模样。 “小辰,姨走了。” “在这岛上呆了十年,着实有些厌了……你这时应该已经成为星辰术士了吧,姨真替你高兴。” 北辰有些怒了,凭什么一个二个都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可眼眶里的泪水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姨还有些事儿没做完,就不陪着你了。只是要你知道,想要将自己的头像雕刻在术士山上……哪怕有那件东西,都躲不了刀山火海九死一生。” “清姨没什么送给你的,桌上那条项链就送给你了。加油哦,虚空之中、星辰之下最伟大的星辰术士!” 随着话音落下,半空中的清流便又化作了袅袅青烟,飘飘然消散在了略显苦涩的海风之中。 “我一定会把自己的头像,雕刻在术士山那最高、最耀眼的位置!” 看着逐渐消散的青烟,北辰眯着小眼睛,咬牙切齿地把那三颗被细麻绳随意穿起的白色兽齿给带在了脖子上面。 …… 到这个时候,黑金岛已经没了任何值得留念的地方。 暂且不提那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家族的荣耀和仇恨,仅仅是想要成为征服万千世界的强大术士,就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偏僻海岛之上……北辰从小就知道,只有不断挑战极限、在血与火中磨砺出的星辰术法,才能让自己如同墨知秋一般强大。 只是,瘸子和清流都太不负责。 导致北辰至少需要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适应一段时间……从一个普通人一跃成为星辰术士,就像是开惯了拖拉机的农夫骤然间得到了一架超级跑车,总会别扭上一段时间。 而且,这架超级跑车上搭载的居然还是航天发动机。 好吧,让我们忽略掉这些乱七八糟不属于这个故事的东西,回到北辰的世界当中。 起码花了一个星期,北辰才接受了自己是一个‘怪胎’的事实——虽然这个事实让北辰觉得自己超越墨知秋、甚至达到清流那个层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北辰隐约觉得,自己目前能掌握的火相星术‘青焰’,uu看书 .ukanshu.o 至少超过了清流对‘青焰’威力描述的至少三成…… 所以,北辰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如果不是那日渐增长的饭量,北辰的心情一定会变得更加美丽。 到这个时候,北辰也准备离开了。 可不再回头的远行,总不能说走就走。 北辰将瘸子传授的格斗技、清流医师教的体术毫无保留的教给了铆钉……这小子稳重大气,有他在,无论怎样那群小子都不会饿死的。 至于小五,好吧,其实她的大名叫做初五。 是一定要带走的。 这个六年前八月初五清晨被北辰在一艘破船上捡到的、现在还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同样拥有着成为星辰术士的天赋……而且呆萌蠢笨外加抠门儿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黑金岛上。 所以,在黑着脸扔掉了初五准备让人送上船的锅碗瓢盆、床铺被褥、破烂草鞋渔网钓竿还有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北辰拉着初五,趴在“白龙”号客船的船舷上,朝着黑金岛大吼了一声: “我走啦……等我成了最伟大的星辰术士,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铆钉和望海行的小子们挥着手,哭得稀里哗啦的。 春满园的小蝴蝶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泪水打湿了两张手帕,恶狠狠地暗骂到:“有贼心、没贼胆的憨货,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长街闹市里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有些庆幸……一大一小两恶客终于走了;却又有些怅然,如果这小子真发达了,还会记得曾经赖过大爷的酒不?还能记得偷看过本姑娘洗澡不? 第九章 逃不脱的不相干 夜色之上,星光煌煌。 “白龙号”缓缓驶进码头,两个月的漫长旅途终于抵达终点——荒洲,望乡港。 这是绝大部分远行者的终点。 这个在百年前,由十二艘船、数千逃人建立起的文明体系实在有些年轻得过分了。所以,和海西的另外两块大陆比起来,它历经百年却依然如同婴儿一般弱小。 但也正是因为年轻,荒洲十二城奉行的自由、开放和包容,却让那些不愿沉默于星殿教典的严苛酷厉、不甘沉沦于门阀氏族的死寂腐朽的人们,怀着朝圣般的虔诚,络绎而至、经久不绝。 “但这只是我们的起点!” 站在这座据说是荒洲最大的码头上,初五在北辰因为兴奋而略微睁大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名叫‘野望’的光芒。 事实上,不管是北辰血脉里抹不掉的羁绊,还是关于某座山的梦想和信仰,都注定了北辰的终点无论如何都应该在另一个方向、另一块大陆。 “是要为了更好的相见呢。” 所以面对初五的疑问,北辰居然想了很久。而最终得出的莫名其妙的答案,却让初五更加迷茫了。 “是要和谁见面呢?居然能够让哥哥这么认真!” 初五大约会在很久以后,才得以欣赏到这片迷茫之后如星空一般璀璨夺目的风景。而现在,她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第一次乘坐的马车,给吸引了过去。 “去星栖苑。” “好勒……少爷您坐稳了……星栖苑走着” 车把式刚一甩响鞭子,那两匹来自异世界的青瞳独角马便麻利地踏起了小碎步。 ‘星栖苑’位于望乡港城东,离着码头大约有个十来里的路程,这是早就和水手们打听好了的消息。 青瞳独角马的小碎步很是平稳,宽大座位上铺着的细绒垫子很是舒适……所以,胖子刚上车没多久,便已经倒在座位上打起了呼噜。 紧接着,胖子便梦见了‘星栖苑’里据说别致精巧的吃食、据说美艳撩人的女侍……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兴奋不已的初五都已经开始打起了盹儿的时候,那两匹以温顺沉稳听话著称的青瞳独角马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对前方的夜色异常畏惧。 任凭车把式怎么吆喝,都不肯再往前一步了。 就在车把式急得满头冒汗的时候,两条有些模糊的身影从夜色里踉跄着冲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闪烁的雷光、和五个黑纱掩面却不急不躁缓步而出的星修。 如同溺水的人最后会把希望寄托在一根稻草上面一样荒诞,这明显正在被追杀中的二人发现了北辰的马车。 “救命……” 刚吐出两个字,那道闪烁雷光便击中了开口求救那人的后背。而刚被惊醒的北辰在听见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之后,却紧接着听见了一道令人很不舒服的声音: “不相干的,都杀了。” 声音尚未落地,黑衣人中便分出了四个,将马车给包围了起来。 既然是不相干的,那还管我们作甚? 况且辰爷爷我也没准备做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蠢货……被扰了一帘春梦的胖子有些气结,所以暗自腹诽了两句。 可黑金岛上十六年的煎焖炸卤炖让胖子很是清楚,面对这种明摆着杀人灭口的行径,想要活命,便不要多想。 二话不说拿起刀子拼命才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运气好活了下来……嗯,那被追杀的家伙大约还能被哥哥的见义勇为给感动了,说不定一开口就要送座宅子、再配上些年轻貌美的仆佣什么的? 所以在给初五使了个‘躲起来’的眼色之后,胖子便推开车门,倒提着唐刀,懒洋洋施施然地走了下去。 场面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惨烈。 在大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中央,青瞳独角马已经被暴烈的星辰之力吓得瘫软在地;而车把式早已经躲到了车厢底下瑟瑟发抖;被雷光击中的倒霉蛋这时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只有那个扶着车辕喘着粗气、身着小厮青衣的娇小身影,仍然顽强地握着那把只剩下半截儿的精致短杖。 “我就是那个‘不相干’的,各位想怎么个杀法?” 胖子懒洋洋的声音极其欠揍,粗布衣衫简陋草鞋加上倒提着的唐刀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落魄的武者。 那青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自己同伴的那声呼叫感到有些不值——但不忍这个看起来有些蠢的家伙因为自己而命丧黄泉,所以开口提醒: “还不快跑!” “我倒早就想跑了……可等我睡醒一看,已经跑不掉了。” 胖子有些幽怨地说到,可那眯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却已经把场中所有人看了个仔细通透。 围着马车的四人应该是星辰武士。不过从黑色薄甲上仅仅镌着的一枚星印来看,实力不会太强。 可是会很麻烦。 被雷光击倒的那人背后一片焦黑,断裂的脊骨隐约显露在外……如果仅仅如此,那站在远处、手里握着柄漆黑短杖的家伙应该比自己强不了太多。 可是,依然会很麻烦。 “你还行不行?” 胖子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这穿着小厮青衣女扮男装的家伙如果能帮上点儿忙的话,就简单了。 “还能杀一两个人!” 青衣人顺口答到,可随即便想扇自己俩嘴巴……怎么就那么实诚,搭理这个蠢货干嘛啊?还把自己最后的力量让对方知道了! 这不是蠢到虚空去了吗? “差不多能打一架了!” 可不等她继续懊悔,便看见北辰提着刀,冲了出去。 目标,是那黑衣术士。 “别愣着,开打了。” 这是胖子从小在黑金岛上打架打出来的经验——打架只要打出了气势、把领头的那人给揍爬下了,其他的杂鱼实在不足畏惧。 听到胖子的吆喝,青衣人有些想哭。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打,那把这四个星辰战士拖住就好了啊!难道没看出来那人是星辰术士吗?难道不知道,只有星辰术士,才能对付星辰术士吗? 黑衣术士有些想笑,uu看书.uuasu 想不到要收工了还能遇着点儿乐子。 不过,他还是抬手凝聚起了一道防护星术——‘雷镜’,这是为了防范青衣人的临死反扑而做的准备。 而对于那个速度快得有些离谱的胖子,黑衣术士只是随意一挥短杖,一道婴儿手臂粗细、不过一尺来长的电光便凭空出现在北辰头顶。 星术,“雷亟”。 出现得毫无征兆,拿捏得恰到好处。 所以,在黑衣术士看来 哪怕这胖子穿着镌了‘云浮’或者‘诡踪’之类星印的星辰甲衣,也断然没有躲过去的可能。 事实上,如果北辰还是当日在长街闹市里拔刀的北辰,自然躲不过这道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星术。 可此时的北辰,早已经是一名星辰术士了。 更重要的是,或许是因为那颗北辰到现在依然没弄明白的星辰之心,北辰的感知很是敏感、而且有些特殊。 其实在黑衣术士开始凝聚‘雷亟’的第一丝星力之时,北辰便已经感知到了它的方位,甚至对它出现的形式、都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判断。 所以,眼看‘雷亟’将要落在头顶,早就暗中蓄好了力、并且在急速奔跑中调整好了脚步身姿的北辰骤然加速——像是一架已经飙到400码急速的跑车,突然启动了氮气加速一样让人荷尔蒙飙升。 黑衣术士的心跳果然骤停了一拍,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 那道本应该万无一失的‘雷亟’,准确地击碎了一块儿无辜的大青石板。 可北辰的刀,却已经挥到他的腰间。 第一十章 夜色下,烟花绽放 刀,泛着冷光、带着寒意。 或许在下一刻,便能将黑衣术士拦腰斩成两截。 但‘只有术士,才能对付术士’这句名言,终归还是有些道理的。 因为类似于‘雷镜’这种持续存在的防护星术,一旦凝聚成功,便不再需要任何的刻意控制,完全可以随着施术者的意动而动。 就像现在 本来悬浮于黑衣术士心脏位置外两寸的‘雷镜’,在瞬间便移动到了北辰横扫而来的刀锋之前。 “滋,滋” 如水相的凝滞、火相的灼烧,雷相星术所附带的麻痹类负面效果是所有近战者的噩梦。 北辰的刀锋与‘雷亟’刚一接触,一股酥麻颤栗的感觉便瞬间随着刀身传到了他的手掌、右臂、乃至于全身,甚至让北辰的感知,都微微一滞。 可就在这时,那股强烈的雷相星力却没有像黑衣术士所期待的那般,继续在北辰的体内游走、发酵……星辰之心像是一只刚结束冬眠便闻到了美味的大蛇,张嘴一吸,便把侵入北辰体内的星力,给全数吞了进去。 “漂亮!” 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自我表扬,北辰终于使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连环杀招: 大约因为无惧雷相星术的负面效果,看起来欣喜异常的北辰挥起唐刀便是上下左右一阵乱砍,似乎想要硬生生地消磨掉‘雷镜’的星力。 黑衣术士怒了,竟然毫不退缩。 一边指挥着‘雷镜’上下纷飞,阻挡北辰的刀锋;一边竟然开始凝聚一道威力极大的星术,想要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之下,一举将这只烦人的苍蝇给轰成齑粉。 所以,愤怒的黑衣术士居然没有发现……那悄然浮现在北辰左手周围的三朵青焰。 居然连如此明显的星力波动都未能感知! 当这道在荒洲花上20枚下品星贝就能买到的、烂大街的一品星术‘青焰’,如烟花一般绽放在黑衣术士的胸口时,他才发现了北辰眼缝里透出的一丝狡黠,嘴角上挂着的一丝戏谑: “你,竟然是……” “不好意思啊,忘提醒了!” 北辰收回唐刀,气息有些不稳,脸色有些潮红。 “好险,差点儿就没控制住感知……看来还得好好练练,不过用这个办法打架实在是太酸爽了!” 应证了自己在船上的异想天开:以技击掩人耳目,以星术一锤定音的办法确实可行,这让胖子很是自得。 可差点儿紊乱的感知,让胖子在心有余悸之余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差劲儿—— 所幸胖子没有念叨出声。 否则,此时勉强击杀掉两名星辰武士的青衣人,肯定会因为这句话而羞愤万分: 难道没人告诉你,七阶以下的星辰术士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保证感知稳定,并且顺利释放出星术的吗? “需要帮忙吗?” 待胖子的感知稍稍平稳,才发现身后的战场上,青衣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除了还能用身法和剩下的两名敌人拉开距离、尴尬地周旋以外,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所以,胖子很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大约从遭受袭击、到拼死反抗、再到夺路而逃,青衣人的感知和星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精神和体力同样也被耗费得一干二净,所以胖子这句更接近于无耻炫耀、极其恶劣的询问,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居然是胖子赢了? 既然胖子赢了,那我终于安全了? 莫名其妙突如其来找不到任何理由的惊喜和信任,让青衣人在躲过一名星辰武士的攻击后,竟然一个失神,被一具星辰武士的尸体给绊倒在了大青石板之上。 而那仅存的两名星辰武士,这才看清了逆转的局势。 一人拔腿便跑……可他袖甲上镌的星印‘千钧’,显然不能对他的逃跑起到任何作用。 对于斩草除根有着深刻领悟的胖子,几个轻纵之后便一刀斩了下去。 而另一人在绝望中决定杀掉青衣人……可他皮靴上镌的星印‘百里’,却不能挡住从颈后悄然刺入的匕首。 “小五!” 胖子有些生气,不是让你躲好的吗? “我想帮你,我也帮到了!” 初五第一次没有因为胖子的愤怒而卖萌装傻扮可怜,反而理直气壮地昂起了那张小巧精致的脸颊。 上面,溅了些鲜血。 北辰竟然无言以对。 只是,谁把瘸子的格斗技交给这个小丫头片子的? …… “谢谢你们。” 青衣人似乎恢复了些力气,不过也刚刚够她撑着地半坐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让人能够轻易感觉到她的萎靡气短。 “谁让你出来的,怎么开始不听话了!是不是那小傻鱼教你的格斗技,等下次见面看哥哥我不弄死他!还有啊,谁让你杀人的,晚上会做噩梦知不知道?下次再不听话,哥哥打屁股了哦……” 借着月光,北辰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方巾,一边仔细地替初五擦着脸上的鲜血,一边像个八十岁的太婆一般碎碎念着。 好不容易等胖子念叨完,u看书 .uuansu青衣人便看见他又径自折回黑衣术士的尸体旁边,将那根漆黑短杖拾起来别在腰间,然后居然开始摸索起来。 夜色很暗,视线有些模糊。 所以,好半天以后,青衣人才在莫名惶惶中听见胖子那有些愤愤不平、又有些哀怨的声音: “一个穷鬼,居然好意思学人家打架!” “丫头,咱们连本钱都给亏进去了哎!” “咦,这是什么?” 直到最后,胖子好像终于在黑衣术士身上找到了一个鹌鹑蛋大小、透着些许星辉的菱形晶体,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琢磨了半天,然后揣到了怀里。 气氛实在有些诡异,让青衣人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初五: “不好意思啊,能不能麻烦你们把我送到‘浣花楼’?我家里人在那边,等我回去一定会重重感谢你们的!” 初五依旧沉浸在终于能帮到哥哥的巨大成就感之中不可自拔,寻思着其实自己如果早些出来,还能多杀一个。 而北辰在忙活完自己的事情以后,终于听到了在这个有些混乱的夜晚里,能够让人高兴起来的词语: “浣花楼在什么地方?没关系,车把式还在这儿呢,送你过去就行。” 胖子很是大气、很是和蔼地说到: “至于重谢什么的就不用再提了……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要实在过意不去,随便送点儿星贝啊、星玉之类的表示表示就行了。” 在青衣人目瞪口呆有些神智错乱的表情中,胖子终于记起来了一件事情: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十一章 挣回了半年 月下护花的浪漫旖旎最终未能成行。 因为在胖子打扫完战场之后没多久,好不容易被车把式安抚好的那两匹拉车异马又吓得瘫软了过去——三头从天而降的双首红尾鹫裹挟着暴虐嗜血的气息,差一点儿把它们当做了夜宵。 “小姐,我们来迟了!” 那三名从凶禽背上跳下来的术士很是惶恐,因为半靠在车辕上、脸色苍白的自家小姐看起来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白四叔,这不怪你们,是我自己贪玩儿惹出的麻烦。” “不过来的人里面,居然有两名四阶的术士……要不是乐儿她们四个拼死纠缠,我估计都跑不到这里!” 说到这里,青衣人有些伤心、有些愤怒、有些自责,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看就要掉了下来。 “要不是我贪玩儿,乐儿她们也不会……” “小姐节哀。不过请您放心,这次不管是谁伸的爪子,白四拼了命,也要砍掉他一条膀子! “不过这三个?” 白四的语气有些阴狠……术士袍那宽大袖口上绣着的九颗紫色星辰印记,让他完全不用避讳就在一旁的三只蝼蚁。 自从诸圣人驱逐伪神,立人族无上传承五千年来,一阶用黑,二阶为赤,三阶则橙……直至八阶紫显贵、九阶银独尊,以九色分九阶这是早就定下的规矩。 而每阶里又细分九个星位,却是近千年来才逐渐摸索出的条例。 所以,作为一名八阶九星位……而且随时可能会因为一场秋雨、一颗流星、又或者观春芽萌动而进入九阶星主境的高阶术士,白四毫不避讳的阴狠,实在是理所当然。 可这放诸四海皆准的理所当然,却让北辰很不舒服。 以至于胖子对那九颗紫色星辰印记的敬畏,也消散了几分。 所以北辰拉着初五,朝着青衣人缓缓说到: “既然你家下人来了,那我们便走了……打了一架,实在有些饿了,得去找些吃食。” 有些像是朋友间的告别,只不过将‘下人’咬得异常清晰。 就算你是飘在天边、可以一言而决人生死的高阶术士,可我和你家小姐算是一同打过架的交情!以后或许再无交集,你在云端我在泥间……可只在此时此景下,哪怕八阶九星位,距星主不过一线之隔的强者,也没和我说话的资格! 这便是北辰的不满。 虽然在强者眼里,弱者的不满甚至不如一只蚂蚁的呐喊来得有力——可在北辰看来,有些东西无关于强弱,但一定高于生死。 能成为高阶术士的,必定不是蠢货。 所以白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个小眼睛胖子话里话外毫不留情的揶揄讥讽着实击中了他的软肋。 青衣人有些微恼。 白四叔可是爹娘都要执礼相待的,你这夯货凭什么敢用‘下人’二字? 可又觉得有些想笑,这看起来鲁莽贪财的胖子居然如此牙尖嘴利,骂人的功夫倒比他那点微薄取巧的星力强了太多。 正当青衣人抿了抿嘴,却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笑了、肯定不太合适,有些尴尬地时候…… 一阵如平地炸雷般的急促蹄声从远处中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三十名玄衣玄甲、胯下骑着如墨异兽的骑士,摆着酷烈的尖锥阵型,像一头巨兽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架由两头云纹紫金鹿拉着的奢阔马车。 夜色正浓,自然看不见漫天扬起的尘土。 可那两个不待马车停稳、便从车厢里跳了出来,然后大呼小叫着小姐你受苦了、幸好有漫天星光庇护否则便怎么怎么的锦衣婆子,哭着喊着倒让满地的血腥味儿淡了不少。 两人旁若无人、小心翼翼地扶起青衣人,上了那架足足可以坐上数十个人的鎏金马车。 初五瘪了瘪嘴,有些不屑。 哪是什么星光庇护!要不是遇上了哥哥,你家大小姐早就变成了漫天星光好不好。 大约是得了青衣人的授意,其中一名婆子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绣金边儿的荷包。 “这位少爷,我家小姐说些许星贝不成敬意,还请收下,暂时充抵些本钱……” 婆子觉得小姐今天说话有些奇怪,什么乱七八糟的本钱? “待少爷您安顿好了,小姐自将登门拜谢。” 北辰顺手便接了过来,心想那女人居然还记得自己的胡言乱语。不过不管怎样,这婆子的态度比那什么白四叔好了很多。 于是抛了抛那有些重的荷包: “麻烦你了啊。替我转告你家小姐,登门拜谢就不用了,这些足够我今晚的力钱了。” 曲终人散终有时。 三十名玄甲骑士将马车前后左后围了个水泄不通,车厢顶上还有三名驭兽低翔的强大术士……这样的阵容,哪怕在上华洲上,都足够灭上几家低品豪门了。 于是胖子拉起了靠着车轮、已经是呆若木鸡的车把式,准备离开,却听见那宽大奢阔的车厢内、似乎是在不经意间传出的一道喃喃低语: “我叫苏白,苏流谪的苏、白浣花的白。u看书 .uukanshu ” …… 受惊过度的青瞳独角马拉起车来,没了往日的平顺稳当。 一急一缓忽左忽右间,胖子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连那细绒厚垫也似乎没了先前的舒适软和……大约是在海上飘了两个月的时间,居然连骨头都被海风吹得生了锈? 不过,些许不适实在无法浇灭北辰的亢奋。 暂且不提那枚从黑衣术士身上摸出来的秘藏晶——如果里面蕴存的是一道火相星术,正好缓解自己仅会一道‘青焰’的尴尬;如果不是自己用的,也应该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 只是荷包里的那十枚中品星贝,却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让胖子结结实实地舒爽了一番。 七、八十枚下品星贝便能买到一柄学徒制作出的术士短杖; 随便一道实用些的星术,都要花上百枚下品星贝; 嗯,一套镌着些实用星印的一阶术士长袍,即便不用太好,却至少也是五百枚下品星贝以上的价钱; 最重要的是,去‘洗星司’检录入册,加上第一次踏上通界桥、去异世界狩猎的费用,听说至少也要上百枚下品星贝…… 苏白给的力钱,足足让胖子原本计划攒够星贝、前往异世界狩猎的时间提前了半年以上。 “这生意值了!” 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的胖子直接摸出了一颗金角儿,在初五苦大仇深的目光里、很是奢阔地打赏给了车把式…… 至于苏流谪、白浣花这两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名字,胖子也暂时忘了计较:他们到底是哪个故事里的绚烂夺目。 第一十二章 此物,果然有妙用 望乡港百物皆贵,居不易。 当然,贵也有贵的好处。 即便因为初五心疼钱,只要了间星栖苑里最普通的客房——可无论是无节小紫竹精编出的席子、还是海西天凉纱织成的蚊帐,还有放了些安魂草的舒软枕头,都比黑金岛上的简陋木屋要好了很多…… 所以,初五沾着枕头便睡着了,小呼噜打得极有韵律。 替她掖了掖滑稠做的凉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儿之后仍然毫无睡意的北辰,干脆拿出从黑衣术士身上得来的那枚秘藏晶,仔细端详了起来。 在星辉月华的映照下,不过鹌鹑蛋大小的秘藏晶通体琉璃,无论从哪一面来看,都从里至外散发着幻惑迷人的星辉。 仔细看去,微光里有道道雷光电影、交错流转,居然隐隐有些星辰运行、大道留痕的味道…… 里面蕴存着的,是一道雷相星术。 “可惜啊,怎么就不是火相星术呢?” 胖子把秘藏晶捏在指尖仔细观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砸吧砸吧嘴,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叹到。 秘藏晶里蕴存的星术,只能用感知体悟。 一旦术士的感知进入其内,自然会将这道星术从无到有一一在术士的感知里衍化出来。 衍化星术需要来自于秘藏晶本身的星力——普通的秘藏晶,大约只能提供星术衍化三遍的力量,然后便会变得暗淡无光毫无价值。 所以,除非是傻子疯子,极少有人会去体悟和本相星力无关的星术。 学了用不了,岂不是浪费? 在黑金岛上,胖子是出了名的奸诈油滑贪财抠门儿,自然不可能做出傻子疯子败家子儿才会做出的荒唐事。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胖子像着了魔似得,刚把秘藏晶放回怀里不过两息,旋即又取了出来,捏在指尖哀叹不已。 然后又放回去,接着取出来……如此往复了七、八个来回。 好半天以后,大约想起瘸子要是看见自己这般矫揉造作,定会极尽各种嘲讽、大骂还不如个娘们儿。 所以北辰狠狠咬了咬牙: “娘的,看了又怎样!不就是几百枚下品星贝嘛?小爷昨晚挣的力钱,足够糟蹋好几颗这玩意儿了!” 于是,北辰咬牙切齿满脸狰狞地把秘藏晶又拿了出来。 然后将感知调动起来、缓缓接触到秘藏晶的表面微光——紧接着,感知便顺着那些许星辉、渗进了秘藏晶的内部。 刹那间 北辰似乎‘看见’了一点闪烁着银光的雷相星力,在虚空之中不断欢呼着、跳跃着、扭动着……于是便有许多雷相星力似乎是听到了它的召唤,立即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于是,它变成了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雷亟。 随着这丝雷亟的形成,更多的雷相星力源源不断地附着在了它的身上,它变得更加粗壮了。 没过多久,当它已经成长到如同婴儿手臂一般粗长的时候,便停止了对同伴的呼唤。 然后,陡然从天空落下…… “呼” 待雷亟落下,星术的衍化便算是完成了。 北辰收回感知,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原来是这样体悟星术的。 可随即又有些懊恼——因为自己第一次使用秘藏晶的自己,所以光顾着看热闹了……居然没有注意到感知该如何波动、术法该如何构建。 “再来!” 但凡人类,都有些倔性赌性,无论轻重显隐。 所以抱着输了孩子还有娘的心态,北辰又一次将感知沉入了秘藏晶里。 半柱香之后。 再来一次! 北辰此时的状态已经有些疯癫。 这似乎要怪瘸子和清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瘸子除了格斗技和无穷无尽的故事,什么也没交给北辰。 如果不算那没有名字的导引术和锻炼感知的法门,清流除了在胖子的软磨硬泡下讲了一道‘青焰’之外,居然只让北辰背下了九副玄奥繁复、晦涩艰深的星痕图录、却又毫不解释。 所以,当北辰第一次接触到正统星术,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在下水道里发现了些腐肉的乞儿——不管是什么肉,不管会不会拉肚子,先吃下去再说。 衍化三遍‘雷亟’,已经耗尽了秘藏晶的星力。 而三遍衍化显然不能满足一个饥渴少年旺盛的求知欲望,所以北辰在怅然若失中,竟然调动起了感知。 既然没得看了,那不如自己来试试? 不知道是因为十年来,胖子每天都要将那九道星痕图录背上几遍的原因,所以‘雷亟’的结构,看起来有些简单? 或者是胖子真的如同清流所断那般,天资聪颖? 又或者是经过星辰之心的润泽、让胖子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普通人更加贴近漫天星辰了些…… 不管怎样,随着感知的调整和震动……血液里那晶莹剔透的星力,居然真的被北辰抽出了一丝……然后温顺听话地变成了一点漂浮在北辰眼前的雷光……然后北辰便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雷相星力开始变得活泼了起来……然后那点雷光开始慢慢成长为了一丝‘雷亟’…… 到了最后,一道和衍化景象里相差无二的雷亟轰然击穿了北辰面前的楠木方桌,击碎了那据说很是昂贵的青瓷茶杯。 意外出现的‘雷亟’,打断了初五酣畅的小呼噜、也将北辰从那种梦游般的状态里惊醒了过来。 “成了?” 北辰瞠目结舌地看着满桌子的青瓷碎片、和那个拇指大小还冒着青烟的洞口,uu看书 .uukanshu.o 有些迷茫。 “这就成了?” “我使出了雷相星术?” 可是,清姨不是说我的本相星力属火相吗?难道清姨在骗自己? 不可能,清姨怎么可能骗人! 那是清姨看错了? 可我明明能使出‘青焰’,而且瘸子都称呼青姨‘星主’……‘星主’怎么可能看错! 忽然,一股突如其来按耐不住喷薄欲出的狂喜将所有的迷茫给驱散了去: 肯定是星辰之心! 难怪自己用了无数办法,也没发现它有什么妙用! 这就对了,融合时动静惊天动地、苏醒时连星主都差点儿束手无策的东西,果然别有妙用。 得了答案的北辰,瞬间就飘了起来。 而且,似乎比先前那仿若站在云端的白四叔,都飘得高了一些。 …… 这个夜晚,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睡。 暂且不提处于极度亢奋之中的胖子。 回到浣花楼的苏白,一改先前的柔弱无助,轻描淡写间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地砍掉了十七颗人头; 白四不惜动用秘法,从某颗人头的感知里提取出了些影子之后,不管是不是捕风捉影、直接将望乡港外的三座庄子一巴掌拍成了齑粉; 又比如一个小眼睛胖子提着唐刀砍人的画像,活灵活现地摆在了城内外好几处的案几之上。 只是,在青衣江上某条安静得有些诡异的画舫内、一支笔蘸着朱砂,在这胖子的头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叉…… 第一十三章 没钱买衣服的新晋术... 报晓鸟的初啼,惊醒了沉睡的望乡港。 胖子不知道昨夜刮起的那阵风雨,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 所以依然如同十年来的每一日清晨,首先用清流教授的感知锻炼法门,将自己的感知从里到外、细细致致地洗刷锤炼了九遍; 然后在离自己房间最近的偏僻小院儿内,将同样是清流传授的无名体术一口气做到了第十一个动作——这套需要配合呼吸节奏、肌肉震颤和感知调整的体术共有九十九个动作,而北辰在星辰之心苏醒之后,才好不容易达到了目前的进度。 还有瘸子教的技击,照例是要复习一遍的。 直到完成了这些日常的修习,胖子才拉起嚷嚷着再睡一会儿的初五,在胡乱吃了些早餐之后便直奔洗星司而去。 …… 作为一个管理并向星修提供服务的专业官方机构,洗星司的九层高楼和楼顶上那颗浮空自转、昼夜荧光的圆形星体,无论是在荒洲的哪座城里,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绝无认错的可能。 可北辰还是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没等自己去找想象里穿着红绿官服、板着一副死人脸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垂老司吏,反倒是一个穿着淡绿色绣花小旗袍的美艳女侍迎了上来。 小旗袍的叉口开到了大腿根处,领口下方那椭圆形开口里若隐若现的一片白花花、软绵绵、鼓囊囊简直晃花了胖子的小眼睛。 “这位大人,您需要些什么服务?” 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比小蝴蝶唱的曲儿都还要好听。 “咕咚” 胖子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有些白痴地问到: “这儿……是洗星司吗?” “噗嗤” 女侍掩口轻笑一声,大约是见多了这些初到洗星司的异乡来客,却也没有丝毫鄙夷——因为,谁也说不准,哪一副邋遢皮囊下,便藏着位尊贵的星修大人。 “这里自然是洗星司不错,还问大人是想要勘测感知天赋呢,还是要检录入册、认定等阶呢?” 胖子这才回过神来,虽然有些舍不得将目光从那旗袍上的方形开口里移开,可还是说起了正事: “我是来检录入册的……嗯,还要买些东西!” 看来,自己这个月的薪俸又能多上几分了。 一抹喜意瞬间浮上女侍心头,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大人是第一次来望乡港的洗星司吧?红叶先领着您上二楼检录入册,然后再陪着二位回来采买,您看这样行吗?” …… 检录入册的程序其实并不复杂。 北辰站定,朝着十步之外那颗有着一人来高、散乱分布着九个孔洞的蕴象石,扔出了数道‘青焰’,直到自己体内的星力被消耗一空为止。 这是胖子一夜未眠早已经考虑好的事情。 虽然相比火相术士而言,雷相术士在异世界的狩猎征伐中更受欢迎——但昨晚黑衣术士胸前被火焰灼穿的痕迹,任谁都能轻易看得出来。 如果自己表现出双相术士的天赋? 好吧,瘸子说了,闷声发大财才是人间正道。 所以,中规中矩的‘青焰’陆续命中目标,让蕴象石那粗糙无光的表面居然泛起了一层微微闪烁、如水面涟漪一圈儿圈儿荡了开来的琉璃光芒。 然后,第一个孔洞中忽然喷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紧接着是第二个孔洞……当北辰再也无法凝聚出哪怕是一颗火星、第四个孔洞中的黑芒一闪即逝之后,整个蕴象石便没了任何动静。 “火相术士,一阶四星位!” 北辰稍微有些诧异,这比自己预想的,要高了两个星位。 可随即又有些释然:原来自己模糊感觉到的,星辰之心对星术的增幅功效,居然真的存在。 不过与自己那个有些疯狂的猜测比起来,星辰之心的这点功用已经不足以让北辰兴奋起来了。 所以,北辰直接放弃了第二次认定,有些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就这样吧。 女侍红叶殷勤地接过检录吏盖了印鉴的文书,一路小跑着送去入册……这时便有一个早等在旁边的小厮跑下一楼,然后撞响了大厅正中间儿的那口脱凡钟。 这是洗星司的传统仪式,有一些讨喜的意思。 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告诉那些无论大小都求贤若渴的商会或者星团: 又有术士新鲜出炉了,大家各显身手来抢吧。 红叶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将一份镌了枚星印的鎏银文牒送到了北辰手上——这意味着胖子从此便拥有了踏过通界桥、前往异世界狩猎的权利了。 不过,十六岁才堪堪达到一阶四星位的火相术士着实有些鸡肋。 这让那些商会、星团长期放在洗星司里的坐探觉得有些无趣,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递上了名帖,连介绍自家好处的过程都省了去。 北辰本来也没想着要在其他人手底下干活,正好落了个清净。叮嘱初五将文牒放好之后,便用一颗金角儿打发走了女侍。 …… 洗星司一楼的大厅杂而不乱,足足可以容纳两三千人。 这里负责星修们采买发卖、交割任务、组建星团或者是临时雇佣等诸般杂事。uu看书 ww.ukanshu 胖子精挑细选出了四道火相星术——既然检录认定的是火相术士,那仅会一道上不得台面的‘青焰’实在说不过去。 ‘炎甲’主防护;‘炎符’、‘炎爆’的威力都比‘青焰’大了许多;而可以持续消耗对手星力护甲的‘火煞’,实在是杀人放火的必备佳品。 而为了应证自己关于星辰之心的猜测,胖子忍痛放弃了期待已久的术士袍,咬牙买下了四枚分别蕴存着金木水土四相星术的秘藏晶。 这时,胖子没钱了。 昨夜的卖力钱仅剩下了一枚中品星贝……刚好够雇上两三名星辰战士,然后前往异世界狩猎的费用。 “哎,这钱怎么这么不经花!” 胖子一声低叹,有些惆怅。 “得想些办法挣钱才是!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一柄从双子塔流出来的短杖啊。” 去异世界狩猎,一定是最简单的挣钱的办法。 望乡港有三座通界桥,其中一座便连着那个可以承载二阶以下力量、名为‘无冬猎场’的低位世界,是荒洲里所有一阶星修的天堂。 没有智慧生命的威胁,大量野兽和少许星兽血裔无论皮毛骨血,都是拿回来就能换钱的好东西; 而且,里面的许多植物都可以用来调制镌刻星印所需的定星墨;偶尔还能听到,有星修在里面得了些奇珍药材,然后从乌月人手中换到了些可以救命的宝贝。 “看来,得尽快把这些星术给练熟了。” 第一十四章 要揍人的陶先生 坐在案几后沉思的苏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露肩的淡紫色碎花小长裙让她看起来有些单薄,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铃铛花。 一头黑色长发下的脸颊五官实在精致得有些过分,一如用最珍贵的琉璃星玉精雕细琢而来,还嵌了些珠宝的完美艺术品。 “现在想起来,那人倒有些奇怪!” 苏白黛眉微皱,自言自语的声音有些清冷,似乎遇见了什么难以定夺的事情。 “无视雷相星术的负面影响,这倒不稀奇。能阻隔各相星术负面效果的东西多了去了。” “可即便是白四叔,在施放星术的时候,都没办法把格斗技使得那么顺畅!” 星辰术士因为常年吸纳星力,身体素质比起战士都不遑多让,如果愿意抛下术士的矜贵、想要掌握一些格斗技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施放星术需要不断地震颤感知、调动星力、稳定星术结构…… “小姐,四爷派人传话回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下人的通禀声。 “进来吧,白四叔查到些什么?” “那人名叫北辰,十六岁。是在黑金岛上的船,昨夜刚到望乡港;今天一早便去了洗星司入册,不过是一阶四星位的火相术士。” “昨夜住在星栖苑,据说在练习星术的时候烧了张桌子……可听值夜的小二说,三更时听见他房里有闷雷作响,而且白四爷在被他撒得到处都是残灰里感知到了些微弱的雷相星力!” “昨夜小姐赏的十枚中品星贝,被他用来买了八枚秘藏晶,把金木水火土五相底层星术全给买齐了。” “而且……” 苏白越发觉得有趣了: “别吞吞吐吐地,还有什么一口气给说完了。” “是!” 下人有些胆战心惊。第一次来望乡港的小姐看起来有些文文弱弱的,可昨夜砍起头来一点儿也不手软。 “而且白四爷还说了,那人身上有件东西看起来眼熟,可白四爷有些拿不准,说是要去东篱小筑、请陶先生帮着看看!” 苏白那双恍若星辰的明眸顿时瞪得老大: 什么东西,居然需要请动陶先生? …… ‘苏记’的产业,大多都在南边。 在望乡港里经营着的这间‘浣花楼’,很多时候也只是图个方便。 所以,除去黑夜里战斗的细节仅有苏白一人知道以外,画面上那个提着刀的小眼睛胖子,已经在苏白得到下人禀告之前,便被人剥得精光光、赤条条的了。 所以说,“我以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蠢萌的骗局。 当胖子自以为到了望乡港,行事之间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所以在掂量掂量了初五褡裢里所剩不多的金角儿之后,决定先买座宅子。 星栖苑自然是极好的。 可想要修习星术,怎么也需要一个私密僻静的地方。 “大人,终于等着您了!” 就在胖子刚迈出洗星司的大门,便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初五看着这个得了自家一颗金角儿的车把式就有些来气……我哥哥犯浑,你就不能自觉点儿退些回来? 所以下意识地捂了捂褡裢,极不客气地说到: “今天咱们不用车!” 北辰宠溺地敲了初五一个栗子,然后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很是干净的车把式眯起了小眼睛: “专门在这儿等着我呢?” 十八岁的车把式在望乡港里赶车载客已经整三年了,自然能明白北辰话里询问的意思和些许不满: “小的叫满天星,昨儿回去以后觉得大人您赏得有些多了,可又舍不得退回来……想着大人初到望乡港,人生地不熟有个领路解释的总要方便一些……所以,您就让我安心把那颗金角儿给挣了呗?” 一听这话,北辰乐了,就连初五也乐了。 不是没见过舔着脸抱大腿的,可抱得如此敞亮干净,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难道这人有观星瞳,一眼便看出哥哥我的不凡? 胖子又找着机会暗暗自我表扬了一番,然后饶有兴致地从上到下好好打量起了满天星。 粗麻布的褂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处补丁,除了领口上的那颗纽扣,其余的都仔仔细细地扣得整齐;人有些瘦削,可小寸头下的眼神炯炯、极为干净。 这就够了。 “我要买座宅子,偏僻点儿、干净点儿的,能找着不?” “不用找,都在小的这儿呢!” 满天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兴奋了。 终于搭上了位术士大人——尽管这位大人看起来有些……搜肠刮肚之后,满天星终于从说书人的说辞里找出了一个应该很含蓄的词语:不修边幅。 拉着初五上了车,胖子忽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 “满天星啊,咱们还挺有缘。” 满天星更高兴了: “能替大人做事儿,这是小的的福分。” “昨晚哥哥我第一次坐马车,就遇上杀人灭口的好事儿;要是今天咱们再遇上些什么拦路打劫的,就是真有缘了……哥哥便让你长随怎么样?” “大人您挺幽默……” 满天星干咳了两声,您这话我怎么接? 再说了,在望乡港里,怎么可能有拦路打劫的? 就在这时,满天星恍惚觉得整条街道都变得有些安静了。 因为,几百步外街口拥挤的马车,全都自自觉觉地靠边儿停了下来。只见车里的矜贵人物、术士大人们全都匆匆忙忙地跳下了车,然后异常恭敬地站在街边儿: “陶先生好!” 这是自觉层次太低的,只能遥遥问个好。 “陶先生您老安好,气色依旧啊” 这大约是有幸见过陶先生面的,稍稍上前两步得意万分。uu看书.uukanhu 陶先生? 我居然看见了陶先生? 正当满天星觉得今天运气实在有些逆天的时候,老人却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老人的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有些缓慢。不过刚见他迈了两步,便已经走过了几百步之长的大街,来到了满天星的马车面前。 “唏律律……” 满天星吓得五佛出世,六魂升天……死死地勒住了缰绳,那两匹独角马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勒的,齐齐扬起前蹄,在原地打了个转。 差点儿把北辰和初五给甩出了车厢。 这时,满天星才看清,‘陶先生’其实还是和普通老人一样啊,有些微微佝偻、一副农夫打扮,右手拿着把花锄,左手上还沾着些新翻出来的泥土,却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车上可是个带着小丫头的胖子?” 满天星惊得、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像啄木鸟一样死死地点着头。 “找我的?” 被猛地一下颠得有些七晕八素的,胖子有些生气了。也不下车,只从车门里伸了个脑袋出来,恶狠狠地问到。 于是,陶先生便看见了他脖子上坠着的那三颗兽齿。 陶先生眯着眼睛,所以胖子并未注意到老人眼神里刹那间闪过的、由了然、明悟、欣喜、怀念、疑问等各种情绪杂糅成的浑浊。 “车里还有其他胖子?” “没有了。” 胖子很老实地回答到。 “那找的自然是你,快些从车上下来,让老夫揍上一顿!” “啊?” 第一十五章 今日,诸事不宜? 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在大街上被一个众人尊敬的老头儿逮着,像扇破烂门板一样被摔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又比如,老头儿揍完人,一副神清气爽地模样拍拍屁股二话不说走人,更加地莫名其妙; 事实上,这世界上所有的莫名其妙,都是有原因的。 只是,不足与外人道。 就像那三颗兽齿,是陶先生刚入星主境、意气风发到处找人打架,却被清流像摔门板一样差点摔碎了一块世界,然后顺手取走的彩头; 如此尴尬,陶先生必定不会到处宣扬。 又好像陶先生不知是为了拜师,还是为了别的原因,涎着脸跟在清流后面,被清流有事儿没事儿当沙包揍了三年…… 这等糗事,当年跟在陶先生身边、后来改名白四的那个小童,自然也不会告诉别人。 …… 在荒洲,只有一个陶先生。 荒洲百年唯一一个有希望撕破壁障、踏足虚空的陶先生;百年前建了一座城、屠了数万鲛的陶先生;三十年前生了一场气,碎了一世界的陶先生;十年前杀上西夷陆、砸了星殿门的陶先生…… 所以陶先生揍人,不需要理由,但其中定有深意。 不过能体悟出其中几分,就要看自己的悟性了。 白四以为,陶先生不过是为了确认:那项链不是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小胖子不小心拾到的,因为先生摔人时用上了清流自创的体术诀窍; 街边卖凉糕的小娘子朝蹲在旁边看热闹的壮硕苦力抛了个媚眼儿,于是二人春光明媚地悄然挤出人群……而那具藏在凉糕摊下、已然瞄准了北辰的破星弩,待会儿自有人来收拾; 或许那几家调查了北辰的商会和星团,新立起来专属于北辰的卷宗里,会多出一幅惟妙惟肖的陶先生狠揍胖子图,旁边大约会整整齐齐地用星文标注好:细观。 至于胖子,自然不会以为自己遇上了某个游戏风尘的高人,看自己骨骼清奇便一时兴起替自己打通任督二脉……这位看起来名望极高的先生,无非是瘸子或者清姨的旧识。 这顿揍,不用想都带着某些善意。 不过那俩不负责的既然没提过这人,肯定是要让自己做那独自翱翔的雏鹰,自己便不能学尽往母鸡翅膀下钻的鸡仔儿。 当然,如果风雨实在太大,胖子也不会矫情到故意躲开别人撑起的大伞,直到折了翅膀、断了脊骨,吐着带泡的鲜血还一副‘我自有我道,毋须他人轿’的痴蠢模样。 所以,无论怎样,顺其自然就好。 只是这一顿揍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得快些去看宅子了。 “被陶先生揍了的那人,稍等、稍等!” 使劲儿摇了摇头,胖子似乎想要将脑袋里的千回百转全部给甩到天边,然后登车离去……可那从远处大呼小叫着疾驰而来的少年,不待胯下那头神骏异常的白甲巨狼站定,便已经跳到了北辰面前。 “丫头,咱真应该买一本《星运释解》,好好看看今天是不是不宜置业?” 胖子有些郁闷地看着从车窗里伸了个头、眼泪汪汪的初五……刚才小丫头握着匕首还未绕到陶先生背后,便被一阵劲风给卷回车厢狠狠摔了几下,到现在屁股还肿着呢。 “其实,你可以叫我北辰、或者胖子。” 看着这个比起虎鲨都要魁梧几分、一袭白衣白袍的莽撞少年,努力将小眼睛睁大了些,一脸严肃、无比幽怨地说到。 只是,‘北辰’这个名字,居然不是在自己逞威异界之后响彻望乡港,仅仅是为了取代“被陶先生揍过的那人”这个有些尴尬的称呼,实在不符合胖子的预期。 “我叫林出云,本想着来见见陶先生……可惜迟了,不过,能和有幸被陶先生揍过的同辈切磋一番,也算是值得了!” 少年长得有些模糊……国字脸、浓眉巨目络腮胡子以及有些粗大的嗓门儿,实在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十六还是二十六、又或者是三十六? “同幸、同幸……” 胖子的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有幸’? “林出云?莫非是云间城的林出云?” 就在这时,那些有幸见了陶先生揍人的绝代风姿,正准备散去的看客们,又兴奋起来了。 “一定是云间城的林出云,你没见那头座兽是云间城那座异世界——‘双月荒原’独有的座兽?你看它四蹄生着银纹,眉心那竖瞳幽闭不张,便是云间城林家嫡系才能驾驭的食月银狼!” 每当这种时候,便会有人以科普的名义行炫耀之事。 不过对于近两个月来越发耳聪目明的北辰来说,这等炫耀自然是越多越好。 “‘启明九星’之一哎,虽然没有无双城的幽寒晨或者是天一城的天一静水那么清秀帅气,可是好魁梧、好强壮哎!” 小姑娘大媳妇儿们红果果、热辣辣毫不避忌的目光终于让林出云又一次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于是决定赶快办完正事,好找个地方安静的喝酒。 “呃……北辰兄弟,这个,出云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那我肯定不愿,u看书 uukanshuco所以下次再聊?” 北辰开口便堵住了林出云接下来要说的话——其实,胖子早已从这个无比魁梧、又有些憨厚莽撞的少年眼中,看见了自己当日不过是一凡人,便提刀立斩冷铁帆时的那种属于战士的兴奋目光。 再说了,杀冷铁帆的刺激,苏醒了星辰之心;昨夜那一场酣畅淋漓,收获了一把短杖、十枚中品星贝;今天被陶先生揍上一顿,虽然明里没见着什么好处,可总有一把大伞或许会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挡一阵风、遮一篷雨; 和一个素不相识的莽夫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上一架,有甚好处? “嘘……” 看客们不满意了——这可是代表着荒洲未来希望的‘启明九星’之一的林出云啊,要知道‘启明九星’无一不是强行将实力压抑在一阶九星位,只为了在四年一度的‘龙门节’之后,一跃化龙、一飞冲天的旷世奇才哎! 最重要的是,您这样聊天儿,我们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呃……” 林出云被胖子这出乎意料、尽显痞子本色的回答给硬生生地噎着了,这让自己找什么理由和他打上一架? 被陶先生揍过的人,怎么会这么无赖、比自己还浑? 北辰觉得自己胜利了,所以朝魁梧少年拱了拱手,准备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是非之地。 “都说择日不如撞日,相请不如偶遇哩!” 可一道如风铃般清脆的幽幽轻音,却让林出云的那对牛眼睛猛然一亮,同时让北辰刚抬起的脚步微微一滞——难道,今天不仅不宜置业,而且是诸事不宜? 第一十六章 甘甜的美酒喝起来 扑鼻便是一股香风,浓而不腻。 “小女子秋染墨,正想着要和能被陶先生揍上一顿的同辈俊杰结识一番呢,辰哥儿怎么就急着要走?” 来人大约与北辰年龄相仿,盘着云鬓,拎着裙角缓缓走来,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折断一般。 瓜子俏脸、樱桃红唇,丹凤勾魂眼随着摇曳的曼妙身姿,荡漾出了一股我见犹怜的醉人气息。 林出云的嘴角抽了一抽,然后悄然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来便来罢,这姑奶奶弄成这副妖精模样又想祸害谁? 胖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见了看客们喧哗声里,关于又一位‘启明九星’的惊讶和炽热。 同时,看见了林出云那一步的猥琐。 可还没等北辰继续使出装闷卖傻、胡搅蛮缠的手段,这女子便已经凑到了北辰身前三步之处,然后笑吟吟地说到: “我出云哥哥从小好强,刚才还在青衣江上喝酒呢,一听有人得了陶先生的垂青,立马就赶了过来,想要见识见识辰哥儿的不凡之处呢!” “不过是切磋切磋,耽误不了许多时间……想必辰哥儿就算不屑得理会出云哥哥莽撞,可也会卖染墨几分薄面是吧?” 北辰揉了揉眉心,觉得感知都有些郁结了。 在看客的喧哗里,大约明白了‘启明九星’都是些真正的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不是为了两个月之后的‘龙门节’,估计这一群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家伙,最起码都是三阶的术士了。 所以,当‘启明九星’之一的秋染墨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对于一个情商智商都比较正常,而且还准备着在望乡港常住的胖子来说,‘对不起,我真不认识你们’这类的混账话暂时说不出口了。 可这些个强行将力量压抑在一阶九星位,而且一压就是两三年的妖孽们,绝对不是仅会两道星术的胖子所能够抗衡的。 但胖子极其不喜欢失败。 所以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皱着眉想了又想,忽然朝着林出云说到: “想和我打架?” 林出云真的想要和北辰切磋切磋……能被陶先生揍上一顿的星辰术士,肯定有些独特的地方,所以忙不跌地点了点头,心里又想:第一次听见把星辰术士之间的切磋说成打架,还真是有趣。 可就在林出云准备按着荒洲上术士切磋的规矩,退后几步、再行个礼的时候……忽然觉得天色怎么有些暗了,然后便看见一颗硕大如罗锅的拳头,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砰” 林出云就如同醉了蜂蜜的老熊,砰然朝后倒去。硕大魁梧的身躯自然有些沉重,甚至震起了那些藏在石板缝隙里的细沙浊尘。 能干出当街拦着不相识的人切磋这等不靠谱的事情,林出云身上自然有一股豪爽莽撞的氓性,大怒之下顶着乌黑的右眼便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好阴险!” 然后在堪堪躲过了胖子的又一记老拳之后,便将术士之间的切磋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想着要如陶先生那般,把这个毫无术士风范、痞赖无状的胖子给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但凡术士,都会修习体术,同时也会学些防身应急的格斗技。 作为有着‘启明九星’美誉的林出云,修习的自然是上等的体术、上等的格斗技,也曾在尚未成为星辰术士之前,去山中猎过独狼、在闹市里杀过流氓。 所以,这个看似走路都会喘气的胖子,也不过是占了偷袭的便宜,林出云那个蠢货大约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胖子给解决了…… 可这样就看不出这人的虚实了……‘龙门节’前忽然冒出个能被陶先生揍的家伙,要是不了解仔细了,总觉得有些不大稳当。 就在秋染墨俏眉微皱,牵着无数看客心紧的时候,一声闷哼从林出云的口中传了出来。 原来北辰不知怎么就捉住了林出云的拳头,然后忽然发力,两只手抓着林出云的壮硕小臂……像陶先生摔自己一样,把林出云给甩出了七八步之远。 “呼” 这一摔,把北辰体内从遇见陶先生、便开始郁结的那口浊气给出了出来,连带着感知都变得一片清明了。 所以,看着秋染墨那因为惊诧而微张的樱桃小口,听着四周那些倒吸凉气的声音,胖子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林出云这个莽子实在对自己的胃口——敢于像市井混混一般打架的星辰术士,一定是内心极为纯粹的术士。 至少胖子是这么认为的。 “出云兄,实在不好意思……没把你摔着吧?” 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起了兀自有些头晕的林出云,然后胖子有些笑意难忍地看着这个袖口上绣着九颗黑色星辰的‘启明九星’。 “没摔着,没什么要紧……哎,我的意思是,想和你……” “没摔着便好,uu看书 wwukans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等我到了一阶九星位,再好好陪你切磋切磋。不过,今天可是我赢了?” 林出云有些晕,陶先生揍的人居然没到一阶九星位?难道不是来参加‘龙门节’的? 不过,输便是输了。 于是点了点头。 “在我们家乡,若是打架输了,得请赢了的喝酒!” 胖子一脸严肃,仿佛在解说一道隆重神圣的仪式。 “摘星楼的一品红可好?” 既然胖子如此郑重,那就一定要请最好的酒。 “最好不过了!” 胖子笑得小眼睛又消失了。 “可我的马车太慢,不介意用你的那头大狗带我一程?” 胖子是铁了心要立即消失,而在众人面前被狠揍了一顿却丝毫不觉得丢脸的林出云,仿佛有些惧怕今天的秋染墨:“当然不介意,我那条大狗……呸、食月银狼再多上两人都能载得动!” 于是林出云轻轻一招手,两人便乘着那头接近两米高的座兽,几个纵跃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秋染墨跺了跺脚,心里把痞赖的胖子和憨蠢的林出云骂了狗血淋头,心想: “这回可要被苏丫头笑话了!” 众看客作鸟兽散,却没有注意到在街边某座不起眼的茶肆内,几名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衣着华奢举止矜贵的少年或鄙夷、或不屑、或若有所思地让小厮会了帐,悄然离去。 只有北辰贱贱的声音,还在空中飘荡: “丫头,让满天星送你回星栖苑,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第一十七章 酒,得这么喝 穿望乡港而过、直入宿星海的青衣江上,有画舫数千。 而这数千画舫,又凭着舫主的美色才艺被分出了三六九等。 青花舫,便是最上等的画舫之一。 据说那才色双绝、隐有舫魁之称的青花姑娘,不过双十年华,可无论是眼界、见地还是谈吐都非常人能及。再加上她弹得一手只应天上有的好琴、泡得一壶人间难得几回香的素茶,所以青花舫哪怕从不留客,也惹得星修巨贾趋之若鹜、一掷万金。 “因为陶先生的原因,属下派出的人没敢动手!” 哪怕在星修大人面前都能自矜身份的青花姑娘,此时面对着那位坐在香案后的老妪,却无比恭敬地躬着纤腰、垂着玉手、低着蛾眉。 而七巧小嘴里说的事儿,却和风花雪月低吟浅唱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做得不错!” 若有青花舫的熟客在此,定能认出这一身仆佣打扮、两鬓斑白满脸褶子的佝偻老妪,竟然是青花舫上负责洒扫浆洗的那位喜嬷嬷。 “可没能完成雇主的托付,还折了几片‘叶子’,青花难辞其咎,还请大人责罚!” 青花实在有些惶恐——自己为了稳妥起见,派出了两名‘四叶’杀手,本以为用来对付苏白已经是杀鸡的牛刀了,可谁能想那俩贴身丫头居然有四阶的实力? 又有谁能想到半路遇上个奇怪的胖子? “可惜了这么大一笔生意哎。” 老妪轻叹一声——刺杀如苏白这等人物的生意虽然经常能有,可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估计很难找到了! “倒不能怪你,所以也不用什么责罚。不过……那胖子既然敢杀‘昙花’的人,那就一定要付出代价……至于陶先生……” 老妪皱了皱眉,陶先生那顿揍的意思其实并不隐晦,只是底线有些难以把握。 “等这事儿凉一凉,然后再派个‘一叶’去试试。” …… 听瘸子讲了十多年的故事,北辰自然不会痴傻到以为那夜的杀戮,会止于那夜的星光之下。 不过修行二字,在于修炼、学习并且不断前行。 前行路上必有荆棘,挥刀斩断然后一把火烧掉便是,没那么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所以,该喝酒时,就得端起大碗喝个畅快。 位于望乡港城南的摘星楼,和洗星司一样有着九层楼的高度——最重要的是,这座占地十亩有余、朱漆雕梁门窗鎏金的方底重楼仅对星修开放。 “这样喝酒怎么过瘾?” 兽形圆肚的夜光觥杯在上华洲都算是奢侈的酒器,据说用来盛‘一品红’会有意想不到的韵味。 可北辰不喜欢。 一杯下肚不过半两酒的样子,实在太不爽利。 “可‘一品红’都是这样喝的啊!” 林出云有些好奇,不这么喝难道还有其他喝法? 北辰瘪瘪嘴有些不屑,看来这家伙从来没真正地喝过酒。 所以也不回答,只是让女侍拿了两个海碗,一人给满满地倒上了一碗: “不打不相识,干了!” 说罢,也不管瞪大了牛眼睛的林出云,胖子自顾自地将大半斤的‘一品红’给倒进了肚子里。 林出云看着有些发憷,不过却不是因为酒量不济。 只不过是因为胖子用这种市井街头似地豪爽,颠覆了他十多年来关于术士礼仪的认知、关于术士身份的矜持,实在需要缓冲一下。 “干……干了!” 最终,‘启明九星’中一直以爽直著称的林出云还是决定陪胖子喝下这一碗酒。 尽管不太……雅。 可既然请喝酒,就得请人喝舒服了不是? 半斤酒下肚,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如惊涛拍岸般地灼烧感瞬间涌了上来,刺激得林出云满脸通红。 不过,大口喝酒的异样爽快让林出云看胖子的时候,又顺眼了几分。 “怎么样?男人,就得这么喝酒……三钱半两地喝着,那还不如找俩茶童煮茶下棋!” 待林出云碗里的最后一滴酒下肚,胖子也觉得这家伙又顺眼了几分。 “果然爽快!” 林出云学着胖子用袖口擦了擦嘴,满眼放光,居然一瞬间就忘了术士的礼仪,大呼小叫着让女侍再上几瓶‘一品红’。 初见,总不可能如十年相识。 但只要气味相投,不管是香还是臭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所以胖子的兴致也高昂了起来,找来女侍点了一大堆没听过名字的肉类,大笑到: “出云兄弟,我告诉你,这大碗喝酒还得就着大口吃肉,才是最爽快的事情!” 随即,却又想着反正上菜还得等上一会儿,不如先把今天听了许多次的‘龙门节’问个明白: “要不,你先给我说说‘龙门节’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龙门节’?” 林出云的酒劲儿上得有些厉害,浑然忘记了周围满座着摘星楼的宾客,瞪着牛眼睛就叫了起来。 北辰瞬间便感觉到,有无数道鄙夷的目光朝自己涌了过来……胖子有些幽怨地看了看林出云,在确定这莽子不是故意而为之后,竟然理直气壮地说到: “哥哥我读书少,怎么了?” “荒洲七十二年,一个被人追杀的一阶术士,在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发现了‘无冬猎场’的秘密!” 酒来了,胖子再次给两个海碗里斟满了酒。 菜也上了,胖子随手撕下了块禽类翅膀,硬是塞给了林出云,然后自己也抓了块叫不出名字的烤肉,uu看书wwuukanshco满手满嘴油腻地吃了起来。 “原来,‘无冬猎场’居然是一个没有完全稳固下来的初生世界——所以,它的‘世界基石’每过上一段时间,便会喷涂出一些本源星痕,用以稳固这个世界!” 比胖子大了不过三个月的林出云第一次发现,原来术士那所谓的风范礼仪、矜贵骄恃,在某些方面不如个屁! 于是端起海碗自己走了一口,然后双手用力撕扯起了桌上的烤肉,嘴里含混不清地继续解释到: “而那个术士侥幸得了一缕本源星痕,如今不到三十年,已经晋位星主了!” “所以,‘龙门节’就是世界基石喷吐本源、稳定世界的时候?你们把力量强行停留在一阶九星位,就是为了进‘无冬猎场’去抢本源星痕?” 胖子一脸地震撼: 本源星痕这连星主都要垂涎三分的东西,实在有些高端了。 在瘸子的故事里,本源星痕蕴含着连星主都无法窥视的星海大道,如果能夺了一丝一缕,就算不能撕裂壁障踏足虚空,可只要不死,晋位星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幸的是,只有在尚未稳固的初生世界里,才能有幸捕捉到一丝一缕的本源星痕——否则,高阶星修们一定不介意碎个万千世界,灭上亿万生灵,去寻一丝踏足虚空的机会。 林出云有些醉了,憨态实在可掬,在讲完‘龙门节’的来历之后,忽然盯着北辰看了半天。 然后无比惋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啊,胖子你怎么就才一阶四星位呢?” 第一十八章 好像,不太靠谱? 新买来的院子不大,六间房,一口井。 新栽的美人葵尚未长大,遮不住烈阳,自然也无法阻挡覆于胖子身上的满天星光。 晚风卷起夜色,正准备呼啸而去,却不小心将北辰手里的《无冬狩记》多翻了两页,终于将北辰从那一片关于力量、关于希望、关于财富的血色记载中惊醒。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胖子想起了那个国字脸上糊满了络腮胡子,大醉之后死活要带着自己去无冬猎场混经验的家伙。 “那夯货估计已经进入无冬猎场的深处了吧?” 想到这里,北辰哑然失笑。 如果不是二人的目的相距甚远,北辰其实不介意跟着林出云的星团来一场安全快捷无痛苦的异世界之旅—— 对于北辰来说,无冬猎场意味着财富、意味着经历、意味着锤炼。 而对于停留在一阶九星位已经接近四年的林出云来说,在龙门节前进入无冬猎场,只不过是例行的热身准备罢了。 所以在拒绝了林出云的同行邀请之后,北辰便买下了这座位于望乡港城南的小院,潜心提升自己的实力。 实力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阶位的划定其实不能完全准确地体现出每个星修的真实力量——对于‘启明九星’这类的天才来说,越级挑战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至于北辰,更是以一介凡人的身份诛过术士的存在。 因此,在抵达望乡港半个月之后,北辰血液内的星力不过才增加了两滴,可实力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胖子对即将开始的无冬猎场之旅充满了期待的时候,满天星疲惫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人……” “好吧,你接下来应该告诉我,今天依然没有武士应募我的星团?” 胖子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就赶上龙门节了呢? 全荒洲的一阶术士都挤在一块儿来望乡港,连带着那些往常很难找到工作的自由武士都开始挑肥拣瘦了起来。 什么? 团首才一阶四星位?太危险了,不去! 什么? 只有一名术士?太危险了,不去! 什么? 预算只有一枚中品星贝,连标准六人团的路费都不够?太危险了,不去! 其实,无论是在洗星司的集募处、还是在牙行开设的酒肆里,这些都算是最为温柔、最为无毒的拒绝了。 北辰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总不可能带着满天星和他的马车去狩猎吧? “其实……还有两名战士……如果您愿意招募,应该没有问题。” 满天星有些吞吞吐吐地,让北辰很是奇怪。 “嗯?有问题?” 北辰从十岁开始收拢孤儿,建力行,与一番海盗私贩打交道,凭地便是超人的敏锐思维。 “一名一阶六星位的星辰猎手,曾经杀害了她的雇主……” 满天星顿了一顿,没从北辰脸上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便继续说到: “一名一阶三星位的守护战士,不过他在十年前到达一阶三星位之后,便再无寸进……” “而且,这名守护战士至少有五年都没有到无冬猎场狩猎的经历了!” “哦?” 胖子又眯起了眼睛。 那个星辰猎手听起来是个危险人物,而守护战士大约是因为无法提升而被所有人给抛弃了。 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满天星大约也不会连这种人也注意到了吧? 要不要去看看? …… 月正中天 石坚蹒跚着迈出了角斗场那扇兽笼造型的大门。 和来时相比,除了背部那道鲜血淋漓的抓痕之外,石坚的褡裢里还多出了三颗金角儿。 那是今夜角斗场里胜利者的报酬。 五条堪比一阶一星位战士的雪豹着实让石坚费了些手脚——作为一名精于盾术的守护战士,即便是拼着背部被狠狠地抓了一下,也没有办法凭借稍显笨拙的脚步和并不出众的攻击,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解决对手。 所以报酬比预料中的,少了两颗金角儿。 这让矮壮的石坚觉得有些遗憾,进而变得无比沮丧—— 父亲的身体在诅咒的影响下越来越差了,而仅仅靠着自己在角斗场里攒下的千枚金角儿显然买不到一份乌月人特制的涤魂露。 最重要的是,哪怕十年来耗费了无数钱财,自己依然还想再试一次……说不定下一次,被印师纹在身上的星印,就会无视诅咒的存在而留存下来,让自己进入一阶四星位呢? 想到这里,石坚自嘲地笑了笑。 十年来耗费的钱财大约都足够别的战士晋升到三阶了吧? 自己却依然停留在一阶三星位,哪怕自己的盾技在一阶守护战士里堪称无双。可从五年前开始,便没有任何的术士或星团,愿意招募一个看不见希望的战士了! 所以,不要痴心妄想了。 再打上两年的角斗,然后娶妻生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或许在码头上开一间力行?或许开一间针对普通人的格斗馆?或许到遥远的黑土城买上几千亩最肥沃的土地? 最后像爷爷、父亲一样,期待着自己的孩子或许就能摆脱那道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的诅咒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这个矮壮的光头汉子走到了街口,准备在李大娘的摊子上买上两份老卤肉、再打上两斤黄酒……父亲越来越喜欢这些吃食了。 “如此盾技,出神入化同阶无双,用来角斗真是可惜了哎!”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地声音传了过来,让石坚的脚步顿了一顿。 可听多了各种龌龊恶毒的讥讽,这样的嘲弄在石坚的耳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所以,石坚只是顿了一顿,不愿搭话、无意回头,又将脚步迈了出去。 “只是,在角斗场里消磨久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在‘无冬猎场’里举盾呢?” 依然是懒洋洋地语气,可调子里多了一份阴阳怪气的质疑,这让石坚很不舒服。 就算我只有一阶三星位,可石家传承五千年的勇气,uu看书 ww.uuanshu 却是你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能质疑的? 不过,十年沉淀让这个年近三十的汉子的心思,比他那身看起来异常粗暴的肌肉细腻了许多。 于是石坚停下了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 入眼却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子,眯成了一条细缝的小眼睛让石坚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不过和自己一样、一身的麻布衣裤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恶意。 “可是,没有术士敢于招募一个无法进阶的战士!” 满脸横肉,让石坚的任何表情都自带着恶人属性。 “没有吗?我也是术士哎,而且一阶四星位比你还高了一阶哦!” 胖子贱贱的表情语气让石坚很想揍人,可偶尔露出一丝的眼神很是纯净和诚恳,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戏谑和恶意。 “我的目的地是无冬猎场的外围森林,正好还差一个能举盾的守护战士……而我刚才看了角斗,觉得以你的盾技,足够胜任了!” “我还没儿子,所以遇上危险我会跑的!” 或许因为时间的消磨,让石坚丢掉了守护战士的荣誉。 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不足向胖子道的原因,这个矮壮粗暴的光头汉子看起来,实在不太靠谱。 一听这话,胖子乐了。 先不管石坚是否玷污了守护战士的荣誉,可就凭他能把跑路说得如此正大光明的,就值得合作一把。 “到时候我也会跑的……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我曾被很多人叫做‘球形闪电’哎。” 胖子开心极了。 “所以……到时候看谁跑得快?” 第一十九章 简简单单的旅行 男人的交情,大抵开始于一场架、一顿酒或者是一次点头。 可男人的友情,却需要很多意外、很多坎坷才能慢慢发酵。 话本里那些一见如故之后便掏心掏肺、言无不尽的故事,北辰是从来都不会相信的。 可一个长期失业,却能当着雇主的面坦言自己不会用生命去守护雇主的守护战士……让北辰对自己迫不得已的选择,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信心。 而从前途无量的星修沦落为朝不保夕的角斗士,石坚自然也不会因为胖子莫名其妙的招募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可一个穿着麻布衣裤、啃着鸡腿满嘴油腻地说着:我准备雇用你,却又坦言遇上危险会跑得更快的术士,让石坚对很多年后的又一次征伐有了些期待: “不管收获如何,你都得预付我三十枚下品星贝的酬劳!” 说完这话,石坚觉得自己的一脸横肉有些隐隐发烫。 不过,一份乌月人调制出的涤魂露实在太过重要——无论自己能不能从无冬猎场平安归来,起码能让父亲体内的诅咒缓解上一段时间。 “仅仅是你的盾技,就值这个价钱!” 这就是谈妥了,胖子打了个响指。 一枚中品星贝里留下三个人前往无冬猎场所需的六十枚下品星贝,然后再付完石坚的酬劳之后,仅剩的十枚下品星贝还可以喝上瓶‘一品红’? 这让胖子在有些小郁闷……万一那个星辰猎手也要预付薪酬,那可怎么办? “那么,什么时候出发?” “还有,除了我之外,其他的战士呢?” 此刻的石坚像极了沙漠中饥渴濒死的旅人,只不过是看见了海市辰楼里的绿洲,便再次迸发出了对生命的渴望。 “呃……当然是越快越好……对了,满天星,那个星辰猎手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去找他!” 胖子意气风发的回答让石坚瞪大了眼睛: 感情这队伍只有三个人?而且第三人还是未知状态?怎么感觉这胖子有些不靠谱了呢? “大人,那个人一直在‘无冬猎场’的开拓营地里……据说很久都没回来过了!” “什么?” 北辰的小眼睛终于因为惊讶睁开了一丝,这么不靠谱? 虽然自己因为没办法选择,才不介意那人曾经弑主——可要是那人早就死在无冬猎场里了呢?可要是那人不愿意应募呢? 面对石坚带着些质疑的眼神,胖子难得尴尬了一番。 不过自己好像并没有其他选择了? 所以胖子有些羞恼地挥了挥手里的鸡腿: “呃,你看见了……情况就是这样……除了你和那个星辰猎手以外,我根本募不到其他的战士,所以……你现在还可以拒绝……但我没办法等待了!” 意料中的拒绝并没有出现。 石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还没等胖子表达出自己的欣喜和疑问,石坚已经冷冷转过身去,留给胖子一个如铁质秤砣一般的厚重背影: “所以,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把酬劳付给我。” “然后,在明天清晨完成采购……那样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在明天中午之前,抵达‘无冬猎场’的开拓营地!” “没问题!” 胖子很高兴,自己的星团终于有了第二个成员了—— 哪怕只是临时的,也比独自一人前往无冬猎场要好了很多。 “只是,我需要去洗星司兑换下品星贝!可这个时候?” “洗星司从来都不打烊的,你不知道?” 秤砣换了一个前行的方向,然后极其鄙视地望着胖子: “正好,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完成采购……明天清晨就可以出发了!” …… 洗星司里热闹非凡,仿佛完全没有因为时至午夜而受到半点影响。 大约因为全荒洲的一阶高位术士都来到了望乡港的原因,洗星司可容纳千人的一楼大厅,居然如同市井一般嘈杂而且喧哗。 “咦,我好像看见了石坚那个废物?” 一名刚从无冬猎场回归,正在和朋友们盘算着收获的战士忽然有些惊奇地叫了起来。 “不会吧……难道还有术士愿意募他?” “如果是那些外乡来的术士,说不定就能被他给骗了!” 北辰刚步入洗星司,便听见无数因为石坚而出现的惊呼、奚落又或是无比恶毒的嘲讽。 “一阶三星位哎,不知道哪位术士大人眼睛瞎了!” “话说回来,现在的望乡港内都募不到战士了,说不定是哪位大人不过是想要募他作为炮灰呢?” 毫不掩饰的嘲讽如同一根根刺,扎透了石坚如金石般坚硬的肌肉,直至他的心脏。 可北辰在石坚的满脸横肉里,没见到一丝一毫的愤怒或者不甘。 反而是石坚忽然望向了北辰,很僵硬地笑了一笑: “对不住啊,连累你也被他们嘲笑了!” 石坚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这句道歉实在有些多余。uu看书 uukashu 因为这个小眼睛胖子,对于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就从来都不会介意别人的看法……比如那一身凡人都不屑得穿的麻布衣裤。 又比如很久以前打在林出云脸上的一记老拳。 “既然知道连累了我,等遇上危险的时候你稍微跑慢点?” 胖子很是不屑石坚的道歉,瘪了瘪嘴,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似乎在找着上次的那个女侍。 “那可不行,我还没生儿子!” 似乎在胖子面前,任何人都矫揉造作不起来……于是石坚有些气结地拒绝了胖子的建议,然后将北辰带到了兑换星贝的柜台前面。 一枚中品星贝只能换到一百枚下品星贝。 而一百枚下品星贝,绝对换不到一枚中品星贝。 所以柜台后的女侍对着财大气粗的北辰抛了个媚眼,可北辰怎么看,都觉得那记媚眼在看见自己空空如也的褡裢之后,肯定会变成冷眼? 因为计划中的星辰猎手已经在无冬猎场了,所以北辰在留下了两个人、四十枚下品星贝的门票之后,干脆把剩下的六十枚下品星贝一古脑儿地交给了石坚。 “你看剩下的钱,能买些什么东西?” 石坚把自己的酬劳放好之后,看着仅有的三十枚下品星贝有些欲哭无泪。 然后,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不用准备了……买瓶一阶的星光露,还能有些剩余……正好买三顶帐篷,吃食倒可以准备上许多!” 胖子有些羞赧: “嗯,简简单单的,不错、不错!” 第二十章 半座桥,2世界,3... 荒洲是开放的。 一如荒洲百年、堪堪建起的二十七座通界桥——哪怕是街边乞儿,只要付得出足够的星贝,都能到桥的那边、去看看异世界的别样风景。 望乡港里有三座通界桥,连通着三处世界。 而作为进入门槛最低的一处世界,通往无冬猎场的通界桥,被安置在了洗星司的六楼大厅。 足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内,突兀地立着半座拱桥。 仅仅是半截儿拱桥,也有六十米长……而十八米左右宽的桥面足够让八、九架马车并排行驶。 因为没有桥墩,所以这座只有半截儿的圆弧形拱桥只有桥头的基脚与地面相接,看起来有些诡异。 而在嵌于壁内的八十一颗夜明珠的照耀下,完全用牙白星玉雕琢而成的桥身却泛着华光、溢着七彩,将整整一层楼氤氲出了一股飘渺仙境般的味道。 桥头放着两座墨玉材质雕成的‘弥’——这鹫首鳄尾、龙鳞猪肚、负着一副巨大贝壳的恶兽却是号称:“一闪至虚空之涯,一烁而星海之角”的无上星兽,向来用以镇压通界桥上不规则的空间波动 半截桥身的左右有三十六块栏板,上面镌着三十六枚星印,繁复晦涩各有不同,却隐隐有星光流转。 在桥身正中……也就是刚好被截断的那处位置,星力居然浓郁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各色星力在纠结流转之间,最后凝结成了一块儿巨大的、不断地由外至里旋转着、仿佛缀着无数米粒大小闪钻的黑色漩涡。 北辰缓缓探出左手,刚伸进漩涡之中、便觉得自己的左手似乎被一股莫名液体给包裹了起来。 时而温润,如母亲的怀抱。 时而冷冽,如寒冬里的冰泉…… “快点啊,没见那么多人等着?” 就在北辰想要调动感知,细细品味一番的时候,守在桥下的通界吏便已经催促了起来。 就连身后的石坚,都不耐烦地拍了拍北辰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第一次!” 胖子回过头来,有些憨厚呆傻地朝着通界吏笑了一笑,然后便抬步走进了漩涡之中。 涟漪荡漾而起,又在瞬间归于平静。 记事以来第一次离开北辰将超过一天的初五,眼泪汪汪地,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张黑色大口,一个囫囵便将北辰给吞了下去。 …… 清晨。 笼罩在无冬营地上方的星力护罩泛着淡蓝色的微光,缓缓消失于天地之间。 于是 兵甲间或清脆、或沉闷的碰撞声;异兽坐骑或低沉、或高亢的嘶吼声;星修们或急或缓的呼喝邀约声……在瞬间便交织出了一首充斥着杀戮与征伐的交响乐,在铿锵声中氤氲出了新一天的第一份血腥味道。 与此同时 从望乡港而来的数十名星修,随着黑色漩涡荡起的圈圈涟漪踏出,依次登上了这座立在营地最中央、同样是半截儿的通界桥。 “今天怎么就这么点儿星修过来?” 守在桥头的通界吏有些疑惑,‘龙门节’前的无冬猎场不可能这么清冷啊? 怎么就来了十多位大人,通界桥便没动静了呢?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通界吏便准备招呼那些等着回归的大人登桥了——无冬猎场的时间流速可是上华世界里的三倍。 所以,没人愿意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无冬猎场里面。 “哇……哇……” 就在老吏准备摇响‘荣归铃’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些肥硕的身影,猛然从漩涡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似乎随时都要跌倒一般。 像极了烂醉的莽汉。 只见那胖子立足未稳,便猛地扑到了栏杆之上,然后哇哇哇地大吐了起来。 白发苍苍的老吏已经在无冬营地里呆了三十年之久,自然不会认为胖子是宿醉未醒。 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又是个初临异界、却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紧随胖子之后走出黑色漩涡的,是一个矮汉。 矮汉大约不到一米七高,却背着面至少有一米高的巨盾;手里握着把黑色的短柄重锤;而他的身上,穿着一整套严丝合缝的金属盔甲,亮银色的角盔甚至遮住了矮汉的大部分面容。 “难道没人告诉你在世界通道里的时候,一定要把感知完完全全地收拢起来吗?” 石坚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吐个不停的胖子。 “有一个很有名、很妖的女人……哇……” 北辰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旋转着,又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一般,如果不是趴在栏杆上,脸色异常苍白的胖子此时估计已经瘫软到了地上。 “哇……她告诉我用感知去观察越界的过程……哇……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别让我遇见她……哇……” “哈,uu看书 ww.uukanshu 确实,你已经体验到了!” 石坚乐坏了,可怜的实诚孩子。 又估摸着起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这实诚孩子应该都动不了了。于是抓着北辰的裤带将他提了起来,然后轻轻一扔,就将胖子扛在了自己肩膀上面。 “而体验的结果,就是你需要在营地里休息一上午……却将浪费掉上华世界里一天半的生命!” …… 无冬营地作为人类在无冬猎场里的大本营,完全就是一座微缩版的星修城市,但凡洗星司能为星修提供的服务,都能在营地里找到。 就算是酒楼茶肆、赌坊妓馆也不少见。 营地西北角靠近北大门的方向上,有一间不大的木屋。 屋前,被切削地整齐划一的木质栅栏圈出了一块小院儿,仅能容四五个人站立。 平日里根本没人靠近的小院儿内,此时却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胖子。 “早知道,应该买一份‘清寂露’!” 已经休息了半个上午了,可北辰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那股无法抵抗的眩晕和恶心,已经消散了许多。 “你的钱不够!” 石坚面无表情,一边有些生疏地卸着盔甲,一边将北辰几欲喷薄而出的怨念给挡了回去。 却朝着那守在木屋门口、满脸警惕的老妪,把满脸横肉扭曲出了点笑意: “六婆,这么早的、乌鸦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二十一章 半座桥,2世界,3... 乌鸦,不是乌鸦。 她是一个让胖子的呼吸甚至停顿了那么一刹那的,性感女人。 和清冷精致的苏白、千变魅惑的秋染墨比起来……随意束在一起的褐色长发、幽蓝如宝石的瞳子、线条极有力度的瘦削脸颊以及稍显粗糙的小麦色肌肤,让乌鸦看起来更像是一朵盛开在荒野里的蔷薇。 她上身穿着的那件儿兽皮小坎肩里,只有一条同样用兽皮缝制成的抹胸……配合着手臂和小腹处隐隐隆起的肌肉,将关于力量、关于野性、代表着粗犷的美,演绎得淋漓精致。 “石头?” 乌鸦刚走进院子,便看见了那个正在细心擦拭着盔甲的光头。 有些惊喜 于是便无视了那个脸色苍白、半靠在自家栅栏上毫无形象的盯着自己,甚至还偷偷吞了口口水的胖子。 “石头!你怎么来了?” “呵呵,被人雇来的。” 石坚立时便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锃亮的光头。 “诅咒消失了?真是太好了,进阶了吧?” 乌鸦实在有些高兴。 因为当年出了那事儿之后,石坚是唯一一个还敢继续帮着自己的星修—— 可他血脉里的诅咒,却硬生生地将一个在刚出道时,便被人们称为‘守护战士的未来’的家伙,打磨成了一名低贱的角斗士。 “呵呵,我还是一阶三星位,而且诅咒大约不会消散了吧。” 石坚腼腆……腼腆……腼腆……好吧,光头真的是很腼腆地笑了笑,却毫不避忌自己的现状。 “那?” 乌鸦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谁会招募一名一阶三星位的过气战士。 “哪家星团?不会是让你作‘饵’吧?” 乌鸦说这话时,被忽视掉的北辰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冷冽、而且毫不掩饰的杀气。 无冬猎场里,曾经有过一些低劣无良的星团,专门诱骗一些低阶的战士作‘饵’,用来吸引、喂食猎物,从而以最小的代价捕捉价值不菲的星兽血裔。 “呃……太高兴,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北辰大人,一阶四星位的火相术士,这是他的第一次异界旅行!” 石坚这时才想起自己的雇主,于是有些尴尬地朝北辰笑了一笑。 “哈,你好!” 北辰恨恨地回了石坚一个鄙视你见色忘友的眼神,然后朝乌鸦摆了摆手。 “菜鸟?石头你疯了吗?” 岂料乌鸦只是淡淡地瞟了胖子一眼,然后极为惊诧地向石坚低声吼道。 “预付了三十枚下品星贝……而且答应只在无冬长山外围的森林里狩猎……你知道的,我还想再试一次!” 石坚的回答有些没有底气,让他不敢看乌鸦的眼睛。 “三十枚下品星贝?不错啊……你知道我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中品星贝都存了几十枚了,你让人带个话给我就行了,哪怕请最好的印师,也够你试着进个十几次的阶了……你就宁愿给一个菜鸟卖命!你这算什么意思!” 乌鸦怒了。 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重,语调越来越高,以至于跟本没有注意到,她口中的‘菜鸟’此刻正一脸八卦地望着自己二人。 “我们说好了,遇上危险我会先跑的!” 石坚的光头越埋越低,差一点儿就要埋到裤裆里去了。 “我可以说句话吗?” 北辰看得有些欢乐,欢乐到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于是决定打断二人的打情骂俏,然后谈谈正事儿。 “没你的事儿!” 直到此时,北辰终于明白了瘸子为什么说千万不要和一个暴怒之中的女人讲礼节、讲道理、谈感情了。 瘸子还说,对付这样的女人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推倒她,要么打晕她。 可胖子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 于是面带着笑,站了起来。 “你口中的‘菜鸟’刚到荒洲,就被陶先生给揍了一顿……而且和‘启明九星’里面的两颗星星,关系还算不错……” 扯虎皮拉大旗,这可是胖子在黑金岛上用得极其熟稔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石坚觉得以我的实力,勉强能在无冬猎场里混上一混!” 说到这里 北辰抬起右手,极其随意地向院子角落指了一指,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炎符’便凭空浮现,然后准确击中、并瞬间灼断了那根有拇指粗细的井绳。 只听得噗通一声,木质的水桶便掉进了井里。 而北辰却又扬了扬手里的唐刀 “而且,我刀法挺不错的,哪怕跑路也比这块石头要快上一些!” 乌鸦那双宝石般的瞳子缩了一缩。 因为石坚,乌鸦相信胖子不会向自己说谎。 所以着实有些惊讶——能被陶先生揍上一顿,这死胖子一定有些值得高看一眼的地方。 而一个一阶四星位的菜鸟施放出来的‘炎符’,无论从威力还是速度上来看,都比那些一阶高位术士所施放的,要强了不少。 在好奇中,乌鸦的怨气消散了一些,可语气依然有些僵硬: “那又怎么样?” “我的星团还差一名星辰猎手……不知道你感兴趣吗?” “什么?” 很多年来,u看书 .uuansh乌鸦都没有如此惊讶、甚至有些失态了——那件事之后,便没有任何一名术士敢于雇佣自己了。 同样因为那件事情,哪怕付出再多的星贝,也没有印师愿意给自己纹上新的星印。 所以在短暂的失态之后,乌鸦有些疑问地望向了石坚。 “他知道你的事情。” 石坚这时才抬起了头。而看乌鸦的眼神里,多了些怜惜。 “我并不介意你的那段故事……事实上,我也担心如果雇佣了,会遭到所有印师的排斥并永远失去他们的友谊……可相比以后的麻烦……我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第一次狩猎……” 乌鸦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北辰,看得北辰有些发毛。 似乎乌鸦并不相信自己简单而且真实的理由?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北辰揉了揉鼻子,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对于乌鸦、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好吧,‘启明九星’之一的秋染墨,是双子塔的继承人……而我恰好和她关系不错……所以印师们的威胁,对于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且,对于你来说,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这时,乌鸦那双幽蓝色的瞳子终于闪了一闪。 然后故作凶恶地朝北辰说到: “虽然你是雇主,可你需要听我的安排……哪怕在森林外围狩猎,有些危险也不是看过几本书就能避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