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邪帝的倾城皇妃》 第1章 重生为公主 五月端午,一年中最毒的一天。 一副红得刺眼的棺材从大将军府的后门抬了出去,摆放在后院的香园里,阳光洋洋洒洒地射在棺材上,发出妖异殷红的色泽,岁月仿佛凝滞了,只等着清河郡主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那本该昨天就咽气的清河郡主,却死死地苦撑一口气,病榻旁边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肌肤胜雪,容颜绝丽,她手中端着一碗药,如葱般的巧手拿着瓷勺搅匀着碗中的药汁。 “姐姐,该喝药了!”她轻启樱唇,唇角含着一抹浅笑,眸光柔和地注视着床上的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面容枯槁,眉心隐隐透黑,唯有双眸如电如剑,盯着眼前的女子。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你,我免你颠沛流离,免你遭受欺凌之苦,你竟是这般回报我的?” 清河郡主面容陡然生出一丝恨意,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当日在破庙一群乞丐手中救了她,带她回府,以妹妹待之,她却爬上了郡马的床,甚至,不惜每日在她饭菜中下毒,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毒入膏肓,神仙难救了。 李湘语抿唇一笑,口气淡淡地道:“姐姐这一辈子拥有太多了,若你真心疼爱妹妹,就该匀一些福气给妹妹才是。” 她把药放在她唇边,低声哄道:“喝吧,莫要让所有人等你,你放心,你和煊儿不会分开,你死了之后,我会送他去见你。” 清河郡主骇然,本已经虚弱至极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你要杀了煊儿?” “否则呢?”李湘语淡淡地一笑,唇边像是凝了一朵白梅,“他今年七岁,已经懂事了,我不能够让他活着日后为他生母报仇,尤其,他是那样的聪明睿智。” “元肃,元肃……”清河郡主凄厉地叫了起来,像黑夜林中夜枭的叫声,尖锐而凄厉。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他凝着一脸的阴沉之气,盯着床上的女人。 “你听到没有?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竟要连你的亲生子都杀掉,你真的任由她胡作非为吗?”清河郡主力竭声嘶地吼道。 元肃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清河,要怪,就怪你当日成亲之时,得了皇太后的恩准,不许我纳妾,你霸道至此,就休要怪我薄情。” 清河郡主倒抽一口凉气,双眸尽然是惊骇之色,“你知道?你竟然同意?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清河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他以后会有很多儿子!”李湘语轻笑,走上前去,轻轻挽住元肃的手臂,像小鸟依人一般靠在他怀中,“三郎,你说是不是?” 元肃凝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和宠溺,他没有办法,他爱她,为了她宁可付出所有。 “是的!” 绝望如潮水一般卷向清河郡主,她简直不能够相信耳中所听到的一切。 八年夫妻,换来的竟是这般的锥心刺痛。 她太傻了,活了两辈的人,竟然还痴心妄想这个世界真心相待? 前生,她是外企的首席财务官,每日拼命透支自己的脑力,终于死在了办公室里。 本以为带着记忆穿越投胎成为郡王府的小郡主,这辈子总算是得享安宁幸福的日子,却不料,识人不清,竟爱上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娘亲!”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关得严实的门陡然被推开,一个孩子冲了进来,旋风一般扑到床边,哭着道:“娘亲,奶娘说你快死了,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扔下煊儿!” 清河整个人颤抖起来,她一把推开煊儿,厉声道:“快走,离开这里!” 煊儿死活不走,却噗通一声跪在元肃面前,“爹爹,您救救娘亲,我不要娘亲死。” 元肃看着他,眼底有复杂的神色。 李湘语蹲下身子,含笑着招手,“煊儿,过来!” “不要,不要过去……”清河想努力撑起身子,奈何自己的身体像棉絮一般,怎么也撑不住半分力气来,眼泪不断地从她眼角滑下,她摇头,“快走,煊儿……快走!” 元煊仿佛意识到危险,他警觉地看着李湘语,一步步退后。 李湘语看着元肃,唇瓣的笑容诡秘而冷寒。 元肃眼底闪过一丝冷狠,箭步上前,一手捂住元煊的口鼻,脸上狰狞而阴沉。 “不要……”清河一口黑血喷出,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退去,她伸出手,只能勉强抓到煊儿的袖子。 煊儿在挣扎,窒息让他的眼珠子突出,脸色涨红,惊骇不已。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会对他下杀手。 绝望与仇恨袭来,终究撑不住一口气,清河的意识,渐渐跌入虚无。 她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清河,我元肃何德何能?竟娶得你为妻,我发誓,此生必将真心相待,宠你一生,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清河,我爱的人不是你,是湘语,你是宁国侯府的郡主,金枝玉叶,离开了我,你还能风光过活,而她离开了我,一无所有,我不能辜负了她。” 清河终于咽气,元肃松开手,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抽离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软软地跌倒在地上,仿佛那一年,稳婆从产房里抱出煊儿,放在他手中,软软得像一只猫。 一双玉手缠住了他的脖子,耳边是他深爱之人柔和温柔的声音,“三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他闭上眼睛,是的,终于可以和湘语厮守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主,公主……”鼻音重重的声音在清河耳边一直响起,她只觉得眼皮子深重,怎么也无法睁开。 煊儿,她的煊儿! “御医,公主可缓过来了?”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但是仿佛在天边,她几乎听不清楚。 “公主没事了,片刻便会醒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钻入她耳中,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陡然睁开了眼睛。 “公主……”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圆润的小脸。 公主?什么公主? “懿儿,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死了,叫我怎么办?” 一名身穿青色百褶宫裙的女子坐在床头,一张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正含泪凄苦地看着她。 “苏贵人?”她失神地喊了一声,这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苏贵人见她脸色苍白,叹息一声道:“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没用,连累了你,但凡你出身高一些,也不至于被你父皇送去北漠和亲。” 第2章 尚贵嫔 清河彻底惊住了,张大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娘亲?苏贵人是她的娘亲?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以前见过苏贵人一次,那时候入宫陪老祖宗,刚好苏贵人被皇后责罚,跪在皇后寝宫外,听说连续跪了三个时辰,见到她的时候,她身子摇摇欲坠,连宫中的嬷嬷也敢呵斥她。 她知道苏贵人原先是皇后宫中的洒扫宫女,因被皇上看中,宠幸了一夜,本来宫女被宠幸在宫中是常有的事情,事后给些打赏便也就罢了。 可这苏贵人也太有福气了些,这一夜的宠幸,就就怀了身孕,九个月后生下一女,她也被晋了才人的位分,后来随着公主慢慢长大,才被封为贵人,可出身低鄙,这贵人的位分大概就是她最高的荣耀了。 而她所生的公主,李懿儿,被封为懿礼公主,这封号还是前年才得到,可见这母女在后宫之中,过着的是如何惨淡的生活。 “快,取铜镜过来!”清河撑起半边身子,急忙吩咐身边的宫女。 小绺连忙去取铜镜,端着照住清河,担忧地道:“公主放心,您的容颜并未损伤。” 清河怔怔地看着镜子中那苍白少女的面容,心中骇然不已,她见过懿礼公主两次,自然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镜子中的容颜,正是那位不得宠的懿礼公主。 她捂住脸,身子轻颤,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应该死在李湘语和元肃的手中了,怎么会成了懿礼公主? 煊儿,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那可怜的儿子,如今大概也惨死在元肃手中了。 她忍住刀割般的心痛,缓缓地松开双手,眸子陡然迸出恨意,“今天是端午节吗?” 小绺回答说:“公主,您昏迷了两夜,如今已经是初七了。” 初七,那就是说,清河已经死了两天了。 “元大将军府中,是不是在办丧事?”清河凝住一口寒气,问小绺。 小绺怔了一下,“公主如何得知?昨日确实听文公公说清河郡主暴病身亡,不止清河公主,连元小少爷也因为伤心过度从石阶上摔下,虽保住了性命,可醒来之后便痴痴呆呆,谁也不认得了,真是可怜。” 清河心中一阵急跳,煊儿没死?元肃肯放过他吗?就算元肃肯放过,可李湘语那毒妇只怕也未必愿意放过他。 不行,她要赶紧把煊儿救出来,否则,煊儿会再有危险。 “伺候我更衣,我要去元大将军府!”清河挣扎着要下床,却不料一阵头晕袭来,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苏贵人与小绺急忙扶起她,苏贵人问道:“懿儿,你去元将军府做什么?再说,你父皇下令禁足,如今你不能走出苏和宫。” 清河这才想起刚才苏贵人说的话,她是要去北漠和亲? 她冷静下来,想起前些日子曾听说过,为了与北漠达成和平,漠北使臣前来求亲。 看来,皇上是把这李懿儿送去和亲了。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李懿儿的命运是悲惨的。 北漠距离京都千里之遥,民风彪悍,蛮夷之地,先帝朝的时候也有两位公主送去和亲,可嫁过去不到一年,便被折腾死了,死的时候,才十七岁。 难怪这李懿儿要寻死,死在自己的故国,总比死在异国好。 正寻思着,便听得殿外有声音响起,“尚贵嫔到,孝如公主到!” 苏贵人的脸色一变,急忙站起来出迎。 尚贵嫔乃是苏和宫的主位,在苏和宫,以尚贵嫔为尊。 “见过贵嫔娘娘!”苏贵人施礼迎接。 尚贵嫔眸色淡淡地睨了苏贵人一眼,道:“听御医说,她已经无恙了,是吗?” 苏贵人一向卑微,即便与自己品阶相同或者低于自己的宫嫔面前,也都是唯唯诺诺,更何况在尚贵嫔面前。 她忐忑不安地应道:“回贵嫔娘娘,懿儿醒是醒来了,可身子还是不好。” 一张脸从尚贵嫔身后钻出,粉脸含霜,眉目之间尽然是鄙夷之色,重重地哼了一声,“身子不好便养养,父皇已经开了金口,就是她死了,尸体还得上花轿。” 说话的是正是尚贵嫔所生的女儿孝如公主,她只比李懿儿大三天。 虽然是同年同月出生,但是,两人的命运却是天壤之别。 尚贵嫔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其兄长被封为大将军,而皇上先前也有意要晋她的位分,贵嫔之上便是妃了,尚贵嫔虽还没封妃,却已经有了妃的架势。 苏贵人听了孝如公主的话,脸色微变,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诺诺地往后退,迎了两人进来。 孝如公主走到清河面前,含霜冷眸盯着她,哼了一声,“瞧着气色还好,看来可以回禀父皇,过几日便可随使者去北漠了。” 清河以前也曾见过孝如公主,知道她为人刁蛮任性,却不知道她是这般的薄情冷毒,说到底,李懿儿也是她的妹妹。 苏贵人惶恐自己的女儿得罪了孝如公主与尚贵嫔,遂急忙道:“懿儿,赶紧见过贵嫔娘娘。” 尚贵嫔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淡淡地抬眸,伸手阻止,“躺着吧,在本宫面前,便不必见外了,别回头行个礼还摔了,那本宫在皇上面前,可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分明就是指李懿儿用各种方式逃避和亲。 清河还没摸清局势,自是不愿意轻易得罪尚贵嫔,她低头敛眉,轻声道:“谢娘娘体恤。” 尚贵嫔呵呵地笑了一声,脂粉轻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讽刺,“怎地?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北漠的妃子,便连一声尚母妃都不愿意喊了?” 清河一怔,随即想起宫中的规矩,尚贵嫔是苏和宫的主位,按照祖制,李懿儿是该称呼一声她为尚母妃的。 真是讽刺至极,生自己的那一位,尚且不能受一声母妃,只能以贵人称呼,而这个处处针对刁难的女子,自己却要尊她为母妃。 “懿儿失言了,尚母妃恕罪!”清河语气恭顺地说。 眼前这对母女态度嚣张横蛮,倒是不足为惧的,但是,她决计不能够和亲到北漠去,她大仇未报,还有儿子要救,不能离开京城。 尚贵嫔冷冷地嗯了一声,“你若是懂事,就该听从你父皇的安排,嫁到北漠去好歹也是个皇妃,总胜过在这里,但是如果你不懂事,连累了本宫,那本宫便绝不轻饶你。” 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威胁气息,她预期看到李懿儿脸上惊恐的神色。 但是,李懿儿的脸色却十分平静,只是柔顺地点头:“谢尚母妃的教诲,懿儿谨记在心头。” 第3章 有异心的宫女 尚贵嫔因着李懿儿自尽一事遭受了皇上的责骂,心中正窝火,她看准了李懿儿势必会闹下去,所以她也正好借机惩处她一下,可没想到李懿儿却是这般淡然的态度,倒是让她一肚子的气发不出去,只得站起来冷冷地道:“你谨记就好,别回头又给本宫生事,否则龙颜大怒,你们母女都承担不起。” “是!”苏贵人惶恐地应道。 “走吧!”尚贵嫔也不想看到苏贵人那张比自己漂亮许多的脸,对孝如公主道。 孝如公主本是来看热闹的,不曾想没看到,不由得走到床前,伸出手狠狠地在清河的手臂上掐下去,恶意地笑着道:“瞧你这身子骨这般虚弱,嫁到北漠去哪里受得住北漠的风沙?大概也和金凤公主一样,一年便死在北漠的皇宫里了。” 这孝如公主手劲很大,这一掐下去,清河疼得蹙起了眉头,但是她不叫也不躲,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孝如公主,眸色清冷。 孝如公主见吓不到她,也觉得无味,遂哼了一声,“一点都不好玩,走了!” 苏贵人见她们领着宫人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自己女儿以后的命运,又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愁苦地看着李懿儿,泪水蓄在眼眶,眼看就要滑下来了。 清河却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是一个行动派,只不过嫁给元肃之后,她太过相信他,甘愿躲在他身后为他出谋献策,张罗周旋。 她让小绺扶起她坐在妆台前,道:“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父皇。” 苏贵人吓了一跳,“懿儿,你去见你父皇做什么?你可别再闹了,你父皇金口已开,是绝不会收回旨意的,你若再闹下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惹得你父皇生厌,那****被解下来的时候刚好你父皇就来到,没看到你父皇震怒的脸色,可真是吓人了。” 清河淡淡一笑,回头安慰苏贵人,“贵人不用担心,我去见父皇只是请罪,我会听他的话,乖乖地嫁到北漠的。” 她心底冷笑,嫁到北漠?是绝无可能的。但是,如今她因自尽一事,闹得后宫沸沸扬扬的,皇上也定必龙颜大怒,她必须要先平息皇上的怒气,再图谋其他。 苏贵人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一怔,连忙止住泪水问道:“你真同意了?” 清河冷峻一笑,并不回答。如果她还是李懿儿,不同意又能如何?身为皇家公主,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她的命运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陪你去!”苏贵人站起来,毅然道。 清河摇摇头,她必须一个人去。 看着镜子中苍白而陌生的容颜,这李懿儿倒是长得绝色,若稍作打扮,不知道会怎样的倾国倾城。 小绺取来桃花粉,道:“公主脸色苍白,奴婢帮公主上点胭脂色,看起来也精神点。” 清河握住小绺的手腕,轻声道:“不,不用桃花粉,改用珍珠末加蜂蜜,再混点石墨进去。” “啊?” “听我的话去做,马上去!”清河道。 小绺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但是既然她吩咐了,便遵照她的话去做。 一番打扮下来,清河的脸竟比原先还苍白了几分,而且苍白之中,透着隐隐的黑气,嘴唇上了唇蜜,却也涂抹了石墨,看上去,竟有说不出的颓败病气。 “你这副模样去见你父皇,只怕他会更加生气。”苏贵人担忧地道。 清河凑过去,在苏贵人耳边说了几句话,苏贵人脸色陡变,“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这可是会要命的。” “贵人只管去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清河道。 “你……”苏贵人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清河忽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她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来,“公主,您若是嫁到北漠去,还不如死了算了,听说北漠的后妃,都是皇帝与大臣们共享,比青楼女子还不堪。” 清河伸手扶住额头,这句话不断地在脑子里回响,她记得没有听过这句话,莫非,是李懿儿脑子里残留的记忆? 但是,这句话是谁跟她说的?谁要劝说她自尽? “公主,您怎么了?”小绺伸手扶着她,担忧地问道。 清河站定身子,眸子如电般在所有宫女太监脸上扫过,她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是,这道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她如果再听到这把声音,必定会认得。 清河站起来,回头看着苏贵人,忽然问道:“那****自尽,被解救下来,父皇就即刻来到了?” “可不是,那日刚好你父皇在尚贵嫔那边,也不知道怎地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即刻赶过来了。”苏贵人道。 她沉思了一下,坐下来让小绺去殿外把所有伺候的宫人都叫了进来,然后对他们道,“你们说说,我去见了父皇,该怎么说话?” 众人面面相窥,不知道如何作答。 “没事,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意见。”清河含笑看着众人。 其中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宫女走出来,道:“公主,桃儿斗胆献计,听闻皇上这两日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事情,您可以去御书房门口跪着,求皇上收回成命,有大臣们在场,皇上总不好太过迁怒于您。” 清河听她说话的时候,缓缓地闭上眼睛,许久没言语。 这把声音,与她脑海中回荡的声音是一样的。 桃儿,真好!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唇瓣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桃儿好计策。” 苏贵人呵斥桃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不是让公主再惹恼皇上吗?” 桃儿脸色一变,急忙跪下请罪,“公主恕罪,奴婢只是不忍心看到公主远嫁北漠。” 清河看着她头顶晃动的碧玉簪子,忽然若有所思地道:“桃儿,你这簪子成色不错,是谁送给你的?” 她还是清河郡主的时候,便见了无数珍宝,她也尤其喜欢翡翠,对翡翠下过一番心思,桃儿头上所带的簪子,绝非一个宫女有能力买得起的。 桃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伸手摸了一下发上的簪子,嗫嚅地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这簪子不过是粗货,奴婢先几日出宫的时候买的,就几文钱,不值什么银子的。” 第4章 公主疯了 清河哦了一声,“我还道是好东西,却原来只是值几文钱。” 宫婢不得随意出宫,即便受了主子的命令要出宫购置物品,也得在内务府备注在案。 桃儿见清河相信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奴婢也没有银子买太贵的,不过是随便买些玩意带带。” 清河对她说:“明日你与我一同去御书房吧,相比起其他人,你行事比较稳妥,带上你,我心里也没这么惶恐。” 桃儿眼底生出喜色,“好,奴婢愿意陪公主前往。” 当夜,清河随便吃了点东西,在睡觉之前,把苏贵人熬好的药汁喝下去,苏贵人担忧地看着她,“懿儿,这东西不能多喝,毒性太强了。” 清河闭上眼睛,感觉脑袋越发的眩晕,她叮嘱苏贵人,“这事儿除你之外,无第三人知道吧?” “没有,连小绺都以为这是御医开的药。”苏贵人压低声音道。 “那就行,把剩余的药,放在桃儿的枕头底下!”清河道。 苏贵人有些忐忑不安,“这样真的可以吗?” “只有这一步棋可以走,除非你真想看着我嫁到北漠去。”清河的眸光陡然冷冽起来。 翌日一早,苏贵人让桃儿去为清河煎药,喝了药之后,清河便领着桃儿去御书房见皇上。 清河离开苏和宫,走出去才感觉身子虚弱,走几步便不断地喘气,可见这位懿礼公主底子确实是差。 桃儿扶着她,道:“公主,要不坐肩舆过去吧。” 清河摆摆手,“不需要了。” 桃儿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却有些怜悯,“公主的身子越发虚弱了,若真嫁过去,怎熬得住?” 清河故作忧愁地道:“有什么办法呢?父皇圣令已下,绝无更改的余地。” 桃儿凑近她,轻声道:“其实,公主何不故技重施?之前自尽未遂,皇上以为您只是恫吓一下他,您若再寻死一次,他便知道你信心坚定,宁死不屈,到底您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您死的。” 清河盯着她,眼底生出一丝冷冽的光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瓣。 桃儿被她盯得心中发毛,心中一怯,“公主,奴婢说得不对吗?” 清河收敛眸光,浅笑盈盈地道:“你说得太对了,既然如此,你可愿意帮我一次?” 桃儿低头,掩藏住眼底的锋芒,应道:“公主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御书房内。 皇帝这几日因为淮南水灾导致暴民为祸一事燥得心火直冒,连续找大臣商议救灾镇压事宜,可提出的方案有多种,皇帝却不满意,如今正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把底下跪着的大臣们痛斥一顿。 而首领太监喜公公却也太过不懂事,皇帝刚发了火,他竟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径直便进来跪在了地上。 皇帝一肚子的气还没泻出去,见了喜公公的举动,气得一个砚台丢过去,怒道:“你越发的不懂规矩了。” 砚台没有扔中喜公公,而是从他脑际飞过,他吓得浑身哆嗦,匍匐在地上禀报道:“回皇上,老奴也是一时情急,刚刚侍卫来报,说懿礼公主在御书房外的湖中落水了。” 皇帝拍案,怒得脸色生紫,厉声道:“死了没?没死的话赶紧拖下去打死算了,竟敢到御书房来寻死,是要逼迫朕吗?” 皇帝龙颜大怒,底下的臣子刚挨了一顿痛斥,如今自然不敢再做声,一个个低头噤声。 喜公公抹了一额的汗,颤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amp;#160; “人呢?没死的话带进来,朕倒是要问问她,生为金枝玉叶,得了金枝玉叶的尊荣,却不愿意为国家牺牲一丁点是何道理!”皇帝怒道。 喜公公磕头下去,转瞬便领着人进来。 清河全身湿哒哒的,头发一个劲地往下滴水,跪在殿前,全身哆嗦。 皇帝走下去,怒极的额头爆出青筋,一手捏起清河的下巴,口气冷冽地道:“你想死是不是?你若是想死,朕便成全你。” 清河想也不想,低头就一口咬住他的手腕,这一口咬得十分用力,竟至身子也一直颤抖。 皇帝大怒,一脚踹开她,“你好大的胆子!” 清河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竟马上就爬起来往旁边的喜公公冲过去,一口咬住喜公公的手臂,喜公公吃痛直喊。 殿内的大臣们都惊呆了,这懿礼公主是疯了吗? 谁说不是呢?只见清河咬了喜公公,又朝皇帝扑过去,皇帝吓得急忙退后,口中惊呼,“来人啊,抓住她!” 御前侍卫从殿外冲进来,见此情况,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但是总不能让公主冲撞了皇上,遂急忙冲过去拽住清河的手臂。 清河口中发出嗷嗷的叫声,眼底竟有一丝癫狂之色,还是刑部尚书有见地,他急忙对皇帝道:“皇上,公主似乎是患了疯症,赶紧传御医前来控制住啊。” 皇帝瞧着不断挣扎的清河,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他对喜公公道:“传御医!” 而一同被带进殿中的桃儿已经彻底镇住了,这公主闹的是哪一出啊?不是说好了以自尽相逼吗?怎地会装疯卖傻连皇上都敢冲撞? 御医被火速带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快去为公主诊断!”皇帝挥手冷道。 御医应了一声,“是!” 侍卫把清河摁住跪在御前,她依旧在不断地挣扎,眼神凶狠,像是神智尽失一般。 御医为她诊脉的时候,她一脚踹了过去,御医被她踹得倒地,滚了半圈,又狼狈地跪了回去继续诊脉。 在场的人见了懿礼公主这等举动,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悲,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疯了呢?若不是许了北漠那边,疯了也就疯了,可北漠的求亲使者就住在皇家别苑里,宫中人多口杂,指不定明日就传到使者耳中了。 御医只得先以针封住清河的穴位,让她不得随意动弹,才放心诊治。 “怎么样?是疯了吗?”皇帝压根就不相信她疯了,后宫的那些小心机,怎能瞒得过他? 御医跪着回道:“回皇上,请容老臣问公主的婢女几句。” 桃儿进殿之后,便一直站在一旁,也不跪下,如今听得御医说有话要问她,她才想起自己失态,急忙跪下。 第5章 中毒 御医问桃儿,“公主这几日吃了什么东西?” 桃儿是懿礼公主的近身,对她的生活起居自然很清楚的,“回御医,公主的饮食和往日不大一样,因前两日自尽未遂,伤了底子,所以这两日都是以人参熬汤进补,偶尔吃点稀饭,喝药,除此之外并没吃过其他什么了。” 御医蹙眉,“这就奇怪了。” 皇帝不悦地问道:“御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医跪直身子拱手回道:“皇上,老臣怀疑,公主是中毒了。” “中毒?”皇帝冷笑一声,“她不是疯了吗?” 御医道:“皇上,这世间有一种毒,用了会使人神智丧失,产生幻觉,甚至,像疯子一样做出伤害他人或者伤害自己的举动。” 皇帝的神色渐渐冷峻下来,“什么毒?” “曼陀罗!” 曼陀罗三个字一出,户部尚书陈大人便诧异地问道:“这曼陀罗不是花吗?怎地是毒?我记得我府中也有一株曼陀罗,怎没见我府中的人中毒?” 御医笑笑,解释道:“陈大人,这曼陀罗确实是花,可也确实是毒,若只有一株,或者只是闻其香味,顶多是只有兴奋的作用,可若以曼陀罗入药煎熬成汁喝下去,则会像公主一样,癫狂而丧失理智,甚至产生各种幻觉。” “你是说,她现在的情况是喝了曼陀罗的药汁?”皇帝冷峻地问。 御医拱手回答:“正是!” 皇帝盯着清河那张失魂的脸,她被用了针,双眼无神,双手耷拉在地面,整个人狼狈不已,他记得,苏和宫就有几株曼陀罗花的。 会不会是她不想和亲,所以自己服用了曼陀罗药汁,导致神志不清丧失心智而逃过和亲的宿命? 他的面容渐渐冷漠起来,哼了一声,“来人啊,摆驾苏和宫。” 喜公公前去传话,苏和宫如临大敌,由尚贵嫔领着苏和宫的几位嫔妾出去相迎。 苏贵人忐忑不安地跪在门口,由于太过担心和惊慌,身子竟微微颤抖。 当看到圣驾来到,又见懿儿被人押了回来,看那模样仿佛还遭了刑,她不禁哭着跪上去,“皇上,求您饶了懿儿吧,她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皇帝听到这话,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苏贵人,“她不敢什么啊?” 苏贵人哭着道:“她不敢再寻死了,她去找皇上就是为了请罪,让皇上宽恕她之前的不懂事,皇上饶了她吧。” “不敢寻死?她这一次是直接到朕的御书房外投湖,这叫不敢寻死?”皇帝铁青着脸怒道。 苏贵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失神地摇头喃喃地道:“不会的,她出门的时候说了要去请罪,她说她愿意嫁到北漠去。” 苏贵人的话音刚落,清河便整个跳了起来,扑到苏贵人面前哭着说:“不,我不要嫁到北漠,桃儿说,嫁到北漠之后我会被虐待死的,她说北漠的皇帝憎恨父皇,一定会用尽方法折磨我,救我,贵人救我,我不要嫁到北漠去,桃儿……桃儿……” 她转身,像疯子一样寻找桃儿的身影,桃儿听了她的话,已经吓得双腿瘫软,见她扑上来,急忙摆手,“公主,奴婢没有说……” 清河拉住桃儿,神情焦灼,一个劲地道:“桃儿,你说过,只要我上吊自尽,父皇就会心软,不用我去和亲,你骗我,你骗我……” 她说到最后,竟目生凶光,一口咬住桃儿的耳朵用力一扯,只见血液飞溅,桃儿的耳朵被她生生地咬了下来。 桃儿只觉得一阵撕裂的痛,她凄厉地喊了一声,一把推开清河,也顾不得耳朵在汨汨冒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公主疯了,公主的话信不得啊!” 皇帝声音森冷而威严,“来人,搜苏和宫,每一个角落都要搜仔细了,包括小厨房的药煲药渣。” “是!”侍卫得令,急忙领着人进去搜。 尚贵嫔见皇帝震怒,只得硬起头皮道:“皇上,这日头毒,进去凉快一下吧。” 皇帝哼了一声,“你这个苏和宫主位,可见也是不得力的。” 尚贵嫔脸色一阵发白,“是,臣妾有罪!” 她狠狠地剜了桃儿一眼,虽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皇上大张旗鼓地要搜宫,不管搜出什么,她都罪责难逃。 皇帝进入内殿等候,没多久之后,侍卫拿着一个盒子和一篮子药渣走过来,跪在地上道:“回皇上,这些药渣是在小厨房找到的,已经被丢弃在泔水桶里,而这一个盒子里装着一些干的叶子和花,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要搜的。” 皇帝瞧了御医一眼,御医会意上前检查,他首先打开盒子,闻了一下,道:“回皇上,这是曼陀罗。” “再看看这些药渣!”皇帝冷声道,眸子幽深让人看不穿心底所想。 御医翻找着药渣,从中挑出了一些,他骇然,“天啊,用这么多分量,这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他抬头,直视着皇帝,“皇上,这是臣开给公主的药,是做调理补身子用的,其中用了红参,更是大补之物,而药渣中果然发现了曼陀罗,而且分量很大,与红参共同服用,更容易催发毒性。” 他说完,问苏贵人,“贵人,敢问公主刚才出门之前,是不是喝了药?” 苏贵人垂泪道:“正是,她喝了药才出门的,出门之前说了要去给她父皇磕头请罪,说她之前不懂事,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疯疯癫癫的?” 皇帝看向她,苏贵人今日着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挽着清清爽爽的一个高髻,只以一根碧玉簪子稳住,脸上淡妆显得面容清丽无比,更胜往日浓妆艳抹,而如今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更是添了几分可怜,他的心,不禁便软了几分。 御医解释道:“贵人,公主是中了曼陀罗之毒。” “曼陀罗?”苏贵人愕然,“这曼陀罗不是花吗?怎么是毒?” 皇帝看着她,口气清冷,“你不知道曼陀罗有毒吗?” 苏贵人勉强一笑,“嫔妾不知道,嫔妾没见识……”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是宫女出身,大字不认识几个,这些知识若无人告知,她是不懂得从书籍中获得的。 皇帝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桃儿,然后问侍卫,“这盒子的曼陀罗,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侍卫回答说:“回皇上,这个小盒子,是从宫女桃儿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 第6章 桃儿顶罪 桃儿倒抽一口凉气,使劲地摇头,耳朵上的血被她摇头甩得一地都是殷红斑点,“不,皇上,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下毒。” 皇帝冷冷地问道:“刚才公主投湖的时候,你在哪里?” 桃儿不妨他这样问,下意识地回答:“回皇上,奴婢就在公主身边。” “你看见公主投湖,为何不救?”皇帝忽地沉下脸厉声问道。 桃儿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磕头,“回皇上,奴婢有……有救的,奴婢不会水。” 苏贵人吓得大惊失色,“公主投湖?天啊,怎么会这样的?” 她盯着桃儿,忽然想起什么遂厉声道:“你说你不会水?你骗谁啊?你水性好着呢,上次湖中采莲子,你与小绺不小心掉了下去,你还带着不会水的小绺一口气游回了岸边。” 桃儿脸色大变,想了一下,她道:“皇上,奴婢也是听公主的吩咐不敢下水去救的,公主说要在御书房附近投湖自尽,好让皇上收回成命。” 苏贵人厉声道:“你还敢胡说?公主不许你救,那如果附近没有侍卫看见,她岂不是白白溺死了?命都没了,即便皇上收回成命,对她还有什么用?” 尚贵嫔看到这里,总算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淡淡地道:“之前懿儿不是自尽过吗?看来,她是宁死也要违抗君父之命了。” 本已经脸色稍霁的皇帝听了尚贵嫔这句话,不由得再沉了脸色,盯着被侍卫挟住的清河。 清河眼神散涣,口中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只能隐约听到骗我,骗我这样的话。 苏贵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皇上,和亲圣旨下来的时候,懿儿是同意的,她还说只能要为皇上分忧,为国家分忧,便是要了她这条命都绝不吝啬,谁知道,这才隔了两日,竟性情大变,不仅不同意和亲,还闹了自尽……” 苏贵人一边说一边磕头,这青石板地板十分坚硬,苏贵人这一下下的磕下去,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不过十余下,额头便染了血,殷红一片。 清河直勾勾地盯着桃儿,眼底殷红,嘴里不断地抽着冷气,又似颤抖又似愤怒,“不吃药,我不吃药,我没病,父皇救我……” 皇帝听得此言,心中一震,看向清河,见她一张小脸暗黑无神,不复之前清丽绝色,不由得问御医,“公主中毒多久了?” 御医躬身,“回皇上,按照贵人所言以及公主前后言行不一致,想来,中毒已经有数日了,若老臣推断没错,应该在自尽之前,便已经中了毒。” “荒谬!”尚贵嫔冷哼一声,“她自尽之后,你不是为她诊断过吗?如果中毒你怎么那时候没发现,却现在才说她中毒几日了?” 御医惶恐地道:“回贵嫔娘娘,这曼陀罗之毒,若中毒较轻是无法发现的,尤其当时公主昏迷,并无异常举动,所以老臣一时没能察觉,只是如今瞧公主的面色唇色,加上疯癫举动可推测,公主确实中毒数日了。” “推测?”尚贵嫔嘴唇微扬,扯出一个冷漠讥讽的笑,“那也只是你的推测而已,却不能证实她自尽是中毒所致。” 御医一怔,“这……这老臣确实不能证实。” 皇帝看着失神的清河,忽地凝神想了一下,遂问道:“懿儿,你告诉父皇,谁跟你说过北漠皇帝憎恨朕?” 清河像是受了惊吓般跳起,眼睛下意识地寻找桃儿,“ 桃儿,桃儿说的,桃儿说只要女儿嫁过去,不出一年就会死了……桃儿说,自尽就行,父皇疼爱我,只要我自尽,父皇就会收回成命……” 桃儿捂住耳朵,悲戚地喊了一声,“公主,您为何要冤枉奴婢?奴婢没有说过这样的话。”&;amp;#160; 清河使劲地挣扎着,然后忽地整个人静了下来,她侧着头,脸上露出了奇诡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公主,公主,您若是嫁到北漠去,还不如死了算了,听说北漠的后妃,都是皇帝与大臣们共享,比青楼女子还不堪。趁着皇上在贵嫔娘娘那边小坐,您赶紧自尽,皇上疼爱您,见您寻死都不愿意嫁到北漠,必定会心软收回成命的……” 虽然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所有的人都听明白了,这话是桃儿跟她说的,也是桃儿在劝她自尽。 换言之,所谓的懿礼公主不愿意嫁到北漠而闹自尽是桃儿一手导演出来的好戏。 尚贵嫔面容陡变,厉声道:“懿礼,你休得胡说!” 尚贵嫔的话惊吓了清河,她整个人跳起,竟挣开了侍卫的控制,急忙冲向皇帝,皇帝见状,还道她发疯,急忙退后,口中喊道:“拉开她!” 然而,清河却没有冲撞他,而是径直撞入了他怀中,像惊弓之鸟一样哆嗦着往他怀里钻,声音也颤抖不已,两行泪水滚滚落下,“我不敢了,尚母妃饶命,我不敢了,父皇救我……” 从李懿儿出生之后,皇帝便不曾正眼看过她,更莫说伸手抱她,所以,除了血液中那一抹血亲之情外,皇帝对她没有一丝额外的感情。 可血亲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清河受尽惊吓往他怀里蜷缩的时候,竟触动了他难得的父爱心弦。 血液中的父爱细胞迅速分裂生长,他口气极尽冷凝地下令,“来人,把这个奴才拖下去,打到她招认为止!” 尚贵嫔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苍白起来,她嘴唇哆嗦了一下,狠狠地盯着桃儿,桃儿瘫软在地上,恐惧布满了双眸。 侍卫上前拖她的时候,她迅速抬头,寻找尚贵嫔,尚贵嫔却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怒道:“好一个贱婢,竟敢劝主子自尽?若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家十余口都要为公主陪葬!” 桃儿怔怔地看着尚贵嫔,眼底的死灰一寸寸地浮上来,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尚贵嫔的意思,这事儿她若是独自揽上身,死的便是她一人,若把她供出来,家中父母兄弟姐妹都要送命。 尚贵嫔厉声吩咐道:“还不赶紧带下去?留着她再刺激公主你们可担待得起?” 侍卫听得此言,急忙便架起桃儿下去,桃儿全身无力地被拖走,临走前,一双眸子怨毒地盯着尚贵嫔。 清河躲在皇帝的怀中,冷冷地看着尚贵嫔那张松了口气的脸,心底冷笑,这口气,你暂且松一松,只是,以后有你好受的。 第7章 金口已开 看到桃儿被拖走,清河才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她湿哒哒的头发方才伏在皇帝的胸前,把皇帝的龙袍都弄得****了一大片。 皇帝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微微叹了口气,“来人啊,扶公主回去。” 小绺急忙上前,扶着清河,清河却死死地攥住皇帝的手腕,惊恐而焦灼地看着他,“父皇不走,父皇不走。” 前前生,作为外企首席财务官,她知道如何巧妙地利用人的心理弱点,皇帝是懿礼公主的父亲,即便不曾爱顾过她,但是父性还在,她此刻的举动显示着内心对他的信赖,所以,便更能激发他的父性。 果然,皇帝见了清河此举,保护欲突发,哄道:“父皇不走,父皇陪你进去。” 清河拉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连小绺想要靠近她,她都马上躲开。 尚贵嫔一张脸笼了寒冰,问御医,“她这也是中毒的迹象吗?” 御医回答说:“回娘娘的话,这中了曼陀罗之毒,会让人产生幻觉,觉得有人要害她,所以,中毒之人会下意识地寻找可以保护自己的人,想来,皇上便是公主最信赖的人。” 皇帝听得此言,微微停滞了一下脚步,有些触动地看着死死地拽住她的清河。 清河已经安静了下来,脸庞生光,带着几分娇赧和不安,但是眸子却盈盈若水,叫人生怜。 苏贵人则忐忑不安地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在她心中,皇帝是比天神还威武英明的人,不能欺骗,不能冒犯,懿儿的把戏是否能瞒得过他? 进苏和宫,回了侧殿,苏贵人好生安慰了清河一番,清河这才愿意去换衣裳休息,癫狂过后的她显得十分苍白可怜,皇帝瞧着她依依不舍的面容,终于十六年来,头一次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身上流淌着他血液的女儿。 苏贵人则跟按照清河之前教导的话,委婉地跟皇帝说:“皇上,懿儿深得父宠,自该为国家出力分忧,臣妾会好生劝她的,哎,这孩子,原先也是同意去和亲的,怎后来就这么不懂事了呢……” 皇帝如今已经深信是桃儿在捣鬼,对苏贵人和清河的愤怒已经消除,听得苏贵人这样说,便点点头道:“你好生劝着,这孩子自小便内向懦弱,怕这一次是受了贱婢挑唆,你且看好她,朕会吩咐御医开药为她清除余毒,往后她身边伺候的人你也看紧点,莫要再让人钻了空子。” “是!”苏贵人听了他的话,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皇帝转身,喜公公正要说摆驾,却见皇帝又转过身来,看着苏贵人道:“她身子这般的瘦弱,回头朕命人送些补品过来,你每日命人给她炖一些,趁着还没出嫁,先把身子养壮实,免得不敌北漠风沙。” 苏贵人微怔,眼底升起不敢置信的狂喜,皇上这是关心懿儿?她眼圈微红,急急低头应道:“谢皇上恩典。” 说话间,声音已然哽咽。 皇帝神色也是微怔,他不知道自己浅浅的一句怜悯关心的话,却换来苏贵人这般的激动狂喜。 他心底不禁喟叹,确实是亏待了这母女了。 只是他一贯冷凝,所以此刻脸上并无什么神色,只是挥挥手,走了出去。 “恭送皇上!”苏贵人跪在地上,口中呼道。 皇帝走后,尚贵嫔便领着孝如公主进来,苏贵人抹干眼泪,急忙上前见礼。 尚贵嫔坐在椅子上,整了一下裙摆,有些冷凝地看着苏贵人,厉声道:“本宫警告你,休要再耍什么把戏,若是这苏和宫再出幺蛾子,本宫剥了你们母女的皮。” 苏贵人委屈地道:“娘娘,便是给嫔妾天大的胆子,嫔妾也不敢耍把戏啊。” 孝如公主冷冷地道:“还说没有?分明是李懿儿不情愿和亲,所以闹的自尽,被父皇洞悉阴谋,天威震怒,却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一个奴婢身上,贵人真好心计。” 苏贵人脸色陡然苍白,猛地抬头,“公主此话何解?这桃儿已经是皇上下旨惩处的人,公主却是说受嫔妾指使,岂不是说嫔妾教唆懿儿自尽?此乃欺君罔上的大罪,嫔妾承担不起,还请公主慎言。” “你……”孝如公主一时语塞,脸色气得涨红,轻蔑地盯着她,冷冷地道:“竟还学会顶嘴了,还真以为父皇来一遭是为安抚你来的?这多年了,父皇可曾正眼看过你们母女?” 苏贵人没有做声,想起这些年遭受的欺负和冷落,确实有够心酸的。 尚贵嫔进来本只是为了羞辱她,但是进来之后,却又发现欺负她这么多年了,早已经没有快感,如今反而有些担心桃儿那边漏了口。 想到这里,她也没心思看苏贵人那张可怜兮兮的脸,站起来哼了一声道:“看好你的女儿,再出什么事,先不说皇上震怒,便是本宫也不能容你们。” 说罢,拖着长长的裙摆,倨傲地从苏贵人面前走过,离开。 苏贵人见她们走了,急忙进去看清河。 “懿儿,可感觉好些了?” 清河躺在床上,见苏贵人进来,便缓缓地坐起来,问道:“皇上走了?” “走了,”苏贵人叹息道:“临走之前说给你送些补品过来,好好养养身子,可见你父皇还是疼爱你的。” 清河心底冷笑,若真疼爱,怎舍得把她嫁到北漠去? 她看见苏贵人一脸的欣慰,便不忍挑穿她的一厢情愿,淡淡地点头,“是的。” 苏贵人忧愁地道:“你的计划可行得通?如今虽说拿下了桃儿,却不见得可以从她口中挖出些什么来。” 清河眸色清冷,“本就没指望从她口中挖出什么,此计只不过要把我先前自尽的罪责推到她身上,好让父皇知道自尽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人下毒才会这般胡闹的。” 苏贵人蹙眉道:“但是,就算皇上知道你是被人下毒的,可他也没改变主意,还是依旧让你去和亲。” 清河淡淡一笑,瞧着苏贵人那浅淡的眉目,“金口已开,哪里这么容易收回?不着急,我们一步步来,事在人为。” 苏贵人一贯悲观,知道此事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但是也不忍让女儿太难过,便顺着她的话说:“是的,慢慢来,不急的。” 她看着女儿那张略微冷淡的脸,心里总觉得的她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第8章 尚贵嫔的阴谋 果然如清河所料,桃儿当夜便自尽身亡,没有吐一个字。 喜公公把此事回了皇帝,皇帝厌恶地皱眉,“把她丢上山喂狼。” 喜公公领命而去。 此事传到清河耳中,清河只是淡淡一笑,并没说什么。 倒是苏贵人有些担忧,“桃儿什么都没说,皇上会不会相信我们呢?” 清河淡淡地道:“虽然桃儿什么都没说,但是父皇也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只是他没有追查而已。” 苏贵人犹豫了一下,看着清河,“你好似知道是何人指使的,到底是什么人指使桃儿教唆你自尽?” 清河瞧着苏贵人那张洁净的脸,不禁叹息,心思如此单纯,在这后宫生存,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了。 “还有谁?尚贵嫔啊!”清河淡淡地道。 苏贵人霍然起身,瞪大眼睛摇头,“这绝不可能,虽然她一直都不喜欢我们,可她是苏和宫的主位,若你出事,她首当其冲是要受到责罚的,她怎么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没有这么愚蠢的。” “她不愚蠢,相反,她很聪明,”清河站起来,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慢慢地饮入口中,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桃儿教唆我自尽,那她必定是在旁边看着的,所以我是决计死不去的,但是,我这么一闹,皇上知道之后,会降罪谁?皇上不会降罪于我,顶多是责骂一通,因为我还要和亲到北漠,那么,皇上在我出嫁之后,肯定会降罪于贵人你,一般来说,和亲公主出嫁,会晋其生母位分以示嘉奖,可这样一闹,到时候,莫说不会晋你的位分,你这贵人的位分能不能保住还另说。” 苏贵人听得手心冒汗,半响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看着清河,道:“你怎么一口一个皇上?连父皇都不喊了呢?” 清河一怔,才记起刚才有些口误,苏贵人给她提了个醒,以后这个问题是要注意一下的。 “或许是我心里始终有些怨恨父皇,让我嫁到北漠这种地方去。”她黯然地道。 苏贵人握住她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是我没用,连累了你,但凡我出身高些,你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的。” 清河不爱听这种自怨自艾的话,迅速地转移话题,“除了小绺之外,还有哪个奴才比较可靠?” 苏贵人愣了愣,嗫嚅道:“这……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伺候,大概都可靠吧?” 她明显底气不足,之前她也没想过桃儿会背主。 清河再一次叹息,摇摇头道:“贵人,在这后宫生存,您真的要长点心啊。” 苏贵人定定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道:“懿儿,你这自尽一次之后,似乎有些不同了。” 清河淡淡地笑着,“变了不好吗?总比以前唯唯诺诺任人鱼肉好。” 苏贵人叹了口气,“我本来只想在这后宫安静度日,但是十几年了,便没一日安生过。” 清河不做声,在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是波谲云诡,不会有什么安生的日子,想安静度日,简直是奢想。 清河养了数日,每日服用御医开的补身方子,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加上皇帝也终于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女儿,赏赐了华服和首饰,并且特意命喜公公前来告知清河,三日之后在万寿宫举行皇宫晚宴,让她与苏贵人出席,长长见识。 苏贵人显得很兴奋,以往这种宴会从来没她的份儿,想不到这一次皇上竟然准她与懿儿前去,看来,懿儿自尽一事,已经是彻底的翻篇了。 小绺把从御书房伺候的陈公公那边听来的话告知了清河,本来皇上只让她一人前往,是尚贵嫔在皇上面前进言,才让苏贵人也一同前往赴宴。 清河从小绺的话中嗅出了浓浓的阴谋味道。尚贵嫔不会这么好心,让苏贵人在众人面前亮相,因为,苏贵人虽然出身低微,但是打扮起来相貌出众,轻易便能压过她这个苏和宫主位。 这宴会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每隔几个月,皇帝都会找一天聚起皇公贵族们,王爷亲贵们都会带着家眷入宫相聚,说白了,就是皇帝要通过这个聚会,看看这些人当中,有谁会生异心。 然后宴会结束的时候,封赏一些人,联谊感情,增加他们对皇权的忠心。 皇后尚在病中,所以宴会由协理后宫的戚贵妃操办。 清河还是元大将军夫人的时候,曾入宫给戚贵妃请安,在戚贵妃宫中留了一盏茶的时间,但是戚贵妃的尊贵与威压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戚贵妃不是一国之母,却有一国之母的架势。 这日清晨,戚贵妃命人送来了一副红珊瑚头面,说是皇上特意交代,让她在宴会上戴上,免得失了公主的威仪。 苏贵人急忙去了一趟戚贵妃宫中谢恩,自然是见不到戚贵妃的,只是戚贵妃有赏,她们这些身份底下的嫔妾,总要走走过场,亲自去谢恩。 “懿儿,你在后宫之中十六年,都不曾受过这般重视。”苏贵人看着妆容精致的女儿,脸上颇有欣慰之色。 清河让接过小绺手中的蔻丹,在自己指甲上慢慢地涂着,“贵人,这璀璨只是暂时的,如今重视,不过因为我是和亲公主。” “是的!”苏贵人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清河没做声,只是静静地涂抹着指甲,心中静静想着尚贵嫔的阴谋。 尚贵嫔指定是针对苏贵人的,她不会愚蠢得在桃儿刚死便对付自己,之前她命人教唆李懿儿自尽,也是为了打击苏贵人,今晚,她的目的应该也是一样的。 到了中午时分,尚贵嫔命人送来一套衣裳,说是让苏贵人穿着参加今晚的宴会。 这是一条绯色宫裙,银线绣繁复的月季图案。 苏贵人十分开心,拿着裙子急忙便要试穿。 清河盯着那条宫裙,一手夺了过来细细地看着,却在宽大的广袖中,看到一两朵牡丹刺绣图案。 清河再翻看,看到后背的暗纹中竟绣着一条飞凤,暗纹不太清晰,她命小绺点亮蜡烛,放在蜡烛光芒之下,暗纹飞凤便十分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天啊!”苏贵人白了脸,“这,今晚晚宴,万寿宫灯火通明,这暗纹飞凤可隐藏不住,到时候,这僭越之罪,我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暗纹飞凤,绣牡丹,都是皇后才能够用的,即便尊贵如戚贵妃,也只能绣芍药,而不能用牡丹,更不要说代表皇后的凤凰暗纹刺绣了。 第9章 楚瑾瑜 小绺也是半响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公主细心检查了一下,只怕贵人便要遭殃了。 “僭越之罪,该如何惩处?”清河问苏贵人。 苏贵人扶着小绺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双腿一阵阵的发软,声音也禁不住颤抖起来,“打入冷宫算轻的了,像我这种不受宠位分底下的贵人,只怕难逃一死。” 换言之,她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清河命小绺把门关上,然后打开苏贵人的衣橱,把所有的衣裳拿出来。 “公主,您要做什么?”小绺见清河一件件地翻看,不由得问道。 清河从一大堆的衣裳中挑出了一条同色系的宫裙,只是是衣裳所绣的石榴花,远远看去,和月季有些相似。 “马上把这条裙子烧毁,记住,不许任何人看见。”清河把尚贵嫔送的宫裙塞给小绺。 小绺怔了一下,“烧了?那回头贵嫔娘娘问起,该怎么说?” “她不会问,”寒光笼着清河的脸,她的眸子一寸寸地森冷下去,“首先她今晚不会发现,其次,就算发现,她也不敢问,因为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条裙子是她送的。” “但是我们都可以作证,这条裙子是她送的啊!”苏贵人道。 清河瞧着苏贵人,“确实,我们都可以作证,但是,父皇会选择相信你还是相信尚贵嫔?” 苏贵人脸色苍白,沉默了一下,对小绺道:“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做。” 小绺飞快地用灰布把宫裙包好,闪了出去。 “但是,”苏贵人担忧地道:“她这一计不成,怕又会想其他的计策,到时候我们一样是防不胜防的。” 清河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快速地道:“那就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得逞了。” 苏贵人怔怔地看着清河,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离晚宴还有几个小时,清河取来针线,飞快地在那条宫裙上绣几朵淡红色的花,形状看起来和牡丹有些相似,她有这么好的针线功夫,得益于她前前生做首席财务官之前,曾经学过设计,也钻研过一段时间中国的绣花。 暗纹是没办法补上去的,所以她在宫裙外加了一件轻纱,轻纱上用银线勾勒出几条线,与宫裙里的明绣相搭配,远远看过去,确实有几分像凤凰的错觉。 如果不是凑过来细细地分辨,是没有办法分辨清楚的。 苏贵人见清河绣的阵脚如此精致,不由得大为惊异,“你的绣工什么时候精进了?” 清河笑笑不语,她懂的远远比苏贵人知道的多。 皇帝把这一次的宴会称为家宴,皇后因病没有出席,戚贵妃被安排在皇帝身边的座位。 清河与苏贵人来到万寿宫的时候,万寿宫已经十分热闹,皇公贵族们带着家眷入宫,连被封赏的军候公侯们也都带着家眷入宫。 清河在前生死了之后,是带着记忆投胎到宁国侯府老侯爷的嫡子宁裴膝下,宁裴后来因立下军功被封为郡王,清河出世之后便便被皇太后封为清河郡主,因为,清河的母亲,就是皇太后的侄女。 所以,清河对这个晚宴唯一的期待,便是希望能看到自己的父母,想起他们知道自己死了,不知道该怎生的难过。 但是,她并没见到父母入宫,甚至宁国侯府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她有些失望,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直探头看着灯火阑珊处,希望能在转角处出现自己亲人的影子。 “三皇子到!”只听得一声喜公公大声地宣了一声,便见灯火阑珊处出现一个人,此人背光,未能看得清楚面容,但是,清河怔了一怔,五皇子? 她侧头看了一下如妃身边的五皇子,他不是早来了吗? 清河正兀自怔愣之际,忽地感觉什么东西往自己扑过来,她一惊,正欲起身躲开,却见一团棉花扑在自己的怀中,那团棉花抬起头,两颗火红的眼珠汪汪地望着她,并且不断地把脑袋往她怀里拱。 竟然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狗。 但是,当她看到那小狗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狗牙时,便有些愣住了,这团棉絮不是小狗,而是一条幼狼。 “雪球,过来!”一道清越的身影在清河头顶响起,她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玉白色锦袍的男子站立在她面前,斜阳在他头顶形成一个光圈,淡淡的柔光笼罩着他,脸型弧度清晰,眉目分明,浓眉飞星入鬓,悬胆鼻下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眸光透着浓烈醇厚的醉人气息,发鬓微微松散,发丝束在后背,双手扬起,看似温和,却又带着三分不羁三分狂傲。 清河微怔,此人天庭饱满,容貌出众,浑身似有正气却有夹着几分狂邪之气,矛盾得很。 她怀中的雪球发出“呜呜”的叫声,正是狼的叫声,噗通一声跳了下来,小小的身子围着那男子脚下转悠,转了两圈之后,又跳上清河的怀中。 清河不禁笑了笑,扬眸看着他,“它叫雪球?” “它喜欢你。”男子静静地说着,眼底似乎有些讶异之色。 “这条狗很是有趣!”说话的是孝如公主,她拖曳着一条绯色宫裙静静地走来,脸上张狂之色尽敛,眉目生光,含羞带娇地偷偷瞧着那男子。 然后,她微微福身,“五皇子!” “孝如公主有礼了!”男子退后一步,看似是拱手,但是清河却觉得他是下意识地拉开与孝如公主的距离。 “这条狗是五皇子的?”孝如公主含笑问道。 “狗?”五皇子微微地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没错,是我的。” 清河也笑了一声,这是要多眼拙,才能认为这是条小狗啊。 但是,清河随即也明白过来,这些皇公贵族们,哪里见过真正的狼?就算每年秋狩,射一只小白兔已经是战绩彪炳了。 清河看着狼的眼睛,血红中透着一股澄明,这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血红的眼睛给人是凶狠的感觉,但是,这头狼却让人顿时心情平静起来。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血狼头上雪白的毛发,那血狼竟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背,摆出十分友善的姿态。 五皇子的神色更加惊异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清河,问道:“你以前养过?” “没有!”清河抱起血狼,站起来还给他,刚才梳理了一下,已经明白眼前的是什么人了,她还是清河的时候,就听说过南楚有一位王子游历到大梁,并且暂时在大梁定居下来。 想来,他就是南楚的五皇子楚瑾瑜。 第10章 苏贵人呕吐 楚瑾瑜抱住血狼,微微一笑,“它很喜欢你,头一次。” 清河不明白他说的头一次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细问,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打算转身回去坐好。 孝如公主见楚瑾瑜不大搭理她,反而一直缠着清河说话,心中嫉恨顿生,竟不假思索地上前朝清河的后背推了一把。 清河不妨她会在人前做出此等无礼的举动,所以并无防备,脚下一个趔趄,踩住了裙摆便往前面扑去。 当她以为自己会与地板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条强健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身,把她稳稳地圈住拉了起来,再跌入一个怀抱中。 她诧异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楚瑾瑜那张扬起嘴角笑得十分促狭的脸,“公主小心。” 清河急忙退后,衽敛了一下道谢,“谢五皇子相救。” 楚瑾瑜淡淡地扫了孝如公主一眼,道:“公主走路小心些。” 他这话摸不清是跟清河说还是跟孝如公主说,但是,却足以让孝如脸上生出青白难分的颜色,她狠狠地瞪了清河一眼,竟恼羞成怒地再推了清河一把,“狐媚子!” 清河是刚站稳了脚,不妨她又再推一次,这一次,是直直地往前倒下,跌倒之前,双手向前,刚好扒拉下站在她一两步之遥的楚瑾瑜的裤子。 就这样,楚瑾瑜的裤子被她生生地扯下,露出白色的短裤,膝头以下的肌肤全部露了出来。 风扬起,吹动他的衣摆,若隐若现的小腿在白色的衣摆中掩映,长长的弯曲的腿毛以十分性感的姿势呈现在人前。 本来喧闹的人一下子静止了,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清河恨不得把脑袋埋在青石板里再也不要抬起头来了,这辈子从没试过这么尴尬的时候,大庭广众的扒下男人的裤子,这是何等的失态啊? 倒是本该最尴尬的楚瑾瑜,却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血狼,缓缓地把裤子拉起来,俊眸一扬,深邃地锁住清河,然后笑道:“公主也觉得小王这条裤子不好看?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公主私下跟小王说便可以了,不劳你亲自动手。” 众人哄堂大笑,一场失态因他的幽默顿时化解。 小绺急忙上前扶起清河,关切地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清河摇摇头,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对楚瑾瑜这句话,她权当没有听到,没有回应便回去坐着。 血狼似乎不懂得看人脸色,见清河坐了下来,又溜溜地钻到清河脚下,清河一脚踢开它,面无表情地道:“回你主人那里。” 血狼呜呜地叫唤了两声,不情不愿地回到楚瑾瑜身边,楚瑾瑜抱起它,径直入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清河抬起头,便见孝如公主恶意地看着她,嘴角还含着幸灾乐祸的笑,她见清河看着她,便努努嘴,示意清河看向皇帝的位子。 清河看过去,头皮一冷,只见皇帝已经一脸的愠怒,确实,清河再不堪,今日也是担当她女儿的角色,如此失态,是连累了天家的名声。 没有几个人知道是孝如公主推清河,因为当时气氛比较浓烈,大家都只顾与身边的人高谈弘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是在清河扒掉楚瑾瑜的裤子时,大家的注意力才被转移了过来。 所以,众人只道是清河很少出席大场合,所以一时心慌失态了,包括皇帝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他愠怒之后,不禁微微摇头,到底生母出身不高,所生的女儿也上不得台面。 苏贵人则是白了脸,惊惧地瞧了一眼皇帝,然后私下拉着清河的袖子,警告道:“注意点分寸,别走出去惹人话柄。” 清河没说话,只是端起桌面上的清茶,慢慢地饮了一口,感觉两道眸光射向她,她分辨到方位,是尚贵嫔所坐的位子。 坐在皇帝身旁的戚贵妃则若有所思地瞧了尚贵嫔一眼,嘴角含着淡笑,对于后宫嫔妃的争斗,她一向是乐观其成的,后宫是不会安宁的,一旦安宁,便是一滩死水,毫无趣味。 诸位亲贵们纷纷入席之后,皇帝便一声令下,传膳。 苏贵人这些年茹素,已经多年没有吃肉了,这后宫之中尚贵嫔只有苏和宫的主位尚贵嫔知道,其余人并不清楚,毕竟,苏贵人在后宫没有存在感,无人会关心她的事情。 上的菜肴当中,荤腥多于素菜,苏贵人只挑了素菜吃,荤腥便放置一旁不动。 尚贵嫔眼尖,一眼便发现了,遂淡淡地问道:“苏贵人,这些小羊肉不好吃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碰?” 尚贵嫔的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苏贵人。 因苏贵人往昔没有出席这种场合,所以在场的亲贵皇公们都不知道她茹素,见她挑出荤腥,只吃素菜的行为表示了诧异。 苏贵人没想到尚贵嫔会这样说,毕竟,尚贵嫔是知道自己茹素的。 这么多道目光关注着她,让苏贵人心神不安,慌乱地躲闪了一下皇帝的眼光,嗫嚅地道:“不是不好吃,只是……” “多少吃点吧,瞧你身子骨瘦得,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刻薄了你呢。”尚贵嫔笑着说。 众人都笑了起来,确实,苏贵人身子单薄,瘦削,即便穿着松身的宫裙,也显得纤腰盈盈不足一握。 清河并不知道苏贵人茹素,重生这么多天,她虽然与苏贵人用膳,但是却没留意她只吃素菜不吃荤腥。 但是,她见苏贵人夹起一块羊排,久久没有放入口中,便有些明白了,可此刻也阻止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贵人把羊排放入口中。 苏贵人是骑虎难下,恐惧让她的手脸色变白,拿着筷子的手也微微发抖,她知道这一口羊排入口,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尚贵嫔的话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她虽然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生气,但是长久谨小慎微的性格让她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会先卑微地考虑皇帝会不会生气降罪。 没有主见的人,往往临场会犯错。 羊排入口,肉的味道与羊肉的腥膻让她胃部一阵翻涌,强自按捺住,却忍不住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恶心涌上,她一下子就呕吐了出来。 第11章 皇后礼制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纷纷放下筷子,厌恶地别过头。 而苏贵人吐出之后,恶心还是不断地翻涌上来,肉的味道在她唇齿和喉咙胃部中徘徊翻滚,她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什么都顾不得了。 小绺一个箭步上去,扶起苏贵人,苏贵人的贴身侍女石青则马上让人取来沙土,先覆盖住苏贵人的呕吐物。 坐在皇帝身侧的戚贵妃脸色陡变,她霍然起来,厉声道:“来人,苏贵人失仪,马上带下去。” 即刻便有两名身体壮健的嬷嬷走下来,凶神恶煞地站在苏贵人身边,伸手便欲拉苏贵人的手。 清河看到尚贵嫔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她略一深思便明白了过来,尚贵嫔要苏贵人当场呕吐,不单单是殿前失仪这么简单,而是要让戚贵妃觉得苏贵人是孕吐,再揭穿苏贵人所穿的衣裳犯了僭越之罪。 清河以前听过,说戚贵妃嫉妒心很重,十分介意嫔妃们怀有帝睿,后宫之中,许多位分低下的嫔妃,怀有帝睿很少有能出生的,便是戚贵妃下的手。 而拖苏贵人的嬷嬷是戚贵妃身边的人,这人下去,只怕即便能活着出来,也起码脱了一层皮。 清河站起来,往地上一跪,曼声道:“父皇息怒,戚母妃息怒,贵人并非有意失仪,也并非冒犯天威,只不过她曾在菩萨面前许愿,只要国泰民安,父皇与皇祖母身体康健,她愿意余生吃素还愿,报答佛恩。” 皇帝闻言,神色稍霁,问苏贵人,“是否真有此事?” 苏贵人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听了清河的辩白,还没回过神来,皇帝的问话便到了,她只得诺诺地点头,“回皇上,是……是的。” 皇帝嗯了一声,颇为欣慰地道:“你有这样的宏愿,可见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尚贵嫔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你既有心茹素礼佛,为何我方才说一句,你就往嘴里送荤腥?这不是破戒吗?那你在菩萨面前许下的宏愿,就不放在心上了吗?还是说皇上与皇太后的健康在你眼中并不值得坚持?还是说,你茹素只是面子上的事情,敷衍菩萨,另有居心?” 苏贵人神色一滞,眼底惊恐之色未褪去,又添了几分失措。 尚贵嫔的这个指控,比她呕吐失仪更加严重。 清河不慌不忙地道:“苏贵人茹素多年,后宫之中无人知道,又何来居心一说?若说敷衍菩萨为了争宠引父皇重视,早该传得后宫人尽皆知了,足见贵人是真心祈愿,至于为何今日要吃这一块小羊排,尚母妃难道不知道吗?” 尚贵嫔怔了一下,“本宫怎会知道?” 皇帝盯着清河,眸色有些微愠,“懿儿,把话说清楚。” 清河微微福身,道:“回父皇,母妃茹素一事,尚母妃是知道的,但是方才为何尚母妃要特意点出贵人没有吃肉?贵人从不曾出席过父皇特设的家宴,所以便认为若不吃这一块小羊排,便是对父皇不敬,对诸位王爷亲贵不重视,可若吃了下去,便是有违佛前誓愿,所以,贵人只得先入口,继而吐出来,虽说是冒着失仪的罪名,却能保住佛前誓愿,又不至于不尊重父皇特意为诸位王爷亲贵们设的家宴。” 尚贵嫔哼了一声,“那当着皇上的面,当着诸位王爷亲贵的面吐出来,便不是冒犯天威了?若真心茹素,又怎会因为本宫随便说一句,她便敢冒违背誓言?” 清河神色哀伤,道:“尚母妃应该知道贵人的出身,她并没有出席过大场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也是情有可原的。” 清河跪在地上,朗声道:“父皇,儿臣并非是为贵人求情,贵人失仪,戚母妃惩治她,也是罪有应得,儿臣只是希望戚母妃能看在儿臣即将出嫁的份上,从轻发落,好让贵人看着儿臣出嫁。” 戚贵妃已经知道苏贵人不是有孕,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她脸上含着浅笑看着皇帝,轻声道:“皇上,虽说苏贵人失仪,但是她鲜少出席这种场合,加上贵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她不吃肉的错,还说什么以为谁刻薄了她这样的话,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皇上便看在她对皇上对皇太后一番真情的份上,容臣妾从轻发落,如何?”&;amp;#160; 皇帝却扬起了阴沉的眸子,盯着尚贵嫔,“你知道她茹素?” 尚贵嫔一口否定,“回皇上,臣妾并不知道她茹素,而且,臣妾去过她殿中,见过她吃肉的。” 她说完,还没容其他人说话,便像忽然发现什么似的,指着苏贵人的衣衫,尖声道:“天啊,你这衣裳上绣的是什么啊?” 众人都被她的大惊小怪吓住了,纷纷侧目看过去,良嫔指着苏贵人的衣裳,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衣衫上绣牡丹?你这是僭越大不敬之罪。” “天啊,”那站在苏贵人身侧的嬷嬷倏然道:“这衣衫后面绣的可是凤凰?” 那嬷嬷说话的时候,便把苏贵人的身子扭转了过来背对着皇帝,众人看过去,果真从她轻纱可以看出后面似乎是一只腾飞的凤凰。 皇帝还没发怒,戚贵妃已经怒极白了脸,眸光射出凌厉的光芒,厉声道:“苏贵人,你好大的胆子,凤凰与牡丹,是皇后礼制所用,你一个小小的贵人,竟敢当着皇上与诸位王爷亲贵的面穿绣有凤凰与牡丹的衣裳?你是不是觊觎皇后的位子?” 戚贵妃觊觎皇后的位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但是,这牡丹与凤凰图案也是她致力追求的,想不到她还没穿上,一个小小的贵人却敢如此胆大妄为,怎不教她动怒? 尚贵嫔也是十分震怒,道:“你说茹素为皇太后与皇上祈愿,却暗中在宫中吃肉,如今还敢穿绣有牡丹与凤凰的衣裳,你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纵然你所出的女儿和亲远嫁北漠,按照祖制,会晋你的位分,可皇后之位,岂是你这种出身的人可问鼎的?而且,皇后还活生生地在慈心宫呢,你就敢如此僭越妄为,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本来稍霁的脸倏然又阴沉了下去,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礼制不可越,一个贵人敢穿皇后的衣裳,是大不敬之罪。 第12章 峰回路转 在场的人因这事儿都放下了筷子,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宫中家宴是十分乏味的,难得有点热闹事情,而且又是一个从未上过台面的贵人闹出来的事,大家更是拭目以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唯独只有楚瑾瑜一人,端着梨花白慢慢地饮着,唇角勾起,眼底有些浓烈的趣味,凝望着跪在地上的清河。 他怀中的血狼,也十分安静,扬起一双血红的眸子,望着清河。 “苏贵人,你好大的胆子!”戚贵妃厉声怒道,“还不磕头请罪?” 苏贵人的身子软软的瘫了下去,虽说这件事情是早在预料之中,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感到恐惧,她匍匐在地上,不成句地道:“皇上……贵妃娘娘,嫔妾没有……” 皇帝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描花青瓷白碟离桌而起,复又落下,发出乒乓的声响。 “来人啊,把她扣住送往暴室,听候皇后的发落。”皇帝怒道。 帝后一直相敬如宾,所以皇帝本可令戚贵妃先处置了苏贵人,却还是出于尊重把苏贵人留给皇后处置。 苏贵人听得押往暴室,整张脸都吓白了,暴室是专门关押犯错宫人以及位分底下的嫔妾的地方,里面暗无天日,重重关门,进一重,施刑一重,直到提审。 当下便有两名侍卫上前,两名嬷嬷退开,让侍卫架起苏贵人那瘫软的身子。 清河却说:“慢着!” 她的声音不高,却有足够的震慑力,让人有些错觉,这一声“慢着”不是出自一向懦弱的懿礼公主之口。 皇帝神色不悦,“懿儿,你确定是否要为她求情?”皇帝此话,威胁意味甚重,意思就是你如果要为她求情,便会连坐之罪。 清河磕了一个头,然后缓缓抬头环视众人,“父皇,贵人这件衣裳,请容贵人褪去外纱,看清楚外裳的图案。贵人虽没见识,却也十分敬重母后,绝不会对母后不敬。” 尚贵嫔冷笑一声,“事实摆在眼前,还敢狡辩?本宫的眼睛没有瞎,是不是凤凰和牡丹的图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连戚贵妃也不禁道:“懿礼,你回去坐着,这事儿与你无关。” 清河却依旧不慌不忙地道:“戚母妃,有劳戚母妃移驾下来,看个分明。” 戚贵妃迟疑了一下,又看看尚贵嫔的神色,心中便有些明白,苏贵人与尚贵嫔,谁对她的威胁大一些,她心中自然知道。 她转头看向一脸震怒的皇帝,曼声劝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传出去有损皇家的威仪,不如让臣妾下去分辨个明白。” 皇帝眯眼看过去,只见篝火照影中,苏贵人衣裳山的绣牡丹图案若隐若现,他想起苏贵人的为人一向胆小懦弱,按理说不敢犯此大罪,他又想起懿礼被桃儿陷害一事,便对戚贵妃道:“你去吧。” 宫女扶着戚贵妃起身,一步步走下五级石阶,长长的桃红宫裙裙摆拖曳在后面,裙裾扫过洁净的地板,只让人觉得高贵端庄,颇有皇后之风。 清河站起来,斥退两名侍卫,轻轻地褪去苏贵人的外纱,露出宫裙。 说来也奇诡,这外纱脱去之后,露出外裳的图案,竟不是牡丹的图案,而是一种类似月季却又比月季雍容大气的花朵。 而整件衣裳,除了这种花的图案之外,还点缀着许多石榴花,而后背所绣的图案,只是一株枝条柔软的杨柳,刚才披上轻纱,轻纱上勾勒了银线,在篝火的照影之下,线条斑驳,看上去就让人有种错觉,竟像是振翅欲飞的凤凰。 尚贵嫔两颗眼珠几乎突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衣衫上分明是绣着牡丹和暗纹凤凰。”她说完,顿时惊觉说错了话,遂立刻闭嘴。 清河却抓住她的话柄,“尚母妃如何知道是暗纹凤凰?方才就算借着火光重影看过去,也不能看出是暗纹图案。” 尚贵嫔已经兀自冷静了下来,“本宫站在这里看过去,有种错觉是暗纹的。” 清河微微一笑,“那尚母妃的眼睛可真够尖的。” 戚贵妃心中有数,也明白尚贵嫔为何要这样做,不禁暗自摇头,这个尚贵嫔也真是没点容人之量,这苏贵人出身低下,就算她的女儿和亲远嫁会晋她的位分,又能高到哪里去? “皇上,”戚贵妃微微一笑,“这只是视线上的错觉,衣裳上所绣的也不是牡丹,如果臣妾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南楚的玫瑰,与蔷薇相似,却比蔷薇大气。” 皇帝听得此言,看向楚瑾瑜,“瑾瑜,你是南楚人,去看看是不是你们南楚出产的玫瑰?” 楚瑾瑜微微一笑,也不起身,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回皇上,小王早就看出来,这不是牡丹,而是玫瑰。” 众人释然,却又不禁有些泄气,本以为有一大场热闹可看,想不到竟是一场误会。 尚贵嫔冷冷地道:“就算是错觉,可她身边便无人提点她吗?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只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清河凝了一下,倏然站起来转身看着尚贵嫔,口气哀戚却有仿佛一口气难下,半是悲愤半是难过地道:“尚母妃,到底儿臣与苏贵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您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我们?若说是儿臣碍了您的眼睛,儿臣马上就要出嫁了,若说贵人让您堵心,可贵人在苏和宫从来与世无争,您因何要这样为难我们呢?” 尚贵嫔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惊愕地看着清河,她是绝不敢相信清河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皇上在场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什么意思?本宫什么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你们?若不是你们犯错在先,有损我苏和宫的名声,本宫至于与你们计较吗?倒是你,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诬陷本宫吗?” 清河叹息一声,泪盈于睫,“尚母妃,您明知道贵人茹素不吃荤腥,也明知道她没出席过大场合,未免会失了礼数,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吃下小羊排,她做错了,受处罚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您与贵人站立的距离那么近,难道就没看清楚她衣裳所绣并非牡丹与凤凰吗?若不是贵妃娘娘查了明白,贵人只怕这一次也难逃暴室刑罚了。” 第13章 调查 尚贵嫔大怒,“好一张巧嘴,分明是苏贵人呕吐失仪在前,你却说是本宫害的,本宫往日竟不知道你是如此颠倒黑白之人,还道你懂事乖巧,在皇后娘娘面前,为你说了不少好话。” 清河哀哀一笑,“尚母妃,儿臣所言,是否属实,尚母妃心中有数,别的话儿臣也不多说了,只是希望尚母妃看在儿臣即将出嫁,贵人无依无靠的份上,多担待一下,也不枉贵人生养了儿臣之恩。” 争辩最高的智慧,是就事论事之后,再说一番心灰意冷的话,潜台词就是,我不想和你分辨谁是谁非,就当是我的错吧,但是在听者的耳中,却是最有力的反驳印证。 果然,清河说完这些话之后,看热闹的王爷亲贵们,纷纷都对清河投以同情的眼光,苏贵人与懿礼公主在宫中的地位,显然而见,尚贵嫔咄咄逼人,未免显得有些失了一宫主位的风度。 从而,也更显得苏贵人与懿礼公主的委屈求全。 尚贵嫔竟无法辩解,张开嘴巴,愠怒之******在眼中未能褪去,她转头看着皇帝,皇帝眸中的阴沉越发浓烈,眸光若利剑般锁住她。 她心中一慌,噗通一声跪下,分辨道:“皇上,臣妾不曾为难过她们母女,求皇上明鉴。” 皇帝缓缓地开口,“朕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早知道苏贵人茹素?” 尚贵嫔神色一凝,眼珠转了一下,断言否定,“回皇上,臣妾不知道,若臣妾知道,方才怎会让她吃肉?臣妾只是为她身子担心,觉得她过于瘦弱,才让她吃点营养的东西。” 皇帝冷笑一声,招了喜公公前来,在喜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喜公公微微点头,“是!” 尚贵嫔心头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喜公公一步步走下去,分明是要离开万寿殿,他去调查什么? 她想起苏和宫美人贵人和宫婢太监都知道苏贵人茹素,苏和宫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谁会相信? 可不管皇上相信不相信,她都不能承认知道苏贵人茹素一事,因为她已经否定在先,而且,如果她知道苏贵人茹素,却在晚宴中让苏贵人用荤腥,岂不是逼着苏贵人犯戒?那贱人可是美其名曰为皇太后与皇上祈福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了咬牙,却想不明白苏贵人的衣裳怎么换了一件?她这般迟钝的人,怎会发现那衣裳的诡异之处?而且若她发现了,不穿那件衣裳,早便该有人来禀报她,可是,却一直无人来禀。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扫了苏贵认的贴身宫女石青一眼,石青白着一张脸,猛地低头不敢看尚贵嫔。 清河一直都留意着尚贵嫔,见她盯着石青,心中便有数了。 她一直都认为,苏贵人和懿礼公主身边远不止桃儿一个内奸,一定还有其他人。 而尚贵嫔这狠狠的一记眼光,便出卖了石青。 清河唇角一勾,眸子里闪过一丝寒芒,宫中一向是跟红顶白的地方,但是吃着主子的饭,却把胳膊往外拐,这便如何也容不得的。 皇帝在喜公公离开之后,慢慢地饮着酒,也招呼着诸位王爷亲贵们喝酒,看似笑容和煦,但是眼底森寒之意却怎也挥不去。 现场的气氛变得跟怪异,因为这涉及到尚贵嫔,不再是一名不甚重要的贵人了。 各怀心事的人中,也有一个抱着看戏心态的人,此人便是楚瑾瑜。 他与血狼的眸光一直都追随着清河,饶有趣味地扬起眸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怀中的血狼有些躁动不安,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血狼的脑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不着急,会为你找一个特别有趣的主人。” 血狼竟像是听得懂他的话,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血红的眸子又锁住一脸冷峻的清河。 没多久,喜公公便回来了,他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微微一笑,眸子却越发的森寒,挥手遣退了喜公公,然后对站在苏贵人与清河身边的侍卫挥手,“都退下去吧。” 侍卫领命退下,清河抬头看着皇帝,皇帝温柔地道:“懿儿,扶贵人坐下,朕命人另外做了素菜,也命人泡了一壶龙井,让她以茶代酒,受诸位王爷的恭贺!” 清河一怔,还没摸清他的意思,喜公公便笑着说,“苏良媛,还不叩谢皇恩?” 苏贵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泪盈于睫,“嫔妾谢皇上恩典。” 众人都有些迷糊,这唱的是哪一出?不是在调查尚贵嫔有无说谎吗?怎地这事儿只字不提,反而一来就提了苏贵人的位分? 清河却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是,一个良媛并不是她能满足的,贵人是六品,良媛是从五品,良媛上是嫔,嫔之上是从四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顺仪,然后是正四品的容华以及从三品的婕妤,之后才是正三品的贵嫔。 所以,即便苏贵人被封为苏良媛,也和尚贵嫔有一大截的距离,尚贵嫔依旧可以随便欺负她而不被皇帝责罚,一如今天。 尚贵嫔听到苏贵人被封为良媛,面容陡变,她咬着牙狠狠地盯着清河与苏良媛,狠毒之色尽显无遗。 皇上并没追究她,所以,她有的是得意的资本。 清河想起端午节前十天,收到边关的密报,鲜卑在黑河一带蠢蠢欲动,元肃之前说过,皇上重用尚贵嫔的兄长,令他领兵出征。 若是如此,皇帝定然不会当着人前惩治尚贵嫔。 不过,这无形中也助长了尚贵嫔的气焰,清河看向戚贵妃,只见她已经静静地坐在皇帝身侧,脸上带着微微的浅笑,但是,锋芒有意无意地掠过尚贵嫔。 清河心中一动,现在凭自己的力量去对付尚贵嫔是绝无可能的,必须要借助外力,虽说戚贵妃此人十分可怕,但是,她对一个小小的良媛和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不会有什么戒心,反而,一个娘家势力惊人,父兄出征的贵嫔,则有可能威胁她的地位。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淡定了,重新坐回椅子上,手中端起酒杯,抬起头,触及对面传来一阵研判的眸光,她抬头,见楚瑾瑜盯着她,见她抬头看他,他又缓缓地移开眼睛,丝毫不觉得方才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清河想起刚才把他的裤子扒掉,脸上不禁一阵火辣辣。 第14章 楚瑾瑜知情 家宴结束之后,皇帝在戚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戚贵妃微微点头,眸色却十分清冷。 待诸位王爷走后,戚贵妃对尚贵嫔道:“还有两个月便是中元节,贵嫔这两个月若无什么事情,便留在苏和宫抄为皇太后抄写佛经吧。” 尚贵嫔先是一愣,继而淡淡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戚贵妃眉目一挑,神情冷淡,“本宫的意思。” 尚贵嫔低头敛眉,“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那臣妾遵旨便是。” 清河心中不禁一片惨然,若今晚苏贵人被定罪,就算不死也必定打入冷宫,可皇帝调查清楚之后,始作俑者却只是被禁足两个月,还给她留了足够的面子,没有当众宣布,难怪,她的气焰会如此高涨,连戚贵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扶着苏良媛默默地往回走,忽地听到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懿礼公主留步!” 清河回头,只见南楚五皇子楚瑾瑜手中抱着血狼静静地站在梨花树下,树上挂着羊角风灯,照影得他面容白皙,轮廓分明,更照得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漩涡一般,叫人看不到底。 清河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早便认识了此人,他站在哪里,无端让她有种熟悉感。 但是前世今生,她很肯定,从未见过他。 “五皇子有什么事吗?”苏良媛站在清河面前问道,她不想清河与其他男子来往过多,免得落人口实。 楚瑾瑜微微一笑,眸子竟像化开的幽光,璀璨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走上前来,手中依旧抱着血狼,却不是看着苏良媛,而是看着清河,“能否单独与你说两句话?” 他说话的时候,手轻轻地抚摸着血狼的头,动作轻柔,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清河感觉到此人十分危险,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无惧任何的危险,遂对苏良媛道:“你先回去,我片刻就回。” 苏良媛眉心蹙起,“这不好吧,宫中人多口杂……” “良媛不必担心,不过是两句话。”楚瑾瑜道。 苏良媛又看了看清河,见清河一脸的坚持,便只得道:“不要耽误太久,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 清河点头,示意小绺与石青带着苏良媛回去。 两人站立在梨花树下,风声沙沙,身旁有忙碌而过的宫人,但是无人驻足停留。 清河静静地道:“五皇子要与我说什么?” 楚瑾瑜望着她,眸光有研判,有探究,然后,舒展了眉心一笑,“或许,小王该叫你一声清河郡主!” 这句话,如同轰雷,在清河头顶上炸开,她白着一张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连嘴唇都是白色的,重生的这些日子以来,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她一直都十分冷静,唯独这一刻,她心神倏然就乱了。 “什么意思?”慌乱片刻,她找回自己的声音。 “雪球,去吧,她便是你的新主人了!”他缓缓地弯腰,放下手中的血狼,血狼呜咽了一声,直奔清河,蹭着清河的小腿,显得十分亲密。 “不,五皇子,请把话说明白。”清河心中一阵惊惧,此人知道她的身份,这怎么可能?重生这个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 楚瑾瑜缓缓地转身,身后一株蔷薇开得灿烂,他的笑容一如蔷薇绽开的花瓣,“我们还会见面的,郡主!” 说罢,锦袍微微扬起,青丝被风一卷,在后背轻轻起伏了一下,复又温顺地贴服在他背上。 清河心中震惊,看着他的背影,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但是,她又怕问明白之后,便是自己劫难之时。 她低头抱起血狼,血狼扬起血红的眸子看她,竟让她的心有片刻的宁静。 血狼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背,像婴儿撒娇一般。 清河的心,陡然想起自己的儿子煊儿来,曾几何时,煊儿也是这样在她手抱中撒娇。 心倏然便坚定了起来,楚瑾瑜,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知道什么事情,也阻止不了我复仇的大计。 回到苏和宫,宫中的人都有些诧异她抱了一条“小狗”回来,小绺想上前逗弄它,却被它凶狠地吓退,雪球仿佛只对清河一人亲密。 “知道宁郡王为何不入宫吗?”遣走了身边的人,清河问小绺。虽说是家宴,但是通常这种家宴都会邀请郡王,父亲以前也曾参加过数次宫中的家宴。 小绺道:“听喜公公说宁郡王夫妇本是受邀入宫的,但是郡王妃病倒了,所以郡王也没有入宫。” “病倒了?什么病?”清河听得母亲病倒,心中一急,声音也扬了起来。 小绺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清河,“这……什么病奴婢并不知道,只是,想也知道,宁郡王夫妇如此疼爱清河郡主,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大痛,想必郡王妃无法承受痛失爱女之苦,一时病倒了也有可能的。” 清河听得此言,心如刀割,母亲的身体一向虚弱,如今得此噩耗,只怕不容易缓过来。 看来,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她如今孤立无援,无法兼顾煊儿,要让他们知道元肃的为人,也好让他们护着煊儿。 只是,他们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吗?就算相信,她如今如何出得宫去? 她神思烦乱,久久蹙眉不得舒展。 一个人倏然闪过她的脑海,楚瑾瑜。 但是,此人是敌是友?不,不能相信他,此生务必要步步为营,否则,一旦倾覆,再无复仇翻身的可能。 “公主,您怎么了?为何对宁郡王夫妇如此敢兴趣?”小绺犹豫了一下问道。 清河收回心神,勉强笑笑,“昔日清河郡主入宫,我刚好受了尚母妃的责备在殿前跪着,是清河郡主为我求情并且安慰我几句,这份恩情我记在心头,如今她死了,留下孤子与年迈父母……” 她声音缓缓地哽咽了起来,本想在小绺面前淡然地说几句,却发现说的都是心头大痛,怎也无法平静。 所幸小绺心机单纯,只道清河善良念及旧情,便宽慰道:“元煊有父亲照顾,虽说失去生母,但是大将军府中疼爱他的人多了,公主不必为他担心,至于郡王夫妇,除了郡主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一子,宁将军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 第15章 从崔嫔入手 元大将军,这个称呼就像是一条毒蛇,不断地撕咬着清河的心。 清河本想交代小绺有机会打听一下煊儿的情况,但是小绺虽然信得过,却不是办事稳妥的人,今日跟她透露得太多了,不能再说。 而且,一个宫女知道外界的事情也很难,更何况是高门大宅内的事情,门一关,外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有消息传出来,也必定是虚假的。 她冷静了一下,如今首要的事情,便是先抵御尚贵嫔。 她被禁足不能出去,势必会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在苏良媛与自己身上,皇帝如今不会动她,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苏良媛与自己如今都没有办法与她抗衡,只能傻傻地任由她欺负的。 但是,如果她一直这样任由尚贵嫔欺负,她和死去的懿礼公主有什么分别? 皇帝虽说如今对她有丁点的怜惜之情,但是,这点怜惜之情还不足以让她与苏良媛脱离尚贵嫔的魔爪,甚至,有可能会让她们不断地置身危险之中。 她想到戚贵妃看尚贵嫔那种冰冷的眼神,心里便有了主意。 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不需要联盟,只需要让人戚贵妃感觉到尚贵嫔的威胁,就已经足够了。 “小绺,父皇日前是不是赏赐了些东西下来?”清河打定主意之后,便问道。 “公主,皇上是赏赐了许多东西过来,首饰补品布匹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小绺笑着回答。 “咱苏和宫里,还住着哪些人?”清河知道这个问题会让小绺觉得奇怪,但是,她不愿意花时间去慢慢了解,有些危机逼在眉睫,她要争分夺秒。 小绺奇怪地道:“公主,您这都不记得吗?苏和宫里除了良媛之外,还住着安美人,孙嫔和崔嫔。” “父皇很少宠幸她们了吧?”清河道。 “除了崔嫔上个月翻过一次牌子之外,孙嫔和安美人都已经一年没见过皇上的面了,只是,听说皇上虽然翻了崔嫔的牌子,却当着宫人的面说崔嫔皮肤不好,粗糙得像个男人的皮肤。”小绺不无叹息地道。 清河斟酌了一下,道:“走,收拾点礼物,我们去找崔嫔。” “公主因何忽然想要拜访崔嫔?崔嫔这个人,有点不好相处。”小绺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清河始终相信这个道理,尤其,她是公主,崔嫔只是嫔位,这个面子总是要卖的。 小绺虽然不知道清河想干什么,但是既然是她的吩咐,总是要照办的。因知道崔嫔心头比较高,所以小绺问了清河之后,收拾了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便与清河一同出了门。 崔嫔住在东侧的丽华园,院子里栽种了不少蔷薇,几个大缸养着几株荷花,马上便是荷花开放的季节,远远便能闻到荷叶特有的清香。 清河抱着血狼进了门,便见崔嫔执着一把剪刀在为蔷薇剪枝,抬头见清河进门,微微诧异了一下,道:“公主来了!” “崔嫔好雅兴!”清河微笑道。 崔嫔瞧了瞧她手中的血狼,眸中清冷的神色褪减了一些,面容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条小狗很是有趣。” “还行,留在身边做个伴。”清河移步进去,对小绺努努嘴。 小绺上前见礼,含笑道:“崔嫔小主,这是公主送小主的一点心意。” 崔嫔迟疑了一下,着身边的人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双成色不错的玉镯子,她瞧了眉目有些欢喜,这才迎了清河进去,“公主来坐坐便是,何必带什么东西呢?” “不是什么好东西,见笑了。”清河知道这些位分低的小主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双玉镯子,应该能让崔嫔心生欢喜。 进入东阁,清河又取出一盒胭脂,含笑道:“这玉音粉是戚贵妃娘娘赏赐的,我往日里也&;amp;#160;少上妆,便借花敬佛,送给崔嫔小主了。” 女子都爱漂亮,崔嫔的五官其实不错,很是精致,只可惜皮肤则差了一些,黄黑中可见粉刺,眼圈也十分明显,想来是内分泌失调加上皮肤护理不当造成的。 崔嫔听闻是戚贵妃用的玉音粉,当下就欢喜了起来,连推搪都没有便接下来了,笑逐颜开道:“既然是公主一番心意,我便不推辞了。”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清河见状,不禁关切地问道:“小主有心事?” 崔嫔苦笑一声,“你这玉音粉若是早一点送来,我也不至于被皇上……哎,罢了,只怕以后皇上也不会翻我的牌子了。” 清河连忙问何故,崔嫔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说我皮肤不好,也是啊,宫中美人这么多,我已经二十五了,怎比得上那些十七八岁的新人呢?” 清河闻言,笑了起来。 崔嫔见她不同情反而取笑,不由得微愠,沉下脸道:“公主觉得好笑么?只是不知道皇上又翻了苏贵人几次牌子呢?” 清河连连摆手,收敛了笑容正色地道:“小主不要误会,我并非是取笑小主,只是,若长相丑陋便无法挽救,这皮肤不好,调调便是,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让你在半月之内,焕然一新。” 崔嫔嗤笑,并不相信她的话,只是端起了清茶慢慢地饮了一口。 清河也端起了茶,指腹沿着杯子的边沿扫了一圈,慢慢地说:“父皇曾说过,这苏和宫,唯崔嫔小主最善解人意,所以,若崔嫔小主调养一下自己的肤色,相信父皇一定会再翻小主的绿头牌。” 崔嫔一怔,“皇上这样说过?” “确实这样说过,是小绺从喜公公处听来的,只是这话可不能往外传,小主知道贵嫔……”清河的话止住了。 崔嫔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自然不能往外说的。” 她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眉目也生情起来,掩盖了几分肤色的不足。 清河知道,爱情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只要让她心存期待,心里永葆一份爱情,便能脸上生光,焕发美丽容颜。 因着清河这句话,崔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果真可以让我的肤色焕然一新?” 清河微笑,慢慢地饮了一口茶,眸子迸发出亮光,“若不信,何不用半月的时间去验证?” 第16章 上钩 宫中时日说漫长,但是若真存着希望,也并不觉得那么漫长。 说漫长的,只是把时光都用来等待了。 初一,宫中嫔妃是要去跟皇太后请安的,皇太后礼佛多年,早不过问后宫之事,只每月初一接见嫔妃们的叩拜,然后谢客继续隐居礼佛。 本来尚贵嫔被禁足,不能出苏和宫,但是因没有皇上的明旨,加上她认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势力与戚贵妃抗衡,所以,初一这一日,竟不顾禁足之令,带着苏和宫的人去鼎和宫请安。 崔嫔今日穿着一身浅黄绣小朵小朵石榴花宫裙,往日她肤色暗哑,是穿不得这种颜色的,但是今日却整个人焕然一新,仿佛年轻了几岁。 尚贵嫔见了她也不禁有些诧异,带着几分恶意调侃,“这不,皇上宠幸一遭,整个人便不一样了。” 崔嫔知道她不怀好意,只是也不敢得罪她,只浅浅一笑,“贵嫔娘娘见笑了。” “用的什么修颜粉啊?”尚贵嫔问道。 崔嫔伸手摸了一下脸,不自觉地有几分骄傲,“回娘娘的话,不过是寻常的胭脂水粉,自然比不得娘娘用的那些好东西。” 尚贵嫔瞧着她靓丽的肤色,见她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情,和往日的一池死水有很大的分别,不禁留了心,着身边的人去问崔嫔身边的宫人。 听到答案,她有些不能相信,“你是说,懿礼公主这半月都去为崔嫔护肤?” “崔嫔身边的人是这样说的。” 尚贵嫔摸了一下自己略有些下垂松弛的脸,再看看崔嫔那张焕发光彩的脸,不由得动了几分愠怒。 去了鼎和宫,却被告知皇太后今日身体抱恙不见任何人,尚贵嫔只得带着苏和宫的人回去了。 戚贵妃因早便得知皇太后身体不适,所以并没有去鼎和宫,自然也没与尚贵嫔见面,免了一场风波。 倒是尚贵嫔有些失望,她本是期望看到戚贵妃的,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回到苏和宫,尚贵嫔恨恨地发了一顿脾气,身边的宫女彩菱劝了一番,算是劝住了。 “让懿礼过来。”尚贵嫔心中依旧余怒未消,那小贱人竟然懂得修颜之道?难怪苏良媛那贱人的容颜十几年如一日,竟没丝毫的改变。 清河听得说尚贵嫔让自己过去,心中便有底了。 进得殿,便见孝如公主拿着鞭子在抽打一个犯错的宫人,一边抽打一边怒道:“好你个贱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该是你做的便是你做,不该做的你做了便是死罪,今日给你一点教训,以后可要看认清楚你的身份了,主子抬举了你一次,不等于你就是主子了,在我的眼中,即便是父皇赏识你,你也是狗奴才一个,上不得台面。” 那太监被她打得皮开肉绽,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清河听了孝如公主的话,微微挽唇,这些话,自然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无妨,这般幼稚的举动,反而显得她越发无知无能。 进了殿中,尚贵嫔半依在榻上,神情慵懒,宫女彩菱为她捶着小腿,她抬了一下眼皮子,算是瞧见了清河,伸手一指,“来了!” “懿礼参见尚母妃!”清河上前见礼。 尚贵嫔哼了一声,“还知道叫本宫一声母妃,倒也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怎做的事情却这般叫本宫失望?” 清河故作一怔,“不知道尚母妃所言何意?” 孝如公主冲了进来,手中还扬着带血的皮鞭,狠声道:“你不知道?你每日是不是去崔嫔那边为她护肤美颜?下一步是不是想要把崔嫔送到父皇面前,让父皇宠幸她?你仗着崔嫔为你那贱人娘亲翻身是不是?” 孝如公主说着,丢了手中的鞭子,一手捏住清河的下巴,逼着清河把头扬起,清河看到她眼中的熊熊燃烧的火光与恨意,她还真不明白,尚贵嫔母女一直都压着苏良媛与懿礼公主,她们这种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轻轻地推开孝如公主的手,清河显得十分委屈无辜,“尚母妃错怪懿儿了,懿儿从没这样的念想,苏良媛在宫中一向与世无争,只求安乐一生,怎会有其他奢求?至于崔嫔的皮肤,确实,懿儿是给过她调养的方子,只是,懿儿想着,崔嫔变得漂亮一些,也并无伤大雅,毕竟,她是父皇的嫔妾,容颜好看一些,父皇瞧见了,也顺眼一些,不是吗?” “崔嫔之前的皮肤粗糙暗黄,你给了她什么方子,竟让她半月就改变得这般彻底?”尚贵嫔问道。 清河见她上钩,反而不着急了,推搪了一下,“不过是些补气血的方子,没什么特别的。” “补气血的方子?御医没少给本宫开,也没见本宫有什么改变?”尚贵嫔冷笑。 孝如公主捡起皮鞭挥动了一下,恫吓道:“你还不如实招来?是不是要打你才肯说?” 清河吓了一跳,慌忙道:“除了补血的方子,懿儿也给她用了面膜,内服外敷,所以半月便凑效了。” “面膜?什么面膜?”尚贵嫔伸手压了一下,示意孝如公主放下皮鞭。 清河微微一笑,道:“这是懿儿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所用的料子也十分简单,但是要配合内服外敷,这才有效。” “写下来!”尚贵嫔淡淡地道。 清河一怔,“尚母妃容貌出众,是用不着的。” “本宫说了要用吗?”尚贵嫔哼了一声,“本宫是要献给皇后娘娘的。” 清河听得此言,心中冷笑,面子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恭谨地道:“原来是献给母后的,那懿儿马上写下来,只是,尚母妃要跟母后提一下,这个方子有排毒的功效,吃下去之后会有几日泻和呕吐,这是要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排清毒素之后,再配合外敷,不出半月,便会焕然一新的。” 尚贵嫔冷着脸不语,彩菱急忙去取文房四宝,清河写下来之后,放在一旁,轻声道:“尚母妃,这个方子,只是懿儿从古籍上看到,目前为止只有良媛与崔嫔用过,尚母妃献给母后之前,是不是再找个人试试?免得出什么差错。” “本宫自有主意,你去吧!”尚贵嫔命人取下方子,便打发清河出去。 清河仿佛一脸不想走的样子,但是尚贵嫔都下了逐客令,她只得站起来,“那懿儿告退。”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尚贵嫔,讪讪地道:“懿儿把这方子给崔嫔,崔嫔送了懿儿好些东西……” 尚贵嫔轻蔑地瞧了她一眼,对彩菱道:“把上个月皇上赏给本宫的耳钉取过来,送给公主。” 清河面容一喜,连连道谢,“谢尚母妃。” 第17章 阴谋 孝如公主见她一脸贪心的模样,不禁鄙视地道:“瞧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子,一点天家帝女的风度都没有,丢尽了皇家的脸。” 清河得了赏赐,讪讪笑了一笑,躬身告退。 出了殿,清河把耳钉放入袖袋中,尚贵嫔出手很大方,这双耳钉用的是金刚石镶嵌,价值不菲,日后可换些银子。 她嘴角挽起一抹冷笑,这个方子,尚贵嫔不会献给皇后娘娘,而是她自己用。 尚贵嫔自从生了孝如之后,一直无所出,加上年岁渐长,纵然养尊处优,眼角却长了细纹,脸上也长了斑,她是急需要漂亮起来。 赋神宫内。 “贵妃娘娘,小乔今日来报,说尚贵嫔连续几日呕吐,并且不许传御医,是不是有内情?” 戚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沧月在戚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戚贵妃眸光一冷,“让小乔调查清楚,看她月事有没有来。” “是!”沧月应道。 顿了一下,沧月又道:“按理说应该不会吧?这孝如公主都十五六了,这十五六年都没有,怎地现在会有?” 戚贵妃冷冷地道:“如今皇上起用她兄长,上个月到现在便翻了她三次牌子,雨露沾多了,皇上又正值盛年,难保不会怀上。” 沧月神色凝重地道:“如今尚贵嫔娘家得势,若真的诞下皇子,只怕会威胁到娘娘的地位。” 戚贵妃眸中迸出一丝凶狠的光,“她休想有这个机会,就算真有这个命怀得上,本宫也绝不容这孩子出生。” 沧月点点头,“皇上日前说要提苏良媛的位分,让娘娘琢磨看晋升什么位分好,娘娘怎么看?” 那日皇帝当场提了苏贵人为良媛,自然是不足够的,毕竟懿礼公主和亲于国有功,是要封赏其生母。 那日封为良媛,不过是要安抚她们母女的心,让她们不去追究事情背后的尚贵嫔。 戚贵妃想了一下,忽然生出恶意的笑来,“依本宫所见,懿礼公主和亲有功,封其生母为婕妤也不为过。” 沧月一怔,“婕妤?婕妤是从三品,贵嫔是正三品,若封了婕妤,只怕尚贵嫔会像恶鬼一样盯着苏良媛母女。” 戚贵妃哼了一声,“最好这样,本宫还愁找不到揪她的借口。” 沧月笑了一下,却又有些担忧地道:“只是,一下子从五品的良媛晋升为从三品婕妤,跳级而上,怕宫中有人不服。” “谁不服的,便让她们送自己的女儿和亲去。”戚贵妃戾气十足地道,“还有,把消息放出去,说懿礼公主和亲有功,择日晋封苏良媛为婕妤。” 沧月明白一笑,“是,奴婢马上去办,奴婢也忍不住等看好戏了。” 消息传到苏和宫,尚贵嫔大怒,在殿中发了好大的脾气,“婕妤?一个宫女出身,即便生下公主,婉仪的封号已经到头了,竟还封个婕妤,这戚贵妃是专门与本宫作对吗?” 彩菱连忙劝道:“娘娘稍安勿躁,这事只是风闻消息,还没证实的,皇后娘娘也没有颁旨,一切还有回旋的可能,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封为婕妤,她还是在娘娘之下,娘娘不必如此动气。” 尚贵嫔冷哼一声,“她自然是比不得本宫,只是本宫如今只是贵嫔之位,虽说皇上有意封妃,可这事儿还没落实,看样子必须得兄长打胜仗回来才可落定,这个节骨眼上她被封为婕妤,皇上定必是要宠幸她,这小蹄子身段风流,一脸的狐媚样子,说不定会让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到时候怀了帝睿,可就不止婕妤的位子了。” 彩菱道:“娘娘这就不担心了,她怀上懿礼公主已经是一个意外,她命中就这么点福气已经被她折腾完毕了,怎还有福气诞下皇子?就算真的怀上,她还不是住在苏和宫吗?这孩子出得出不得,是咱们说了算的。” 尚贵嫔却不是这样想的,就因为那贱人是住在苏和宫,她更是不能下手,否则,皇上和皇后怎肯放过自己?不行,这贱人不能上位,一旦上位对自己有莫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她顿生毒计,伸手招了彩菱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彩菱听得笑逐颜开,“娘娘放心,此事交给奴婢去安排。” “办得妥当些,”尚贵嫔眼底生出狠毒之光,“本宫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办事,娘娘尽管放心就是。”彩菱毒笑道。 苏良媛与清河也听到了从赋神宫传出来的消息,苏良媛却开心不起来,她本就与世无争,封个良媛她已经很满足了,若是被封为婕妤,只怕这日子就没个安宁了,想起尚贵嫔的那些手段,她不禁不寒而栗。 “懿儿,这不是好事,咱想个办法到贵妃娘娘那边陈情,推了吧。” 清河安抚道:“良媛不必多虑,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苏良媛一张脸上挂满担忧,“这往后的日子,只怕再无安宁了。” 清河笑笑,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伸手抚摸着血狼的头,淡淡地道:“这宫中怎会有安宁的日子?就算你不争,人家也不会让你好过。” 苏良媛叹息一声,瞧着清河脸上成熟的气质,“有时候,也不知道你和亲是祸还是福,离了这后宫,说不定是福。” 清河不语,苏良媛未免太过单纯了,离了这后宫,日子就能安稳了吗?这世间,到处都充斥着欺骗与陷害,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抵御一切毒害。 六月中的天气十分炎热,因着七月中元节要烧衣祭祖,所以皇太后便邀请了高僧入宫,念一个月的佛经,以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宫中的守卫因此也森严了许多,禁军统领高清风往各宫也调派了人手,负责苏和宫的是十二队分队长严晓天,他带领着八名禁军守着苏和宫。 严晓天在禁军混了八年,去年才被提为队长,在禁军中一直无功无过。 尚贵嫔之前也是负责苏和宫的保卫,虽说是受高清风管辖,但是他却认了尚贵嫔为主子。 戚贵妃之前下令让尚贵嫔禁足抄写佛经,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一个月下来,也没抄到几篇,眼看还有一个月便是中元节了,她便命彩菱去传苏良媛到偏殿去抄写佛经。 苏良媛一向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得到旨意之后,便带着侍女石青出门了。 清河在她出门的时候,眉心忽地急速跳动了几下,她一怔,下意识地拉着了苏良媛,“你不要去,我代替你去。” 苏良媛笑笑,“你小孩子哪里有这份耐心?况且贵嫔是让我去又不是让你去,行了,这活儿我是惯做的,抄个一天一夜都不妨。” 说罢,领着石青便急急地走了。 第18章 皇后娘娘 苏良媛本来就忌惮尚贵嫔,一直想尽办法讨好她,免她对付自己,如今她下令让自己抄写佛经,在苏良媛看来,是给了自己立功的机会,所以,她忙不迭便赶去了。 清河对她这种卑微的心态看得很透彻,心中暗自担忧,这一次只怕不是抄写佛经这么简单,赋神宫传出要晋升她为婕妤,尚贵嫔不可能不下手的。 而且,抄写佛经为何要让她去偏殿?直接让她在自己的殿中抄写就行了。 她回头,见小绺也是一脸的担忧,连小绺都知道事情有诡异之处,苏良媛竟然就这样傻傻地赶了过去。 “只怕要出事的,公主!”小绺忍不住说了一句。 清河眉头一紧,道:“走,我们去看看。” 清河刚领着小绺出门,便见安美人领着宫女走过来,见了清河之后含笑道:“公主,要去哪里?” 清河止住脚步,“我想出去走走,小主有事吗?” 安美人上前,热情地挽着清河的手臂,“听闻御花园湖中的荷花开了,特意邀请你去赏荷,孙嫔已经在御花园等着了,听闻皇后娘娘今日病后出来活动,你也许久没见皇后娘娘了,也好一同前去请安。” 清河见这阵仗,便知道安美人是受了尚贵嫔的吩咐来支开她,她心中咯噔一声,果然是要对苏良媛下手了。 只是,明刀明枪的来,她应该不敢,必定是用计的。 单靠她与小绺闯过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静待事情的发展,只希望戚贵妃那边能领悟到她发放出消息的苦心。 而且,苏良媛为人单纯,也该让她知道后宫的诡诈与阴谋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好,我们去给母后请安。” 苏良媛原先是皇后宫中伺候的人,被皇上宠幸之后怀孕被封为娘子,继而生下懿礼公主之后被封为贵人。 因着清河的生母宁郡王妃是皇太后的侄女,所以清河前生也多次入宫拜见皇太后与皇后娘娘,皇后从三年前开始病倒,身体一直都没有好转,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皇后极爱荷花,所以今日她精神略有好转,便命人抬她出来赏荷,皇后所出的长春公主自然陪驾在身侧。 众嫔妃往日难得见一面皇后,听闻皇后去了御花园,都急忙赶去拜见,本是尽尽心意,却不料,却让一心想要静静赏花的皇后感到十分烦扰。 清河远远地打量着皇后,见她面容苍白中透着几分蜡黄,确实是病久之人的容色,眼皮耷拉下来,显得疲惫倦怠,她身后已经站着一群嫔妃,宫中除戚贵妃和如妃之外,几乎都到齐了。 安美人急忙上前拜见,清河见皇后容色本不想打扰,但是既然来了,这礼数便得尽一尽,遂跪在地上,以女儿之礼拜见,“儿臣懿礼拜见母后,愿母后凤体安康,福寿康宁。” 皇后对皇帝的儿女们都十分疼爱,又得知懿礼即将要远嫁北漠,不禁更是怜惜了几分,不管安美人,急忙便命身边的掌事宫女桃红扶起清河。 “过来本宫身边!”皇后强打精神,招呼着清河过来。 清河知道她一向心善柔慈,想起往日入宫见她,她还精神奕奕,如今时隔三年,竟变得这般颓败苍白,不由得心中一酸,眼圈便红了。 “母后保重凤体!”清河轻声道。 皇后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示意桃红搬来小椅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前,缓声道:“你的事情,本宫也知道了,孩子,难为你了。” 自被李湘语与元肃害死到重生在这后宫,清河所见,都是阴谋诡计,忽然听得皇后这般软语温柔,心中一痛,声音便哽咽了起来,“儿臣受公主之尊,享尽荣华富贵,有责任为国分忧,不难为。” 皇后轻轻叹息,“难得你这样懂事。” 清河不忍看她眉目的病色,只是被她握住了手也不能抽回,感觉她手中冰冷,这样炎热的天气,她却是这样的冰冷,不由得蹙眉,对桃红说:“姑姑,取件衣裳来吧,母后手冰。” 桃红早已经有准备,从宫女手中取过外裳披在了皇后的背上。 皇后笑笑,“苏良媛可好?” 清河不知道皇后是否怨恨过苏良媛,毕竟,苏良媛之前是她宫中的人,却最后成了皇帝的枕边人,一般女子都会介意吧? 所以,如今听得皇后问起苏良媛,清河斟酌了一下,道:“她挺好的。” “趁着还在宫中,多陪陪她,往后你出嫁了,母女要见一面怕就难了。”皇后叹息道。 “是,儿臣知道!”清河应道。 这懿礼公主在宫中一直是没有存在感的,后宫嫔妃也没几个人把她放在眼里,加上戚贵妃这些年对苏良媛母女多有冷落,而尚贵嫔也对她们十分刻薄,以致宫中的人都不爱与她们来往,更不愿意搭理她们。 如今众人见皇后谁也不搭理,只拉着她的手说话,不由得大为惊异,不过,随即想想也并没什么,毕竟,一个即将嫁到北漠去的人,皇后娘娘安抚几句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此刻大家看清河的眼光没有嫉妒,相反,充满了可怜,像是在看一条被人摁在案板上随时被人砍杀的鱼。 “贵妃娘娘到!” 忽地一声高喊,众人抬头,见戚贵妃领着一众宫人前来。 清河也抬头看,只见戚贵妃穿着一袭桃红色彩金线绣芍药宫裙款款而至,三千顺滑乌黑的青丝挽成凌云髻,左右各插步摇,山行底座,围以白珠,饰翠鸟羽,金珠流苏垂落鬓边,前额以五彩玉成帘覆盖直落眉顶,一路走来,金玉之声响而不绝,香气萦绕,竟有种天母下凡的架势。 反观皇后着一身素色锦衣,发丝只简单地挽起,用翠玉簪子固定,脖子上挂着硕大的红珊瑚项链是唯一的首饰。 这两人反差这么大,让人有种错觉,戚贵妃才是一国之母。 而众人对戚贵妃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对皇后是尊敬,但是多少有些不上心。 可对戚贵妃便不一样了,远远见她来了,便跪在地上迎接,恭谨中竟透着一份轻易便察觉出来的恐惧。 确实,权力如日中天的戚贵妃,虽不是皇后却有皇后的威严,让人震慑的威严。 第19章 尚贵嫔的自大 戚贵妃领着星阑公主前来,星阑公主酷似戚贵妃,出落得绝艳美丽,她的美丽是霸道冷酷的,让人瞧一眼仿佛移不开眼睛,却又不敢继续再看。 戚贵妃含笑上前,款款躬身,“姐姐,今日怎有闲情出来了?” 皇后笑容可掬,“妹妹来了?快,瞧瞧这满湖的荷花,开得正好。” “可不是?开得正好呢?”说话的却不是戚贵妃,而是尚贵嫔,她也领着孝如公主前来。 清河一怔,莫非是她猜错了?尚贵嫔不是要对付苏良媛?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尚贵嫔笑着上前见礼,孝如公主也跟着跪下请安。 她见清河坐在皇后身前的小板凳上,不由得眉目一拧,厉声道:“懿礼你好大的胆子,贵妃娘娘都站着,你竟敢坐着?” 清河在看见戚贵妃来的时候本想站起来行礼的,但是皇后娘娘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她也不好挣脱,正踌躇间,便听得尚贵嫔过来,继而孝如公主质问的声音便来了。 皇后听得孝如公主的话,伸手压了压,笑道:“不妨,是本宫与她说话一直拉着她的手,以致她不能站起来行礼。” 她抬眸看着戚贵妃,“妹妹不介意吧?” 戚贵妃眉峰凌厉,笑容却攀爬上脸,“怎会介意?懿礼伺候姐姐,妹妹高兴还来不及。” “本宫身边,长久都只有长春一个孩子说话,确实有些乏味,懿礼马上就要出嫁,本宫与她多说几句,也好尽尽母女情分。” 皇后并非是瞧不出戚贵妃脸上的不悦,但是,她并不介意,戚贵妃这些年把持后宫,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觊觎这后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身体好的时候也不曾与她计较过,如今拖着残躯,更没有计较的必要,终究,这后位在她死后,也是戚贵妃的。 尚贵嫔见皇后娘娘并不怎么理睬她,不由得拉下脸,别过头去看满湖的荷花。 倒是孝如公主挤过去与长春公主说话,长春公主素知她性子刁蛮狠毒,平日里也不待见她,所以碍于姐妹情分,敷衍了几句。 孝如公主讨了个没趣,又见皇后还一直拉着清河的手,不由得冷下脸,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晦气,一个劲地黏着母后,也不怕晦气传给了母后。” 皇后蹙眉,“孝如怎么说话的?再怎么,懿礼也是你的姐妹,姐妹之间若不能相亲相爱,也绝不能恶言相向。” 孝如公主听得皇后娘娘责备自己,却看似十分宠爱她一直瞧不起的懿礼,不由得跺脚道:“母后您偏心,这苏良媛是您宫中的人,得您倚重却不思感恩,勾引了父皇,惹您伤心,您还这样看顾她的女儿?母后您也太过好坏不分了吧?” 后妃们听了孝如公主的话,都不禁替她纳了一把汗,皇后娘娘最忌讳人家提起这件事情,孝如公主却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触她的逆鳞。 果然,皇后脸色一沉,看着尚贵嫔,“贵嫔,孝如是真要认真管教一下了,眼看着就是下降的年纪,若嫁到夫君家还是这般的刁蛮胡闹,人家只会说皇上教女不严。” 大家听了这话,本以为尚贵嫔就是做做样子,也会呵责孝如几句,却想不到她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皇后娘娘大量,休要与小孩子计较。” 皇后冷笑一声,眸光陡然凌厉了起来,“本宫不与小孩子计较,却可以与她的生母计较,贵嫔说是还是不是呢?” 尚贵嫔却还是一脸的不在意,“皇后娘娘若要惩处臣妾,尽管惩处就是,横竖臣妾如今已经被贵妃娘娘下了禁足令,也不在乎多几个月。” 她这话,叫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她还知道她如今被下了禁足令啊?那她出现在这里岂不是没把戚贵妃放在眼里?即便是如妃,也不敢这般逆戚贵妃的旨意啊。 而且,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皇后即便下令处置她,也只能让她禁足,不能有其他惩罚,而她,完全没把禁足令放在眼里。 清河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人得势,若懂得低调,反而叫人害怕。可尚贵嫔却如此高调,横蛮,这是自取灭亡的前奏。 人的劣根性,一朝得志,便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可以凌驾在任何人之上。 清河再看向戚贵妃,戚贵妃却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只是神定气闲地坐在宫女搬过来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戚贵妃并不在乎尚贵嫔的嚣张气焰,相反,尚贵嫔越嚣张,她便越高兴。 站在皇后身旁的长春公主抬起头,冷冽眸光直视尚贵嫔,声音冰冷威严,“贵嫔,自矜身份,你这还没晋升为妃呢,莫要让你的愚蠢举动,破坏了你兄长立功的好机会。” 长春公主被封为镇国公主,位居一品,以镇国公主之尊与戚贵妃两人协理六宫之事,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她性子酷似皇后,平素不做声,可一旦做声,便是她的忍耐极限,自有一股天家帝女的气势。 尚贵嫔怔了一下,一抹难堪在眼底闪过,她自然不服长春公主,只是,长春公主却个她提了个醒,如今,她虽得宠,却确实还没封妃,而她封妃还得皇后首肯,在这个节骨眼上与皇后发生冲突,自然是不妥当的。 而且,她今日还有大计,还不着急张扬自己。 想到这里,她神色一敛,躬身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无状了。” 皇后方才激怒,已经觉得十分疲惫,虽说想惩治尚贵嫔一番,但是确实有心无力了,只得摆摆手,“罢了,下去吧!” “是,那臣妾便不妨碍皇后娘娘赏花,臣妾与孝如到牡丹亭去看看。” 换言之,她就是不离开御花园,并且不离众人太远。 她刚迈腿,便见苏和宫一名老嬷嬷急急地赶来,神色惊慌,见了尚贵嫔,也不管其他人在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口中呼道:“贵嫔娘娘,您赶紧回苏和宫,出事了。” 尚贵嫔怒道:“没见皇后娘娘在吗?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惊了凤驾!” 嬷嬷仿佛这才看到皇后娘娘与戚贵妃,神色显得十分紧张,跪着上前磕头见礼。 清河心中微微一冷,苏和宫出事了?苏和宫如今只有苏良媛一位主子在,出事的自然是苏良媛。 第20章 设计苏良媛 戚贵妃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苏和宫出什么事了?” 嬷嬷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回答。 尚贵嫔大怒,厉声道:“贵妃娘娘问你话,你就直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苏和宫出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情。” 嬷嬷听得此言,脸色更苍白了,她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一般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苏和宫确实是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刚才喜公公来到苏和宫找贵嫔娘娘说句话,奴婢以为贵嫔娘娘在偏殿,便领着喜公公去了偏殿,殊不知,却看见……” “看见什么?”尚贵嫔怒道,“说下去。” 嬷嬷双手捶地,哭着道:“竟发现,苏良媛与禁军严晓天在行苟。且之事!” “什么?”尚贵嫔像是大受打击地踉跄后退一步,呲牙咧齿地恨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嬷嬷握拳道:“回娘娘,奴婢没半句虚言,喜公公如今已经去了回皇上,奴婢便急忙前来告知娘娘。” 皇后抓住扶手,强撑住一口气,“可瞧清楚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苏和宫中许多人都看见了,严晓天已经被喜公公命人拿下,如今等着皇上前去。” 尚贵嫔正欲说话,便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她蹲下身子,干呕了一下,却半点东西都吐不出来,直弄得她眼泪鼻水直冒。 戚贵妃盯着她,眸光倏然冷了起来。 清河低着头没说话,她本以为尚贵嫔顶多会诬陷苏良媛偷东西或者是其他的一些,败坏她的名誉好破坏她晋位分的机会,却想不到一来就是私通之罪,这分明是要苏良媛死啊。 下手如此狠毒,如果她不是恨极了苏良媛,那就是生性残暴。 “贵嫔,你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御医看看?”戚贵妃声音冰冷地道。 尚贵嫔摆摆手,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没事,喝口水就好,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想来喜公公回禀了皇上之后,皇上一定会去苏和宫的。” 她绝口不提呕吐是因为吃了清河给的药方的事情,急速地转移话题,反而更叫戚贵妃起疑心。 皇后体力不支,但是苏良媛是她宫中出去的人,而且,这yin乱宫闱事关皇族面子,她怎也得去看看。 而且,苏良媛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她招手示意,桃红便命人准备肩舆,道:“皇后娘娘起驾!” 清河伸手搀扶皇后起身,却被孝如公主冲上去一手推开,怒道:“你娘亲做出如此肮脏不堪的事情,你是她的女儿,也跟她一样肮脏,休要用你的脏手玷污母后的凤体。” 皇后皱皱眉头,深呼吸一口,便觉得气不够用,干脆便不说了,坐在肩舆上由桃红扶着即将倾倒的身子。 清河退后一步,紧跟其后,与大队伍一同往苏和宫的方向而去。 她没有错过尚贵嫔嘴角那一抹冷毒的笑,清河勾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倒霉的是谁。 她回头瞧了安美人一眼,安美人低着头,神情有些慌乱。 清河不置可否,良禽择木而栖,安美人在宫中无宠多年,无儿无女,自然要靠苏贵嫔看顾。 来到苏和宫中,刚好皇帝也领着人来到,皇帝铁青着一张脸,满脸震怒,只是见皇后也来了,不由得蹙眉,“你怎么也来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去惊动你?快回去歇着,这里朕会处置。” 声音虽严厉,但是也可以听得出关切之情,戚贵妃与尚贵嫔听了这话,神色都不禁微变,皇帝虽然看似不宠爱皇后,但是,到底夫妻情深,这份感情,非她们可取代的。 皇后温婉地道:“不妨,今日精神好些了,便出来活动活动,刚好在御花园里碰见诸位姐妹,听说了此事,便一同过来看看。” 戚贵妃领着众人上前拜见,皇帝沉着一张脸盯着戚贵妃,“后宫在你的管理之中,更是混乱。” 戚贵妃神色一紧,低头道:“是臣妾管理无方,请皇上责罚,只是此事还没调查清楚,请皇上容许臣妾进去问个明白。” 皇帝却没有应声,直接就进去了。 苏良媛跪在苏和宫正殿中,发鬓凌乱,眼睛红肿,说是跪着,其实就是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可怜不已。 而跪在她身边的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汉子,上身没有穿衣裳,露出精壮黝黑的皮肤,他跪得很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一尊泥塑人儿。 苏良媛见众人进来,更是泣不成声,一个劲地磕头,“皇上,嫔妾冤枉啊,嫔妾冤枉,求皇上明鉴!” 尚贵嫔一个箭步上前,冲着苏良媛便左右开弓,连续打了几个耳光,怒道:“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贱人,竟敢在苏和宫厮混?” 苏良媛被她打得晕头转向,匍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掉泪。 戚贵妃冷冷地道:“贵嫔着急什么啊?这还没查清楚呢。” 尚贵嫔眉目一扬,“被当场拿住,还有什么可调查的?此等不知羞耻的贱人,拉出去砍了便了事,免得传出去伤了皇上的颜面。” 皇帝听到喜公公禀报的时候,并不太相信,所以才亲自过来走一趟,可如今看两人衣衫凌乱地跪着,怒火顿生,渐渐便淹没了理智,又听了尚贵嫔说的颜面问题,不由得脸色更沉了几分,盯着苏良媛,声音冰冷地道:“你说你冤枉,怎么个冤枉法?” 苏良媛浑身不断地颤抖,“嫔妾没有与他行苟且之事,嫔妾本是在抄写佛经,抄得累了,便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嫔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头寻找信赖的眼光,但是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鄙夷的,她心顿时如死灰,牙齿打颤,知道这一次是跳入大海都洗不清了。 “抄写佛经?抄写佛经抄到浑身****?”尚贵嫔冷笑。 “我没有……”苏良媛摇头落泪。 尚贵嫔冷冷地道:“天威在前,哪里容你抵赖?若从实招来尚能饶你一命,若继续抵赖企图蒙混过关,你这人头便保不住!” 皇后见本是皇帝在问话,却被尚贵嫔一再插嘴,不由得微愠道:“贵嫔,且不说皇上在这里,就是皇上不在,也有本宫与贵妃在,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尚贵嫔一撇嘴,“皇后娘娘,此事发生在苏和宫,嫔妾有责任了解整件事情,这个贱人丢了我苏和宫的脸,臣妾便连问几句都不行吗?” 第21章 三天之期 皇帝眸光锐利地扫了尚贵嫔一眼,显然对她顶撞皇后心有不悦。 尚贵嫔只顾着张狂,却没留意到皇帝谴责的眼光,还自顾自地说着,“嫔妾知道苏良媛是皇后娘娘宫中出来的人,想皇后娘娘当初对她也是寄予厚望的,却不料她自己不争气,皇后娘娘失望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犯错便是犯错,绝不容姑息。” “够了!”皇帝见皇后面容陡变,一拍桌子怒道,“尚贵嫔,闭上你的嘴巴,还轮不到你说话。” 尚贵嫔一怔,似乎有些不相信皇上会呵斥她。 她眼圈泛红,嘴唇颤抖了一下,“皇上……” 皇帝一扬手,对戚贵妃道:“人都当场拿住了,你审吧。” 戚贵妃躬身,“是,臣妾遵旨!” 戚贵妃先是扶着皇后坐在皇帝身侧,然后自己坐在了皇后旁边,眸光陡然一冷,盯着严晓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内殿?” 严晓天冷漠的脸终于有了颜色,他抬起头,看着戚贵妃,“事已至此,要杀要剐,罪臣没有怨言,只求皇上不要为难苏良媛,是罪臣引诱良媛在先的。” 严晓天这话,便等同承认了他与苏良媛有苟。且之事,并且,早便有了,只不过现在才事发。 戚贵妃蹙眉,“你与苏良媛……来往多久了?” 她顾忌皇帝的面子,只委婉地用了来往两个字。 严晓天朗声道:“自四年前罪臣调到苏和宫,便与良媛相爱,得她爱顾,罪臣今日纵然一死,也无怨无悔了。” 苏良媛瞪大眼睛,瞪着严晓天,“你……你为何要冤枉我?我什么时候与你相爱?还是说,是你对我动了妄念,今日趁我睡着,进去侵犯我?” 清河听得此言,不禁摇头,苏良媛真不像是在这后宫生活了十余年的人,说好听点,是单纯,其实就是愚蠢,事到如今,还认为是严晓天侵犯了她,而没有往尚贵嫔身上去想。 严晓天眸光温柔地看着苏良媛,却又凄苦一笑,“小兰,我此生无悔,若我们真的被处以极刑,黄泉路上有你相伴,我便什么都不怕,你以前也这样跟我说过,不是吗?” 苏良媛听了这话,两眼一黑,几乎昏厥过去,指着严晓天,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是……” 而清河则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忽然安定了。她静静的退到一边,静待事情的发展。 皇帝听到严晓天的话,扬起锐利的眸子盯着苏良媛,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作为皇帝,纵然他不宠爱这个女人,也绝不能容许她的背叛。 戚贵妃本以为他们只是苟且,却没想到早便情投意合,不禁心中叹息一句,这苏良媛也太蠢了,只怕尚贵嫔是早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故意设下这个机会,就是要拿住他们。 只是,戚贵妃也有些疑惑,以尚贵嫔的性子,若是早知道,怎会留到现在才揭穿? 她下意识地看向尚贵嫔,见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戚贵妃心中升起一丝念头,莫非,苏良媛没有与严晓天私通,这一切都是尚贵嫔安排的? 她再看向苏良媛,见她几欲昏倒,仿佛有莫大的冤屈,便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不禁在心底冷笑,尚贵嫔啊尚贵嫔,你可真是有本事,兄长出征换来皇上的宠爱,怀了龙种不做声,暗中一一地把有威胁的人剪除,只是,本宫却偏不让你如意。 想到这里,她对皇帝说:“皇上,苏良媛在宫中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从不行差踏错,如今若只凭严晓天一面之词将其定罪,不免有些冤屈,不妨给臣妾三天的时间,臣妾定会调查清楚。” 她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毕竟,苏良媛是懿礼公主的生母,懿礼公主又即将远嫁北漠,若出身有污点,只怕……” 皇帝还没说话,尚贵嫔便冷哼了一声,“还要怎么调查?这当场拿住,罪证确凿,加上严晓天也认罪了,说两人早私通在前,依臣妾看,此事也不宜再调查下去,免得闹得满城风雨,毕竟,这是皇家的丑事。” 清河听了这话,缓缓地勾唇冷笑,这尚贵嫔自诩聪明,以为点出皇家丑事便能让皇帝迅速处理,却不知,皇帝是极爱面子的人,如今处置,便是等同承认了自己带了绿帽子,所以,就算苏良媛真的偷人,到最后的调查结果必定不是这样,宁可是私下处死苏良媛与严晓天,再对完宣称暴毙,这历来帝王,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哪个皇帝会愚蠢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带了绿帽子? 果然,本来听了戚贵妃的话有些犹豫的皇帝在听了尚贵嫔这话之后,陡然站起来,冷冷地道:“贵妃,此事便交给你去调查,务必查过水落石出,朕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是,臣妾遵旨!”戚贵妃缓缓跪下,微微冷笑。 尚贵嫔一怔,急道:“皇上,此事已经无需调查……” 皇帝霍然转身,盯着尚贵嫔,眸中迸出火光,“朕下令你禁足俩月抄写佛经,你今天去了哪里?” 尚贵嫔没想到皇帝会忽然把怒气迁到自己身上,并且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言明禁足是他下的命令而并非是戚贵妃。 换言之,她这就是抗旨不遵了。 她连忙跪下,神色惶恐地道:“回皇上,嫔妾听说皇后娘娘精神大好,在御花园里赏荷花,便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在禁足期内,请皇上恕罪。” 皇帝冷冷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听起来你确实有皇后的心,只是,朕方才却见你处处与皇后作对,句句顶撞,哪里有半分把皇后放在眼里?”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尚贵嫔听他声音冷狠,是真的害怕了,连忙磕头认错。 只是,想起日前皇帝的宠爱,又满腔的委屈,不禁红了眼睛。 “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苏和宫半步,若敢不遵,以抗旨之罪论之!”皇帝厉声道。 尚贵嫔面容苍白,只得俯首磕头,“是,臣妾遵旨。” 苏良媛仓皇地看向清河,清河投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她不必慌张。 苏良媛虽然领悟了清河的意思,但是,一颗心怎也没办法安放原位,yin乱宫闱是大罪,懿儿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绝路了,不由得绝望地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22章 掌掴孝如 皇帝回头看着皇后,“回去吧,天气炎热,你身子又虚。” 皇后也疲惫了,盈盈浅笑,“那臣妾告退。” “朕陪你回去吧,也正好有些事情与你说说!”皇帝道。 帝后走后,戚贵妃傲然坐在椅子上,指着严晓天,对侍卫道:“先押他进暴室,至于苏良媛,暂时羁押在苏和宫,本宫随时提审。” “是!”当下侍卫上前便架起了严晓天。 严晓天面容一变,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贵妃娘娘,不必再审,罪臣认罪。” 戚贵妃冷冷地道:“你是需要认罪的,但是,至于认什么罪,却不是你说了算。” 尚贵嫔闻言,陡然一怒,“贵妃娘娘这是要包庇此等没脸没皮的贱人吗?还是说打算屈打成招让严晓天招供是本宫指使的?” 戚贵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贵嫔着急什么啊?一口一个贱人,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至于屈打成招,从何谈起啊?皇上下令让本宫审理此案,本宫这还没开始审呢,贵嫔便对号入座说自己是指使之人,太心急了。” 孝如公主面容一急,为母辩解,“戚母妃这话说得可不妥当吧?这苏良媛偷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说,奸夫也都承认了,不知道戚母妃还要调查什么呢?母妃说戚母妃有心包庇,只怕也是事实。” 戚贵妃神色一变,厉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张口闭口偷人偷人的,也不嫌害臊,看来你母妃不懂得管教你,再口出无状之言,休怪本宫无情。” 孝如公主之前顶撞皇后都没受责罚,如今怎会惧怕戚贵妃?她嘴巴一撇,傲然道:“你心虚了吗?我说的是事实,若你不是有心包庇,怎还要个三天的时间调查?分明都成了事实了,谁知道你与那贱人是不是暗中勾结?” 此等无礼至极的话,在场的人听了都不禁暗自替孝如公主纳了一把汗,尚贵嫔也是神色微变,低低地呵斥了一句:“孝如,不得多言。” “母妃,我说的事实。”孝如公主丝毫不觉得害怕,抬起头无惧地直视着戚贵妃。 戚贵妃不怒反笑,“好啊,看来本宫协理这六宫事宜,过于宽松了,来人啊,给本宫掌嘴,好叫孝如公主记住什么叫尊卑有别。!” 戚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沧月走下来,满脸阴狠地走到孝如公主面前。 孝如公主呸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沧月,“凭你也敢对我动手?狗奴才,滚!” 沧月面无表情地道:“公主,得罪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说着,竟一手钳住了孝如的肩膀,另一只手狠狠地掌掴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孝如公主的脸便赫然多了几道手指痕迹。 孝如公主几乎没反应过来,伸手抚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沧月,“你竟敢打我?” 旋即,她暴怒起来,伸手便要掐住沧月的脖子,“我杀了你。” “打!”戚贵妃又一声令下。 沧月是懂武之人,孝如公主也懂几招三脚猫功夫,但是恫吓一下太监宫女就可,对付沧月这种有真材实料的人,断断不是对手。 只见沧月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几个耳光下来,直打得孝如公主晕头转向,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 尚贵嫔见爱女被打,气得浑身发抖,“戚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贵妃冷然道:“皇家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了皇家,她既然喊本宫一声戚母妃,本宫便有可用母妃的权力教导她,贵嫔若不服,尽管去告状。” 尚贵嫔气得一双眼直冒火,“嫔妾一定会告知皇上,皇上宠爱孝如,平日连重语都舍不得说一句,若知道你这般命一个奴才毒打她,只怕龙颜震怒,非贵妃可承受的。” 戚贵妃冷笑一声,“去吧,尽管去闹吧,迟早,连你兄长出征那一点情分都要闹没了。” 沧月看着尚贵嫔,面无表情地道:“这朝中从不缺乏武将,贵嫔娘娘应该知道,若让皇家的颜面不好看,那皇上是考虑废了贵妃娘娘还是换一位北征将军呢?” 尚贵嫔听得此言,心中顿时一惊,想起皇上临走之前的冷冽眼神,不禁顿生寒意。 她下意识地护住腹部,这几日一直呕吐,虽说是吃了懿礼给的药,但是月事却过了几日了,如果能怀上,那她就不怕戚贵妃了,只是眼前,还得忍耐一下。 想到这里,她拉着孝如,冷冷地道:“贵妃娘娘要调查便尽管调查吧,且看贵妃娘娘如何颠倒黑白是非,那么多人看见了,贵妃娘娘就算要翻天,也得要实证吧?” 撂下警告的话语,她与孝如进了内殿。 清河看到尚贵嫔宫中的侍女小乔走到戚贵妃一名宫女身边,似乎说了一句话,然后迅速走开。 她转身,看着这外间的阳光,只觉得热头越发的毒了,真好,真好,这宫中马上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如她所料,戚贵妃是断不会让尚贵嫔的奸计得逞的,所以,不管苏良媛有没有偷人,在戚贵妃的调查下,必定是清白的。 入了暴室的严晓天,几番严刑下来,愣是没有透露半句口风,一口咬定与苏良媛有情在先。 不过,当戚贵妃身边的侍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他就不再说话,而是噗通一声跪下来,面容煞白。 原来,严晓天在宫中确实是有相好,却不是苏良媛,而是入宫已经两年却不曾被翻过牌子的李美人。 李美人是真喜欢严晓天的,得知严晓天承认与苏良媛的事情,信以为真,竟在自己的房中大哭,而各宫的娘娘小主们身边,都有戚贵妃安插的内应,李美人这般反常的大哭,自然引起了注意,内应回禀了戚贵妃,戚贵妃命人查探,自然很快就得知了真相。 而李美人此等没有心机的人被戚贵妃的人拷问了几句,自然什么都招了。 严晓天被带到戚贵妃面前,三天下来,严晓天已经不复之前英俊,变得邋遢而狼狈。 “抬起头来!”戚贵妃峻声道。 严晓天依言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罪臣参见贵妃娘娘。” 戚贵妃淡淡地道:“说吧。” 严晓天也是个聪明人,听了戚贵妃的话,他迟疑了一下道:“只要贵妃娘娘放了李美人,贵妃娘娘要罪臣怎么说都可以。” 第23章 真相大白 戚贵妃屏退左右,只留下沧月一人在殿内。 她起身,长长的裙摆扫过洁白的云石地板,倒影着她雍容的姿态。 她走到严晓天面前,哼了一声,“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尚贵嫔指使你做的,不过,本宫不会让你供她出来,只是,也不容你随便冤枉了苏良媛,至于御前你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说错一个字,你与李美人的事情,便立刻供于御前,偷皇上的嫔妾,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自己衡量一下吧。” 严晓天面容苍白,伏地久久不起,良久才抬起头黯然道:“罪臣知道。” “押他下去,晚点等皇上早朝回来,送到御书房去!”戚贵妃道。 严晓天被押了下去,沧月不解地问道:“娘娘,就算要他把尚贵嫔供出来,他也必定照做的,为何要让他包庇尚贵嫔?” 戚贵妃面容清冷,“因为,不管现在尚贵嫔犯下什么错,皇帝都必先容忍她,她的兄长已经奔赴前线,若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怕影响他作战的斗志,如今大梁国,可吃不起败仗了。” 沧月这才明白过来,“换言之,就算严晓天供出尚贵嫔皇上也会压下去,甚至还会怪娘娘把尚贵嫔牵了进去? “嗯,还有一重考量,那日小乔说了,尚贵嫔的月事过了好几天都没来,而她又一直呕吐反胃,怕是真怀上了,皇上更会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原谅她,本宫还不如不说,手里拿捏着她的罪证,一步步再收拾她,到时候公开,这陷害苏良媛一事,则会成为压垮她最后的一根稻草。” 沧月笑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全。” 她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娘娘一直抬举懿礼公主与苏良媛,怕不怕成为祸患?” 戚贵妃摆摆手,“不妨的,苏良媛是什么出身?她能走到哪一步是本宫决定的,至于懿礼,即将远嫁北漠,能成什么气候?” 沧月若有所思地道:“这懿礼公主自尽之后,似乎有很大的改变。” “死过一次,怎会没有改变?若说改变了,不如说成长了。”戚贵妃丝毫不同情地道。 皇帝下朝之后,与大臣在御书房商议事情,一切完毕后,喜公公入内,轻声道:“皇上,三日之期到了,贵妃娘娘押着严晓天过来。” 皇帝揉揉眉心,一脸的暴戾,“让贵妃处死严晓天,至于苏良媛,先寻个借口打入冷宫,过一段日子赐自尽再宣布暴毙就是了,不必来烦朕。” 皇帝显然已经认为苏良媛偷人是事实了,对她甚是厌恶。 喜公公轻声道:“贵妃娘娘说此事另有内情,苏良媛是冤枉的。” “什么?”皇帝抬头,“当真?” “回万岁爷的话,贵妃娘娘是这样说的。” “传进来!”皇帝精神一振,虽说对苏良媛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男人嘛,没几个愿意带绿帽子的。 “是!”喜公公转身出去。 严晓天被押了进来,跪在殿上,伏地长磕。 戚贵妃也跟着进来,见礼之后道:“皇上,请听他的供述。” 说罢,她厉色看向严晓天,怒道:“你是如何对本宫招认的,如今在皇帝面前再说一遍。” 严晓天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却又复羞愧地低下,“皇上,罪臣该死!” “说!”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夹着愠怒。 严晓天嘴巴颤抖了一下,面如死灰地道:“回皇上,是罪臣诬陷了苏良媛,罪臣负责苏和宫的保卫,早便见过良媛数次,见她……面容清丽,遂心中动了妄念,本以为只需要略加引诱,良媛便会动心,因为,罪臣知道,皇上已经许久没有翻她的牌子了。谁知她一次又一次地严厉拒绝了罪臣,并扬言要告知贵妃娘娘,罪臣怕她真的去告状,遂趁着苏和宫的人都出去了,而她在侧殿抄写佛经的时候,以迷魂烟将其迷倒,想着成事之后,她便不敢再声张,谁料,竟被喜公公带人撞破……” 他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而皇帝的愤怒却顿时膨胀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一个砚台扔过去,刚好打中了严晓天的额头,顿时严晓天的额头便血流披面。 戚贵妃上前道:“皇上息怒,臣妾后来调查过,事发那天,苏良媛正来月事,如何能与他私通苟且?而且,苏良媛虽是宫女出身,但是昔日皇后教导得当,为人正派,断不会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而臣妾也从严晓天身边的侍卫中得知,那日有人看见严晓天偷偷地拿了迷香进了苏和宫,只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前后一对照,便知是这个歹人对苏良媛的美貌动了心思,事发之后,为了减轻罪过,便诬陷良媛与他有情,此心着实可恶歹毒,请皇上定夺。” 皇帝眼底狂怒翻腾,看着喜公公,“还要如何定夺?此等罪大恶极之徒,推出去砍了就是。” “是!” 喜公公顿了一下,轻声道:“万岁爷,这犯人砍了,那他的家人?”按照宫规律法,禁军与后妃私通,连坐家人,可如今这严晓天并非是与后妃私通,而是起了色心,所以,喜公公一时摸不准该如何惩治。 严晓天听得此言,猛地抬头,紧张地看着戚贵妃。 戚贵妃上前启奏,“皇上,臣妾已经命人调查过他的家人,这严晓天往日在宫外也是眠花宿柳,挥霍家财,俸禄也很少交还给家里,妻子杨氏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还要伺候其年迈父母,此等可怜的女子,若受连坐之罪未免太凄凉了。” 皇帝听得严晓天竟然是此等十恶不赦之徒,更是震怒,对严晓天的妻子杨氏也不禁动了怜悯之心,道:“是他犯的罪,便不必牵连他的家人了。” 戚贵妃道:“皇上仁慈,天下归心,臣妾已经命人送了一百两银子给杨氏,令他好好抚养三个孩儿,莫要让孩儿像他爹一样误入歧途,此事还没征得皇上同意,臣妾便私下做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神色稍缓,“贵妃慈善,朕怎会怪你?那杨氏确实也可怜,罢了!” 戚贵妃谢恩! 严晓天被押了下去,自知死路一条的他,全身瘫软,说是押下去,其实就是被禁军拖出去的。 第24章 晋封贵嫔之位 戚贵妃叹息一声道:“苏良媛今年怕是犯太岁,她们母女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这无妄之灾大概也吓得她够呛了,她一贯是胆小的。” 皇帝想起苏良媛那楚楚可怜的脸,道:“懿礼出嫁,着你斟酌进她的位分,依你所见,该晋什么位分合适呢?” 戚贵妃道:“臣妾原先想着,她好歹为皇上生了一位公主,加上公主又即将和亲北漠,以婕妤之位晋封,这样,公主和亲出嫁的时候,也有面子,好歹生母也是有品阶的人,公主在北漠,也不至于被人轻视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问道:“她是自入宫便一直住在苏和宫?” “回皇上,是的,贵嫔是苏和宫主位,她与贵嫔在苏和宫也住了十几年了。”戚贵妃道。 皇帝嗯了一声,“以贵嫔之位晋封,封号便不给了,沿用她的苏字,封为苏贵嫔吧!” 戚贵妃一怔,“贵嫔?这……”本来以为封她为婕妤,皇上会不同意,毕竟出身摆在那里,这是无法更改的,却想不到,竟越了一步晋为贵嫔,这不是与尚贵嫔平起平坐吗? 而且,如果封为贵嫔,则要择宫而居了,毕竟,贵嫔为一宫之主,苏和宫不能有两位贵嫔的。 难道说,皇上早就看出这一切是尚贵嫔设计的,所以才封苏良媛为贵嫔,让她择宫而居? 想到这里,戚贵妃心中有一丝异样,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怎么?贵妃以为不可?”皇帝的声音微微沉了沉。 戚贵妃连忙道:“不,苏良媛与懿礼劳苦功高,封个贵嫔,也不至于辱没了公主,只是,若是苏良媛被封为贵嫔,便要另赐宫殿,不知道皇上打算把哪里赐给苏良媛……不,苏贵嫔?” “凝拂宫是不是空着?”皇帝问道。 戚贵妃点头,“没错,自从云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凝拂宫一直空着。” 只是一个废妃住过的宫殿,让苏良媛去住,未免有些晦气。 皇帝想了一下,“着尚贵嫔搬到凝拂宫吧,懿礼马上要出嫁了,不宜在这个时候迁居。” 戚贵妃闻言,心中一喜,只是面容上却不禁担忧,“只是,怕尚贵嫔不同意。” “告诉她,这是朕的旨意。”皇帝冷着脸道。 戚贵妃正襟道:“是,臣妾明白!” 离开了御书房,戚贵妃心情大好,想着尚贵嫔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发狂? 不过,倒也不急,旨意要一步步地颁布下去。 她先是去了皇后宫中,说了皇上要晋封苏良媛的旨意,皇后听了,微微一笑,“封贵嫔,是皇上的意思?” 戚贵妃道:“正是皇上的意思。”她说着,眸光定在皇后的脸上,她始终认为,皇后应该是很憎恨苏良媛的,因为苏良媛是她宫中的人,却在她的眼皮底下与皇上搭上了。 但是,皇后却没有露出半点不愉快,相反笑意更甚了,“这贵嫔之位,也是她该得的。” 戚贵妃不禁有些疑惑,莫非,是她猜错了?还是说,皇后隐藏得太深? “嗯,既然如此,那便请皇后娘娘颁旨晋封!”戚贵妃淡淡地道。 “桃红,命人拟旨,盖凤印,再送到皇上那边去,着礼部准备晋封事宜。”皇后神色慵懒地吩咐了下去。 苏良媛被封为贵嫔一事,迅速在宫中传开。 许多人都震惊,毕竟一个宫女出身的能走到三品贵嫔之位,着实是出人意料。只是,嫉恨的人却不多,因为,她的女儿即将嫁到北漠去,骨肉分离,此生不能再见,这是人间惨剧,即便给她一个妃位,又能如何?自然,宫女不能封妃,这是祖制,苏良媛的荣宠到贵嫔这一步,也算是到头了。 只是,在苏和宫,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尚贵嫔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打砸着宫中的一切,不过是片刻,便满地狼藉,花瓶碎了一地,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都被扫落在地上,彩菱上前劝着,也被打了几个耳光推了出去。 “母妃,您息怒啊!”孝如公主从没见过尚贵嫔这个样子,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尚贵嫔狂怒未消,冲着门口大喊,“彩菱,彩菱……” 彩菱刚被赶出去,听得她的喊声,急忙便冲了进来,“奴婢在,奴婢在。” “马上去打听一下,看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戚贵妃的意思?”尚贵嫔怒喊道。 彩菱早便打听清楚了,此刻听得尚贵嫔问起,便回道:“回贵嫔娘娘,听御书房的人说,贵妃提议把她封为婕妤,皇上却说封贵嫔之位。” “是皇上的意思?”尚贵嫔冷笑几声,“是他的意思?” 面容陡然变得惨白起来,她跌坐在椅子上,眼泪迅速落下,凌乱的发鬓已经松开,有散乱的贴在额头和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疯狂。 “彩菱,你说是不是皇上知道什么了?”尚贵嫔整个人变得慌乱起来。 彩菱连忙道:“娘娘不要胡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不能知道的。” 她走过去,凑在尚贵嫔的耳边轻声道:“严晓天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牵涉到娘娘,娘娘切莫自乱阵脚。” 尚贵嫔胡乱摇头,一双眸子异常锐利,“不,他一定是怀疑本宫了,否则不会抬苏良媛压住本宫,一个宫女出身的与本宫平起平坐,他分明是辱本宫的面子啊。” 彩菱嘘了一声,“娘娘如今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这已经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咱得稳住,再图后计。” 孝如也劝道:“是啊,母妃,一个宫女出身,又没有娘家可依仗,宫中的嫔妃个个瞧不起她,说到底,她这个贵嫔,还不是跟美人一样?得仰人鼻息,而且,若她有半点锋芒露出来,这各宫的娘娘能放过她?小人得志,最是招人恨的。” 尚贵嫔缓缓地沉静下来,只是依旧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连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她瞧不起苏良媛,也欺压了苏良媛许多年,但是,从没有动过要除掉她的念头,因为,她一直都觉得,此人不足为惧。 但是,就是在皇上下旨令懿礼和亲之后,皇上与她闲聊中无意说起,说苏贵人唯一的一个女儿和亲到北漠,怕她年老无依,若是肚子争气,再怀个一男半女的,倒也算是有福了。 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宠幸那贱人了,而且即便宠幸,也没有让她留种,当日便赐了药的。 可若皇上动了让她怀孕的心思,一旦她真的怀上龙胎诞下皇子,她这个苏和宫主位的脸往哪里搁? 第25章 清河郡主 喜公公前来苏和宫传旨之后,苏良媛整个人都懵了。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可高兴之后呢?她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中。 她在这后宫无依无靠,也没有与谁结盟,这一旦被封为贵嫔,戚贵妃与尚贵嫔会放过她吗? “懿儿,这如何是好啊?”苏良媛一脸担忧地问清河。 清河却道:“这难道不是高兴的事情吗?” “高兴是高兴,只是,我在这后宫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尚贵嫔一直都想除掉我,戚贵妃那边大概也容不下我的,如今只怕树大招风,更惹人嫉恨,以后的敌人可就多了。” 清河淡淡地道:“你以为你是贵人或者是良媛,尚贵嫔就会放过你了吗?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只有不断地壮大自己,才能站稳阵脚,若再这样懦弱,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清河这话说得十分严厉,苏良媛一怔,“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清河语重心长地道:“虽不好听,却是事实,你以为这一次真的是严晓天色胆包天想要侵犯你?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若真证实了你与严晓天私通苟且,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苏良媛虽然心中也想过是尚贵嫔指使的,但是,却不敢往深处想,如今听清河点破,她惨然地道:“我只想安然度日,不想招惹任何人,为何她总是不放过我?” 清河见她受不得打击,也不忍再说了,只是长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翌日,皇后娘娘传召清河到慈心宫中去。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苏良媛显得很紧张,命小绺帮清河打扮一番,然后又叮嘱了清河不许多言,要谨慎说话,遵守礼仪。 清河对皇后娘娘的传召也显得有些奇怪,不过皇后的心思不重,倒不必防备太多。 她抱着血狼,领着小绺便去了慈心宫。 皇后这两日精神了些,清河去的时候,她刚喝了药躺在长榻上,帘子微微掀开,露出了毒辣的日头。 “来了!”皇后瞧见她,便和蔼地道。 “懿礼参见母后!”清河跪在地上拜见。 “桃红,扶她起来。”皇后道。 掌事宫女上前作势要扶清河,清河自然不能劳她搀扶,自己谢恩便起来了。 “这就是五皇子送你的狗?”皇后瞧了一下,忽地吓了一跳,“这分明是狼啊。” 清河诧异,这宫中许多人都见过雪球,没有人说它是狼,皇后娘娘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回母后,正是五皇子送的,是狼。”清河也不隐瞒。 “嗯,抱过来让母后瞧瞧!”皇后含笑道。 清河犹豫了一下,雪球虽说听她的话,但是狼性还在,怕它误伤了皇后。 “不妨。”皇后看出了她的担忧,含笑道。 清河只得走过去,雪球仰头,显得威风凛凛,只是小小的身姿搭配这样威武的姿态,未免有些可笑。 皇后娘娘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血狼的头,神色有些怔忡,她勉强笑笑,“本宫还没嫁给皇上之前,也养了一头狼,那是一头灰狼。” “真的?”清河有些诧异,想不到温婉贤淑如皇后这样的人,也会养狼。 “嗯,是本宫的好友贝儿送的,两头灰狼,她一头,我一头。”皇后微微笑道。 “贝儿?”清河心中一动,她记得年少的时候,府中也有一头灰狼,而母亲的闺名也叫贝儿。 “宁郡王的夫人,你大概也是见过的。”皇后侧头想了一下,“不过,最近几年,她也很少入宫了。” “母后与她是好友?”清河听到母亲的事情,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激动地问道。 皇后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可不是吗?未出阁那段岁月,可真是此生难忘啊,那时候,总跟贝儿疯闹,本宫的父亲觉得,就是贝儿把本宫带坏的。” 她说到这里,兀自笑了笑。 清河怔怔地看着她,“我竟从没听母亲说起过。”以前跟着母亲入宫见皇后,也没觉得她们特别亲热。 “嗯?”皇后一怔,“你说什么?” 清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儿臣的意思是说,从没听苏良媛说起过此事,苏良媛以前是母后身边伺候的人,料想她也知道母后以前的事情。” “你母妃是本宫从府中带来的人,她伺候了本宫很多年了,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说起这些旧事,又有什么用?”皇后笑笑。 “娘娘,公主来了!”桃红含笑道。 清河抬头,只见七色琉璃帘子被掀开,来人正是皇后所出的女儿长春公主。 清河连忙起身,“见过皇姐。” “你来了?”长春公主的态度和蔼,瞧了她一眼,“得空多些过来陪母后,她身边总缺个人说话。” “是!”清河应道。 长春公主嗯了一声,径直走到皇后面前,问道:“母后感觉可好些了?” 皇后却问道:“怎样?打听得怎样?” 长春公主回头瞧了清河一眼,轻声道:“皇妹,你先出去一下,我与母后说几句话。” 清河抱着血狼起身,“好!” 她退到帘子外,本想再走出去,却忽然听到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长春公主的声音是故意压低的,“那元肃确实是把李湘语扶正了,如今李湘语就是大将军夫人,清河葬在北岭山元家祖坟边,却不入祖坟,元家的祖坟无守墓人却有机关术数,我派去的人,只回来了三个。” “为何不入祖坟?”皇后问道,“在边上却不入祖坟,是什么意思?宁郡王夫妇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只以为清河郡主是葬在了元家的祖坟,并且对清河郡主的死没有丝毫的怀疑。”长春公主压低声音道。 清河听得两人的对话,震惊得几乎要叫出来。 皇后娘娘与长春公主为何要调查自己的事情?还有,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都死了,却入不得元家的祖坟,只能葬在边上,元肃啊元肃,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先什么都不要说,宁郡王夫人病倒在床上,已经受不得任何打击,而且,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一切只是你皇祖母的猜想而已。”皇后轻轻叹息道。 “是,儿臣会一直让人打探,对了,除了儿臣,还有人调查清河郡主的事情。”长春公主道。 “谁?”皇后问道。 “瑾瑜表哥。”长春公主道。 “他?他为何要调查清河的事情?” “不知道,不过儿臣会让人调查一下的。”长春公主道。 “嗯,此事先不要说与你皇祖母听,清河的死,已经让她很伤心了,她一直都那么喜欢清河,说这孩子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皇后叹息道。 长春公主迟疑了一下,“儿臣的人发现瑾瑜表哥曾去过鼎和宫见皇祖母,不知道是不是说清河的事情。” 第26章 他到底是什么人 皇后沉吟了片刻,道:“传本宫懿旨,让元肃领李湘语和煊儿入宫见本宫。” “是!”桃红领命。 清河在外间听得桃红的脚步声,急忙退后几步,伸手抚摸着血狼的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桃红出去之后,对着她福身,“公主请进去吧。” “有劳姑姑。”清河致谢。 她深呼吸一口,压住如潮的心思,她掀开帘子进去了。 长春公主望着她,含笑道:“懿儿,今日让你过来,皇姐也想和你聊聊。” “懿儿聆听皇姐的教诲!”清河低头道。 长春摆摆手,上前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坐在皇后身侧,柔声道:“不是教诲,而是姐妹之间的闲话。” 清河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刚才皇后与长春公主的对话中,而想到皇后说要传煊儿入宫,她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煊儿,她要亲眼看到他是否安好。 “懿儿,你不想与我说话?”长春公主见她不做声,便问道。 清河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长春公主那张温柔的面容,微微一笑,“怎会不愿意?皇姐愿意与我闲话家常,我有些受宠若惊。” 长春公主笑了,“傻丫头,往日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说话的,只是知道你惧怕我,一直不敢亲近我,可姐妹之间,真不需要有芥蒂。” 往日的懿礼公主,妄自菲薄,用卑微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防护墙,疏远了所有人,连见了孝如公主都要低头行走,更不要说对着镇国公主了。 “皇姐,以后懿儿不会那样了。”清河抬起头,直视着长春公主。 长春公主对她这样说表示十分欢喜,想了一下,“我其实就想和你说这个,看到你现在变得勇敢起来,我也不必废话了,你过不了多久,便要离开大梁去别国,这段日子,多些过来,咱也好尽尽姐妹情分。” 清河心中一动,看着长春公主,试探地问道:“那我今日能不能留在这里用膳?我想陪陪母后和皇姐。” 长春公主失笑,“当然可以的。”她想了一下,又忽然有些犹豫,“只是,晚点有人入宫见母后……” 皇后摆摆手,“不妨的,又不是什么外人,你母妃在本宫入宫之前,便在本宫身边伺候,当年的宁郡王夫人贝儿,也曾抱过你,今日入宫的,便是宁郡王夫人女儿清河郡主的夫君和孩儿,你父皇的意思,你出嫁的时候,是由元大将军护送到北漠,你们提前见个面也好。” 清河隐藏住自己的心思,乖巧地应道:“是!” “皇后娘娘,五皇子来了,如今在宫外候着。”太监掀开帘子进来回禀。 皇后微微一怔,“他来了?请进来吧。” “是!” 只听得琉璃帘子叮当作响,便见一道颀长的身姿进了殿内,人还没到,声音便响起了,“皇后娘娘,我今晚过来蹭饭,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欢迎?” 皇后扬起笑脸,看着一身堇色锦袍的楚瑾瑜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须发皆白,面色却十分红润,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 白发童颜,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而另外一个,则是楚瑾瑜的随从。 “山人参见皇后娘娘!”那白发人上前抱拳见礼。 “免礼!”皇后瞧着他,问楚瑾瑜,“瑾儿,这位是?” “姨母,他便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雪山人,雪前辈。”楚瑾瑜介绍道,这一次却没称呼皇后娘娘,而是称皇后为姨母。 皇后神色一怔,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啊,你竟然真的找到他了?” 皇后连忙要站起来,长春公主扶着她,缓步走到雪山人面前,她眸子有几分惊喜,也有几分惊奇,“老人家真的是雪山人?” “正是山人!”雪山人捏须微笑。 清河也不禁有些震惊,作为大梁人,她自然知道雪山人。雪山人是名闻大梁的神医,听闻他有起死回生的精湛医术,但是听闻他早就死了,却想不到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还那么的年轻。 不过,让她更是震惊的,这楚瑾瑜竟然叫皇后娘娘为姨母?她努力梳理着皇后娘家的关系,似乎皇后的一个胞妹,是嫁到了南楚,莫非,楚瑾瑜的母妃就是皇后娘娘的胞妹? 难怪,他可以在这慈心宫进出自如。 “神医快坐!”皇后连忙招呼,也不顾自己一国之母的身份了。 雪山人微笑,“娘娘先坐,今日山人入宫,是为皇后娘娘治病的。” “有劳神医了。”长春公主大喜,冲楚瑾瑜挤眉弄眼,一副赞赏的神情。 血狼看到楚瑾瑜,发出一声欢呼,便从清河手中跳下,飞扑往楚瑾瑜脚下。 楚瑾瑜一手抱起,揶揄道:“你这厮,不过几日的功夫,怎地胖这么多?可见跟着公主好吃好住,发福了。” 说着,他眯起眼冲清河一笑。 清河只觉得他的笑容异常诡秘,虽然她知道他这个笑容并没有不妥之处,但是因着他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纵觉得此人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公主,不如我们抱他出去溜达溜达!”楚瑾瑜上前邀请清河。 清河知道他是故意要支开自己说话,心中实在不是很情愿,但是,她实在有太多的疑问要解开了,所以,她落落一笑,“好!” “雪前辈,姨母的病便劳烦您老人家了。”楚瑾瑜道。 “五皇子见外了,您与家师交情甚笃,山人也不过是奉师命前来。”雪山人说道。 皇后又是一惊,“神医的师父?” 听闻神医都已经九十多岁了,那神医的师父,岂不是更老?看来他们这一门的医术确实是高明,否则怎能有这般的长寿? “皇后娘娘,请伸出手。”雪山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便要看病诊断。 与此同时,楚瑾瑜则邀请清河出去,两人在慈心宫的花园里走着,毒辣的日头在头顶上使劲烤着,两人却仿佛丝毫不觉得热,相反,清河还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子寒气,这股寒气兜头兜脑地冲她席卷过来,她感觉后背一阵阵的寒冷。 “听闻,元大将军一会便要入宫,郡主期待吗?”楚瑾瑜没有多余的话,一句便切入了主题。 清河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他,只见他悠闲地抱着血狼,浓黑如墨的眉毛下,是一双黑幽幽的眸子,仿佛两道漩涡,让人窥探不得。 嘴唇扬起微笑的弧度,仿若玩世不恭般却又带着三分认真,他的头微微扬起,阳光悉数笼罩着他的脸和身子,地上长长的影子,像是刻画在地上,丝毫没有移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清河问道。 “南楚的五皇子,大梁皇后娘娘的姨甥,郡主不是知道吗?”他笑着,声音从他的喉咙发出,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叫人听出了一丝嘲笑的意味。 第27章 元肃入宫 清河屏息,心中说不出的恐惧袭上心头,恐惧中又觉得有些难堪,站在他面前,自己仿佛是个透明人。 “你想干什么?”清河的声音微微发抖,重生之后,她不曾怕过任何人,但是,却唯独对眼前这个看似一脸无害的男子感到恐惧。 “交易!”楚瑾瑜走上回廊,依偎在栏杆前,整个人恣意放纵着姿势,闲适中透着严肃。 “交易?只怕是要挟我为你所用吧?”清河冷笑,“你大可以去跟人家说我是清河郡主,且看有没有人相信你。” 楚瑾瑜笑了,眉目分明,极是好看,“交易,不是要挟,郡主不要竖起浑身的刺,小王没有想过要公开你的秘密,只不过,想来郡主惨死,心中定有仇恨难消,我可以助郡主复仇,只要郡主答应我一件事情。” “不,”清河声音清冷,“我不需要你为我复仇,我的仇,我自己会报,我也不会帮你做任何的事情。” 楚瑾瑜笑笑,对她的拒绝一丝不以为忤,“那元煊呢?宁郡王夫妇呢?郡主也不管不顾了吗?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外面为你活动,只怕郡主要报仇,要照顾亲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父母孩儿,是她心中最痛最挂念,楚瑾瑜的话刚好戳中了清河的软肋,清河沉默了片刻,“你想我为你做什么?而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我可以助郡主复仇,”楚瑾瑜顿了一下,然后放开血狼,血狼冲向清河,清河弯腰抱起的瞬间,却听得楚瑾瑜说:“条件是,郡主嫁给小王。” 清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抱着血狼起身,“你是说,让我嫁给你?” “没错!”他脸上一丝玩笑成分都没有,也和之前所见的玩世不恭完全不一样。 清河冷笑道:“五皇子难道不知道吗?我已经许给了北漠,不久便要和亲了。” 楚瑾瑜神定气闲,“小王相信郡主从没有想过和亲到北漠。”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如今的身份是懿礼公主,皇命难违,五皇子也是皇室中人,总不会不知道吧?”清河淡淡地道。 楚瑾瑜笑笑,“小王对郡主有信心,相信,来日和亲北漠的,会是另外一名公主,而非郡主,而且小王相信郡主心中已经有和亲的人选,不是吗?” 清河有片刻真以为他能直透她的内心,摸透她的想法,没错,她心中确实有适合的人选,也正在为此努力。 “娶我的原因。”清河也不拐弯抹角了,她总会傻得相信他自从那次晚宴见过她一次之后便深深地爱上了她,继而动了想要娶她为妻的念头。 楚瑾瑜微微一笑,黑幽幽的眸子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公主会一日一日地壮大,一日一日地得到皇上的宠爱,公主会在大梁拥有想象不到的人脉和力量。” 清河看着他明灭未定的眸子,想起如今南楚的皇帝已经是暮年,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朝代,都会有夺嫡的事情发生,楚瑾瑜是要借助大梁的力量为自己夺得帝位。 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当然,他不可能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他要的是一个有外援力量又有皇帝宠爱的公主,她,清河郡主,有盘根错节的宁郡王与宁国侯府为外援,至于皇帝的宠爱,她迟早会得到。 此人心机之深沉,超越了她所想所见。 与他合作,等同与虎谋皮。 但是,若不与他合作,自己确实需要一个人在宫外活动。 “公主不必着急答复小王,可慢慢考虑几日。”楚瑾瑜并没有逼他,只是从他轻松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很笃定,清河会答应。 清河沉吟了片刻,“不必考虑,我答应你。” 楚瑾瑜微笑,“郡主果然是快人快语,小王最喜欢与爽快的人合作。” 清河盯着他,“合作之前,先告诉我,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这本是荒诞无稽的事情,连她自己夜阑人静躺在苏和宫的时候,想起来依旧有些难以接受,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如何相信这等荒诞之事。 楚瑾瑜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血狼,道:“是血狼告诉我的。” “血狼?”清河一怔,低头看着血狼那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狼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只是再看,却又觉得如此澄明单纯。 “慢慢地,你便会知道我送血狼给你的原因,它可以保护你。”楚瑾瑜转身,手放在廊上栏杆扶手上,静静地说:“未来的日子,或许血雨腥风,或许波谲云诡,但是,小王保证,会以你的安全为念,这是合作的根本。”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仿佛是在许下一个承诺。 但是,清河不需要任何的承诺,她的安危不重要,如果能报仇,如果能安了父母孩子的日子,她即便死了,也不过是再死一次,对她而言,死亡已经不足惧,可怕的是这世间人心的算计和阴毒。 傍晚时分,元大将军元肃带着妻子孩儿入宫,觐见皇后娘娘。 雪山人帮皇后娘娘用完针之后,便由宫中太监引领出了宫。 清河坐在皇后寝宫中,与长春公主说着话,无论是脸上或者心中,都没有焦虑紧张之情。 不能不说,与楚瑾瑜达成协议之后,她复仇的心情反而没这么迫切了,等待和稳定,是她如今首要做的事情。 “皇后娘娘,元大将军带妻儿在宫外候着。”桃红进来禀报。 长春公主眸子一扬,旋即恢复平静,“传!” 清河端起一杯凉透了的茶,慢慢地放到唇边,唇角缓缓地勾起,眸子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七色帘子被掀开,脚步声缓慢地响起,清河抬头,只见元肃牵着李湘语的手进来,而在进来之后,李湘语下意识地去牵煊儿的手,煊儿没反应,任由她牵着。 清河第一时间就是看煊儿,见他神情痴呆,目光呆滞,像一个木偶般被李湘语牵着进来,即便进来,害死不懂得反应,只是木木地站着,没丝毫的表情,仿佛一个傻子。 清河的心,说不出的痛,眼底一阵发热,她迅速深呼吸一口,却舍不得移开眼睛。 元肃与李湘语跪下见礼,煊儿并没反应,是李湘语拉了他一把,他才噗通一声跪下,力度很大。 清河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抱起他,但是,她最终是克制住,抬眼看向元肃。 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面如冠玉,英姿飒爽。 再看向李湘语,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怜,身上穿着红色的缎裙,头上所戴的翡翠玉簪,玛瑙耳环,红珊瑚项链,皆是母亲所送她的陪嫁,如今悉数都戴在了李湘语的身上。 红色,是原配才能穿的衣裳,她是多迫不及待地要告知众人,她就是元肃的原配夫人啊。 清河的眼底,几乎滴出血来,恨意在心底翻滚,无一刻能停歇。 第28章 薄情人 皇后面容和蔼,缓声道:“起来吧,都起来吧。” 元肃扶着李湘语站起来,“谢皇后娘娘。” 皇后瞧着他扶着李湘语的手,微微笑道:“大将军对夫人真真的体贴。” 元肃微微一笑,“是为人夫君该做的。” 李湘语羞赧一笑,连忙低下头。 长春公主含笑道:“那想来清河郡主以前一定很幸福,有元大将军这么好的夫婿。” 她说着,眼眸却闪过一抹冷光,盯着元肃的脸。 元肃不妨她忽然说起清河,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黯然地道:“清河命薄,她死了,臣也很伤心。” “伤心?”摇着折扇进来的楚瑾瑜漫笑着,眸光淡淡地落在李湘语身上,“听闻清河郡主三七都还没过,大将军就急着续弦了,这份伤心,还真看不出来。” 元肃讪讪地道:“煊儿年少,需得有母亲照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确实,孩子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楚瑾瑜看向清河,清河静坐在一旁,面容沉稳,倒是叫楚瑾瑜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她多少会露出一些情绪,此女的隐忍功力在他所料之外。 “煊儿,过来本宫身边。”皇后伸手招呼。 煊儿却仿若未闻,目光呆滞地站立在李湘语身边。 元肃连忙拉着煊儿出来,歉意地道:“娘娘恕罪,煊儿并非有意怠慢,只是,自从他母亲死后,他伤心过度,便一直痴痴呆呆,也不说话,更不认得人,除了湘语之外,他谁都不跟。” 仿佛是要验证元肃的话般,煊儿下意识地往李湘语身边躲去,眸光也开始有些戒备地看着皇后与长春公主。 清河的手,紧紧地攥住杯子,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痛得厉害。 李湘语是害他的人,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还躲在李湘语身边,只怕没多久,李湘语会再动杀机。 清河更认定自己与楚瑾瑜结盟是必要的,她一定要尽快救出煊儿。 “哎,坐吧,都别站着了。”皇后见煊儿这样,也是不好受。 “谢娘娘赐座!”元肃说着,牵着李湘语的手坐下来,便坐在清河身边。 元肃见到清河,连忙又站起来,“原来懿礼公主也在,臣失礼了。” 清河的指甲近乎印入了皮肉中,她看着元肃,微微一笑,“大将军有礼了,听母后说我出嫁的时候,是大将军护送我到北漠,辛苦大将军了。” “是臣的荣幸。”元肃含笑道,望着清河,却见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总觉得她是皮笑肉不笑,而且,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可不让人觉得热情,只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森寒。 他微微一怔,这懿礼公主听闻是极不受宠,在宫中也是唯唯诺诺之人,怎地看起来却比长春公主更厉害? 清河见他神色深思,随即嫣然一笑,“大将军请茶。” 元肃伸手接过,再看向她的时候,方才的感觉又消失了,眼前的只是一个长相出色的少女而已。 清河看向李湘语,笑容更深了,“元夫人的簪子好漂亮,是上好的翡翠吧?” 李湘语伸手摸了一下,含羞道:“公主夸奖,哪里是什么上好的翡翠?不过是粗带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的。” 清河的笑容越发的深,“你这簪子,若我没看错,该是缅国进贡的上好糯种春带彩翡翠,紫中带翠,翠中绕紫,却又十分晶莹剔透,没个一两千两,是拿不下来的。” 李湘语赞赏道:“公主好眼力,这确实是缅国进贡的翡翠。” 清河怎会不知道?这簪子,是她出嫁的时候,娘亲给她的陪嫁,陪嫁的首饰有一大箱,想来没有一件给她陪葬,都给了李湘语。 真好,儿子,丈夫,钱财,都给了她,清河郡主啊清河郡主,你的眼睛,到底是有多瞎啊?当初怎么会深爱这么一个男人?又怎会救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缅国进贡的翡翠?”皇后仔细思索了一下,“本宫记得,多年前确实缅国进贡过一批上好的翡翠,皇上还大兴赏赐,宁郡王也得了好几件,这簪子,似乎就是给了宁郡王的吧?怎地会在你手中?” 事实上,这簪子,是当年皇后送给贝儿的,贝儿再给了清河做嫁妆,皇后本来已经不认得,但是听了清河提起,忽然想起这事儿来,眸子已然森冷了许多。 元肃与李湘语皆是一怔,还是元肃反应快,他道:“没错,这正是清河之物,是清河生前送给湘语的,她一向待湘语如亲妹妹,娶湘语,也是她临终吩咐,要湘语好好照顾煊儿。” “原来是这样!”皇后叹息一声,“清河怎这么糊涂?湘语是大好的闺女,本可婚配青年才俊,却嫁给了鳏夫还得带孩子,真是为难你了。” 皇后说着,还真的安抚地看着李湘语。 李湘语泪盈于睫,楚楚道:“姐姐生前救过湘语,还待湘语极好,她临终之时,舍不得煊儿与夫君,湘语自当遵照姐姐吩咐,照顾好煊儿与夫君,免姐姐九泉之下挂念。” 清河恨不得一掌打掉她虚伪的面容,这副无辜的样子,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己当初怎就没看穿?竟还以为她真心报恩,真心留在她身边陪伴,却想不到早就动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她怎糊涂至此?真是死不足惜啊。 楚瑾瑜见清河终于按压不住内心的仇恨,遂站起来哄煊儿,“你叫煊儿是吗?走,我领你去看兔子去。” 煊儿戒备地看了楚瑾瑜一眼,然后往李湘语怀中缩去,紧紧地抓住李湘语的手,显得有些紧张。 血狼倏然跃下,在煊儿面前摇头摆尾,煊儿瞧着血狼那白雪一般的皮毛,眸子开始有些生动,但是还是抓住李湘语的手不放。 李湘语哄道:“煊儿,是不是想与小狗玩儿?想去就去,只是莫要去太远。” 煊儿这才蹲下身子,有些好奇地看着血狼,并且尝试伸手摸它,只是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 清河见状,轻声道:“煊儿,莫怕,它不咬人。” 煊儿抬头看她,又迅速地低下头,怯怯地蹲在一旁。 “走,我们带血狼出去溜达溜达。”楚瑾瑜一手抱起血狼,然后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煊儿,去不去啊?” 煊儿抬头看着李湘语,眼底有些祈求。 李湘语含笑道:“想去便去吧。” 煊儿红着脸点头,却没有把手放进楚瑾瑜手中,只是站起来,呆呆地站在他身边,仿佛是在等他走。 第29章 簪子 清河见状,站起来牵着煊儿的手,忍住满腔的雾气,轻声道:“走,我陪你去看小兔子。” 煊儿迟疑了一下,挣脱她的手,却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楚瑾瑜也抱着血狼跟着出去,只留下元肃夫妇与皇后长春公主在殿中说话。 对清河而言,仇恨远比不上儿子重要,这是她十月怀胎所出,是她的骨肉,比一切都重要。 出了殿,清河明显感觉到煊儿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她疑惑地看向煊儿,见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却多了一抹仇恨之色。 她一震,方才见他痴痴呆呆,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而且,他痴傻之后,该是忘记了前尘往事,否则怎会与李湘语这么亲近?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击得她心身震荡,竟也不管楚瑾瑜在身后,急忙便拉着煊儿在廊前坐下,伸出手,五根手指印上煊儿的手指,像她还活着那样,一根根手指地绕过去又绕回来。 她一边绕一边看着煊儿的脸色,看到他从最初的目无表情到最后的震撼,然后,死死地盯着她,眼底有雾气迅速聚拢。 他一把拉住清河的手,死死地攥住,嘴巴微微张开,震撼还没从他脸上褪去,却已经多了几分委屈和悲伤。 “煊儿,坚强!”清河忍住眼泪,果然,她聪慧的煊儿是用装傻的方式骗过李湘语与元肃,为自己换取活命的机会。 “娘……”煊儿张嘴,这一个娘字,却是没叫出来,只是清河知道他的意思,他两行眼泪,簌簌落下。 清河伸手擦去他的眼泪,手指在唇上一竖,轻声道:“娘现在还没能力救你离开,你必须要继续装下去,娘会用一切办法,把你带走。” “知道!”煊儿深呼吸一口,脸上有超过他年纪的成熟和沉稳,差点死去,母子两人,都成长了,大概,也再回不去那个心境了。 楚瑾瑜伸手抚摸着血狼的脑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只是微微地泛起涟漪,脑子里,浮起一个女人的模样,又瞬间消失。 且说殿内,长春公主漫不经心地道:“清河姐姐走的时候,本宫该去吊唁的,只是身在宫中,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唯有留待得空的时候,在她坟前上一注清香,只盼着,清河姐姐不会怪我。” 元肃之前从没听清河说过她与长春公主这般熟稔,不由得微怔,“公主去拜祭她,岂不是折煞了她?她如何受得起?” 君臣到底有别,元肃相信她也只是说说,应该不会真的去,所以并无焦虑之色。 只是,长春公主却道:“不,本宫已经决定,过几日便出宫去拜祭她,此事已经禀报了父皇,父皇到时候会安排禁军与本宫前往。” 元肃霍然起身,急急摆手,“这不可,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到微臣的祖坟去?” 长春公主含笑道:“将军就不要与本宫客气,本宫与清河一场相识,她又是皇祖母的侄孙女,算起来,本宫还得喊她一声表姐,本宫是非去不可的。” 元肃心中暗暗叫苦,下意识地看了李湘语一眼。不让清河葬入祖坟,是李湘语强烈要求的,她说,清河没有资格入元家的祖坟,而且,她死的时候怀着极大的怨气,若真的入了元家的祖坟,只怕会损了元家的气,这于元家后人无益。 那元肃自知对不住清河,自然心虚,听信了李湘语的话,便暗中收买了丧葬的人,不许任何人透露清河是葬在祖坟外。 李湘语站起来盈盈道:“公主对姐姐的一份情,让妾身感动,只是公主到底是天家之尊,又待字闺中尚未下降,加上姐姐才刚下葬,按照风俗,下葬年内不宜拜祭,公主若有心,不如留待明年开春拜新山的时候再去。” 长春公主听得他们推三阻四,心中便知道打探的消息没有错,清河表姐确实没有葬在祖坟里。 她心底冷笑,面上却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略侧头思考,然后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下葬年内不宜拜祭,那好吧,便留待明年开春拜新山的时候再去了。” 她端起茶,眸光淡淡地落在元肃脸上,只见他听了这话,不自觉地松一口气。 皇后心中也明白了,看来消息确实无误,她一向隐忍惯了,此刻没有证据,更是按兵不动,只是也不愿意看见这两人,遂揉揉眉心道:“本宫也累了,将军一场入宫,不如去给皇太后请安吧,她因清河的事情费煞心神,已经病倒了,你代替清河去问候问候她吧。” 元肃哪里敢去?站起来拘谨地道:“皇太后病了,微臣不敢打扰,还是等她老人家病愈之后再入宫请安吧。” 皇后点点头,“嗯,也好,去吧。” “是,微臣告退!”元肃单膝跪地行礼告退,李湘语也跟着行礼。 两人退出去,长春公主却忽然喊了一声,“元夫人等一下。” 李湘语抬头,诧异地看着长春公主,“公主,有何吩咐?” 长春公主看着她头上的簪子,道:“你头上所簪的是清河表姐的簪子,她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你能否把这根簪子送给本宫,好让本宫留个念想。” 李湘语连忙道:“公主若是喜欢,拿去就是。” 说着,便伸手拔下簪子,簪子一拿下来,发鬓松散,便难以固定,显得有几分狼狈。 按照常理,长春公主拿了她所簪戴的发簪,该有所赏赐,至少,也该给她一根让她固定发鬓,谁知长春公主拿了簪子,只是微笑道谢,并没有另行赏赐。 “两位请吧!”长春公主把簪子拿在手中,便道。 李湘语微怔,“这……” 长春公主巧笑倩兮,“元夫人还有事?” 李湘语不敢求赏赐,只得伸手拢了一下头发,道:“无事,那妾身告退。” 元肃牵着她的手,替她拨弄好头发,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刚好清河牵着煊儿的手进来,见李湘语发鬓松散,头上的簪子已经不见了,想也知道大概是长春公主的杰作,心中不由得感念这个表妹,虽然往日她们来往不多,但是,始终这份情谊还是很深厚的。 “煊儿,走吧!”李湘语因簪子的事情心中不悦,见元煊与清河竟然手牵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冰冷了几分。 煊儿乖巧地把手放入李湘语的手中,并没有看清河一眼,便痴痴呆呆地跟着走了。 清河站在他们身后,看到李湘语推了煊儿一把,煊儿一个踉跄,没有摔倒,又回来继续拉着李湘语的手。 第30章 受封 清河眸子冷寒,心中的狂怒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住。 出了殿,元肃见李湘语神情不悦,便对李湘语说:“不妨,不过是一根簪子,房中还有许多,你喜欢戴哪根便戴哪根。” 李湘语委屈地道:“只是,这长春公主也好无理,哪里有要了人家的东西却不回赠的道理?让我这般出宫去,人家瞧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忽地,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元夫人,簪子没了?我刚好削了一根,不如送给夫人,虽说是木钗,也胜过如今披头散发。” 元肃与李湘语吓了一条,抬头看向左边,却见楚瑾瑜徐徐地从回廊里走来,元肃暗道,此人品行不端,竟躲在暗处听墙角,也不知道方才听去了多少。 楚瑾瑜走上前来,也不管李湘语要不要他的木钗,便直接往她头发上一插,笑道:“这根木钗挺好,与元夫人的气质十分搭配,夫人留着吧,不必多谢了。” 说完,竟踱步闲散地走了。 清河在殿门看见了他这一举动,虽心中依旧难消悲愤,却还是被他逗乐了,见他进来,她轻声道:“想不到你竟是这般轻浮的人。” 楚瑾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过是先讨点利息,以后有他们受的。” 清河默默点头,“报仇的事,我并不着急,只是,首要的事情便是要接走煊儿。” “如今知道他是装傻骗过那两个贱人,你也开心了一些吧?只是还不能松懈,你宫中的筹谋,还得继续,莫要忘记,你如今还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楚瑾瑜提醒道。 清河打起精神来,道:“嗯。” 是啊,她如今首要摆脱的便是和亲公主的身份,还有,必须要让皇帝对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否则,一个等同空气的公主,也难成大事。 两人进了殿,果真见长春公主把玩着那簪子,见清河进来,便随手把簪子送给了她,“这是清河表姐的东西,送你。” 清河一怔,眼圈微微发热,这根簪子,是她出嫁的时候母亲送给她的,她自然想要回来。 “这是清河郡主的遗物,皇姐不想留着吗?”清河问道。 长春公主眸光冷凝,“清河留下的东西绝不止这一件,本宫要全部拿回来。” 她把簪子塞给清河,“方才听得你说你喜欢翡翠,皇姐竟不知道,否则往日也可多送一些给你,刚见你盯着这根簪子,便知道你喜欢,拿着吧,不过是借花敬佛,你心里念着清河郡主的好便是。” 清河默默地接过,轻声道:“记得有一年,清河郡主入宫,皇妹被尚母妃责罚跪在院子里,是清河郡主代为求情,我一直记得她这份情。” 长春公主声音哽咽,“她一直是个极好的人,可惜,命苦了些。” 在慈心宫用了晚膳,清河回到苏和宫,一夜无眠,只想着如何能尽快把煊儿接走。 七月初三,苏良媛受封为贵嫔,受封回来,尚贵嫔在殿门等着,见她进来,冷冷地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贵嫔是一宫之主,戚贵妃应该另外备下宫苑让你居住,你明日搬走吧。” 苏良媛知道她心眼极小,不敢得罪她,只道:“贵妃娘娘还没有旨意,若是贵妃娘娘没有安排,那我还是住原来的地方吧。” 尚贵嫔冷哼一声,“不,苏和宫庙小,供不起你这尊菩萨,你还是另觅住处吧。” 说完,她又轻蔑地看了苏贵嫔一眼,“你以为贵妃没旨意便是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吗?本宫早便听闻贵妃命人收拾凝拂宫了,凝拂宫是个好地方,你在那边,好生保重吧。”说着,冷冷一笑,转身入了殿内。 苏贵嫔脸色一白,凝拂宫?宫中宫苑这么多,为何一定是凝拂宫? 回得殿中,苏贵嫔愁眉苦脸地坐在椅子上,清河见她愁眉不展,还道是为封贵嫔的事情担忧,遂上前安慰道:“这晋了位分,是好事,你该往好处去想。” 苏贵嫔却长叹一声,“贵妃娘娘看似是抬起了我,但是,她却让我住凝拂宫去,这凝拂宫如何能住?” 清河不知道凝拂宫的事情,不由得一怔,“凝拂宫怎么了?” 苏贵妃抬头瞧了她一眼,“你怎忘记云妃了?凝拂宫原先是云妃住的,她被打入冷宫惨死之后,凝拂宫便三天两头有鬼魂出没,可吓人了。” “鬼魂?”清河本想说天下本无鬼魂的说法,只是,想起她自己就是重生归来的,所以便改口道:“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你与云妃往日无愁,她又不因你而死,就是有鬼魂作祟,也害不了你的。” 苏贵嫔一向胆小,此刻就是听了清河的安慰,也不能舒眉,“难怪方才见尚贵嫔一脸的得意,哎,这可怎办才好呢?若真有鬼魂,那便是一日都住不得的,可也不能跟贵妃娘娘说换个地方,真真个愁死人了。” 她抬起头,看着清河,“懿儿你胆子一向很小,为娘这一次又害了你了。” 清河倒觉得没什么所谓,她不胆小,就是真有鬼魂站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害怕,“不要多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对付的。” 尚贵嫔宫中。 夏日炎热,马上便是中元节了,尚贵嫔在殿中悠闲地抄写着佛经,想起苏贵嫔的事情,她觉得堵心,命人取来酸梅汤喝了几口,“这月事也好久没来了,是不是该请御医过来看看呢?” 彩菱接过她的碗,眉开眼笑地道:“贵嫔娘娘,今日奴婢一早起来便看到喜鹊在枝头上闹,敢情是好事,若是娘娘为皇上诞下皇子,莫说封妃,便是贵妃之位也可问鼎的。” 尚贵嫔虽喜她这样说,却又禁不住担心,“盼是这样盼着的,只是生下孝如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喜讯,只怕这一次也是空欢喜一场。” “不如,请御医过来瞧瞧?”彩菱道。 尚贵嫔伸手抚摸腹部,犹豫了一下,“最近确实恶心得很,总是想吐,只是,那小贱人说过,吃那些美颜的药是会有些催吐的,若是空欢喜一场,指不定笑歪那贱人的嘴巴,还是等她搬走后再让御医过来吧。” 彩菱劝道:“吃那些药若总是不舒服,还是不吃为妙,御医虽说这些药对身体无害,甚至能补气血,可奴婢总觉得有些蹊跷。” 尚贵嫔摸了一下脸颊,“可你别说,服了这些药再加上她独制的美颜粉,肌肤确实是亮丽了许多。” 第31章 尚贵嫔搬宫 她顿了一下,眉开眼笑,“那贱人搬去凝拂宫也算是她的报应了,想来这是皇上的旨意,明着抬起她,暗地里却把她贬到云妃这个贱人住过的凝拂宫去,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日后也是要被打入冷宫的?看来皇上虽然杖杀了严晓天,可他到底心里有刺,以后那贱人要得宠可就难了。” 彩菱附和道:“可不是吗?皇上是相信了此事的,只是因为懿礼公主要和亲,总不能让北漠的人知道懿礼公主的生母竟是这般不知廉耻的人,这于皇上的名声国家的名声也有损。” 尚贵嫔点点头,倏然又兴奋中带着冷毒地道:“真想看看那贱人搬去凝拂宫时候的模样,晚上闹鬼的时候,指不定会吓死她。” 彩菱笑道:“云妃生前是个极狠毒的人,死后也定必化作厉鬼……”她说到这里,倏然止住了嘴,飞快地看了尚贵嫔一眼,道:“奴婢乱说的,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 尚贵嫔淡淡地道:“即便真有鬼,本宫难道还会怕她云妃?本宫当日也不曾冤枉过她,她确实与那侍卫有私情,若不是皇上念在她诞下皇子的份上,早砍了她的脑袋,怎还会留她性命只是打入冷宫?” 彩菱连忙道:“那是,云妃是罪有应得的。” 尚贵嫔伸出手指,指腹轻轻地扣在妆台上,眸光闪烁着得意而恶毒的光芒,“若是刚好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这一日让她搬进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彩菱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七月十四左右可搬进去了,听戚贵妃宫中的人说,她并没打算大肆装潢,只是随便命人清扫,检查一下门窗便让她搬进去,相信过几日便可以了。” 尚贵嫔冷狠地道:“如此便是最好的,本宫整不死那贱人,生生吓死也不错。” 七月初十,喜公公来了苏和宫见尚贵嫔,彩菱还道是皇上是皇上翻了牌子命喜公公前来通传,遂含笑道:“公公回皇上去,就说贵嫔娘娘会准备好过去的。” 喜公公听了此言,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贵嫔娘娘已经知道了,那咱家就不必难为了,难得贵嫔这般善解人意,皇上知道定必对贵嫔娘娘另眼看待。” 尚贵嫔怔了怔,“不必难为?此事有什么难为的吗?这是本宫分内之事。” 喜公公连忙解释道:“那是,遵从皇上的旨意确实是娘娘们分内之事。” 彩菱笑嘻嘻地拿着一锭银子塞过去,“公公辛苦了。” 喜公公接过藏在袖袋里,这宫中贵人主子娘娘们的赏赐,他一概是不会推却的,若推却,她们还会多心,他躬身,道:“那娘娘拾掇拾掇,今日就搬过去凝拂宫吧,咱家去看过,凝拂宫虽说没大肆装潢,却也十分新净,位置环境又好,适合娘娘静养。” “你说什么?”尚贵嫔陡然起身,怒目圆瞪,“搬去凝拂宫?喜公公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苏和宫没错,但是,你是不是该去苏贵嫔那边传旨?” 喜公公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这,这是皇上的旨意,着尚贵嫔搬到凝拂宫静养,咱家没听错啊?也没来错啊?至于苏贵嫔,皇上说因懿礼公主即将出嫁,不好挪来挪去,苏和宫是她成长的地方,让她从苏和宫出嫁便是最好的。” 尚贵嫔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刺痛,她几乎不能相信地问:“这是皇上的旨意?” 喜公公点头道:“回贵嫔娘娘,确实是皇上的旨意。” 尚贵嫔怒得霍然起身,疾步走到喜公公面前,厉声道:“你在撒谎,这是戚贵妃的意思,是不是?皇上怎么会让本宫去住凝拂宫?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本宫与云妃的……” 彩菱连忙扶着她,打断了她的话,“娘娘先坐下来,咱问个清楚就是了。” 喜公公不悦地道:“贵嫔,此事千真万确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说了,贵嫔娘娘需要静养,而苏和宫中住了那多人,不是静养的好地方,所以便着娘娘挪到凝拂宫去。” “静养?本宫为什么要静养?而且,如果嫌人多的话,可以让她们一个个地搬走,为什么要本宫搬?一定是你帮着戚贵妃,与她串通在皇上面前出这个主意,只有她才做得出此等歹毒的事情来,本宫不信皇上会这样对待本宫。”尚贵嫔尖锐地逼问道。 喜公公见她越发癫狂,声音也严厉了几分,“贵嫔娘娘自重,咱家只是来传皇上的旨意,若贵嫔娘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亲自去御书房找皇上申诉,冲咱家发火,于事无补,而且,咱家的主子只有一位,也只替那一位办事,便是皇上,贵嫔这般污蔑咱家与贵妃娘娘,是何原因?” 喜公公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人,宫中即便是皇后也得敬他三分,所以此刻听了尚贵嫔尖锐犀利的逼问言词,也动了火气了。 彩菱连忙打圆场,“公公莫怪,贵嫔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乱说话的,并非是质疑公公。” 喜公公淡淡地道:“贵嫔娘娘好自为之吧,咱家的话已经传到,着娘娘今日搬过去。” 说完,他行了个告退礼,便出去了。 尚贵嫔跌坐在椅子上,眼泪陡然便夺眶而出,她一把抓住彩菱的手,“你相信皇上会这样待本宫吗?怎么会呢?本宫的兄长还在沙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他怎会这样对待本宫?这不是伤了本宫的心伤了臣子的心吗?皇上怎么能这样做?” 彩菱连忙安稳道:“贵嫔先莫伤心,依奴婢看,这事十有八九是戚贵妃的意思,上次严晓天的事情也是戚贵妃从中作梗,咱们才会事败。” 尚贵嫔连忙点头,眸中里迸发出恨意,“对,一定是她,她就是担心兄长凯旋归来,本宫会被晋封妃位,在这后宫之中,眼下最得宠的便是本宫,她自然要极力打压。” 彩菱道:“对,就是这样的,那凝拂宫地处幽静,环境优美,装饰也是十分奢华,虽不如皇后娘娘的慈心宫,却也相去不远,所以皇上才会让娘娘去凝拂宫的,因为,皇上是天子,肯定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皇上同意戚贵妃的安排,是因为皇上真觉得凝拂宫比苏和宫好,对皇上而言,这是对贵嫔的恩赐,所以,今日怎也得先搬过去,再图后计。” 第32章 假孕 尚贵嫔听了彩菱的分析,又想起前阵子皇上对她确实是宠爱,彩菱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的,心里这才安定了一些。 虽然此事还有很多疑点,但是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只能是安排搬宫事宜。 苏贵嫔那边也知道皇上着尚贵嫔搬宫了,她先是开心,继而又担心,“以尚贵嫔的为人,只怕此事没完。” 清河对她的前怕虎后怕狼性格已经很了解,也觉得很无语,她什么都没说,却知道,事情开始有一个逆转了。 她喊来小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要这样说?可这分明是皇上的旨意,怎能说是贵妃娘娘的旨意呢?若被人查出,公主您也脱不了干系。” “你只需要有意无意地把话透露给石青知道就行,放心,没有人会去追查,因为此事传出去之后,只会成为尚贵嫔的心结,她会与戚贵妃结怨,虽说她们两人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但是一直按兵不动,而我,却要把她们两人的矛盾激化,或者是提前闹翻。” 小绺如今对她是十分拜服,听了她的分析,也不问其他,便出去安排了。 且说尚贵嫔搬到凝拂宫后,大白天的见凝拂宫确实是比苏和宫精致奢华,心中稍安,而且,这凝拂宫还没其他人住,确实落得安静,也就暂时不闹。 可到了晚上,便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寝宫外的竹子被吹得沙沙作响,而不知道哪里也有“呜呜”凄厉的叫声传来,宫中各人吓得一夜不敢睡,有人在半夜看到白影飞来飞去,尚贵嫔自然也难以入眠,辗转了一夜,翌日醒来,听得宫人说昨夜看到白影,吓得她脸色越发的苍白。 早饭吃不下去,勉强吃了几口,胃部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连连干呕几声,彩菱取得痰盂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吐得一地都是了。 彩菱连忙命人进来伺候,扶着尚贵嫔走到贵妃榻上躺着,担忧地道:“总是这样呕吐也不是办法,要不,请御医过来瞧瞧?或许是真有喜了,吃这些药也不知道会不会损害了龙胎。” 尚贵嫔吐得没了力气,听了彩菱的话,顿时后怕起来,急忙让彩菱去请御医。 而且,若真的是喜脉,她便可以借着在凝拂宫无法入眠的借口,跟皇上说搬回苏和宫,让苏贵嫔那贱人搬来凝拂宫。 请来的是妇科圣手长御医,他约莫四十上下,在太医院已经三年多了,是个挺机灵又稳重的人,一贯是他替尚贵嫔请平安脉的,往日也得了不少尚贵嫔的好处。 彩菱遣走宫人,对长御医道:“长大人,此番请您过来,是想让您替贵嫔娘娘把把脉,看是不是喜脉。” 长御医一怔,看向半躺在贵妃榻上的尚贵嫔,见她神色倦怠,脸色苍白,手抚在小腹上,俨然一副孕妇的状态。 他上前行礼,后把脉。 尚贵嫔瞧着聚精会神的长御医,见他久久不说话,只是沉吟着,换了一只手继续摸脉,她不禁有些着急了,“你倒是说话啊?本宫是不是梦熊有召?” 长御医缓缓地松手,白净的脸上有一丝为难,“回贵嫔娘娘的话,娘娘脉象平和,稳健有力,可见娘娘身体是极好的。” 尚贵嫔不禁怒了,“答非所问,你倒是说啊,本宫是不是有喜了?” 长御医缓缓地摇头,“微臣并未诊出喜脉来。” 尚贵嫔眉心一跳,声音陡然扬高了几度,“什么?不是喜脉?这怎么可能?本宫的月事已经迟了将近大半个月了,而且,这连日来,日日呕吐,跟本宫怀孝如的时候一样的症状,怎么会不是喜脉呢?” 这尚贵嫔虽说一直没请御医,但是她心中却有数,认定了自己是怀孕了,因为这么多年来,她的月事从没有不准的时候,这个月已经迟了那么久,加上皇上之前一直翻她牌子,怎么可能不是怀了呢? 彩菱也有些失望,对长御医道:“是不是诊错了?要不,再诊一次?” 长御医摇头道:“微臣虽说医术不精,却不会诊错脉象,喜脉并不难断,微臣不会断错的。” 彩菱不甘心地道:“但是,贵嫔最近一直呕吐,这难道不是怀孕的症状吗?” 长御医怔了怔,“贵嫔是否还在服用懿礼公主给的方子?” 尚贵嫔道:“没错,本宫还在服用,有问题吗?之前问过你,你说这方子没有不妥的。” “这方子虽说是有美颜去毒的功效,但是长久服用或者服用过量却会损人体质,一般来说,服用十五日左右就要停止了,算起来,贵嫔服用这药也有十几日了,该停了。”长御医道。 尚贵嫔伸手抚摸脸颊,眼底有说不出的失望,“只是,这方子是挺好的,能多服用几日吗?” “最好不要,因为这里面催吐的一味药是瓜蒂,瓜蒂有祛痰祛湿的功效,但是也是有微毒的,不能长久服用。”长御医警告道。 “微毒?”尚贵嫔吓了一跳,陡然大怒,“那小贱人竟敢给本宫下毒?” 长御医解释道:“不,这瓜蒂虽说有微毒,却也是一味中药,只是不能长期服用,事实上,是药七分毒,很多中药都会有其毒性,只是,搭配得当,便能取其功效去其毒性罢了。” 尚贵嫔听了长御医的话,沉吟了半响,倏然抬起头,看着长御医,“记住,本宫是有孕了,你也得这般去回皇上。” 长御医惊得瞪大眼睛,“这……” 尚贵嫔冷狠地道:“你只管回皇上去,本宫自有安排,至于你……” 她盯着长御医,“你受本宫大恩,自当知道怎么做怎么说,本宫对待忘恩负义的人,一贯是下手狠辣的。” 长御医听得额头冒冷汗,“贵嫔娘娘有什么打算吗?请先告知微臣,好让微臣做个完全的准备。” 尚贵嫔抬起头,面容阴狠恐怖,“不知道长御医可曾听说过凝拂宫闹鬼一事?本宫不能住在这里,本宫必须要离开凝拂宫回到苏和宫去。” “可若皇上命其他御医来诊治,此事便穿了。”长御医担心地道。 “一向嫔妃有孕,若无其他事,都只会指定一人诊治调理,不会再让其他御医过来,而且,你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又一直为本宫把平安脉,本宫会跟皇上说只认你一人,你少担心就是。” 第33章 封妃事宜 长御医却还是担心,“只是,娘娘并非有孕,就算前两三个月能瞒得过,这肚子却是瞒不过的,而且,十个月后,去哪里找个孩子?” 尚贵嫔冷冷一笑,“这孩子能不能过得三个月还是未知之数。” 她伸手勾了勾,示意长御医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长御医吓得脸色惨白,久久不能说话。 尚贵嫔察言观色,知他心中不情愿,遂冷哼一声,“此事由不得你了,若想官途亨通,一家大小平安无事,便遵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吧。” 长御医额头大滴大滴地渗出汗珠,他慌乱地伸手擦了一下,他听得懂尚贵嫔的威胁,知道如今不答应也只能是答应了,“是,微臣明白。” 尚贵嫔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阖宫震惊。 戚贵妃几乎没把手中的白瓷杯捏碎,“竟还真让她怀上了!” 沧月道:“娘娘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小乔也禀报过,说她月事迟了许久。” “她如今才让消息传出来,可见是想离开凝拂宫。” 沧月道:“尚贵嫔娘家势力滔天,本来要扳倒她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如今她兄长出征,加上有孕的消息传出,皇上一定会对她另眼看待,离开凝拂宫,是迟早的事情。” 戚贵妃沉凝许久,道:“那苏贵嫔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白费了本宫抬起她,只是,懿礼却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不再畏畏缩缩,看她如今行事,颇有些大将之风,只可惜,即将要远嫁北漠,否则还能用一用的。” 沧月也觉得奇怪,“懿礼公主确实和往日不一样了,这人死过一次之后是不是都得转性子?那尚贵嫔往日总是欺压她们母女,若是懿礼公主争气点,不被和亲到北漠,确实是一把挺好用的利刃。” 戚贵妃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下,却又摆摆手,“嗯,那也是她的命。” 沧月的话让她动了一动心思,但是,犯不着这样帮着懿礼和苏贵嫔,而且,这个时候与尚贵嫔起冲突,不是好时机。 消息传到苏和宫的时候,清河正手抱着血狼站在桂花树下,听了小绺的话,她只是微微一笑,“知道了。” “公主不担心吗?”小绺见清河神情淡定,似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这尚贵嫔如今有孕,皇上必定看重,到时候会搬回苏和宫都不定的。 “又不是我怀孕,有什么好担心的?”清河抚摸着血狼脑袋上雪白的毛发,笑容更深了。 小绺疑惑地看着她,是越发弄不明白公主的想法了,公主和以前真的有很大的分别。 清河缓缓地收回眼睛,看着小绺,“石青这两天有什么动静吗?” 小绺轻声道:“奴婢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透露给石青知,迁宫一事是戚贵妃的意思,方才,奴婢见她偷偷地出去了。” “嗯,那就好!”清河微微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其实,”小绺迟疑地看了清河一眼,“奴婢不明白,既然公主知道石青是内奸,为何还要让她留在贵嫔娘娘身边?” 清河反问,“如今这苏和宫中,有几个奴才不是尚贵嫔的人?” 小绺吓了一跳,“公主的意思是说,贵嫔娘娘和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尚贵嫔的人?不,奴婢发誓,奴婢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清河笑着宽慰,“我没有怀疑过你,放心吧,这苏和宫的人早晚是要换掉的,至于石青,留着也无妨,横竖母妃没有什么害人的想法,石青套不到是料过去,相反,还能为我们所用。” 小绺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危机四伏,心中一时惨然,尚贵嫔这般霸道狠毒,娘家势力又大,她要对付公主和贵嫔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她婉转地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清河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石青果然是去了凝拂宫,把所听到的消息告知了尚贵嫔。 尚贵嫔咬牙切齿地道:“本宫就知道是她的意思,只可惜,如今本宫还不能与她抗衡。” 彩菱问石青,“苏和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石青道:“回贵嫔的话,苏贵嫔一直都深居简出,而且很奇怪,自从封了贵嫔之后,她一直都长吁短叹,晚上也睡不踏实,奴婢守夜的时候,听到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尚贵嫔冷哼一声,“那是自然的,她的福分有这么大吗?封了贵嫔与本宫平起平坐,她能心安?” “而且,苏和宫的小主们过来给她请安,她都不敢受的,与人家平礼相见,这传出去真是让人笑话。”石青十分轻蔑地道。 “畏畏缩缩,卑微惯了的人,就是让她翻身做主子,她都心虚。”尚贵嫔打发她去,“你继续盯着她,有什么异样过来禀报本宫。” “是!”石青迟疑了一下,又道:“那,奴婢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伺候贵嫔娘娘?” 彩菱推搡着她,“你且去吧,此事自有安排。” 说着,她往石青怀里塞了一锭银子,又问:“对了,懿礼公主有没有什么异样?” 石青摇头,“懿礼公主自从上吊自尽一次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在宫中也不大爱说话,只是皇后娘娘似乎很爱重她,已经连续三次命人赏赐东西下来了。” “她不足为惧,马上就要和亲的人了。”尚贵嫔让彩菱不要多问,赶紧打发了石青出去。 喜公公告知皇帝说尚贵嫔有孕之后,皇帝并没有表现得太开心,甚至有些诧异,确实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虽说是喜事,但是,皇太后那边便先不要说。” “皇上,这是为何啊?皇太后正因为清河郡主的事情伤神卧病,若听到这等喜事,怕是会冲淡了悲伤,让皇太后重新振作起来呢。” 皇帝乜斜了他一眼,“话太多了,掌嘴。” “是!”喜公公往自己的嘴巴狠狠地打了两下,赔笑道:“主子息怒。” “去慈心宫向皇后报喜,然后问问皇后的意思。”皇帝道。 喜公公一向在他身边伺候,自然能揣测圣意,但凡后妃有孕,都要晋封,等诞下皇子公主之后,再酌情加封,所以,此刻皇帝说问皇后的意思,便是晋封一事了。 “是,奴才马上就去。”喜公公道。 只是,他走了两步到门口,又回头问:“那,如今贵嫔有孕,住在凝拂宫是不是有些不妥?” 皇帝头也没抬,淡淡地道:“有什么不妥的?鬼神之说朕从不相信,去吧。” “是!”喜公公退了出去。 第34章 宁郡王夫妇 皇后得知尚贵嫔有孕一事,也十分开心,连忙召了礼部尚书入宫,着加封事宜。 皇帝看过礼部尚书和皇后挑出来的封号,然后摇摇头,道:“封为慎妃吧,让她事事谨慎。” “是!”礼部尚书得令,便退了出去。 封妃一事传出去之后,乐坏了尚贵嫔,终于问鼎妃位了,但是,这远不是她最终的目标。 加封事宜在八月进行,但是,如今因着尚贵嫔有孕,凝拂宫一切都按照妃位的规格对待了。 而之前的禁足令,也被解除,皇上亲自去了凝拂宫看了她两次,让她安心养胎。 恩宠一如之前,甚至比之前更炽,确实让尚贵嫔得意忘形,但是她也不免担心,因为,这肚子始终是假的。 七月十三,北漠迎亲使者团到了,皇帝下旨,在万寿宫设宴,款待使者,令皇亲和百官参加。 使者团是提前抵达的,婚事本商定九月,不过,使者团来到也并非只为迎亲而来,为了促进两国邦交,使者团带来了北漠的数千铁骑交换粮食种子和织布技术,所以,逗留俩月左右,再把懿礼公主迎娶过去,时间上也吻合。 楚瑾瑜下午便来了,先是给苏贵嫔请安,然后,与清河走到苑子里,道:“小王得知,宁郡王夫妇今夜也会入宫。” 清河本还想问他母亲的病情,听得他说父母会入宫,心情很激动,想起前事不免百感交集,“母亲病情好些了吗?入宫兴师动众,怕不怕太操劳?” “雪山人去为她诊治过,已经没有是大碍了。”楚瑾瑜淡淡地道。 清河怔怔地看着他,对他所作的事情有些意外。 楚瑾瑜笑笑,“不必言谢,小王说过,力所能及的的事情,小王一定会做,毕竟,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船上。” 清河便不再说一个谢字,问道:“我父母对我的死,可有怀疑?” 楚瑾瑜道:“只能说,元肃这个人很有心计,他的场面功夫做得很好,虽说在你三七没过的时候便娶了李湘语,但是他对你父母说这是你临终前吩咐的,怕无人照顾煊儿,你父母见煊儿痴痴呆呆的,又见李湘语对煊儿确实视若己出,也就不说什么了。” “真好。”清河眸光含恨,怔怔半响说不出话,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楚瑾瑜却听出了极恨极恨的意味。 他继续说:“元肃在你父母面前说无法忘怀你,本是不愿意娶李湘语,甚至说娶了她至今还没圆房,痛哭流涕地诉说对你的思念之情,你父母见他痴情,反而安慰了他这个因丧妻而伤心的汉子。” “他今晚也会入宫吧?”清河问道。 “自然的,正二品的大将军,皇上又属意他护送你到北漠,他自然是要入宫的。“ 楚瑾瑜瞧着她,“你也不是头一次见他了,相信你可以控制得很好。” 清河知他特意前来,便是提醒她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她深呼吸一口,道:“放心吧,如今宫中的事情还没解决,我不会乱了分寸的。” 楚瑾瑜点点头,“那……你父母那边,需要跟他们透露点什么吗?” 清河迟疑了一下,她确实很想让父母知道她还活着,但是,现在不是好时机,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危机四伏,若父母知道,定必不顾一切护着她,反而会乱了她的计划。 “不了,但是我想与他们独处一会,不知道你能否安排?”清河问道。 楚瑾瑜爽快地道:“你放心,我会尽量安排的。” 清河看着眼前这张温润俊美的脸,想起他的那些心计,虽说有些心寒,却不免为他对她的善解人意感动。 “谢谢!” “小王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个字。”他说着,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神色有些犹豫,“前些日子,皇太后召我去她宫中,问了你的事情。” “问我的事情?”清河一怔。 “她是信佛之人,并且已经皈依,虽说没出家,却是有一定的修行,她梦见你与我成亲,并且,隐隐感知你转世活着。” “那你怎么跟她说?”清河急问。 楚瑾瑜道:“小王什么都没说,她所知不多,更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露出把柄让皇太后知道,她宠爱你太过,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稍有行差踏错,便害了你的儿子害了你。” 清河知道厉害,毕竟,这对大部分人来说,重生是妖言惑众的事情,而且,这事还发生在当朝公主身上,谁知道外间会说什么? “嗯,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去吧。”清河道。 楚瑾瑜这才放心里去。 皇太后身子抱恙,本说了今晚不去万寿宫的,但是,后来万寿宫的宫人又去禀报皇上,说皇太后会出来见见使者们。 这场宴会准备的时间不足,至少给各宫娘娘准备的时间是很少的,苏贵嫔第一次以贵嫔的身份出席大场合,显得特别紧张。 清河今晚是必定要出席的,皇上也早早命人送来头面和上好的胭脂水粉,着她好生打扮一番。 懿礼公主的容颜本是极出色的,之前是因为她性子问题,畏畏缩缩,不敢正眼看人,才会显得小家子气。 如今的清河自信满满,脸上红润光泽,底子的姣好全部呈现出来,再稍作打扮,便出色得如耀眼的星子。 苏贵嫔看着这般出色的女儿,一时欢喜一时悲伤,欢喜是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悲伤的是这女儿命苦,马上便要和亲到北漠去了。 清河让苏贵嫔先去,她在宫中再等一会儿才过去。 苏贵嫔问缘由,她说今晚只要是见使者团,她是和亲公主,姗姗来迟才显得矜贵。 苏贵嫔觉得有理,便领着宫女们先行过去,只留下小绺在苏和宫。 苏贵嫔走后,清河站在院子里等候,忐忑不安又着急万分地看着外面,楚瑾瑜答应让她与父母相处一会,这苏和宫是最合适的地方,楚瑾瑜应该知道的。 果然,等了片刻,便见楚瑾瑜领着宁郡王夫妇进来,楚瑾瑜进门见到清河便抱歉地道:“公主,请恕小王无礼乱闯,小王方才不小心弄脏了郡王妃的衣裳,不知道公主能否借出贵嫔的衣裳让郡王妃先换上?” 第35章 使者团到 清河抬头,映入眼帘中的两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容,几乎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张张嘴,竟喉头哽咽,无法成言,比上次见到煊儿还更激动。 宁郡王夫妇上前见礼,“参见懿礼公主。” 清河急忙上前,托住宁郡王的手,眼圈一阵阵的发热,声音沙哑地道:“郡王不必多礼,两位请进去。” “叨扰公主了。”宁郡王歉意地道。 清河握住郡王妃的手,本来丰润的母亲,如今却变得瘦骨嶙峋,这才过去多少天啊?她一定为自己的死伤心太过了。 清河心中悲愤,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此刻对元肃的恨意,到达了巅峰,她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 “公主?”郡王妃不安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拍拍清河的手,“没事吧?” 楚瑾瑜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圆场道:“公主见到两位,一定是想起了郡主,郡主往日和公主有过私交,感情还颇为深厚。” 他说着,用警告的眼神看了清河一眼。 郡王妃的脸稍稍变了一下,眸子变得苍凉而悲伤,“竟有这样的事情?清河从没说过。” 清河收敛心神,勉强笑了笑,抬头见郡王妃眼底蓄泪,悲伤不禁又袭上心头,只得别过脸,轻声道:“是的,当年,清河郡主入宫的时候,曾救过我一次,自此我们便相交,她几乎每次入宫,都会来与我说一会儿话,方才见到郡王与郡王妃,一时想起清河姐姐来,心里感触,忍不住情绪反倒惹郡王妃伤心了。” 郡王府所有人都避免在郡王妃面前提起清河郡主,怕触痛她的心让她伤心难过,郡王妃怕夫君担忧,一直都压抑自己的情绪,如今听得懿礼公主这样说,她怎也忍不住了,伏在宁郡王的肩膀上便痛哭起来。 清河见母亲伤心落泪,自己又怎忍得住?楚瑾瑜怕她情绪失控,握住她的手,轻声却严厉地道:“大局为重!” 清河泪眼看他,见他面容严峻无情,眼底却有一丝担忧着急,她深呼吸一口,确实,宫中人多口杂,若传了出去,只怕有心人大做文章。 她忍住悲伤,对宁郡王道:“郡王爷,实在不好意思,我一时没能忍住难过,惹得郡王妃这般伤心。” 宁郡王虽理智,但痛失爱女之情到底是煎熬,见两人哭得这般悲伤,心中一时黯然,“公主对清河的厚爱,微臣感激不尽。” 清河控制住要扑进宁郡王怀中痛哭的冲动,转身道:“小绺,带郡王妃进来。” 小绺已然在一旁看呆了,听得清河的吩咐,急忙上前道:“郡王妃,请。” 郡王妃抹去眼泪,跟着小绺与清河进去了。 清河在苏贵嫔的衣柜里找出一件不曾穿过的比较素净的衣裳给郡王妃,“小绺,伺候郡王妃更衣。” 小绺扶着郡王妃走到屏风后面,清河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她深呼吸几口,知道今夜还有考验,不能沉浸在悲伤中。 郡王妃换好衣裳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了,只是眼睛依旧红肿,她微微福身,“谢谢公主。” “郡王妃,节哀顺变,自己的身体为重,相信清河姐姐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郡王妃为她伤心损了身体。” “难得公主还念着这一份情,妾身感激。”郡王妃又再福身。 清河不忍见她一直对自己行礼,道:“宴会马上开始了,我们一起同行过去吧?” “好!”郡王妃深呼吸一口,又拿出手绢擦拭了眼角,“公主请!” 宴会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因着有外国使者团在,所以王爷皇子们纷纷出席。 太子是皇后所出,娶了高侯爷的孙女为太子妃,太子妃出自大家,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是太子的贤内助。 而今晚的主角注定是清河,懿礼公主,所以当一袭月牙色宫裙的清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都屏息凝望。 在座的许多人原先不曾见过懿礼公主,只是听过其名,知道她是宫女所生的,不受宠,所以,这一次的和亲人选落在她头上,大家也觉得毫无悬念,毕竟,这离家去国的,但凡出身高贵点的公主,都不会被选中。 只是,他们却不曾想过,这不受宠的宫女所生的懿礼公主,却是这般的出色美丽,她在人群中徐徐而来,仿若下凡的仙子,清丽脱俗又高贵大方。 而那些见过懿礼公主的人,也是眼前一亮,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仙子一般的人物,竟是那畏畏缩缩的懿礼公主。 皇帝也怔了一怔,甚至招了喜公公俯身,“这确定是朕那胆小怕事的女儿?” 喜公公微笑,“皇上,公主长大了。” 皇帝叹息一声,“是啊,一眨眼,都长大了。”看似是无尽的叹息忧伤,但是皇帝却没半点伤感,他得意地瞧了北漠迎亲使大人祁王爷一眼,仿佛是在说,看朕没有辜负你们北漠皇帝,给了你们最出色的一个女儿。 祁王爷凝望着清河,之前他得知懿礼公主乃是宫女所生,有些不满意,并且在皇上面前提过,不过如今见了清河,他舒心一笑,总算是满意了。 楚瑾瑜看着被宫人拥簇前来的清河,想起她的前世今生,作为血狼的主人,他自然知道清河的来历,只是,这般出色的一个女子,却总是经历劫难,为清河郡主的时候,还惨死在挚爱的夫君手中。 他心底涌起对自己的反感和厌恶,这样的女子,不该再牵连她下水,因为跟着他走,意味着前方劫难重重,危险重重。 只是,他的心,却不能有一丝柔弱,他早就心冷如铁了。 清河上前见过皇帝与皇后,再见过戚贵妃,皇帝含笑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与皇后一左一右。 这并非是无上的光荣,因为,今晚这场宴会是为她准备的,所以没有僭越这个说法,只感念她以一生的幸福换取两国和平。 这是一场葬送幸福的宴会。 至少,在众人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而这一幕,自然也会做给使者团看的,让使者团知道,这懿礼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在宴会上,是可以与帝后同坐的。 清河留意到元肃与李湘语也来了,他们二人就竟坐在爹娘的旁边。 清河冷眼看着元肃对母亲嘘寒问暖,神情像极了一个孝子。戏演得真好,难怪自己会被他所欺骗。 “皇太后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清河收回眼光瞧了过去,便见宫人拥簇着一顶肩舆来到。 一身黑色镶福暗纹锦缎金银错绣万寿菊礼服的皇太后坐在肩舆上,高髻上插着如意簪子,耳坠点缀着祖母绿耳钉,脖子上挂着一串金丝楠木佛珠,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装饰,仿佛一个清修的出家人,却不怒自威,仪态尊贵。 第36章 北漠挑衅 众人起来拜见,北漠的祁王爷站起来,走到肩舆前,伸出手,“请皇太后恩准小王请皇太后上座!” 皇太后曾摄政三年,皇太后摄政期间,曾与北漠的圣祖皇帝达成和平协议,圣祖皇帝驾崩后,继任的北漠皇帝毁约兴兵入侵,于三年前,战事停歇,两国再次达成停战和平协议,所以,才有现在的懿礼公主和亲稳固两国关系的事情。 祁王爷此番来大梁,是代替皇帝迎亲,也代替皇帝与大梁再次签订和平协议,所以此举,便是以北漠皇帝之尊在告知大梁皇帝,当日确实是北漠皇帝的错,皇太后当年,是北漠与大梁的功臣,圣母。 皇太后微微一笑,把手放入祁王爷的手中,“劳王爷大驾,哀家心中惶恐啊。” 只是,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却顺着祁王爷的力度下来了,并且任由他牵引自己走到上座,可见,她受得起北漠祁王爷的这个大礼。 “是小王惶恐!”祁王爷扶皇太后入座之后,再单膝下跪,以参拜北漠皇太后的礼仪参见皇太后。 “稷儿,快扶王爷起来!”皇太后道。 稷儿,李稷,当今太子,让大梁的太子去搀扶祁王爷,也算是皇太后对北漠使者团的重视,更是皇太后对两国和平的盼望。 一场客套之后,皇帝发言,对北漠也以兄弟国来称呼,是给足了北漠面子。 清河留意到楚瑾瑜一直盯着祁王爷的方向看,她也下意识地看向祁王爷,却发现祁王爷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眼光十分放肆,甚至带着几分嘲弄挑逗。 清河脸色微沉,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使者的眸光竟敢如此放肆? 这中年男子气势逼人,虽说穿着五品官员的官服,但是威仪出众,霸气外露。 清河直觉此人并不简单,一个人就算再怎么伪装,身上的霸气是装不出来的,也难以掩饰。 而且,她留意到祁王爷看他的眼光也有些敬重和戒备,清河更是奇怪,祁王爷是北漠皇帝的弟弟,他怎会戒备一个五品官员?莫非,他是来找茬的? 清河的猜测没有错,酒过三巡之后,那中年男子便站起来,举起一杯酒缓步走过来,眼睛细眯,盯着清河,“懿礼公主,你马上便要成为我北漠的皇妃,这杯酒,本……微臣敬你。” 他脸上带着狂傲的表情,站立在石阶下,气势依旧逼人。 皇帝有些不悦,却依旧维持着微笑淡淡地道:“公主不胜酒力,孙大人要喝,让太子陪你喝就是。” 大梁的女子很少会喝酒的,即便喝,也是喝香甜容易入口的桂花陈酿或者黄酒梅子酒之类的,而今晚招呼北漠的使者团,北漠是出了名的烈酒国家,所以,皇帝也换了烈酒。 而孙大人是要敬公主,如今皇帝让太子陪他喝,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太子李稷笑盈盈地端起酒杯,“孙大人,本宫敬你一杯。” 太子亲自敬酒,这是何等的荣宠?只是那孙大人却不领情,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微臣稍候再敬你,容微臣先敬我北漠未来的皇妃一杯。” 太子李稷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端着酒杯站在那里,也下不来台,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皇帝脸色微沉,正欲说话,清河却微微一笑,声音清越地道:“我大梁乃是礼仪之邦,所谓天地君亲师,孙大人要敬酒,本宫便替天地受了孙大人这一杯酒。” 说完,她命太监倒酒,然后,端起酒杯缓缓走下石阶,向天举杯,躬身叩拜,然后,缓缓地把酒倒在地上。 她看着孙大人,“孙大人请饮尽,以表敬畏天地之心!” 孙大人没料到她会这样做,神情微微错愕,随即哈哈大笑,“懿礼公主果真冰雪聪明,这一杯,微臣喝!” 他仰起头,一口喝尽杯中酒,然后,啧啧了两下,略微不满地道:“这酒虽说浓烈,却远不如我北漠的烧刀子。” 清河含笑道:“喝酒只讲情义,若一味只论酒之好坏,那么,孙大人未免过于肤浅了。” 清河此言,便是在警告孙大人,大梁皇帝盛情招待,他这般不懂事,已经是触了皇帝的逆鳞。 清河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却唯独孙大人却像是不懂得,他命太监再倒酒,斟满一杯,却不敬清河,只是乜斜着眼睛盯着清河,“听闻公主的生母,是大梁皇后宫中伺候的宫女,是吗?” 他狂傲地看着皇帝,“我北漠皇帝说了,要迎娶大梁最尊贵的公主,不知道皇上送我北漠一名宫女所生的女儿,是看不起我北漠吗?” 在场的人听得此等放肆挑衅之言,顿时变色,太子李稷更是用力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厉声道:“放肆!” 祁王爷也霍然变色,厉声道:“你闭嘴!” 孙大人却没把祁王爷放在眼里,更没把太子放在眼里,冷笑一声,“怎地?微臣所言有差吗?一个宫女出身的公主,也配得起我北漠皇帝?” 皇帝刚才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冷冷地看着孙大人,却还是没做声。 清河微微一笑,眸子如黑曜石般闪耀,声音清冷,“孙大人,听闻北漠圣祖皇帝的生母,是一名洒扫宫女,孙大人瞧不起本宫,是不是连你们北漠的圣祖也瞧不起啊?” “你……”孙大人神色一僵,随即微愠道:“我北漠圣祖也是你可随便挂在口中的?看来,你们大梁并没有诚意与北漠结成友好邦国。” 清河神色凛然,眸子笼上一层寒冰,厉声道:“我大梁渴望和平的心,可昭日月,两国征战多年,边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多少战士马革裹尸,多少女子望月空叹等夫归,我父皇有见及此,怜悯两国百姓,遂令本宫和亲北漠,结两国秦晋之好,如今孙大人却不顾两国交情,一再挑衅我大梁皇帝与太子,到底是何人没有诚意结交?我父皇虽盼望和平,只是我大梁数十万将士,却受不得此等欺辱,孙大人,本宫奉劝你一句,莫要因你一时之气,一时之错,断送了无数将士的性命!” 清河此言,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皆让在座的皇亲百官们热血沸腾,就连皇帝,也不禁微微展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清河。 第37章 戚贵妃的惊鸿舞 孙大人盯着清河,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只是怪笑一声,“公主果然伶牙俐齿,失敬了!” 他端着酒杯,冲皇帝躬身,“微臣喝了几杯,一时失言,还请皇帝恕罪!” 皇帝看到现在,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他的身份并非是一个五品官员,他看向祁王爷,淡淡地道:“祁王爷,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祁王爷站起来连连躬身请罪,然后上前拖了孙大人一把,“你回去坐好,行不行?” 语气竟是有些哀求的意味,这还真叫在场的人看不懂。 清河心中明白了,但是并不点破,只是冲皇帝磕头,“父皇,儿臣方才越矩了,请父皇恕罪。” 皇帝和颜悦色地道:“此次便饶了你,下次,可不许再这样口出无状了,须知道,祸从口出,有时候说话不当,也是会断送性命的。” 皇帝看似是在跟清河说,但是实际上这话是说给孙大人听的,那孙大人听得此言,冷冷一笑,神情狂傲孤冷,捏着酒杯不做声。 清河谢恩,回到位子上坐着,皇后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清河微笑,看向楚瑾瑜,楚瑾瑜也冲她微微笑,脸上却没有意外之色,仿佛早就料到她可以应对自如。 在场的人,都对懿礼公主此举感到意外,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想不到一个深宫公主,从不曾出去见过世面,竟如此睿智聪明,对着北漠使者这般挑衅也可自如应对,可见出身并不意味着什么。 连尚贵嫔也暗暗吃惊,这懿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大并且有勇气了?刚才听她说话一套一套的有纹有路,一般妇人女子,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不过,她的担心很快就被打消,因为,就算再聪明,她始终难逃和亲的命运,一个即将和亲的公主就算再聪明再漂亮,也没用,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她幸灾乐祸地看了苏贵嫔一眼。 现场回归了和平,精致的菜肴流水一道道上来,又一道道地撤走。 戚贵妃今晚还准备了歌舞的表演,舞姬们翩翩起舞,丝竹声悦耳,在场的人沉浸在歌舞中,已然忘记了方才孙大人的闹场。 戚贵妃见众人都十分满意表演,皇上也似乎很心悦,不由得得意地扬起了笑容。 一曲歌舞罢,祁王爷举杯,对皇帝道:“早便听闻大梁是文化大国,歌舞升平,今日一见,大开眼界,大饱眼福啊!” 皇帝微笑,“王爷喜欢就好。” 尚贵嫔却在此时插嘴,笑盈盈地道:“王爷,您方才所见,不过是雕虫小技,若是贵妃娘娘可为诸位表演惊鸿舞,那才是真真的开眼界!” 祁王爷一怔,看向戚贵妃,“当真?若是真的,小王可真要见识见识。” 这后妃献舞,本是常有的事情,不管是在大梁还是北漠,都有以后妃献舞来招待贵宾的礼仪,但是戚贵妃自从被晋封为贵妃之后,她便很少跳,即便跳也只是在赋神宫跳给皇帝一人看。 而这一两年,她在皇上面前也很少跳惊鸿舞了,惊鸿舞讲究的是身段翩然轻盈,可她自从前年怀孕流产之后,身子一直很差,连续进补,补得身材丰腴,根本就没办法再跳惊鸿舞了。 所以,听得尚贵嫔的提议,她脸色微变,又见祁王爷渴望地看着她,不由得神色微僵,“王爷,本宫并非不愿意,只是,许久没跳,早已经生疏了。” 那孙大人冷笑嘲弄地道:“王爷,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岂会愿意为你舞一曲?还是快快坐下喝酒吧。” 这祁王爷本是个沉浸声乐之人,早就听说过大梁的惊鸿舞,一直想亲眼看看,只是民间会跳惊鸿舞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听得尚贵嫔说戚贵妃会跳惊鸿舞,还以为终于可以一尝心愿,想不到被拒绝,神色自然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所以,他一脸失望地道:“这样啊,那是小王没眼福了。” 皇帝是极力要促进两国友好的,所以今夜才会隆重地设宴招待,听得尚贵嫔的提议,他也并没有觉得不妥,所以听到戚贵妃不肯跳,便沉了一沉脸,道:“既然王爷想看,贵妃便当众一舞,朕也许久没看你跳舞了,着实怀念。” 戚贵妃心中暗暗叫苦,若是以前,她很乐意讨好皇帝并且在贵宾面前彰显自己的才艺,但是如今她如何还能跳惊鸿舞?即便跳出来,也是四不像的。 可皇上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令,若她再说不跳,岂不是抗旨不遵? 她只得缓缓起身,道:“臣妾遵命,容臣妾先下去换一身衣裳。” “去吧!”皇帝道。 戚贵妃走下来的时候,经过尚贵嫔面前,狠狠地剜了尚贵嫔一眼,尚贵嫔嘴角轻扬,声音夹着得意地道:“妹妹真的很想看姐姐的表演,姐姐不会介意妹妹提出这个要求吧?” 戚贵妃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只能笑笑道:“怎么会介意呢?” 说罢,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领着沧月与宫女,回了赋神宫换衣裳。 尚贵嫔玩味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阴狠地道:我便看你今晚如何出糗! 尚贵嫔的这一抹神色落入了清河的眼中,清河知道,之前命小绺对石青说的话已经凑效,尚贵嫔以为让她迁居凝拂宫是戚贵妃的意思,今晚此举,大概就是报复了。 清河静静地等着好戏开场,如果她没有猜错,戚贵妃今晚跳的这个惊鸿舞,未必惊鸿,却有可能惊人。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两人若争斗起来,那她便可以得利,至少,可以从这个漩涡中暂时抽身出来,而且,她是否能够免去和亲的命运,就看两人的战争闹得够不够大了。 乐师换了一批下去,换上戚贵妃宫中的乐师。 现场的光线昏暗了些,是宫人故意撤去一部分壁灯,就是营造朦胧优美的效果。 琴声淙淙,笛子和奏,吹出空灵之声,仿若天籁之音,绕耳缠绵。 便见琴声笛声响起之后,白烟腾起,迷住了众人的眼,待白烟消尽,一道碧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万寿殿中央,身影翩翩起舞,流云袖飞舞,在空中甩出优美惊艳的弧度。 第38章 高凌风 流云袖遮住了脸,徐徐展开,犹抱琵琶半遮面,待流云袖悉数展开,一张绝色容颜呈现在众人面前。 往日看惯了戚贵妃那张尊贵雍容的脸,却想不到作此妩媚打扮,竟是这般的出色脱俗。 舞衣轻盈,臂上缠纱,飞纱长而飘逸,随着音乐起落摆动凌空飞舞。 起脚,旋转,飞纱,如同仙子起舞一般,叫人惊艳沉迷其中。 只是,众人只看着她的舞姿,却没看到她勉强而吃力的表情。 清河却留意到了,她还是清河郡主住在宁郡王府的时候,曾经学习过惊鸿舞,知道惊鸿舞讲究的是身段轻盈,起跳旋转灵活,但是,戚贵妃如今做这些动作却是这般吃力,可见是受了身段的影响,清河敢断定,她若是跳下去,定必出糗。 果然,惊鸿舞跳到中段,戚贵妃却已经支撑不住了,这一段是高潮,随着音乐扬起逐渐升调,她需要连续旋转十六圈,达到惊艳的效果。 只是,她才转了五圈,脚下便有些凌乱。一向沉稳的戚贵妃,脸上也有了着急的神情。 清河看向尚贵嫔,只见她手中端着桂花酒,嘴角含着微笑,眼底却有一片狠毒之意。 清河不着痕迹地踢了一下伏在她脚边的血狼,血狼受惊,一下子就冲了出去,竟径直冲向正在旋转的戚贵妃。 戚贵妃吓得急忙停止,一个踉跄步退后,眼看就要跌倒,清河却飞快地奔跑下来,一把扶住了戚贵妃,先是怒斥了血狼,“畜生,吓着了戚母妃,还不赶紧退下?” 那血狼竟像是听懂人话般,畏畏缩缩地瞧了清河一眼,然后溜了出去。 清河扶住戚贵妃,手用了用力,高声道:“戚母妃,您的脚没事吧?方才见您扭了一下,怕是不能再跳了,实在是对不住。” 戚贵妃喘了一口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清河,她自然知道自己没有扭伤了脚,但是懿礼为什么这样说?莫非…… 清河说完,她惶恐地跪在地上对皇帝请罪,“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带那畜生过来的,请父皇责罚。” 皇帝以前看过无数次戚贵妃跳惊鸿舞,对惊鸿舞的每一个舞步都熟悉得不得了,事实上,方才他也担心戚贵妃在北漠使者团面前失态。想不到那畜生竟就这样冲出去解了围,让他的一颗心顿时便落了地。 “瞧你,即将要嫁人的姑娘了,却还是这般莽撞,还不赶紧扶你戚母妃坐下休息?”皇帝道。 “是!”清河扶住戚贵妃,眸光灼灼,似有所指,“戚母妃,仔细些走路,扭伤了筋骨走路怕是不方便的。” 这是提醒她走路的时候要做出真真扭伤脚的姿势来,戚贵妃明白了清河的心思,遂微微一笑,“不妨,还能勉强走路。” 说着,她在清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位子上。 尚贵嫔见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幕功败垂成,心中不由得一急,道:“这惊鸿舞就这么跳完了?若贵妃无恙,不如跳余下的部分,也免得叫王爷失望。” 戚贵妃面容一僵,冷冷地盯着尚贵嫔。 祁王爷连忙起身道:“不,不,小王深感惶恐,都是小王的错,害得贵妃娘娘伤了腿,不能再跳了。” 说完,他又赞赏地看着戚贵妃,“虽说贵妃不曾跳完,但是看了前半部分,小王已经于愿足矣,惊鸿舞,确实惊艳。” 戚贵妃收敛神情,抱歉地看着祁王爷,“本宫久没跳惊鸿舞了,有些生疏,若是往日,是可以避开那畜生的冲撞,扫了王爷的兴致,本宫深感不安。” “不,不,”祁王爷眸光灼然,“真的很好,很完美,对小王而言,已经看完了一支惊世骇俗的惊鸿舞。” 尚贵嫔咬了咬牙,眸子带着恨意盯着清河。 清河只当看不到,微微一笑,坐回了皇帝身旁。 尚贵嫔自然没这么快放弃,她道:“既然贵妃姐姐扭伤了脚,不如请个御医过来瞧瞧?若是耽误了治疗,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刚才她分明看到戚贵妃没有扭到,只是退后了一步,指不定是跟那懿礼串通的,若是御医前来诊断,便可知她是佯伤欺君了。 祁王爷方才只顾着赏舞,沉浸在美丽的旋转中,并没留意到戚贵妃是否伤了,但是此刻听得尚贵嫔这样说,不由得也着急地道:“对,得请个御医看看,若落下病根,小王一辈子都不心安。” 戚贵妃面上一急,道:“不妨,不过是扭了一下,并无大碍,回去休息两日就可以了,王爷不必愧疚。” 那孙大人似乎是看出了端倪,淡淡地道:“还是请个御医看看吧,别回头落了什么事,埋怨起我北漠的王爷来,看看大家都心安理得。” 尚贵嫔连忙附和道:“对,贵妃姐姐,您就不要再推辞了,伤势要紧,请个御医瞧瞧,耽误不了什么事的。” 她说完,又对皇帝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不该提议贵妃姐姐跳舞的,这若真受了什么伤,臣妾于心有愧,请皇上下旨,传御医过来看看,也好叫众人放心。”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尚贵嫔,眸子深幽,看不出内心的想法,只是他并不言语,仿佛是在斟酌。 倒是清河却微微一笑,“父皇,儿臣看也不必请御医了,高统领不是精通医术吗?不如便让高统领过来给戚母妃看看,也省得让人跑一遍太医院来回耽搁时间。” 高统领,高侯爷的嫡孙,如今任禁军统领,今夜由他亲自率人守护万寿宫安危。 而高统领高凌风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精湛医术,师从大国手公孙先生,此事人所皆知。 皇帝听了清河的话,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便传高凌风过来吧。” 尚贵嫔得意地扬眉,她知道高凌风不是戚贵妃的人,他只忠于皇上,而往日他行事也是不偏不倚,指定不会为戚贵妃说话。 方才她还怀疑懿礼是故意为戚贵妃解围的,如今听她这样提议,她又觉得自己多心了,那丫头应该没有这样的心机。 高凌风今年二十五岁,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也是武林中武功排行第五的高手,武功高强之余,更是精通医术,比御医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京中名媛趋之若鹜的钻石王老五。 高侯爷一家,是四代忠臣,深得皇帝器重,高凌风更是十五岁便入宫伺驾,对皇上的心思,除喜公公外,揣摩得最清楚的一个人。 第39章 骑术 高凌风一身金色的羽林郎盔甲前来,威仪稳重,面容俊美,虽不如楚瑾瑜,却也是一个风云般的人物。 清河前生与高凌风相熟,因高凌风与清河的兄长宁靖交好,来往甚密,高凌风也称清河一声姐姐,是出自真心的敬重。 “微臣参见皇上!”高凌风单膝跪地拱手见礼,腰肢挺直,这样跪着也让人有一种玉树临风的错觉。 “高卿免礼!” 高凌风谢恩站起来,面容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得俊美不已。 “贵妃方才跳舞扭了脚,因万寿宫与太医院距离遥远,一来一往费时甚多,你刚好在万寿宫,去看看贵妃的伤势要紧不要紧。”皇帝道。 “是!”高凌风应声,然后对戚贵妃拱手,“贵妃娘娘请移步!” 清河与沧月急忙搀扶贵妃起来,走到屏风后,脱了鞋子以手绢包裹住脚裸,让高凌风检查。 顷刻之后,高凌风出来,清河也与沧月搀扶戚贵妃出来。 皇帝还没说话,尚贵嫔便关切地问道:“高统领,贵妃伤势如何?要紧吗?” 高凌风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眸深如海,他心中便有数了,拱手道:“回贵嫔的话,贵妃娘娘崴了脚,并没伤到筋骨,这两日注意点活动,再配以活血通淤的汤药连服三日,可无恙。” 尚贵嫔一怔,“果真?” “是的。”高凌风道。 尚贵嫔抬头看着高凌风,眼底生满了狐疑,刚才她分明看到血狼冲过来的时候,尚贵嫔只是退了一步,怎就崴脚了? 她不甘心地问:“那贵妃现在还能再跳舞吗?” 高凌风道:“自然是不行的,贵妃娘娘如今行走也有些不方便,若再强行跳舞,只怕会留下后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祁王爷舒了一口气,“所幸贵妃娘娘没有大碍,否则小王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完,他冲戚贵妃作揖,深深一拜,“贵妃娘娘,小王真是深感不安啊。” 戚贵妃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啊?不过是意外,畜生没性,本宫躲避不及,和王爷没有关系。” 皇帝一摆手,对高凌风道:“你先下去吧!” “是!”高凌风行礼告退。 尚贵嫔坐在位子上,心有不甘,却百思不得其解,她刚才已经是盯着戚贵妃的动作了,按理说不可能崴脚的,一定是高凌风临时被戚贵妃收买了,好一个高凌风,平时看着比谁都清高,想不到最后竟还是为戚贵妃所用。 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来道:“皇上,高凌风虽说精通医术,却到底不是大夫也不是御医,为贵妃姐姐的伤势着想,还是宣御医过来看看吧。” 皇帝却仿若听不到她的话,别过脸与皇后说话,皇后温婉地倾听,笑意加深,然后又低低地回了一句,皇帝也笑了起来。 尚贵嫔尴尬地站在那里,站不是,坐也不是,但是想起本来可以让戚贵妃出糗,却眼睁睁看着她避过,怎能甘心?只得又鼓起勇气再扬高了声音道:“皇上……” 皇帝的眸光冷冷地扫过来,“怎地?你要代替贵妃跳惊鸿舞?” 声音冰冷得像冰块落地破碎,惊得尚贵嫔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站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昨日还在凝拂宫对她温软细语的皇帝。 “臣妾只是担心贵妃姐姐的伤势。”尚贵嫔嗫嚅地说了一句,眼圈已经红了,低垂着头,眼底有怒气恨意顿生。 “坐下吧!”皇帝淡淡地道。 尚贵嫔依言坐下,一声不出,抬头看着戚贵妃,却见戚贵妃眸光森冷,竟像是淬了毒一般冷狠。 她就这样挑衅地回望过去,最好戚贵妃是恨极了她,对她下手,否则,这胎儿还真没法子名正言顺地掉下来。 清河手中端着汤,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戚贵妃与尚贵嫔两人,感受着她们暗涌的狂潮,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按照原定的节目,舞姬献舞之后,便是禁军表演骑术,这万寿宫外,种植了高大的梧桐树,树与树之间的间隙很大,表演的禁军会策马从这些间隙中穿过,并且,百步穿杨。 只是,禁军还没骑上马,那北漠使者孙大人又站起来道:“我北漠女子个个精通骑术,不知道懿礼公主骑术如何?我北漠的皇妃,总不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戚丞相再也忍不住了,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大人仿佛就是在等大梁的人发火,听得戚丞相此言,他冷冷一笑,“戚丞相,下官不过是想看看懿礼公主的骑术,懿礼公主若不懂得便罢了,又不是非表演不可。” 戚丞相面容愠怒,却辩驳不得,他知道大梁的公主都没有学习骑术武术,而这位懿礼公主更是不懂,她出身不高,能短文识字已经很好了,让她下场骑马,她怎么做得来?这北漠使者着实欺人太甚了。 孙大人骄矜地看着皇帝,“皇上,素闻大梁是马上得天下的,大梁的公主总不会不懂得骑术吧?” 皇帝已经受够了他的挑衅,冷冷地道:“朕总不信你们北漠的女子都懂得骑术。” 孙大人冷冷一笑,一击手,便见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侍女走出来,此女长得瘦弱,与孙大人站在一起,竟没孙大人的肩膀高。 “秦舸,给皇上演练一下你的骑术。”孙大人吩咐道。 “是!”那叫秦舸的女子应声,便径直走向准备表演骑术的禁军,道:“这位大人,能否把马儿借奴婢用一下。” 那禁军瞧了瞧皇上,又瞧了瞧站在一旁的高凌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让。 孙大人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既然皇上不想看,那边罢了,就当我北漠的女子个个都不懂得骑术,只懂得绣花扑蝶吧。” 这般挑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大梁皇帝额头青筋跳动,手捏住杯子,道:“让她去吧。” 禁军拱手退开,心中却轻蔑地道:这马儿性子很烈,你一个小小的女子,怎能驯服这样的高头大马?且看你从马上掉下来的时候,便知道厉害。 孙大人击掌笑道:“秦舸的骑术在我们北漠,已经算是很差的了,若有什么错漏丢脸的地方,请皇上与诸位大人见谅。” 第40章 一再挑衅 众人听得此言,都拭目以待,大家都希望看到秦舸堕马,因为只有这样,那使者才不能一直讥讽大梁的公主。 只是,那秦舸走到马儿身边,轻轻地抚摸着马头,本来马儿一直仰头呼气,在秦舸的抚摸下,却陡然平静下来,马头稍稍低了一些,眸中的煞气也尽敛。 面容尖瘦的秦舸微微一笑,走到马旁,轻轻地拍了一下马身,然后一个翻身,骑在了马背上,翻身上马的姿势十分优美,并且迅疾,在场的人几乎看不清她是如何在一瞬间上了马背的。 小小的身子骑在高大的马背上,显得很突兀可笑,但是,没有人笑,因为,这是北漠对大梁的挑衅,此女若不堕马,大梁没有一位公主可以迎战。 只是,在场的人也没太看好秦舸,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子,如何策马从梧桐树中穿插数次?而且,最后可还得弯弓射箭,这小小的女子,怕是连弓都弯不到吧? 在场的人除了元肃高凌风宁郡王等这些战将之外,几乎都没看好秦舸,只等着看秦舸的笑话。 但是元肃与高凌风却明白,光从秦舸翻身上马到顺手挽起缰绳一系列动作,便知道此女精通骑术,而且,从她的脚法,轻盈身段可知,她是内功高手,弯弓射箭对她而言,没有丝毫的难度。 清河盯着秦舸,脑中忽然闪出一个人来。那年她入宫见皇太后,曾听皇太后说过北漠有一位女将军,叫秦舟,而非秦舸,不过想来,名字是可以换的,秦舟秦舸,大概是同一个人。 秦可乃是北漠战将,身材虽瘦小,却有天生神力,用兵如神,决胜千里,因有她坐镇边关,所以,这几年无人敢入侵北漠。 这一次不过是迎亲,为何要派遣秦可来大梁?北漠的皇帝到底有什么阴谋?这一场和亲,是和平的开始还是战争的开始? 正思虑间,便听得秦舸呵斥一声,策马扬鞭,马儿仰天长嘶一声,撒腿便跑。 秦舸身子微微向前倾,弯曲着双腿,膝盖与小腿内侧贴住马身,至于如何用力控制,旁人看不出,精通马术的元肃与高凌风却知道。 高大的骏马从第一根梧桐树间隙中穿过,看似高大壮健的骏马在她的驱使之下竟灵活无比,像是知晓她的心意一般,顷刻又穿过第二株。 第三株与第四株之间很窄小,而且有枝叶横生出来,藤蔓缠绕形成一个拱门,要从这里穿过,要把身子弯倒,或者后仰贴住马背,但是这样一来,意味着重心会有所转移,若骑术不精的人,有可能会在这一关堕马,就算不堕马,也会牵扯藤蔓,或者被藤蔓上的荆棘刺伤。 只见秦舸在接近藤蔓营造的拱门时,身子倏然后倾,然后一个旋转,在迅疾的奔跑过程中,她倏然在马背上消失。 众人惊呼,是堕马了吗?但是马蹄扬起的灰尘朦胧,却不见地上有人。 穿过拱门,她又突然出现在马背上,并且挺直了身体,脸上尽然是自信的表情。 众人不禁诧异,刚才分明不见了她,她到底躲在哪里了? 清河自然知道刚才她在过拱门的时候,身子藏在马腹中,这高难度的动作,除了要精湛的骑术之外,还要有内力配合,否则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尘埃飞扬中,只见她穿过了最后一株梧桐树,站在旁边的禁军抛起弓箭,她一手接过,双腿夹住马腹,拉弓,俯身,凝眸,开弓一射,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势如破竹,直直钉在了箭靶的红心上。 这自然不是百步穿杨,受地方限制,拉弓引箭的地方与箭靶相距也不过五丈,但是因高速奔跑,又没有时间瞄准,变数颇大,所以能穿透红心,已经是很厉害了。 众人惊呼而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来还想着她能堕马,就算不堕马,也未必能射中箭靶,可如今人家不仅没有堕马,并且还一箭中了红心,可见骑术与箭术都十分精湛。 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子,能有这样的骑术箭术,怎不叫人震惊? 就连皇帝,也看直了眼,据他所知,禁军中许多人都未必能做到,禁军骑术了得是自然的,但是要在高速奔跑中射中红心,却没几个人能做到。 秦舸策马回来,翻身下马,落马的时候,地上竟不起半点尘埃,她躬身对皇帝道:“奴婢献丑了。” 孙大人得意一笑,“你退下吧!” “是!”秦舸退回北漠使者团后站立着,双手垂下,脸上不卑不亢,仿佛刚才做了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孙大人得意地看着清河,“懿礼公主,该你了。” 皇帝淡淡地道:“女子讲究的是温恭贤良,至于武术骑术,不过是多余的。” 孙大人一脸的不赞成,“皇上这样说,微臣可就不敢苟同了,北漠女子,从军的有男子的一半,一样沙场杀敌,建功立业,懿礼公主以后身为我北漠的皇妃,总不能连骑马都不懂吧?若是这样,又有什么资格做我北漠的皇妃?如何与我北漠皇帝马上看天下?” 皇帝冷冷地睥睨着他,“孙大人此话何解啊?” 孙大人淡淡地道:“微臣并没特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大梁是否敷衍我北漠,这懿礼公主出身低下不说,不懂武功也就罢了,却连骑术都不懂,简直就一无是处,我北漠如何能要这样的皇妃?看来,大梁并无心与我北漠联姻,无心与我北漠签订和平协议,既然如此,我们北漠,又何必强人之难?” 祁王爷顿时站起来,厉声道:“够了,你还要闹到是什么时候?” 孙大人冷眼睨了祁王爷一眼,“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只有你们这样的傻子,才会真的相信大梁有心与我北漠交好,这懿礼公主是极不受宠的,大梁皇帝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怕人刚嫁过去,大梁的兵马也会兵临城下。” 在场的人总算看明白了,祁王爷与这位孙大人政见不一样,之前也听说过北漠有主战派与主和派,这祁王爷是主和派的,那么,这孙大人大概就是主战派的了。 那么,北漠皇帝同时派两派的人出使大梁,是什么意思?北漠皇帝对和亲结成友好联盟一事,也抱着怀疑的心态? 皇帝本来怒极,但是如今却不得不深思了。 第41章 清河骑马 大梁如今的处境很不妙,外有鲜卑来犯,内有乱党作祟,西面有西临国虎视眈眈,若再与北漠结怨进而动兵,那么,大梁不出三年,便分崩离析,国破家亡。 这也是皇帝今晚一直忍气吞声的原因。 而如今,却也不能不继续忍下去,纵然他有一万个冲动想杀了这个孙大人,但是,精明的皇帝已经知道这个孙大人到底是谁了。 能这样不把祁王爷放在眼里,又一身的煞气,只怕此人就是北漠的镇国王爷冷傲天了。 面对镇国王爷的咄咄逼人,皇帝却一时没能应对,不由得沉冷地盯着他,任由祁王爷与他对峙。 然而,清河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笑盈盈地走下去,对镇国王爷道:“孙大人,本宫虽不精通骑术与箭术,但是,也愿意一试。” 清河还没出嫁的时候,便得兄长宁靖与高凌风教导骑术与箭术,方才秦舟所做的,她虽未必能做到,但是,相信穿过梧桐树到射箭,都可以一气呵成,只是没有办法中红心。 本来不愿意再今日的场合锋芒毕露,但是如今看来,她已经是势成骑虎了,只求一会儿能中箭靶,别把箭射落了地就行。 “懿礼!”皇帝低喝一声,“你并不懂得骑术。” 清河微微躬身,“父皇莫要担心,儿臣虽不精通,但是也愿意跟秦将军学习,还请秦将军多多指教。” 她说完,径直走到秦舸面前,微笑着道:“久仰大名了,秦将军!” 皇帝与百官疑惑地看着清河的举动,秦将军?什么秦将军?不就是一个婢女吗? 秦舸一向冷静的面容微微诧异,她的大梁话并不十分流畅,“公主说什么?奴婢不懂!” 清河却不与她绕圈子,“如果本宫没有看错,将军便是北漠名动天下的女将军秦舟,方才将军的骑术与箭术,真令我等大开眼界,一会本宫若有不当的地方,还请将军赐教!” 众人一片哗然,这侍女竟然就是北漠的女将秦舟?刚才那孙大人不是说只是一个奴婢吗?让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与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比试,也亏他们做得出来。 秦舟没有做声,只是拿眼睛瞧了瞧镇国王爷冷傲天。 冷傲天怪笑一声,“公主好眼力,不过,既然公主决定要比试一下,那就请人替公主牵马吧。” 清河扬唇一笑,“不必再牵,就用方才秦将军骑过的马吧,马儿有记性,知道要从何处穿过,本宫便借一下秦将军的光。” 一般烈马,都不会短时间内接受两个主人驱使策马,清河此举,十分愚蠢,至少,在众人看来,是十分愚蠢并且不懂烈马。 “公主确定?”冷傲天眸光闪烁着嚣张。 “是的,不过,本宫要问高统领借一样东西!”清河说着,径直走到高凌风面前。 高凌风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公主要问微臣借什么?” 清河轻声道:“马燃香!” 高凌风整个人惊住,定定地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年年少,曾与宁靖两人研制马燃香,这是一种驯服烈马的香,只要染了一些在手上,便能让暴躁的烈马顿时变得顺服乖巧,而且,还能激发马儿的潜能,听从主人的指挥。 但是,这种马燃香,只有宁靖清河与他三人知道,而且三人都说过,不会把此香外泄,就连元肃,都不知道有马燃香。 “高统领!”清河声音微微压低,“马燃香你应该是随身携带的。” 马燃香除了可以驯服马儿之外,还能安神宁气,作为熏香佩戴在身上,所以,这些年,高凌风都佩戴着马燃香的香包,用以镇定心神。 “高卿,公主要借什么,尽管借就是。”皇帝虽不知道清河要什么,但是见她胸有成竹,又想起方才她对镇国王爷的一番辩驳,心中竟莫名地对她有信心。 而且,就算输了,输给秦舟,也不丢脸。 高凌风躬身道:“是,皇上!” 他从怀中取出香包,递给清河,“公主知道怎么用吗?” 清河微微一笑,打开香包,把手伸进去搓了一下,让双手染了香气,然后把香包还给高凌风,“谢谢!” 她转身,看向镇国王爷,“孙大人,本宫从小习文,对骑术不精,此番也不过是向秦舟将军请教,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孙大人与秦将军为本宫指出,好让本宫精进骑术。” 镇国王爷冷笑一声,“公主谦虚了,马上得天下的国度,又怎会有不精通骑术的皇室中人?” 清河不说话了,眸光滑过楚瑾瑜的脸上,楚瑾瑜已经把血狼抱在怀中,手抚摸着血狼头上雪白的毛发,他口中似乎低语着什么,而血狼的眸子,竟然前所未有的血红。 清河一怔,对上血狼红色的瞳仁,心头竟莫名地一震,便觉得双目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她极目看过去,竟连箭靶上的红心细纹都能清晰看到。 她奇异地看着楚瑾瑜,楚瑾瑜脸上带着闲适的笑,微风扬起他的发丝,竟像谪仙一般的人物。 禁军已经牵着马过来,那禁军叫杨蒐,是高凌风的心腹,他极为担心地看着清河,迟疑了一下,道:“公主,此马性子甚烈,您要小心。” 清河道:“谢谢,本宫会注意的。” 清河绕着马儿走了一圈,马儿仰头,鼻息很重,用敌意的眼神瞪着清河,前蹄刨土,扬起微微的尘埃,仿佛随时想要袭击清河。 清河站定在马头前,她比秦舟略高一些,但是站在高大的马头上,还是显得有些弱小。 马儿呼气,警惕中透着煞气瞪着清河,马头一直前拱,像是要吓退清河。 清河微微一笑,伸出手,迅速地在马鼻上滑过,然后落在马头上,轻轻抚摸着。 说来也怪,那本来显得暴躁的马却像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前蹄停下,静静地看着清河。 清河微微一笑,在马头上按摩了两下,揪着缰绳往后一溜,马头微微扬起,她放手,笨拙地爬上马背。 那镇国王爷见她上马的架势,顿时嗤笑,“这大梁人上马的姿势着实好看。” 皇帝神色变了变,不由得严厉地看着清河,心里埋怨她逞强,这会儿只怕要把大梁皇室的脸都丢清了。 第42章 震惊四座 马儿虽温顺了许多,但是清河要稳住身体还是有些吃力,双脚蹬了好一会儿,才套好位置,她策马走了两步,人还差点滑了下来,吓着了在场的百官与嫔妃们。 镇国王爷与女将军秦舟见状,嘴角扬起,皆有讽刺而轻蔑的笑。 苏贵嫔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如果不是这个场合她只怕早就要冲过去了,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涉险。 皇后与长春公主的心也吊到了嗓眼上,长春公主略懂骑术,都恨不得替她上阵,这不仅仅和她个人有关,而是关乎国誉,不能有半点闪失。 倒是尚贵嫔显得十分淡定,甚至带着嘲弄的眼光看她,对她而言,懿礼公主最好出糗,最好让皇上觉得辱了面子,那么,自然就会迁怒于苏贵嫔身上。 “公主先稳住马!”杨蒐见清河竟然想扬鞭,一时急了,冲清河喊了一声。 清河回头,冲杨蒐笑了一下,手中鞭子扬起,落下,马儿先是溜达了两步,倏然,身子后倾,突然地加速,灵活地穿过第一株梧桐树。 穿过的时候,众人都惊呼出声,本以为马儿会直接撞向旁边的梧桐树,毕竟,加速太快,惯性会使马儿失控。 但是,马儿竟然灵活地转身,三步,径直又穿过了第二株。 清河的身影看似摇摇欲坠,但是,却有惊无险,在马儿穿过梧桐树后,又稳固地坐在马背上。 到了拱门,要穿过去,清河必须得后倾或者像秦舟那样,藏在马腹,但是这样需要很大的力气,否则容易堕马并且被后蹄践踏,弄不好便连命都没了。 但是,就在马儿即将冲过去的时候,清河却忽然站了起来,就这样直直地站在飞驰的马背上,如何能站稳已经无人去深究,因为危险就逼在眼前。 她如果这样站着过拱门,势必会被藤蔓上的荆棘伤了脸或者脖子,也会被撞跌下马。 “天啊!”皇后惊呼一声,捂住双眼,竟不敢看。 在场胆小的人都纷纷别过脸,这若再看下去,只怕就是血肉模糊的场面了。 皇帝死死地盯着,却见清河在抵达拱门的时候,借助马儿前进的惯性,一冲而起,双手挽住旁边的树枝,身子一荡,从拱门上越过去,然后又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哇……”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发出惊呼声,就连一贯见惯大场面的皇帝,也禁不住起了起身。 镇国王爷与秦舟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清河经过拿弓箭的禁军身边,不等他抛起,便身子一弯从他身边掠过,手已经稳稳地拿住了弓箭,并且,还从他背上多抽了一支箭。 拉弓,两支箭并排,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她拉弓的手一松,两支箭飞了出去,箭势划破风声,直冲箭靶而去。 只听得“笃笃”两声,两支箭都同时没入了红心,箭身依旧颤抖,红色的箭羽在风中飞扬,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子。 清河策马回来的时候,全场一片死寂,众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等清河下了马,全场响起了雷声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皇帝简直不能相信刚才一气呵成把两支箭射入红心的是自己那畏畏缩缩的女儿,这简直超出了他所接受的范畴,但是,目前不是深究这个的原因,而是,她把北漠的将军秦舟比了下去。 “秦将军,孙大人,见笑了!”清河把马鞭交给杨蒐,然后走到镇国王爷与秦舟面前,笑盈盈地说着。 镇国王爷面容僵冷,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冷笑,“大梁国的公主,果然不容小觑。” 秦舟看着清河,“不可能完成,你如何能跃起,再落在马背上?这么快捷的动作,除非功夫很高,但是,公主应该不懂武功。” 清河笑笑,“但是,我完成了,确实,如将军所言,我不懂武功。” “为什么?”秦舟不甘心地问道,“你懂得邪术?” 清河失笑,“将军,承认你输了就那么难吗?” “我没输!”秦舟的脸一片惨白,却扬起讽刺的弧度,“两支箭和一支箭分别不大,而且,跃起与贴住马腹难度相等,不存在输赢的问题。” 清河侧头,巧笑倩兮,“你高兴就好,输赢不重要。” 皇帝含笑看着清河,“懿礼,你过来。” 清河别有深意地看了秦舟一眼,然后来到皇帝身边,皇帝竟伸出手牵住她的手,“做得很好,父皇很满意。” 清河怯怯地道:“儿臣方才有些心怯,毕竟,儿臣面对的是北漠成名已久的女将,幸好不辱我大梁面子,否则,儿臣万死难赎其疚。” 清河此话,叫北漠的使者面子无光,一个宫门不出一步的公主,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女将,赢了不争功,输了的却不愿意服输,高下立见。 祁王爷也觉得有些难堪,对秦舟道:“将军请回列站好吧。” 皇帝却道:“来人,为秦将军赐座!” 秦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狠狠地剜了清河一眼,拱手谢恩,“谢大梁皇帝!” 她本是北漠的女将,却以侍女的身份出现,此刻被识破,怎能下得来台?只是,纵然是狂傲至极的北漠女将,此刻却也不敢发难,只得依照皇帝安排,坐在了镇国王爷与祁王爷身边。 而高凌风却整个都惊呆了,用一种研判的眼光看着清河,先不说马燃香,就那一手跃起再落在马背上,是他们少年的时候经常练的,这一招,讲究的就是速度和反应,轻飘飘地越过,落在马背上,计算也不能出错,哪怕是迟一点早一点都没办法坐在马鞍上。 清河成亲之后,两人还一直保持来往,他很肯定,清河没有把这一招教给任何人,马燃香因为是他与宁靖研制的,不外传秘方,相信她也不会说,而且,清河与懿礼公主应该没有交集的,可她如何会知道? 他开始留意清河的动静,神态,举止,而选择性地忽略她的面容,仿佛,坐在上面的那个,分明就是清河。 但是,当他的焦点再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不是清河,她是懿礼公主,面容没半点相似。 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高凌风百思不得其解。 第43章 偷听 现场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是,没有人觉得此刻是真正的平静,反而觉得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涌翻腾。 席间,孙大人起身,要去解手,祁王爷旋即站起来,跟皇帝告道:“请恕小王也失陪一下。” “去吧!”皇帝眸光一闪,脸上却依旧平静。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席间,清河看向楚瑾瑜,不等她打眼色,楚瑾瑜已经站了起来,脚步虚浮,不胜酒力地道:“小王……得出去吹吹风,酒量与诸位王爷大人相比,真是太差了。” 皇帝笑着说:“你酒量还差啊?你这一天到晚的在青楼里闲逛,酒量该惊人才是。” 楚瑾瑜脸色浮红,争辩道:“皇上这是冤枉小王了,小王去青楼从来不喝酒。” “哦?那你去青楼做什么啊?”皇帝好整以暇地问。 楚瑾瑜一脸正经地说:“青楼女子多才多艺,小王是去探讨学问的。” 此话一落,顿时哄堂大笑,楚瑾瑜摆摆手,“你们啊,尽管不信,小王就是这么一个好学的人,得了,你们且笑着,小王出去散散酒气,回来再敬皇上。” 说罢,抱着血狼歪歪倒倒地就出去了,他的小厮石岚急忙跟上去。 且说祁王爷追着镇国王爷出去,到了御花园,祁王爷瞧瞧四周无人,一手拉住镇国王爷的手臂,用北漠话厉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来的时候皇上不是说了吗?只要大梁有和平的意愿,我们就不刁难,你这样三番四次地挑衅,到底什么意思?” 镇国王爷一手甩开他,冷笑一声,“你怕什么啊?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况且,我们是来迎亲的。” “可你有迎亲的样子吗?你刚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直挑衅大梁皇帝,你以为他真的这么简单?你惹怒了他,这联姻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祁王爷简直是气疯了。 镇国王爷摇摇头,轻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如今大梁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他敢跟我们北漠作对吗?他如果真心跟我们达成和平协议,就不会随便挑个宫女所生的女儿嫁给皇上。” “那你以为人家就不知道我们北漠的情况吗?这结交不成,对两国的百姓都是祸事,我知道你一向主张对大梁用兵,但是打了三年,死伤战士几十万,我们争到一寸土地了吗?反而连续丧失了两个城池,你是不是还要看着我们北漠的百姓不断死于战乱才心安啊?” “死得其所,又有什么要紧?像你这样丧权辱国的人,应该第一个去死。”镇国王爷也怒了,竟厉声道。 祁王爷气得脸色发青,“你来之前,答应过皇上,一切听从本王的安排,你这般挑衅,目无君上,回国后本王一定参你一本。” 镇国王爷听得此言,不怒反笑,定定地看着祁王爷,然后,发出一声长叹,“我的傻弟弟啊,说你什么好呢?你啊,跟在皇上身边这么长时间,却连他的心思都没能揣摩明白,白活了这些年了。” 祁王爷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不要问,好好想想吧。”镇国王爷仰天哈哈笑了两声,“本王是真的憋得急了,别跟过来,本王要好好地出恭。” 祁王爷呆若木鸡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有惊恐渐渐浮上,莫非,皇上一直都没打消念头?这和亲不过是幌子? 他往回走,心绪烦乱,没有留意到梧桐树后面一双黑色的瞳仁正盯着他。 镇国王爷很快就回来了,他往座上一坐,对祁王爷吹了一口气,轻声道:“王爷不高兴?还是没想明白?” 祁王爷不语,却端起酒来,敬当今皇太后,而皇太后以茶代酒,喝了一一杯,如此,热情再被点燃,席中高论不断,皇帝与百官的兴致都被酒精提了起来,仿佛方才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而这一场宴会,到此刻,本是该完满结束的。 皇帝正欲宣布,镇国王爷却忽然又站起来。 他一站起来,皇帝的脸便已经有些沉,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看着他。 镇国王爷摆摆手,笑道:“皇上,是这样的,刚才秦将军与微臣说了一下,她特别敬佩公主的骑术和箭术,所以想敬公主一杯,不知道皇上是否准许呢?” 刚才他要敬酒,被清河巧挡了过去,如今却又来,可见他挑事之心不死。 皇帝蹙眉,“秦将军,那就让懿礼公主以茶代酒,受你这一敬吧。” 秦舟端起酒,看着清河,“公主骑术精湛,箭术过人,却喝不得酒吗?这北漠风沙大,春秋冬寒冷,若不懂得喝酒,只怕日后公主身体受不住寒冷这一杯,公主还是适当地饮一点,之后再慢慢练一下酒量,毕竟,这喝酒暖身,活血,对公主以后也是大有裨益的。” 她一副为懿礼公主着想的模样,苦口婆心,倒是让人不好推却,清河只得命太监倒酒,喜公公犹豫了一下,亲自过来倒酒,杯子漫上之后,喜公公轻声道:“公主,饮的时候,慢慢咽下去,莫要一口吞。” “谢公公提醒。”清河微笑,她前生以及前前生的时候,酒量都极好,但是酒量这种东西,和身体素质也有关系,所以清河不知道这懿礼公主能不能喝酒。 她也有些担心,这一杯烈酒下去之后,自己就晕了,人在醉中,最容易说错话。 然而,秦舟却道:“既然公主以后将是我北漠的皇妃,自然要饮我北漠的火焰酒。” 说着,她竟亲自拿了酒壶上前,侍卫拦住不许她上石阶,她回头,镇国王爷丢了一个碗给她,她一手接住,然后迅速把碗倒满,手腕一动,巧劲御风,那酒碗竟徐徐地送了出去,安稳地落在清河面前的桌子上。 这一碗酒,最起码有半斤,莫说一个女子,就是一个酒量很好的男子,喝下去都要出事,因为,这是北漠最烈的火焰酒。 “公主,请啊!”秦舟回到位子上,也换了一只碗,把酒倒满,举起来向着清河。 众人都看着清河,暗暗担心,就连一向沉静的皇太后,也不由得对秦舟此举感到微愠。 “秦将军,本宫祝你永不出征。”清河沉默一会儿之后,端起碗,对着秦舟。 第44章 酒有问题 秦舟微微一怔,随即微笑,“承公主贵言,希望北漠永远不受侵犯,那么,末将便无需出征了。” 她也举杯,“那末将便祝公主与我北漠皇帝恩爱白头,生死不离。” 北漠皇帝今年已经五十,已然白头,这一句恩爱白头,生死不离可真是讽刺啊。 清河微微一笑,抬头饮酒。 众人都担忧地看着她,这杯烈酒,女子是受不住的,这是极为辣呛的酒,沾了半滴,舌头便要滚烫,吞咽下去,这滚烫的感觉便一路沿着喉咙到胃部,浑身发烫。 清河只觉得仿佛口中生了一把火,这把火一直燃烧下去,身子陡然便热了起来,喉头呛痛的感觉久久不消除。 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喝过这样的烈酒,哪里是什么火焰酒?这简直就是火焰。 焚烧的感觉,许久都没停息下来,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是看不见自己的脸,红得就跟一只番茄那样,身子也摇摇欲坠。 她看到眼前的一切都重影了,头晕的感觉也袭上来,她心中暗叫,坏了,果然是坏事了。 她看向秦舟,见她嘴角露出怪异得意的笑,她知道,醉酒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却不知道如何为难她了。 昏昏沉沉中,她仿佛看到血狼冲了过来,她想弯腰抱起血狼,却眼前一黑,几乎整个人往前跌倒。 长春公主扶住了她,担忧地道:“懿儿,你还好吗?” 她想应答,但是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差一点就吐了出来。她强压住心头的翻呕,却又觉得脑子里忽然闪过许多影像,那些影像都是她极为悲伤的事情。 一件件,仿佛播放电影般,在她脑中掠过,最后,定格在元肃与李湘语对煊儿下手的时候。 悲愤与仇恨顿时激发上心头,她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眸子已然圆瞪,一句话在唇边,便要急欲吼出,她想冲元肃质问为何要这么狠心。 但是,尚有一丝的理智,遏制了她的冲动,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杯酒,有问题。 她坐下来,闭上眼睛,双拳紧握,像是在做天人斗争般激烈。 忽地,脚下一阵刺痛,她整个人惊醒过来,看向地面,只见血狼咬了她一口,白森森的狼牙穿破了鞋面,有一滴鲜血渗出来。 她再看向血狼,血狼的本来血红的眸子却变得漆黑,仿若两颗黑曜石一般,透着异光,再看,便又仿佛一汪碧蓝的湖水,平静无波。 所有的情绪和恶心如大风扬起吹走尘埃一般,顿时消失无影踪,脑中也一片清明。 但是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端起茶,大口大口地饮了下去,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眸子已然清明了许多。 她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本宫方才有些不胜酒力,让秦将军见笑了。” 秦舟诧异地看着她,心中不禁思忖,这火焰酒一大碗喝下去,她却只醉了片刻?不可能,这种酒莫说她喝,就是自己喝这么多,也会抵受不住酒力。 而她方才所喝的,虽然是同一壶酒,却是分上下两格,她自己喝的是烧刀子,而给懿礼公主倒的则是火焰酒,火焰酒还有一种功效,便是能激发人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她料定,这懿礼公主喝了酒之后,必定会把心底的不满说出来,而这个最大的不满,就是不满和亲。 事实上,哪个南国公主愿意和亲到北漠这种国度去?只要她说出不愿意和亲,或者是受皇帝强迫,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可见那懿礼公主,却仿佛没有酒醉,一点都不受火焰酒的影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了镇国王爷一眼。 镇国王爷也暗中生疑,方才见懿礼公主的眸子分明是迸发出恨意的,本以为事成了,却想不到事情急剧下转。 他不甘心地问:“公主,这酒颇烈,你没事吧?” 清河瞧着两人的神色变幻,再想起方才喝完酒之后的情绪起伏,心中大概明白了一些,她伸手扶住额头,甩了一下脑袋,“这酒确实厉害,本宫也觉得有些头晕。” “只是头晕?”镇国王爷追问道。 清河弯腰抱起血狼,缓缓地闭上眼睛,倏然睁开,眸子里已然多了几分冷峻微愠,她站起来,踉跄了一步,道:“父皇,儿臣有些晕了,想回去休息。” 皇帝自然知道火焰酒的厉害,对小绺道:“快扶公主回去休息。” “是!”小绺道。 镇国王爷见她神情凌乱,心中冷笑,这可不能让你这么快走,就当你十分厉害,这一碗火焰酒没能勾起你心底的愤怒,便给你加点药。 他装作很是担心的样子,道:“公主稍等一下,此酒十分厉害,若能饮下一杯我北漠特制的解酒茶,便能纾解酒力。” 说着,回头吩咐侍女,“还不把解酒茶送给公主?” 这镇国王爷仿佛这是自己的地头一样,压根没把皇帝放在眼里,有些沉不住气的大臣已经开始愠怒,仿佛只等着他再做过分的事情便奋起。 倒是皇太后,微微笑着说:“听闻北漠的解酒茶确实厉害,懿礼,你就喝了吧。” 清河知道皇太后一向聪明睿智,她让自己喝,相信是知道其中有蹊跷,但是已经看出她能化解了。 于是,她让小绺下去接解酒茶,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一口一口地饮下去。 喝下去之后,她脑中依旧闪过很多景象,而且比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说来也奇怪,当她看向血狼的眸子之后,她心中竟然连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血狼啊血狼,你到底是有多能耐啊?清河不由得感激楚瑾瑜这个盟友,今晚,他帮了她很多很多。 镇国王爷见她眸子越发迷乱,竟然只盯着怀中的血狼,失态至极,便以为凑效,于是便朗声问道:“不知道公主对即将嫁到北漠有什么想法呢?” 清河听得这句问话,便知道他要发难了,其实简单一想,便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他是用酒勾起她对和亲的不满,当众说出来,这就给了一个北漠发难的机会,如果到现在还摸不清北漠皇帝的意图,那她就真的太愚蠢了。 第45章 死心不息 皇帝听得此言,冷冷地道:“孙大人,公主还能有什么想法?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夜你一再挑衅,到底有什么意图?你要知道,你身为北漠的使者,一言一行,皆代表北漠皇帝。” 皇帝的一再隐忍,已经几乎到了极限,额头青筋跳动,眸子已经染了怒色。而事实上,为了不开战,今夜大梁的君臣都窝囊得很。 皇太后却微微一笑,“不妨,不妨,既然孙大人想要知道公主的想法,公主但说无妨。” 皇帝一怔,看向皇太后,之前懿礼自尽拒绝和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宫中谁人不知?懿礼虽然后来说是同意了,但是相信心中定必有不满,加上如今喝了酒神志不清,若当着北漠使者的面说出来,这事只怕不好收场。 母后一向聪明,此刻怎地这么糊涂?还是说另有用意? 想到这里,他看向清河,只见清河茫然地瞧了孙大人一眼,已经开始回答了,“想法?自然是很高兴啊,能缔结两国百年之好,免两国百姓受战乱之苦。” 镇国王爷不料她这样作答,冷冷笑了一声,“公主居于深宫之中,又岂会知道战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保家卫国,牺牲自己在所难免。” 清河淡淡一笑,“说得倒是轻巧,说这句话的人,是因为牺牲的还不是自己,所以一点都不在乎,等真的面临死亡,不知道孙大人是否还能说得如此泰然?”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何惧之有?人生在世不称意,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得偿所愿,死得其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清河道:“那是孙大人的想法,并非百姓的想法。” 镇国王爷嗤笑,“公主又如何知道百姓的想法?有国才有家,百姓怎会不希望国家兴亡?” 清河眸光陡然冷峻起来,声音扬高,竟透着棱棱般冰击之寒,“孙大人此言差矣,对百姓而言,有家才有国,家破人亡,国家纵然兴亡又有何用?星斗百姓,每日所想所忧,不过是三餐一宿,家人平安,若有当权者为祸国家,乱起战事,弄得民不聊生,这样的当权者,即便有扩建疆土的宏愿,也必定是百姓日夜恨之入骨之人。相反,若有当权者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即便疆土一寸不增,也能让百姓拥戴,奉为圣君,立下功德碑,万世传颂。” “公主说得好!” 说话的是当朝迟太傅,他已经年过六十,体弱多病,但是此刻听了清河的一番话,竟浑身是火,脸色也陡然红润了起来。 “好一番警世良言!”还有一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清河看过去,此人竟是先帝的兄长,睿尚王爷。 睿尚王爷是惠祖长子,先帝的兄长,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骁勇的战将,曾立赫赫战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须发皆白,他作为曾经的大元帅,本是不同意此番和亲,但是,确实如今国家危机重重,没办法之下,也只得暂时妥协。 今夜,他也是数次差点爆发,王妃一直在他身边让他克制,否则,以他的火爆脾气早就掀了桌子了。憋闷了一夜,终于,听到清河厉声反击那所谓的孙大人,让他哑口无言,怎不痛快? 镇国王爷确实说不出话来了,脸色越发阴沉。 那秦舟却站出来,道:“公主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末将顿时明白了许多,本以为公主在后宫之中,没有见识,却想不到能以尊贵的身份体验百姓的疾苦,真是可敬可佩啊!公主见识如此广阔,不知道能否请教一下公主关于行军打仗的问题呢?” 清河脸色微微沉,“秦将军说笑了,本宫岂会懂得行军打仗的事情?秦将军若要请教,在场有许多战将可为你指点。” 大梁后宫不可干政,若秦舟问起战场之事,她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可见秦舟与那孙大人是一伙的,只怕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挑拨以及生事。 秦舟不无可惜地道:“公主这么快便拒绝了?真让末将失望,倒也不是难题,不过是想知道公主是否懂得行军之事,我北漠皇帝最喜欢有识之士,若公主连这些都懂得,只怕皇上会更加的喜欢,只是,也不妨的,公主貌美如花,出落得清丽脱俗,楚楚可人,我北漠皇帝也定必爱不释手。” 清河心底冷笑,好一句爱不释手! 这已经把她定性为花瓶和宠物了,若她真嫁过去,这秦舟再回国说一说,那在北漠百姓心中,她懿礼公主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长得略貌美的空乏女子。 睿尚王爷是最受不得相激的,他怒喝一声,“你这小女娃娃,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公主回答不上来,有我们呢。” 皇帝瞧了睿尚王爷一眼,心底悄然叹息,这皇叔,一辈子都是这样,勇猛有余,脑子却不够用,这样说不就等于中了对方的圈套了吗?人家问的是懿礼,她回答不上来,你们一群人回答上来哪怕回答得再精妙,都不是那么回事的。 果不其然,那秦舟听得睿尚王爷此言,神色一喜,干瘪黑黄的皮肤堆起来,像一棵被腌制过的咸菜。 她道:“好,便请大梁公主和大梁战将赐教了。我北漠有一处高山,山高百丈,三面悬崖峭壁,无法行走,唯独东面可上,可山上密林重重,有瘴气萦绕,到了山巅之上,只有一道只容纳三人同行的狭窄石壁通道,而石壁之上,平整可行走,只是底下的人却难以攀爬上去,山上的人可行走在上面设伏。半山有一条村庄,约有村民上千人。这高山如今被山贼占据,山贼人数不多,约两千人,我北漠曾派遣一万军队去歼灭山贼,奈何却进不得,死伤战士许多,敢问公主,要怎么做,才能歼灭这两千山贼呢?” 元肃有心露脸,听了秦舟的话,不禁道:“秦将军,这还不简单?山上供给不足,只需要屯兵山间守株待兔即可。” 秦舟淡漠一笑,“元大将军此计神妙,只是,本将已经用过,发现并不凑效,方才说了,山上密林重重,自然有野兽出没,这些山贼占山为王,粮食囤积足够,并且能在山上开垦种地,猎杀野兽为食,山上有湖,反而是我等在半山守株待兔粮食供给尚可解决,却无可饮用之水,所以守株待兔行不通。” 第46章 火攻 元肃大窘,“这些情况,你方才并没说清楚。” “元大将军是行军打仗之人,自然可以根据地形作出分析,需要说得怎么明白吗?” 秦舟的声音带着几分傲然和轻蔑,显然,在她眼里,这个大梁的大将军不过是个窝囊废。 元肃不由得微愠,“地形是可以分析,但是每一个地方情况不一样,谁知道你们北漠是什么环境?本将又不曾去过。” 这话便有些叫人发笑了,就像两个小孩子打架,打输的各种找借口,如此无赖。 秦舟给了他一个“你高兴就好”的神情,耸耸肩,转头看着清河,“公主,可有高见?” 清河不语,略微沉吟。 这并不难,前前生,身为首席财务官的时候,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兵书,商场如战场,这句话没有错。 但是,她却不能立刻就把法子说出来,这无疑是锋芒毕露,枪打出头鸟,她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所以,她反问,“敢问秦将军,都用过什么法子攻山?”秦舟身为北漠名将,相信有一定的谋略,从她所说的法子加以调整,则不会太让人侧目。 秦舟也不隐瞒,道:“元大将军说的守株待兔,用过,坚持不了半个月,便退兵了,供给不足,水源没有。箭攻,伤了山贼数人,但是,进不了石壁通道,更无法攻山,不过小打小闹反而损失了我军三万支箭。人肉攻山,山贼在石壁上滚下石头,我军死了两千人,退到半山。” “听你形容,”睿尚王爷沉吟了一下道:“这山贼占据的地方,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难啊,难啊!” “能否用火攻?”元肃又再道。 秦舟笑笑,“火攻没有用过,但是通过分析便知道不可行,山中野草多,枯草也多,用火攻的话,先烧死自己,还没烧死敌人呢。” 清河眸光一闪,笑道:“不,元大将军的提议甚好,火攻!” 秦舟轻蔑一笑,“方才,末将已经说过,山中野草多,火攻,势必会把我军的营地也烧毁,得不偿失。” “那大军就不能后退吗?等火烧山之后,再行上山征讨!”元肃道。 秦舟不禁失笑,明显听出来就是笑元肃的愚蠢,“退?山高百丈,退到山下,那么,山贼还不出来扑救山火?会容得山火继续焚烧吗?” “这大片山林的焚烧,山贼如何能救?”元肃哼道。 “不能大片山林焚烧,我说过,半山有村庄,一旦火势蔓延,这上千人的家园将毁于一旦。” 元肃不由得蹙眉,如此说来,这火攻也不行了?火攻必定是可以的,但是,如何能只在山顶上放火?人肯定进不去关口的,总不能山贼自己放火烧死自己吧? 不过,大概也不行,火势的蔓延极为迅速,若火势不受控制,蔓延到村庄,那可就麻烦了。 百官都在沉思,这确实是个问题,而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因为,地势往往决定了一场战事的胜败。 秦舟满意地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看来,大梁并无良将啊。 “公主,如何?”秦舟再问。 清河知道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冲她的,而是冲在场的武将,不过,看来大家都想不到办法了,她于是略一沉吟道:“火攻吧。” 秦舟笑了,“刚才末将已经说过,火攻不行,受地势影响,放火是一个问题,总不能在半山就放一把火,而且,就算能放火,山火蔓延,烧了百姓,怎么办?” 清河微微一笑,命人拿来三只杯子,然后依次高低摆放,“这最顶端的杯子,是山贼,这是百姓,这是你们北漠的军队,顶端的杯子,占据山顶,且有关口无法攻入。这百姓在山腰,你们屯兵在附近,这里,距山贼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所以,只需要在这个位置……”清河说便拿筷子在第二个杯子旁边横放,“砍出一条防火带,防止火势蔓延下来,热气是上升的,所以火势会沿着高山焚烧,只有风吹的时候,才会大范围地向下蔓延,否则,这一条防火带,就足够抵御火势。” 秦舟想了一下,“那放火方面还有问题,总不能从半山就开始烧吧?那样就算有防火带也没有用,一样烧到村子。” “不,”清河摇摇头道:“既然秦将军想到用箭攻,自然也可以用火箭射上前,剪头涂火油点着了,自然就能点燃山林。” “箭射不到山顶,我军还没有这样神勇的人。”秦舟道。 “压根就不用射到山顶,将军之前说,山中有瘴气萦绕,只需要把火箭射到有瘴气的密林,所谓瘴气,其实就是湿热的空气,其中混着动植物尸体的病毒细菌,空气是受热向上,那么瘴气自然就扩散蔓延,再加上底下一直大火焚烧,相信不出三日,所有的山贼,都会中瘴气之毒无法行走,到时候要攻山,就容易了。” 秦舟听闻之后,骇然,久久不能做声,良久之后,才淡淡地道:“到底是纸上谈兵,谁知道可行不可行?” 清河淡淡一笑,“将军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没有办法,总不能强攻损战士性命,还不如行个巧妙的法子。不过,只怕将军是试不了的。” 秦舟猛地抬头,“公主什么意思?” 清河笑笑,“因为,秦将军不过是出题考考本宫罢了,并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你是说本将有心作个故事骗你?”秦舟微愠。 “是个故事,只是并不周全严谨,之前将军提到,山中蹲守,你说山中无水源,没有水源,那上千百姓,如何活得下去?”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哄然,却又不得不佩服懿礼公主的细心,大家的思维都被秦舟带着走,唯独她能够静下心来分析。 今夜的懿礼公主,大放异彩,叫人惊奇赞叹,却又禁不住惋惜,这样灵珑剔透的公主竟要嫁给那北漠皇帝为妃,如何不叫人握腕长叹?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清河一眼,眼底的赞赏之色,越发浓烈了。 秦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退回座位,暗暗生闷气。 皇帝宣布,今夜的接待宴,到此结束。 嫔妃依次退下的时候,那尚贵嫔许是行走不稳,竟扑在了戚贵妃身上,混乱中,她伸手一扯,竟把戚贵妃的外裳给拖了下来,戚贵妃的舞衣本来就轻薄性感,全靠外裳遮蔽,如今当着这么多皇公大臣与北漠使者的面,被扯掉外裳,露出洁白的脖子肩膀与手臂,她先是怔愣,继而羞怒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第47章 血狼是什么 “对不住,贵妃姐姐,我不是有心的。”尚贵嫔站定身子,连忙道歉。 这边的涌动惊动了皇帝,皇帝看过去,只见戚贵妃衣衫不整,不由得大怒,冷冷地道:“越发没有贵妃的仪态风度了。” 戚贵妃拢紧了沧月围上来的外裳,听到皇帝的话,心中又伤心又愤怒。 她看着尚贵嫔,尚贵嫔依旧在道歉,并且说:“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走路总是特别莽撞,贵妃姐姐不会责怪我吧?” 戚贵妃压住一口气,淡淡地道:“你没摔着吧?” 尚贵嫔伸手捂住腹部,脸上有痛苦之色,“肚子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撞着了。” 戚贵妃只恨不得一手打掉她虚伪的表情,冷冷地道:“彩菱,还不扶你家主子回凝拂宫休息?” 彩菱上前,扶着尚贵嫔,“贵嫔仔细点走,如今身子重,比不得以往。” 戚贵妃眸光几乎喷火,恨恨地盯着两人走过。 她躲在一旁整理好衣裳,看到皇帝扶着皇太后走过,皇太后对皇帝说:“这孩子,和亲的话,不可惜吗?” 皇帝怔了怔,“母后的意思是?” “哀家不过问朝政,没什么意思。”皇太后疲惫地苦笑了一声,“若是清河在,今夜的局面,她也可以拆解的,这世间,聪明的女子,不多啊,红颜薄命,清河是这样,懿礼大概也是这样。” “母后还在为清河伤心?”皇帝道。 “怎么能不伤心?到底是娘家的侄孙女,又如此懂事聪明,从小养在哀家身边,今夜看宁裴夫妇,不过短短日子,却像老了几年,哀家都不忍与他们说话,免得相看泪眼。” 皇太后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道:“可不是?瞧见那元肃也是可怜,夫妻恩爱,却一人先飞,留下的注定是最痛苦的。” 皇太后闻言,哼了一声,“他痛苦?三七没过,他就另娶了,哀家没看见他难过,只看到他欢喜无比。” 皇帝笑道:“母后误会他了,他并非薄情之人,娶李湘语是清河临终之言,他是为了让清河安心,才答应娶的。” “既是为了让清河安心,答应了就是,何必急在一时娶?过两年不行吗?哀家看他一点为难都没有,相反,像是一直盼着清河死。” “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煊儿总要有人照顾,这么年幼,一下子就失去母亲,导致如今痴痴呆呆,元肃也是没办法啊。” 皇太后生气地道:“不成亲便不能照顾了?罢了,跟你们这些男人说不明白,你对清河也没心,否则,便能看出端倪来。” 皇帝不由得大呼冤枉,“母后可就冤枉朕了,清河死了,朕也难过,毕竟清河小时候在宫中几年,朕也把她当女儿看待的,只是日子总要过下去,相信清河在天之灵,也不忍见母后为她伤了身子。” 皇太后沉默不语,只是眉目间的悲伤,到底难以驱走。 宫人拥簇着母子两人远去,戚贵妃整理好衣裳走出来,顿时感觉身后有存在感,她回头,见懿礼公主怔怔地站在她身后,神情竟是有几分怔惘。 “你……”戚贵妃没好气地道:“你躲在本宫身后做什么?” 清河躬身,“惊扰了戚母妃,懿礼有罪。” 戚贵妃今夜不高兴,但是也知道这懿礼公主今夜是风云人物,不好随便问罪,只淡淡地道:“回去吧。” “是!”清河福身,走了两步,戚贵妃却倏然又喊住她,“不管怎么说,今晚你帮了本宫大忙,本宫谢谢你。” “戚母妃说什么?懿礼不明白。”清河故作迷茫地道。 戚贵妃看着她,以前,她或许会认为懿礼公主只是个畏畏缩缩胆小的人,也会相信今夜血狼冲出来只是无心之举,但是,经过今晚,她机敏应对北漠使者,让所有人都明白,懿礼公主并非是他们所知所看到的懿礼公主。 戚贵妃淡淡地道:“明白不明白不打紧,本宫心知就行。” 清河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戚母妃心知就行,以后小心躲避,毕竟,她现在不比以往。” 说完,福身离开。 戚贵妃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清河最后一句话,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握紧双拳,眸光迸发出恨意,今晚的事情,她绝对不善罢甘休。 “娘娘,尚贵嫔已经越发没把您放在眼里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只怕是一个开始。”沧月道。 戚贵妃没有做声,只是眼底的恨意越发深了。 回到苏和宫,苏贵嫔拉着清河的手,赞叹道:“懿儿,真想不到你懂这么多,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清河经过今夜的“战役”,已经十分疲惫,她揉揉眉心,“前几日去了母后宫中,母后与长春姐姐教的。” “原来如此!”苏贵嫔是个极为单纯的人,从不去想背后任何事情,人家说她便相信。 回到房中,小绺为她打水沐浴,坐在浴桶里,她遣走了小绺,只留下血狼在木桶旁边。 她要一个人静静,好好地理顺自己的思绪。 今晚,有得有失,戚贵妃与尚贵嫔的矛盾不断放大,是她所想要的。但是,今晚的锋芒毕露,却不是一件好事,会引致灾祸,如今她无暇分身应对。 还有,今晚高凌风应该会有所怀疑的。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分析情况,想要做出最精妙的安排。 身边倏然的存在感惊得她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人徐徐走来,血狼呜呜地叫了两声,冲向了那人。 楚瑾瑜弯腰抱起血狼,眸子含着宠溺,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丝毫不觉得在清河沐浴的时候进来是一件不妥的事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躲避,直直就迎了上去,口中淡淡地赞赏,“今晚你表现很出色。” 清河听得出他的语气不是那么的欢喜,“是你帮了我。” 骑马射箭之前,她分明感受到他与血狼的方向传来一股力量,让她的深思和眼睛陡然清明起来,否则她纵然可以策马经过梧桐树,却没办法瞄准箭靶。 还有,饮下火焰酒之后,应该也是他让血狼为她解困。 “血狼到底是什么?”清河不由得问。 “血狼它是……”楚瑾瑜一手挑开浴桶旁边一张椅子的衣服,搁置在屏风上,“狼!” “废话!”清河失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只有这个人能做得出来。 第48章 陪皇上早膳 楚瑾瑜俊美的面容也浮上了一丝笑容,笑毕,他严肃地看着清河,“这北漠皇帝并非有心停战,之前,小王得到消息,北漠朝廷分为两党,主站与议和,皇帝一向是主张议和的,但是今晚从镇国王爷种种表现看,北漠的皇帝,其实没有停止过要入侵大梁。” “镇国王爷?”清河侧头,“就是那孙大人?” “没错。”楚瑾瑜道。 “我猜到了,以你所见,这和亲最后能不能成?” “和亲是必须的,但是和亲之后能不能和平?这不好说,皇上今晚隐忍颇深,想来是在夜宴之前,收到了塘报,尚贵嫔的兄长,已经连续吃了三场败仗。” “对鲜卑?败了?”清河有些无法接受,这强弱悬殊,怎还会败了呢? “连番中计。”楚瑾瑜没有细说。 清河道:“难怪皇上今晚会一直容忍那镇国王爷放肆妄为,确实,对大梁来说,与北漠达成停战和平协议,太重要了。” “大梁如今是分身无术啊,国内有乱党,鲜卑顽固不退,若是与北漠谈崩,这难保西临国会与北漠结盟。所以,大梁皇帝如今是愁白了头啊。” 清河道:“这也是他如今一味容忍着尚贵嫔的原因,他要预留兵力应付其他危机,朝中大将后继无人啊。” “其实应该派遣元肃出征鲜卑,元肃虽说不算良将,但是应付鲜卑绰绰有余,只是我估摸着皇帝要留下他应付北漠,因为,皇上的意思,是让他护送你到北漠,这一次护送你过去,相信会带不少兵马。” 两人自顾自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一点都不觉得两人现在谈话的情形十分暧昧,甚至,清河还让他顺手递点花瓣过来,撒在水中。 水汽氤氲,笼罩着清河的面容,但是她所说的话,字字清晰,可见她现在的理智一点都不受影响。 就连楚瑾瑜也不禁在心底暗暗惊叹,这样心思缜密又机敏睿智冷静的人,若身为男儿身,又是皇家之人,只怕得到这天下,指日可待啊。 “好了,你该起来了,泡这么久,皮都该脱了。”楚瑾瑜站起来说。 “不送!”清河道。 楚瑾瑜双手抱胸,闲适地看着她,“说起来,你在沐浴,我在这里,你一点不自然都没有,难道你不觉得难为情吗?” 清河抬头睨了他一眼,“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在你面前,就是个透明的人,心都透明的,其他有什么打紧?再说,你应该知道,这具身体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也不该这样糟践啊!”楚瑾瑜摇头苦笑,走了出去,从后窗跃了出去。 楚瑾瑜走后,清河起身穿好衣裳,刚才看到楚瑾瑜飞跃出去的身影,知道他武功很高,这样一个人,总把自己装扮成浪荡子,只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皇权争斗,一向是极为残酷的。 “血狼啊血狼,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清河抱起血狼,血狼张大嘴巴,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却没有用力,只是调皮地与她闹玩。 那双瞳仁,又变成了红色,像两团火焰。清河仔细看看,竟觉得这双眼睛有些像楚瑾瑜的眼睛。 不过也不可能,楚瑾瑜的眼珠子是黑色的。 清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抱着血狼出去了。 翌日一早,皇帝便命喜公公前来传清河到乾坤殿去。 乾坤殿是皇帝的寝宫,今日不早朝,昨夜也没有翻任何嫔妃的牌子,这是比较少见的。 清河昨晚听到皇帝与皇太后的对话,心中有些异样,之前一直觉得皇帝对自己并不算好,往日见到他,惯常都是板着脸十分严肃,但是昨天他竟说为自己的死而难过,这让清河有些意外。 皇帝,算是他的表舅,但是,因他是皇帝,这一份亲戚自然就不被提起了。 君臣之别,有时候细分到母子的。 来到乾坤殿,皇帝刚命人备下早膳,传膳的宫人鱼贯而入,然后整齐划一地站在两旁。 皇帝今日精神气不好,两个眼袋特别明显,已经松弛的皮肤更显得疲惫,他伸伸手,免了清河行礼,随手一指,“坐吧,陪朕用早膳。” “是!”清河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却是离皇帝很远。 皇帝蹙眉,“过来一点,就坐在朕身边。” 清河只得站起来,移到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见他脸色不好,料想是为北漠的事情操心。 用餐无言,气氛极为压抑,只有轻微的咀嚼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清河没有吃多少,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一块云片糕,便停下来了。 皇帝却是一直吃,吃个不停,清河见他连续喝了三碗粥,就着粥又吃了些糕点和菜,还一直让喜公公布菜。 只是喜公公却停下来了,担忧地道:“皇上,够了。” “再给朕来两块桂花糕,早上吃点甜腻的才有心情。”皇帝道。 喜公公却不动,用眼珠子给清河传递信息,让清河去劝劝。 清河却拿起筷子,为皇帝夹了一块桂花糕,轻声道:“父皇,天大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小屁孩儿,懂什么?”皇帝沉着脸,许是觉得自己说得过于严厉,也搁下了筷子,看着清河,“懿儿,你告诉朕,你心里是不是记恨朕把你嫁到北漠去?” 他眸光如炬,没有放过清河脸上任何的神情,即便是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极为留心。 清河迎上他的眸光,“回父皇,儿臣自然不愿意离开父皇和母妃,但是,儿臣受公主之尊,享天家富贵,自然要为国奉献,莫说父皇把儿臣嫁到北漠去,即便父皇要了儿臣的命,只要能让国家安宁,百姓安乐,儿臣绝无怨言。” “只怕你心里并非这样想,否则,当初你不会自尽。”皇帝哼了一声,他虽没有从清河脸上看出什么,但是,一个深宫公主,懂得什么叫奉献?懂得什么叫牺牲?这些人,一个个都极为自私的。 清河轻轻地摇头,正色地道:“父皇,儿臣在苏和宫的时候,读过史册,读过几本野史,虽没见识却也懂得一些道理,儿臣知道国家眼下的局面,内乱外扰不息,但是儿臣是女子,没办法为国分忧,若儿臣生为男儿身,必为沙场战将,为国杀敌。所以,若和亲能为大梁换来喘息的机会,儿臣不怨恨任何人,甚至,乐意奔赴属于儿臣的使命。” 第49章 较量 清河这几句话,声音极轻,却字字千钧,让人信服。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长长地叹息一声,“可惜了,你若为男儿身,父皇也不至于烦心至此。” 清河不语,放眼当朝太子皇子们,多为碌碌无为之辈,太子虽有贤明,却缺乏历练,性子又软,只怕难当如今大局,诸位皇子,有野心的人,可到底是皇帝保护太过,竟一事无成,在朝中也没有得声望,在民间更是没有名望声威,几位皇子,无一人从军为将,都在京中任职,而且,没有大作为。 皇帝声音悲寂,“朕有心励精图治,可朕没有可用之人,求才若渴!” 清河听出了一代皇帝的悲哀,作为皇帝的纵然再有才能,可手中无才,独力难支,如何能成事? 清河沉吟良久,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也不能不说,“父皇,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重开科举,选文武状元为国所用?” 先帝朝的时候,曾开过科举,但是,考场舞弊,贪官横生,令先帝震怒。先帝临终前,取消了科举制度,沿用官场世袭制,这是大梁国的弊端,损失了不少人才。 皇帝听得清河此言,神色一震,“你这样想?” 清河听得他这句话,便知道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遂大胆地道:“官场世袭制弊端很大,官家子弟知道自己日后的前程,惰性便大,不愿意长进学问,不愿意精进武功,导致朝中冗员过多,但是办实事的却没几个,相信父皇都知道,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是朝中那几个老臣了,可老臣们终究年纪大了,能支撑几年?若没有新血注入,我们大梁国,岌岌可危啊。” 清河察言观色,见皇帝没有愠怒之色,便继续说:“至于开科举选文武状元,则可以广泽贤能之士,经过考核考察,为国所用,民间有识之士很多,武功高强文韬武略的更是不在少数,只是他们苦于没有机会,一辈子的才能,便埋没于民间,没有施展的机会。而且,开科举,能让想出头的人拼命读书或者练武,从而也提高了国民的素质,就算选不到贤能之才,一旦国家征召,也有精锐勇兵为国所用。” 清河说到这里,微微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道:“儿臣说得不对是不是?儿臣没见识,也不懂得治国之道,父皇莫怪。” 皇帝看着她,眉头形成一个川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要重开科举,相信朝中没有人会同意,朝臣一致反对,朕就是想开也开不了。” 清河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过分聪明在现在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否则危机一过,皇帝会动什么心思,她无法猜度。 “父皇要开的话一定可以开。”清河只能这样说。 皇帝沉吟了良久,把事情先推开,然后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和胸襟,你那些哥哥也未必能及得上你。” “儿臣是父皇所生,自然有父皇的遗传。”清河适当地拍了拍马屁,也旨在提醒他,她也是他的女儿。 皇帝怔了一下,笑了,“没错,你是朕的女儿,自然有朕的遗传。” 皇帝一大早传召了懿礼公主到乾坤殿的事情在后宫传开了。 尚贵嫔昨夜摆了戚贵妃一道,心中正高兴,听得这个消息,又有些担忧了,“皇上该不会舍不得她了吧?” 彩菱道:“舍不得也没办法,旨意已经下了,懿礼公主必须和亲北漠。” “也是,金口一开,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尚贵嫔道。 她顿了一下,想起戚贵妃昨晚的气得发青的脸,不由得笑着说:“本宫想起昨晚就解恨,让她把本宫弄到这凝拂宫来,本宫也要让她知道点厉害。” “贵嫔,这只是个开始,等您封妃了,再一步步地把她这个贵妃拉下来,如今戚家无人,戚丞相年迈,皇上始终会冷落戚家的,到时候,这戚贵妃便就变成成了尚贵妃了.” 尚贵嫔大悦,“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奴婢说的可都是事实啊。”彩菱连忙献殷勤地道,“谁不知道娘娘洪福齐天?这福泽厚重,怕是不止贵妃之位的。” “你这话可不能再往下说了。”尚贵嫔得意地睨了她一眼,没错,贵妃之位,也不是她要的终点,终有一天,她会登上后位,到时候,宫中的那些贱人,她再一个个地收拾。 “只是,贵嫔还得想个法子,多让皇上过来,这腹中有馅没馅可不一样的。”彩菱道。 尚贵嫔不禁有些忧愁,“如今传出去有孕,皇上便不碰本宫了,这如何能把虚的变为实?” 彩菱想了一下,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尚贵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确实能行?” “奴婢会安排妥当,贵嫔放心就是。” “你若能办成,本宫保证,把你举荐给皇上。”尚贵嫔保证道。 彩菱大喜,噗通一声跪下,“谢贵嫔娘娘大恩。” 在这后宫之中,从来不乏想当主子的宫女,野心的人最好利用,尚贵嫔深谙此道。 戚贵妃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她想起昨天听到皇太后的话,隐隐觉得皇太后不愿意懿礼公主和亲到北漠去,但是此事已经答应了,和亲的事情不容更改,皇太后按理不会说这样的话。 “沧月,你说皇太后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和亲之事,莫非还能改?”戚贵妃问道。 沧月沉吟良久,道:“娘娘,这和亲之事不能改,但是,和亲的人可以改。” 戚贵妃眸色一闪,“你是说?” 沧月淡淡一笑,“娘娘,如今宫中到年纪下降的公主,有四位,长春公主许了侯爷家公子,贵妃娘娘的星阑公主得皇上宠爱,皇上舍不得她嫁到北漠去,那么,人选便剩下尚贵嫔的孝如公主与懿礼公主,皇太后的意思,会不会暗示些什么呢?” 戚贵妃眸光再亮了一亮,“继续说下去。” “经过昨夜,懿礼公主的才能得皇上与皇太后看重,皇太后舍不得懿礼公主嫁到北漠去,未必是舍不得,而是怕懿礼公主的才能为北漠所用。如果娘娘出面,让懿礼公主免了和亲,改为尚贵嫔的孝如公主,那么,娘娘于皇太后皇上那边有功,也打击了尚贵嫔,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戚贵妃听得兴起,“得不得皇太后赞赏,另说,但是如果孝如公主和亲北漠,那尚贵嫔定必伤心欲绝,她昨天这样辱没本宫的面子,本宫便送她一份大礼。” 第50章 高凌风的试探 只是,她说完,又有些担心,“只是,昨夜你也看到了,懿礼竟有这样的才能,即便是长春公主与星阑都比不上,留着她,也是一个祸害。” 沧月微微一笑,“娘娘,事分轻重缓解,先解决了尚贵嫔,至于懿礼公主即便再有谋略才能,到底是女子,到时候随便给她寻个夫婿嫁了出去,便安枕无忧了。而且,假若娘娘帮了她,她与苏贵嫔还不对娘娘感恩戴德吗?退一万步说,她们没有感恩,娘娘还弄不倒一个没有娘家可依仗的苏贵嫔与懿礼公主吗?” 戚贵妃听了沧月的分析,大喜,“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就按你说的办,本宫是迫不及待地要看到尚贵嫔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还有,”沧月继续说,“娘娘昨晚应该看得明白了,这北漠无心和亲,就算最后促成,他们也不敢要懿礼公主,懿礼公主昨晚所表现的一切,北漠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以为懿礼公主是皇上送给他们的内应,和亲的公主最怕的就是聪明有才能,这点相信懿礼公主也懂得,所以昨晚她表现了自己,为自己不和亲打了底,即便娘娘不帮她,相信以她的聪明,也会避过这一关,娘娘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 戚贵妃皱着眉头道:“本宫就不明白了,这懿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 “在这深宫之中,唯有掩饰自己,才能活下去,娘娘不必觉得诧异,如果不是因为要和亲,相信懿礼公主还是以前的懿礼公主,直到出嫁。” “掩藏得这样深,本宫也不得不佩服。”戚贵妃道。 沧月笑笑,“后宫艰辛,即便是娘娘,还不是步步惊心?她身为公主,母妃又不曾受宠,唯一的办法,便是装疯卖傻,愚蠢胆小一点的公主,才能活得长久,否则,在苏和宫,在尚贵嫔手底下,怎么死都不知道。” 沧月在宫中多年,以前曾经伺候过皇太后,后来皇太后嫌弃她心思太重,才遣了出去,她已经看尽了宫中人事兴衰,心思也十分清明,深得戚贵妃看重。 自然,沧月也没有料到,戚贵妃与尚贵嫔的关系迅速破裂,其实就是清河在挑拨,沧月没有猜错的一点,就是清河会让自己从和亲的牢笼里跳出来,只是沧月没有猜到的一点是清河早就全盘布局要利用戚贵妃了。 所以,今天她们的谈话,也都在清河的算计之中。 清河离开乾坤殿,与小绺两人缓步走回去,日头毒辣,纵有徐徐威风,却也难以驱赶炎热。 小绺道:“公主,咱快回去吧,溜达久了容易中暑。” 清河却像十分享受这种毒辣的日头,虽然湖面发光的太阳晃得她眼睛发晕,但是,她却丝毫不觉得难受。 一道身影出现在二人前方,银色的盔甲在日头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人拱手行礼,“臣高凌风参见公主。” 终究是来了! 清河勾唇一笑,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挺拔的男子,对小绺道:“你去张罗一壶茶,送到凉亭去吧,我渴了。” 小绺狐疑地看着高凌风,总觉得留下两人单独相处不好,“公主,不如让其……” “快去吧!”清河柔声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小绺只得应声而去。 “我们到凉亭走走吧!”清河说着,便率先走了过去。 两人坐在凉亭里,高凌风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清河,清河也不回避,含笑看着他,“高统领是与本宫巧遇还是有心跟着本宫?” 高凌风凝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分明容貌和清河姐姐没有半分相似,可为什么会个他一种错觉,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就是清河姐姐? “公主如何知道马燃香?”高凌风问道。 清河道:“听说的。” “听何人说?”高凌风步步紧逼。 “清河郡主!” 高凌风沉默了一下,道,“微臣竟不知道公主与清河郡主有往来,更不知道清河郡主会把这样的秘密告知公主。” 换言之,清河的这个说法,他并不相信。 “或许,在清河郡主看来,这并非是一个秘密,又或许,是本宫值得清河郡主信任,所以,她愿意告知本宫。” 高凌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么,公主在起码的时候跃起弹跳,也是清河郡主教的吗?” 清河嫣然一笑,“这是本宫临时发挥的,难道说,这个动作,只有清河郡主懂得?本宫自小在苏和宫爬树,在树丫间跃来跃去,此举十分娴熟,并……” “那么,公主头上所戴的簪子,也是清河郡主所送?”高凌风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眼睛盯着她头上的碧玉簪子。 清河伸手抚了一下簪头,“这是长春姐姐所送,却不知道原来是清河郡主之物。” “长春公主所送?”高凌风一怔,这簪子分明是清河姐姐的,他见清河姐姐戴过。 “没错,那日元大将军与夫人入宫,长春姐姐见她头上所戴的簪子十分好看,便借来看看,夫人也是个极为体贴的人,见姐姐喜爱,便当场转送给了姐姐,只是姐姐拿了簪子之后,却又转送给了本宫,真是叫人费解。” 高凌风听了她的话,显得很失望,“竟是这样?” 清河故作不解地问道:“高统领问这些做什么?” 高凌风摇头苦笑,“微臣唐突了,也是微臣的奢想啊,这本就是荒诞至极的事情。” 清河见他脸上忽然流露出来的悲伤,知道他是为自己的死而难过,心中微微一痛。 “那,微臣不妨碍公主游园了,”他站起来,长叹一声“清河郡主死了,宁兄又出了事,微臣这心里一时烦乱,竟扰了公主。” 清河心中突突一跳,猛地抬头,“宁靖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高凌风眸光灼然,“微臣没说宁靖出事了啊,微臣说的是京中首富宁家的大公子宁公子。” 清河面容一僵,凌风一向聪慧,却想不到在这里等着她,“哦,本宫还以为是清河姐姐的大哥宁靖宁公子,却想不到是另外一位宁公子。” 高凌风眸光锁紧她,“公主似乎很关心宁国候府。” “那是自然的,”清河澹然道:“清河郡主在世的时候,于本宫有恩,本宫自然要报答郡主,爱屋及乌,少不了会关注一下宁国候府。” “原来是这样!”高凌风拱手,“微臣告退!” 第51章 皇太后看出端倪 清河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发热,心底酸楚得要紧,凌风,不是清河姐姐不愿意和你相认,只是此等荒诞的事情,说出去谁信? 而且,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若你知道我惨死,又怎会袖手旁观?可我不能把你拖下水。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她赶紧拭去,深呼吸一口,站了起来。 荷塘边上,一名禁军上前禀报,“高统领,在您走后,懿礼公主一个人落泪了。” 高凌风挥挥手,神色似喜似悲,“落泪了?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您转身之后,她的神色便变了,显得十分悲伤,而且眼泪是禁不住地滑下来的。” “此事休要告知任何人,若泄露了出去,本将要你的命。”高凌风眸子一冷,严厉地道。 “卑职以一家十五口的性命起誓,此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高凌风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请旨出了宫,一路策马,去了护国寺。 中元节,是祭祀祖先的日子,这一日,皇太后所请的高僧从酉时开始便念经,超度亡魂。 尚贵嫔送去了手抄佛经,供皇太后于念经堂前焚烧,以超先祖。 皇太后抽空与她闲聊了几句,因皇帝下令封锁消息,所以皇太后并不知道她怀孕,念她大热天的亲自送佛经过来,遂命人上了绿豆汤为她解暑。 尚贵嫔腼腆地道:“臣妾如今不能喝绿豆汤,谢皇太后的好意。” “这是因何啊?”皇太后问道。 尚贵嫔怔了怔,“皇太后不知道么?臣妾怀孕了。” “真的?”皇太后神色一喜,随即又微愠,“皇帝竟连这等喜事都瞒着哀家,哀家在他心中越发是没地位了。” 尚贵嫔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后妃怀孕,皇上必定会通知皇太后的,尤其皇太后因清河郡主的死而伤心难过,若有喜事冲一下,是最好不过。 只是,皇上为何不告知皇太后? 皇太后身边的桂姑姑笑道:“皇太后,瞧贵嫔的小腹还没隆起,这孩子顶多就一个多月,这段时间,皇上接待外使,又操劳朝中之事,忙得是七荤八素,所以他是还没告知您,并非不打算告知您。” “你就是一直替他说话!”皇太后哼了一声,仿佛觉得面上无光,“罢了,哀家也不管,爱说不说。” 桂姑姑不禁笑道:“好嘞,那奴婢便什么都不说,用针线把嘴巴缝上总可以吧?” 皇太后淡淡地道:“送贵嫔回去吧!” 尚贵嫔见皇太后不开心,也不敢久留,站起来告退。 回去的路上,她显得忐忑不安,对彩菱道:“这事儿,有些蹊跷,本宫怀孕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竟然没告知皇太后,就算皇上不说,皇后与戚贵妃该禀报吧?” 彩菱也觉得奇怪,“可不是吗?这确实有些奇怪的。” 尚贵嫔想了一下,努力驱赶心中的不安,“罢了,不管这么多,这些日子,皇上也赏赐了许多下来,证明皇上是信了的,若不信的话,只怕早就派其他御医过来诊脉了。” 彩菱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切看似都十分顺利,平静,可这平静的背后呢?到底隐藏着什么?皇上的心思如今越发难猜了。 而皇太后在尚贵嫔走后,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些个女人,折腾得真够厉害的!” 桂姑姑眉目清冷,“折腾归折腾,总归也难逃老祖宗法眼。” “可哀家还能活几年呢?”皇太后眸色艰涩,“熬得过今年冬天,能否熬得过明年开春?” “不许胡说!”桂姑姑责备道。 “哀家知道自己的身体,也不怕这一日的到来,只是,这身后有太多的事情没办法放下。” “儿孙自有儿孙福,哪里忧心得这么多?” “朝中无人啊,朝中无人啊!”皇太后悲叹。 桂姑姑不做声,她知道这是皇太后心中最放不下的事情,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朝廷如今是不必她老人家当政那些年了,能干的贤臣们,一个个地老去,年轻新晋的那一批,又不成器,太子皇子们,碌碌无为,怎不叫人担心? “听乾坤殿的那些人来报,说今日皇上召见了懿礼公主,懿礼公主给皇上出了主意,重开科举!”桂姑姑道。 皇太后一怔,“懿礼给皇上出主意要重开科举?” “而且,让皇上先文武状元,广集贤才为国家所用。” 皇太后沉默良久,“把喜公公叫过来,哀家要问问,懿礼公主所说的每一句话。” “老祖宗,您想查些什么?还是您怀疑些什么?”桂姑姑问道。 皇太后摇头,“没有什么要查的,更没有什么可怀疑,只是懿礼这孩子所提议的事情,也是哀家一直心心念念要做的事情。” “原来老祖宗早就想重开科举,那您为什么不跟皇上提出呢?” “科举是先帝废掉的,哀家是先帝的皇后,怎可能由哀家提出?只是,哀家以前曾经跟清河说起此事,清河这丫头也十分赞成重开科举,她说官场世袭制弊端太多,国家必定由兴旺走向衰灭。” “郡主的见识一向超前。”桂姑姑道。 喜公公听闻皇太后召见,便急忙去了,听皇太后问起公主说开科举的事情,喜公公便一五一十地把懿礼公主说的每一句话都告知了皇太后。 喜公公本来就是个极擅长模仿的人,语气和动作神态都十分相似,不是和懿礼公主相似,而是和清河郡主相似。 清河有时候会注意的自己的言行举止,尤其是在熟知自己的人面前,但是,她前生与皇上来往甚少,所以,跟皇帝谈话的时候,便不自觉的流露出前生为清河郡主时候的神态动作,只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些小动作,那些语气,神态,会被喜公公照搬到皇太后眼前,就等于重演了一次。 所以,皇太后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些动作神态的时候,就活脱脱地看到一个鲜活的清河郡主。 只是,事情到底过于荒诞,皇太后即便心存怀疑,却还不敢确定。 遣走喜公公之后,她沉思良久,附在桂姑姑耳边,说了几句话。 桂姑姑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啊?这荒谬得很。” “不试试的话,哀家不死心,哀家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了。”皇太后道。 她是修佛之人,知道一切都有可能,世间佛的力量强大,有神通力,怎会不可能呢? 第52章 云妃的鬼魂 中元节,亥时。 皇帝在戌时的时候过来看过尚贵嫔,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尚贵嫔本想留皇帝过夜,但是,从皇帝身边的人口中得知,皇帝今晚竟然翻了苏贵嫔的牌子,心中怄气得很,在皇帝走后,她发了一通脾气。 毕竟,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宠幸苏贵嫔那贱人了。 彩菱劝了一通,然后遣走宫中守夜的人,由她亲自守夜。 躺在床上的尚贵嫔,却依旧气难消,皇上若宠幸后宫其他人,她倒没什么,只是那苏贵嫔,一直在她手底下卑贱地活着,如今却跟她平起平坐,还蒙皇上宠幸,她这口气如何能咽下去? 只是连续几次都没能扳倒苏贵嫔,反而让她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行,本宫要杀了那贱人!”她躺了一会儿,坐起来,狠毒地道。 彩菱道:“贵嫔不必急在一时,此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尚贵嫔摇头,“不,本宫容不下她了。” 她招手让彩菱过来,压低声音道:“你说,还用对付云妃的计策对付她,可行吗?” 彩菱摇头,“之前不是用过吗?严晓天死了,却伤不了她分毫,反而让皇上对贵嫔娘娘心存芥蒂,一计不可二用。” 尚贵嫔恼怒地道:“一个云妃,本宫都能扳倒,她一个宫女出身,本宫就对付不了吗?” “皇上那会儿相信云妃偷人,是因为六皇子与皇上一点都不相似,甚至像极了那人,所以事情爆出之后,皇上便深信不疑,并且把六皇子送到如妃那边,相信也只是暂时留着性命,回头肯定要寻个借口杀了他的,只是也拖了许久,皇上怎么还没下手呢?” “本宫没有冤枉云妃,六皇子确实像极了那人,压根就不是皇上的种,她有今日,是她不思皇恩,咎由自取。” 彩菱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那自然是的,但是,六皇子却不能留,毕竟,虽说他不是皇上的种,但是他身上有一处印记,和皇上一模一样的,贵嫔娘娘忘记了吗?若是有一天,皇上看见了这块印记,只怕会推翻之前所认定的,毕竟,那时候证据其实是不充分的,皇上会相信,也是因为六皇子长得与那人太相像。” 尚贵嫔想着也是胆战心惊,不过随即想想又并不担心,“这有什么好怕的?那小子如今在如妃处,如妃自己有儿子,肯定不会善待他,而且,皇上去如妃那边的时候,听说也不愿意见到他,所以总是遣他出去,等皇上走了才让他回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尚贵嫔却倏然看到窗外闪过一道白影,她猛地跳起,厉声道:“谁在外面?” 彩菱是背对着窗,并未瞧见,听得尚贵嫔一声怒喝,她一惊,猛地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都跟他们说了么?今夜不用他们守夜!”彩菱以为是宫人,便站起来,掀开帘子出去,只是过道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她暗暗生疑的时候,听得殿中一阵凄厉的叫声,“你是谁?别过来!” 她心中一惊,猛地往回跑,却见墙上赫然有一个影子,影子并非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一直往床边挪去。 尚贵嫔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劲地床角缩去,口中惊呼,“滚开,别过来,你到底是谁?” 彩菱纵然胆大,也禁不住有些骇然,她迅速看向窗口,见窗口有一道白影飘着,她看出去的时候,白影就倏然荡走了。 彩菱猛地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喊,“有刺客,有刺客!” 凝拂宫外巡逻的侍卫听到,都冲了进来,但是找遍了这凝拂宫,又哪里看见白影? 彩菱沉着地指挥侍卫在外面守着,自己进去安慰尚贵嫔。 “彩菱,会不会是云妃的鬼魂?她来向本宫复仇了,是不是?”尚贵嫔吓得魂不附体,竟妄自乱说起来。 “不是,”彩菱扶着她的肩膀,正色地道:“贵嫔不要胡说,云妃是罪有应得,死在冷宫里,和贵嫔没有关系,她就算要复仇,也该找她的奸夫,而不是贵嫔。” 尚贵嫔一个劲地哆嗦,眼睛惊恐,“不是,我看到那白影,和她的身材是一样的,就是她,就是她,今天是鬼节啊,一定是她来复仇的……” 彩菱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语气却加重,“贵嫔休怕,这世间没有什么鬼神,更没有什么鬼神复仇一说,否则,这天下岂不是大乱?贵嫔若再胡言乱语,有一个字传了出去,咱们都要遭灾。” 尚贵嫔听得此言,顿时冷静了下来,但是想起方才的白影和墙上的影子,还是禁不住牙关打颤,“不是鬼魂,那你觉得会是什么?” “刺客,”彩菱轻声道:“任何人问起,贵嫔都必须说是刺客。” “刺客?”尚贵嫔抱住膝头,全身抖得厉害,“但是刺客入宫,为何是刺杀本宫?旁人不会相信的。” “我们不管这些,刺客的来意不是我们猜度的,总之我们咬死了是刺客就行了。” “嗯,本宫明白了。”戚贵妃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但是,她心底还是很害怕,“彩菱,本宫不要住在这里,本宫必须要马上搬离凝拂宫。” 彩菱想了一下,“我们想个法子,但是现在前往不能自乱阵脚。” “你快想办法啊,本宫一天都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 彩菱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忽地眸光一闪,“有了。” “快说!”尚贵嫔一把抓住她的手。 “贵嫔……”彩菱压低了声音。 凝拂宫有刺客的事情,翌日一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皇上下了朝便直接过来,并且下令高凌风调派人手过来保护尚贵嫔并调查刺客的下落。 尚贵嫔被吓得厉害,一早就传了长御医的,长御医说她受了惊吓,开了几日的宁神药让她煎服。 “臣妾自从搬来这里之后,便一直噩梦不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尚贵嫔躺在床上,楚楚可怜地道。 “噩梦?都是什么噩梦啊?”皇帝问道。 “梦见云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怪臣妾揭穿她的事情,导致她惨死……” 第53章 皇太后的急病 尚贵嫔察言观色,听到提起云妃,皇帝的神色陡然就变了,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是迟疑地看着皇帝。 皇帝的神色也只是略变了一变,旋即淡淡地道:“人死了,就一切随风,没有什么鬼神之说,如果你不安心,便让国师过来瞧瞧吧。” 这正合尚贵嫔的意思,她本就是想让皇帝宣国师过来。 “一切单凭皇上做主!”尚贵嫔轻声道,眉目间跳跃着欢喜。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透,她便已经让彩菱去给国师打了招呼,她深知道,国师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收买的人,只要给足够的银子。 皇帝宣了国师前来,国师在皇帝面前卜卦,道:“皇上,这凝拂宫阴气怨气极重,贵嫔娘娘怀着帝睿,不合适在此居住。” “国师有无办法化解一下?”尚贵嫔不等皇帝说话,便急问道。 国师捏须微笑,“回贵嫔娘娘的话,如今唯有两个法子可行,第一个法子,便是贵嫔娘娘迁宫,找一个正气阳刚的殿宇居住待产;第二个,皇上是真龙天子,震慑世间一切妖魔鬼怪,若皇上能时时过来凝拂宫,则可以驱散一切阴怨之气。” 皇帝挑了一下眼皮子,神色不变,“迁宫太过麻烦,朕以后得空便多些过来吧。” 尚贵嫔大喜,“皇上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如今怀着朕的孩子,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皇帝的声音柔了几度,眸光含着宠爱。 尚贵嫔心中欢喜,这两个目的,但凡达到一个,她已经很高兴,只要皇上肯多些过来,相信她一定可以把虚的变成实的。 国师走后,皇帝陪着尚贵嫔用了午膳,席间,有意无意地说起,“你父亲今日还问起你的情况,你得空的话,便传你父母入宫见见你,你如今怀着身子,有家人陪伴会更好。” “谢皇上恩典!”尚贵嫔喜滋滋地道。 “还有,”皇帝放下筷子,用手绢擦了一下嘴,神色淡淡地道:“你兄长如今在边关打仗,让你父亲给他家书,让他专心应付战事,家中一切,无需担心,只要他凯旋归来,朕绝不亏待。” “是,臣妾知道怎么说的。”尚贵嫔点头道。 “关于你怀孕封妃的事情,也去信告知你兄长吧,好让他为你高兴高兴。” “是,臣妾会让父亲去信兄长,也会叮嘱兄长专心战事。”尚贵嫔见皇帝对自己的娘家十分爱重,心中更是欢喜,她觉得,这份爱重,是爱屋及乌,皇上是爱她,所以才会提拔她的娘家人。 用完午膳之后,皇帝便走了,并且再三叮嘱高凌风重新编排人手守护凝拂宫,不许再出任何的差错。 且说七月十八这日,鼎和宫中忽然传出消息,说皇太后病情加重,夜里连续吐了三次血,几名御医都去了,人算是暂时稳住了,却总是昏昏沉沉的,没完全清醒过来。 桂姑姑说,皇太后清醒的时候,下令让孙子孙女们轮流过来侍疾,桂姑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明白,皇太后这是见得一天算一天了。 皇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让皇后也病倒了,皇后的身子本身就弱,这一病,就得卧床休息了。 皇子公主们轮流在皇太后与皇后出侍疾,这可忙乱了整个后宫。 第一个侍疾的是太子,太子为皇太后守夜,一夜没合眼,因为皇太后的情况反反复复,一时醒来,一时昏迷,好几次太子都以为没了呼吸,所幸御医在场,抢救过来,太子早上离开换人的时候,眼圈红肿,偷偷地哭了好几场。 然后是二皇子侍疾,二皇子的母妃已经病逝,与皇太后十分亲近,但是二皇子侍疾的这一夜,皇太后略有好转,只是一夜昏睡,到早上的时候醒来一次,还能分辨得出二皇子,握住二皇子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继而,是其他几名皇子侍疾,五皇子与六皇子是一起来的,因为他们如今在同一个宫殿住,加上六皇子年幼,不宜一个人过来侍疾,所以便连同五皇子一同过来了。 戚贵妃与星阑公主和七皇子侍疾的这一晚上,是最为凶险的,夜里起来,吐了一次血,早上的时候,又吐了一次,戚贵妃甚至以为皇太后要宾天了,却在最后关头,又缓了过来。 而清河在得知皇太后重病的第一天,便每天都亲自过来打听消息,因还没轮到她侍疾,所以她每一次都是黯然离开。 终于这一天,桂姑姑命人来报,让她今夜准备准备,去鼎和宫侍疾。 清河连饭都没吃,早早便过去了。 进入鼎和宫中,宫中一片死寂,药草的味道萦绕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她仿佛看到死亡的气息已经在蔓延。 眼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她赶紧拭去,跟着桂姑姑走了进去。 皇太后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蜡黄的皮肤呈现幽黑浮肿,清河一见,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跪在床前,轻轻地伸手抚摸着她那张干瘪苍老的脸,“皇祖母……” 声音,已然哽咽。 “公主,起来吧,您还得守一夜呢!”桂姑姑在旁边看着她,见她忍不住落泪,便轻声劝道。 清河摇头,“姑姑忙去吧,本宫在这里守着皇祖母就行了。” “公主还没吃东西吧?不如奴婢先命人准备些吃的,公主多少吃点。”桂姑姑道。 “吃不下!”清河鼻音重重地道,这几日,她没有一宿能睡好,只盼着赶紧到自己侍疾的那一天,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公主瘦了,是不是担心老祖宗?”桂姑姑问道。 清河不语,痴痴地看着床上的老人,从三岁起,她就时常入宫,也在老祖宗身边住了一段时间,老祖宗对她的疼爱,超过了她的亲孙子亲孙女。到她嫁给元肃的时候,她为了怕自己受委屈,甚至下旨,不许元肃纳妾。 这份宠爱,这份恩情,她还没报答! 不能这样残忍,不能这样。想到她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老祖宗,她便心如刀割,这个老人,为她付出太多,太多。 “哎,”桂姑姑见她不说话,只痴痴地望着老祖宗,便道:“那边有佛堂,公主不如到佛前跪下,求佛祖保佑老祖宗,让她安然度过这一次的危机吧。” 第54章 病危 清河顺着桂姑姑的手看过去,确实见殿中设了佛堂,香火萦绕,供佛于案上。 她抹了一把眼泪,跪着过去,并没跪在蒲团上,而是径直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然后,一个个响头磕下去,口中无语,心底却反复念着一句话,“求佛祖保佑老祖宗凤体康健,长命百岁!” 桂姑姑心里有些震撼,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是做给自己看的,于是,便对清河道:“那公主在这里侍疾,奴婢出去张罗点东西,御医和宫人都在殿外,若有什么事,大叫一声即可。” 清河没回答,依旧在磕头。 桂姑姑出去了,但是并没有走远,而是躲藏在帘子后偷偷地看着。 她看到清河在她出去之后并没有停止磕头,反而,似乎更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悲伤,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流不完,她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有鲜血微微渗出,但是,她却仿佛不觉,依旧在磕头。 桂姑姑本来不相信皇太后说的话,总觉得过于荒诞,但是,此刻看到清河的举动,她不由得信了三分。 皇太后一向与清河郡主亲厚,其他皇子公主们虽然也宠着,却多少带着皇太后的威严,所以,这几日来侍疾的人,虽有真心,却不是这般的虔诚与紧张。 有些情感可以装出来,但是眸子里的悲伤和绝望,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 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清河郡主才七岁,老祖宗那一次病得很重,清河郡主守在老祖宗床前,一直哭一直哭,谁都劝不走。 如今桂姑姑透过珠帘看过去,那七岁的孩子仿佛和眼前的懿礼公主重影了,她差一点就以为是同一人。 清河磕完一百个响头,便跪着不动,偶尔回头看着床上的老人,老人的呼吸但凡有不正常,她就扑过去,紧张地看着,直到她认为正常了,又回去跪着。 到了子时,桂姑姑端着一碗药进来。 “公主过来帮一下奴婢!”她说道。 清河见要喝药,急忙便起来,她跪了许久,双腿麻木,行走一瘸一拐的,踉跄而至。 “公主扶起老祖宗,奴婢来喂药。”桂姑姑道。 “好,好!”清河坐在床上,轻轻地抱起老祖宗,让她半躺在自己怀中,她的眼圈又是一热,她的胳膊,几乎没有感觉到老祖宗的重量,她轻轻地把被子拉高,把老祖宗干枯苍老的手往被窝里挪,道:“姑姑仔细些。” 皇太后双目紧闭,整个人是没有反应的,需要清河捏住她的双颊,打开嘴巴,桂姑姑才能喂药进去。 只是这样喂药是极为没有效率的,因为她毫无意识,自然就没有吞咽的功能,强行灌下去的,也不到药的五分之一。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吗?”清河声音颤抖地问,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这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桂姑姑泪眼婆娑,“几天都是这样了。” 清河强忍心中悲痛,努力配合着桂姑姑,希望灌下去的每一滴药汁,都能够帮助老祖宗康复。 她不敢往坏处想,怕一向到最差的地步,她会崩溃。 只是,这药还喂不到一半,老祖宗忽然激烈地咳嗽起来,人也跟着抽搐起来,咳嗽让她整张脸都变形了,她终于微微睁开眼睛,双手攥住清河的手臂,喘气的声音如同烧开水一般,吁吁作响。 清河惊得一把抱住她,扫着她的后背,“好些了没?好些了没?” 皇太后依旧全身抽搐,咳嗽不止,继而,便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就一直咳嗽,头扬起,脖子伸直,她双手从清河手臂移开,抓住自己的喉咙,像透不过气来一般,然后,再一阵急剧的咳嗽后,开始吐血。 血吐在锦被上,像一朵开得糜烂的玫瑰花,清河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冷从脚底开始蔓延,竟至全身麻木般,不能动弹,只死死地盯着锦被上的血。 “不,不,快传御医!”清河尖锐地喊了一声,人也清醒了一些,抱住了皇太后。 桂姑姑急匆匆地跑出去,三名御医本就在殿外候着,听到桂姑姑的叫声,急忙提着药箱进来了。 “公主让开!”桂姑姑道。 清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慌乱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恐惧在心头不断地放大,她下意识地摇头,口中喃喃地道:“不要,不要……” 皇太后的咳嗽已经停止了,鲜血凝固在唇边,她的眼睛又再闭上,喘气得厉害。 御医施针,用药,又掐人中救治,清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她全身发软,连站立都没办法站立,依偎着床尾的柱子滑下去,整张脸埋入膝头,却又怕错过什么,猛地抬头看着。 桂姑姑一直看着她,见她眼底生出的绝望和悲伤几乎像潮水一样湮灭一切,她很想哭,事实上,她的眼泪也开始落下了。 不管眼前的是清河郡主还是懿礼公主,她对皇太后的感情不是假的,有这么一份真挚的亲情,老祖宗的幸运啊。 “怎么样?怎么样?”清河见御医开始退后,她扶住柱子缓慢地站起来,声音变调,颤抖,双手也没办法控制地抖动着。 三名御医对望了一眼,神色悲伤,其中一人对清河道:“公主,皇太后怕是不行了,如今已经昏迷,相信撑不到明日。” 清河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好一阵的发晕,她踉跄一步,头磕在柱子上,“不……不会的。” 御医道:“如今是子时,若深昏迷超过一个时辰,则神仙难救。” “你们总有什么办法让她醒过来的是不是?只要她醒过来,是不是意味着有救?”清河不甘心地问。 “微臣等已经没有法子了,公主请节哀吧。”御医道。 “节哀?节什么哀?老祖宗还活着呢,让皇上过来吧,赶紧地,让皇上过来,老祖宗最放不下的是他!”清河慌乱地道。 “不,”桂姑姑垂泪道:“怕是让皇上过来也无补于事了,老祖宗早就存了死志,自从清河郡主死后,她总说放心不下清河郡主一人在黄泉下,怕这一次,她是存心的……” “什么?”清河神色大变,“她这样说过?” “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老祖宗最宠爱的除了皇上便是清河郡主,到底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不悲痛欲绝?” 清河心底的悲愤几乎要冲破胸腔而出,双眼血红如火,她噗通地跪在地上,双拳紧握,有种冲动,要马上出宫去杀了元肃与李湘语。 第55章 终究是知道了 重生之后,她一直都隐忍,为了煊儿的平安,为了完美的复仇,她一步步策划,却不料,在这个时候要失去她最尊敬疼爱的老祖宗。 她看着床上那个呼吸很轻微的老人,泪如雨洒。 桂姑姑遣走御医,悲伤地对清河道:“你是老祖宗的孙女,你与她话别吧,明日一早,便要告知皇上,今夜便算是你们祖孙话别,有什么话要对老祖宗说的尽管说,否则,此生怕再没机会了。” 清河心中钝痛,人几乎昏厥过去,脑子一片混乱,已经没有理智可供她使用了。 桂姑姑出去之后,她一步步地跪过去,跪在床边,咬得嘴唇出血,痛不欲生地说了一句,“老祖宗,清河不孝啊!” 躲在帘子外的桂姑姑听得此言,全身哆嗦,双眼闭上,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果真是她! 不知道哭了多久,清河缓缓地爬上床,抱起皇太后的头,伸手抚摸着她干瘪的脸,心中痛到麻木,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清河只觉得自己失败至极,看着亲人死去原来是这么痛,她竟一直都不知道。 前前生,她让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的死而伤心,前生,又让亲者痛仇者快,直到今天,她才体会到这是怎生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清河,你该去死了,你真的该去死了。 心中生了颓然的念头,便如同得了阳光和水源的树苗,迅速茁壮成长,她没有想到煊儿,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事实上,她的脑子已经没办法运转了。 又或者,她的脑子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只是被眼前的悲伤占据,她已经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遏制心底的难受。 这样抱着皇太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全身四肢和大脑都是麻木的,直到,怀中忽然有些动静,一声咳嗽,把她所有的思绪与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怀中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有雾气缓缓地腾起,她舒了一口气,继而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怔然。 “御医……” 尖叫声划破了半夜的宁静。 清河被桂姑姑拉了出去,她双膝并列地坐在鼎和宫殿门的石阶上,依偎着旁边的栏杆,她本不愿意出来,但是桂姑姑说她妨碍了御医的救治,她只得退了出来。 心中着急万分,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茫然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也只是一刻钟,直到御医走出来,满脸喜悦地跟她说:“皇太后真是洪福齐天,已经醒过来了。” 清河才哦了一声,站起来,揉揉麻木酸楚的双脚,站在廊前,看着御医,忽地,她唇角浮起一朵空灵的笑,眼前一黑,脚下一浮,便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清河被送回了苏和宫,一直昏睡,御医诊治过,她没有大碍,只是悲伤过度又大喜过度,导致血气不济,一时昏倒。 鼎和宫内已经恢复了平静,宫中所有的人都被遣走,只留下桂姑姑一人。 皇太后盯着桂姑姑,“说!” 桂姑姑长长地叹息一声,“老祖宗没有猜错,她是清河郡主!” 皇太后定定地看着桂姑姑,眼睛几乎都没眨一下,然后,挥挥手,声音哽咽地道:“你出去吧,哀家累了。” 这是开心的事情,但是,这也是悲伤的事情。 清河在懿礼公主身上活过来了,证明,懿礼公主死了。 那到底也是她的亲孙女啊! “老祖宗是会觉得累的,御医说连续服几天的解毒药,便能把体内的毒素清除,为了证明这件事情,您可受罪了。” “去吧,去吧,哀家一个人躺一会!”皇太后的身子滑进被窝里,锦被上还有她吐出来的血,不过,那并非是真的血,只是灌下去的药,在胃里发生了作用吐出来便像血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昏迷是真实的,她的难受也是真实的,只有一个目的,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桂姑姑知道她心里难受,抹了一把眼泪,为她压好被角,“老祖宗休息吧。” 桂姑姑转身出去,刚掀开帘子,便听得皇太后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桂,哀家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桂姑姑倏然转身,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个是侄孙女,小时候养在她身边,一个是她的亲孙女,虽然有时候一年都没见上一次,可到底血浓于水。 “让高僧替她做一场法事吧,超度了她,这孩子苦了一辈子,希望来生,不要再出生在帝王家。” “是!”桂姑姑应声。 皇太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只是,她却怎么也没办法睡着,心头知道,有很多谜团,还没解开,清河这孩子,必定是惨死的。 清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苏贵嫔在她床边担忧落泪,“你这孩子,让你吃点东西再过去侍疾,这下饿晕了吧?” 清河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记忆有短暂的缺失,她伸手捂住额头,轻声问道:“我晕倒了?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小绺在一旁回答说。 “老祖宗呢?”清河猛地想起来,急忙撑起身子问道。 苏贵嫔见她要爬起来,连忙摁住她的肩膀,“没事,老祖宗没事了,刚才听人来报,说老祖宗已经开始吃东西了。” “真的?”清河全身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 “自然是真的,”苏贵嫔笑逐颜开,“这一次你侍疾有功,皇太后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清河撑起来,“我去看看老祖宗。” “你现在不要去,”苏贵嫔道压住她,“现在那边一大群人,你去了只怕也见不到她。” “远远地看一眼就好。”没见到她安然无恙,怎可放心? 苏贵嫔责备道:“不许去,你这孩子怎地变得这么不听话了呢?你晕倒了你知道吗?好好休息,明日再过去。” “不,我现在就去,”清河下了床,“母妃,你在宫中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娘家可依仗,我必须得在离开大梁之前,为你取得老祖宗的护佑。” 这是安慰苏贵嫔的话,冠冕堂皇,让清河自己都有些心虚,事实上,她重生之后,顾着筹谋自己的事情,没有过多地关心苏贵嫔。 但是,苏贵嫔却一直很担心她。 苏贵嫔听她这样说,怔了怔,继而叹了口气,眉目哀愁,“到底是母妃没用。” 第56章 似真似假 清河也没闲暇安慰她,苏贵嫔是林黛玉式的人,动辄伤春悲秋,或许是自卑,在这后宫中,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顾影自怜。 去到鼎和宫,果然,鼎和宫里人声鼎沸,皇后率嫔妃过来了,诸位皇子公主也一同过来,就连繁忙的皇帝也在殿中。 殿外的人正想通报,清河却嘘了一声,“不必通报,老祖宗今日吃东西了?” “回公主的话,皇太后今日早上吃了一碗小米粥,还就着吃了半个馒头。”宫女脆生生地回答说。 清河放了心,从殿外可看进去,老祖宗的脸色好了很多,坐在软垫椅子上,面容虽有些疲惫,却比昨晚好太多。 “我明日再来!”清河放了心,便转身走。 小绺奇怪地问道:“既然都来了,公主何不进去?” 清河笑笑,“她没事就行了,那么多亲人围着她,我就不凑热闹了。” “公主您也是皇太后的亲人啊,而且,您不是说要为贵嫔……”小绺压低了声音,她们这一次来可是有目的的。 “来日方长!” 两人刚走出去,便听得桂姑姑在后面喊了一声,“公主请留步!” 清河转身,看着桂姑姑,“姑姑,有事吗?” 桂姑姑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像长辈看待孩子一般,轻声问道:“你昨晚晕倒了,如今都好了吗?” 清河对她忽然的亲昵有些奇怪,虽然以前她与桂姑姑也很亲,但是,如今她的身份是懿礼公主,而桂姑姑对后宫的那些皇子公主们,一向都是以礼相待的,不会这般亲昵。 “没事了,谢姑姑惦记。” 桂姑姑微微一笑,“没事就好,皇太后说让公主今晚过来用膳。” “好!”清河一口就答应了。 然后,清河又问:“御医怎么说?皇祖母是真的无恙了吗?” 桂姑姑道:“年纪大了,很多问题都是治标不治本,御医说了,让她放宽心,病情就会慢慢地好转,只看公主……诸位公主皇子能不能让她心情保持愉悦了。” “尽力而为!”清河说,心里也是这样想,只要能让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她会尽力。 “嗯,去吧,回去休息一下,傍晚再来。”桂姑姑眸子里竟含着几分宠溺。 清河心中生疑,想起昨夜的事情,她虽说了一句清河不孝,但是,她说的时候桂姑姑并不在殿中,总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吧? 清河哪里知道,昨夜的种种,都是老祖宗设的局?看似混乱的局面,却早就在她的掌握之中。 清河转身离去,带着满腹的疑问。 鼎和宫中,皇太后看着围了一屋子的孙子孙女,还有她的儿子媳妇们,心中也难言的滋味,有高兴,也有悲伤。 “昨晚,多亏了懿儿,”皇太后微笑着说,“听阿桂说,昨晚这孩子在佛前跪了一夜,磕得额头都肿了。哀家本来一脚都踏进了黄泉路,却总听到磕头声,一声一声,咚咚咚地响,哀家寻思着,到底是谁在磕头,便又折回去看了看,谁想,这一看,眼前倏然就光芒万丈,便回不去那暗黑的黄泉路了。” 皇后笑着说:“这孩子是很有孝心的。” 皇太后道:“哀家的孙子孙女都很有孝心,哀家知道你们这段时间都在哀家床前侍疾,一个个地熬夜没睡觉守着哀家,哀家心里明白的。” 戚贵妃笑着道:“瞧老祖宗说的什么话?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老祖宗福泽绵长,凤体康宁,是子孙们的福气!” 皇太后嗯了一声,“今晚,哀家让懿儿过来陪哀家用膳,这孩子马上就要嫁到北漠去了,以后我们祖孙怕再没有几乎见面,多见一次是一次吧。” 清河今晚过来用膳,宫中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若皇太后此刻不说,他们知道之后只会觉得皇太后偏心,现在她把话说在了前头,大家心里便没有觉得不开心,毕竟,这嫁到北漠去,此生怕是再回不来的,趁着还没去北漠,多见几面,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有心的人,听了皇太后这话,心中便有想法了。 例如,戚贵妃。 她是觉得皇太后很不舍懿礼公主嫁到北漠去,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这事儿,戚贵妃自问还是很了解老祖宗的,如果不是没有含义,她不会一再地说。 之前的想法,本在细想之后有些犹豫,但是在这一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酉时左右,鼎和宫便来了人,说是接懿礼公主到鼎和宫陪皇太后用膳。 清河梳洗一番,便跟着人过去了。 苏贵嫔在她出门之前,千叮万嘱,在皇太后面前说话要谨慎,并且暗暗告知清河,皇太后是极厉害的人,在她面前一定要表现得毕恭毕敬,不能有丝毫怠慢。 可见,在后宫嫔妃心中,皇太后就是权威到母老虎般的存在。 在清河出门后,苏贵嫔轻轻叹息一声,“若是在皇上没下旨之前,得皇太后重视,她也不至于嫁到北漠去。” 在她身后的石青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贵嫔何必担忧?公主既然是个有福之人,即便嫁到北漠去,也一定会享尽荣华。” “只能这样想了。”苏贵嫔叹息道。 石青眼底生出一丝鄙夷来,心中暗道,去了北漠,莫说享受荣华富贵了,但凡能过上人的日子就算你们母女的造化。 且说清河来到鼎和宫,皇太后正躺在榻上,神色倦怠,桂姑姑领着清河进来,她微微抬眸,“来了?” “孙女参见皇祖母,愿皇祖母龙体康健,长命百岁。”清河跪下道。 皇太后招手,示意她过来。 清河站起来,站在她身边,皇太后往里挪了一下,“坐在哀家身边。” 清河依言坐下,轻声道:“皇祖母可感觉好些了?” 皇太后却没有回答,盯着她的额头看,“疼吗?” “不疼!”清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笑着说。 “你这孩子,”皇太后摇摇头,“打小便不怕疼。” 清河怔了一怔,眸光迅速抬起,见皇太后眸光如炬,她又别过头,清清嗓子,“怎会?孙女打小便是极怕疼的。” 心头有些虚,总觉得老祖宗今日的眸光有些异样。 “今晚命小厨房做了些菜,你说不爱吃冷冰冰的御膳,所以桂姑姑特意命小厨房做的,保管你这小馋猫吃得肚子滚圆滚圆的。” 第57章 痴信元肃 清河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不安,记得小时候住在宫里,她说过,御膳送过来后都冷冰冰了,一点都不好吃。 但是,懿礼公主,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按理说,懿礼公主应该很少陪伴在老祖宗身边才是。 她僵笑,“孙女不是这般挑剔到底人,御膳也好,小厨房做的都好,一并吃得下。” 桂姑姑在旁边笑道:“老祖宗,莫要记错人了,说这句话的人是清河郡主,不是公主啊。” 皇太后一怔,“是吗?是清河说的?” 随即,便笑笑,“年纪大了,记不得了。” 殿外忽然有太监高喊,“宁郡王和郡王妃到!” “进来吧。”桂姑姑道。 清河怔怔地看着皇太后,“是皇祖母请他们来的?那孙儿是不是妨碍皇祖母与郡王妃叙话?” “妨碍什么啊?都是一家人!”皇太后责备地扫了她一眼。 清河心中突突一跳,桂姑姑笑着解释,“可不是一家人么?撇除皇家的君臣,算起来都是亲亲戚戚。” 清河听得此言才安心,“是啊,都是亲戚,是一家人。” 宁郡王夫妇进得殿来,“哟,公主也在呢?”宁郡王还没行礼,便先笑着说。 在这鼎和宫,宁郡王夫妇与清河往日都是不用拘君臣之礼的。 “姑妈!”郡王妃上前一步,满脸的着急,“可好些了吧?这不吓死人吗?那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急病了?而且,也不命人告诉我,这好了才说,害我哭了一场。” “得了,得了,还像个小孩子,哀家没死呢,哭什么?”皇太后拉着她坐下,“瞧你神色也好些了,身子都好全了?” “没事了,五皇子介绍了个大夫给我,吃了几服药,就好很多了。”郡王妃道。 清河一直在旁边贪婪地看着郡王妃与宁郡王,听到郡王妃说楚瑾瑜介绍了个大夫给她,想那楚瑾瑜果真不是个食言之辈,心中不由得对他对了几分好感。 “郡王妃要多注意身体,最好还能适当运动一下,通通血气。”清河在一旁道。 郡王妃站起来,福身行了个礼,“瞧我,公主还在这里呢,我竟忘记了礼数。” 皇太后伸手拉了她一把,不许她行礼,“在这鼎和宫,什么时候你有过礼数?得了,不必行礼,方才还跟清……懿礼说,这本来就是一家人,亲亲戚戚的,没必要拽那些虚文的。” 清河也笑着说,“按照老祖宗的说法,我也得叫郡王妃一声表姑,既是表姑,便是长辈,这个礼,该懿礼行才对。” 说着,她站起来便福身,便算是还了刚才郡王妃行礼,吓得郡王妃马上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 这会,皇太后却没阻止了,只是侧头说:“懿礼说得有理,这礼是后辈给长辈行的,你受住吧。” “懿礼再见过表姑丈!”清河心中一酸,双膝竟忍不住就跪在了父亲的面前,经过昨天目睹老祖宗差点死了,她明白到自己的死给父母造成了多大的伤痛,所以,她是恨不得跪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几个响头,请他们原谅,再请他们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郡王吓着了,急忙伸手拉起清河,“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公主快起来,折煞微臣了。” 清河站起来,笑着说:“横竖今日不论君臣,不外乎是亲戚和长辈晚辈,表姑丈受我这一拜,受得起有余。” 皇太后瞧着眼前这一幕,竟莫名地就湿润了眼眶,默默无语,转身好一会,然后让桂姑姑传膳。 今晚的膳食,都是鼎和宫小厨房做的,家常小菜,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当菜肴摆上桌子的时候,却让清河震动不已。 这些,都是她前生爱吃的菜,以往入宫,皇太后必定会命人备下。 眼圈微红,她拿起筷子,竟无从下手。 “这些菜……”宁郡王妃眼圈也红了,“都是清河爱吃的。” “除了她爱吃,也是哀家爱吃的。”皇太后吩咐道:“都起筷吧,清河如今是吃不上了,我们替她多吃点。”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哀伤,对宁郡王夫妇而言,提起清河,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哎,那****去看了煊儿,这孩子,如今是连我都不认得了,她母亲死了,对他打击太大。”宁郡王妃想起自己的外孙,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地落下。 清河心中一痛,煊儿,她的孩子! “说起来,哀家也许久没见他了,他到底是什么事?明日请个御医出去为他看看。” 宁郡王妃抹泪道:“御医看过了,说他是受了刺激,伤了心智,只怕以后都是这样痴痴呆呆的了。” “替你治病的那人,不是很厉害吗?让他过去看看。”皇太后忧心忡忡地道。 宁郡王妃道:“我是这样跟肃儿说的,但是他说这是心病,医术精湛也没用,清河这一走,丢下夫君孩子,我瞧着他们父子,就觉得可怜。” “可怜?”皇太后冷哼了一声,“煊儿是可怜,但是那元肃,哀家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自己的妻子死了才多久?就急着迎娶那狐狸精入门了,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宁郡王妃听得此言,连忙解释,“姑妈不要误解了他,这是清河临终之言,再说,湘语这孩子不错,清河生前也跟我说过,想认她为干妹妹,可见清河也是认可她的,否则也不会临终前要元肃娶她,我去大将军府的时候,湘语对煊儿很好,煊儿也只粘着她,谁都不认,连我都不要的。” 皇太后却看着清河,问道:“懿儿,你说呢?” 清河面容平静,这种平静,是要用极大的心力去维持,她轻描淡写地道:“孙女与元大将军不熟,并不知道他的为人,只是,古人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留个心眼,是好事。” 宁郡王妃摆摆手,“肃儿这孩子,一直都对清河极好,我是相信他的,不要说了,说这个话题也只是徒惹伤感。” “那你呢?怎么看?”皇太后看着宁郡王问。 宁郡王想了一下,道:“肃儿这孩子,我是信得过的。” 清河不由得微微蹙眉,她有些明白老祖宗今晚让他们夫妇入宫的意思了,是要警醒他们二人,却想不到,父母和她前生一样,痴信了元肃与李湘语。 皇太后留意着清河面容的变化,心中知道所料不差,那元肃一定是大有问题的,否则,清河不会说这样的话。 皇太后本还想着让他们夫妇接煊儿去住,如今看来,他们二人信了元肃与李湘语,是不会接走煊儿的,她得另外想办法了。 第58章 一家人 这顿饭,宁郡王夫妇吃完之后,又叙了一会儿话,便出宫去了。 清河目送他们离开,痴恋的眼神,久久收不回来。 然后,她抬头看着皇太后,眸光清澈,经过今晚皇太后的明示暗示,她心中多少有数,只看皇太后点破不点破了。 “坐,哀家要跟你说说话。”皇太后指着清河旁边的椅子道。 “是!”清河坐下来,心中不免有些凄惶。 皇太后倒是没说她的身份,只是问道:“哀家是信不过元肃与那李湘语的,煊儿如今在府中,哀家不放心,你有什么法子吗?” 这问题,是清河日思夜想的问题,但是,以她之力,不可成。 如今若是有老祖宗出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心中热血一升,道:“皇祖母若是不放心元煊,何不接他入宫留在自己的身边?” “以什么名目接?”皇太后眸色一闪。 “七皇子与煊儿……元煊的年纪差不多,可以借让他入宫陪皇子读书,顺便治病为由,接他入宫。” “此事若哀家下旨,那么,入宫的煊儿,就是一具尸体。”皇太后毫不含糊地道。 清河微微一笑,“那是因为皇祖母一直都表现出不相信元肃与李湘语,若皇太后令他们入宫,假意抚慰几句,再行赏赐,过一段时间借口想念煊儿,接入宫中住两日,让那李湘语也跟随入宫,到时候,便由贵妃娘娘提出要留煊儿在宫中陪伴七皇子读书,李湘语自然不会不从。” “你说的倒是办法,但是要哀家假意抚慰元肃与李湘语,非哀家所为。”皇太后眸色清冷。 清河凝望着她,微微叹息,“曾有一位长辈教导我,做人,要懂得隐忍,若连丁点屈辱都受不了,只怕日后便要受更多的屈辱。” 这句话,是皇太后跟清河说的,而且,在她成长的历程中,不断地反复地说。 皇太后眸色一动,泪光闪动,她说这句话,不就是等于在她面前承认了吗? 清河不做声,缓缓地站起来,坐在皇太后身边,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她手臂旁,轻声问道:“自问掩饰得很好,您是怎么知道?而且这个事情,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诞难以相信,您竟会相信?” 皇太后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已经哽咽,“梦中所见,你还活着,并且与楚瑾瑜成亲,哀家见你与楚瑾瑜来往甚密,便开始怀疑你了,所以设宴招待使者那晚,哀家身子不适,也要出席,那晚上,看到不一样的懿礼公主,哀家心中更是怀疑,继而,又听说你向皇帝献计重开科举,这是你以前曾跟哀家提过的事情,才便有了急病一事。” 清河瞪大眼睛,“您是装病?” 桂姑姑在旁边抹眼泪,“哪里是装?病是真病,只是没那么严重,让御医开的那些药喝下去,比病一场还痛苦啊。” “你从小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对你的一言一行十分熟悉,你的存在,哀家已经感应到了,你想瞒过哀家,是不可能的。” 皇太后正色,眸光如火般盯着她,“说,你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元肃害你?” 清河知道如果身份公开,她必定会问,但是如果让她知道,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元肃和李湘语死。 可元肃是大梁国的大将军,杀一个大将军,不能师出无名,尤其如今武将缺乏,若无端斩杀大将,会让元肃的旧部军心不稳,将士有怨。 要杀元肃,一定要确凿的证据定他的罪,到时候总不能说清河郡主没死,死的是懿礼公主,如今的懿礼公主是清河郡主,由她来指证元肃谋杀清河郡主,这说出去,有人会相信吗? 既然无人相信,她便按照她的法子,完美的复仇,她要元肃身败名裂,要李湘语活着比死更难受。 所以,她藏起心底的恨意,淡淡地道:“我死前,病了许久,这事儿您也知道的,并非是元肃害死我。” “不是他害死你的,那么你为何恨他?还有,到底是不是你临终前让他娶李湘语的?”皇太后严厉地问。 清河苦笑,“我不恨他,怎会恨呢?只是也不爱了,其实这两年我与他的感情也逐渐疏淡,他忙于政事,我总是埋怨,久而久之,两人总是吵架。至于我临终前,确实是让他娶李湘语,并且让他迅速地娶李湘语,因为,我与李湘语好歹姐妹一场,由她做煊儿的继母,总比外人好,我是怕,一旦元肃没有娶李湘语,日后看上了另外的女子,那女子是恶毒之人的话,煊儿的处境岂不是更凄惨?” “真的?”皇太后显然有些不信。 清河看着皇太后,眸光清澈,“确实是真的,您也知道我的性子,一向是倔强,半点不让人,所以,我们之间的矛盾很多,做妻子的,对夫君没有半点忍让,总该是要坏事的。” 清河的话,虽看似真心,却言不由衷,在她和元肃的这段关系里,其实她卑微得很,为了留着他的心,她付出了很多,却最终,他的心还是离了她,背叛了爱情背叛了誓言。 皇太后素知她真实直率,不爱说谎,如今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便信了她几分,只是皇太后哪里知道,今日的清河,已经不是往日的清河了,她已经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并且隐藏得很好。 “嗯,哀家想想也是,若真是他害死你的,你还不告诉哀家让哀家把他碎尸万段?以你的性子,哪里受得半分委屈啊?” “还是老祖宗了解我!”清河撒娇地往她怀中一躲,脸伏在她肩膀上,偷偷地擦拭了眼角的泪痕。 “滚开滚开!”老祖宗厌恶地说,“最讨厌你这样的人,多大岁数了,还只懂得撒娇。” 口中虽说讨厌,却没有伸手推开她,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滚开,就这么黏着您。”清河继续伏在她肩膀上。 皇太后想了一下,道:“如此说来,那元肃也算不得是罪大恶极,这假意抚慰,哀家也就不觉得为难了。” 清河忍着心中的冷毒,淡淡地分析给皇太后听,“其实要他娶李湘语,也屈了他的,毕竟,李湘语身世不明,不过我就是看上她这点,没有显赫的娘家可依仗,要在大将军府立足,她便要加倍对煊儿好,若是其他高门世家小姐,指不定怎么刻薄煊儿呢。” “嗯,你考虑得还算周全。”皇太后这下子是彻底相信了她。 第59章 真相 清河今晚没有回苏和宫,而是留在鼎和宫与皇太后同眠,祖孙二人说了许多话。 清河最后说:“我的身份,您知道就好,可别跟父亲母亲说。” “他们始终是要知道的,告诉他们不行么?”皇太后不解地问道。 清河自然不能说怕他们知道之后会坏了自己的复仇大计,只婉转地说:“并非以后都不能说,而是目前不能说,毕竟,我如今还肩负着和亲的使命。而且,他们若知道,怎按捺得住?到时候让苏贵嫔知道懿礼公主其实已经死了,以苏贵嫔的性子,这事儿没几日便通天了,到时候所有人都把我当妖孽看。” “和亲?哀家怎么会让你去和亲呢?” “皇祖母,此事您不必插手,自然有人代劳。”清河自信满满地道。 皇太后知道她一向聪慧,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应该可以处理得来的,便不再问了,今晚说了那么多话,劳心劳力的,她也累了,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怎么睡过好觉,今夜,终于可以睡得安稳了。 清河确实彻夜睡不着,今晚说了太多违心的话,想起临死前的种种,仇恨灌满了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心底有声音在呐喊,她一定要尽快复仇,一定要。 今日的元大将军府,也有些不安宁。 前几日是中元节,元老将军与元老夫人出了远门拜佛为煊儿祈福,今日才回来,一个嘴碎的丫头告知了她,说中元节元肃夫妇出外游船,府中竟没有请高僧念经超度清河,不由得动了怒气,午膳的时候,把饭菜全都摔在了地上。 元肃听闻下人禀报,急忙前去请安,见父母生气,弓着身子进去赔笑脸,“父亲,母亲,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 元老夫人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好你个元肃,你还有点良心吗?中元节每家每户,都拜祭先人,烧纸念经,你倒好,与你那媳妇出去游玩,当时说的委屈,不愿意娶李湘语,这媳妇才死了多久啊?你就那么乐意了?” 元肃一向怕这个厉害的母亲,听得母亲责骂,他不禁大呼冤枉,“母亲息怒,儿子不是出去游玩,而是去了军营。湘语是出去拜祭她死去的娘亲,后来与儿子一同回来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去了军营?那怎么下人跟我说你和她出去游船了?你别狡辩,我明日出去问问便知道真伪,你说你忘记了你死去的媳妇也就罢了,你祖父祖母在世的时候没少疼你,这中元节你连烧张纸给他们你都不乐意了?有你这么个不孝的孙子吗?” 元肃听着她母鸡一般尖叫的声音,不由得头痛极了,其实中元节之前,他便已经请了高僧,是李湘语说心里烦闷,让他带她出去游船,又哭又闹的,他没办法,才带她去的。 “是儿子的不是,只是,军务繁忙,儿子总不能不顾正事吧?” 元老夫人听了他的解释,依旧余怒难消,“就当你去办正事,那李湘语呢?她嫁给了你,便该以夫家为重,她倒好,中元节放下我们元家的列祖列宗不管出去拜祭她娘亲,是什么道理?难道她还不承认她是我们元家的媳妇吗?而且,她是最该在中元节为清河烧一炷香的,若不是清河当日救了她,她早就沦落为青楼女子了。” 元肃讪讪地道:“儿子会跟她说的,母亲不要动气。”说着,便对旁边的父亲打眼色,求父亲帮忙求情。 谁料元老将军却慢悠悠地抽着烟袋,脸上也是一副不高兴的神情,并没帮他求情。 元肃是世袭他父亲的将军封号,至于做到大将军,则是他自己的努力,他最大的努力就是娶了清河郡主,得了清河郡主娘家和皇太后的扶持。所以,元老将军对他没在中元节为新坟烧纸感到生气,只是他一贯沉默,只让夫人发泄而已。 “不需要你跟她说,你让她过来,我教教她。”元老夫人想起自从娶了她过门之后,她便没来请安过几次,心中怒火更盛。 元肃连忙道:“她那日出外之后感染了风寒……” “放屁,”老夫人竟粗俗地骂了一句,“这大热天的,感染什么风寒啊?你若说中暑我还相信,你就这么疼着她?现在你母亲会吃了她吗?” 元肃见母亲着实没办法消气,便道:“那儿子回去叫她。” “不必你亲自去,我让丫头过去喊她就是。”说完,她喊了一声,“秋菊,去叫夫人过来。” “是!”侍女秋菊在门外应了一声,便急急地赶过去。 李湘语在房中午休,秋菊来了,李湘语的侍女婵娟道:“秋菊姐有什么事吗?” 秋菊问道:“夫人呢?老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婵娟听得是老夫人传,便道:“秋菊姐您等等,我进去通报给夫人。” 谁料进去之后,李湘语听得是老夫人传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便淡淡地道:“就说我身子不适,明日再去。” “可老夫人传您,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呢。”婵娟道。 “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就是为中元节的事情罢了,你只管这样去回了吧。”李湘语冷冷地道。 清河在世的时候,虽说把她当做妹妹般看待,但是到底不是真正的主子,要虚应着府中任何一人,如今做了主母,她才不会让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婵娟没办法,只得出去回了秋菊。 秋菊蹙眉,“老夫人动怒了,你还是劝劝夫人过去一趟吧。” “夫人说身子不适,改日再去。”秋菊知道李湘语如今不比以往好说话,怕她责骂,自然不敢进去再说。 秋菊没办法了,只得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到她不愿意过来,竟也没有太生气,只是屁股往太师椅上一坐,淡淡地道:“好得很啊,从今往后,你们的事情我便不管了,明日,我与你爹寻一间茅屋去,我们老两口啊,就住在外边,死在外边,你呢,也赶紧地改姓,等你爹入禀朝廷,和你脱离父子关系。” 元肃听得此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儿子就这么罪大恶极吗?”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口中道:“哟哟,大将军,可使不得的,老身受不起,快快请起啊。” 说着,对秋菊道:“还不赶紧扶大将军起来?折煞老身了。” 这老夫人惯常是毒舌之人,但是是非黑白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秋菊去搀扶元肃,元肃却怒道:“滚一边去,没见老夫人说笑吗?” “我不是说笑,横竖你媳妇也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她是当家主母,我们老两口在她手底下讨饭吃,罢了,该是我们两个老东西过去拜见主母才是。”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对元老将军说:“老头子,咱过去拜见主母吧,别回头惹主母生气了,连茅屋都给我们拆了。” “好嘞!”老将军是个闷葫芦,但是一向对媳妇言听计从。 第60章 后院起火 元肃见状,不由得悲声道:“母亲,您这是让儿子背上不孝之名啊。” 老夫人冷峻地道:“你孝顺不孝顺,列祖列宗知道呢,我可不敢说你不孝顺,咱是什么人啊?咱不是得靠您大将军和夫人赏口饭吃的吗?得咧,老头子,咱走吧,拜见拜见夫人去。” “走吧!”老将军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了,回头又牵了一下老夫人。 “别,别!”元肃急忙起身拦住,着急地道。 “别碰我,碰我就躺下去给你看。”老夫人怒喝一声,威胁道。 元肃吓得连忙缩手,知道母亲是说到做到的人,这种泼辣的性子,到老了没改过,反而变本加厉了。 “您别折腾行吗?我这就回去让她过来给您请安。”元肃只得道。 “不,”老太太是个倔强的人,说了便要做,“哪里有主母来跟老奴请安的道理?” 说着,拉着老将军,风风火火地便走出了门口。 元肃跺脚,恨声道:“母亲,您何必叫儿子为难呢?这不是让儿子……哎!”他急忙追了上去。 李湘语在秋菊走后,便起来了,命婵娟弄了些冰镇胡瓜来,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吹风。 这大热的天气,睡觉也是不安稳的。 “少爷呢?”李湘语想起一整天都没见元煊了,不由得问道。 “少爷在湖边玩呢,大胖和奶娘陪着。”婵娟道。 “看好些,免得掉湖里死了。”李湘语恶毒地道。 婵娟一怔,虽然这段时间李湘语时而都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和恶毒的语气,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是!”婵娟只得道。 婵娟刚走到门口,便见老将军与老夫人过来了,急忙行礼,“老将军,老夫人,您们怎么来了?” “夫人呢?”老夫人淡淡地问道。 李湘语已经听到了动静,站了起来,双手在后背擦了一下,年少沧桑的日子,已经让她养成了许多坏习惯,例如,就这样在衣服上擦拭手。 她那件黄色绸缎裙子便染了胡瓜的殷红,看过去,就像是月事来了露了出来一般。 “哟,父亲母亲来了?”她迎上去,讪笑道。 老夫人上前,便作揖行礼,“老奴拜见夫人!” 李湘语神色一僵,“母亲这是做什么啊?”她看向两人身后,元肃已经赶到,他正对着李湘语打手势。 老夫人瞧了一眼凉亭桌子上的冰镇胡瓜,冷冷一笑,“哟,夫人吃胡瓜呢,不是说身子不适吗?吃这么些生寒的东西,就不怕吃坏肚子?” 李湘语想起方才推搪之言就是说自己不舒服,谁曾想他们会亲自过来?不由得脸色一红,窘道:“这,这感觉好些了,天气又热,便吃几块胡瓜驱驱暑气。” 老夫人看着那一块块殷红的胡瓜,她已经连续吃了几块,还吃得十分浪费,吃了一半便扔了,心中怄气得很,胡瓜是刚引进来没多久,在大梁国还是稀罕物,往日但凡有个什么新鲜玩意或者是好吃的,清河总是先亲自送过去让他们老两口,而今年,他们便连一口胡瓜都没吃过。 老将军很少说话,但是见妻子的神色,便知道她生气得要紧,遂抽了一口烟袋,淡淡地道:“我们过来呢,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老两口出去住,就在将军府旁边搭建个茅屋,不妨碍你们小年轻过日子。” 李湘语一愣,“出去住茅屋?这使不得啊。” 元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冷道,还算你知道我们出去住使不得的。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李湘语便又道:“咱家在西郊不是有一所别院吗?两位老人家若是要出去住,何不去住别院?” 老夫人气得只差没一口鲜血喷出来,冷冷地道:“那别院是清河的,没清河的允许,我们怎能去住?还是不要麻烦了,就在将军府旁边搭建个茅屋,够我们老两口住就行了。” 李湘语微笑着说:“那别院是姐姐的陪嫁,既然是陪嫁,自然就是元府的产业了,你们二人去住有何不可呢?” 老夫人气结,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没说得出一句话来,最后,才硬邦邦地撂下一句,“我们可没那么不要脸,陪嫁就是我们的了?难怪你把她的首饰都戴在……不对,不对!” 老夫人蹭蹭蹭地上前,盯着她满头珠翠,“清河的陪嫁,不是说匀出一部分给煊儿以后娶妻,其余的都陪葬吗?你怎么取来带了?” 元肃神色一变,“这,母亲,这是清河生前送给湘语的。” “取下来!”老夫人厉声道。 李湘语不情愿地道:“母亲,这是姐姐生前送给我的,并非是我盗窃她的东西,为何要取下来?” 老夫人怒道:“她送给你的?她死后,我检查过她的首饰箱子,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你所戴的,是她的陪嫁,陪嫁之物怎能随意送人?就算要送,也是送后来添置的给你,她极为尊重郡王妃,绝对不会把郡王妃给她的陪嫁送给你。” 老将军也学了老夫人的毒舌,“人可以贪心,但是不能不要脸。” 李湘语几乎要哭出来,她求救般看向元肃,元肃硬着头皮上前,“母亲,这真是清河送给她的,让她取下来,一来,抹了湘语的面子,二来,也逆了清河的好意啊。”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还敢胡说?当日长春公主看上了她的一只手镯,她对长春公主说这手镯是郡王妃所送的陪嫁,所以不能给她,回头她命人做了一对更加精致名贵的翡翠手镯送入宫中,连长春公主管她要,她都没给,怎会送给你?” 李湘语嘴犟地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横竖,这些东西不是我偷的,而是她送给我的,既然是姐姐赠送之物,我便绝不能无缘无故地还回去,这样会拂逆了姐姐的一番好意。” 顿了一下,她又淡淡地道:“再说,姐姐对我岂有吝啬?连相公她都可以在临终前送给了我,就这么点首饰,她会在乎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元肃的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他看向李湘语,见她神情骄矜,似乎没半点不妥,心中不禁有些怅然,她怎可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第61章 新旧媳妇 老夫人听了此话,冷冷一笑,“可不是吗?人都送给你了,你还不知足?还要霸占她身后之物?”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若母亲是想要这些首饰,回头媳妇命人送过去就是,不必在这里指桑骂槐的。”李湘语见她不依不饶的,也生气了。 元肃厉声道:“湘语,休得胡说,还不跪下请罪?” 李湘语却昂起头,凉凉地道:“无罪何来请罪?我不是你们家随意指挥的丫头侍女。”说完,竟扭着身子就回了屋,还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老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指着元肃的鼻子怒道:“看,你娶的好媳妇!” 说完,她拉着老将军,“走,马上找人搭建茅屋,让所有人都看看,咱元大将军到底有多孝顺。” 元肃拦不住,又看看关闭了的门,不由得跺脚道:“这叫什么日子?” 老夫人出了去,眼泪就哒哒哒地落下来了,“清河在的时候,没受过这种冤屈气。” “哭什么?以后有你哭的。”闷葫芦老将军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是真言。 “那依你看,眼下不哭还有什么法子?”老夫人没好气地道。 老将军想了一下,挽起衣袖,“我认为,打一顿就老实了。” “哼,瞧元肃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宠溺疼爱,你敢打她?打了她,你儿子不得跟你拼命?” “他哪里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也不是打李湘语,我是说打元肃,狠狠地打一顿,打到听话为止。”这是老慈父的教育方法,从小这样教大的。 老夫人到底心疼儿子,连忙把他挽起来的袖子理好,“得了吧,多多大了还打?若不是看在煊儿如今只黏着她,我回头就把她赶出家门。” “你也得了吧,你儿子对她那宠溺,你赶得走吗?赶出去你儿子跟你拼命!”老将军凉凉地道。 “哎你这个死老头子,就不能让我逞一下威风吗?让我觉得在这个家还有存在价值,一句句的怼过来,我心不痛啊?” “哎,”老将军忧伤地道:“清河怎就信了这么个女人呢?这女人进府的时候我便觉得她不正派。” “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啊?”老夫人气愤地道:“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我说过的啊,是你说我不正经,所以看什么女子都不正经。” 老夫人语塞,顿脚道:“以后家无宁日了。” 元肃虽敬畏父母,但是也舍不得李湘语受委屈,在门外求了一阵子,李湘语才把门打开,“你哄我做什么?哄你娘亲去啊。” 说着,红着眼圈坐在椅子上,别过脸,显得无比的楚楚可怜。 “你啊,就顺着她一回吧,好吗?”元肃哄道。 “顺着她一回?顺着一回便有第二回,以后我都得听她的了。” 元肃笑道:“这怎么会呢?以前清河也是顺着她,她还不是跟清河挺好吗?” 李湘语气愤地道:“那是因为清河是郡主,出身好,她今日这般欺负我,就是嫌弃我出身不好,可我怎么就比清河低贱了啊?我是高侯爷家的孙女,只是他们不承认我罢了。” 她陡然抬头,眸光喷火,“你一口一个清河,是不是还惦记着她?” 元肃大呼冤枉,压低声音道:“我心里早就没了她,只有你,否则,何至于会对她……” “你别说得我们亏欠她什么似的,本就是她对你不好,否则,怎会不容许你纳妾?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是霸占欲强,要独占你,若她不死,你在她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 “我知道!”元肃说起此事,脸色阴郁。 李湘语继续说:“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你有今日,多亏了她娘家,否则哪里有大将军的封号?她在我面前这样说你也就罢了,毕竟我知道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可许多世家命妇过来拜访,她也是这样跟人家说的,她都这样唱衰你诋毁你,你却还念着她的好,我对你这般真心,你却半点没把我放在心上。” 元肃眉目迸出恨意,“她都这样说我了,我还念她的好吗?若真念她的好,怎会连祖坟都不让她进?” “那是因为我极力要求的,若她葬了祖坟,以后你百年归老,她必定要和你合葬,可她这般待你,我恨极了她,我要她连死都不能和你在一起,否则,在阴曹地府,你还得受她的欺压。”李湘语狠毒地道。 元肃大为感动,搂住她,“好了,不生气了好吗?我早就不爱她了,如今我心里只有你,母亲那边,改天我也好好劝劝她,她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以前她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我以前不是她的儿媳妇,说到底,就是我出身的问题,”李湘语委屈地落泪,“你说帮我查我舅舅的下落,查到了吗?只有我舅舅出面证明,高家的人才会承认我,让我认祖归宗。” 元肃道:“放心吧,我已经广布人手去找了,相信不日便有消息。” 元肃却不敢说,其实早就找到了她的舅舅,也带了他去高家,可高家不承认,这有什么法子? 李湘语这才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还是惦记着我的事情,等我认祖归宗了,你母亲自然就不敢对我呼喝。” “那是当然的。”元肃虚笑着,心里却没底,他当然知道母亲不喜欢李湘语不是因为出身问题,清河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她也不大喜欢,觉得清河是郡主,性子必定骄矜,但是清河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母亲与她便仿若母女般亲密了。 想起李湘语的舅舅李富贵,如今安置在别院里,心中想着千万不能让湘语碰到他,否则,湘语便知道高家不愿意承认她,这事儿便闹大了。 家中不安宁,元肃的心情也不好,他本以为清河死后,他和李湘语就能快活地神仙般的日子,却想不到比以前更烦恼了。 他也觉得疑惑,以前湘语对清河和煊儿是狠心了些,可对他是极好极为善解人意的,可如今却对他倔强得很,半点道理都不讲,不由得有些颓然。 第62章 楚瑾瑜出手 因着家事烦忧,加上李湘语与高家的事情不知道从何入手,一人领着小厮去了小酒馆买醉,只是对李湘语说则是约了旧部聊天。 李湘语本来是要跟着去的,但是元肃说要拜托人家找她舅舅的事情,要好好地谈一下,她跟着去不方便,这才罢休。 酒馆设在河边,夜风徐徐,人变冷静了许多,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做了一场梦,只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只是,不管如何,娶了李湘语,他于愿足矣! “哟,这不是元兄吗?”忽地,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他抬头一看,只见南楚的五皇子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瞧着不太正经,一眼就看出是青楼的姑娘。 “是楚兄啊?”元肃连忙起来见礼,“这么巧,一起坐吧!” “元兄一人在这里喝闷酒?好生无趣,”他坐下来,勾起那女子的下巴,“赶紧地回去让你的姐妹过来陪陪元兄,知道元兄是谁吗?他可是大梁国鼎鼎大名的大将军,不能怠慢了他。” 那女子媚笑着,“哪里需要我去叫呢?我这便命人回去喊姐妹们过来就是。” 元肃连忙制止,“可别,楚兄好意,在下心领了。” 楚瑾瑜嗨了一声,“你跟我客气什么啊?”他直起嗓子,喊道:“老板,上酒。” 老板应声,便取来一壶酒,楚瑾瑜醉眼盯着酒壶,拍桌子怒道:“一壶酒够你还是够我啊?来一坛酒!” 元肃瞪大眼睛,“楚兄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叫一坛酒,能喝的完吗?” “这不是有元兄陪我吗?咱认识许久了,却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单独喝酒,其实,小王不知道多想与元兄结交。”楚瑾瑜豪爽地道。 元肃知道他在京中花名在外,本不欲和他来往过多的,但是对方到底是南楚的五皇子,自己也不好得罪了他,只得道:“那在下便陪楚兄饮一场。” 正好,他也心情烦闷,找一个熟悉的人还不如找一个半陌生的人喝酒来得好。 老板换了一坛酒过来,楚瑾瑜又让他把杯子撤换成碗,他说这样喝酒才够滋味。 “杨兰,倒酒!”杨兰是那名青楼女子,她听得楚瑾瑜的吩咐,便站起来为两人倒酒。 “喝,为我们今晚的缘分干一杯!”楚瑾瑜说着,举起碗便像喝水那样,把酒饮干。 元肃的酒量也很好,作为战将,酒量好是必须的,军中生涯,酒肉美人,他只好酒,其余两样都不好。 连续干了几碗,话匣子才打开。 “小王见元兄今晚愁眉不展,该不是有什么心事吧?莫非还在为夫人的死而伤心?”楚瑾瑜问道。 元肃苦笑一声,“死去的人,不提也罢,男子汉大丈夫,对感情事拿得起放得下。” “元兄果真是条汉子,没错,女人而已,要多少有多少!”说着,便搂过杨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杨兰作势要打他,他抓住杨兰的手,哈哈大笑,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元肃脸色一红,对这样的场合始终不太适应,讪笑道:“久闻楚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久闻小王的花名吧?”楚瑾瑜笑着倒酒,脸上因喝多而显得有些酡红,更显得眉目清朗,英俊不凡,“做人吧,没必要事事较真,元兄啊,你就是死心眼,好不容易死了个清河郡主,你又急着娶妻,你要知道,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单身多好,何必娶个母老虎回家管着自己?没趣,没趣得很啊!” 元肃正色地道:“湘语是个好女子,娶了她,是我的福气。” 楚瑾瑜勾唇一笑,“改天真的要见见尊夫人,比清河郡主漂亮吧?小王之前也见过清河郡主,惊为天人。” “美貌只是虚的,容颜怎能长久?再说,性子不好,容颜再美,也终究留不住人心。”元肃眉目哀愁,他与清河成亲的时候,确实很好,可又有什么用?人是会变的,她不知不觉地变了,而他还傻傻地爱着她,若不是湘语的出现,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她是这样看他的。 只是,好恨啊,既然她一直都看不起他,何必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瑾瑜倒酒,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听元兄这样说,似乎对郡主有些怨气,罢了,出身高贵,多少有些骄矜,傲气,元兄又是战场名将,自然受不得家中女子的气。” “她倒不是说骄矜傲气……”元肃侧头想了一下,想来想去,竟没想到清河的比较大的缺点,她长袖善舞,为他结交关系,为他谋取前程,对战事出谋划策,但是…… 哎,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自从知道她是这样看他的,他心里才慢慢转变吧。他不能想象,这些年她结交过那么多人,她每一次都对人家说他是靠她娘家的关系才会被封为大将军的,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怎么看他。 “那一定是她不善解人意,不解风情,不懂得小鸟依人。”楚瑾瑜见他说不下去,便接口道。 元肃喝多了几本,脑子却愈发清醒了起来,往日与清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浮上心头,“或许是的,她确实不够温柔,不够善解人意,更不会小鸟依人……” 她忙进忙出,照顾爹娘,照顾煊儿,照顾娘家,与人结交,为他营造名声。 他倏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杀了她,还想杀了煊儿。 “怎么了?’楚瑾瑜见他陡然脸色大变,不由得问道。 元肃猛地抬头,摆摆手,“没事,没事,想起了一些往事,心里难受。”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楚瑾瑜安慰道:“相信郡主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好好地生活,毕竟,她那么爱你。” “她爱我?”元肃笑了出声,笑得十分讽刺,“她一点都不爱我,她爱的只是她自己。” 楚瑾瑜诧异地道:“怎么会呢?小王听说,郡主在外人面前说起元兄,也是一副甜蜜的样子。” 元肃的脸色陡然一沉,“那么,楚兄也一定听过她在外面怎么说我了吧?” 楚瑾瑜笑道:“那是自然的,小王与她见过几面,她提起元兄,说元兄胸怀大志,心藏天下,武艺高强,说元兄能在这个年纪便被封为大将军,实在是元兄战功显赫所致。” 元肃冷笑一声,“楚兄何必怕我难堪故意糊弄我?难道她不是说我有今天,全靠她娘家的关系吗?” 楚瑾瑜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竟有这样的事情?小王从没听郡主这样说过啊,莫非她当着小王的面说元兄的好话,却又在外面故意诋毁元兄?这女人太恐怖了吧?她都对哪些人说啊?若真这样说了,元兄还不名誉尽丧啊”! “只怕京中但凡和她结交的人,她都这样说了。”元肃恨得牙痒痒,男人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她不顾他的颜面,只懂得为她自己扬名,没错,所有人都觉得清河郡主了不起,如今京中说起清河郡主,谁不敬仰?只是,这个好名声,却是踩着他上去的。 第63章 所谓的恨 楚瑾瑜大怒:“这还了得,这种女人岂是贤妻?便是当朝公主也不能要的,更莫说区区郡主,就元兄能忍受了,若是换做小王,早就亲手杀了她。” 元肃听得此言,陡然抬头,脸色顷刻煞白,楚瑾瑜这话,就像一支箭般刺进他的心窝,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杀清河不是因为李湘语的撺掇,而是自己早就存了要她死的心。 只有她死了,他的战绩,他的功勋,他的才能,才会得到世人肯定。 他从不动休妻的念头,因为,有皇太后在,他无法休妻,无法纳妾,所以,杀她,已经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他再看向楚瑾瑜,他额头青筋爆现,可见是真的生气,这意味着,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个,想到这里,他整个人轻松了起来,举起碗中酒,粗鲁地说:“来,干一杯,为我的新生喝一杯!” 楚瑾瑜与他碰了一下,眸光冷峻地在他脸上扫过,心中不禁摇头,这样的货色,若不是有清河为他打点,出谋献策,他会成为名将?真正的名将,不是他,而是清河郡主。 说完了清河,他又苦恼地说起了家中之事,“湘语什么都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母亲低头,弄得我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你母亲嫌弃她的出身吗?小王听闻说她出身不好,是孤女,在沦落为青楼女子之前,为清河郡主所救。”楚瑾瑜道。 “不会,母亲不会嫌弃她的出身,”元肃一肚子的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倾泻,如今喝了几杯,更是觉得烦闷,听楚瑾瑜说心上人的出身不高,便忍不住为她辩驳,“再说,她出身也不低,她其实是高侯爷的孙女,只是,不被高家认可。” “这怎么回事啊?高家岂有不承认孙女的?这不是欺人太甚吗?”楚瑾瑜义愤填膺地道。 元肃苦恼地道:“可不是吗?本来我寻到了湘语的舅舅,他可以证实湘语确实是高家的女儿,我先去高家,却不料高侯爷就一句,高家没有流落在外的子孙,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舅舅。她舅舅是个冲动的人,我没告诉他高家不承认,只说寻找合适的时机领他去高家。我也不敢告知湘语找到了她舅舅,否则,她硬是要拉着她舅舅去高家,高家不承认,她还不伤心死吗?” “这事儿可真让人烦恼,”楚瑾瑜眸光闪了一下,“可你也瞒不了多久啊,她舅舅肯定会让你抓紧带他去高家或者见尊夫人的。而且,你把他舅舅安置在哪里呢?若是在京城,难保不会与尊夫人碰上。” “这倒是不会碰上的,他在别院里,湘语一般不会去那边。”元肃道。 听到这句话,楚瑾瑜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必要跟元肃这种人纠缠。 又饮了一杯,他借口不胜酒力,便搂着杨兰离去。 离了酒馆上了马车,楚瑾瑜一改之前醉醺醺的模样,面容冷峻,“让杨梅继续留在李湘语身边,李湘语与元肃的每一句对话,尽可能地复述给我听。” “是,主子!”杨兰也一改之前的狐媚样子,严肃而恭谨。 “让杨梅继续挑拨老夫人与李湘语的关系,最好,适当地透露一些给老夫人听,但是不宜过多。” “是,”杨兰应声,又问道:“如今已经知道李富贵的下落,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楚瑾瑜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酷似清河的冷笑,“急什么?李富贵就留给李湘语去找,我们另有安排。” 杨兰微笑,“奴婢明白,杨梅会带着李湘语去找李富贵的。” 楚瑾瑜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想起元肃方才的话,不由得眉目森冷,“变心的男人我见多了,但是变心之后如此狠毒的男人,却不曾见过几个,清河以前是瞎眼了,怎会爱上这么一个贱人?” 言语之中,多有替清河不值。 杨兰道,“只是,杨梅探来的消息说李湘语竟然在他面前一直说清河郡主在外面诋毁他的名声,此等谎话,只需要求证便可知道,他为何却不去问问呢?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女人,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就单信了李湘语一面之词?” “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清河郡主样样胜过他。”楚瑾瑜淡淡地道,“所以,在听闻这些话之后,他不需要求证,便相信了李湘语,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依靠清河娘家依靠清河郡主,都是实情,真话,所有人都不爱听,元肃是恼羞成怒了,加上清河在京中颇得人心,他便以为这些名声是靠诋毁他得来的。” “清河郡主死得太冤枉了!”杨兰叹息。 “不死,又如何能得重生?”楚瑾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杨兰没听清楚,她并不知道清河郡主没死,更不知道如今的懿礼公主就是清河郡主,只以为主子是欣赏清河郡主,所以替她复仇。 虽然,她一直都不觉得主子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所以,往深一层去想,他是想拉拢宁郡王与皇太后。 翌日一早,楚瑾瑜便入了宫,他自然不好求见清河,毕竟男女有别。 他是先去了皇太后宫中,本打算跟皇太后请安之后,便借故溜达到苏和宫去,发出信号,血狼收到之后会让清河出来的。 只是却没想到清河一大早就在皇太后的鼎和宫中,祖孙两人刚用完早膳,正坐在廊前晒着初升的阳光。 “你这小子,最近倒是常常往宫里钻啊!”皇太后见了他,便笑着揶揄。 “这不先打算给皇太后请安,然后再去给皇后请安吗?这每日也无所事事,宫里的景色好歹还好看些,不往宫里钻能去哪里呢?”楚瑾瑜显得百无聊赖,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你没地去?可不信的,你啊,每日不是留恋青楼便是去诗社,再不然就赏花挑逗良家妇女,你还会没地去?”皇太后斜了他一眼。 楚瑾瑜大呼冤枉,“您老人家可不许听坊间对我的侮辱,我是正经人家。” “正经人家是吧?好,娶妻去,你姨母啊,总跟哀家说不放心你的婚事,你都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妃了。” 楚瑾瑜摆摆手,“这不急的,急什么啊?这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岂能草率,得慢慢地找,好好地找。” “按照你小子的要求,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啊?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心上人?”皇太后眸光卓然地看着他。 “没这回事!”楚瑾瑜不自觉地瞧了清河一眼,清河低着头,并不言语,神色晦暗不清,她对情情爱爱的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64章 李湘语的身世 皇太后坐了一会儿便觉得乏了,由桂姑姑搀扶着,摆摆手道:“你们俩别走,在这里守着哀家,等哀家睡醒了,找你们说说话。” “是!”两人应道。 桂姑姑扶着皇太后进去,担忧地问道:“这才刚起来没多久,就觉得乏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皇太后没好气地道:“这点眼见力都没有?那条狡猾的鱼巴巴地入宫来,你以为真的是来给哀家请安的?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金姑姑吓了一跳,“您是说他另有居心?他有什么居心啊?” 皇太后笑道:“什么居心你看不出来吗?冲咱家清河来的。” 金姑姑老实地摇头,“没看出来,也不相信。如果是冲郡主来的,为何不去苏和宫?他又不知道郡主在这里。” “哎,笨得很!”皇太后戳了她脑门一下。 金姑姑百思不解,却忽地惊叫起来,“那您知道他是冲郡主来的,怎还让他与郡主相处啊?他这人不踏实,花名在外,每日只懂得逛青楼,有什么出息?而且,既然郡主没死,那重新把她指给元肃不就行了吗?他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元肃?”皇太后哼了一声,“他不可靠,虽然清河说他很好,但是哀家昨晚想了一宿,记得哀家跟她说过,如果此刻让煊儿入宫,煊儿就是一具尸体,你记得她是怎么样回答的吗?” “她给了一个办法,让小少爷由李湘语带入宫中,然后由贵妃娘娘出面留下小少爷,这样李湘语便不会有怀疑。” 皇太后嗯了一声,“从她这句话可以分析出,她如今对元肃与李湘语是不信任的,一个是他的夫君,一个是被她当做妹妹的人,又是她临终吩咐元肃娶李湘语,目的是照顾煊儿的,为何哀家说要把煊儿接进宫,她不反对,反而献计?而且这个计划她随口就说了出来,证明她在心底不止一次地策划。” 金姑姑细思极恐,“这郡主身体一直都很好的,忽然就暴病,这难道说有人下了手?可若是这样,为何郡主不说?” “现在不确定,这丫头也变了很多,如果真的是元肃与李湘语害死她的,以她的性子,应该会说的,但是如果说元肃是无辜的,为何清河对他的态度却和以前有这么大的分别?以前清河为了元肃,只差点没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了。” 金姑姑也想不明白,“我们也不要把事情往坏处去想,或许,中间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未必会是这么严重的。” “哀家也不希望看错了人,如今朝中无大将,这元肃虽算不得是名将,但是小打小闹还是可以的,留着有用。” 这边两个老人家在絮絮叨叨地分析,而院子里,楚瑾瑜则把昨晚的事情告知了清河。 清河听到李湘语的身世,点头道:“这点确实是无误的,李湘语是高侯爷的孙女。” “你当日是如何救了她?她既然是高侯爷的孙女,为何流落在外?”这是楚瑾瑜入宫的目的,动手之前,他要了解整件事情。 要重现陷入回忆,对清河而言,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但是,她把心中的情绪悉数压下,尽可能地平淡叙述,“大概是四年前,我从长公主的属地回京,路过一个小镇,这小镇民风刁恶,最兴旺的产业是毒和黄,所以,小镇异常繁荣。本来我是打算过了这个小镇再投宿,却不料,遇上了罕见的暴风雨,只得在小镇的客栈住一夜,等风雨稍停才赶路。半夜,风雨依旧很大,我因想念幼儿,睡不着,坐在灯下看书。却不料,听到有女子呼救,我当时推开窗看,见几个大汉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被打得很惨,脸上血肉模糊,我知道不该多事,但是还是忍不住让侍卫下去救了这个女子,这女子便是李湘语。 她告诉我,她是被人拐卖至青楼,趁着看护松懈而逃走,却不料被追了上来。我救了她之后,便趁着大风雨离开了小镇,毕竟我虽是郡主,但是出门在外,没有带很多人手。翌日风雨停了之后,我便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回去找亲人。这本来算不得什么事,没多久我便忘记了。却不知,一个月后,我在京中又见到她了,她沦为乞丐,正被恶霸欺负,我只得又一次出手救了她,并且带了她回府。我问她为何要来京城,我给她的银子也不少,为何不回去安生过日子,她说她要来京城找她的亲人,她跟我说,高侯爷的嫡长子便是她的亲生父亲。我开始怀疑此事,但是后来我见她与高大人确实有些相像,便私下去问了高大人,才知道原来高大人曾在边陲小镇与李湘语的母亲有过几夜,而他完全不知道李湘语的母亲怀孕并且替他生了一个女儿。” 楚瑾瑜道:“那高大人是否承认这个女儿?” “他偷偷地见过李湘语,也觉得李湘语与他相似,尤其是手背上的胎记,一模一样,他承认。” “那既然承认,为何不接李湘语回去?”楚瑾瑜不明白地问。 清河淡淡一笑,“因为,高大人是个老实人,他向高侯爷坦诚了李湘语母亲的身份。” “什么身份?边陲小镇,莫非是别国的人?” 清河摇头,“不,她母亲是大梁人,只是,她是阿姑。” “阿姑?” 清河沉默了一下,“阿姑是那小镇的叫法,就是妓女的意思。” “原来如此,”楚瑾瑜道:“侯爷此人极要面子,又重视家族荣耀,岂会承认一个妓女所生的女儿?如此说来,倒也可以理解。” “我收留李湘语之后,她总是问我为何不带她去高家,我只能跟她说,我去过了,但是高家说没有证据,无法承认。她便立定了心思,要找到她舅舅,因为当时高大人会去找阿姑,便是她舅舅带去的,她舅舅,是那小镇的狱卒。”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高大人曾经在很多年前到边陲小镇办差,寂寞难耐,狱卒便带着他去找阿姑,而这个狱卒知他身份贵重,遂带他去找了自己的姐姐,这才有了李湘语。” “是这样没错!”清河道。 楚瑾瑜彻底明白了,他看着清河,“这件事情,我要布局了,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清河想了一下,警告道:“不要把高家牵连在内。” “我知道你与高家关系匪浅,我尽量!”楚瑾瑜含糊地保证。 “不是尽量,而是一定不能够!”清河严肃地道:“高侯爷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此事你只能折中而行,切莫闹起来。” 楚瑾瑜淡淡地道:“我办事自有分寸,你先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你不要忘记,你现在还是和亲公主!” 第65章 尚贵嫔要搜宫 七月二十九,苏贵嫔身体抱恙,连续几日高热不退,戚贵妃听闻苏贵嫔有些身体不适,竟亲自前来探望。 苏贵嫔受宠若惊,竟要从床上挣扎起来谢恩,戚贵妃笑着说:“行了,姐妹之间,被拘礼,躺着吧!” “是!”苏贵嫔只得躺在床上。 接下来的几天,戚贵妃都过来看望尚贵嫔,也偶尔与清河说几句话,却从没说重点,清河知道她的来意,但是,她不说,清河也不提。 八月初五这一日一大早,尚贵嫔便领着人气冲冲地过来,进门便怒道:“交出来!” 苏贵嫔连忙从床上起来,见尚贵嫔来势汹汹,吓得脸色发白,“贵嫔说什么?交什么出来?” “还给本宫装糊涂是吗?皇上送我的手珠,赶紧拿出来。”尚贵嫔厉声道。 苏贵嫔茫然地摇头,“没啊,我没拿过贵嫔的手珠。” “还狡辩?”尚贵嫔手指几乎伸到苏贵嫔的鼻子尖上,破口大骂,“本宫往日虽知道你品行不端,狐媚惑主,却不知道你还敢偷东西?这手珠是皇上送给本宫的,你当时见了,不知道多喜欢,今日本宫心情烦闷,想把手珠拿出来观赏,竟发现手珠不翼而飞,不是你偷的还有谁?” “这真是冤枉啊,我压根都没去过凝拂宫,又怎能偷你的东西呢?”苏贵嫔白着脸争辩道,只是声音却弱了一重。 清河在旁边瞧见,不由得叹息,这苏贵嫔这懦弱的性子迟早会害死她自己,记得自己刚重生的时候,她是硬气过几日,可后来封了良媛再封了贵嫔之后,胆子越发的小了。 清河正欲出声,那尚贵嫔却一记耳光打了下来,苏贵嫔捂住脸,眼泪簌簌落下,委屈得无以复加,却不敢说一句。 以前她是贵人的时候,就常被尚贵嫔掌掴,那时候身份低下,不敢出声,可如今两人平起平坐,尚贵嫔当众打她耳光,她竟一句都不敢吭,只捂住脸掉泪。 尚贵嫔还想再打下去,清河却伸出手,握住尚贵嫔的手腕,冷冷地道:“尚母妃,这里是苏和宫,你若是要撒野,请回你的凝拂宫去!” 尚贵嫔见清河竟敢顶撞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清河的鼻子怒道:“反了,反了,都反了,本宫离开这苏和宫才几天?你们就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好,既然你们不承认,那好,让侍卫搜宫。” 清河隔开她的手,淡淡地道:“要搜宫也要讲证据,我苏和宫没有人去过凝拂宫,你在凝拂宫丢了东西,却来苏和宫找,岂不是笑话?” 尚贵嫔哼了一声,“谁说是在凝拂宫丢的?本宫搬走的时候,并未清点过首饰,这手珠就是在苏和宫失窃的,本宫记得,在你娘亲与严晓天厮混之前,本宫还带过这串手珠,一定是那晚她去抄写佛经,借本宫的地方偷情然后顺手偷走本宫的手珠。” 苏和宫的那几位小主们听到吵闹声,都纷纷围了过来,只是谁也不敢做声。毕竟,如今两人都是贵嫔,尚贵嫔得罪不起,苏贵嫔如今是苏和宫的主位,加上懿礼公主如今正得宠,她们自然也不敢得罪。 清河冷冷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戚贵妃已经证明了我母妃的清白,父皇也下旨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如今尚母妃重提此事,有什么意图?” 尚贵嫔嗤了一声,“她那点心思瞒得过皇上,能瞒得过本宫?一屋子的男盗女娼,本宫看见就恶心,本宫也不愿意和你们纠缠,赶紧交出手珠,否则,本宫必定闹到皇上面前。” “你要闹便尽管闹,我没有拿!”苏贵嫔也生气了,严晓天的事情,是她觉得最屈辱的事情,怎也不能叫她继续冤枉自己。 “贵妃娘娘到!” 殿中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听得殿外一声高喊响起。 戚贵妃身穿一身桃红暗鱼纹银线绣芍药宫裙,梳堕马髻,斜插金步摇,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红珊瑚项链,腰间系着金铃铛,雍容华贵中又带着几分俏皮,让人耳目一新。 只见她面容威严,眉目含霜,进门便厉声道:“怎么回事?本宫在殿外都听到你们吵闹之声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口吗?” 尚贵嫔冷笑一声,“贵妃娘娘来得正好,贵妃娘娘掌管后宫一向公正绝不偏私,正好可以为我主持公道。”言下之意,是告知戚贵妃,你休想帮着苏贵嫔。 戚贵妃坐下来之后,横眉盯着苏贵嫔,见她眼圈发红,像是哭过,不由得沉声问道:“什么事?你不是病着的吗?不好好休息与尚贵嫔争吵什么啊?” 苏贵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滴,“求贵妃娘娘做主啊!贵嫔说臣妾偷了皇上送给她的手珠,可臣妾没有偷过。”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就是你偷的,若不是你偷的,为什么不能搜宫?”尚贵嫔冲她怒道。 戚贵妃冷冷地睨了尚贵嫔一眼,“你怀着身孕,这么激动干什么?回头别伤了胎气!” “今日这事,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是动胎气也得大闹一场,有什么后果,便一起负责吧!”尚贵嫔冷冷地道。 清河知道这话就是威胁了,她并非无因而闹,在不知道谁对谁错的情况下,闹到最后,她出了事,那么罪责便都是她们了。 不过,清河并不担心,因为,戚贵妃总不会是那么巧刚好赶过来,她既然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便必定是有制住尚贵嫔的办法,所以,她虽脸上表现得十分着急,心底却淡定不已。 戚贵妃看着尚贵嫔,“你想要什么公道?” 尚贵嫔狂傲地道:“我要搜苏和宫,搜她的寝殿,这手珠是皇上送给我的,总不能叫她拿了去。”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手珠是苏贵嫔拿了?若无证据,本宫可不能叫你无端搜宫。”戚贵妃蹙眉道。 尚贵嫔哼了一声,“要证据,搜宫之后自然就有了。” 戚贵妃不悦地道:“换言之,你是什么证据都没有,没有证据你带一帮人过来闹什么啊?这传出去,你贵嫔的面子还要不要?” 第66章 博弈 尚贵嫔冷冷地道:“这手珠是在苏和宫的时候丢失的,而在苏贵嫔去我殿中抄写佛经之前,我还曾经取出来带过,之后便一直无人去过我殿中,到我搬到凝拂宫之后,更没有人来过,推算起来,不是她还能是谁?她一早就觊觎这串手珠,当时我取出来带的时候,她还当着大家的面说很喜欢。” 苏贵嫔正欲辩解,清河却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冲她微微摇头,让她不要开口。 这看似是与苏贵嫔有关的,但是,事实上如今已经变成戚贵妃与尚贵嫔之间的一场博弈,这场博弈胜利者,便要实施下一步的计划,而这个下一步的计划,才是与苏贵嫔或者懿礼公主有关。 清河看好戚贵妃,尚贵嫔要跟戚贵妃斗,还是太嫩了点。 戚贵妃听了尚贵嫔的分析,侧头问道:“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搜宫了?” “没错!”尚贵嫔干脆利落地道。 戚贵妃嗯了一声,“既然你要搜宫,那本宫便要把此事告知皇上,你也是否同意?” “就是贵妃不去告知皇上,我也会命人去通知皇上,宫中嫔妃出了小贼,此事怎能瞒着皇上?”尚贵嫔冷笑着道,眸光扫向苏贵嫔,阴冷而得意。 戚贵妃脸上倏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神色也变得慵懒起来,口气凉薄淡漠,“尚贵嫔,本宫敢跟你保证,你搜宫,肯定搜不出手珠。” 尚贵嫔冷笑一声,“贵妃娘娘这么肯定?若搜出来又当如何?” 戚贵妃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本宫可以让你搜宫,在这苏和宫,若能搜出皇上赐给你的手珠,本宫给你跪下,磕头认错!” 尚贵嫔眸色一闪,竟一时没掩饰住自己的狂喜之情,“当真?” “不仅给你磕头认错,本宫还会请旨自降位分,但是,如果你在这苏和宫搜不出手珠,便依照宫规,无端猜忌强行搜宫,降三级或直接降为才人。”戚贵妃澹然道。 尚贵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赌,她是百分百赢定了的,那手珠如今就在苏和宫,昨夜便已经让石青放了进去,而石青刚才来报,说那首饰箱至今还没有人打开过,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串手珠。 只是,在短暂的狂喜之后,她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警惕地看着戚贵妃。 她了解戚贵妃,她从来不是为其他嫔妃出头的人,更不会为了苏贵嫔而连贵妃的位子都不要,这简直是太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且,以戚贵妃的聪明,会猜不到自己是有备而来的?既然她敢说搜宫,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她却没问几句,便敢与自己打赌,看她的样子,也是胸有成竹,莫非…… 她下意识地看了石青一眼,石青这个丫头,她始终不太相信,小人以利趋之,她可以收买石青,戚贵妃自然也可以收买石青。 如果石青被收买,那么,今天这一场戏,看似是自己对苏贵嫔动手,但是实际上,则是戚贵妃借这个机会打压自己。 想到这里,尚贵嫔额头渗出了细碎的汗珠,神色也有些惊疑不定。 戚贵妃察言观色,对沧月道:“沧月,命人去禀报皇上,便说贵嫔要搜苏和宫。” “慢着!”尚贵嫔忽然出声阻止,她看着石青,石青神色有些慌张,石青是担心尚贵嫔一直这样盯着自己,会被怀疑,所以心中才生出了慌张之念,但是在尚贵嫔看来,却是认为她背叛了自己。 心头的无名火突起,她看着戚贵妃,脸上的强硬已经消失不见,她僵笑着说:“还是先容我回去找找吧,兴许这些丫头没记性,放在别的地方了。” 戚贵妃陡然变色,厉声道:“胡闹,搜宫是你提出来的,本宫答应了你,你又说不搜了,你当宫规是什么?” 尚贵嫔看着戚贵妃,见她一双眸子似乎浸了万年寒冰,心中不由得一慌,果然是中计了,若真的搜宫,只怕自己便要按照宫规,连降三级,或者是直接降为才人,不,她那么辛苦才等到封妃的时候,绝不能在今天功亏一篑。 她脸上神色变幻,最终,服软道:“贵妃娘娘,这人总有出错的时候,刚才嫔妾确实是太过鲁莽了,嫔妾向贵妃娘娘赔罪!” “你向本宫赔罪有什么用?”戚贵妃不依不挠地道:“既然你说了要搜宫,本宫也答应了你的要求,若是在这苏和宫搜出你的手珠,本宫这贵妃也不要了,如今你却说不搜,你是拿本宫当猴耍吗?本宫协助皇后管理六宫,便必须言而有信,否则以后如何服众?” 尚贵嫔咬着牙,跪了下来,“嫔妾有罪,请贵妃娘娘责罚!” “本宫问你,”戚贵妃得理不饶人,“这苏和宫,你是搜还是不搜?” 尚贵嫔摇头,“嫔妾不敢!” 戚贵妃站了起来,眸光生寒,“好,那么,你此番前来就是无理取闹,本宫如今责令你抄写金刚金一百遍,七日后,送到本宫赋神宫去。” 这抄写佛经,是尚贵嫔最厌恶之事,但是如今也只得打碎了牙和血吞,“是,臣妾谨遵贵妃娘娘的吩咐。” “彩菱,还不赶紧扶着你们家主子回去?”戚贵妃余怒难消,又冷冷地盯着尚贵嫔,“今日这事,本宫暂时罢休,但是若有下次,本宫必定按照宫规,严厉处置!” “谢贵妃娘娘恩典!”尚贵嫔气得简直要发疯了,但是却又奈何不了戚贵妃,今日这事,若闹大了,只怕她这妃子的位子还没坐上,便要被拉了下来。 彩菱上前扶着尚贵嫔离去,尚贵嫔离去之时,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后怕还是生气。 苏贵嫔跪在地上,感激地道:“幸好贵妃娘娘来了,否则,嫔妾这苏和宫只怕就真的要被搜个翻天,这传出去,嫔妾也没法子在后宫立足了。” 无故被位分相等的嫔妃搜自己的宫殿,这传出去,这苏贵嫔还不卑微到尘埃去?在这后宫,更是没了地位。 戚贵妃叹了一口气,威严的面容也笼上了一层怜惜,挥挥手,命沧月散去围观的小主们,并让人把殿门关上,甚至连清河与苏贵嫔身边的侍女都一并遣走。 殿中,便只剩下戚贵妃,清河与苏贵嫔三人。 苏贵嫔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戚贵妃,“贵妃娘娘此举何意?” 戚贵妃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清河,“今日之事,你都看在眼里了,你是否放心你母妃一人嫁到北漠去?” 清河心脏突突地跳了几下,等了这么久,便是等这一天。 但是,她此刻却只能迷茫而凄惶地道:“戚母妃,这是儿臣的命,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戚贵妃冷笑一声,“命?是命又如何?命就不能改了?事在人为啊懿礼! 第67章 单纯的苏贵嫔 苏贵嫔听得此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莫非贵妃娘娘可以劝服皇上?嫔妾求贵妃娘娘襄助!” 清河却说:“母妃,父皇圣旨已下,无可回旋,你不要难为戚母妃。而且,为父皇为大梁分忧,也是懿礼分内之事,既受大梁公主之尊,便要急大梁所急。” 戚贵妃看着清河,“莫非,你真的想嫁到北漠去?丢下你母妃一人?你母妃今天的遭遇,你也看到了,如果搜宫,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清河澹然道:“若是搜宫,那尚母妃必定是无功而返的,我们并未取过她的手珠!” 戚贵妃怪异地笑了,“你们自己找找吧!” 苏贵嫔与清河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一人走向妆台,一人走向柜子,一顿翻找。 而苏贵嫔在打开柜子里的一个玳瑁盒子的时候,整个人惊住了。 “天啊,天啊,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她掩嘴惊呼,一张脸惊慌失措,双腿一软,便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清河早就知道这手珠必定会在苏和宫,而且,不止她知道,戚贵妃也一定知道。 戚贵妃眸色冷凝地道:“有什么奇怪的?她既然来势汹汹,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栽赃你一个偷手珠的罪名,就算你不被打入冷宫,也必定位分不保。” 苏贵嫔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窜而上,这事儿细思极恐,她手心发抖,语无伦次地道:“若是……她真的搜宫,嫔妾岂不是……天啊,贵妃娘娘,您既然知道手珠在这里,为何竟用贵妃之位与她打赌?若她真的搜宫,您这贵妃之位,只怕……” 说完,她抬头看着戚贵妃,脸上有感恩之情。 清河冷笑,不过是阴谋心计,这苏贵嫔也太过容易信人了,只怕往后她便把戚贵妃当恩人一样膜拜了。 戚贵妃语重心长地道:“若本宫不是与她博胆,她会放弃搜宫吗?本宫言之凿凿地说她必定搜不出来,所以她会胆怯,若本宫阻挠不许她搜宫,弄不好她就真的去请皇上过来,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搜出这串手珠,你便百口莫辩。” “娘娘好聪明!”苏贵嫔这下是真的被戚贵妃收得贴贴服服了。 戚贵妃看着清河,“所以,你还放心你母妃一人留在这深宫之中吗?” 清河犹豫片刻,像是做天人交战,终于,她眸光坚定地看着戚贵妃,“戚母妃,求您救救懿儿,懿儿不想嫁到北漠去!” 这句话,也是戚贵妃这几天一直等着的,她有事没事过来这里坐,真以为她是担心苏贵嫔的病情吗?不过是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她扶着清河,澹然道:“你既然叫本宫一声母妃,本宫便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又如何忍心让你嫁到北漠去?其实你们母女这些年所受的苦,本宫都看在眼里,但是,有时候,本宫也是有心无力啊,如今大梁内乱外攘不息,皇上必须重用武将,尚贵嫔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兄长又是征伐鲜卑的大将军,就连皇太后都尚且要顾忌她几分,更遑论本宫?” 清河黯然地道:“儿臣知道,如此说来,这事儿也难办了。” 戚贵妃瞧着清河,心底轻蔑地道: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无权无势,自然觉得事情难办。 “虽是难办,却不是没有法子的。”戚贵妃伸手,招呼她过来,“只要你听本宫的,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这和亲的人选,半月之内,定必换人。” 清河眸色闪亮,“戚母妃,您说什么,懿儿必定遵办!” “好孩子,”戚贵妃含笑看着她,温柔地道:“你与星阑差不多大,本宫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怎忍心让你和亲去北漠呢?以后听戚母妃的话,等事情一过,便为你寻一个年轻才俊,到时候嫁过去,也可以时常回宫看你母妃。” “谢贵妃娘娘恩典!”苏贵嫔泪盈于睫,感动得不得了。 “瞧你,”戚贵妃嗔怒地看着她,“咱一同伺候皇上,都是姐妹了,什么贵妃不贵妃的,若是看得起本宫,便叫本宫一声姐姐吧。” 苏贵嫔受宠若惊,“承蒙贵妃姐姐看得起,妹妹便斗胆了。” 戚贵妃嘴角勾起,看着清河与苏贵嫔,再想起方才狼狈而去的尚贵嫔,心中痛快不已,这只是开始而已。 后宫博弈,讲究的是胆气和心计,娘家的权势,是双面刃,可以伤人,但是用不好,便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如今的尚贵嫔,已经骄矜过度了,终有一天,她要自食恶果。 皇上是治国明君,但是同时,也是阴谋家,他岂会让尚贵嫔一家坐大? 戚贵妃所想的,也正是清河所想,但是,清河比她更多了一份清晰,因为,尚贵嫔,不可能怀孕。 在她开药方给尚贵嫔的时候,已经为尚贵嫔诊过脉,她身体气血两亏,内强中干,难以受孕。 而最重要的是她所开的方子中,有一种药,是蜈蚣煅灰,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在服用蜈蚣煅灰之后一年内,都休想怀孕。 戚贵妃走后,苏贵嫔压抑不住心底的欢喜,拉着清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懿儿啊,若此事真成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戚母妃,她为了你,可真是差点连贵妃之位都丢了啊!以后母妃也得争气一点,为了你,也为了母妃自己,以后我可不会再让人欺负我们母女的,反正现在有贵妃姐姐为我们出头了,母妃什么都不怕了。” 清河有时候是真都不知道如何跟苏贵嫔沟通,虽然名誉上是母女,但是她觉得没办法与她交流,她在宫中那么多年,为何就可以单纯至此? “母妃,”她只得婉转地说:“后宫之事,波云诡谲,最要紧的,就是先护住自己的周全,往后宫中的事情,你可以不掺和,就不要掺和,可以不来往的人,就不要来往,好吗?” 苏贵嫔却不懂清河的心思,只以为清河是嫌弃她不懂得结交,会被人轻视,便不悦地道:“母妃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时候不是说你不想来往就不来往,都是后宫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总是要打好一些,况且如今贵妃姐姐愿意护着咱们,还不趁着这个时候立威?” 清河叹叹气,“您如今是贵嫔之位,这苏和宫的人,有几个按照规矩来跟您请安?您又知道她们心底都在盘算些什么吗?若是不能猜到别人的心思,便最好疏于往来,只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第68章 痘症 苏贵嫔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行了,母妃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 清河头痛地看着她,像苏贵嫔这样性格的人,她在前前生担任首席财务官的时候见多了,这种人平时地位低下,长期受到欺压,但是一朝得志,便会慢慢膨胀,看不清现实,掂不住自己的分量,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攀登上一个自己以前无法企及的位子。 而这种人,最容易被人利用。 苏贵嫔见清河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刚才语气有些过分,遂轻声道:“懿儿,如今母妃又重新有了指望,只要贵妃姐姐愿意帮助你,那你就一定不必和亲,毕竟皇上还是很宠爱她的,她愿意为你说话,皇上一定会听。母妃也会孝敬好贵妃姐姐,务必为你争取一门好亲事,那样,母妃就有指望了。” 清河道:“你有空,就多些去母后宫中走动,戚贵妃那边,你就不要来往过多,我自己与她接触就行了。” “皇后?”苏贵嫔苦笑了一声,“罢了,她心里大概恨我的,我去也只是徒惹她不痛快。” 清河不想与她说话了,若一个人知道自己做错了,该尽力去弥补,而不是逃避。 而且,这件事情,清河心中始终都有些疑惑,皇后娘娘似乎没有恨过她,而且对她十分关照。这个情感让人难以理解,毕竟,苏贵嫔曾是她的侍女,最后背叛了她,她怎会毫无恨意? 不过,或许她对苏贵嫔是曾恨过的,否则苏贵嫔也不会不敢去见她,更不会说皇后娘娘恨她。 清河最后说:“恨你也好,怨你也好,都是可以化解的,真正无法化解的,是那种恨不得置人死地的冷毒,母后若真的没办法原谅你,早就杀了你,以她皇后之尊,容你到今天,并且没有来找过你麻烦,你觉得,这种恨,不能化解吗?” 苏贵嫔听了清河的话,有短暂的怔忡,随即摇摇头,“算了,以后再说吧。” 清河便不说什么了,如今计划已经顺利地进行中,她也不想多花精神心思去劝服一个懦弱的女人。 戚贵妃亲自送来一种药粉,让清河涂抹在身上,一个时辰之后洗掉,每日如是,连续用五天。 她是单独见清河,并且令清河不许告知任何人。清河对她表示了感恩,并送她离开苏和宫。 清河把药粉给血狼闻过,血狼闻完之后,便乖巧地躺在清河脚边,清河笑笑,虽然血狼不懂得说话,但是却通人性,它会用它的方式警醒主人。 五天之后,清河开始觉得身子酸痛,头痛,她知道症状开始发生了。 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清河一人,连小绺都不知道,至于苏贵嫔则以为戚贵妃要帮清河,是在皇上面前求情,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戚贵妃也再三叮嘱,不要让苏贵嫔知道病是假的。可见,戚贵妃也不相信苏贵嫔。 小绺见清河病怏怏地,担忧地道:“要不,请御医过来看看?” 清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先不要着急,给我倒水,我想喝水。” 小绺给她倒了一杯水,伸手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天啊,这么烫,公主,您高烧了。” “没事,多喝水就好。”清河喝了一杯水,身子便开始发冷发寒,她躲在被窝里,一个劲地发抖。 接下来的几天,清河都没踏出房门一步,而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水疱,开始只是在脸颊上有几个,渐渐的,额头眉心眼底都开始呈现,并且有扩散蔓延之势。 苏贵嫔见此情况,急忙便命人去请御医。 御医看见清河脸上的水疱,吓了一跳,急忙疏散屋中的人。 诊治问症之后,御医并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清河的眼神有些害怕,然后,便背着药箱告退了。 御医出了寝殿,苏贵嫔迎上去着急地问道:“御医,公主是什么病?” 御医叹息一声,“回贵嫔的话,如果微臣没有诊断错误,公主应该是患了痘症!” 苏贵嫔如遭电击,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你……你说什么?痘症?” “此事微臣会尽快禀报皇上,贵嫔娘娘最好不好进去,免得传染了。”御医沉重地道。 “怎么可能?”苏贵嫔一张秀脸尽然变色,苍白不已,“不会的,御医,你再诊断一下,兴许你诊断错误了。” “微臣会回禀皇上与院判大人,届时会再会诊,若确实是痘症,便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苏贵嫔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眼睛流出泪水,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的?好不容易才有几天好日子过,怎么会这样的?” 小绺也哭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来,“御医,您救救公主,求您救救公主啊!” 御医长叹一声,“微臣会尽力,只是,痘症十分凶恶,至今为止,治愈的人,没有几个,贵嫔娘娘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御医行礼告退。 苏贵嫔踉跄着要进去,小绺拦住,哭着说:“贵嫔莫要进去,御医说了,此症会传染,还是让奴婢进去伺候。” 苏贵嫔摇头,“不,便是传染,我也得去见见她。” 小绺跪下,“不,贵嫔娘娘请听奴婢的话,公主年轻,底子好,有望治愈,若贵嫔娘娘也不幸染上了……” 苏贵嫔迟疑了一下,她也怕死,但是想起女儿绝望地躺在里面,不禁心如刀割,她回头看着石青,“你与小绺进去伺候公主。” 石青却摇头,“贵嫔,奴婢是您的近身,奴婢不能离开您半步。” “自有人伺候我,你只管进去,我信不过旁人,你与小绺是我和公主最信任的人,你们两人进去,公主也安心一点。” 石青还是摇头,“不,这痘症是绝症,还会传染,奴婢不想死,奴婢不去。” 尚贵嫔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石青坚决地道:“奴婢说,绝不进去,奴婢不是伺候公主的人,贵嫔若是要找人伺候公主,让小绺与公主屋中的人进去。” 尚贵嫔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你敢这样说话?你只是奴才,让你进去伺候,你便得去伺候。” “奴才的命也是命,”石青冷冷地道:“贵嫔是公主的生母,都不敢进去见公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贵嫔莫非不知道吗?” 第69章 叛逆的下场 尚贵嫔气得两眼发黑,她没想到石青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了,竟会如此忤逆她。 石青知道这里待不下去了,而且,她也不想待在这里,遂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有一件事情,奴婢应该告知贵嫔的,日前,尚贵嫔让奴婢去凝拂宫去伺候,奴婢一直放心不下贵嫔,所以没答应,如今看来,贵嫔已经不需要奴婢了,奴婢告退,贵嫔保重身子!” “滚!”苏贵嫔气得勃然大怒,冲她吼道。 石青站起来,好不害怕地迎上苏贵嫔的眼睛,“谢贵嫔不刁难之恩,不过想来也是,大家的出身都一样,贵嫔一定也会体恤奴婢的难处。” 说完,竟傲然地转身,就这样走了。 “你站住!”小绺跳起来怒道,冲出去拉住石青的手臂,怒道:“石青,你好没良心,你知道尚贵嫔一直都欺负咱们,你竟还去她宫里?你这不是背叛贵嫔和公主吗?难为贵嫔还对你这样的好,你忘恩负义!” 石青甩开小绺,冷冷地道:“是吗?再好,我始终也是奴婢一个,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奴婢,否则,怎会让我去伺候患了痘症的公主?我的命,便这么不值钱吗?至于说背叛……” 石青眸光穿过小绺,落在一脸惨白的苏贵嫔脸上,“贵嫔不是也曾背叛过皇后娘娘吗?皇后娘娘没有与贵嫔计较,相信贵嫔也不会与奴婢计较的。” “你……”小绺回头看着苏贵嫔,“贵嫔,此等无情无义之人,天理难容,请贵嫔马上把她收押打入暴室,以儆效尤。” 苏贵嫔张张嘴,盯着石青,被背叛的仇恨在她心底焚烧起来,烧得她胸腔发疼,她何尝不想把石青打入暴室?但是,这意味着会得罪尚贵嫔,想起尚贵嫔的那些手段,她的心,怵了! “罢了,让她走吧!”苏贵嫔无力地扬手,神色晦暗,“让她滚!” “贵嫔……”小绺一急,那边石青已经冷冷一笑,大步而去。 小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去收拾东西,她回到苏贵嫔身边,哽咽地道:“贵嫔不要难过了。” 苏贵嫔闭上眼睛,苦涩的眼泪滑落,即便她如今贵为贵嫔,却依旧连一个丫头都压不住。 在所有人眼中,她依旧是当日那个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一个背叛主子的丫头,没有人看得起她。 御医去禀报皇帝,说懿礼公主患了痘症,皇帝大惊,连忙命院判与副院判一同去会诊,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皇帝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懿礼公主患了痘症,并且,命人收拾好文康苑让清河去居住。 而苏贵嫔则叫了苏和宫所有的宫人过来,问谁愿意去伺候公主。 除了小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苏贵嫔只觉得心寒不已,这些年,她虽说不是对他们极好,却也从不亏待,从不刻薄,如今她有难,除了小绺,一个人都不愿意站出来。 想起之前的桃儿,石青,她更觉得自己失败至极。 “小绺,辛苦你了。”苏贵嫔握住她的手,泪流不止,所幸,还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不,伺候公主,是奴婢的责任。”小绺流着泪说。 苏贵嫔看着众人,她慢慢地坐端正,冷冷地道:“本宫本可以不问你们的意见,直接指派你们过去,若谁不去,便可回了皇上和贵妃娘娘,让皇上与贵妃娘娘发落。但是本宫觉得,还是要你们自愿去,很好,你们都不愿意,本宫不勉强,也不会禀报皇上,但是本宫身边,也容不下你们了,你们各自寻高枝去吧。” 这群太监宫女,以前本来就不愿意屈就在她这里,但是没办法,内务府指派下来的活儿,他们也只能照做。后来苏贵嫔被升为贵嫔,刚看到点希望,懿礼公主又得了痘症,这意味着皇上以后都不会来苏和宫,那样跟在苏贵嫔身边,又有什么出头之日? 所以,苏贵嫔这几句话,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他们跪下来磕了几个头,便都出去了。 就这样,苏贵嫔身边,便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了。 戚贵妃知道之后,大发雷霆,即刻着内务府分配太监宫女过来苏和宫,而之前从苏和宫出去的人,一律杖打三十,再丢去洗恭桶。 苏贵嫔得知之后,对戚贵妃更加的感激,每日都会过去给她请安。 她知道如今自己已经没有指望了,只能找靠山,而放眼后宫,能接纳她的,唯有戚贵妃了。 且说石青离开苏和宫之后,便去了凝拂宫求见尚贵嫔。 尚贵嫔听得彩菱来报,恨得牙痒痒,“她过来凝拂宫?这本宫还没找她麻烦,她竟敢自己过来了?” “贵嫔,石青说她已经离开了苏和宫,是前来求贵嫔收留的。”彩菱道。 “离开了苏和宫?”尚贵嫔冷笑一声,“当然要离开苏和宫了,否则的话,怎能进得凝拂宫做内奸?她早就被戚贵妃收买了。” “那如何处置她?”彩菱问道。 尚贵嫔那天吃了一个大亏,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此刻正合意,她淡淡地道:“让她进来。” “是!”彩菱应声下去了。 过了片刻,她领着石青进来,石青媚笑一声,跪在地上请安,“奴婢参见贵嫔,贵嫔万福。” 尚贵嫔眉峰一扬,“哟,这不是咱那位攀了高枝的石青姐姐吗?彩菱,赶紧请石青姐姐坐啊!” 石青怔了一下,神情从刚才的欢喜转为惶恐,连忙伏地道:“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贵嫔明示。” 尚贵嫔阴阳怪气地道:“本宫没说你做错了什么啊?你害怕什么呢?” 石青见尚贵嫔神色古怪,眸中更是带着几分阴森狠毒,不由得慌了,“奴婢对贵嫔忠心耿耿,还请贵嫔明鉴啊。” 尚贵嫔凉凉地道:“一会明示,一会明鉴,还真叫本宫难为啊,怎地?苏和宫不好待了吗?不好待的话,去赋神宫啊,横竖如今贵妃娘娘这般看得起你,你犯不着来凝拂宫委屈你。” 石青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奴婢怎会去赋神宫?奴婢只忠心贵嫔一人,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叫奴婢逆转心意的,更不要说是贵妃了。” 尚贵嫔冷笑一声,缓缓地站起来,移步走到石青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是吗?” 石青只觉得一阵压迫感从头顶上传下来,她手心冒汗,双腿发抖,不好的预感从心头闪过,“贵嫔,您相信奴婢……哎呀……” 第70章 自愿的小绺 尚贵嫔的脚,狠狠地踩上了她的手背,并且用力地拧了一下,痛得石青眼泪直冒,“贵嫔,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彩菱一个箭步上去,揪住她的头发,逼得她身子往后仰,然后一记耳光劈打过去,恶狠狠地道:“还敢问做错了什么?贵嫔让你把手珠放在苏和宫,你为何没有照办?” 石青连忙辩解,“奴婢照办了啊,照办了,那手珠就放在一个玳瑁盒子里,只要一搜就能找到的。” “你还敢说放了?”彩菱又一记耳光打过去,直打得石青晕头转向,一张白皙的脸肿起老高。 彩菱怒道:“你或许是放了,但是回头又出卖了贵嫔,是不是?你把我们的计划都告知了戚贵妃,并且提前取走了手珠,好让戚贵妃逼着贵嫔搜宫,幸好贵嫔聪明,否则真的搜宫,便连这贵嫔之位都保不住了。” 石青急得眼睛都快冒烟了,连声辩解,“没有,没有,奴婢绝对没有出卖贵嫔,至于戚贵妃,她去苏和宫几次,奴婢都没与她说过一句话,奴婢敢以全家的性命赌咒,那手珠确实在玳瑁盒子里,在奴婢离开苏和宫之间,都还没有人拿走。” 彩菱不相信地道:“若是你没有背叛贵嫔,为何那戚贵妃会敢以贵妃之位冒险?还有,你此刻巴巴地过来做什么?若你没背叛贵嫔,怎地要离开苏和宫?” 石青大呼冤枉,“奴婢是被苏贵嫔赶出来的,懿礼公主得了痘症,苏贵嫔让奴婢去伺候,奴婢不愿意,她便把奴婢赶了出来。” “什么?”尚贵嫔脸色陡然大喜,“你是说,懿礼这个小贱人,得了痘症?” “没错,御医已经确诊,确实是痘症。” 尚贵嫔压不住心底的狂喜,“这一次真的是天有眼啊,真是天助我也,她得了痘症,那苏和宫大概都要被封了,幸好,本宫早就搬离了苏和宫,否则,连本宫都要受到牵连啊。” 彩菱笑着说:“贵嫔,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尚贵嫔一腔的怒气,都被这消息冲击消散了,她在殿中走了两圈,忽然下令,“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拖出去,她在苏和宫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染了病毒,赶紧拖出去,让她去冷宫伺候那些曾经的贵人主子!” 石青大惊,哭喊道:“贵嫔,奴婢没有病,伺候懿礼公主的不是奴婢,而是小绺啊,奴婢真的没病,奴婢不去冷宫啊。” 然而,侍卫已经进了殿中,拖着大哭大闹的石青便下去了,石青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和她预期的太不一样了,她没办法接受,像个疯子一样大吵大闹,扑打侍卫。 这凝拂宫的侍卫是何等凶狠的人?三五个巴掌下去,石青便没了声音,被拖了下去丢入冷宫去。 刚好孝如公主来到,见尚贵嫔面容欢喜,便问道:“母妃,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彩菱笑着说:“公主,刚才得到消息,说懿礼公主得了痘症。” 孝如哼了一声,“不过是得了痘症,有什么欢喜的?死了才好呢。” “公主不知道,这得了痘症的人,便没几个能活下来,而且,发病的过程比死更难受,脸上身上都起满了水痘,再美的女子,都会变成丑八怪。” “真的?”孝如公主这才笑了,“那也是她该有的报应,谁让她总是自恃美貌,以为自己比所有人都漂亮。” “公主放心,如今她只能是丑八怪了,就算有幸活下去,脸上都会长满了麻子,就算嫁到北漠去,也会即刻被北漠的皇帝丢出去。” “那敢情好,本宫还真想看看呢。”孝如笑容满面,对自己姐妹的悲惨遭遇一点同情都没有。 “那可不行,痘症是恶疾,会传染的,公主是前往不能去看。”彩菱道。 “这么厉害啊?那就让她死了,本宫才去看她。” 尚贵嫔开心过后,便有些气愤,“想不到那戚贵妃竟棋高一着,本宫那日是该坚持搜宫的。” “贵嫔不必焦心,石青这个贱婢所言也不尽然可信,那戚贵妃分明是有备而来的,怎会让我们得逞?如今这样不是更好么?” “嗯,那倒也是,本宫收拾不了她,连上天都不放过她,这就是贱人自有恶报。” 凝拂宫一派的喜气,到了晚上,竟然还设宴庆祝,可见,尚贵嫔高兴得有些忘形了。 文康苑里,清河已经有些呼吸苦难,人昏昏沉沉的,一直高烧,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 小绺在床边掉泪守护,看着清河脸上的水疱越来越多,她更是心焦,御医开的药,她一顿不敢落下,费好大的劲才能灌进去,但是灌进去没多久,又都吐了出来,这意味着,药几乎都没喝到。 小绺急得只落泪,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药汁,用御医开的药水替清河清洗脸上的痘痘,防止太痒她伸手去抓。 就这样,一天一夜,小绺没有合过眼,连顿饭都没吃上。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清河终于醒了过来,高热退了一些,双眼通红。 “公主,您可算是醒来了。”小绺高兴地道,“快,喝点水。” 她连忙起身张罗,但是水端到清河面前,想喂她喝的时候,清河却冷冷地道:“你走吧。” 小绺一怔,“公主,奴婢走了,谁来伺候您?” “我得的是痘症,会传染给你,你留在我身边,只有死路一条,趁着现在还没感染上,赶紧走吧。” “公主会痊愈的。”小绺眸色坚定地道。 清河冷冷地道:“你听说过得了痘症的人,有几个可以痊愈的?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进来,只是迫于无奈,你出去吧,只管跟父皇与母妃说是我赶你出去的,他们不会怪罪于你。” 小绺没说话,眼圈却红了,她用勺子喂清河喝水,清河一手打翻了碗,厉声道:“滚,让你滚,听到没有?” “小绺不走,小绺是自愿进来的,出去也无处可去,还不如在这里陪着公主。”小绺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碗,重新换了一只并倒满水过来,“公主不要动气,先喝点水,奴婢已经煮了粥,一会等你喝完水,便给你装粥。” 第71章 公主没救了 清河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委曲求全的小绺坐在伏在身边,她叹息道:“你何必呢?我已经是必死之人,你留在我身边,只有死路一条,你明白吗?” “小绺相信,我们一定不会死的。”小绺把勺子递过去,放在她唇边,“来,先喝口水,然后吃粥,再喝药,只要药能喝下去,人就会好起来的。” 清河看着她无怨无悔的脸,说不感动是假的。 痘症,天花,是极为凶狠的病,传染性很高,死亡率也很高,尤其在这个年代,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但是小绺竟然自愿进来伺候她,这让清河一向冷硬的心,柔软了三分。 但是,留小绺在这里,很有可能会害了她。 清河心里明白,戚贵妃看似是帮了她,但是,她绝对不会留下活口,戚贵妃会对她下手,她可以自保,但是,小绺作为在她病中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戚贵妃以防万一,一定会宁杀错不放过,免得此事之后再起波澜。 清河喝了药,自己为自己诊脉,这药药粉虽然凶狠,但是只是在表层,没有深入脏腑,倒是后来御医开的这些药里,下了慢性毒粉,只要服用十天左右,她必定会死。 所以,之前小绺喂的药,她全部都吐了,便是这个道理。 “你坚持要留在我身边,那就留着吧,这大概也是咱主仆的命,你一会出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把雪球抱过来陪伴我。”清河吩咐道。 “是!”小绺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公主的吩咐,奴婢必定照办。” 清河点点头,喝了一碗水之后,又吃了一碗小米粥,但是小绺端上来的药,则让她悉数倒进文康苑里的槐树下。 “公主,不喝药是不会好的。”小绺劝道。 “不要问,按照我吩咐的去做,还有,外间的人若问起的我病情,便说我一日差过一日。”清河道。 小绺见她这样说,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应了下来,每日依旧熬药,但是所熬的药,全部都倒在了槐树下。 雪球每日都会出去溜达,回来的时候,腹部下都绑着一张纸条和一粒药丸,清河打开看完之后,便烧掉纸条吃掉药丸。 且说懿礼公主得了痘症之事,皇帝下旨封锁消息,便是不要让北漠使者得知。 偏偏,消息却走漏了出去,这一日,北漠的镇国王爷入宫来求见皇帝,冷语相逼,要皇帝交代懿礼公主的病情。 皇帝有心粉饰太平,称公主并无痘症,只是偶感风寒,但是镇国王爷岂是好对付的人?他要求见懿礼公主,以辟谣言。 皇帝宣称公主患病不见任何人,镇国王爷不依不挠,坚持要见懿礼公主。 后来,还是戚相爷说了一句,“孙大人请放心,若懿礼公主真得了痘症,皇上自然不会让她嫁给你们北漠皇帝,会另外选一位更贤德的公主嫁过去。” 此言正合镇国王爷的心意,懿礼公主太聪明,难以对付难以控制,这女人嫁过去之后,反成心腹大患。 镇国王爷倒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只是,皇帝却冲戚相发了一通脾气,如今到年龄下降的公主,除懿礼之外,只有三个,长春公主是不可能的,她是皇后嫡出,又有婚约在身。 可做考虑的,便只有星阑公主与孝如公主了,但是这两人,皇帝都舍不得啊! 戚相跪下,老泪纵横,“皇上请息怒啊,老臣会这样说,因为老臣是有把握说服贵妃娘娘,让星阑公主出嫁北漠。” 皇帝大为震惊,看着为国尽忠了几十年的戚相,“你……你竟舍得把星阑嫁过去?你可知道,北漠与大梁不同,此去,怕你们祖孙再无见面之期了。” 戚相拱手,澹然道:“皇上,老臣食君之禄,应担君之忧,国家内忧外患当前,臣相信公主也不会只顾自身幸福安危,而至国家于乱战之中,臣确实是疼爱公主,说舍得,那是骗皇上的,只是,如今已经不是舍得与舍不得的问题了,北漠野心勃勃,企图破坏两国和好关系,至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大梁如今国力不振,实在疲于应付北漠的野心,牺牲公主一人,能为大梁换来两年喘气的时间,也不枉贵妃娘娘对她的一番教导了。” 戚相这话,说起来有些本末倒置,因为,这番话,应该是作为父亲的皇帝说的,却由戚相这个外公说了出来。 皇帝沉默了许久之后,抬头看着戚相,眸色晦涩难懂,“爱卿觉得贵妃会同意?” “皇上圣令一下,即便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戚相沉声道。 皇帝盯着他,眸光带着几分研判,仿佛在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戚相面容沉着,眼底有烈焰燃烧,脸上的皱褶更加的明显,清晰反映着心中的悲痛,可见,他是极舍不得的,但是,他眸中烈焰却表明他知道就算舍不得,也必须为之。 “容朕好好想想吧!”皇帝挥挥手,有些无力地道。 星阑与孝如,都是他的爱女,让她们其中一人嫁到北漠去,他都舍不得。 这种感情,他对懿礼是没有的,因为懿礼自小便几乎没有在他面前晃动过,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个女儿,但是不亲近便没什么感情,所以当初下旨让懿礼公主和亲的时候,他心中虽有片刻的难过,却很快就消弭无形。 自然,后来在使者宴上,他见识了懿礼的聪慧,也只感到可惜,并未觉得舍不得。 如今要割舍他其中一位爱女,他才知道和亲这事,实在是残忍。 “传御医进来!”皇帝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决定,只得传御医进来,问问懿礼的病情。 御医这几日都没有进去,只是通过小绺的复述猜测公主的病情,听到公主没有好转,并且高热不退,御医断定,公主怕是没救了。 “参见皇上!”御医跪在地上道。 “公主病情如何?可有好转?”皇帝问道,如今唯有懿礼好起来,眼下的局面才能拆解。 御医沉重地摇头,“回皇上,公主没有好转的迹象,并且,越发的重了。” 皇帝的心一沉,“那依你所见,公主可还有救?” 御医犹豫片刻,惶恐地道:“回皇上,依照目前的情况看,公主要步过大难,唯有靠皇上龙气护佑了。” 那就是说,听天由命了。 第72章 星阑公主 皇帝闭目,心底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来。 或许在皇帝心中,是不曾有过这个女儿的位置,但是,此刻知道她要死,总还是有些伤心。 “尽力去救,有一分希望,都不要放弃。”若是能救回来,一则,能挽回她的性命,二则,也为他解困了。 “臣尽力而为,一切,只看上天是否眷恋了。”御医也无奈地说。 皇帝心中便彻底不抱希望了,如果说懿礼不能出嫁北漠,意味着,刚才的问题便一定要施行了。 皇帝当夜便去了戚贵妃宫中,没让人声张,带着喜公公便去了。 星阑公主刚好也在殿中,见皇帝来到,急忙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皇帝慈爱地看着星阑公主,“这么晚了还在你母妃房中做什么?” “陪陪母妃啊!”星阑公主上前挽着皇帝的手臂,娇憨地道。 皇帝揉揉她的头发,“什么时候懂得孝顺你母妃了?” 星阑公主跺脚,嗔道:“父皇说的什么话呢?就跟女儿以前从不懂得孝顺似的。” “朕没有这样说过,可不许冤枉父皇的。”皇帝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见桌面上放着一个绣圈,不由得伸头去看,“这是你绣的?绣的什么呢?” 星阑公主连忙抢过,藏在身后,“不许看,不许看。” 戚贵妃笑着说:“行了,谁爱看你那杰作啊?能拿得出手吗?” “怎么就拿不出手了?”星阑公主嘟嘴,一脸的不高兴,“母妃净看不起人。” “这绣的什么啊?怎不给父皇瞧瞧?”皇帝方才是瞥见了一眼,似乎是个荷包。 “不给,不给!”星阑往后躲,一手塞给沧月,“沧月姑姑快藏好。” 沧月笑着说:“公主,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横竖您也是送给皇上,皇上迟早会看到的。” “哎,沧月姑姑,你说出来做什么啊?气死人啦!”说完,扭着身子就跑了。 戚贵妃笑道:“这皇帝女,真拿她没办法。” 皇帝看着沧月手中的荷包半成品,道:“拿过来给朕看看。” 沧月送过去,笑着说:“公主绣功不好,绣这个便已经刺得十根手指头都破损了。” 皇帝看着那笨拙歪斜的针脚,心中涌起了一丝异样,“这孩子,怎忽然绣起荷包来了呢?往日让她学,她便最讨厌的。” 戚贵妃笑着取过来,检查了一下,“这里帮她补几针就好,虽说不好看,却若不是近看,看不出来的。”她飞快地补针,顿了一下又说:“那日使者宴回来,她说看见皇祖母腰间坠了一个香囊,那香囊许是有些破旧了,她便说要给皇祖母做一个,后来做好了皇祖母那个,又说不能偏心,皇祖母有了,便要给母后做一个,这不,做好母后的,便要给父皇做一个荷包,哎,生女儿吧,养女儿吧,这都做了三个,却没我这个做母妃的份。” 沧月在一旁安慰道:“娘娘该觉得高兴才对,毕竟公主也得懂得孝顺之道了,往日不是总说她过于闹腾么?” 戚贵妃抬起头,微微一笑,却有些忧伤,“孝顺是她该首要学的,她父皇给她做了最好的榜样,若连孝顺都不懂,也枉费了她父皇白疼她一场,哎,也顶多只能留一年了,明年说什么也得下降出去,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沧月笑道:“娘娘这是舍不得吗?舍不得也得舍得,总不能留着做老姑娘,公主便是出嫁了,也一定会常回宫看皇上和娘娘的,娘娘就不要担心了。” 戚贵妃却道:“嫁给人家,便是人家的人了,哪里有常回娘家的道理?该学着操持家事,即便是天家帝女,也不该太过骄矜,往日就是纵得太过,以致性子有些任性,所幸也没太过。” 说着,她像是忽然想起皇帝在场,随即讪笑了一声,“臣妾今晚有些感触,让皇上笑话了。” 皇帝一直默默地听着戚贵妃说话,这种闲话往日他不大爱听,家长里短的,最是磨人志气,但是今晚听着,却让他有一种陌生却近乎痛楚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这后宫是一个大家庭,而他,除了是皇帝之外,还是这个家庭的大家长。 他清清嗓子,却怎么也没办法把今日戚相所言说出口,只是手里接过戚贵妃手中的荷包,指腹在荷包上轻轻地扫过,密密的针线突起,扫得他指腹微痒。 忽地,星阑的贴身宫女冲了进来,连礼都不行,急道:“皇上,贵妃娘娘,公主刚跑了出去,说是要去文康苑。” 戚贵妃一怔,“她说要去文康苑?这怎么可能?” 宫女着急地说:“娘娘,公主是这样说的,还不许奴婢跟着,轰了奴婢回去。” 皇帝蹙眉道:“她怎么想要去文康苑?是不是哄你的?” 沧月神色一凝,急道:“今日公主说要去看看懿礼公主的,后来是奴婢死命地拦着不许她去的,若真去了,可就不得了,她小孩子,不知道痘症的恐怖。” 戚贵妃急道:“你赶紧去看看!” “是!”沧月慌乱中,竟连礼都不行了,急急地拉着宫女跑出去。 戚贵妃顿时担忧地道:“这孩子,往日也没见与懿儿这么好的,懿儿没病的时候,两人都不怎么来往的,怎地现在就念起姐妹情来了呢?” 皇帝却觉得不大可能,道:“别担心,怕只是说说而已,她一向与懿儿没来往,怎么会想去看她?” “往日盼着她跟姐妹兄弟间联系好感情,她不照做,如今倒是听话了,怕是今天听了御医的话,心里难受吧,回来见她掉了好一阵子的眼泪。” “御医说了什么话?”皇帝眸色一冷,问道。 戚贵妃叹息道:“最近苏贵嫔每日都过来臣妾宫中,许是心里害怕,怕失去懿儿,宫中她又无人可诉说,便来本宫这里坐坐,也好有人在身边,不至于太过惊怕,今日她说想知道懿儿的情况,臣妾传了御医过来,御医如实说了,说懿儿怕是救不回来,这话刚好叫星阑听到,这孩子,怔怔地站着落了好一会儿泪,不知道多难过,臣妾估摸她啊,是知道可能要失去这个妹妹,才懂得珍惜姐妹感情。” 皇帝想起自己的心绪变化,他今日听了御医的话心里也难过了好一阵子,星阑往日虽说与懿儿没有来往,可到底是姐妹,有血缘关系在,弄不好真的会一时伤心去了看懿儿。 想到这里,他急忙喊了喜公公进来,让他去文康苑一趟,务必要带星阑回来。 第73章 高凌风要来 星阑公主确实是去了文康苑。 她只是进去看了清河一眼,然后便坐在帘子外,门关闭上,殿外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小绺小心翼翼地奉茶,星阑公主淡淡地道:“你进去伺候她就行,不用管本宫。” 小绺想了一下,劝道:“公主还是请回去吧,这里不是公主待的地方。” 星阑公主冷冷地道:“让你回去就回去,说那么多做什么?再不回去本宫撕烂你的嘴。” 小绺吓得连忙进了去,清河坐在床上,道:“我口渴了,给我端口水来。” 今日星阑来做什么,清河心里有数,计划实施的第一部分,是她患病。而第二部分,就是确定和亲的人选。 星阑公主来过文康苑,接触过她这个传染病人,回去随便发个高烧病一场,这和亲人选必定排除了她。再加上,她忽然这么念姐妹之情,必定深得皇上的欢心,觉得这般乖巧懂事的女儿,嫁到北漠去,岂不可惜? 若没有猜错,清河知道下一部分,便是戚贵妃会用各种方法挑衅孝如公主,让皇上看到孝如公主骄矜恶毒的一面。 躲在这里的日子,清河觉得无比的宁静,楚瑾瑜每日都会让血狼传来药和信息,外间发生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 而她也知道,楚瑾瑜也在展开他的计划。他第一步要做的,便是让李湘语见到舅舅李富贵。 星阑公主足足在文康苑待了两个时辰才回去,不管殿外的人怎么喊,她说不走就是不走。 最后还是皇帝与戚贵妃亲自来了,她才应了要出去。 她走之前,盯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清河,“本宫在这里伺候了你两个时辰,知道吗?” 清河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应了她,不过,星阑应该不会认为她还能跟外人说话,甚至小绺,在她“死”之前或者之后,小绺也肯定会死。 因着皇帝亲自来到,而喜公公在殿外也喊了小绺出去,小绺只得出去,喜公公隔着老远问小绺,“公主可好些了?” 小绺想起清河之前的吩咐,悲声道:“回公公的话,公主醒来过,只是多数是昏迷不醒的,吃不进去东西了。” “药能喝进去吗?”戚贵妃扬声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药倒是能灌进去的,只是吃不下其他东西,虚弱得很。” 戚贵妃嗯了一声,“药能喝下去就好,喝下去就有希望,你回去照顾公主吧,有什么需要出来说一声,本宫已经让人日夜在殿外候着。” “谢贵妃娘娘!”小绺道。 送走一大堆的人,小绺心里觉得特别难受,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就跟躲瘟疫似的。 她抹了一下眼泪,换上一个笑脸,进去欢喜地说:“公主,皇上和贵妃娘娘来看您呢,皇上不知道多担心您的病情,还叮嘱您要好好养病,可见皇上还是很关系您的。” 清河笑了笑,并没作答,作为一个患有“痘症”的公主,即便是生母也躲在一边,谁还会管她的死活?皇上或许是真的关心她会不会活过来,但是,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雪球今天回来了没有?”清河问道。 “还没呢,”小绺说着,四处看了一下,“雪球如今越发的野性了,有时候出去大半天都不回来。” 小绺话音刚落,便见雪球抖着身子从外面进来,走到床前,一个跳跃上了床,就趴在清河身边,摇着尾巴。 “这小子,”小绺笑着说,“刚说它野呢,它就知道回来了。” “你去给它做点吃的,该饿了。”清河支开小绺。 “好,奴婢这就去啊!”小绺说着,便想伸手抱开血狼,“走,咱找吃的去,不许打扰公主休息的。” 清河道:“不妨,你去吧,让它在这里陪着我。” 小绺哦了一声,“那奴婢出去了。” 清河在小绺出去之后,在血狼的腹部摸了一下,把纸条打开,纸条内卷着一粒药丸,她吞下药丸之后,看着纸上的字,上面写着“高凌风今晚会夜闯文康苑”! 清河把纸条烧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次在御花园的试探,她知道他必定会不信,毕竟,有些秘密只有他们知道,一个和清河郡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懿礼公主竟然会知道,这怎能瞒得过高凌风? 只是,如果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必定会告知哥哥,哥哥能否瞒得住父母? 而且,此番复仇,或者在这深宫中挣扎求全,她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全身而退,若再度身死,便等同把母亲也一同拉入了地狱,她怎还能承受一次? 她原先是打算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与父母相认,若是今晚糊弄不了高凌风,她便要另做打算了。 计划远远地赶不上变化,这让清河有些措手不及。 已经连续吃了几天楚瑾瑜送来的药丸,她只觉得通体轻盈,力气充沛,她想,应该楚瑾瑜送来的药丸除了解毒之外,还是补药。 清河知道他已经在开展他的计划,只是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到了晚上亥时左右,清河便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应该是双脚落在地上的声音,但是十分轻微,可见来人轻功很好。 清河不禁诧异,自己并没有什么内力,怎地听觉如此灵敏? 相反,小绺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恍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打瞌睡。 清河摇了她一下,“小绺,你先回去睡觉,有事我会叫你的。” 小绺清醒过来,摇摇头,“不,奴婢不困,就在这里打个盹就行了。” 清河不悦地道:“你已经连续几日没睡过好觉了,如果不听话,明日我便赶你出去。” 小绺听得此言,急忙站起来,“好,好,奴婢这就去,公主不要生气。”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检查了一下桌子上的水壶,并且叮嘱道:“奴婢就在隔壁,公主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大声叫奴婢。” “行了,你去吧!”清河打发她去。 小绺这才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 清河闭上眼睛,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外寂静无声,只有风吹树叶的声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清河知道他行事一向谨慎,想来是要先迷魂了小绺才会进来。 果然,过了片刻,便听到窗户“咿呀”一声响,一道身影飞快地从窗户跃了进来。 第74章 清河上祖 来人,正是禁军统领高凌风。 清河闭着眼睛,装出沉睡的样子,耳边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而至。 他站在她床边,许久都没做声,像是在研究什么。 终于,他的手轻轻地伸进被窝里,把她的手抽出来然后为她诊脉。 清河只好“醒来”,惊愕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进来的?” 高凌风也不慌张,依旧扣住她的手腕,“公主,微臣略懂医术,不如便让微臣为公主诊治一下吧。” “不需要了。”清河抽回手,“御医已经诊过,而且,这里不是高大人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微臣小时候得过痘症,得过痘症的人,便不会再被传染,公主不知道吗?”高凌风挑眉道。 清河心底却说,胡闹,你小时候什么时候得过痘症?真当我不认识你是吗? “真有这样的事?那高大人是怎么好起来的?”清河只得问道。 高凌风坐在刚才小绺做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清河,也不着急诊脉,“公主,您与微臣的一位故友有些相像。“哦?人有相似,不奇怪的。”清河道。 “公主不问问微臣这位故友是谁吗?”高凌风整了一下袖子,姿势端正,眸光却依旧带着研判。 清河只好问:“那请问,高大人的这位故友是?” “清河郡主!”高凌风道。 清河诧异地道:“清河郡主?本宫与清河郡主哪里相像了?高大人说笑了吧?” “公主觉得不像吗?”高凌风笑了笑,神情有些淡淡地,“对了,那日在御花园问了公主一些话,后来听一位侍卫说,公主在微臣离开之后落泪了,莫非那日微臣问的话触了公主伤心之处?” 清河心中一惊,那日还有旁人在?真不愧是高统领,心思缜密比以往更甚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落泪?怎么可能?许是风沙迷了眼睛吧?又或许,是那位侍卫看错了?” “那日并无风沙,侍卫也没有看错,公主是落泪了。”高凌风笃定地道。 清河哦了一声,“本宫已经忘记了,容本宫想想。” 她侧着头,忽地噢了一声,“那日大概你说起清河郡主,本宫想起她的好来,一时触动落了泪,这有什么奇怪呢?本宫说过,本宫与清河郡主素有交往,称得上是好友,好友惨死,本宫为她落泪并无不可。” 清河自顾自地说着,竟没发现话中有语病。 高凌风眉目一凛,“好友惨死?公主何出此言?你知道郡主是惨死的?” 清河诧异地看着他,“年纪轻轻的,便丢下了父母孩儿,不算是惨死吗?总不能说是寿终正寝吧?” 高凌风声音怪异地道:“公主说得有理。” 他伸出手,“请公主伸出手,让微臣为公主诊一下脉吧.” 清河知道他一旦诊脉,便必定会知道自己并没有得痘症,事情十分关键,她不希望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她淡淡地道:“本宫说不必了,高大人回去吧。” “公主一点都不像得了痘症的病人,”高凌风不勉强她,“一般得了痘症的病人,都会对医者抱着极大的希望,纵然有一丝的机会都绝不放过,而公主却让微臣诊一下脉都不允许。” 清河哼了一声,“本宫只是觉得你的医术,未必有御医精湛。” “莫非公主不知道微臣师从鬼医独孤蓁?”高凌风道。 “那又如何?师从鬼医,你却不是鬼医,除非你能找来鬼医为我医治,否则,说什么都是废话,高大人请回吧,本宫要休息了。”清河冷冷地下逐客令。 高凌风站起来,凝望着她,“或许,微臣真的该去找师父。” 清河对这位鬼医的来历知道不多,但是以前高凌风曾说过,他的师父可通阴阳,降魔伏妖,医术更是出神入化,鬼医一辈子收了三个弟子,一个是他,是渊源大陆大周国的王静月,而另外一个,则是南楚的国师,白苏宁。 如果高凌风所言属实,那么鬼医的出现,对她很不利。因为,她并不知道,鬼医是否会为她隐藏身份,一旦掀开,只怕举国上下,都会把她当做妖孽,到时候不要说报仇,便是连活命都不能够的。 高凌风离开之后,清河久久都没能入睡,心里却是很担心鬼医真的会来。 这日,清河郡主上祖的日子,清河尾七之后,便要请高僧念佛,一般是七天或者十四天,念完之后,撤走香案上把神牌上神桌,与元家的祖先一起接受供奉。 本来元肃是想说念七天的,但是在元老夫人的坚持下,念足十四天。 元老夫人没有搬出去住,但是也没有与李湘语达成和解,府中两人势成水火,互不来往。 其实,也就是元老夫人一个人生气,因为,李湘语压根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每日操持着府中事情,把当家主母的位子做得是风生水起,怎会管一个老太婆是否生气? 甚至,老夫人再三要求,把清河的首饰取回来,李湘语愣是不给,老太太命人来要,她便直接关门不见,气得老太太好一阵子吃不下饭,对元肃的意见也更大。 上祖这天,宁郡王府也来人了,来的便是清河郡主的兄长宁靖。 宁靖是宁郡王府的世子,与元肃也是好友。 除了宁靖来了,还有高凌风。 李湘语听闻高凌风来了,心中好不欢喜,她亲自出来招呼,“高大人大驾光临,使我将军府蓬荜生辉啊。” 高凌风是高大人的长子,那么,便是李湘语的兄长,她一向想见到高家的人,只是以前清河一直没带她去见。 如今见高凌风来到,她心中便打起了小九九,该不该在今日跟他透露一些呢? “你的将军府?”高凌风面目清冷,“竟不知道,这将军府竟然是李姑娘的。” 元肃微微错愕,高凌风为人一向和善,怎地今日说话这般尖锐?他想起高凌风与清河关系良好,便笑着说:“什么李姑娘?该改口叫嫂子啦。” 高凌风淡淡地道:“嫂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李姑娘喊久了,还真一时没办法改口,在我心里,一直都还认为,清河姐姐才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李湘语顿觉得尴尬委屈,“高大人何必这样说话?今日是姐姐上祖的日子,便不能叫姐姐安静一下么?” 高凌风看向她,眸色陡然一冷,“如果我没有看错,元夫人所戴的金刚石耳环,是清河姐姐的吧?” 李湘语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呵呵一笑,“高大人真是眼尖,确实是姐姐送我的。” “人都死了,怎么送你?”高凌风竟粗暴地道:“这耳环,是我母亲送给清河姐姐的,元夫人请脱下来吧。” 第75章 清河是中毒的 李湘语怔了怔,没想到高凌风会当场给她难堪,她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缓缓地退到元肃身后,扯住元肃的衣衫,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旁的宁靖看见了,不由得蹙眉,“高贤弟,你今日是怎么了?老是针对湘语做什么?既然耳环是清河送给湘语的,湘语今日带着,便是对清河的一份追思与哀悼。” 元肃也不悦地道:“可不是吗?这是清河对她的一番好意,你若是要了回去,清河会不高兴的。” 此时,奶娘牵着煊儿的手进来,煊儿见这么多人在场,吓得退后两步,然后径直往李湘语怀中扑过去,神情畏缩不安地看着高凌风与宁靖。 宁靖见煊儿变成这样,心中不由得悲痛不已,又见煊儿只依恋李湘语,想来是李湘语对他极好,难怪清河临终前会做这样的安排,李湘语确实是最合适照顾煊儿的人选。 想到这里,他对高凌风道:“好了,不说了,你一向尊清河为姐姐,总不会让她不安心吧?今日是她上祖的大日子,你若是还当她是姐姐,便在她灵前上香。” 高凌风却不依不挠地盯着李湘语,“元夫人,请把耳环归还。” 李湘语心中好生气愤,她见高凌风为了清河而咄咄逼人,不由得悲声道:“高大人,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你的妹妹啊,你何苦逼人太甚?” 高凌风冷哼一声,“胡言乱语,我确实有妹妹,但是不姓李。” “此事千真万确。”李湘语急道,“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元肃,此事,清河姐姐也知道的。” 宁靖愣了一下,“此事当真?” “是千真万确的!”元肃点头,“清河临终前,也一直惦记她的事情。” 宁靖看着高凌风,“如果湘语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是你的妹妹,你是她的哥哥啊。” 高凌风冷笑一声,“哥哥?那可真是担不起的,她叫清河一声姐姐,清河死了,若她叫我一声哥哥,我岂不是也要死?” 宁靖气结,“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吃了火药了?怎地说话这么冲,这么恶毒?什么死不死的,如果她真的是你妹妹,你不承认吗?” “是个人来跟你说是你妹妹,你愿意承认吗?”高凌风冷冷地道。 宁靖神色一痛,静静地道:“凌风,你明知道,我的那个妹妹,死了。” 高凌风见他神情悲伤,心中也是一痛,“是的,死了。” 元肃压住怒气,冷冷地道:“高贤弟,你今日若不是诚心来给清河上香,便请回吧,免得让清河在天之灵瞧见了,心里也不痛快。” 高凌风盯着他,眸子漆黑,深不见底,让元肃没来由地一怵,“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高凌风唇角扬起,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你怕?” “你******说什么啊?我怕什么?”元肃不禁爆粗了,“你今天是不是鬼上身了?净说乱七八糟的话,先是言语上侮辱湘语,继而又是要耳环又是猜疑这个那个的,你如果不愿意承认湘语是你妹妹,没有人强迫你,但是,事实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急什么啊?”高凌风淡淡地一笑,眸光在他脸上巡梭,“恼羞成怒了吗?元肃,如果让我知道清河姐姐的死和你有关,我一定饶不了你。” 说完,他冷冷地睥睨了李湘语一眼,转身而去,那眼光竟像是淬了万年寒冰一般,叫人心中一沉,继而冷得心肝乃至全身都发抖。 宁靖跺脚,“哎,这厮,今日也不知道发什么脾气,我去看看他。” 说完,便追了出去。 李湘语在两人走后,顿时掩面痛哭。 元肃心疼不已,拥抱住她安慰道:“别哭,高凌风代表不了你父亲与高家的态度,等找到你舅舅,高家就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你快点帮我找舅舅啊,因为我的出身,这里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的。”李湘语委屈地道,她伏在元肃的肩膀上,眸光寒毒地盯着香案上清河的神牌,想上祖?休想! 元肃的原配夫人,只有我一人! 且说宁靖出了府,便见高凌风已经策马飞奔而去。他连忙牵马,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高凌风骑得飞快,两旁的景色迅速退后,仿佛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闪过。 他的脑子,也是这般掠过许多景象,是属于清河的景象。 终于,在城外的五里亭,他停下,把马儿绑在树旁,坐在了草地上,双手掩面,想起清河,心里难受得很。 “你小子是怎么了?”宁靖好不容易追赶上来,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你往常也不是今日这般沉不住气的,你不喜欢湘语,不要搭理她就是,犯不着在清河灵前发火胡闹,让你清河姐姐知道,不扭断你的耳朵才怪。” “我倒是宁可她扭断我的耳朵!”高凌风的声音哽咽低沉,带着沉痛的沙哑。 宁靖轻轻叹息一声,坐在他身旁,“我心里也难过,这太突然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在家中,我也不敢表现得太难过,否则母亲瞧见了,只怕更是无法遏制悲伤,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急病死了呢?你医术精湛,那时候你没去给她瞧瞧?” “她出事的时候,我在营地里,我连她的尸体都没见到。”高凌风沉痛地道,“但是,我听娟娟说,她死的时候,嘴唇是微黑的,我怀疑她是中毒而死。” 娟娟是伺候清河的侍女,跟了清河许多年。 “娟娟这样说?娟娟呢?”宁靖不禁扬高了声音道,“人若是病死,唇色苍白无血,怎会是微黑的?一定是中毒的。” “我后来想找娟娟问清楚的时候,娟娟已经不知所终了,我去将军府问,他们说,娟娟偷了银子跑了。” “娟娟不会偷东西!”宁靖一怒,“她跟了清河那么多年,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高凌风想起宫中的懿礼公主,但是此事还没证实。 他想了一下,对宁靖道:“我们不如去一趟元家的祖坟,挖清河姐姐的尸体出来,看她是否中毒的。” 宁靖吓了一跳,“这怎么能够?你这不是掘清河的坟吗?这是要她魂魄不宁啊!” “我问你,”高凌风眸光锁紧他,“你相信娟娟会说谎吗?” “我了解娟娟的为人,她不会说谎,但是,她也未必看得清楚啊?她或许是伤心过度或者是心慌,看错了唇色微黑,又或许,只是光影的问题。” 第76章 高凌风要开棺 高凌风想了一下,“总之,不去看过清河的尸体,我不甘心,如果清河姐姐是被毒死的,那凶手一定是元肃或者李湘语,你想啊,以前元肃与清河姐姐这么恩爱,但是清河姐姐死了才多久?他就急着娶李湘语过门了。” “这是清河临终要求的,是为了照顾煊儿。”宁靖说,但是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他原先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想着清河一向是有分寸的人,她既然这样吩咐一定有她的道理。 只是,或许是听了高凌风的分析,他也觉得有些异样了。 “就算是清河姐姐临终前要求的,可你今天看元肃,他有半点心伤吗?反而一直护着李湘语,这份宠爱,可不是装出来的,要知道,他们成亲才多久啊?” 宁靖顿时心乱如麻,“但是,要开清河的棺,此事非同小可,她已经入土为安了,这时候开棺,会让她魂魄不宁的。” “但是,如果她是被害死的,魂魄又能安宁?凶手一直逍遥法外,你甘心?”高凌风逼问道。 宁靖摆摆手,“你容我考虑一下!” 高凌风霍然起身,愤怒地道:“考虑什么?你一向聪明睿智,难道你看不出其中有问题吗?我不管,你不去的话我去,如果清河姐姐真的是被害死的,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她报仇的。” 宁靖伸手一拦,“清河是葬在元家的祖坟,你开清河的棺,便等同在元家的祖坟上挖开,元肃知道了能放过你?” 高凌风豁出去了,“如果证明他是无辜的,我会负荆请罪,他杀了我也好,断我一手一脚都好,总之,我不弄个清楚,心里难安,这种感觉比死更难受。” 宁靖想了一下,“这样吧,你给我几天的时间,让我广布人手去找一下娟娟。” 高凌风摇头,“你要等你自己慢慢等,我明日便出发。”说完,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回头凛然道:“明日一早,我在城门口等你,半个时辰,你若不来,我便自己去。” 说罢,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宁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挖人家祖坟,这是多缺德的事情啊。但是,如果清河真的是被人毒死的,那就是把元肃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这一日,楚瑾瑜一直没有让血狼送来纸条和药丸,清河暗暗奇怪,莫非他出什么事了。 到了晚上亥时,小绺去了休息之后,楚瑾瑜却亲自来了。 屋中光影暗淡,照影得他面容俊美阴翳,他坐在椅子上,取出药丸,递给清河,“吃完今天,不需要再吃,只需要静心等待即可。” “高凌风说要请鬼医过来。”清河吞下药丸之后担忧地道。 “鬼医没有这么快来到,鬼医如今在大周国境内,有事缠身!” 楚瑾瑜看着她,眸子里闪着寒芒,“高凌风明日一早,会去元家的祖坟,开你的棺,看看你是不是被毒死的。” 清河骇然,“什么?马上阻止他!” “没有办法阻止他,他既然怀疑了,便会用一切的办法求证。”楚瑾瑜道。 “他不能开元家的祖坟,”清河跳起来,“此事瞒不过元肃,元家的祖坟有人看守,他去的话绝对会被发现,而且,他就是开了我的棺也没用啊,只怕我的尸体早就被动了手脚。” 哎,元家的祖坟不是有人看守,而是设了机关,元肃肯定会发现有人闯祖坟的。 “没错,你的尸首早就被烧掉了,棺木里,有几块骨头,却也不是你的,因为,你是被慢性毒死的,就算烧了,骨头一样发黑,所以,他在把你下葬的时候,便收买了人烧了你的尸体,再取了几块女子尸首的骨头放进去。” 清河心急如焚:“要知道,开人家的祖坟,元肃告上去的话,他官位不保不说,还得蹲大牢。” 楚瑾瑜平静地道:“没错,而且,他开的是清河郡主的棺,清河郡主在京中得尽人心,几乎所有权贵,都没有与她交恶的,只有说她的好,所以,一旦高凌风私下偷开你棺木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他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开坟,是最阴鸷的事情。” 他还在继续说,“不说其他人,就是宁郡王府,宁国候府便不会放过他,到时候,高凌风只有死路一条。” 清河听得胆战心惊,“你还说得这么冷静?你赶紧想个办法啊,不能让他开棺的。” 楚瑾瑜眸子露出寒芒,“你很为他担心,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清河眸色冷凝。 “他行事如此鲁莽,救了他,以后兴许会坏我们大事。” 清河冷笑一声,“坏什么大事?担心你做不了你们南楚的皇帝?你与我合作,是因为看在我是清河郡主的份上,你可以得到宁国侯府与宁郡王府的支持,既然你的目的是这个,何不顺带攀附一下高家?高家能给你的支援,绝对不会比宁家少,也总胜过你蝇营狗苟地在京中跑动争取支持,像个乞丐一样。” 楚瑾瑜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一丝情绪都看不出来,仿佛一张泥塑人儿的脸,只是眼底却陡然阴森起来,张狂着杀意。 清河心中一滞,刚才的话,不过是她情急之下冲口而出,看到他眼底顿生的风暴,她涌起了一丝内疚,“我……” 楚瑾瑜眸子里的风暴陡然褪去,眼底反而窜起了一抹焰火般的色彩,有片刻像血狼的瞳仁。 他缓缓地扬起一抹笑容,笑容极尽冷艳,让清河有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是的,我就是一个乞丐,一名在你们大梁国摇尾乞怜的乞丐,求你们这些贵家公子小姐们赏口饭吃。” 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寂冷,像从万年寒冰里破碎出来的声调,化成冰,一粒粒地敲在清河的心上。 清河没来由地觉得心中倏然一痛,她看着楚瑾瑜,想说一句对不起,她其实无心伤害他,只是情急中便冲口而出了。 楚瑾瑜站起来,“我该走了!” “楚瑾瑜!”清河站起来,想喊住他,但是他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凉风卷入,京都的秋天,来临了。 清河好生懊恼,虽然是合作的关系,但是她没有为楚瑾瑜做过什么,至少目前还没有,一直都是他尽心尽力地为她奔走,她为何要这样伤人? 第77章 上路 楚瑾瑜离了宫,找了河边的酒馆,独自一人喝着酒。 清河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中响起,他只觉得酒苦涩,远不如心苦。 他是光鲜的皇子,但是,清河所言也没有错,他是乞丐,在异国他乡摇尾乞怜的乞丐。 一杯杯的酒下肚,他眸中的寒气越发的凌厉,浑身凝着萧杀之气。 “独自一人喝闷酒,有什么事不痛快吗?” 一道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抬头,来人竟是高凌风。 “不痛快?对小王而言,世间事,有什么值得不痛快?”他仰头饮尽,招呼小二取来酒杯,“高统领,倒是你,这么晚不休息,在这大街上闲逛,少见啊!” “有心事,睡不着。”高凌风坐了下来,眉头紧锁。 今晚,确实是睡不着,不知今晚所作的决定到底是错还是对。 但是,不管是错还是对,如今唯有这个法子,可以知道真相。 高凌风喝了一杯,瞧着楚瑾瑜,眼底有些疑惑,总觉得他今晚有些不一样,以往见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今晚,他心事重重,而且,杀气凛冽。 楚瑾瑜淡淡地道:“什么烦恼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最重要的是不要剑走偏锋。” 高凌风凤眸细眯,定定地看着他,“五皇子似乎话里有话。” “没有。”楚瑾瑜一口否定,“只是从高统领的眼中,看出了犹豫和矛盾。” “没有什么犹豫,更不觉得矛盾,人生有些决定,或许以后想起来觉得错,可也必须要做。”高凌风笃定地道。 楚瑾瑜笑容淡漠,“若什么都不知道的,一味莽撞,有可能会坏事。” 高凌风沉默地盯着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但是,他这个计划,便是连自己贴身的人都没告知,只说给了宁靖听,他又如何知道? 自己都觉得荒谬,他摇摇头,笑着说:“或许,但是该走的,还是要做。” 楚瑾瑜看着他,想起清河的话,心底倏然一冷。 他知道清河在乎高凌风,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只是,她能这样冲口而出,证明她心里也是这样想,她一直都只把他当乞丐。 一个等待她施舍的乞丐。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管高凌风的死活? 念及此,他本来想劝阻高凌风的心便慢慢地动摇,横竖,一切都和他无关。 “小王困了,失陪!”他站起来,随意地拱手。 高凌风一怔,“走了?这么快?还想着让五皇子陪在下多饮两杯。” “以后会有机会的,如果,高统领一直是高统领。”楚瑾瑜看着他,话中有话地道。 高凌风狐疑地看着他,正欲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却一甩衣袖,转身而去了。 楚瑾瑜策马而去,尘埃扬了一地。 他尚且自顾不暇,何必管旁人的死活?清河,我们只是合作,只要我做好我的分内之事,帮你复仇,帮你上位,其他的事情,我何必多劳费心力? 高凌风烦恼至极,其实心中真的认为懿礼公主就是清河姐姐,他是鬼医的弟子,见过许多荒谬的事情,所以纵然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荒诞,可荒诞的事情,他没见过吗?只不过这一次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便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他觉得奇怪的是,如果懿礼公主真的是清河姐姐,为何她不承认?按理说,她是没有理由不承认的,如果她真的被人害死,她应该跟他说,让他去为她报仇。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承认。 又或许,是他猜错了?想多了? 他一杯一杯地灌下去,喝得越多,想得越多,到最后,脑子都被自己给绕晕了。 “管他龙潭虎穴,先去闯一闯!”最后,他一拍桌子,借着几分酒意吼了一声。 小二被他吓得整个人跳起,警备地看着他。 高凌风丢下银子,大步而去。 翌日一早,他便策马到了城门口,身边没有带任何随从。 天气很好,万里晴空,一丝浮云都看不到,天空碧蓝得像一块宝石,风细细,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即将入秋的微凉,暑热被缓解。 他在城外的摊档吃了一碗牛肉面,又喝了两杯水酒,然后便点了一壶粗糙的茶水,静静地等着宁靖。 他不知道宁靖会不会来,马背上预备了一把把铁铲,一把长剑,一柄短刀,铁锹,照明工具,只供他一人用。 一般世家的祖坟,有专人看守,若是要不被发现,最好就是要有人引开守坟的人,否则,免不了一场流血冲突。 他其实可以找其他帮手,但是,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宁靖是最不可能往外说的人,所以,他是真心希望宁靖会来。 不过,想起他昨天说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高凌风有些失望,他一直认为,宁靖真的很疼爱清河姐姐,他不明白,宁国候府和宁郡王府竟完全没有怀疑过清河姐姐的死因,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没了就没了,而且,元肃在她死后几天就娶了李湘语,这难道也不引起怀疑吗?不要说什么清河姐姐临终的遗言,他们是清河姐姐的亲人,应该很明白清河姐姐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这样安排,因为,如果元肃没有害她,她依旧很爱元肃,这些年,她一直在为他奔走,怎会在将死的时候,陷元肃于不仁不义之地?要知道,京中谁不暗地里指着他的脊梁骨痛骂,说他妻子尸骨未寒,便另娶新人。 牵着马,他叹息一声,正欲翻身上马,便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哒哒之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尘埃飞扬之中,一袭黑色锦袍的宁靖策马奔驰而来。 他揪住缰绳,喝停了马儿,翻身下来,看着高凌风,俊美的脸上有些无奈,“你若是执意要去,我只能陪你,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清河绝对不是元肃害死的,他们一直都很恩爱。” “你如何笃定?”高凌风反问。 宁靖沉默了一下,直视着高凌风道:“昨晚,我偷偷潜入将军府,看到元肃借酒消愁,抱着李湘语哭着喊清河的名字,若不是悲伤至极,怎会如此?你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伤心,但是,你也是男人,伤心是不是一定要表现在脸上让人看见?他心底的苦,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高凌风摇头,“我不信你所看到的。”一个人的伤心可以掩藏,但是,他对李湘语的宠溺,是可以从他眼睛看出来的。 他是真的爱李湘语。 宁靖微愠,“你是质疑我的话?觉得我在说谎骗你?” 高凌风摇头,“不,我知道你不会说谎,只是,有没有可能是他知道你偷偷地潜入内,所以给你做了一场戏?” 第78章 元家的祖坟 宁靖哼了一声,“你越发不可理喻了,我去将军府是临时决定的,我的轻功可以瞒得过将军府任何一人,他怎么可以提前喝醉给我表演一场戏?凌风啊凌风,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清河死了,我也伤心难过,但是不代表我们可以随便怀疑他人有害命之心,这是很严重的怀疑,很严重的指控。” 高凌风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心底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便迅速发芽生根,茁壮成长,就算知道宁靖说的在理,可也没办法浇灭他心底怀疑的火焰。 他沉默了片刻,“既然你对元肃没有怀疑,何必陪我走这一趟?” 宁靖上马,神色淡淡,没好气地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何不干脆让你去看看,好让你死心,否则你一直这样怀疑元肃和湘语,对他们来说也很不公平,也让清河不放心。” 高凌风上马,揪住缰绳,犹豫了片刻,在去和不去之间徘徊,最终,他沉声道:“走!” 宁靖其实此番前来,就是希望尽最后的努力劝说他放弃的,见他最终还是做这样的决定,不由得有些失望,“你啊,总有一天要为你的倔强付出代价。” “此事我不会牵连你的,到时候你只需要蒙面为我引开守墓人就可以了。”高凌风轻声道。 宁靖生气地道:“难道我还会留你一人吗?” 说完,他叱喝一声,扬鞭策马而去。 高凌风没有犹豫,随即便跟了上去。 元家的祖坟距离京城不远,策马约莫半日便到了。 去到山下的时候,天色还没暗下来,两人在山下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徒步上山。 高凌风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和宁靖一样,一身的黑衣,他带了头套,到时候开坟的时候,便带上头套,以防被人发现。 元家的祖坟原先并不在此处,是后来清河嫁过去之后才迁过来的。因为清河嫁过去第一年,老将军重病一场,怎么也医治不好,后来便请了高人回去看,高人说,祖坟风水出了问题,主脉被断,连累后人。 清河命人去看,果然,祖坟山上因连番暴雨,导致山泥倾泻,半山无端空了将近一里,算是上下隔断了一部分。 清河便请了国师重新找一块风水宝地,迁了祖坟过来,并且请了高僧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以安祖先魂魄。 而事实上,清河担心高凌风去开坟,不是因为怕被发现后,元家会置他死地,而是因为她曾请了高人设下了五行机关,以防有人盗墓,因为,在重新下葬的时候,清河给元家大公主坟上陪葬了许多珠宝器皿,而当初动静这么大,一定会引来盗墓贼的惦记。 这事情,只有元家的人知道,自然是不外说的。 只是这件事情,她却没有办法跟楚瑾瑜说个明白,因为,这墓葬的事情,总不能轻易跟外人说,她本以为,楚瑾瑜会帮忙阻止,只是,到后来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她就是想说明白,却不知道说给谁听了。 清河在宫中一整天都不安宁,心急如焚,血狼今天也没有出去,这意味着楚瑾瑜没有入宫。 她该如何阻止高凌风? “公主,您是觉得又不舒服了吗?”小绺见她一整天都忐忑不安的,不由得问道。 清河摇摇头,心事重重地道:“没事。” 可你脸上分明就写满了心事,小绺看了她一眼,却没说出来。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清河瞧了小绺一眼,摆摆手道。 “是!”小绺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惹她,转身便出去了。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清河又喊住了她,“小绺,你去一趟皇太后宫中,让皇太后身边的姑姑来见我。” 小绺诧异地看着她,“公主,奴婢不能出去啊,外面有人守着,要不,让人传话?” “好,赶紧去!”清河连忙道。 小绺急忙便出去了,只是片刻之后她又回来,垂头丧气地道:“公主,他们不愿意为您传话,说是不能让皇太后宫中的人过来文康苑,还说您若是有事便说出来,他们去告知皇太后。” 这事情怎能说出去让他们传?哎,确实如今她是患有“痘症”之人,皇上又怎会允许皇太后宫中的人过来? 想到这里,她一筹莫展,不由得后悔昨晚这样对楚瑾瑜说话。 她大概说到了他心底最痛处了。 懊恼万分,也无计可施,她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道:“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绺不放心地问道:“公主,您真的没事?” “没事!”清河抱着血狼,伸手抚摸着它的毛发,血狼像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并不闹腾,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怀中。 小绺出去之后,清河梳理着血狼的毛发,叹息一声道:“雪球,你说你家五皇子是不是生气了呢?我知道我说错话了,哎,我不该这样说他的,他是乞丐,我不是连乞丐都不如吗?我只是一缕孤魂。” 血狼把头枕在她的手臂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 “你跟他是不是有心灵相通啊?你能不能告诉他,千万要阻止高凌风去元家的祖坟。” 清河说完,又觉得可笑,她竟然信了楚瑾瑜之前的话,觉得人和狼是可以心灵相通的,一个是人,一头是狼,连语言都无法沟通,如何能心灵相通? “元家的祖坟不能闯啊,有机关,没有元肃的带领,他们会误入机关,就算他们轻功武功了得,能顺利离开机关,可也必定会身受重伤。”清河担忧地道。 血狼动了一下身子,缓缓地睁开眼睛,血红的瞳仁定定地看着清河。 “你听得懂?”清河怔了一下,随即又叹气,“听得懂又如何?你也不能去帮他们,更不能去告知楚瑾瑜看,即便告知了楚瑾瑜,他也未必会帮我,他这个人,自尊心其实很重的,我不该这样说他,哎,伤了他的心,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我如今只有他一个帮手,真是自讨苦吃。” 血狼又把脑袋俯下,只是眼睛却没有闭上,静静地享受着清河对它的抚摸。 清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只希望他们不要从五行迷道路口硬闯进去,否则,触动机关,后果不堪设想啊。 清河想了一下,想起长春公主曾说过,元肃没有把她葬在祖坟,而是葬在边上,那么,有可能他们在边上便见到了自己的坟墓,而不需要进入主坟去。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危险。 且说宁靖与高凌风在山间潜伏,直到天黑,两人才往主坟而去。 第79章 五行迷道 元家的祖坟很大,主坟在山巅,底下延绵数十座坟墓,呈八字分布,都是元家的先人。 每一座坟墓上,都设有墓碑,这样便十分好找,如果一切没有障碍,他们会很快找到清河的坟墓。 然而,两人在山中转了几圈,却总是到达不了坟墓带。 这就奇怪了,他们上山的时候,明明远远就看见了主坟,并且看到底下一排排的坟墓,怎地上了山,按照之前所看的方位去找,怎么也找不到呢? “怎么回事?”宁靖停下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四周漆黑的山峦,“怎么到达不了?而且,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啊?似乎没有守墓的人。” 一般世家的祖坟,都必定会安排守墓人,守墓人住在山中,主坟旁边不超过五里,但是,他们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守墓人居住的房子,更没有发现守墓人。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高凌风背着一大堆的东西,靠在树旁休息了一下,因着大晚上的,瞧不清四周的树木和岩石方位,他一时没敢下定论,只是,跟了师父多年,他多少学了些五行之术,他猜测道:“这里大概是用了五行迷道,所以我们走了几圈,又回到原地。” “什么叫五行迷道?”宁靖完全不懂这些。 高凌风简单地解释道:“这是机关术数的一种,以五行变换改变四周的摆设乃至栽种,迷惑人心,让人寻不到道去不到他们要保护的地方。” “难怪这里没有守墓人,原来竟是用了机关的。”宁靖点起火折子,“既然无人,便也不怕生火了。” 光线虽然昏暗,但是眼前的一切却清晰了许多。 高凌风看着四周的摆设和树木的栽种,想破解之法门,但是,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至少,他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 “既然找不到路,我们干脆回去吧。”宁靖趁机劝道。 高凌风卸下身上的东西,点起了火把,静静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口中道:“不忙,你容我看看,我能破解的。” “这大概是天意,或许并非是什么机关,只是清河在天之灵,不想我们破元家的祖坟。” “不,不是的,这必定是五行迷道,因为,你也看见的,这里没有守墓人,你还记得吗?在迁坟的时候,清河姐姐张罗了许多陪葬品,既然有这么多的陪葬品,怎会没有守墓人?若真有盗墓贼前来,岂不是挖了元家的祖坟?” 宁靖没好气地道:“是啊,有盗墓贼,我们不就是吗?” 高凌风语塞,讪笑一声,“我们不一样,我们为清河姐姐而来,又不是要盗墓,再说,我们也不是挖元家的祖坟,我们只是开清河姐姐的棺,清河姐姐如今在祖坟里辈分最低,应该是在右下方,要不这样,我们攀登到山顶,再从另外一边沿路寻找,应该可以找到的。” 五行迷道或许只是设置用来保护主坟,他们不从主坟进去,直接从外围绕下去,应该不受五行迷道的阻挡。 宁靖却不太想去,道:“依我看,要不就算了吧,没有意义,清河不会是被元肃害死的,你要疯,我也陪你疯了,但是,凡事有个度,到这里算了。” 高凌风哪里愿意放弃? “人都来了,为何不弄个清楚明白再走?”高凌风背起东西,“走,我们上山,沿另外一边下去。” 宁靖拉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见他面容依旧倔强,不由得动怒了,“高凌风,你够了,本来你说要开清河的坟,我就不赞成,无故挖坟,若清河有魂魄,也必定魂魄不宁,但是见你对清河也是一番关心好意的份上,我忍了你,也陪你来了,可我们分明都进不去,你却不依不挠的,有什么意思?” 高凌风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是不依不挠,我只想弄个明白。” 宁靖怒道:“你要弄明白什么啊?你不知道你的怀疑对元肃和湘语而言,是多大的伤害吗?昨天是清河上祖的日子,你在她灵前说了那样的话,伤害了她的夫婿,她会开心吗?而且,你昨天伤害了她的夫婿,今天就来挖她的坟,我也是疯了,才会陪你来的。” “你陪我来,”高凌风也忽然生气了,“是因为你想劝我放弃,从来的路上到现在,你都没有停止过劝说我放弃,但是我跟你说,今天我就是要死在这里,我也必定要弄个明白,我告诉你,清河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她死了之后,魂魄附在了懿礼公主身上,宫中的懿礼公主,就是清河姐姐。” 宁靖盯着他,冷笑一声,“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高凌风恼怒地道:“我与你多年朋友,我骗过你吗?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宁靖摆摆手,对高凌风的行为显得十分失望,“你要我信你,你也得说点靠谱的事情不是?竟然胡扯八道,说什么懿礼公主就是清河,你自己说出这话来不觉得荒谬吗?你出去说说,看谁信你。” 高凌风叹息了一声,“我就是知道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所以干脆不说,想让你看看她的尸骨,如果她真的是被人毒死的,那么猜测她因为有莫大的冤情而导致灵魂不散,重生在某人身上,这种情况,我曾听师傅说过,确实存在。” “越说越荒谬了,”宁靖嗤之以鼻,“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便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肯定懿礼公主就是清河?还是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测?” 高凌风迟疑了一下,“我不能肯定,但是……” “不能肯定那就是你的臆测,你不觉得因为你的臆测便要开人家的祖坟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吗?” 高凌风无言以对,事实上,他知道宁靖说得有道理,就凭自己的臆测便挖人家的祖坟,确实很过分,也很荒谬。但是,他心里怎么也没办法释怀,总觉得清河姐姐是被元肃害死的,而且这个想法在昨日见了元肃与李湘语之后越发炽盛。 宁靖见他神色犹豫,便道说动了他,继续道:“清河生前是如何重视元家的人,你也看在眼里的,如果因为你的臆测而挖开元家的祖坟,清河在天之灵,会不会怪罪你呢?而元家的祖坟被挖,说到底是因为清河的缘故,这样她纵然到了黄泉地下,见了元家的祖先,她又有何面目?” 第80章 绕道而行 高凌风慢慢地冷静下来,细细咀嚼宁靖的话,确实,如果清河姐姐在生,知道他动了元家的祖坟,她必定会怪罪的,她是那样重视元家。 只是,就这样放弃吗? 他一时间也难以下决定,只得又重新依偎在树旁,静静地想着。 山中的夜晚有些寒冷,夏夜的萤火虫在山间飞舞,如同布在夜幕的繁星点点,十分好看。 远远看去,山峦连绵起伏,黑压压的如同静卧的野兽,静谧的夜有风声席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最终,他叹息一声,“好,我听你的便是,只是一场来了,去拜祭一下清河姐姐吧,她入殓下葬的时候我没在,如今到了,总不能不拜祭一下就走。” 宁靖这才露出了笑脸,“也好,既然一场来了,咱便挖一株小树,在她坟前栽种,好让她的灵魂也有乘凉的地方。” “好!”高凌风拿出铁锹,点着火把四处看了一下,看中一颗小杉树,“就这株了,先挖下来,再去找清河姐姐的坟,栽种在坟的右侧。” “行,赶紧挖!”宁靖见他放弃了挖坟的念头,心中大安,连忙上前帮忙。 这是一株约一米高的杉树,叶子翠绿,让人瞧见了也觉得生机勃勃。 因杉树还小,根不深,只一会儿工夫,便挖了起来,高凌风背着工具,宁靖则扛着小杉树,按照方才所说的路线,先爬到最高处,绕一个圈子拐到那边去。 两人熄灭火把,虽然山路漆黑,但是两人都是练武之人,黑夜中视物虽说不如白昼清晰,但是赶路却绰绰有余。 往高处爬行,有乌鸦凄惨的鸣叫声在头顶响起,“鸦鸦鸦”地喊着,叫得人心里发慌,宁靖抬头看,有十余只乌鸦在盘旋,时而俯冲而下,时而扑翼冲起,宁靖举起杉树驱赶,可刚赶走,便又聚拢了过来,并且越来越多。 “烦得很!”宁靖厌恶地道。 “墓葬之地,有乌鸦不奇怪的。”高凌风道。 乌鸦最喜欢聚集在阴气炽盛的地方,而且这里没有守墓人,野兽出没也多,偶尔有腐肉可吃,乌鸦自然聚而不散。 高凌风放下东西,点起火把,把道路照得明亮一片。乌鸦见有亮光,倏地飞散。 “还是你聪明,以火把吓走这些可恶的乌鸦。”没了乌鸦凄惨的鸣叫声,宁靖顿时觉得十分美好。 “人尚且怕火,遑论乌鸦乎?” 高凌风一路走着,有些奇怪地道:“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上来的,怎地像是有一条新路?你看,这些草和荆棘像是被人刻意砍掉的。” “许是有猎户上山打猎。”宁靖不以为意地道。 “或许是的。” 高凌风说着,忽然停下脚步,看看地上,虽然道路上还是被杂草覆盖,但是青草中可见一些红色的纸片。 “这是不是炮仗纸啊?”高凌风蹲下身子,挖出草丛的一块红纸片。 宁靖瞧了一眼,“看样子是的。” 高凌风狐疑地道:“有人在这山中放炮仗?” “有什么奇怪?” “但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在山中放鞭炮,除非……” “除非送葬上山,”宁靖接口,“这有什么奇怪的?清河下葬的时候,也必定放炮仗送行暖土,每隔一段路便要放一串,我们沿途上来的时候应该也有,只是没留意而已。” “但是,清河姐姐下葬,为何要走这里?她是葬入祖坟的,必定是用我们刚才的入口进去,那五行迷道就是入口,否则不需要设五行迷道。” 宁靖看了看地上陈旧褪色的炮仗纸,心中也顿生狐疑,“嗯,确实是的,没有理由舍近求远,而且,还是抬着棺木上山,入葬祖坟,那一定是走正道,不可能行偏道的。” 不过,他随即又道:“不过,或许是有其他原因吧,这下葬规矩很多,又或许是其他人知道这里是风水宝地,又见无人守墓,便私自把先人下葬在此,以沾福气!” 高凌风想想也有这个可能,“那我们走吧。” 两人继续往上走,然后绕了个弯往下。 只是两人一路下山,又在某一处看见了炮仗纸。 宁靖道:“这人也忒大胆了些,竟敢就这样把先人葬在元家的祖坟边上?这若被元家的人得知,还不挖了他的坟?这山头可是清河掏钱买下的。” 高凌风道:“这人穷怕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宁靖摇摇头,“真是不可理喻!” 两人继续前行,果然在靠近元家祖坟的地方看见了一座坟墓,这坟墓极其简陋,堆砌的坟头只用新泥,没有砌砖,没有墓碑,并且,用一堆树枝覆盖住,若不是细心,还真不会发现。 “果然有人偷偷地把先人葬于此处!”高凌风气极,上前就拨开那些乱枝叶,“连个墓碑都没有,可见此人卑劣至极。” 宁靖站在他身侧,瞧了一眼,忽地,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身子僵硬。 在高凌风踢开的乱枝叶中,有一块小小的木牌,手掌般大小,上面写着几个字:宁清河之墓! 就这五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连谁立都没写,更没有头衔与身份。 “怎么了?”高凌风见他忽然站定身子,神色变得阴沉恐怖,不由得问了一声。 宁靖放下杉树,缓缓地捡起那木牌,放在手中,高凌风凑头去看,登时头发都竖起来了,“怎么回事?宁清河之墓?什么意思?” 宁靖看着新坟,从泥土的新旧程度可以推测下葬的日期也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刚好是清河下葬的时候。 “主坟在哪里?”宁靖沉声问道。 高凌风举起火把,照了一下,指着远处依旧漆黑一片的地方,“还有起码三里路,这里没有划界,意味着,这里还不是元家的祖坟。” “这是清河的坟墓?”宁靖艰涩地问道。 高凌风看着这简陋的坟墓,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下葬,也比这个规格要高,连块墓碑都没有,这算是什么坟墓? “不像!”高凌风道。 “那这块?”宁靖的声音有些颤抖,握住木牌的手也微微发颤。 高凌风摇头,“不可能是清河姐姐的坟,元肃就算真的杀害了清河姐姐,为了掩人耳目,也必定会把姐姐葬在祖坟,并且坟墓的规格,以郡主之礼,不可能就胡乱堆砌一堆乱泥。朝廷是拨了银子下来为姐姐下葬修坟的,他怎可能如此敷衍塞责?所以,这里不是清河姐姐的坟墓。” 第81章 清河的主坟 宁靖陡然红了眼圈,“挖!” 声音笃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高凌风倒是觉得这个坟墓不会是清河的,这不符合常理,不管清河姐姐是不是元肃杀害,元肃都不可能会把清河姐姐随随便便地葬在此处。 姐姐是郡主,郡主的墓葬是有极其严谨的规格,日后若有人发现,回禀朝廷,那元肃这个大将军也不用当了,所以,高凌风觉得元肃不会这么蠢。 高凌风确实是很了解一个男人的心思,只可惜,他不了解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李湘语执意不让清河下葬在元家的祖坟,并且不许她以郡主之礼下葬,因为,她要践踏清河的身份,清河的出身,清河的一切,所以,这简陋的坟墓,便成了清河的“新家”! 高凌风见宁靖执意要挖,横竖工具也带来了,便干脆挖来看看。 因坟墓是新的,泥土还很稀松,挖坟不需要费太多力气,两人合作,埋头苦干,很快便听到铁锹碰撞木板的声音。 两人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雕花楠木棺材,两人心中一紧,连忙挖开前后部分的泥土,然后高凌风举起火把凑近一看,只见棺头的位置雕刻着仙鹤与祥云,栩栩如生。 这分明是公主礼制的棺材,是皇太后下令,赐清河郡主楠木棺材,顶公主礼制规格下葬。 那么,这里面躺着的,必定是清河无疑了。 宁靖丢了铁锹,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欲来的天空,十分吓人。 高凌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一言不发,拿起工具便撬开棺材。 十六枚棺材铜钉被撬起,丢在一旁,两人停下手,都不敢打开棺木。 所有的声音像是倏然褪去一般,连风都静止了,气氛异常压抑。两人的呼吸声都很粗沉,汗水湿透了衣衫,额头也有大滴的汗珠落下,只是任由从脸上滑落,谁都没有擦。 “如果真的是清河,不管她是不是被元肃害死的,我必定要把她挫骨扬灰!” 经过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宁靖声音空洞地说。 宁靖运气,一手推开棺材盖,只听得“轰隆”一声响,棺材盖子被掀翻,滚落一边。 两人都有心理准备,因为尸体必定已经开始腐烂,会发出恶臭。 但是,并没有恶臭传过来,相反,竟有一丝樟脑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 两人诧异地对望一眼,高凌风举起火把凑头看过去,却只见棺材中只有一具不完整的骸骨,是被烧过的,皮肉已经没有,只有森森的白骨。 白骨凌乱丢弃在一堆衣物上,两人看得出,这些衣物都是清河的,是她以前穿过的,除了这些衣物之外,还有一些粗糙的银器作为陪葬物。 “元肃说,清河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陪葬了。”宁靖静静地说,声音却忍不住哽咽,这必定是清河的坟,这是他妹妹容身之所,如此简陋,如此刻薄,如此凄惨。 生前的风光被人剥夺,死后只有几根烧过不完整的骸骨,旧衣裳,几件银器,这是郡主的礼制。 高凌风却在检查骸骨,“奇怪了,不是中毒死的。” 宁靖只冷冷地瞧了一眼,便道:“这不是清河的骸骨,不用看了。” “你如何知道?”宁靖奇怪地问道。 宁靖用剑挑起一块骸骨,是烧得不算完整的脚,“这人六根脚趾,清河不是。” 高凌风凝目去看,果然见这脚趾是六根的。 “这棺木,是礼部命人购置的,是清河姐姐的棺木,这些衣衫,也是清河姐姐的,还有这个……”高凌风忽然发现底下有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金镶玉的缠臂玉扣。 “这是我送给清河姐姐的。”高凌风把玉扣握在手中,握得手心发疼,“这必定是清河姐姐的坟无疑,但是,骸骨却不是清河姐姐的,是什么道理?元肃要掩饰什么?” 宁靖忽地一拳打在棺头上,咬牙切齿地道:“这里没有清河的尸体,是因为清河的尸体会告知所有人,她是被毒死的。” 高凌风却完全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早就觉得元肃是凶手,所以此刻没有像宁靖这么激动,宁靖是太过相信元肃,预期与现实落差太大,他接受不了。 “但是,谁会想过去开棺?好,就算他想到有人会开棺,又怎敢如此草草下葬清河姐姐?这墓穴不需要开棺,只被人瞧见了,便会引起怀疑,元肃不至于这么愚蠢,他做这些事情,矛盾得很。” 宁靖脑子一片乱麻,心痛难当,自然也没有脑容量去分析元肃的行为,既然这棺材里葬的不是清河,那么清河的尸首在哪里?他必须要马上找回清河的尸首让她入土为安。 “走,回去找元肃!”宁靖气得发疯,一腔的怒气与悲愤,几乎忍不住便要爆发。 高凌风拉着宁靖,“你冷静一些,听我说。” 宁靖暴戾地一甩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若不杀元肃,誓不为人。” “元肃为什么要杀清河姐姐?他与清河姐姐不是一直都很恩爱吗?”高凌风却还在分析。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胡乱猜度?”宁靖恨声道。 高凌风想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我在上山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宁靖一时没想起。 “我说,我怀疑懿礼公主就是清河姐姐。” 宁靖摇头,“这不可能的,这太荒谬。” “荒谬是荒谬了些,却未必不是事实。”高凌风伸手一指,“我们先把棺木封好,一切恢复原状,今晚我们来是要证实心中的猜想,如今你看到,元肃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对清河姐姐情深意重。”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宁靖见他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别打草惊蛇,回京调查。” “不打草惊蛇?只怕不行,我怎吞得下这口气?光凭他下葬的礼制,便足以在朝廷治他的罪。” “但是,如果清河姐姐真的是被他害死的呢?我们就不要查清楚真相吗?就这样治罪便算了?皇上如今重视武将,必定不会重罚。还有,煊儿在清河姐姐死后,便无端跌下石阶导致痴傻,你不觉得可疑吗?” 宁靖越听脸色越凝重,他开始觉得,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元肃就是没有杀害清河,也必定辜负了清河,凭这点,他便饶不了元肃。 “如今首要做的便是找回清河姐姐的尸首,让她入土为安。”高凌风没再说懿礼公主的事情,怕引起宁靖的抵触,宁靖的脾气性格他是知道的,他不相信的事情,一再提起只会让他更加的不相信。 而最重要的是,他如今也不能证实懿礼公主就是清河姐姐。 第82章 中毒的骸骨 宁靖沉默了片刻,道:“一切暂时依你所言,此事你务必保密,不能让我爹娘知道,母亲因清河的死大受打击,得楚瑾瑜介绍了的神医调养了一段时间,才略有好转,若让她知道清河被孤零零的地葬在祖坟……不,是连尸首都不见了,她会受不了的。” “放心,我不会说的,在一切没有明朗之前,我们都要保密。”宁靖说。 两人收拾了一下棺材里的骸骨,想把一切的恢复原状,高凌风却有些新的发现,“咦?你看这一块骨头,呈微黑,像是中毒的,莫非此人也是中毒而死的?” 他捡起其他骸骨检验,却又发现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有这一小块是微黑的。” 宁靖凑过去看,这一块肩胛骨,确实呈微黑的颜色,不是烧出来的黑色,而是骨头本身所带的颜色。而且这块肩胛骨所放的位置在棺材底部,如果不认真检查,还真不会发现。 “像是中毒的。”宁靖想了一下,忽然脸色一沉,“你还记得那位帮元家找宝穴的高人曾说过一件事情吗?他说,这宝穴有一处败破之地,若把尸骨葬于此处,此人的魂魄便入不了地府,无法投生,甚至有可能永不超生。” 高凌风点头,“确实是有这样说过,还让元肃在这个地方放置一块巨石,用来镇压邪气,那这宝穴便百无一失了。” 他一跃而起,站在树顶上看着四周的环境,果然见坟穴的下方放置着一块巨石,巨石应该是移位了的,因为表面上沾了泥土。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坟穴便是整个宝穴的败破之地? 宁靖跳下去,摸着巨石上的泥土,巨石底下压着的草还没死。 “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块骸骨,是清河的,清河是中毒死的,他混淆视听,用另外一人的骸骨来取代清河的,但是,为了让清河魂魄飞散,他放了一块清河的遗骸。”宁靖眼底闪过一丝杀气,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元肃,不杀元肃,誓不罢休。 两人把所有的骸骨都丢出来,重新寻了一个地方安葬,开始下山。 下山的途中,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从两人的眸子中可看出悲伤和愤怒。 下了山,上马之前,宁靖忽然问高凌风,“你说懿礼公主就是清河,有什么证据吗?” 高凌风把使者宴的事情说了出来,“除了清河姐姐和你,谁知道我有马燃香?” 宁靖眼底闪过一丝希望,但是随即又熄灭,“或许真的是清河告知她的,这算不得是什么证据,而且,懿礼公主患了痘症,就算不死,也一定要去和亲,依照清河的性子,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避过这一劫,但是,目前看来,她处于受打受压的局面,所以,她不是清河。”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确实,如果她是清河姐姐,她重新活过来,一定会告知我们,让我们襄助复仇,眼下,是真有些不解的地方。” “走吧,回去再从长计议!”两人策马回程。 趁夜回程,暴雨如注,两人没有避雨,而是冒雨前行。 宁靖清晨回到府中,见母亲领着丫鬟正要出去,便拦住问道:“母亲,这一大早的去哪里啊?” 郡王妃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淤青,想来是一夜没睡,她揉了一下眉心道:“前天是你妹妹上祖的日子,我作为娘亲的,前天不能去,今日便去给她上一炷香,顺便看看你妹夫和煊儿,昨夜将军府的人来报,说你妹夫昨天伤心过度,饮多了酒,摔了一跤伤了头,我去看看他严重不严重。” 宁靖想起他在潜入将军府,看到他抱着李湘语喊清河的名字,当时他便信了他,只是,如今回想起来,或许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怀疑,会暗中潜入府中偷看所以才备下这一场戏。 如今又让人过来说因伤心过度而摔跤受伤,所有的种种,都在让宁郡王府的人相信他对清河是情深意重。 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失去宁郡王府的支持,如果真的是这样,此人的城府真不是一般的深,以前真的错看了他。 “将军府有这么多人照顾,他没事的,倒是您脸色很差,赶紧回房去休息,我晚点过去瞧瞧。” 宁郡王妃却不愿意,“不去看过怎能放心?哎,想起你妹夫和你外甥,为娘的心就像针扎一般的痛,清河也真是狠心,就这样丢下深爱她的夫婿和幼子就走了。” 说完,她领着丫头,匆匆就出了门。 宁靖见状,也只得连忙跟了上去。 元肃确实是受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 宁郡王妃与宁靖去到的时候,大夫刚背着药箱出来,站在廊前吩咐李湘语注意事项。 李湘语见宁郡王妃与宁靖来到,泪水立刻就落了下来,哽咽道:“郡王妃,大公子,你们可来了。” 郡王妃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伤得严重吗?” 李湘语黯然泪下,“挺严重的,流了很多血。” “怎么会这样的?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郡王妃闻言,心疼地道。 李湘语偷偷拭去眼泪,鼻音重重地道:“前日是姐姐上祖的日子,从前晚开始他就不开心了,一直不说话,借酒消愁,还抱着我喊姐姐的名字,后来我牵着煊儿来到他跟前,让他振作起来,他才好了些,谁知道昨晚又喝了起来,喝醉了竟说姐姐死了,他活着也没意思,交代我好好照顾煊儿,便从凤阁上跳了下来。” “啊?不是摔跤的?这孩子,怎这么傻啊?哎,真是让我难过得很啊!”郡王妃听得此言,急得眼泪直落,连忙便进了去。 元老夫人在床前守着,与儿子冷战了那么久,这是她头一次来看儿子。见宁郡王妃进来,她眼泪便落了下来,羞愧地道:“亲家母啊,我真是对不住你啊,你好好的一个女儿嫁过来,就这样……” 宁郡王妃鼻子一酸,刚抹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婿,头上包着白布,依旧有殷红的血迹渗出,不由得大为心疼,她握住元老夫人的手,难过地道:“亲家,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人都走了……”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元肃连忙撑起,要见礼。 宁郡王妃连忙压住他的手臂,“你躺着,拽什么虚文?” 李湘语也跟在后面进来了,见他起身,着急地道:“你躺着,莫要动了伤口。” 元老夫人脸色一沉,“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进了这个家门,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 李湘语眼圈一红,眼泪便吧嗒吧嗒地落下,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扭着衣角委屈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回话。 第83章 元肃受伤 宁郡王妃见状,不由得道:“亲家,湘语这丫头也懂事,你就别怪责她了。” “你别看她现在委屈,顶撞起来,不知道多横,现在倒是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了,骗谁啊?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元老夫人生气地骂道。 李湘语眼底有片刻的愠怒划过,但是旋即低头,哭着说:“母亲,您消气,我出去就是。” “别叫我母亲,听着恶心!”元老夫人怒道。 李湘语伤心地飞奔了出去。 宁郡王妃怔了怔,她没有想到元老夫人会这样不待见李湘语,想起煊儿害得靠她带着,便劝道:“亲家,她如今到底是您的儿媳妇,多少担待着,家和万事兴。” 元老夫人愤愤地道:“我的儿媳妇,只有清河一人!” 宁郡王妃伤心地抹了一下眼泪,“清河真好福气,有您这么一位好婆婆,只是……” 宁靖上前,看着元肃,他的伤不像是骗人的,刚才他在外面也问过大夫,他摔伤了头和腿,只怕一月半月都不能方便行动。 莫非,真的是他与凌风猜错了?但是那坟墓怎么解释? 他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元肃苦笑一声,“喝多了。” “你是武将,该知道如今北漠使者在京,不可贪杯,情况随时有变!”宁靖道。 元肃惭愧地道:“大舅教训得是,以后不会了。” 宁郡王妃也道:“可不是吗?万事以父母孩子为念,清河死了是事实,虽心痛却也无法改变,你得振作起来,煊儿还要你养。” “岳母放心,小婿知道怎么做的。”元肃哽咽地道,难掩眼底的伤心。 宁郡王妃叹息一声,想起死去的清河,眼泪怎也止不住,“清河这一走,丢下这两大家子的人为她伤心……” 宁靖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清河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们为她伤心难过,母亲,不要哭了,您陪亲家母出去走走,说说话,两人互相开解一下。” 两位伤心的母亲搀扶着走了出去,元老夫人回头瞧了元肃一眼,道:“为娘之前误会你了,你对清河,果然是情深意重!” 宁靖听得此言,觉得有些异样,但是并未表露出来。 两人出去之后,宁靖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元肃,“真是因为喝多了?” “嗯,一时贪杯!”元肃道。 “为清河的死?” 元肃沉默了片刻,“还能为了什么?” “清河临终前,我没在她身边,她留下什么话没有?”宁靖问道。 元肃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神色,“不外乎是交代一些身后事,让我好好照顾煊儿与岳父岳母。” “让你娶李湘语,也是她的意思?你自己怎么想的?”宁靖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咄咄逼人,为怕引起他怀疑,又道:“我知道清河刚死便要你娶亲,为难了你。” 元肃凄楚一笑,“是她的意思,也不说为难不为难,她也是为煊儿着想,大概是怕我日后娶了世家小姐,会刻薄了煊儿,所以让我在她头七之前便娶湘语。” 此话滴水不漏,但是,宁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喜欢湘语吗?”宁靖问道。 元肃神色有些不自然,“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一直都只把她当妹妹,忽然成了妻子,也是不习惯的,所以,至今还没圆房。” 宁靖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没办法接受湘语,便让我做主,休了她,我另外为她觅一门亲事,也免得害了她终生,毕竟,你对她并无爱意,让她为了照顾煊儿而牺牲一辈子的幸福,我作为清河的兄长,也觉得清河此举不妥,太自私,我这便去跟她说。” 说完,他便要起身出去找李湘语。 元肃大惊,失声喊道:“大舅,千万不可!” 宁靖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同意?” 元肃觉得自己反应过大,随即调整了神色,平静地道:“不,只是眼下煊儿只认她一人,她若是离去,煊儿谁来带呢?” “可总不能让她为了煊儿牺牲自己的幸福吧?做人怎能如此自私?清河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临终前做这样的安排,怕也是病糊涂了,没为湘语着想过。幸好你与她还没圆房,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会请母亲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以宁郡王府小姐的身份出嫁,无人会轻看她的。” 元肃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却兀自按捺情绪道:“过些时候我再问问她吧,现在你先不去提,等煊儿的情况好转一些再说。” 宁靖听到这里,便知他是喜欢李湘语的,短短的时间,怎能这么迅速地移情爱上另外一个人?看样子,是早就勾搭上了。 宁靖不动声色地道:“也好,此事由你来说妥当些,毕竟,我虽是清河的兄长,却到底是外人。” 元肃神色略微安定,“如今大家的心情都十分难过,暂时不宜起什么变故,免得刺激了煊儿。” 宁靖嗯了一声,忽然又道:“对了,中秋过后便是重阳,我想重阳的时候去拜祭一下清河,你到时候与我一同去吗?” 元肃不慌不忙地道:“按照规矩,今年重阳是不宜拜祭新山的,还是等明年开春才拜新山吧,风俗的东西,也是必须跟从的。” “嗯,”宁靖想了想,“也行,那就明年开春再去。” 宁靖自然不知道这个问题,长春公主也问过,所以元肃早就有了说辞,等到明年,他会说服湘语,为清河修坟,到时候,便不怕任何人去拜祭了。 宁靖与郡王妃没有逗留多久便离开了,走的时候,郡王妃想抱一下煊儿,但是煊儿躲在李湘语身后不愿意出来,郡王妃只得作罢,对元老夫人道:“看在煊儿的份上,不要为难湘语了,这孩子也是苦命得很啊。” 元老夫人见孙子连自己都不要,只缠着李湘语,心中也很无奈,哎,只盼着是她错看了李湘语,“嗯,亲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一切看在孩子的份上。” 宁郡王妃与宁靖离开之后,元老夫人回头见李湘语拉着煊儿的手往回走,她喊了一声,“等一下!” 第84章 永不超生 李湘语回头看着老夫人,刚才温顺委屈的模样已经不见,取而代之则是一脸的漠然,“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元老夫人听了她这句冷冰冰地话,不由得又来气,“刚不是还喊着母亲吗?这会儿则是老夫人了。” “我虽低贱,却也知道要脸,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儿媳妇,我何必自讨没趣?难不成还要我用热脸继续贴你的冷屁股吗?” 说完,她拉着煊儿转身,扬长而去。 元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敢情刚才是做戏给人家看呢,我还道是我误会了你,好,既然你这样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儿媳妇。” 李湘语停住脚步,转身讽刺地看着元老夫人,“你不承认有什么打紧?只要元肃承认我是他的夫人便可以了,不过,你也听清楚,以后我与元肃所生的孩子,也绝不认你为祖母。” 元老夫人眼前一黑,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不过来,血涌上脑袋,耳朵嗡嗡作响,人轰然便倒地晕了过去。 “老夫人……”侍女们惊叫着上前。 然而,李湘语却像置若罔闻一般,拉着煊儿便往前走,连头都没回。 煊儿回头看了一眼,还被她狠狠地拽了一下,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赶紧走,死了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煊儿缩了一下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低着头,眼底倏然闪过一丝杀机。 一个七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神,任谁都不相信。 奶娘迎面走来,李湘语把煊儿推了一把,“带他走。” 奶娘连忙上前牵着煊儿的手,“小公子,咱走吧。” 煊儿默默地跟着奶娘离开。 李湘语回到房中,坐在元肃的床前,一个劲地抹眼泪,“人都死了,还容不得我们安宁,还得在她家人面前低眉顺眼。” 元肃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高凌风此人十分聪明又心思缜密,一定是怀疑了什么,也一定会跟宁靖说的,所以,你暂且委屈一下。” “我委屈无所谓,但是你为了让他们相信你还惦记她,弄得一身的伤,我心疼死了。”李湘语俯身依偎在他手臂旁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口气带着无限的疼惜。 元肃抚摸着她的秀发,听着她温暖疼惜的话语,只觉得什么都值得了,“小傻瓜,这苦肉计也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对清河没忘情,也是为了让他们觉得你可怜,到时候在你认祖归宗的事情上会帮你一把,你暂且忍耐一下,而且,如今我受伤,皇上也不会派我护送公主到北漠,丢下你一人在这里两个月,我怎放心?” “那懿礼公主不是患了痘症吗?北漠皇帝肯定不会娶她吧?” “和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懿礼公主,也必定会是其他的公主。” “可见,出身多高贵都没用,到最后,便是连我都不如的。”李湘语破涕为笑。 元肃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出身好不见得福气好,不过,世间上最好福气的人一定是我,有你这样深爱着我!” 元肃这话说出口,忽地有些怔忡,仿佛,这话他也对清河说过,才过去多久? “怎么了?”李湘语见他脸色突变,不由得问道。 “没事,”元肃甩了一下头,脸色却禁不住有些苍白,“只是觉得那懿礼公主也挺聪明的,模样也不错,只可惜,她母妃是宫女,她就算不用和亲,以后下降也未必能有好夫婿。” 李湘语忽地沉下脸,阴阳怪气地道:“模样不错?你就这么留意她?是不是后悔娶了我啊?否则你还能娶一位公主,助你步步高升。” 元肃见她倏然变了脸,连忙安慰,“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你便足够了,聪明的女子要来何用?清河也聪明,可到最后是怎对待我的?还不是一样在外间把我说得一文不值?我想找的是一个真心实意陪我过一辈子的人,知冷知热的妻子。” 李湘语娇嗔地道:“但是人家出身高贵,你不嫌弃我吗?” 元肃叹息一声,“傻瓜,若是嫌弃你,怎会这样为你?” “你会后悔吗?”李湘语眸色紧张,一双小手攥住他胸前的衣衫。 元肃宠溺地看她,伸手抹去她皱起的眉头,“不会,只要你一直这样待我,我为你付出什么都愿意。” 李湘语幸福的笑了,依偎在他胸前,“我会,我会一直这样对你,也希望你此生不变。” 她抬起头,看着他深情的眼眸,“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这一句话,她的声音冰冷得像万年寒冰。 元肃摇头,“不会,永远不会背叛你。” 他伸手拥她入怀,“此生有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 李湘语想起元煊,担忧地道:“元煊如今虽然痴傻,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忽然记起所有的事情,怎么办?” 元肃心中一紧,“应该不会,大夫说过,他伤了脑子,只怕此生都是这样了。” 李湘语盯着他,“我说万一,如果万一他记起所有的事情,然后告知所有人,是我们杀害了他的生母,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元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你想怎么办?” 李湘语沉默了一下,眼底忽然迸发出一丝狠劲,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元肃犹豫了一下,“我料想他不会好了,且看一下吧,横竖他如今也只认你一人,如果他真的记起所有的事情,你也必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到时候我们再下手也不迟。” 李湘语忽地推开他,生气地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他是你与清河所生的孩子,你舍不得杀了他,对不对?你对清河还是有爱意,是不是?” 元肃对她阴晴不定的性格实在是感到有些疲惫,声音也有些不悦了,“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如果我舍不得,当初就不会下手,既然下得第一次,便能下第二次,只是如今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将军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若是不信我,我为你付出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李湘语见他生气,眼圈微红,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楚楚可怜地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怕后患无穷,好,我都听你的,不许生气,那就听你的,如果他们一直没怀疑,煊儿留下也并无不可,只是,我有言在先,如果有人怀疑清河的死,必定会旁敲侧击,到时候,煊儿留不得,因为,他目睹了所有的事情。” 元肃这才舒了眉,“好,依你的,你若是不和我生气,我是永远都不会和你生气的。” 第85章 他很生气 李湘语贴在他胸前,只觉得心内充盈着说不出的幸福,几乎膨胀了胸腔,除了幸福,还有得意,清河啊清河,纵然你是郡主出身,可最后你的一切还不是拱手让给了我?你自己孤零零地死在九泉之下,魂魄永不超生,郡主之尊,又有何用? 清河忐忑不安地在文康苑等了两日,终于,这日血狼又带回来了纸条。 她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寥寥数行字,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这两日吊起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 楚瑾瑜告知她,宁靖两人没有进入主坟,也没有误闯机关,但是却发现了葬在败破之地的清河郡主坟。 清河烧掉了纸条,败破之地?元肃,你真够狠的心,杀了我不算,还要我魂魄永不超生。 只是,还不能完全安心,她料想大哥与高凌风发现墓中的秘密之后必定会怀疑元肃,只希望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否则,容易惹杀身之祸。 杀红了眼的人,会对所有有威胁的人下手,这点,清河清楚得很,一个为了自己连儿子都狠的下手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一旦他们引起元肃的怀疑,他很有可能会再度向煊儿下手,当然,依照李湘语的行事方式,她也必定会再杀煊儿,如今唯有希望老祖宗尽快接煊儿入宫。 且说那日星阑公主去过文康苑之后,便发了高热。 皇帝怕她得病,让御医日夜看守,对症下药,所幸,星阑公主并未出现痘症的症状,只是一直高烧不退,御医说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公主有没有被传染。 这日,皇帝刚与户部尚书商讨完淮南水灾拨款赈灾一事,便传了御医前来问星阑公主的病情。 因怕星阑公主感染痘症,所以,皇帝自然是不能去赋神宫,只能命御医前来。 御医回禀说情况略有好转,只是还需要观察多两日才能放心。 皇帝听了此言,也略略地放了心,毕竟,这个女儿还是很得他的心。 连日繁忙,又遇和亲的事情困扰,皇帝也心情郁结难纾,偷得浮生半日闲,便领着喜公公到御花园行走。 他身边只带了喜公公,侍卫远远地跟着,不许上前打扰。 湖光秋色,十分怡人,风习习,吹得花儿微微点头,看着姹紫嫣红开遍的御花园,皇帝觉得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他坐在一丛芍药旁边,高出的枝叶遮蔽了他与喜公公的身子,静静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与微风。 只是,忽地听得耳边响起了声音。 “哎,想不到孝如公主竟这样诅咒星阑公主,这好歹姐妹一场,怎就盼着星阑公主得病?” “嘘,你小点声,莫要被人听见了,之前懿礼公主被诊断患上痘症的时候,孝如公主也幸灾乐祸,说她该死,这话咱做奴才的听着便是,千万不要往外传。” “那自然是不敢说的,公主的性子咱又不是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是乖巧听话,可暗地里做了多少阴鸷的事情?苏贵嫔母女没少挨她的鞭子,连潲水都被灌过,至于宫中伺候的奴才们,死在她手中的起码有五六人,哎,奴才的贱命不足惜,咱自求多福吧。”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脚步声也渐行渐远,是两名端着东西走过的宫女。 喜公公站起来要唤住两人,皇帝却沉声道:“罢了。” 喜公公神色有些不自然,“奴才们乱说,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那两人的模样,可瞧清楚了?是哪个宫的?”皇帝脸色铁青,声音却极轻极轻。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回皇上,这两人正是孝如公主身边伺候的侍女。” 皇帝眸色阴沉,站起来,一言不发地便走了。 喜公公心底咯噔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皇帝径直便往凝拂宫而去,侍卫要跟上,皇帝厉声斥退,只领着喜公公便前往。 喜公公亦步亦趋地跟着,“皇上息怒,奴才们乱说的话,哪里作准?” “闭嘴,作准不作准,朕心里有数。”皇帝脸色越发的沉暗。 喜公公不敢再说,只得赶紧地跟着他往前走。 只是,刚走到福康宫附近,便听得凄惨的哭声响起,并且伴随着尖锐的怒喝声。 喜公公一听这怒喝声,便神色一变,连忙道:“皇上,这日头毒着呢,咱赶紧回吧。” 且说今日孝如公主用过午膳,便按照以往的惯例,带着两名宫女出去行走消食,以保持体态。 中午阳光很大,所以夏日她一般都会在福康宫附近活动,福康宫外绿树成荫,花木扶疏,蝶儿游戏期间,而孝如公主最爱的便是扑蝶,所以,最近总是来这里玩耍。 福康宫是如妃的宫殿,如妃生了一子,是皇上的第五子,今年九岁,也颇得皇上爱重。 福康宫还有一位皇子,那便是云妃所生的六皇子,这六皇子因为云妃的问题,皇上不待见,所以每一次皇上来福康宫之前会命人前来宣,然后如妃便会先把六皇子藏起来,不让皇帝看见。 这六皇子平日里也很少出福康宫,只是今日却不知道怎地,竟走了出去,刚好惊走了孝如公主正在扑的燕尾蝶。 孝如公主大怒,这燕尾蝶她可是静待了许久,不许任何人发声,就唯恐惊走了,这刚要扑,便被六皇子吓飞,她当下便甩了一记耳光过去,“好端端的,不在宫中呆着,出来吓走我的蝶儿,你找死?” 那六皇子不过是七岁的孩儿,被无端打了一记耳光,当下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孝如公主见往日打他,他也只是躲在一旁掉眼泪,不敢哭出声来,却想不到如今才一记耳光下去,便哭声震天,那哭声不断地震着她的耳膜,她怒极之下,一手揪住六皇子的衣领,“你还哭?还敢哭?再哭我就撕烂你的嘴。” 六皇子受此惊吓,哭得更是收不住,挣扎着嚷嚷。 六皇子的奶娘见状,急忙上前求饶,“公主,六皇子是无心惊走您的蝶儿,奴婢代他向您赔罪,您饶了他吧。” 孝如公主心情十分不爽,放开他的衣领转为扭住他的耳朵,“放了他?凭什么放了他?一个贱人生的儿子,狗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嚷嚷?” 说完,她用力地扭转六皇子的耳朵,六皇子疼得哇哇大哭,“奶娘,救我,我不敢了。” 孝如公主听他哭声尖锐,吵得心里烦躁不已,竟一脚就踹了过去,怒道:“闭嘴,狗杂种,再敢哭,我便真把你嘴巴撕烂。” 第86章 孝如落入圈套 六皇子被他踹跌倒在地上,他连爬带滚地躲在奶娘身后,露出一双可怜兮兮地眼睛,惊恐地看着孝如公主。 奶娘赔罪道:“公主,是六皇子的不是,冲撞了您,奴婢代他赔罪,代他赔罪!” “滚,滚,滚!”孝如公主觉得无趣极了,不愿意看六皇子那一脸的哭相,便挥手打发他走。 奶娘如获大赦,连忙磕了几个头,抱起六皇子便回了福康宫。 皇帝瞧着这一切,并没有做声,也没出去,直到孝如公主领着人离开之后,他才缓步出来,脸色愈发沉冷。 片刻之后,他对喜公公道:“去凝拂宫传旨,便说朕今晚过去用膳。” 喜公公低头领命,“是,奴才这就去。” 尚贵嫔听得皇帝要来用膳,不知道多高兴,急忙让人忙活起来,指派了彩菱炖下补汤。 孝如公主刚好回到凝拂宫,听得皇帝要过来用膳,也十分高兴,“今日我听说北漠的使者送来的礼物中,有一件稀罕玩意,我得让父皇赏赐给我。” “是什么稀罕玩意?”尚贵嫔含笑问道。 “珍珠!” “珍珠算什么稀罕玩意?咱凝拂宫就有一大堆的。” “母妃可不知道了吧?这一颗珍珠可不是咱往常见的那些,晚上会发光的,照得夜晚就跟白昼一样光亮,听说叫什么夜明珠的。” 尚贵嫔一怔,“夜明珠?这世间竟真的有夜明珠?” “母妃说这夜明珠算不算稀罕物?” “如果真的是夜明珠,那自然是稀罕物的,不过,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尚贵嫔问道。 孝如公主得意洋洋地道:“今日出去的时候,在御花园游玩,听到星阑那边的宫女说的,说星阑正准备问父皇要这一颗夜明珠,我得先下手。” “那你父皇也未必会给你的。”尚贵嫔故意打击她,不过心里却不是真的觉得皇上不会送给她,皇上一向疼爱孝如,不过是一颗夜明珠,自然不会舍不得的。 “父皇不给我会给谁呢?”孝如公主哼了一声,“父皇从不会拒绝我。” 尚贵嫔刮了她的鼻子一下,“是的,知道你父皇疼你了,还不赶紧去拿雨前龙井出来?一会你亲自给你父皇沏茶。” 孝如公主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这宫中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为什么要我亲自沏茶?” “这是孝心,你懂吗?你不是还得求你父皇给你夜明珠吗?你不做点事哄他高兴,他怎会心甘情愿给你?回头给了星阑,你找谁哭去?” 孝如哼哼道:“我就是什么都不做,父皇也会给我的,除了长春姐姐,他最宠爱的便是我,至于星阑,父皇不过是看在她母妃的份上,对她高看了几眼,哪里像对我那样,出自真心的疼爱,父皇总说我最像他的。” 尚贵嫔拿她没办法,宠溺地看着她笑道:“行,你不沏茶让母妃沏茶吧。” “还是母妃对我最好了!”孝如笑嘻嘻地道。 尚贵嫔拿她没办法,吩咐了宫中的人去准备各项东西。孝如拉着她坐下来,“母妃您就歇着吧,您如今怀着弟弟,可不能操劳的。” 尚贵嫔坐下来,眼底有些不自然,“现在还没见肚子,不碍事的。”此事她自是没跟孝如说,孝如虽说及笄了,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哪里守得住秘密。 皇帝在酉时左右便来了,随身依旧只带喜公公一人。 尚贵嫔牵着他的手臂坐下,然后便命人端上火炉,烧水,煮茶。 “父皇,您有些日子没来了!”孝如上前撒娇道。 皇帝脸上含着浅淡的微笑,眸色却异常清冷,“怎么有些日子没来了?前来日不是来了吗?只是你这丫头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你母妃如今怀孕,你可要常在她身边照顾着,现在便去帮你母妃沏茶吧!” 孝如嘴巴一撇,“她身边有一大群人伺候,怎需要我?沏茶我又沏不好,回头父皇喝入口,又要说浪费茶叶了。” “父皇是说过你沏茶功夫不到家,那你得学啊,你这般的懒惰,日后如何伺候夫君婆家?”皇帝蹙眉道。 孝如笑了,“父皇说笑了吧?我可是皇家公主,就是下降,嫁过去,也该是驸马一家伺候我才是,几时轮到我去伺候他们?才不呢。” 尚贵嫔点着茶,笑道:“这孩子,被皇上娇惯坏了,也所幸是公主,若是哦寻常百姓家,嫁过去不到一月便要被休的。” 皇帝声音一沉,“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嫁过去便是夫家的人,若总是端着公主之尊,如何能与夫家友好相处?” “横竖谁也不敢对我不敬,”孝如无趣地道:“父皇,不说这个,说着烦心,对了,那北漠是不是进贡了一粒夜明珠啊?能不能把夜明珠赐给儿臣?” 皇帝看着她,眸色有些冰冷,“北漠非我大梁的附属国,不能说进贡,至于夜明珠,朕并不清楚。” 他回头问了喜公公,“你与礼部尚书负责清点,可看见夜明珠?” 喜公公笑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有一颗夜明珠的,这大晚上的,把盒子打开,满屋通亮,可神了。” 孝如欢喜地道:“就是这个,父皇赐给儿臣吧,儿臣可想要了。” “这怎么行呢?这是北漠送给懿礼的东西,你是不是要代替懿礼去和亲啊?如果是的话,便送给你。”皇帝笑着问,伸手接过尚贵嫔呈上来的茶,慢慢地饮了一口。 孝如撇嘴,“我才不要代替她去和亲呢。去了北漠,以后便见不到父皇和母妃了。” 她把头贴在皇帝的手臂上,使劲地摇着,“那么多东西,总不能都给她吧?送儿臣一两件怎么了?父皇忒小气了。”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是懿礼的东西,朕便不能代替她送出去,你若是想要,去问懿礼吧。” 孝如哼了一声,“我才不去问她呢,她得了痘症,母妃说痘症会传染的,还会死人的。” “孝如,胡说什么?”尚贵嫔神色一变,连忙喝止。 孝如公主被尚贵嫔怒喝一声,委屈地扁嘴道:“母妃这么凶做什么啊?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皇帝看着她,神色晦暗不定,“孝如,懿礼病倒这么久,你去问候过她吗?” 孝如摇头,“她在文康苑,儿臣哪里能去?” “你如果想问候她一下,可以到文康苑外面去询问情况,或者找御医问问。”皇帝道。 孝如敷衍地道:“哦,那儿臣明日去问问。” 皇帝嗯了一声,“你想去便去吧,若不想去,父皇也不勉强你。”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只是,孝如公主却听不出来,“好,儿臣明日若是得空,便过去问问,若不得空便罢了。” 她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让她去问候那贱丫头?她才不去,晦气得很。 第87章 捐赠首饰 皇帝含笑看她,“不是在京城便没影响了吗?可这百姓受灾,你是公主,难道不替百姓难过?” 孝如侧头想了一下,她对这件事情自然是无感的,但是,却也知道不能这样说,“难过也没法子啊,总不能招呼灾民住宫里吧?” “胡说八道!”尚贵嫔笑盈盈走来,“皇上莫怪,童言无忌,这孩子脑子一向简单。” 皇帝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声音轻柔地道:“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就该下降了,该懂的,便要懂得,否则,岂不是被人耻笑?” 孝如嚣张地道:“谁敢取笑我啊?看我不砍了他的脑袋。” 皇帝眼底的寒气逐渐充盈,“对了,孝如,最近有否去看过皇祖母啊?” 孝如连忙邀功,“去了,之前还去侍疾了呢,一宿没睡。” “侍疾之后呢?” 孝如讪讪地道:“那之后便没去过了,皇祖母都大好了,她老人家又不喜欢我,我便不去了。” 皇帝咦了一声,“皇祖母怎地就不喜欢你?” 孝如嘟嘴,“谁知道呢?” “那你怎么说皇祖母不喜欢你?” 孝如见皇帝总是追着她问,也有些不耐烦了,“父皇今晚是怎么了?老是问儿臣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皇帝坐直身子,看着她,其实以前她也是这样撒娇骄纵,但是他一直以为,不过是嘴上的骄纵,可今日听了宫女所说的话和亲眼所见的事情之后,再看她说话的口吻与行径,心中便觉得她是个凉薄至极的人。 尚贵嫔狐疑地看了皇帝一眼,总觉得他今晚有些异样,只是又说不出有什么异样,遂问道:“皇上有烦心的事情?” 皇帝淡淡地道:“还不是淮南水灾的事情,让朕够烦心的。” 尚贵嫔道:“哦,是政事,那臣妾便不宜多问的。” 孝如见皇帝不给她夜明珠,心情不好,又听到说是水灾的事情让皇帝不高兴,便道:“这水灾又不是发生在京城,咱又不受影响,有什么好烦的?给些银子下去赈灾就是了啊。” 皇帝随便寻了个由头,便不留在凝拂宫用膳了。 他走后,尚贵嫔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凝重,“彩菱,你有否觉得皇上今日有些不对劲?” 彩菱道:“许是因灾情烦心吧,加上懿礼公主得痘症的事情,听御前的人说,皇上已经连续几日没休息好了。” 孝如不高兴地道:“父皇现在是不喜欢我了,连我问他要夜明珠都不给,不就是一颗珠子吗?至于这么小气吗?懿礼那小贱人得痘症,让她死了就是了,烦心什么呢?真是不解的。” 彩菱笑着说:“这怎么不烦呢?懿礼公主如果死了,那谁去和亲啊?咱如今符合条件的就是三位公主,都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舍不得的,便要从宗亲中挑选郡主封为公主,这人选,可真够头疼的。” “下一道圣旨就是,莫非那些王爷郡王们还敢抗旨不成?”孝如哼道。 “公主想得简单,一道圣旨下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也会凉了宗亲的心,毕竟皇上是有亲生女儿在,如今武将缺乏,郡王军侯不做考虑,只能从宗亲中选,可宗亲们养尊处优,哪里愿意献出自己的女儿和亲到北漠去?若是庶女,北漠的使者便在京中,人家指定是不同意的,到时候若再起争端,可就不好了。” 尚贵嫔忽地一惊,“你说,皇上会不会从三位公主中选一人代替懿礼去和亲?” 孝如只当听了一个笑话,笑着说:“母妃,您就不要杞人忧天了,父皇怎舍得?” “可若是没法子,不舍得也要舍得了。”尚贵嫔顿时着急起来,“你没听你父皇今晚都在问你话吗?除了与你说话之外,多余的一句没说,甚至连本宫的肚子都不问问。” 彩菱想了一下,道:“贵嫔先不要着急,皇上不一定会这样想,他一直都疼爱公主,应该舍不得把公主嫁到北漠去。” “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本宫都不能冒险。”尚贵嫔越想越觉得害怕,“孝如,明日你去一趟文康苑,不要进去,就在文康苑外喊那伺候的丫头出来问问情况。” 孝如一撇嘴,“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听话啊我的小祖宗,你是不是真的想被你父皇送去和亲?你就是不去文康苑,也得去去老祖宗那边,你父皇今晚大概是在暗示你。” “杞人忧天,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孝如觉得母妃瞎担心,“我出去转转,回头再吃饭。” 说罢,便起身领着两名侍女出去了。 尚贵嫔着急地喊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彩菱劝道:“贵嫔莫要着急,如今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想,皇上未必真有这样的意思,再说了,宗亲那边代嫁的郡主有好几位呢,皇上大概早有心水了,如今只等着懿礼那丫头死了,便可下旨。” “希望是这样。”尚贵嫔叹息道。 翌日傍晚,皇帝问喜公公,“今日孝如有没有去文康苑?” 喜公公摇头,“回皇上的话,公主没去文康苑。” “那可曾去了给皇太后请安?” “也不曾去的。” “那这一整日,她去过哪里?”皇帝的声音已然有些微愠。 喜公公迟疑了一下,回道:“回皇上,据监视的侍卫回来禀报,公主今日午膳后出了门,依旧在福康宫玩耍了一会,然后进了福康宫喝茶,后来便去了苏和宫。” “她去苏和宫做什么?”皇帝奇怪地问。 喜公公叹息一声,“找苏贵嫔。” “她找苏贵嫔?”皇帝眸色一沉,“做什么了?” 喜公公低眉顺眼,声音平实地回答:“闹了一场,说苏贵嫔盗走了尚贵嫔的手珠,就是皇上赏给贵嫔的那串手珠,苏贵嫔说没有,她便在宫中打砸了一场,然后便回了凝拂宫。” “说苏贵嫔盗取了尚贵嫔的手珠?这两人如今都不在一个宫中,苏贵嫔如何盗了尚贵嫔的手珠?”皇帝冷笑。 第88章 猜度用心 喜公公轻声道:“后来侍卫了解了一下,原来之前尚贵嫔曾去苏和宫闹过一场,还说要搜宫,后来是贵妃娘娘去了,才阻止了这一场闹剧,听闻,贵妃娘娘还以贵妃之位担保苏贵嫔没有偷她的手珠,尚贵嫔才罢休离开。” “以贵妃之位做担保?”皇帝有些奇异,“她一向也不太喜欢苏贵嫔,怎地忽然对她这么好了?” 喜公公笑道:“皇上,贵妃娘娘到底襄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若任凭贵嫔无故搜宫,这事传到皇上跟前,皇上是否会先拿贵妃娘娘问罪?说她协理无力?” 皇帝哼了一声,“那自然是的,无故搜宫,岂不是笑话?自得先拿贵妃问罪再责问其他人。” 顿了一下,皇帝又道:“这母妃搜宫不成,便轮到做女儿的去办,这母女怎就这么怨恨苏贵嫔?” “奴才不知道。”喜公公嘴巴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不知道。 皇帝看着他,“你会不知道?这宫中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你?” 喜公公苦笑一声,“奴才每日都跟着皇上,这宫中闲事,奴才哪里知道呢?” “说!”皇帝一声怒喝。 喜公公脸色一变,连忙跪下,“请皇上先恕奴才多嘴。” “恕你无罪!” 喜公公这才道:“皇上,这苏贵嫔是宫女出身,被皇上宠幸还诞下公主,自然引人嫉妒的,因为,许多人认为,奴才便是奴才,主子便是主子,一旦奴才做了主子,做主子的便深恶痛绝,尚贵嫔出身高贵,娘家权势滔天,却要与苏贵嫔在同住苏和宫,虽说她是苏和宫主位,可到底一同是主子了,怎吞得下这口气?” 皇帝哼了一声,“这论起来,莫非还是朕的错了?是朕宠幸了她。” “皇上没错,贵嫔娘娘吃醋呢,原则上也没错,或许,女人多是非也多吧?”喜公公斗胆地说。 两人正讨论着,便听到小顺子进来禀报:“回皇上,贵妃娘娘到。” “她来做什么?”皇帝神色一紧,“莫不是星阑?快传!” “是!”小顺子急忙出去,片刻便领着戚贵妃进来。 而戚贵妃身后,竟然还跟着四名宫女,她们手中都抱着一个盒子,齐齐地跟着戚贵妃跪在地上见礼。 皇帝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你着急过来,是不是星阑有什么事?” 戚贵妃含笑道:“确实是星阑让臣妾来的,倒不是她有什么事,今日情况好很多了,也退了热,只是今日父亲议事完毕后去看望她,她见外祖愁眉不展,便追问什么事,得知是因为淮南水灾导致她外祖父愁眉不展,遂便吵着要臣妾把她的首饰和赏赐都送过来给皇上,让皇上替她捐给灾区。” 几名宫女打开首饰盒,只见盒子里一堆堆璀璨的珠宝首饰,有翡翠的,和田玉的,金银珍珠等等不计其数。 皇帝愣住了,随即有些感概地道:“这丫头,难得她有这份心思。” 喜公公也愕然地道:“公主捐献这么多?那她自己还有吗?” “留了几件皇上与皇祖母赏赐的,便都捐出去了,她自己是没这么多的,有些是臣妾自己的陪嫁,臣妾见留着无用,便一同捐出去,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聊胜于无,也算是一番心意了,只盼着灾区的灾民早日度过难关,也不至让皇上终日心念灾区而无法入睡。” 最后这几句话,说得真挚感人,发自肺腑,让皇上动容。 皇帝叹息一声,“贵妃,你把星阑教育得很好。” 戚贵妃嗔道:“皇上还赞她,都骄纵成什么样子了?那日说了不许她去文康苑,偏是要去了,去了就去了,还留了那么久,若是往日,臣妾定责罚她不可,只是见她难得懂事念起姐妹之情,才饶了她这一次的。只是这刚认错,今日好转了些,又说要去看看妹妹,着实拿她没法子了,便传了御医过来问一下情况,得知懿礼也好了一些,这才安心吃药。” 皇帝听了,却十分骄傲,“星阑确实比以前懂事了,这孩子,有她皇姐几分风范了。” 戚贵妃掩嘴一笑,“皇上竟拿她与长春公主比,如何能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她但凡有长春公主十分一,臣妾便烧高香了。” 皇帝也笑了,“哪里有做母亲的这般埋汰自己的女儿?行了,这些东西留下一箱,其余的送回去。” 戚贵妃摆摆手笑说:“那可不行的,这丫头如今脾气大着呢,若皇上不收下,只怕她自己便要折腾过来的。” 说罢,躬身道:“臣妾知道皇上政务繁忙,也不妨碍皇上了,这东西便搁下让奴才们收好,臣妾告退。” 戚贵妃走后,皇帝怔怔地看着几箱首饰,随手翻了一下,道:“并非是敷衍的,好些都是她最爱的,如果一个人,能把最喜欢的东西都献出来,要么,有所求,要么,赤子之心,老东西,你觉得是哪一样?” 喜公公微微笑,“皇上是指星阑公主还是指贵妃娘娘?” “自然是贵妃,星阑这孩子,还不太懂得心机。” “皇上,您自己能感受到的,何必问奴才呢?奴才最不懂女人心思了。” “半是争宠,半是真心,贵妃对朕,确实是有一番情意的,只是,她如今协理六宫,有些事情做得不如皇后,朕下意识拿她与皇后比较,或许对她来说,不公平。” 皇帝继续说:“只是不管贵妃如何,星阑这孩子确定是懂事了,她去文康苑看懿礼,不顾自己的危险,朕相信她必定知道痘症的严重性,但是却怕妹妹死了,以后再见不到,所以不顾自身安危便去了,难得她有这份姐妹情,朕深感欣慰,对比起孝如……” 皇帝的声音,渐渐地隐没,眼底泛起了一抹冷峻。 喜公公眸色微沉,“孝如公主,或者只是还没长大。” 皇帝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深夜,明月当空。清河抱着血狼,坐在文康苑房间临窗的位置,听着身边的人禀报。 听完之后,她微微勾唇,“很好,一切如我所料般进行,你办事很妥当,戚贵妃也很听你的话,按照了你献上的计划去办,先是收买了孝如身边的宫女,让父皇听到孝如残暴的行径再引他到福康宫,再收买六皇子的奶娘让她带六皇子出来激怒孝如,环环相扣,一点疏漏都不能有,否则父皇便不会看见真正的孝如公主。但是,赈灾事情太过殷勤,终究会让父皇觉得她不是真心的,让她拿捏点分寸。” “是,奴婢会提醒她的。”那人说,“如果公主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先告退。” 第89章 只想道歉 清河迟疑了一下,扬眸看着她,“你家主子,最近没入宫。” 不是问她,只是在陈述。 “是的,主子说宫中一切有公主安排,而且,计划十分妥当,万无一失,他便要安排宫外的事情。” “想个法子传话给他,就说我想见他。” “公主找主子有什么事吗?” “与他商量一些事情。”顺便,亲口跟他说一句对不起。虽然,她不认为对不起有什么用,但是说总比不说好。 “好,奴婢会转告主子。”那人迟疑了一下,“只是,来不来,奴婢控制不了。” “你只需要把话带到就好。”清河低头看着血狼,血狼百无聊赖地趴在她膝头上,像是倾听她们说话,也像是凝视外面漆黑的夜。 “是!”那人的身影,渐渐往门口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传话不过两日,这一夜,在清河打发小绺去睡觉之后,楚瑾瑜便入宫了。 他一身黑色锦袍,头发束冠,一改往日的慵懒邪魅,黑眸剑眉,奇俊清朗,原来,他不是吊儿郎当打扮的时候,是如此的威慑严峻。 眉毛清扬,口气淡漠,“杨菊说,你要见我。” 清河看着他,忽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竟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小气。” 他勾唇,唇角绽开讽刺的弧度,“然则,你一直以为我很大度?” 清河一点都不老实,“是的。”事实上,她从没有认为他大度,甚至,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位盟友,这位未来的夫婿。 “那现在认清楚了,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清河沉默了半响,说:“对不起。” 楚瑾瑜淡淡一笑,“从何说起?” “那****不该这样说……” “你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至少你这么认为。”他的声音尖锐,打断了她的话。 清河摇头,长长的秀发随着摆头而飘动了一下,在这里,无需要见人,她每日不梳头,不打扮,却越发显得清丽脱俗。 “你知道我的底细,我不过一缕幽魂,有什么资格这样认为你?” 本无意自伤自怜,但是,说出的话却忍不住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纵然是一缕孤魂,可你背后依旧有宁国候府与宁郡王府,还有皇太后是你的靠山,你有足够的资本轻看我。” “大事未成,你我便起了内讧,合适吗?”清河大有休战之势。 楚瑾瑜盯着她,眸光如两团鬼火,面容更如笼了一层寒气,“你让我入宫,要商量什么事?” “宫外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清河问道。 其实让他进宫并没什么事,只是,这句对不起没说出去,心里始终不安。 “一切在我掌握之中。”楚瑾瑜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平铺直述。 清河哦了一声,便找不到话了。 看他,他在看窗外,血狼匍匐在他脚底下,呼呼大睡。 屋中宁静,屋外静谧,他难得入宫一趟,本不该是这样的,至少,该互相交换信息。 “你还在生气?”清河微微叹息。 楚瑾瑜蹙眉,“你还有什么事吗?” 清河怔怔地看着他,“没事,你是不是打算走了?没有话要跟我说了吗?” 楚瑾瑜冷漠一笑,“我与你之间,没有私事要说的,至于宫里的事情,你安排妥当就行,宫外的事情,我自会掌控,有杨菊在中间传话,我们不会脱漏。” “我以为,你至少把我当朋友。”清河失望地看着他。 “高攀不起!”楚瑾瑜说完,推门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清河怔怔地看着他离去,这文康苑外面没有什么守卫,他可以来去自如,但是,他入宫怎地这么方便?他的轻功到底有多高?能瞒得过禁军统领凌风? 看来,她的这位盟友,确实有高深莫测的本事。 这一次楚瑾瑜入宫,并没有达成和解,两人的关系似乎僵住了。 清河很担心,怕楚瑾瑜会感情用事,坏了两人的计划。 这一日,皇帝来到凝拂宫,事前并没有让人来通报。 尚贵嫔欢喜不已,急忙命人准备茶汤,皇帝却摆摆手,神色有些凝重,“孝如呢?” “许是去了福康宫吧?”尚贵嫔笑道,“我这便让人去传她回来。” “去吧,正好有些事情跟她说的。”皇帝招招手,让喜公公进来。 尚贵嫔一怔,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喜公公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白色的珠子,约茶杯口大小,整颗珠子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美丽极了。 “这是?”尚贵嫔怔怔地看着珠子问。 “夜明珠,孝如不是说喜欢吗?朕便给她送来了。”皇帝道。 尚贵嫔啊了一声,“皇上竟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赐给她?”还真是吓死她了,本以为皇上要说和亲一事呢,白担心了一场。 “彩菱,去把公主叫回来。”尚贵嫔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彩菱见皇帝连夜明珠都舍得送给孝如公主,那之前所料的相信不会发生了,便欢喜地去了。 孝如听得皇帝来了,还带来了她心心念念的夜明珠,大为欢喜,急忙便跑了回来。 进门便嚷嚷,“父皇,您对孝如可真好。” “瞧你,莽莽撞撞的,一点女孩子家的模样都没有。”尚贵嫔笑着呵斥道。 孝如吐吐舌头,“是,孝如给父皇请安,给母妃请安。” 说完,还真的规规矩矩地行礼了。 皇帝含笑看着她,问道:“去哪里野了?又去福康宫了?” “还能去哪里呢?每日在宫中好生无聊啊。”孝如苦兮兮地道,抬眼看到喜公公手中捧着的盒子,顿时跳了起来,“夜明珠,哇,好漂亮啊!” 她一手便夺了过去,顺手便把盒子丢给彩菱,拿着珠子看了起来。 看了一下,她有些失望地道:“这是夜明珠吗?怎地不发光啊?” 喜公公笑着说:“公主,说好是夜明珠呢,必定是漆黑的时候才会发光的。” “是这样吗?”孝如狐疑地看着喜公公。 “听北漠的人说是这样的。”喜公公回答说。 孝如公主赞赏道:“这北漠竟有这么多好东西。” 尚贵嫔拉着孝如坐下,然后问皇帝,“皇上,您方才说有事情要和臣妾说,是什么事情?” 皇帝微微一笑,“是这样的,这淮南水灾一事,你们也知道了,长春呢,提议各宫都捐一些首饰银子出来赈灾,做个表率然后在京中筹款,朕来问问你们,要捐些什么呢?” 尚贵嫔一听说是这件事情,一颗心便落了地,笑道:“公主可真是有心,既然是为灾民做事,又能为皇上分忧,臣妾自然是积极响应的。” 她回头对彩菱道:“去把首饰箱搬出来,让本宫挑几样。” 皇帝看着孝如,“孝如,朕记得你也有不少好东西,是不是该捐几件出来啊?” 第90章 他的身世 孝如公主得了夜明珠,自然就有求必应了,也让身边的宫女去抬首饰箱。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母女两人在挑选首饰,这件拿起,又放下,拿起另外一件,又舍不得,继续放下,这都挑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一件东西都没挑出来。 尚贵嫔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太那个了,讪笑着翻下箱底,掏了几件款式陈旧的发簪和耳环出来,放在桌子上,“就这些吧,虽说款式是旧了些,可都是纯金子的,值钱。” 皇帝只笑笑,不说话,眸光却在她的首饰箱上看了一眼,分明便见那串手珠在底下,而且刚才她还下意识地往下拢了拢,似乎有些心虚。 而孝如公主倒是挑出了好几件,只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玩意居多,相比起戚贵妃送过来的,简直寒酸得不值一提。 “收好吧。”皇帝对喜公公道:“回头告知长春,便说是凝拂宫捐献的。” “是!”喜公公道。 尚贵嫔听得这话,问道:“这还得记下来?” “自然是要记下来的,各宫娘娘捐献的都记下来的。”喜公公道。 尚贵嫔怔了怔,“那各宫的人都捐了?” “是的,贵嫔这是最后一家了。”喜公公笑着说。 “那让本宫瞧瞧,各宫都捐了什么?”尚贵嫔见喜公公取出一个本子正欲记载,便问道。 喜公公摆摆手,“贵嫔不必看,捐多少都是心意。” 尚贵嫔回头看了看自己和孝如捐出来的,也有十余件了,她料想自己应该是最多的,便笑着说:“这有什么打紧的?谁捐少了本宫又不往外说。” 孝如公主竟伸手去抢喜公公手中的册子,然后塞给尚贵嫔,不悦地道:“母妃问你要你还敢不给,看来是父皇宠坏了你。” 喜公公尴尬地看着皇帝,皇帝眸色灰暗,却一言不发,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尚贵嫔打开册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滞,在首位的是戚贵妃,她所捐献的东西,竟足足写了七页,将近百余件首饰,而且,都是极为名贵的东西。 再往后翻,一路翻下去,便是连苏贵嫔捐献的东西都比她多,有三十余件,她一向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竟也凑出了三十余件,可见是倾囊而出了。 孝如凑上来,问道:“她们都舍不得捐是不是?都小气得很。” 她瞧了两眼,啊了一声,眼睛发直,惊呼道:“她们都疯了吗?都捐了出去?” 喜公公讪笑道:“其实都是心意,多少不在乎的,说的就是心意。” 尚贵嫔回头瞧了瞧自己的首饰箱,那首饰箱很大,需要两人抬出来的,里面的首饰也不下百余件,其中很多都是她不常戴的,可也舍不得送出去。 犹豫了半响,她把册子还给喜公公,又回头挑了几件,后来是实在舍不得下手,便作罢,“便这些吧,差不多了。” 孝如却护着她的箱子,“我掏不出来了,都是我喜欢的,要不,我这个月的月例钱也捐出去吧。” 皇帝最后笑了笑,“不妨,刚才老东西也说了,说的就是心意,多少不在乎的。” 说完,他懒洋洋地起身,“好了,朕也该走了,得去皇后宫中一趟。” “臣妾恭送皇上!”尚贵嫔连忙行礼恭送皇帝。 皇帝大步而去,喜公公则在后面收拾好两人捐献的首饰,也跟着出去了。 皇帝走后,尚贵嫔破口大骂,“这长春公主办的什么事?前朝的事情什么时候要后宫襄助了?国家又不是没银子赈灾,弄什么捐献?” 彩菱轻声道:“贵嫔小点声,皇上才刚走呢。” 尚贵嫔气难平,“谁又知道那些人捐这么多?平时小气得很,这一次捐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讨好皇上,为了争宠?” 孝如安慰道:“母妃不要生气了,父皇不也说了吗?说的就是心意,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那些人把家底都掏出来是为了什么。” 尚贵嫔哼了一声,“连那苏贱人也捐这么多,她是真盼着皇上还宠幸她呢,她的女儿都快死了,还想着争宠,只看什么时候轮到她死了才好。” “好了好了,”彩菱真怕皇上回头,“贵嫔消消气,奴婢命人收拾好东西放好。” “去吧!”尚贵嫔脸色臭臭地道。 皇帝还没来到皇后宫中,侍卫便追了上来。 “她怎么说?”皇帝沉脸问道。 侍卫把刚才苏贵嫔在宫中说的话都告知了皇帝,皇帝闻言,冷笑一声,“这是朕给她母女最后一次机会,看来,白给了。” 顿了一下,他眸光又暗淡下来,“罢了,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还抓不住,便休怪朕无情。” 忠孝仁义,她也必须具备一样,若全部没有,还不如早早送到北漠去,免得丢人现眼。 喜公公知道他心中到底是舍不得孝如公主,可又对她失望之极,这最后一次机会若孝如公主还没通过,大概就注定了命运了。 深夜,文康苑。 清河听完来人的禀报,微微蹙眉,“父皇还没宣布让孝如和亲北漠?” “是的,皇上还没下旨,但是,今日他从凝拂宫出来,很生气,连喜公公都劝不住。” 清河沉吟了一下,“看来,父皇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想不到父皇对她的感情这么深。”一直以为,皇帝对所有的孩子都没多深厚的感情,是她料错了。 不禁暗自感慨,死去的懿礼公主,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何等的悲凉啊?同样是女儿,待遇差太多了。 “如今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改变心意?”那人担心地道。 “父皇必定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再考验她一次,但是这一次会考验什么呢?”清河想了一下,拉住那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奴婢知道了,会把计划献给贵妃的。”那人听完,面不改容,依旧拘谨地站立着。 “嗯,你回去吧。”清河道。 “奴婢告退!” 清河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家主子……罢了,没事了。” 那人回过头,看着清河,轻声道:“主子少年过得很苦,公主若与他交谈,最好不要说起少年之事。” “你能否跟我说说?我毕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她见那人眸光有些诧异,遂清清嗓子,“知道他以前的事情,那样我和他说话也能避忌一些,不会触及他的痛处,我这一次,说他像乞丐……” 那人啊了一声,大惊失色,“公主这样说?” 清河一怔,“怎么了?” 那人叹息一声,“也罢,便告诉您一些事情吧,也省得您以后说错话。” 第91章 皇太后病倒 于是,清河从此人口中知道了楚瑾瑜的身世。 他是南楚皇帝的第五子,母妃则是大梁皇后的亲妹妹,可以说,南楚皇帝当初是极爱楚瑾瑜的母妃,但是,楚瑾瑜的母妃却在怀着他的时候离开了皇宫逃了出去。 皇帝痛恨她的背叛,广布人手去找她,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了楚瑾瑜。 而楚瑾瑜的母妃,在楚瑾瑜五岁的时候已经堕崖死了。 楚瑾瑜流落民间,靠乞讨为生,受人白眼,过着最下贱的生活,所以,他极为憎恨别人说他是乞丐。 当然,这个身世,在他认祖归宗之后,被抹去了,皇帝为他编造了一个很好的出身。 那人简单带过,说得不详细,但是,清河无法想象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在失去母亲之后,靠乞讨为生足足五年,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是母亲,情不自禁地把五岁的楚瑾瑜与煊儿联系在一起,心中疼痛难当,更觉得自己那一句“乞丐”罪大恶极。 她欠楚瑾瑜一句真心的对不起。 那人走的时候,对清河道:“等确定了和亲的人选,戚贵妃便要对公主下狠手了,公主自己小心点。” “嗯。”清河应道,虽然是联盟,但是也只是暂时的,互相利用,戚贵妃不会留下她这个后患,死人是最安全的,死人不会说话。 只要她死了,这件事情,戚贵妃不说,便无人知道。 清河伫立在窗边,许久都没能动一下身子,听了楚瑾瑜的往事,再想起自己的平生,只觉得对这个世间厌恶至极。 “球球,”清河抱住血狼,“恶语伤人六月寒,无论是前生还是前前生,我一直都控制口舌之业,却想不到,我最终还是犯了这样的错误。” 狼呜呜地鸣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背,算是安慰了。 “哎,和你说有什么意思呢?你又不懂。”清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痘痘已经褪去,戚贵妃所下的毒已经清除。 他默默地帮她安排了一切,她又做了什么?她甚至不曾关心过他的处境。 想到自己的薄情,觉得自己和李湘语元肃有什么分别?都是自私至极的人。 迷迷糊糊地睡去,血狼就枕在她的手臂上,但是却没有睡去,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清河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他在破陋的家中等着出去送刺绣的娘亲回来,娘亲出门前答应了他,会给他买鸡腿。 这一天,是他的生辰。 他想吃鸡腿,很想吃,想起鸡腿的味道,他的口水就流了一地。 他等到天黑,娘亲没有回来。 他饿着肚子等到天亮,一宿没睡。 第二天一早,隔壁大娘来了,跟他说,山路倾塌,有几个人掉下了悬崖,有人看见她娘亲也掉了下去。 他哭着跑出去,看到倾塌的路已经断裂了,路旁的草丛里,躺着一只油鸡腿。 他伸手捡起来,坐在路旁,啃起了鸡腿,那鸡腿真好吃啊,他接下来的五年里,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又或许,他这一辈子,再吃不回那种味道了。 那是娘亲为他买的最后一只鸡腿。 娘亲死了。 他甚至没能见到娘亲的尸体,悬崖太高,官府的人说没办法下去。 那时候他想,如果悬崖底下,就是娘亲的新家,那他也下去吧,闭着眼睛跳下去,就能看见娘亲了。 但是他没有跳,因为邻居大娘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魂,守护在她最亲的人身边。 邻居大娘准备了些香烛,让他跪在悬崖边上喊娘亲,喊她回来,邻居大娘说,只有这样,娘亲的魂魄才不至于流离浪荡,会回来他身边守着他。 他使劲地喊,喊得喉咙都哑了,连续两天都说不出话来。 娘亲没有回来,但是邻居大娘说她已经回来了,只是他看不见,她以后会一直守着他身边。 他相信了。 但是他后来又不相信了,因为,他总是被人欺负,总是被人痛打辱骂,他没饭吃,邻居大娘给他送饭,却被她男人打得半死,她男人很凶很凶,打完邻居大娘,还去打了他一顿并且把他赶走,不许他再回去,否则还要打。 他不敢回去,怕挨打,他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很痛很痛。 娘亲没有出来帮他,不过他想,就算娘亲来了,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他只有离开,沿路乞讨,过了一段很凄惨的岁月…… 直到有一天,一名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我带你去找你爹。 那人带他去吃饭,他说要吃鸡腿,他连续啃了三个大鸡腿,他觉得,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原来乞讨过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比他后来的日子更幸福。 清河惊醒,方觉是南柯一梦,梦中情形很真实,真实得醒来后胸口还有微微的疼痛。 她动了一下身子,见血狼便躺在她怀中呼呼大睡,她舒了一口气,抱起血狼放在枕头上,自己下了地。 门外的小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公主醒来了?” “嗯,今日有人来问过我的情况吗?” “每日御医都过来问问,今日也来了。”小绺道。 “母妃有没有来过?” “贵嫔昨日傍晚来过,奴婢安慰了她几句,她便回去了。” “如今外面的人大概都以为我快死了吧?”清河淡淡地道。 “是的,御医听了奴婢的陈述,摇摇头,今日竟连药都不开就走了。” 小绺顿了一下,问道:“公主,还需要再瞒下去吗?” 清河问道:“我们搬来文康苑,多少天了?” 小绺道:“头尾算了一下,有十天了。” “再等两天。”清河道。 第二日,皇太后宫中一大早便请了御医,说是皇太后身子又不适了。 御医前去诊断,发现皇太后发了高热,并且脸上出现了水痘状的疙瘩。 因着有懿礼公主得痘症在前,皇帝十分谨慎,命所有的御医会诊,只是会诊之后,也没确诊是痘症,只说皇太后湿毒,开了几服清除湿毒湿热的药。 皇帝下旨,让长春与孝如前去侍疾。长春公主立刻便应旨前往,但是孝如却借口要照顾尚贵嫔,不愿意前去。 喜公公亲自去请,说皇太后病中想见她,让她前去。 尚贵嫔问了皇太后的病情,听闻脸上出了水痘,又问道:“御医怎么说?是不是被懿礼传染了?之前懿礼总是去皇太后宫中,该不是被传染了吧?” 这话尚贵嫔其实是不该问出口的,毕竟,御医没有确诊她私下猜度,便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是她自恃怀有身孕,深得帝宠,竟无所顾忌了。 喜公公如实禀报,“回贵嫔的话,御医并说是痘症。” 第92章 恃宠而骄 尚贵嫔看向孝如,孝如连忙摆手,“我不去,谁知道死不是痘症?会传染的,会死人的。” 喜公公连忙道:“公主不要胡说,御医也说了,只是皇太后身体有湿毒,所以起了湿疹,不是痘症。” “御医说了不是痘症?”孝如问道。 “这倒没说,但是御医说看样子不像。”喜公公讪笑道:“再说,长春公主也都去了,公主若不去,只怕皇上会生气的。” “父皇才不会生气,”孝如骄矜地道:“既然皇姐去了,让皇姐伺候就是,母妃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我要留在这里照顾母妃。” 喜公公一怔,“贵嫔身子不适?可传了御医?” 尚贵嫔笑笑道:“今日起来的时候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已经让长御医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喜公公问道:“那公主是真的不过去了?” 孝如嘴巴一撇,“不去,说了不去便是不去。” 喜公公只得道:“那好吧,奴才便回皇上去。” 尚贵嫔连忙对彩菱使眼色,彩菱往喜公公手中塞了一锭金子,轻声道:“皇上那边,公公知道怎么说话的吧?贵嫔娘娘不适,公主孝顺,要照顾贵嫔,所以不能前去侍疾。” 喜公公却没有收,微笑道:“奴才知道怎么说话的。” 说罢,便告退而去。 尚贵嫔在他走后,有些担心,“你不过去,你父皇多少会有些生气的。” 孝如满不在乎地道:“生气就生气吧,过两日就好了,母妃总不会让我去伺候皇祖母吧?如果她是痘症怎么办?” 尚贵嫔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是痘症,皇上应该会下旨隔离,怎还会让长春公主和你前去?” “反正我不去,谁爱去谁去,皇姐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爱装好人了,让她去装她的孝子贤孙吧。” 尚贵嫔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是,仔细想想,如今并无困局。 喜公公如实回了皇帝,皇帝听了之后,长叹一声,“朕给过她机会了,忠孝仁义,但凡她有一样,朕或许会顶住压力,从皇室旁支中选一人,可最后发现,她不值得朕这样做。” 喜公公自然知道从旁支中选一位郡主出来和亲到北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皇上曾动过这个念头,证明他是真疼爱孝如公主。 只可惜,孝如公主恃宠而骄,浑然不知道危险降临。 皇帝连夜传召了北漠的祁王爷与镇国王爷入宫,那秦舟也跟着进宫来。 对于临时换人,祁王爷表示也知道是无奈之举,总不能让北漠皇帝娶一个患有痘症将死的人,能不能撑回到北漠还不知道的。 皇上提出两个人选,一位是孝如公主,一位是郡主。 尚贵嫔所出的孝如公主,娘家显赫,外祖父是兵部尚书,舅舅是征伐鲜卑的元帅,最重要的是孝如公主性情骄矜,任性刁蛮,这种女子最好控制。 至于郡主的话,镇国王爷表示不满意,他希望是孝如公主。但是祁王爷却说尊重皇帝的意思,不过呢,他也说了,北漠的皇帝肯定会希望是公主而不是郡主。 祁王爷是很圆滑的,进可攻退可守。 皇帝没落实答复,只说会从两人中间选一人。喜公公听到这话,知道皇上始终是舍不得孝如公主,还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孝如公主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有可能发生颠覆性的改变,而此时宫中传出,皇帝下旨让淮南王的女儿采月郡主和亲北漠。 这采月郡主长相貌美,性情敦厚,文采出众,算是京中的风云人物,孝如公主早便看她不顺眼,如今听得她要和亲,不知道多高兴。 这日还特意传召了采月郡主入宫,说是要为她送行。 采月郡主去了凝拂宫,听到孝如公主的话,还一脸的懵然,“孝如姐姐此话何解?父亲并没与我说过要把我嫁到北漠去啊?” 她性情一向沉稳,虽然听到这崩天的消息,却还是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孝如公主道:“许是还没和你说,只是本宫和你幼时便友好,得知你要嫁到北漠去,心中也觉得不舍,便让你入宫来,咱姐妹好好叙一下。” 其实,她心中不知道多痛快,因她和采月郡主同年出生,外人总是拿她与采月郡主相比,而宫中的人每逢说起采月,总是赞誉居多,让她心里很不爽。 “这是皇上说的?”采月郡主的声音微微颤抖,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事实了。 “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你竟然还不知道?”孝如显得很生气,“皇叔也真是的,怎还没告诉你呢?这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不,我不相信,父王前几日还说准备过几日入宫见皇祖母,让皇祖母为我赐婚,怎么会和亲到北漠去呢?我不信的。”采月摇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但是眼中已经蓄了泪水。 “你不愿意吗?”孝如看着她,微微蹙眉,略有些不悦,“你嫁到北漠去,好歹是皇妃,没辱没了你的身份啊,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采月郡主呜咽一声哭出来,“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去了北漠,此生便见不到我父王和母妃了。” 孝如公主见她哭了,心中不知道多爽快,想起她以往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终于崩溃了吧? 只是,她没表现出心中的痛快来,只是用微微责备的口吻道:“你这样想便不对了,你此去是为家国牺牲,身为皇室的人,不能虚担了郡主的名头,只享受荣华富贵,要设法为国家为朝廷百姓做点实事,你嫁过去,能为两国换来和平,两国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会为你骄傲。” 采月郡主哭着跑了出去。 “采月妹妹,采月妹妹……”孝如公主恶意地笑了起来,“真好,死了一个懿礼,又赶走一个采月,最好是所有讨厌的人死了走了才好。” 尚贵嫔从内殿出来,见她一人在正殿里坐着,“咦?不是说采月来了吗?走了?” 孝如公主哈哈大笑,“母妃,你都没看见她的模样,哭得可凄惨了。” “怎么了?你跟她说了?”尚贵嫔微微变色,“你这孩子,怎能由你去说呢?这事儿你父皇还没明旨呢。” 第93章 淮南王大闹宫殿 孝如公主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打紧的?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到年龄待嫁的郡主除了她之外,也有几人,但是说合适的话,还是她最合适。” “那也不该由你去说,这样传开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尚贵嫔蹙眉道。 “不说都说了,”孝如公主嘴巴一撇,“母妃就不要大惊小怪了,这采月往日我便看她不顺眼,总是端着一副高贵的样子,如今要和亲到那蛮夷之地,看她还端什么?” 尚贵嫔想起淮南王妃,确实那一家子都挺惹人讨厌的,淮南王就娶了一位王妃,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是又是个残疾,按理说子息单薄,该娶多几门侧妃才是,但是偏这位淮南王却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一个傻汉。 而那淮南王妃每次入宫,也都一副幸福洋溢的样子,虽没把淮南王时刻挂在嘴边,却她脸上的笑容,总能让人联想到她在炫耀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里,尚贵嫔便道:“也罢,不说都说了,横竖是早晚都要公告天下的事情,早说晚说都一样。” 彩菱想了一下,奇怪地道:“皇上怎么就让采月郡主去和亲呢?淮南王就这么一位千金,小王爷残疾,他愿意吗?以淮南王的性子,只怕要吵翻天的。” 尚贵嫔道:“话也不能这这么说,这是为国家谋和平,使两国免于战乱,淮南王若是吵起来的话,便太过辜负皇上对他的恩宠了,这事搁在他身上,是皇恩浩荡,这采月郡主嫁过去,便是皇妃了,总比在大梁随便寻个才俊嫁了要好。” 彩菱笑笑,“话是这样说,只是怕淮南王想不通,要真吵起来,只怕皇上也很难做,皇上一向是最怕淮南王的。” “胡说八道,”尚贵嫔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皇上怎么会怕淮南王?不过是敬重他是兄长,若真到看关键时候,圣旨一下,淮南王纵有火爆脾气,也得遵旨办事,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彩菱始终觉得有些担心,“如今明旨还没下,公主却说了出去,会不会坏了皇上的事?皇子若真的下了决定要采月郡主和亲,这会儿该下旨了,可迟迟没有下旨,怕是另有安排或者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跟淮南王说。” “彩菱,你这是什么意思?”孝如听彩菱句句在母妃面前责难她,不由得大怒,“这事儿又不是本宫说出来的,后宫的人都在传,就是坏了父皇的大事,那也是传话出来的人,不是本宫。” “是,公主息怒,是奴婢说错了。”彩菱见她生气,连忙请罪。 孝如却余怒难消,“至于你说父皇还没下旨,圣意可是你能胡乱猜度的?你老是在母妃面前说本宫的坏话,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意图,若再有下次,就休怪本宫无情,把你打杀了出去。” 尚贵嫔见爱女动怒,虽知道彩菱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却忍不住埋怨,“你也是,好端端的惹公主生气做什么?还不赶紧跪下请罪出去领板子?” 彩菱怔了一下,随即跪下,她一向是知道贵嫔护短的,对孝如公主更是千依百顺,“公主息怒,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出去领五个板子,再进来说话。”孝如气呼呼地道。 “是!”彩菱无奈,只得磕头出去领罚。 五个大板,也够一个弱女子受的了,孝如要亲眼看着彩菱受刑,心中的怒气才消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在母妃面前说本宫的坏话。” 彩菱苦笑,“奴婢知罪,再也不敢了。” 彩菱心底其实是有想法的,但是这会儿却不愿意再说出来。皇上迟迟没有下旨,并非是想不到办法跟淮南王说,而是另有用意。 综合之前种种,皇上大概有心让孝如公主和亲北漠,但是,却为孝如公主留了一条后路,如今孝如公主把话挑开,或许会是自掘坟墓。 可以说,彩菱是凝拂宫唯一心水最清的人,她把一切都看得十分明白。如果她把自己心中揣测的事情说出来,尚贵嫔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筹备安排或者弥补,只可惜,彩菱挨了板子,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事实上,凝拂宫中,几乎便没有人喜欢孝如公主,她残暴,刁蛮,横蛮,任性,宫中的下人,哪个不受过她的责打? 且看彩菱是尚贵嫔身边最得宠的人,她一句话,说打便打了,而尚贵嫔却处处护着她,宠溺过度,终究会酿成悲剧。 深夜文康苑内。 “公主果然料事如神,知晓皇上或许会护着孝如公主,奴婢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在后宫传开皇上有意让淮南王的采月郡主和亲,而果然也如公主所料,孝如公主真的传了采月入宫。” 清河淡淡地笑了,“皇上的心思不难猜,他故意让长春公主与孝如公主前去侍疾,其实就是想给孝如公主最后一次机会,但是,这所谓的最后一次机会本可以不给的,但是父皇还是给了,证明他心中不舍,但凡有不舍之情,便不会短时间内放下,必定会为她谋一条后路。而相信父皇绝对不会让采月郡主去和亲,他心中真正的人选,是北安王的明月郡主。” “所以公主故意命奴婢在后宫传播,说皇上属意采月郡主和亲,便是要断了皇上这条后路。” “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明日,淮南王便会入宫。”清河挽唇轻笑,神色冷淡。 那人好奇的问:“公主,您是如何知道孝如公主会传采月郡主入宫的?” 毕竟,如果孝如公主不传召采月郡主入宫,淮南王必定不会入宫闹,只要不闹,皇上还是可以让北安王的明月郡主和亲的。 如果淮安王闹了,皇上便不能这样做了,因为,淮安王闹一闹,文武百官也百姓都知道了此事,若到时候圣旨再下道北安王府中,这和亲一事,便成了笑话了。 “是的。”那人说着,转身道:“奴婢得走了,今夜该奴婢值夜,若出来太久,会被人发现。” 清河看着她消失在黑夜中,想起她方才的话,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第94章 顷刻的内疚 翌日,无需早朝,皇帝昨夜翻了如妃的牌子,睡到辰时末还没起。 而果然也如清河所料,淮南王一大早便入宫说要见皇上,手里还拿着一捆麻绳,喜公公推说皇上还没起,他便气呼呼地说,“行,告诉他,我就死在他殿门。” 说罢,竟走到一株高大的槐树下,把麻绳往树上一甩,麻绳嗖地转了一个弧度下来,他飞跃到树上,系好一个圈,便把脑袋伸到麻绳圈里,身子直直往下一堕,整个人便吊了上去。 这可吓坏了喜公公和一众宫人侍卫,解救的解救,找皇上的找皇上,好一阵忙乱。 皇帝这还没睡醒,就听说淮南王在殿门自尽,吓得马上披衣而起,“这一大早闹的是什么事啊?他又怎么了?” 他光着脚,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出,如妃在他身后提着鞋子喊道,“皇上,先把鞋子穿好。” 皇帝哪里顾得这么多?殿门一推,刚好见侍卫手忙脚乱地把淮南王解救下来,他火冒三丈,“你闹什么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安宁了?” 淮南王见他出来,气得呼呼大叫,“你来了就好,给我好好说道说道,这皇室待嫁的郡主这么多,你自己本身也有几位公主到了下降的年纪,为何却要我采月去和亲?你明知道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儿子又是个不中用的,你横竖是要逼死我们夫妇,干脆我就死在你殿门,也好省事了。” 皇帝被他噼里啪啦的一阵怒吼震得耳膜发疼,他揉揉脑门,怒道:“你听谁说朕要把采月嫁到北漠去?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就入宫跟朕闹了?” 淮南王哪里肯信?只管嚷嚷道:“你还说没有?自己也觉得心虚了吧?如果没有的话,孝如为何要让采月入宫去说那一番阴阳怪气地话?” “什么?”皇帝气得生烟,“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孝如让采月入宫去说什么话?” “昨日,”淮南王怒气一点都没平息下来,还是跳脚吼道:“孝如让人传了采月入宫,跟她说了,你要她去和亲的事情,采月落了泪,她还说采月不懂事,和亲是为百姓谋福祉,她不该埋怨,我去你的不该埋怨,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让她去和亲就是要逼死我们夫妇。” 淮南王虽气极,叙述不清晰,但是皇帝还是听明白了,他渐渐地平静下来,“你说孝如传了采月入宫,跟采月说朕要采月和亲?” “可不是?”淮南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地道:“要和亲也行,就让采月踩着我们夫妇的尸体去北漠吧。” “胡闹,”皇帝对喜公公道:“扶王爷进殿。” “我不进去,你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淮南王一贯是这个横蛮性子,不达到目的便不罢休的。 皇帝却转身便进了去,淮南王只得连忙跳起来,追了进去。 皇帝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对淮南王道:“皇兄,朕怎会不知道采月是你的心头肉?你就这么一个女儿,莫说你,便是朕也舍不得把她送到北漠去,这分明是要你的命,朕会这样做吗?” “那孝如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淮南王听他说得真诚,也平息了怒气,耐心地问。 “怕是宫中有误传。”皇帝叹息一声,“朕也不妨给你交底,懿儿得了痘症,即便好起来,脸上也有麻子,北漠指定是不会要的,和亲的人选是要换……” 他话还没说完,淮南王便吼了起来,“是吧?果然是吧?还是打我家采月的主意。” 皇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听朕把话说完吗?” “我才不听,你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你一定又要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不听不听。”铮铮铁汉,竟像个娘们一样捂住了耳朵摇头。 “朕确实是要换人,但是人选却不是采月,和亲的人选暂时敲定的是孝如与明月,”皇帝倏然抬头,“你不要告诉朕,你入宫之前,还闹了一场。” 淮南王听到不是自家的女儿去和亲,早就消了气,听得皇帝说起这事儿,他扭捏了半响,才说:“那是自然要闹一场才入宫的,昨日便去了礼部,又去找了皇叔和老五老七他们。” 皇帝哎了一声,“你去找他们做什么啊?” “自然是联名入宫求情啊,他们过一阵子就来了。”淮南王心虚地道。 “求情?”皇帝怒道,“朕看你是来逼死朕的,这会允了你采月不去和亲,回头朕怎么跟老七说?难道说老七啊,采月不去,你家明月去好不好啊?你用脑子想想行不行啊?” 淮南王嗫嚅道:“那我也不知道你是让明月去和亲啊?谁让孝如跟采月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了不得跳起来啊?” “跳,跳,”皇帝气得团团转,“这一次朕可真是要跳了。” 如妃穿戴整齐走出来,听得皇上震怒,软言安慰道:“皇上莫气,不如与北漠使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大臣中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封为公主嫁过去?” 皇帝眼皮子一挑,“你真当北漠皇帝是捡垃圾的?随便给一个就要了?” “那怎么办?”淮南王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只是想想也不妥,“那也不能让老七的女儿和亲吧?老七虽说有几个闺女,可他最喜欢明月,明月又是嫡出的,能不能想个法子,找个庶出的?” 皇帝沉默了半响,他知道这事搁谁身上都不乐意的。 想起孝如的胡搅蛮缠,若不是她听信谣言,传了采月入宫,也不至于让事情陷入这个死胡同里。 如今,已经别无他法了。 他抬头,沉声道:“老东西,拟旨吧!” 喜公公面容一沉,上前道:“是!” 淮南王怔怔地看着皇帝,“这好端端的,下什么旨?” 皇帝眸色沉痛,“朕坐在这帝位上,有责任使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的意思是?” “让孝如去吧,朕的女儿,该为朕分忧,为这国家分忧。”皇帝缓缓地宣布。 那边,喜公公已经布置好了文房四宝,正默默地研磨,这份旨意一下,大概就无回旋的余地了。 皇帝坐在椅子上,面容冷峻,淮南王一收之前的撒泼,一声不吭。 旨意拟好之后,喜公公问道:“皇上,是否立刻便去传旨?” 皇帝沉默了一下,挥挥手,“去吧!” “是!”喜公公把墨汁扇干,请皇帝盖上大宝,然后一卷,领着禁军前往凝拂宫去。 淮南王见此情况,也知道自己鲁莽了,“皇上,是臣行事鲁莽了。” 皇帝看着他,勉强一笑,“和你没关系,朕心里早有这个打算。” “懿礼和亲的时候,没见皇上这么难过,可见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孝如公主。” 皇帝心中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抬头看着淮南王。 第95章 孝如和亲 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种内疚的心情,对懿礼,他真的是从来没有怜悯,之前对她不闻不问,他几乎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儿。到后来要和亲了,他才记起有这个女儿可以牺牲利用,想起她被下曼陀罗之毒的时候,死死地攥住他的手,御医说,在她眼里,他就是她的保护神。 只可惜,这个所谓的保护神,其实,从不曾保护过她。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尚贵嫔欺压他们母女,只是不知道性质这么恶劣,但凡他能多一言半语的慰问,或许,那些人便不敢这般嚣张。 就像老东西说的那样,位分有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帝宠,只要有帝宠,一个贵嫔都可以挑衅贵妃。 淮南王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便挑起了皇帝的心事,也不知道刚才皇帝在下旨的时候,心里觉得愧对孝如,可如今,这种愧疚之情,已经没有多少了,他甚至觉得,之前对孝如的宠爱都是不值得的。 有时候,帝王之爱,就是这么凉薄,无论是男女之情还是亲子之情,在利益和帝位面前,通通都要败下阵来。 喜公公来到凝拂宫,尚贵嫔笑盈盈地出迎,“公公怎地来了?皇上没来么?” 喜公公一改之前的和蔼亲善,神色严肃,“孝如公主接旨!” 尚贵嫔一怔,“接旨?什么旨意这么正式?皇上有什么吩咐说便是了啊。” 喜公公却道:“贵嫔,请公主出来吧。” 尚贵嫔心中咯噔一声,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公公快说什么事。” “还是先请公主出来,当着公主的面宣旨。”喜公公一副没商量的神情。 彩菱闻言,急忙命人进去叫公主。 片刻,孝如出来了,一脸的下床气,口中嚷嚷,“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她见喜公公站在殿中,遂没好气地道:“你这一大早便来做什么啊?” 喜公公神色一端,朗声道:“孝如公主接旨。” 他展开圣旨,还没开始念,尚贵嫔却一手抢了过去,快速地看着,脸色变得惨白,手中的圣旨滑落地上,“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 “母妃,怎么了啊?”孝如捡起圣旨,凝眸瞧了几眼,顿时把圣旨往地上一摔,怒道:“好你个奴才,一大早便拿本宫开刷?看本宫不回禀父皇,诛你九族。” 喜公公见那份圣旨被她们母女抢来丢去的,不由得微微摇头叹息,“这份圣旨盖了大宝,贵嫔与公主请准备事宜吧,九月初便要遂北漠使者启程了。” 他弯腰去捡圣旨,然后把圣旨递给尚贵嫔,“请贵嫔收好圣旨。” “拿走,拿走!”尚贵嫔忽然尖声大叫,像躲避恶鬼一样往后退,挥手怒道:“拿走,我没有接过什么旨意,赶紧滚。” 她退到桌子后,手碰到一只茶壶,差点把茶壶打翻在地,那孝如公主见状,随手便拿起来往喜公公砸过去,口中怒道:“敢拿本宫开刷,本宫这就杀了你。” 喜公公虽然知道她会情绪激动,却想不到她会这般撒泼,没有防备,被茶壶砸中了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随行的太监急忙上前拦在喜公公身前,对孝如公主道:“公主,您莫要为难奴才们,这都是皇上的意思。” 孝如公主脸色阴翳,见伤了喜公公还不罢休,随手抄起一个花瓶便砸过去,花瓶没砸中喜公公,却在他面前碎了一地,喜公公急忙拿着圣旨领着人退出去。 孝如公主追了出来,手中拿着她的皮鞭,凌空就对喜公公抽打过去,下手狠辣。 喜公公狼狈而逃,身上中了几鞭子,脸上也中了一鞭,打得是皮开肉绽,鞭痕斑驳狰狞。 而那边厢,北安王也领着诸位皇家兄弟入宫了,说是来为淮南王请命,其实大家都是为自己而来,谁都知道淮南王就一个闺女,他又这样入宫来闹,皇上势必不会让采月郡主嫁到北漠去的,但是如果采月郡主不嫁,那自家的闺女可就危险了。 所以,私下一商量,便都一同入宫去,先把皇上的念头堵死,毕竟,现在圣旨还没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得皇帝说和亲的人选已经确定,是孝如公主,大家伙的心才安定了些。 只是,茶还没喝上一口,喜公公便灰溜溜地回来复命,而且染了一身一脑袋的血回来。 喜公公进来便噗通伏在地上大哭,“皇上,贵嫔与公主拒绝接旨,还把奴才打了一顿。” 皇帝见喜公公血流披面,又一身的伤痕,心中大怒,命人扶了喜公公下去疗伤,然后阴沉着脸下令,“来人,摆驾凝拂宫。” 诸位王爷见状,都纷纷告退,不过大家心里都暗爽,和亲的人是孝如公主那就太好了,这嚣张的皇帝女,总算是遭报应了。 可见,孝如到底有多么的不得人心,几乎是神憎鬼厌。 尚贵嫔在喜公公离开之后,跌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孝如公主却不不以为意,“母妃你哭什么啊?这不可能的事,父皇怎会让我嫁到北漠去呢?嫁到北漠去的,是采月。” 彩菱忧心忡忡地道:“公主,这圣旨都下了,绝不会有错的。” 孝如大怒,“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看来打了你板子你还是没吸取教训。” 彩菱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尚贵嫔哭着说:“彩菱说得有理,圣旨都下了,此事不会有假。” “不可能,我找父皇去。”孝如公主把鞭子丢在地上,气冲冲地出门,“我总不信父皇会送我去北漠,他舍得?” 尚贵嫔喝止她,“站住,不许去!” “母妃……”孝如跺脚,恨恨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去找父皇问个明白。” 尚贵嫔一时六神无主,问彩菱,“你倒是说话啊,如今怎么办?” 彩菱想了一下道:“贵嫔,圣旨公主并没有接,如今马上让公主出宫去,到尚书大人家中暂避,这份圣旨怎么也不能接,再请尚书大人出面。” “对,对,你赶紧出宫去,去你外祖父家避一下,这圣旨我没接到,便当没有,只要父亲出面,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 “不,我不去,”孝如嚷嚷道:“我不信,我得先问过父皇。” 她狠狠地瞪了彩菱一眼,“你懂什么?胡乱出主意。” 彩菱没有看她,而是对苏贵嫔道:“喜公公受伤了,皇上指定是要亲自过来的,赶紧让公主出宫去,不能让皇上看见她,先避过风头。” “来人啊,捆住公主,马上送到尚书府去。”苏贵嫔手忙脚乱地下令。 第96章 下了旨意 孝如公主大怒,“我不去……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本宫。” “不要让公主嚷嚷,打晕她吧,让皇上看见了她就没回旋的余地了。”彩菱道。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 孝如话都还没说完,彩菱见侍卫不动手,便拿起一只青瓷碗敲在了孝如公主的后脑,孝如公主晕倒了,彩菱连忙道:“赶紧送出去。” 侍卫拖走孝如公主之后,彩菱心中痛快了一下,便跪地请罪,“请贵嫔恕罪,奴婢也是不得已才对公主出手的。” 尚贵嫔已经没了主意,身子抖得厉害,胡乱道:“那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真的让孝如嫁到北漠去的,赶紧想想办法啊。” 彩菱扶住尚贵嫔,严肃地道:“贵嫔,若奴婢没有猜错,皇上一会就到,您要稳住。” “那本宫现在怎么办?皇上提起此事,我……”她胡乱地想了一下,“我说我不舒服,我动了胎气晕倒了……” “不,”彩菱急道:“您忘记了么?您的肚子……到时候皇上传御医过来,那就穿帮了。” 尚贵嫔倏然一惊,这真是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她竟差点忘记自己是假怀孕的。 这边急惊风一样,那边皇帝已经来到了凝拂宫外。 “皇上驾到!”太监在殿外高声宣道。 殿中的尚贵嫔一个哆嗦,眼泪就忍不住滑落,悲伤加恐惧让她整个人神思混乱,她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急急便出迎,跪在地上,已经是泣不成声。 皇帝本是盛怒而来,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褪去了三分,却依旧眸色冷冽,“起来吧!” 尚贵嫔双腿发软,却是怎么也起不来,还是彩菱拉了一把才站稳身子,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进入内殿,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孝如呢?”皇帝沉声问道。 尚贵嫔张嘴,呜咽了一声,却是说不出话来,彩菱连忙回答:“回皇上的话,公主去了尚书府。” 皇帝眸色一愠,“去了尚书府?刚不是挺威风地在宫中打人吗?怎么片刻的功夫,就去了尚书府了?” 彩菱讪讪地道:“回皇上,公主就是知道惹祸了,所以才躲了出去。” 皇帝哼了一声,看着尚贵嫔,见她不断地抽泣,不耐烦地怒道:“哭什么哭?瞧你教的好女儿。” 尚贵嫔泪水盈盈,含悲带愤地道:“皇上,您真的就这么狠心吗?真的要孝如嫁到北漠去?” 皇帝脸色冷厉,“还记得当初你提议要把懿礼嫁到北漠去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朕说的吗?” 一句话,堵得尚贵嫔说不出话来。 当初,北漠的皇帝说要娶大梁公主,两国联姻达成友好和平的协议,皇帝与尚贵嫔说起此事,尚贵嫔便提议了让懿礼为和亲公主,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不外乎是为国为民,责无旁贷之类的话。 皇帝道:“你说,如果有一天,国家需要孝如,你会不顾一切毫不犹豫地让孝如出嫁,哪怕是蛮荒之地。” 尚贵嫔跪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皇上,臣妾当时鬼迷心窍了,如今想想,孝如是臣妾的心头肉,是臣妾唯一的孩子,臣妾怎忍心送她去北漠?” “她不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腹中不是有孕吗?过几个月,便会有一个皇子,代替孝如孝敬你的。”皇帝淡淡地挑眉,“再说,当初你提议懿礼的时候,她也是苏贵嫔唯一的孩子,怎当时你说得大义凛然,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你却推三阻四甚至纵容孝如辱打朕御前的人?你太让朕失望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是严厉,眸光如剑,逼得尚贵嫔不敢与他对望。 尚贵嫔哭着说:“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求您收回圣旨,换一个人吧。” 皇帝冷冷地道:“圣旨都下了,如何收回?你说换人,换谁啊?” 尚贵嫔已经没办法思考了,胡乱地说:“有这么多位公主,为何一定是孝如?也可以是郡主,只要到时候封个公主的衔头,以公主的身份出嫁就可以了,再说,一个郡主能被封为公主,是无上的光荣,臣妾相信一定有人愿意的。” 皇帝眸中怒气更甚,声音微微扬高,“这么多位公主,但是合适的就只有三位,你是想让长春或者星阑代替孝如?” “那……”尚贵嫔想了想,也知道绝无可能,无论是星阑公主或者是长春公主,出身都比孝如好,皇上绝对不会让她们二人代为出嫁,“郡主呢?可以从郡主中选一人出来。” “选谁啊?朕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皇帝忍住怒气,耐着性子问道。 “采月郡主,之前不是说了吗?说皇上属意采月郡主和亲,要不明月郡主,飞涓郡主,总有一人可代替孝如的吧?” “你的女儿你心疼,那别人的女儿人家就不心疼了?”皇帝失望地看着她,“你真是虚伪至极,当日对朕说的那一番话,原来不过是嘴上说说,你心中从没有过半点是为朕为国家着想。” 尚贵嫔绝望地痛哭一声,“皇上,孝如也是您的女儿啊,您真的这么狠心吗?” 皇帝声音空洞,“孝如是朕的女儿,懿礼也是朕的女儿,当日怎不见你为懿礼哭一声?圣旨既然已经下了,朕就绝对不会收回,若不遵从,则以抗旨论罪。” 说完,他站起来,冷冷地拂袖而去。 尚贵嫔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彩菱扶起她,担忧地道:“皇上心意已决,并且龙颜大怒,那喜公公到底是皇上跟前的人,他又是来宣旨的,打了他就是打了皇上的颜面,他怎会不生气?” 尚贵嫔哭得眼睛都肿了,“孝如的性子到底是被我纵坏了,你也是,怎不劝着点?她行事一贯冲动,如今人都打了,能怎么样?都是你的,往日最清醒的便是你,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去呢?皇上肯定是早有想法的,你也不知道提点一下,你这样让本宫怎么举荐你给皇上?” “奴婢也不知道公主忽然就动手了啊,再说,圣意难测,奴婢若能早料到,怎会不说出来?”彩菱委屈地道,没想到事到如今,尚贵嫔还在帮着孝如公主,不禁心灰意冷,以尚贵嫔的性子,只怕自己是会一直被压住出不了头的,如果孝如真的和亲到北漠去,她腹中胎儿又是虚的,唯一的指望,便是她兄长打胜仗归来,可听闻,已经连续吃了几场败仗,只怕,也是没什么指望的了。 第97章 并无怀孕 尚贵嫔一颗心乱得不得了,胡乱地挥手,“你赶紧出宫一趟,跟父亲说明情况,让父亲想个法子。” “是!”彩菱转身出去了。 尚贵嫔伏在桌子上,放声痛哭,宫中的人都不敢靠近。 她哭着,心痛难当,她就只有孝如一个孩子,哪里还有?抚摸着腹部,她眼底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她想起,在不久前,皇帝下旨让懿礼公主和亲北漠,她是何等的痛快高兴。 她没有想过的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这个噩耗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会这般无助,六神无主。 宫女小乔上前恨恨地道:“最可恨的是懿礼公主,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偏和亲之前得了病,这不是害人吗?” 小乔此言,顿时击中了尚贵嫔心底最恨的地方,“懿礼啊懿礼,你好好地活着的时候碍着本宫的眼,如今快死了,却还被你连累,你就是死了,本宫也不能轻易放过你那贱人娘亲。” 人一旦心绪紊乱,无法排遣,或者惊恐悲伤过度,都容易做一些过激的行为。 尚贵嫔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跌入了清河安排好的局中。 她站起来,道:“走,去苏和宫!” 孝如代替懿礼和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崔嫔在得知消息之后急忙告诉了苏贵嫔。 所以,当满脸怒气的苏贵嫔来到苏和宫的时候,苏贵嫔并不意外。 尚贵嫔这一次没有罗嗦,上来就命人打苏贵嫔,虽然是位分相同,但是帝宠不同,苏贵嫔是因为懿礼公主和亲才得以晋位分的,如今懿礼公主都快要死了,她这个贵嫔的位子也坐不久了。 所以,尚贵嫔身边得脸的丫头婆子上前就扇苏贵嫔耳光,直打得苏贵嫔抱头逃窜,阖宫的人,无一人上前帮忙。 崔嫔安美人等都在现场,只是她们却不敢插手,唯有胆子大的偷偷溜出去找戚贵妃。 苏贵嫔实在是被打得无处可躲了,竟抱着头便往尚贵嫔撞过去,她是卯足劲撞的,直把尚贵嫔撞飞了一丈远。 刚好,戚贵妃来到,见此情况,吓得不得了,急忙便喊道:“来人啊,快传御医,把苏贵嫔拿下。” 那苏贵嫔已经满脸的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整个人像发疯一般,拉都拉不住,后来还是戚贵妃上前给了一记耳光才镇住了她。 当她看到尚贵嫔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吓得一个噗通跪了下来,身子瑟瑟发抖,“天啊,天啊,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天啊,御医快来啊。” 崔嫔与安美人都吓坏了,这尚贵嫔可是有身孕的人啊。 小乔急忙上前扶起尚贵嫔,“贵嫔,摔在没有?” 尚贵嫔只觉得腰部疼痛得要紧,坐起来都觉得痛,怕是摔了骨头,但是她意识十分清醒,听得戚贵妃说要传御医,连忙忍住疼痛,“贵妃娘娘,嫔妾没事,嫔妾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戚贵妃沉下脸,“这怎么行?得让御医看一下,你是有身子的人,这么一摔哪里得了?得让御医看看有没有动了胎气。” 说完,她冲小乔怒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家主子扶进去躺着。” 她回头喊了一声,“沧月,赶紧去请皇上。” “站住!”尚贵嫔冲沧月喊了一声,“本宫都说不用请御医,此事也不用告知皇上。” 她挣扎着站稳,对小乔和婆子道:“赶紧扶本宫回凝拂宫去。” 戚贵妃哪里准她走了?当下吩咐了身边的婆子把她抬进去,然后沧月急忙去了请皇上。 皇帝来到的时候,只见苏贵嫔一脸是血地跪在石阶下,身子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是懵的,双眼无神,血珠往下滴,连眼角边的头发也染湿了。 皇帝脸色一沉,便又听得殿中有尖叫声,正是尚贵嫔的声音,她嚷嚷着:“放开本宫,本宫要回凝拂宫。” 包着额头的喜公公连忙掀开帘子,刚好戚贵妃走出来,见到皇帝,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您来了就好,贵嫔死活不让御医为她检查,您赶紧劝劝。” 皇帝沉着一张脸走进去,尚贵嫔见到他,顿时止住了吵闹,脸色变得惨白,“皇上……” “御医,替贵嫔诊治一下。”皇帝眸色凌厉地吩咐,怒气在他额头跳跃。 尚贵嫔摇头,唇上的血色也一点点地褪去,满头的乱发掩映面容,显得十分可怜。 “摁住贵嫔!”皇帝吩咐婆子。 “是!”两名婆子得令,上前便摁住了尚贵嫔,这俩婆子力大无穷,这一摁住,尚贵嫔便动弹不得了。 御医是皇太后专用的那位,是戚贵妃指定要他来的。 “不,滚开!”尚贵嫔竟不顾身份,一脚便踹了过去,御医不防备她会这样抗拒,被她踹得踉跄两步,竟跌在了皇帝的脚下。 尚贵嫔本来腰骨便受了伤,如今再用力过度,直疼得她眼泪直冒,倒在榻上呻yin起来。 戚贵妃见状,叹息一声,“贵嫔,你何必跟皇上闹?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千万不要伤了腹中的帝睿。” 她上前安抚着尚贵嫔,尚贵嫔疼得一口气抽不上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是任由御医上前为她诊脉。 御医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额头上都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渗出,眼底有困惑之色,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换了一只手,继续诊脉。 戚贵妃见状,吓得要紧,扶住胸口问道:“御医,严重吗?可动了胎气?” 御医看着尚贵嫔,尚贵嫔脸上死寂一般木然,没有半点表情。 “你倒是说话啊,这急死本宫了。”戚贵妃急道。 御医沉声说:“回皇上,回贵妃娘娘,贵嫔并没有动胎气……” 戚贵妃没待他把话说完,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御医却继续说:“贵嫔并没怀孕,自然不会动胎气。”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皇帝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眼底夹着狂怒袭上,阴狠攀爬在他眼角每一根细纹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说一遍?” 御医跪下,道:“回皇上,贵嫔并没怀孕。” 尚贵嫔看着皇帝那张怒极而扭曲狰狞的脸,吓得心跳都几乎停滞了,她绝望地低下头,不敢看皇帝的怒焰,心中知道这一次她连自保都成问题了,更不要说保住孝如了。 第98章 清河计谋 “贵妃!”皇帝口气夹着狂怒,“你与长春协理六宫,此事便交给你处理。” “是!”戚贵妃连忙跪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御医,“你会不会诊断错误了?这不可能的,算起来,贵嫔都怀孕俩月多了。” 御医是太后专用,学术派的人多少有些傲气,听得戚贵妃怀疑质问的语气,他傲然道:“回贵妃娘娘,若不相信微臣的诊断,可再请御医前来诊一次,若微臣诊断有误,微臣自愿以死谢罪。” 皇帝听了此话,更是震怒,盯着尚贵嫔,口气冷冽,“你让朕好失望啊。” 尚贵嫔伸手,想拉住皇帝的衣袖,只是距离太远,她又无法动弹身子,只哭着说:“皇上,臣妾并非有心欺瞒,只是,臣妾希望皇上多些来看臣妾……” “为了争宠,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方才回去,朕还想着孝如远嫁北漠确实让你难过,而孝如确实也没接圣旨,还想着从郡主中选一人出嫁和亲,如今看来,是朕对你太仁慈了。” 皇帝说完,交代了戚贵妃一句,便冷然转身而去。 “不,皇上,皇上……”尚贵嫔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只是,无论声音多尖锐,都喊不回来皇帝冷硬的心。 戚贵妃吩咐御医顺便替苏贵嫔包扎好伤口,然后遣走宫中的人,慢条斯理地坐在尚贵嫔身边,“妹妹,疼吗?” 尚贵嫔止住哭泣,倏然倒抽一口凉气,“是你,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戚贵妃笑了,眸色生波,“妹妹说什么话呢?这怎么会是本宫设计的呢?本宫又不知道你假怀孕,更不知道你今日会来苏和宫撒泼,妹妹怀疑本宫,还真是高看本宫了。” 她凑到尚贵嫔耳边,轻笑,吐气如云,“一切,都是妹妹自找的。” 尚贵嫔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戚贵妃,“不,是你,就是你设计的,我宫中有你的人,你在我宫中安插了内应,是谁?是谁?” 但是,假孕一事,只有彩菱和她知道,长御医是决计不会说的,此事若穿了出去,他身家性命不保。 是彩菱那贱人?一定是。 想到这里,她遽然惊叫起来,“彩菱,本宫绝不饶你。” 戚贵妃哈哈大笑,“彩菱?你竟然怀疑彩菱?如果本宫没有记错,她是你的陪嫁丫头,在你闺中便伺候你了,你竟然怀疑一个跟了你二十多年的人?尚贵嫔啊尚贵嫔,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草吗?” 尚贵嫔气得发抖,“你休要替她辩解,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不会怀疑她了吗?此事只有她与我知道,连小乔都不知道。” 戚贵妃听得此言,哼了一声,“你也休要管本宫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不是彩菱告知本宫,她对你忠心耿耿,冲这点本宫欣赏她,绝不容任何人冤枉她。” 只是她越是这样说,尚贵嫔便越是认定了她,“好啊,跟了本宫那多年,竟不知道是这等歹毒心肠的贱人。” 戚贵妃听得此言,冷冷地道:“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竟谎报怀有帝睿,此乃欺君之罪,你说皇上会让本宫如何处置你呢?” “怎么处置我?”尚贵嫔怕过之后,胆子又粗了起来,冷冷地睨了戚贵妃一眼,“莫非你还会杀了我不成?” “杀你?”戚贵妃淡淡地笑了起来,“岂敢?你父亲是兵部尚书,有实权在手,皇上都要忌三分,再者,你兄长如今出征鲜卑,杀了你,将军震怒之下,判断失误,吃了败仗,损伤了将士的性命,本宫可担待不起。” 尚贵嫔哼了一声,已然恢复了之前的骄矜,“贵妃娘娘知道就好。” 戚贵妃站起来,懒洋洋地道:“其实呢,处置你不处置你都不打紧的,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你在皇上心中彻底是没位子了,只怕皇上往后都不会再想见到你。而本宫另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便不会过多地为难你,放心吧。” 尚贵嫔陡然一惊,“另外的目的?什么目的?” 戚贵妃却没有言明,只是微微一笑,眼锋妩媚,“你猜!” 尚贵嫔怔了一下,想起皇上刚才的话,顿时明白过来,她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要彻底断了皇上对孝如对我的怜悯之情,这样,孝如出嫁北漠的事情,便无可回旋。” 戚贵妃没有说话,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算是默认了。 尚贵嫔怒吼一声,“你好狠的心啊,你也为人母亲,怎忍心做得出此等歹毒的事情来?” 刚好,苏贵嫔掀开帘子进来,她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也命了宫女送御医出去。 听到尚贵嫔这句话,她只觉得心底涌起了说不出的悲愤,心中的恼怒盖过了对尚贵嫔的恐惧,她冷冷地道:“是的,你也是为人母亲,怎地我懿礼要和亲的时候,你还要不断地对她下手?你有今日,是罪有应得的。” 尚贵嫔听得此言,冷笑一声,“如今连你这只门口狗也敢对本宫吠叫了?是真当本宫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注意你的言辞,”戚贵妃淡淡地道:“祸从口出。” “我现在还怕什么?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计中吗?”尚贵嫔讽刺地道。 “是的,本宫或许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想你受宠时候的气焰吧,你得罪了多少人?只怕这些人会在你落难的时候踩你一脚。”戚贵妃说完,下令道:“来人啊,把贵嫔送回凝拂宫。” 尚贵嫔破天荒地没有吵闹,顺从地听任宫人把她送回凝拂宫。 彩菱回到凝拂宫,还没说情况,尚贵嫔便命人把她拿下了。 彩菱懵了,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贵嫔,您这是做什么啊?” 尚贵嫔怒火满脸,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亏本宫这般善待你,甚至还想过在皇上面前举荐你为主子,你却背叛了本宫投靠戚贵妃?” 彩菱大喊冤枉,“贵嫔明鉴,奴婢一直都对贵嫔忠心耿耿,何来背叛?” 尚贵嫔见她不承认,气得脸色都白了,命婆子上前掌嘴,这婆子下手极狠,几个耳光下去,便打得彩菱满嘴鲜血,晕头转向,扑倒在地上。 她跪在地上,哭着喊冤枉,尚贵嫔在小乔扶着之下,狠狠地踩在她的手背上,怒道:“你还敢说冤枉?本宫假孕的事情只有你与长御医知道,若不是你说的还有谁说?看你平时对本宫一副温顺恭谨的样子,想不到却是这般的冷毒心肠,本宫这一次真是养狗被狗咬,有眼无珠啊。” 第99章 功过相抵 说着,她不解恨地连续扑打了几下,直打得自己腰痛起来才罢休。 彩菱没有想到自己掏心挖肺地对尚贵嫔却换来这样的下场,顿时心若死灰,知道她的为人,一旦怀疑便绝不能再用,不用倒也还好,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自己死期将近,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果然,尚贵嫔打完之后,怒道:“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押下去,关在暴室,听候处置。” 彩菱全身瘫软,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就任由侍卫拖了她下去。 尚贵嫔处置了彩菱,余怒未消,横扫了一眼众人,“你们若谁有异心或胆敢背叛本宫,彩菱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宫中的人见状,都纷纷震慑,尤其小乔,不安地看了尚贵嫔一眼,然后旋即低头。 跟了她那么多年的侍女,说打入暴室就打入暴室,谁都知道,打入暴室等同是死路一条了,就算出来,也是废人一个。 尚贵嫔的父亲兵部尚书齐大人得知了孝如和亲的事情之后,急忙便入宫求见皇上。 他本是想通过施压的手段使得皇上收回成名,但是,他没有见到皇帝,喜公公跟他说,皇帝正在震怒中,因为,尚贵嫔假孕欺君,如今正在调查。 齐大人听得此事,吓得脸色发白,看来,眼下无论是求情还是施压,都没用了,皇上龙颜大怒,只怕还会牵连了齐家。 他只得连忙出宫去,命人把孝如公主送回宫中。 孝如见外祖父也不敢收留她,在府中大闹了一场,打伤了几个婢女才离开尚书府。 孝如走后,齐大人对夫人说:“孝如出嫁北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等刁蛮的性子,迟早是给贵嫔给齐家惹祸的。” 齐夫人性子十分刁钻横蛮,尚贵嫔与孝如的性子便多像她,她得知了事情,恨恨地道:“看来就是那苏贵嫔闹起来的事,如果不是她,只怕这是还露不了馅,这眼看就要封妃了,却在此时出这一桩乱子,若说没有人刻意筹谋,我还不相信呢。” “宫中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罢了,且静听消息吧,相信皇上现在也不敢对贵嫔怎么样的,到底,朗儿还在边关呢。” “只是到底可惜了,熬了这么多年,娘家又不是没人,怎就熬不到一个妃位呢?她也太不争气了。”齐夫人想了一下,“不行,我明日便进宫去,好好教她.” “你就别添乱了,如今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今天听喜公公说,皇上很生气,而且,那孝如也真是的,打得喜公公很伤啊,今日见他,额头包着却还有血水渗出,喜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打他不就是打皇上的颜面吗?” “嗯,”齐夫人道:“我也听说了,淮南王和诸位王爷入宫请愿,皇上才不得不把孝如下嫁到北漠去,若不是她自己闹了一场,淮南王怎会入宫?相信皇上若属意哪位郡主嫁到北漠,自有对策,她这样一闹,反而坏了皇上的事,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你说得也对,孝如是自讨苦吃,她离了京城,对我们齐家也有利。” 孝如公主是没听到这番话,若是听到,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连自己的亲人都恨不得把自己送到北漠去,真真的失败。 深夜的文康苑内,清河听完来人的禀报,淡淡地笑了,“嗯,很好。” 那人赞叹道:“一切在公主所料中,如今尚贵嫔假孕的事情揭开,皇上就是想要对孝如公主留情都不可能了,公主这一招,封得好,这尚贵嫔真是愚蠢,自断后路。” 清河微微一笑,“贵妃可有怀疑你?” “奴婢一向为她出谋献策,她并没怀疑,以为这些计策都是奴婢出的,倒是公主是怎么知道尚贵嫔假孕的?这宫中并无人知道,就连贵妃都没有收到消息,贵妃问起奴婢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奴婢差点露馅,后来说是从小乔给的情报中分析出来的才瞒了过去。” “彩菱被打入了暴室?”清河问道。 “是的,她跟了尚贵嫔很多年了,一直对尚贵嫔忠心耿耿,有这个下场,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清河想了一下,“通知你家主子,让他想个法子救彩菱出来。” 那人一怔,“公主要用她?但是她是尚贵嫔的人,只怕不可靠吧?” “被背叛过的人才知道被背叛的痛,彩菱不会再对尚贵嫔忠心,她为尚贵嫔付出了很多,但是落得这个下场,这种痛楚会把她的忠心转化为仇恨,而且,她和小乔两人,我宁可要她这一类也不要小乔这种见风使舵的人,我倒不一定要启用彩菱,只是留着她,日后定必有用处。” “公主运筹帷幄的本事,让奴婢折服,奴婢会想办法通知主子,让他救出彩菱。” 清河道:“如今人选已经落定,戚贵妃不会再留着我,必定会痛下杀手,你让楚瑾瑜这两日向皇上举荐雪山人为我治病。” “公主放心,主子早有安排。” 清河便不语了,打发她去。 没有人知道,宫中发生的惊天变故,是这个身处文康苑的失宠公主一手安排的,她不露面,便惹得后宫翻天,而无论是被她利用的人还是被她所算计的人,都没有怀疑到她身上。 宫中一切顺利,孝如公主回宫之后,虽也闹了一场,但是也收敛了许多,只是依旧不愿意嫁到北漠去。 而戚贵妃则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回禀了皇帝,言语之间虽十分委婉,但是,也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那日,是尚贵嫔得知孝如公主要和亲北漠,一怒之下,去了苏和宫大闹,痛打了苏贵嫔,苏贵嫔惊慌之中撞了尚贵嫔一下,把她撞倒在地上,这才引发了后来的的事情。 皇帝听了之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戚贵妃试探地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皇帝看着她,“贵妃说呢?” 戚贵妃想了一下,“尚贵嫔欺君瞒上,本该降其位分,但是,念在孝如公主出嫁北漠,于国有功,功过相抵,不处罚也不进位,皇上以为如何?” 此举正合皇帝的心意,只是他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贵妃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此事不必再提起了。” “是!”戚贵妃应道,“那臣妾便不妨碍皇上,臣妾告退。” 戚贵妃退到门口,皇帝忽然出声叫她,“贵妃,那****怎么这么巧出现在苏和宫?” 戚贵妃心中一凛,抬头看他,见他面容虽然淡淡,但是眸锋却异常凌厉,所幸她早有心理准备,恭谨地回答:“回皇上,说巧合也不是巧合,那日沧月在福康宫回去,刚好见到尚贵嫔怒气冲冲地往苏和宫而去,遂马上回来禀报了臣妾,臣妾以为尚贵嫔又再因手珠的事情闹起来,所以便急忙赶了过去。” 第100章 拜佛 皇帝盯着她许久,戚贵妃神色不变,安泰自若,皇帝最后才淡淡地道:“嗯,没事了,你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戚贵妃再施礼,然后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眉目含着戾气,对沧月道:“虽说此番没想过要扳倒她,只是皇上对她如此纵容,到底是让本宫心寒。” 沧月微笑,“娘娘何必心急?尚贵嫔倒台是迟早的事情,皇上并非对她留情,不过是要以她牵制齐家。” “虽说如此,但是皇上对她确实有几分真感情。”戚贵妃叹息道。 沧月笑容更淡了,“帝王之爱,短暂得很,又有什么值得依恋的?如朝雾,日出便散。” 戚贵妃笑了笑,“你啊,倒像是看透了世情。” “在宫中久了,看的人事也多了,怎会不透?”沧月回答。 戚贵妃点点头,眼底倏然闪过一丝阴狠,“如今人选已经落定,懿礼便不必再留,这两****送一副药进去,加大剂量,加上她之前服用的那些,应该可以要了她的命了。” 沧月点头,“是,奴婢明日便让人送药进去。” 戚贵妃不无惋惜地道:“其实懿礼是个聪明的孩子,只可惜,聪明的人往往活不久,她以为求助本宫,便能避过一劫,其实她和亲还有一条何活路,与本宫结盟,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她是聪明,却也不够聪明,否则,应该能想到,死人永远是最能守秘密的,只有她死了,这痘症一事,才不会被人提起。” “是,确实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沧月话中有话地说,顿了一下,又问道:“苏贵嫔那边,需要如何处理?” “不用管她,她如今对本宫拜服得很,留着这么一个小白兔,日后也好对付皇后。” “皇后?”沧月不解地问:“虽然皇后恨极了她,但是苏贵嫔为人软弱,不见得能对皇后做什么。” 戚贵妃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你就不懂了吧?皇后压根就没有恨她,相反,皇后似乎还十分关心她。” “这怎么可能?”沧月觉得不可思议,背叛主子勾引皇上得封位分,皇后怎不恨她已经是极大的气度,怎可能还关心她? 戚贵妃道:“本宫也十分费解,但是,据本宫了解确实就是这样,你先不用管她,尚贵嫔这一次要翻身也难,本宫总算出了一口气了。” 宫中尽在掌握,宫外的事情,楚瑾瑜也安排妥当了。 一切,只等着李湘语遇上李富贵。 李湘语自从元肃受伤之后,连续几个晚上都做噩梦,梦中看见清河向她索命,她被噩梦缠绕得神智混乱,身体也差了许多,后来婵娟便建议让她去护国寺拜佛,求菩萨护佑。 李湘语为人狠毒,本是不信这等怪力乱神的事情,但是确实连续几夜的噩梦折腾得她心力交瘁,便听了婵娟的话,这一日一早,便带着婵娟出门去护国寺。 护国寺在城外五里的晓郜山上,终年香火鼎盛,善信各地而来,只求在佛前上一炷香,求一个愿。 元老夫人去照顾元肃,听说李湘语要出门拜佛,冷冷地说了一句,“拜佛有什么用?心肠这么歹毒,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元肃对这种没完没了的针对感到很厌烦,遂不悦地说了一句,“母亲,如今她是我的夫人,您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与她和平共处吗?” 元老夫人眉目一瞪,“怎么和平共处?是我没跟她和平共处吗?怎地?我现在说她一两句都不行了?说她歹毒你跟我急?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元肃烦恼地道:“您别总是把歹毒歹毒的挂在嘴边行吗?她怎么歹毒了?再不济,总比清河好吧?” 元老夫人听得这话,蹭蹭蹭地冲过来,指着元肃的鼻子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拿她跟清河比?她凭什么跟清河比?你竟然还说她不如清河,元肃啊元肃,清河才死了多久你就这样说她?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老将军坐在旁边,淡淡地道:“清河眼睛瞎了!” 老将军说话简洁,但是总是能一言戳中重点,元老夫人听了这话,道:“没错,清河就是瞎眼了,枉她以前还为你……” 元老夫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元肃便一下子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们是不是想说我有今日都是靠她?如果没有她清河郡主,我元肃是不是一事无成?外人这样说我,你们也这样看我?” 两位老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由得怔住了,随即元老夫人反应过来,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还有伤在身呢,赶紧躺着啊。” “你们出去吧,我想好好休息。”元肃满腔的怒火没地方发泄,去也知道不能冲父母发。 元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清河一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这个家,不是以前的家,儿子不是以前的儿子,孙子不是以前的孙子了。” 她的语气中夹着莫大的悲伤,招招手,对老将军道:“走吧。” 老将军扶着她,“走吧,堵心。” 两人走后,元肃一拳打在床上,咬牙切齿地道:“清河啊清河,你虽然死了,可你还是没有放过我。” 且说李湘语与婵娟出了府之后,便直奔护国寺。 “寺里的香贵,我们先买好,免得让寺庙平白无故赚我们一笔。”李湘语道。 “是!”婵娟素知她小家子气,抠门,便下了马车先买好香和敬佛的贡品。 买好东西之后,上了马车,车把式驱车而去,直出城门。 到护国寺的时候,刚好是中午用膳时分,没有太多善信。 李湘语跪在佛前,双手合十,“信女李湘语,虽出身大户,却自幼孤苦,与家族离散,求佛祖保佑信女早日认祖归宗,若能得偿所愿,信女定必前来还愿。” 说完之后,她便站了起来,婵娟一怔,道:“夫人不求元府家宅平安?” 李湘语笑笑,“差点忘记了。”说完,又跪下磕头祈求家宅平安,祈求元肃前程似锦。 两人上完香出来,有沙弥抱着功德箱走过来,李湘语急忙拉着婵娟走,并且厌恶地道:“这佛门什么时候变得像乞丐帮一样?净跟人乞讨。”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冷不防撞上了一个,撞得她退后踉跄了两步,几乎站不稳。 第101章 遇见李富贵 她正要出言怒骂,却触及那人的面容,不禁惊叫一声,“舅舅?” 那人也正在骂骂咧咧,听得李湘语喊了一声舅舅,他诧异地定睛细看,不由得大喜,“湘语,真的是你?” 此人正是李湘语的舅舅李富贵。 “是我,是我。”李湘语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刚在佛前许下愿望,便立刻见到舅舅,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认祖归宗有望了? 两人急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李湘语激动地道:“舅舅,我找了你很久了。” 李富贵道:“我知道,你夫君都跟我说了。”他看着李湘语,赞赏地道:“湘语,想不到你这么出息,竟然嫁给了当朝大将军为妻,你娘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湘语诧异地道:“什么?你见过我夫君元肃?” “见过啊,就是他带我来京城的,他没跟你说吗?”李富贵一怔,“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当时我说要见你,他说你病了不宜见风,安排我在你们元家的别院居住,说等你好了马上领你来见我。” 李湘语勉强一笑,“我前阵子确实是病了,不过如今已经痊愈了,所以便来报答神恩,舅舅你怎么也来这里?” 李富贵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我就是闷得很,出来走走,没想到碰到你,看来是佛祖的安排啊。” 其实,他是早几日认识了一个寡妇,那寡妇长得甚是风流,昨日那寡妇约她今日在这里相见,只是他来到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寡妇,倒是叫他遇上了湘语。 他自然不知道那寡妇是楚瑾瑜安排出现在他身边的,为的就是引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与李湘语巧遇。 “是啊,是佛祖的安排。”李湘语心中却是十分生气,她没想过元肃会欺骗她,前几日还跟她说广布人手去找,却想不到人早就找到,却被他藏在别院内,他是什么居心?莫非他说要帮她认祖归宗只是哄哄她的? 她试探地问:“元肃可曾领你去见过高家的人?” 李富贵摇头,“还没呢,我都催促了他好几次,但是他说先跟高家的人说说,可这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其实这个事情没必要费劲,你父亲肯定得认你的,他可喜欢你母亲了。” “会不会是高侯爷不愿意承认我?”李湘语担忧地道。 “这怎么可能?老人家哪里有让自己的子孙流落在外的道理?谁不喜欢多子多孙,多福多寿?如果被人知道他任由高家的孙女在外漂泊而拒绝承认,他的老脸往哪里搁啊?” 婵娟也在旁边说:“是啊,舅老爷说得有道理,这寻常人家也好,高门大户也好,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的,再说,高家在京中地位赫然,更是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传出去就是辱了高侯爷的面子。” 李湘语想了一下,“舅舅,您先回别院里等着,我回去跟元肃商量一下。” “也好。”李富贵急欲要见到那寡妇,也不留李湘语了,让她赶紧回去与元肃商量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湘语给了一些银子他,便回了城。 在马车上的时候,她百思不得其解,问婵娟,“你说,将军为何要瞒着我?分明都找到舅舅了,却哄我说没找到。” 婵娟犹豫了一下,“这,将军大概是有难言之隐吧?” “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有舅舅出面作证,高家的人是绝不会不承认我的,他难道不希望我回家吗?” 婵娟安慰道:“不会的,将军这么疼爱夫人,怎么会不喜欢夫人认祖归宗呢?夫人别乱想了。” 李湘语哼了一声,“不是我乱想,而是他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想啊,他是怕我认回高家之后,有娘家撑腰,不是之前那个事事都要听从他的孤女了。” 婵娟笑了,“夫人说的什么话呢?将军那么宠爱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婵娟。”李湘语叹息一声,怨怼地道:“想不到我一门心思去爱他,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却这样对我。” 婵娟想了一下,建议道:“或许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多,所以,将军没有跟您说,不如这样,夫人回府之后,不要说见过舅老爷,您只问问将军,看他找到舅老爷没有,听听他怎么说,或许他马上就跟您坦白了呢?” 李湘语想想也是,且先听他怎么说。 回到府中,李湘语本想等到晚上的时候才问的,但是事儿藏在心中怎么都不踏实,便愁眉苦脸地道:“今日我求菩萨让我早日找到舅舅,可以尽早认祖归宗,希望菩萨显灵吧,否则我真是愧对娘亲在天之灵。” 元肃听得此言,颇有些不自然地道:“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不要担心了。” 李湘语听他这样说,心中失望得很,她抬起头问:“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广布人手去找了吗?可有消息回来?” 元肃摇摇头,“还没呢,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他伸手拉着她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你放心,不管多艰难,我也一定会让你回到高家的。” 李湘语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是吗?你会这样做?” “那当然,”元肃想起今日父母发难,便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地修补与母亲的关系,否则这长期家务宁日,我也没心思去做其他事情,不是吗?” 李湘语冷笑一声,眸色陡寒,“元肃啊元肃,我永远是一个孤女对你而言是不是更有利?这样我就必须得讨好你的父母,在他们的嚣张气焰下小心翼翼地度日,是不是?” 元肃一怔,“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不也是为这个家好吗?” 李湘语恨道:“为这个家好?是的,你是为这个家好,可是,这个家有我的份吗?在你父母眼中,我配不上你,我远不如清河好,我只是个外人,因为,我出身孤苦,他们瞧不起我,觉得我只能是一个奴婢,没资格做元家的主母。” 元肃今日受了父母的气,如今李湘语回来又无故发难,不由得厌烦地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想?我如何对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为了你……” 他生气地别过脸,“随便你怎么认为吧,既然你无视我的付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102章 粉饰太平 李湘语冷笑一声,“你的付出?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元肃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你遇到谁,但是如果遇到某个人导致你回来跟我吵闹,你让我很失望。” 李湘语怒道:“失望?是我对你失望,我一直问你,找到我舅舅没有,你都说没有,但是,我今天在寺里见到了他,他跟我说,你早就找到了他,一直安排在哎别院住,你没告诉我,也没带他去高家,元肃,你可真是为我认祖归宗的事情费尽了心思。” 元肃脸色变了变,“你见到他了?” 李湘语伤心地道:“如果不是我今天见到他,你还要瞒我多久?元肃,你到底对我有没有过真心?你如果真的爱我,你应该知道我多在乎这件事情。” 元肃声音软了下来,把她拉到身前,“不是我要瞒着你,其实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去过高家了,跟你父亲也说起了此事,但是,高家的人无人愿意接受此事,他们不愿意承认你,所以我才瞒着你,怕你知道后伤心。” 李湘语哪里肯信?流着泪说:“你不必再找借口,你分明就是不想我认回高家,在你心里,我最好一直都是这样孤女的身份,那样便可任由你欺负了,是不是?” 元肃见她落泪,大为心疼,连忙道:“你快别这样说了,我怎么会欺负你?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一直不都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吗?从不惹你伤心难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办妥的,你给我些时日。” 李湘语冷冷地道:“不需要你帮我,我自会带着舅舅去高家。” “不,”元肃听得此言,顿时着急起来,“你别去,高家的人可不好应付,你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李湘语冷笑一声,“别说得事事都为我着想似的,你是什么心思我明白得很,你就好好养伤吧。” 元肃伸手拉着她,恳求道:“不是,湘语,你听我说,我是真为你着想的,高家那边我探听过口风,你父亲倒是好对付,就是你祖父是个十分顽固的人,不好说服,我前阵子没有说破的是,我讨好宁家,不是为了掩饰什么,也不是为了让他们继续关照我这个所谓的女婿,只是希望他们能体恤你,在高侯爷面前为你说话,好让你认祖归宗,这事情我一直在安排,只是需要时间,相信我,好吗?” 他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再看他一脸着急担心的模样,李湘语的心也软了下来,“你真这样想?” 元肃听她语气软了下来,心中略安,道:“你的事情我怎么会不上心呢?你能回到高家我也为你高兴,至少,你有一个良好的出身,日后出去,也不怕那些皇亲贵族官家夫人说你闲话。这对我来说也是有益处的,难道你以为我愿意被人说我的夫人是一个孤女出身的吗?” 李湘语嗔怒地横了他一眼,“怎地?如果我真的是孤女出身,而非高家的孙女,你是不是该嫌弃我了?” 元肃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温柔地道:“不,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我都不会嫌弃你,只要你一直待我如昔,那我便是你一辈子的奴隶,供你差使。” 李湘语扑哧一声笑了,戳着他的脑门娇嗔道:“谁要你做奴隶了?只要你好好对我,今生今世不变,我便心满意足了。” “那是一定的,我发誓,我元肃此生绝不辜负你,若违此誓,就让我身首异处。”他举起手发誓,宠溺地看着李湘语。 “你说的,到时候你若是变心,上天不惩罚你,我也必定要你身败名裂。”她哼了一声道。 “不敢不敢!”元肃笑嘻嘻地抱着她,看着她含娇带嗔的眼角,心底忽地怔忡,心头,一张明眸皓齿的脸跳了出来,这般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与李湘语温存的时候脑子里想起清河,上次,他抱着李湘语说今生诺言的时候,清河也在他脑子里出现过,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 “怎么了?”李湘语发现他不自在的神色,问道。 元肃甩了一下脑袋,笑笑,“没事,就是在想该如何说服高侯爷。” 李湘语其实并不太认为高家会不承认她,所以满不在乎地道:“事实摆在眼前,我确实是高家的血脉,容不得他不承认。” 她笑了一下,“高侯爷乃是军候,虽没被封为郡王,但是,据我所知,高家的女儿孙女都被封为县主或者乡君,我若是认祖归宗,就算再不济,也该封个乡君的。” 大梁王朝,亲王与郡王的嫡女则被封为郡主,庶女被封为县主,嫡孙女封县君,庶出的封乡君。除此之外,有爵位的军候子女也可被破格封赏,高侯爷的两个嫡出孙女,便被封为县君,其余庶出的三人,被封为乡君,可见高家是深得皇帝的重用。 而清河祖父是宁国候,父亲因战功显赫没有世袭父亲的封号,而是被皇上破格封为宁郡王,所以,清河的封号便是郡主。 元肃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县君乡君的他也不稀罕,有的话最好,没有的话也无所谓,但前提是要高家承认她。 “等我好一些,我去一趟宁郡王府,希望他们看在清河的面子上,为你奔走一下,毕竟,他们都知道清河生前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的。”元肃说着这话的时候,心底闪过一丝异样,他一直都不敢回想清河死前的模样,甚至他一直都跟自己说,清河是暴病而死的。谎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但是,此刻他张嘴便把清河的名字说了出来,才忽然惊觉,清河死了,死在他和李湘语的手中。 心底有些颤抖,有些惊惧,他努力去掩饰这种情绪,但是,压不住心底不断扩大的不安感。 李湘语淡淡地道:“是的,她一向粉饰太平,好人都是她做的,所以外人看来,她对我极好,却不知道,背地里把我当奴婢般使唤。” 她伸手拢了一下发髻,口气淡漠地道:“我不需要宁郡王家的人帮忙,总有办法的的。” “你要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元肃警告道。 李湘语点头,“我都听你的,你快点养好伤,如今和亲的人选又重新定了,希望早日落实送亲大使,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你就好。” “嗯,我受伤的事情,宁郡王已经代我上禀了皇上,皇上应该会另选人的。”他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还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好地给母亲赔罪道歉,以后和她好好相处?” 第103章 召煊儿入宫 李湘语陡然抽回手,冷冷地道:“如果是这件事情,你不必和我说,能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互相不强求。” 说完,她揉了一下眉心,“你先休息,我去沐浴,出去一趟,一身的汗。” 说完,撂下无奈的元肃便出去了。 虽然元肃有元肃的打算,但是李湘语却有李湘语的想法,虽然元肃解释清楚了他隐瞒她的用意,但是她却觉得并非如此,高家的人不可能不承认她,尤其,有人证在的情况下。 她知道不能靠元肃去为她奔走了,她打算自己带着李富贵去高家,把事情说清楚,她相信,只要找到父亲,说出当年的事情,父亲便一定会承认她。就算最后祖父有些不高兴,可她已经这么大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最后也肯定只能承认。 但是,这个决定,她没有告知元肃,而是打算自己偷偷地进行。 这****又偷偷地出门一趟去见李富贵,跟李富贵说了自己的决定,李富贵表示赞成,李富贵穷了一辈子,一直都盼着出人头地,只是他也知道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了,如今湘语嫁给了元大将军,成为元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如果再认回高家,那荣华富贵便是指日可待,所以,他显得比李湘语还要心急。 而恰逢戚贵妃之子七皇子生辰,七皇子和六皇子相差不过两月,六皇子的生辰是在无声无息中度过的,没母妃在的孩子总归是吃亏些。 戚贵妃要为七皇子举办了一个宴会,也没怎么邀请宾客,只是请了二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带着年纪相仿的儿子入宫吃茶看戏。 戚贵妃没打算铺张的,因宫中事多,加上南方水灾,鲜卑战事,北漠和亲,种种事情加起来,若再铺张浪费,皇帝定必会不悦。 所以,戚贵妃便搞了这么一个茶会,请了命妇们入宫相聚。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则是那****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看见七皇子,想起了清河郡主的儿子元煊,无意中说了一句,“那孩子没了娘亲,着实可怜,想当初清河也是在哀家膝下长大的,清河走了,若是这孩子能入宫陪陪哀家就好。” 戚贵妃当时建议皇太后下旨让元煊入宫,只是皇太后却摆摆手,“这怎么能够?人家祖父祖母在堂,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定是金疙瘩般捧着,哀家若下这道旨意,未免不近人情。” 只是,她说完之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哀家确实也希望他入宫来。” 戚贵妃听了此言,心中便有数了。 所以,这一次,她也下了帖子给李湘语,让她带着元煊入宫。 李湘语对于戚贵妃的邀请显得特别的激动,她觉得,受到贵妃的邀请,便等同对她身份的认可。 七皇子生辰这日,她一大早便起来装扮,一身云锦锻青色底绣海棠百褶裙,缎面镶珍珠高低绣花鞋,凌云髻上插着百宝如意簪子,螺纹金镶翡翠链子环额,以红珊瑚点缀,脖子上带着颗颗硕大圆润的东海珍珠项链,这一身的装扮,富贵是富贵了,但是却总让人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她自己觉得很满意,带着婵娟与煊儿出门了。 煊儿对于要入宫显得有些紧张,一直依偎在李湘语怀中。 李湘语在上了马车之后,便推开了他,冷冷地道:“自己坐着,腰断了吗?总是往我这边靠。” 煊儿缩缩脖子,憨憨地看着她笑着。 “真是个傻子,”李湘语在他脸上掐了一下,狠狠地道:“也幸亏你傻了,否则的话,你就和你娘亲在泉下相见了。” 煊儿仿佛听不懂般,依旧傻笑着看着她。 李湘语用力地掐了他的手臂一下,“滚远点,不许看着我。” 那眼睛清澈透明,像极了他那死去的娘亲,李湘语每一次触及他的眼睛,就觉得心头莫名地不安。 说是茶会,但是也准备了很多御厨房专门做的小食供诸位宾客享用,因今日以小孩子为主,所以,御膳房别出心裁地弄了许多精美的糕点,孩子们看见,自然十分喜爱。 只是这些出身高门大户的孩子,自小受到家规约束,讲求礼仪,纵然见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也不敢大快朵颐,只是拘谨地站在一旁,等着宫人为自己张罗。 除了煊儿。 作为一名傻子,他也不算太失礼,婵娟给他弄了一盘糕点,他一声不响地就坐下来猛吃,像是许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戚贵妃见状,走了过来,“这不是元煊吗?这孩子,胃口真好。” 李湘语只道元煊失礼了,连忙赔罪,“贵妃娘娘恕罪,这孩子贪吃,太失礼了了,妾身回府之后,会好好地教育他的。” 说着,便伸手拉元煊起来。 元煊却不依,挣开李湘语的手要坐回去吃,小脸蛋还十分执拗。 戚贵妃笑了,“他喜欢吃便让他吃,小孩子嘛,除了玩就该吃的。” “只是失礼了。”李湘语心中很生气,今天入宫,她本是要认识一下这些命妇的,却想不到元煊这般失礼,倒是害她叫人笑话了。 “不,不可过多地扼杀孩子的天性。”戚贵妃伸手招呼七皇子过来,“皇儿,过来。” 七皇子蹭蹭地走过来,“母妃,什么事啊?” 七皇子今年虽然才七岁,但是可见其轮廓俊美,酷像皇帝,而脸上竟然褪尽了幼稚之色,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有瞬间的错觉,这是一个大人该有的表情。 戚贵妃笑着问道:“煊儿入宫了,你不跟他玩玩?往日你便最喜欢跟他玩的。” 七皇子笑道:“只是他现在却不爱亲近儿臣了,刚才跟他打招呼,他都不搭理儿臣。” “那是久没入宫,生疏了,你去问问他,要不要留在宫中住几日,陪陪你啊?”戚贵妃问道。 李湘语一怔,“这,贵妃娘娘,这孩子闹腾,不能打扰了您。” “有什么打扰的,”戚贵妃挽住她的手臂,一副亲近的和善面容让李湘语顿感受宠若惊,“咱那边走走去,让孩子们玩玩。” “是!”李湘语恭谨地道,见众人看着她,不由得脸上多了一份傲然,能得贵妃娘娘如此看重,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 第104章 李湘语的肤浅 戚贵妃叹叹气,“实不相瞒啊,这一次以皇儿的生辰的名誉召集诸位小世子小公子入宫相聚,其实是皇上有心为皇儿找一个陪读,皇儿生性顽劣,不爱读书,只爱骑射习武,这让皇上很是担忧,所以便想挑选一个沉静点的男孩子与陪伴他,只是本宫看了一通下来,这沉静的人是有了,却多半是被教育得失去了孩儿的本性。” 李湘语没办法说话,戚贵妃说的这些,她并不懂得,养育孩儿的经验,她一点都没有。 所以,只讪讪地说一些场面话:“贵妃娘娘不必担心,七皇子聪明伶俐,日后必成大器。” 戚贵妃笑笑,“成不成大器都不打紧,身为皇室子弟,他有他的命运,只是……哎,说这些怕闷着你了,不说,不说。” 李湘语连忙道:“不,不会闷着妾身,妾身能与贵妃说说话,是妾身的荣幸。” 戚贵妃拉着她在亭子里坐下,沉思了一下,道:“其实,本宫与你单独说话,是有个不情之请的。” “贵妃娘娘请说,妾身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搪。”李湘语连忙道。 戚贵妃笑道:“你果然通情达理,比起清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句话说的李湘语心花怒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哪里?贵妃娘娘过奖了。” 戚贵妃拍拍她的手背,“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今日入宫的那些孩儿,都合适,只是,送自家的孩儿入宫陪读,是多少大臣官宦人家奢求的事情?毕竟,这孩子在宫中陪伴皇子,皇上也定必会多念点情分,在朝堂之上多看几眼,只是,这样一来便夹了私心,本宫只想有个人好好地陪伴皇儿,不想牵涉太多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本宫计较了一下,觉得煊儿便十分合适。” 李湘语一怔,“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煊儿入宫陪伴七皇子?” 戚贵妃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夫人不愿意?” 李湘语连忙摇头,“不,怎么会不愿意?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 李湘语确实不愿意看见元煊,尤其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让她想起清河郡主,而且,也会不断提醒她元煊是元肃与清河所生的孩子,这就像一根刺,在她心底怎么也没办法拔去。 她之前就想过送元煊到别院去住,只是想着元肃父母必定不同意,如今戚贵妃说让他入宫,其实是最好不过的,至少,正如戚贵妃所言,皇上也会因此而对元肃多看几眼。只是,他担心宫中有御医,若戚贵妃令御医为他诊治,一旦治好,便后患无穷了。 戚贵妃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湘语犹豫了片刻,“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煊儿如今不像往日,痴痴傻傻的,怕惹七皇子讨厌。” 戚贵妃笑了,“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这不碍事的,痴傻总比心机深沉好,至少,刚才本宫见他虽说傻乎乎的,却没有丢失孩子的天性,这点本宫是最喜欢,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单纯无忧,多好啊。” 李湘语听了这话,用心想了一下,便听出了戚贵妃的弦外之音,如果要找陪读,自然是找个心思单纯的,那样便没算计。 戚贵妃继续道:“本宫也知道你的担忧,这样吧,你先留他在宫中住两日,看他习惯不习惯,如果不习惯呢,本宫马上命人送他出宫,怎么样?” 李湘语道:“承蒙贵妃娘娘看得起,这也是他的福气,那好,既然如此,便留他在宫中住两日,如果确实闹腾妨碍了七皇子的学业,妾身便来接走他。” 戚贵妃欢喜地道:“本宫就知道你通情达理,放心,你对本宫的一片心本宫记住了,日后有什么需要本宫的,只管说一声。” 李湘语听得此言,顿时满心欢喜,连忙道谢:“妾身先谢谢贵妃娘娘。” 戚贵妃脸上含着微笑,眼神自满。 就这样,宴会散了之后元煊被留在了宫中。 临走的时候,李湘语对戚贵妃说:“这孩子摔伤之后,一直很抗拒看大夫,许是苦药喝多了,怕了,所以,如果没什么事,贵妃娘娘就不要宣御医为他诊治了。” 回到赋神宫,沧月不解地问道:“这李湘语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啊?” 戚贵妃哼了一声,“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家子得很,心思也不难猜,元煊是清河郡主生的孩子,是嫡出长子,若一直痴呆,日后便无法世袭家族封号,那样,她日后所生的孩子便会成为将军府的主子。” 沧月笑了,“她也不必说出口啊,说出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了?” “她就是个肤浅得很的人,本宫其实最看不起这种人。”戚贵妃哼了一声。 “自然,她出身寒门,到底是比不上清河郡主的。”沧月道。 戚贵妃道:“自然是比不得的,本宫虽然与清河郡主没什么往来,但是她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想不到她临死前,竟做这样的安排,愚蠢之极啊。”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许是清河郡主临终前病得迷迷糊糊,怕自己的孩子无人照顾,加上李湘语那时候定是擅长做戏,所以清河郡主便这样托付了。” “或许吧。”戚贵妃对清河郡主的事情没兴趣,“你准备一下,我带元煊到皇太后那边去。” 皇太后见戚贵妃带着元煊进来,当下大悦,赞赏地对戚贵妃道:“哀家素知你是个能干的人,又善解人意,你的心思,哀家记住了。” 戚贵妃笑道:“只要老祖宗高兴就好。” 皇太后嗯了一声,拉住元煊的手,又问戚贵妃,“元家那边怎么说?” “老祖宗放心,入宫陪读,这是无上的荣耀,又不是说不能回去,只要想见,随时都可以送出宫的,元家不会有意见,还求不得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皇太后点点头,舒了一口气,又仿佛漫不经心地道:“那李湘语都跟你说了什么?” 戚贵妃不知道她问来何用,但是也照直说了,连她最后交代的那句话也一并告知了皇太后。 是非当人情,这是后宫乃至所有女子都十分擅长的技能。 皇太后听了她说的话,也没说什么,甚至,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令她下去。 第105章 神奇的林海海 清河得知元煊被接进了宫中,不由得大为放心。 没了后顾之忧,行事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元煊便住在皇太后宫中,陪伴皇太后。皇太后请了御医为他诊治,但是,御医说他外伤已经好了,至于神智痴傻,大概是跟受了打击有关,这是心理问题,需要慢慢调养。 皇太后私下问了元煊,李湘语对他如何,但是元煊痴痴傻傻,似乎听不懂她在问什么,只顾着吃没顾得上回答,偶尔冲皇太后露出一个稚气的笑。 皇太后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不再问了,安心抚养着他,等到清河“治愈”出来再算。 楚瑾瑜这日带着雪山人入宫为皇后治病,刚好,皇帝也在。 雪山人在为皇后诊治完毕之后,开了药方便打算出宫去,楚瑾瑜却说了一句,“不忙,雪山前辈,听闻皇太后身体也有些不适,之前脸上出过痘子,因懿礼公主得了痘症,怕痘症传染,雪山前辈不如移步去为皇太后诊治一下吧。” 雪山人听得是痘症,微微一笑,“痘症也不能治愈的,只是得花费一段日子。” 皇帝听得此言,不由得微微一怔,“痘症也能治愈?” 雪山人道:“世间的疑难杂症,有什么是不能治愈的?不外乎是身体的毛病,身体的毛病对症下药便可以,倒是心理上的疾病比较难治。” 皇后听得此言,大为欢喜,“神医,如果你真有治愈痘症的本事,那赶紧去为懿礼公主治疗啊。” 皇帝却是不信的,“这痘症几乎可以说是绝症,怎可能治愈的?” 雪山人笑笑,“皇上,书中记载,这痘症也有被治愈的例子。” “不过是记载,并无人亲眼看见,朕不相信。”皇帝道,他的御医,几乎是世间医术最精湛的人,他们都治不好懿礼,一个乡间大夫,怎可能治愈? 虽然雪山人以神医著称,但是,皇帝高居庙堂,还是不信他的医术比御医更精湛,只是既然是楚瑾瑜举荐入宫的,加上他的母妃又是皇后的妹妹,便让他胡闹一下。 可以说,皇帝不相信雪山人,是因为不相信楚瑾瑜,这么一个纨绔皇室子弟,能认识什么真正有才能的人? 雪山人脸上依旧维持着微笑,“以草民的能力,治愈痘症不是问题,但是,痘症痊愈之后,脸上会留下疤痕,草民却没办法去除,若是草民的师父,可使痘症痊愈后,疤痕悉数除掉。” 皇后闻言大喜,“神医啊,赶紧请你的师父入宫,为公主治病啊。” 雪山人看着皇帝,“皇上,草民并非妄言,若皇上恩准,草民可即刻修书让师父入京。” “你的师父,是何方人士?”雪山人问道。 “大兴,林海海!”雪山人道。 皇帝闻言,神色一惊,“什么?大兴的林海海?” 随即他冷笑,“绝无可能,绝无可能,林海海不可能还活着。” 这也太能扯了,林海海如果还或者,起码超过一百五十岁,他便未曾见过活得这么长寿的人。 “师父还活着,而且,身体还很健康。”雪山人笑笑,“不过,草民知道皇上未必相信,也罢,师父也未必愿意入京。” 皇帝有心戳穿此人,便冷冷地道:“你只管修书让她来,朕久闻其名,若真有机会相见,定必感激神医。” 林海海,在神州七国,是响当当的人物。 她原先是大兴的六王爷杨涵伦的王妃,后来不知道怎地,被杨涵伦休掉之后,被封为御医,后更嫁给了大兴的皇帝杨绍伦,成为一代皇后。 她在大兴王朝开设临海医院,之后,在大兴的州县也开设医院,被奉为一代医圣。 而传说中,她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许多人亲眼看见她救治死了的人,那些人活过来之后,也十分健康,还活了很久。这些,在大兴杂录中有记载。 这般响当当传奇般的人物,若活到现在,应该有一百五十多岁,就算真的没死,已经是耋耄老人,怎还能千里迢迢入京? 雪山人道:“皇上既然恩准,那草民便修书给恩师,刚好,恩师如今在大梁国阴山一带行医,来此也不过数日。” 皇帝听到这话,更是觉得好笑,那林海海是什么人物?就算真的活着,也不会四处行医,但凡有点本事的,都必定是安坐家中,等候人家抬着银子上门恳求。 “那敢情好,若真的请到林大夫到宫中,朕必定是要拜见的。”皇帝冷哼道。 然而,过了数日,楚瑾瑜果真领着林海海入宫了,而让人震惊的是,这林海海竟然是个二十多岁左右的女子,并非是耄耋老人。 喜公公回禀皇帝的时候,皇帝怒斥了一句,“胡闹,真是胡闹!朕就说了,这楚瑾瑜能认识什么贤才之人?” 喜公公安慰道:“皇上息怒,一切便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息怒息怒啊。” “罢了,眼不见为净,让他瞎闹完毕赶紧出宫去,那些所谓的神医,通通赶走。”皇帝厌恶地挥手。 “是,是,奴才马上就去。”喜公公见龙颜大怒,不由得埋怨,这五皇子行事怎么还是这样啊?你要冒充,找个老点的行不行?这林海海都一百多岁了,你找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入宫,是个人都知道你造假了。 然而,喜公公刚走到门口,便见楚瑾瑜兴致勃勃地领着一名妙龄女子进来,那女子着青色衣裳,头发随随便便地挽在脑后,没有梳髻,身上也无一点的装饰,就是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极好的料子,只是寻常的花梨木珠子。 “喜公公,林大夫想求见皇上。”楚瑾瑜一见喜公公便连忙道。 喜公公哎了一声,拉着楚瑾瑜到一边,“五皇子啊,不是咱家要说您,这事儿您就别折腾了,领着您的人出宫去吧。” 楚瑾瑜不明白地道:“喜公公,这林大夫是皇上下旨说要传入宫的啊?怎地是折腾呢?” 喜公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皇上是要见林大夫,但是,他要见的是真的林大夫,而不是您随随便便找个人冒充的。” “这不是冒充的啊,这就是林海海林大夫呢。”楚瑾瑜道。 喜公公的脸拉得老长,“这林大夫今年几岁了?” “一百五十八岁。”楚瑾瑜回答说。 “那你看这姑娘……”喜公公回头,却不见了刚才站在身后的青衣姑娘,“咦?人呢?刚不是站这里的吗?” 楚瑾瑜好心地道:“公公与小王说话的时候,她便进去了。” 喜公公一惊,“这怎得了?皇上必定是龙颜大怒的。”说完,连忙转身便进了内殿。 第106章 皇帝的怀疑 那青衣女子确实是进了内殿,她径直走进去,也不行礼,只是微微一笑,“皇上,听说,你要见老身?” 皇帝见无故进来一个青衣女子,既不躬身也不行礼,还自称老身,便想到是楚瑾瑜带来的那人,不由得蹙眉,厉声喊道:“老东西,你如今办差愈发办得好了,什么人都敢往朕宫里领。” 喜公公刚冲进来,听得此言,连忙请罪,“皇上恕罪,是老奴一时不察让她进来了。” 他呵斥青衣女子,“赶紧退出去,莫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那青衣女子神色一怔,看向皇帝,疑惑地问:“我徒弟说你要见老身,不是吗?” 喜公公拉着她的袖子往边上拖,“行了,什么老身不老身的?皇上跟前,不得放肆,出去出去!” 楚瑾瑜也跟着进来了,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道:“皇上,她真的是林大夫,不是冒充的。” 皇帝沉下脸来,“你在外面怎么胡闹,朕不管,但是入得了宫便要遵守规矩,莫要肆意妄为,否则,就算你是南楚的五皇子,朕也一样严惩不贷。” 青衣女子笑了,“原来怀疑老身是冒充的?也不奇怪,不仅仅你一人这样说的。” 皇帝丝毫不相信她,赶苍蝇似的挥手,“马上走!” 林海海笑笑,“好,既然皇帝不想见老身,老身便走吧,只是,刚才老身去见过皇后,她让老身去给懿礼公主看看病,老身答应了,既是答应了,老身便必须要做,等看完病之后,老身会离开的。” 皇帝皱着眉头,没看林海海,而是看着楚瑾瑜,“还有完没完啊?赶紧带着你的人出宫去,懿礼公主在养病,受不起你们这般胡闹折腾。” 林海海听完皇帝的话,淡淡地道:“胡闹不胡闹,以后自会见分晓,只是,一国之君,只以双眼看人,未免叫人失望,在老身看来,圣名也不过是虚传了。” 说完,转身而去。 皇帝听她竟敢辱骂自己圣名虚传,不由得大怒,瞪了楚瑾瑜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办点正经事行不行啊?你姨母病中尚要为你担忧,你良心过得去吗?真不明白你,你娘亲早死,落你一人孤孤单单在外流落了那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比一般的人更胡闹,更混账。” 楚瑾瑜淡淡一笑,“皇上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法子,总之,她就是林海海,用她的话来说,便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说完,竟也不行礼,就这样转身出去了。 皇帝气得发怔,“这没出息的东西,仗着朕是他的姨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刚才他看着那林海海出门,见她脚后跟不沾地,行走不带风,连一丝微尘都没有扬起,从内功修为而言,她非等闲之辈。 “皇上,圣祖曾见过林海海一面,并且记在了札记中,不如取出来看看,是否有她的画像?”喜公公道。 “莫不是连你也相信那年轻女子就是林大夫吧?”皇帝没好气地道。 “皇上,若是真的林大夫,她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若有长驻青春的医术,也不奇怪的。” 皇帝一愣,沉思了一下,“你赶紧去取圣祖的札记来。” 圣祖的札记通共有三十余卷,记载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每一字每一笔都是圣祖亲手所写。 而其中有一本札记,是专门独立出来,以红色字圈住,这本便是记载了他与大兴林海海见面的情形。 皇帝打开札记,里面记载着圣祖见到林海海的那年,林海海八十七岁,从大兴来到大梁,背着一个药箱,身边无侍女跟着,利落清爽,并无佩戴首饰,除了手腕上一串佛珠,便无其他,看过去,竟像个二十一二刚成亲的姑娘,脸上无一丝皱纹,面容饱满,明眸皓齿。 皇帝与喜公公都傻了眼,八十七的老人家,怎么还能像二十一二般圆润饱满? “快看看有没有她的画像?”皇帝回过神来,急忙吩咐。 喜公公应了一声,往后翻了几页,果然见中间一页画着一副女子画像,是丹青素描,不着颜色,一身长衫,利落干净,头发挽起,也是一点首饰也无,只有抬起的手腕上可见一串佛珠。 皇帝许久没做声,直到喜公公收起札记,他才讪讪地道:“或许,是朕错怪了瑾瑜啊。” “那换言之,刚才那位不就是林大夫了?”喜公公道。 皇帝凝重地点头,“许是的。” 皇帝皱起眉头,从先帝的札记中,可见先帝对林海海的敬重,敬重的程度可专门为她开一本札记,林海海在大兴有个外号叫女菩萨,除了说她医术高明之外,还说她有菩萨的心肠。 “摆驾,摆驾!”皇帝连忙道。 “皇上,摆驾哪里呢?”喜公公愁了眉头,这林海海去了哪里?若是去了文康苑,皇上是断不能去的。 “问问她去了哪里?”皇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上了肩舆,侍卫说林大夫往文康苑走了,皇帝犹豫了一下,便又问楚瑾瑜去了哪里,侍卫说楚瑾瑜出宫去了,皇帝便连忙命人摆驾文康苑。 林海海确实是去了文康苑,但是,皇帝到达文康苑的时候,林海海却还没到。 不是迷了路,而是中途遇见了孝如公主。 孝如公主最近就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身边的宫女已经连续好几个遭殃了,这几日光是换人便换了两批,稍有不合,非打即骂,弄得人人都怕了她。 尚贵嫔虽然答应了她会想办法,但是,几天下来,什么办法都没想到,她便着急得很,这日与尚贵嫔顶撞了几句,一人跑了出来,跑得很快,侍卫一时没追上。 侍卫是皇帝专门派下来的,严密监控她,就是怕她在这段时间内胡闹。 她刚跑到御花园附近,便差点与林海海撞上了。 林海海退后一步,瞧了她一眼,便想绕过她而去。 孝如心情正不好,见林海海一身素衣打扮,自己又未曾见过,便料想是刚入宫的宫女,竟一把拽住林海海的袖子,怒道:“好一个贱婢,见了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差点撞了人想就这样走?” 林海海抽回衣袖,淡淡地道:“你走路冒冒失失的,差点撞了我,怎还要我跟你道歉?” 第107章 扛上了 孝如听她竟还敢顶撞,咬了咬牙,这正愁一口气没地方发泄,听得身后侍卫的脚步声响起,便厉声道:“来人啊,把这贱婢给我拿下!” 来的三人正是皇帝派遣过来的侍卫,他们瞧了林海海一眼,没有下手,只是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得罪了公主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侍卫是知道孝如公主暴戾的性情,这样说便已经给林海海求情了,让她跪下来请罪然后想个法子打发她走,这样或许还能免遭一顿毒打。 而今日一早,孝如宫中在凝拂宫为了一点小事而痛打了伺候她的蕊红,蕊红那张姣好的面容顿时肿得跟猪头一样,让一贯铁石心肠的侍卫瞧见了都觉得可怜。 所以,此刻见孝如公主又冲宫女发起脾气,便想出言救救这宫女,毕竟,孝如公主刚才与尚贵嫔吵闹过,心中怒火更炽,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毒招来折磨这宫女的。 谁知道这宫女竟然不领情,瞧了他们一眼,便要继续往前走。 孝如公主大怒,一手便拉住林海海的手臂,另一只手扬起,便要打下去。 然而,耳光声音没有响起,反而是孝如公主跌了出去,屁股着地,疼得她哇哇大叫,“好一个胆大的贱婢,竟敢还手?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赶紧拿下,本宫要剁了她的手!” 侍卫见那宫女竟然如此胆大,连公主都敢推,想救是救不了了,只得上前想要制住林海海,只是还没碰到林海海,林海海却一挥衣袖,冷然道:“放肆,还不退下?” 这声音沉着威严,她方才淡然的面容也笼上了一层寒气,叫人瞧着无端便觉得威慑不已。 三名侍卫一怔,看着林海海,竟谁都没有再出手。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林海海道:“我要去文康苑。” “文康苑?你是文康苑的宫女?”侍卫打量着她,“难怪瞧着有些面生。” 顿了一下,那侍卫忽地惊叫起来:“什么?你是文康苑的?懿礼公主如今便在文康苑养病,你是她身边的宫女?你怎么能出来呢?” 这懿礼公主是患有痘症的人,伺候她的人都不许出来的,而且,听闻伺候懿礼公主的是她身边的侍女小绺,她就是小绺? 孝如公主听闻是在文康苑内伺候的人,想起自己是因为懿礼患了痘症才遭殃要嫁到北漠的,顿时新仇旧恨一起上,她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道:“本宫再说一遍,剁下她的手,否则,本宫便要连你们三人也一同治罪。” 三人是知道她的歹毒手段的,而且如今她是和亲公主,皇上怎么也得容真她,想到这里,三人中便上了一人要擒住林海海,毕竟,对付一个宫女,只用一人便可。 然而,只见林海海手中一扬,白色的粉末在他们面前散开,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剥夺了一般,连站都站不住,噗通一声,便跌倒在地上。 连站在他们身后的孝如,也不能幸免,她身子一软,人便倒了下去。 “来人啊,有刺客!”侍卫发出呼叫声,虽然身子没了力气,所幸,声音还可以发得出。 宫中布防十分严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这一声高喊,顿时便有禁军冲了过来。 禁军见孝如公主和侍卫跌倒在地上,扬声喊了一声:“抓刺客!”然后,一扬手,令人把林海海团团围住。 林海海快速退后几步,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不由得微微皱眉,“慢着,我不是刺客。” “还狡辩?你若不是刺客,怎会伤了孝如公主?”那禁军却不听她辩解,“说,是谁指派你入宫的?你要行刺谁?” 林海海摊手,“是皇后娘娘传召老身……我入宫的,你们可命人去问问。” 那禁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传召你入宫的?那你为何不在皇后宫中,而是一人来了此处?还伤了公主殿下?” “这位公主好生横蛮无礼,她差点撞了我,却硬拉着我不放,胡搅蛮缠,上来就要剁了我的手,此等刁蛮,我不过是出手教训她一下,怎就成了刺客了?” 孝如怒道:“本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再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文康苑的宫人,怎又变成了母后的客人?只是本宫不管你是母后叫来的人,还是谁叫来的人,总之今天就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吵闹之中,有人去禀报了高凌风。 高凌风听闻是孝如公主为难皇后的客人,不由得头疼,这孝如公主是出了名的难缠。 他见到林海海,见她虽装扮简朴,面容却不怒自威,后面背着药箱子,想来是入宫为皇后娘娘诊治的大夫,于是,他上前便拱手道:“这位大夫,您是入宫为皇后娘娘治病的吧?怎走来此处了?” 林海海打量着他,见他着官服,面容俊美说话却是极为客气,她便回答说:“我是要去文康苑的,被她生生拦了路,听你说话知你是讲道理的人,快让这些人退下。” 高凌风听闻她要去文康苑,眸光一闪,“姑娘是大夫?要去文康苑为懿礼公主治病?” “是的!”林海海回答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先陪姑娘过去,等姑娘为懿礼公主看病后,再回来处置这件事情,如何?”高凌风道。 孝如闻言,勃然大怒,“高凌风,你这个狗奴才,你到底是帮谁?她伤了本宫你没见到吗?还不赶紧拿下她?信不信本宫告到父皇那边,治你的罪?” 高凌风回头道:“来人啊,扶公主回去休息,既然这位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客人,自有皇后娘娘做主。” “你不要以为把母后搬出来就没事了……你别走,来人啊,拦下他们二人!” 孝如见高凌风与林海海离去,不由得尖声大叫,只是在场的人却无人敢拦阻,毕竟,高凌风是禁军统领,那姑娘听说又是皇后娘娘的客人,哪里敢留难? 孝如怒道:“还站着做什么啊?还不赶紧扶本宫去文康苑?” 她就不信他一个禁军统领敢与她作对,而且,那懿礼躲在文康苑就行了?被她害得这样惨,便是她死,也不能叫她安宁地死去。 就这样,一前一后,高凌风与孝如都去了文康苑。 而那边厢,皇帝与喜公公也在文康苑了,喜公公问得外面守着的人说,没见到有女大夫来过,皇帝不禁诧异,“莫非生气出宫了?” 喜公公摇头道:“按理说不会,这林大夫是极重承诺的人,她既然答应了医治公主,便一定会治愈才走,许是五皇子生气出宫去,无人带她,迷路了?” 第108章 穿越重生 皇帝刚下令命人去找,一抬头便见高凌风领着林海海过来。 皇帝见了林海海,有些尴尬,他巴巴地来此,自然是要为刚才的无礼赔罪的,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他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虽然对方是大兴的尊圣太皇太后,又是享誉七国的神医女菩萨,可想起方才冒犯之言,他还是有些难堪和不安。 一时间,只站在原地,没上前,也没说话。 林海海已经是人精了,一眼便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也没扯其他的话,只微微笑道:“皇上,你不宜进去,还是回御书房等着吧。” 皇帝见她没说起方才得罪之事,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而打量着林海海,与札记上的画像对比了一下,确实是同一人无疑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颌首,“那一切,便听从林大夫的安排。” 高凌风见皇帝对此女子如此礼待,也松了一口气,那样,孝如公主那边便自有人跟她交代。 果然,孝如公主在侍卫的搀扶下来到,见皇帝在场,这些天的委屈加上今日受到的屈辱顿时爆发,扑了上去,哭道:“父皇,您好狠的心啊!” 皇帝不妨她过来,更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喜公公急忙上前拉开她,劝道:“公主,公主,皇上有正事办呢,有什么事容后再说,好吗?” 孝如公主狠狠地瞪了喜公公一眼,如不是如今没了力气,估计便要出手了,她破口大骂,“滚开,你这老奴才,定是你跟父皇告状,说本宫打你,你这****好歹毒的心肠,本宫今天便要在父皇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喜公公讪讪地站着,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皇帝阴郁的面容。 皇帝还没发话,孝如便瞧见了林海海,顿时指着她怒道:“你在这里便好,父皇,她竟敢辱打当朝公主,您快快治她的罪。” 皇帝怒吼一声,“闭嘴!” 孝如吓了一跳,怔了片刻之后顿时嚎啕大哭,然后不顾公主的身份,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撒泼的孩子一般。 皇帝瞧得头疼,又唯恐林海海笑话,便连忙对林海海说:“林大夫先进去,朕处理一些家事。” 林海海嗯了一声,“虽说是你们的家事,但是她也指控了我,我有必要把事情说个明白。”于是,她便把刚才被孝如公主拦路一事说了出来,语言简洁叙述十分清晰,说完之后,她便进了文康苑内。 皇帝听了,气得嘴唇都发抖,这动不动就撒泼打闹的性子,哪里有半点皇家之风?真是早早打发出去,也省得丢人现眼。 他手指一哆嗦,指着孝如,厉声下令,“来人啊,把公主送回凝拂宫,没有朕的准许,不许她踏出凝拂宫一步。” “是!”禁军得令,即刻上前拖起孝如公主便走,禁军得要多谢林海海出手,让孝如公主没了力气,否则这一路回凝拂宫,不知道要折腾多少事呢。 “父皇,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孝如公主母鸡一般的嗓音在文康苑外响起,歹毒尖酸,“懿礼,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死了也魂魄不宁。” 皇帝听了这些话,气得脸色都白了,“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满口粗鄙,朕之前真是白疼她了,本以为她只是刁钻任性,却想不到如此歹毒横蛮,也好,让她去祸害一下北漠的皇帝吧。” 喜公公担忧地道:“只怕这性子,北漠的皇帝也受不了吧?” 皇帝眼睛一瞪,“这朕便管不了了,他还敢杀了孝如不成?” 喜公公笑笑,“那自然是不会的,杀了孝如公主,便等同向大梁宣战,而且杀公主宣战还会让其他邻国耻笑轻视,还不如不和亲直接挥军南下。” 皇帝嗯了一声,看了高凌风一眼,道:“凌风啊,你在这里守着,林大夫出来的话便请林大夫到御书房去,把肩舆抬过来,免得林大夫步行。”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很纠结的,毕竟,林海海虽然看着像二十多岁的人,可她真实年龄比自己四轮有多,所以,令高凌风抬来肩舆,以示尊重。 高凌风应道:“是!”心底却不禁诧异,这林大夫到底是什么人物?竟连皇上都这般重视。 高凌风是鬼医独孤蓁的弟子,自然知道大兴的传奇人物林海海,这林海海也是医者的典范,在医界地位崇高。 高凌风自然不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女菩萨林海海,自然他也不会想到林海海竟然这么年轻。 他看着文康苑殿门,很想进去看看懿礼公主,心中的猜想一直没有放下,而且,觉得懿礼公主就是清河的念头越来与强烈。 不过,他最终还是克服了进去的冲动,只驻守在门口,指挥手下去准备肩舆。 清河昨夜便得知了消息,说今日有大夫进来为她“治病”。 她本以为来的是雪山人,却想不到是一位年轻姑娘。 那年轻姑娘进门便对小绺道:“丫头,你去泡壶茶来,用我的茶叶。” 她从药箱里取出包茶叶,递给小绺,“这是大兴的云雾茶,洗茶一遍就够。” “是!”小绺不知道眼前此人是谁,只觉得她说话温和却自有一股威严,便急忙顺从她的意思去办。 小绺出去之后,林海海打量着清河,然后,唇瓣微扬,“这具身体还合适吗?” 清河一怔,楚瑾瑜跟此女说过她的事情?这大嘴巴,安排大夫进来就是了,不相干的话说那么多做什么? “楚瑾瑜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林海海招呼她坐下来,仿佛这里她是主人一般,“我很多年前,也曾像你那样。” 清河更是诧异了,“像我一样?” 林海海微笑,“我说你这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啊。” 清河的脑袋炸的一下,意识顿时有些空白,她怔怔地看着林海海,重生一事,楚瑾瑜是知道的,但是穿越,却是个埋藏了许久的秘密,她不曾跟任何人提过。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穿越,她在前前生的时候死了,然后意识醒来的时候,便是清河郡主出生的时候,她是投胎而来的,却带着前前生的记忆,在成长的阶段,她总是会想这个问题,但是知道自己没办法得到答案,慢慢地,便选择忘记,以清河郡主的身份生活在这个朝代,融入这个时空。 第109章 齐大人的计谋 林海海笑笑,“那是没办法深究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咱就坦然面对。”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清河震惊过后,问道。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你穿越过来的那年,是公元几年?” 林海海娴静地看着她,“我不是来为你解惑的,楚瑾瑜让我来,是假借为你治病传授你医术与毒经,或者说,主要是传授你如何用毒解毒,自然,医理也是要懂一些的。” “学毒?”清河道:“楚瑾瑜并没有跟我说过,只说有人来为我治病,我还以为是雪山人前辈。” “嗯,我知道,我弟子雪山去信给我,让我亲自过来,这也是楚瑾瑜的意思,他希望我出面,传授你毒经,后宫诡秘,人心歹毒,下毒更是防不胜防,我知道你前生也曾学过一些,所以传授起来也没那么艰难,估计北漠使者带着孝如离京的时候,你便可以满师出去了。” “他连这个都告知你?”清河有些意外。 “我知道,并非是他告诉我的,只是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管,只管传授你毒经,而且,我与大梁的圣祖曾是旧识,路经此地,也想入宫在他牌位上一炷香。” “什么?”清河大骇,“你与圣祖是旧识?圣祖已经仙逝多年,你……”清河打量着她,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不对,刚才她说她的弟子雪山?雪山人是她的弟子? 天啊,那她到底几岁了? 林海海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她,“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问了,我时间不多,一个星期之内,学会医理,一个星期之后,正式开始服毒。” “服毒?”清河结舌。 “学毒,首要要服毒。”林海海顽皮一笑,竟也不叫人觉得轻浮,甚至有说不出的清丽的魅力。 尚贵嫔这些日子不断为孝如奔走,但是,娘家的态度让她很心淡。最后,她令人传话出去,如果还认她这个女儿,便务必为孝如筹谋,否则,从此恩断义绝。 齐家这些年风生水起,自是有尚贵嫔的一番功劳在,齐大人听了尚贵嫔的这话,纵然不太愿意,也只得为孝如出谋献策。 齐家给北漠的使者祁王爷和镇国王爷送了一大堆的礼物,并且,暗中承诺了一些事情,使得镇国王爷与祁王爷对他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齐大人是大梁的兵部尚书,大梁的将士升降调任,他可以做主。 最重要的是,军士所有的行动,都需要兵部批阅,上奏皇帝,再由皇帝示下,这意味着,兵部虽没有兵权,却可以过问干预军中任何事情。 这样,对北漠的镇国王爷而言,齐大人就是一条十分肥美的鱼儿,只要与大梁的兵部尚书有暗中来往,日后行事便方便很多。 祁王爷也有些心动,虽然他是主和派,但是知道多一点大梁关于调兵遣将的消息也不坏。 “人选呢,就算我们要求,但是你们皇帝不同意也没法子的,当然了,如果你们有法子说服你们皇帝,那本王……本官也没理由反对。”镇国王爷对齐大人说。 “孙大人放心,你们只管向皇上提出,说采月郡主较为合适,皇上那边,便由我们去办。”齐大人道。 “彩玉郡主的父亲,是不是淮南王?此人可不好对付。”秦舟将军在旁边淡淡地提醒,“我建议你们另选一人。” 齐大人摇头,“不,原先就有消息传出来,说采月郡主要和亲的,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淮南王封疆淮南,却一直滞留京城,唯有他与皇上反目,他才会退回淮南,这样,对你们北漠而言,也少了一份威胁,因为,淮南王一直都建议对北漠用兵。” 镇国王爷很是赞成,“我方明日便会向你们皇帝提出,余下的事情,我们便不管了。” “祁王爷,孙大人,秦将军,你们大可放心,此事,下官还是很有把握的。” 齐大人离开使馆后回到府中,与夫人说起此事。 齐夫人摇头道:“淮南王可不好对付,而且,之前淮南王入宫闹了一次,就算北漠的使者跟皇上提出,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齐大人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皇上自然是不会同意的,这也是我为何选择采月郡主的原因,若是其他郡主,或许皇上考虑考虑便准了,但是,这势必要引发一场风波,皇上怎会愿意为了孝如得罪了所有的王爷?必定是早早送孝如离京北去,以绝后患,反而于我们不利。” “那你既然知道皇上会反对,为何还要让北漠的祁王爷去提换人一事?这不是白费劲吗?”齐夫人问道。 齐大人闭口不宣,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容,他只需要皇帝知道北漠是不反对就可以了。 齐夫人知道他行事极为稳妥,叹息了一声,“只希望,到时候不要把我们齐家牵扯进去就好,为了孝如,落个什么罪名可就真的不值当了。我们齐家的荣耀,是几代人浴血奋战换回来的,若毁在我们手中,日后死落黄泉,只怕也无颜面对祖先了。” “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放心吧,牵扯不了我们齐家,我们会置身事外的。”齐大人保证道。 齐大人翌日一早,便入宫去见贵嫔。 把计划说了一遍,贵嫔听得计划,大为欢喜,只是,却未免有些担忧,毕竟,这计划有一定的风险。 “你确定采月郡主会主动提出?”尚贵嫔问道。 齐大人微笑,“一定会,她是个很孝顺的孩子,而且,十分疼爱他那瘸子兄长。” “只是,这冰莲花哪里可找到?如果没有治好淮南王世子,只怕采月郡主反口。” 齐大人轻笑出声,“这你就放心好了,冰莲花京中便有一朵。” “什么?京中就有?”尚贵嫔一怔,“在哪里?” “在雪山人手中,这个秘密并非很多人知道,为父也是从孙太傅口中偶然知道。” “雪山人?不是楚瑾瑜之前带过他入宫为皇后治病吗?此人有神医的称号,如果我们能请他出面医治淮南王世子,那就太好了。” “为父会从楚瑾瑜入手,此人好收买,你尽管放心,让孝如稍安勿躁,最近最好不好惹事,否则,为父也救不了她。”齐大人警告道。 “父亲放心,我会看好她的。”尚贵嫔连忙道。 第110章 北漠的要求 齐大人是个坐言起行的人,离开皇宫之后,翌日便立刻去找楚瑾瑜。 说明来意之后,楚瑾瑜皱着眉头道:“大人来迟了,雪山人已经离开了京城,若是早两日来,他还在的。” 齐大人神色一变,“离开了京城?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瑾瑜一脸遗憾地道:“就是昨天早上走的,不知道齐大人找雪山人是为何人治病?。” 齐大人失望地看着楚瑾瑜,想不到雪山人竟然离开了京城,但是不对啊,这雪山人不是入京为皇后治病的吗?皇后还没完全痊愈,他怎么就走了? 他看了楚瑾瑜一眼,见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却十分淡薄,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道:“实不相瞒,是下官家中的老母亲病了,这御医也来瞧过几次,可病情没什么进展,听闻五皇子与雪山人十分熟稔,便想请五皇子代为举荐,不知道五皇子可清楚雪山人的去向?或者说,能否去信让他回京?” 说着,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叠银票,“一切,就请五皇子费心了。” 楚瑾瑜瞧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银票,看厚度和面额,不下五千两,这齐尚书出手还挺大方啊。 楚瑾瑜不动声色地收下,脸上才露出真诚的微笑,“既然是老人家病了,小王自然是要尽力的,尚书大人请稍候几日,小王去信给雪山人,只是,也有言在先,小王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回来。” 齐大人会心一笑,“下官明白!” 他站起来,拱手道:“那下官便不打扰皇子了,下官静候皇子的消息。” “来人啊,送齐大人!”楚瑾瑜坐在椅子上,淡淡地吩咐一声,并没站起来相送,架子大得很。 “齐大人请!”一名小厮走过来,拱手相请。 齐大人再拱手,然后才转身离去,心中对楚瑾瑜的傲慢不由得有些轻蔑,不过是个落魄皇子,摆什么架子?若不是有皇后娘娘护着你,怎有你现在这般的神气? 与此同时,北漠的祁王爷也入宫求见皇帝。 皇帝听了他的要求,感到愕然,随即反对,“人选已经决定,圣旨也颁了,朕若是朝令夕改,谈何帝王的威信?” 皇帝的反对在祁王爷意料之中,他不无惋惜地道:“听闻采月郡主文采出众,容貌出色,若是我北漠皇帝能娶采月郡主为妻,那是莫大的福气啊。” 皇帝淡淡地道:“孝如公主是朕的掌上明珠,自不必采月郡主差,祁王爷多虑了。” 祁王爷只得道:“小王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祁王爷告退之后,皇帝莫名其妙地对喜公公道:“这人好生奇怪,这公主嫁过去还不如个郡主了?”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这,只怕是北漠那边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 “你是说?”皇帝脸色沉了下去,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孝如这般胡闹刁蛮,坊间定有人传说的,北漠的人许是听了她这般的性子,才进宫要求换人。 “真是丢人丢到北漠去了。”皇帝怒骂一声,额头青筋跳跃,“果真朕的决定是没错的,把她嫁到北漠去,也省得继续惹朕生气。” 喜公公望着皇帝的脸色,轻声问道:“皇上,如今有林大夫为懿礼公主治病,而且林大夫说公主这病是可以痊愈的,那,皇上有否考虑过,还是继续让懿礼公主和亲北漠?” 皇帝摆摆手,“不,一则赶不及了,那****也听林大夫说了,要治愈起码需要两月,黄道吉日定在下月,不能更改,否则便是对神不敬,有损两国国运。二则……” 皇帝眯起了眼睛,“朕反复考虑过懿礼提出的重开科举一说,此事可行,她一个后宫闺阁女子能有这般见识,实在是不容小觑,加上她对阵北漠使者那一次,无论谈吐见识或者筹谋献策,都可以看出她聪慧机敏,如果好好的挖掘,必定会比长春更出色,这样的贤才,岂能送给北漠?” 喜公公轻声道:“只是,公主到底是大梁的公主,即便嫁到北漠去,也不会甘愿被北漠利用。” 皇帝哼了一声,“你啊,始终是不了解女子,懿礼没错,是大梁的公主,是朕的女儿,但是,当她成为北漠皇帝的妃子,那以后行事必定以夫家为先,即便开始一两年不是这样,慢慢地,夫妻感情便会盖过父女之情,朕若送她去北漠,岂不是等同给自己埋下一个陷阱?” 喜公公像是松了一口气,“老奴见识浅薄,不如皇上有远见。” “你是太监,不懂女人心也是情有可原的,”皇帝叹气,“其实朕也不舍得孝如,虽说她刁蛮任性,可到底一直在朕的眼前晃悠着长大,要把她嫁到北漠去,朕心里也难受,只是,朕总不能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便要去打其他郡主的主意,朕的这些兄长弟弟们,看似对朕恭顺,可他们手中都各有亲兵,朕实在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们闹翻。” 喜公公轻声道:“皇上此举,是贤君所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孝如公主日后也定明白皇上的难处。” 皇帝脸色臭臭地道:“也不盼着她能理解,只要别总是心存怨恨就是.” 喜公公恭谨地道:“公主会理解的,听说,那****对采月郡主也说了许多道理,采月郡主听闻要和亲便哭了起来,公主还呵斥了她,说她不懂得为国为君分忧,可见公主是懂得道理的,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皇帝听闻喜公公的话,冷笑一声,“那时候不是她去和亲,自然可以说风凉话,她一贯嫉妒采月,你以为她让采月入宫是为了安慰她开导她?她的居心朕都没脸说出来,她是落井下石,若非她这样耀武扬威急于踩采月一脚,朕或许还能有另外的安排,她是自作自受,自挖坟墓,怨不得任何人!” 皇帝最后一句话,咬字特别重,脸色也涨得青红一片,可见怒火极盛。 喜公公遂不敢做声了,在一旁垂首而立。 皇帝越想越觉得生气,把手中的书卷一扔,“走,朕去看看母后,听闻煊儿入宫了,朕也许久没见这小子。” 第111章 高家无回应 元煊入宫之后,便一直在皇太后身边抚养。 皇帝来到之后,召了元煊过来,元煊怯怯地站在皇太后身边,却不敢走过去,显得十分怯懦,一点都不复原先的机灵气。 皇帝叹息一声,“这孩子真是可怜,母亲早死,他又摔了头变得痴痴呆呆的,传御医看过没有?” 皇太后道:“御医看过了,也开了药,只是并没什么进展。” 皇帝看着元煊那张木然痴呆的脸,忽地想到:“刚好,有一名神医林大夫就在宫中,只是如今替懿礼治病,懿礼得的是痘症,林大夫说等懿礼好了之后她才出来,等她从文康苑出来,让她给煊儿看看,林大夫医术无双,相信一定可以治好煊儿的。” 皇太后也听说了此事,“哀家也有此打算的。” 且说那日李湘语回了府之后,跟元肃说起煊儿留在宫中的事情,元肃开始有些担心,但是后来想想也并无不妥,反正现在的煊儿,痴呆愚蠢,也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不会坏事。 元家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吵闹,她知道皇太后是真心疼爱煊儿,若煊儿愿意留在宫中,总比留在李湘语身边好。 元家老太太不止一次地跟老将军说,“你这个儿媳妇,一看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脸,以后是指望不上了,咱趁早搬出去住吧。” 老将军却说一动不如一静,老将军虽沉默寡言,但是却也是真心疼爱儿子,怕就这样搬出去住,外人会说闲话,为了成全儿子的面子,他也宁可委屈一些。 李湘语如今盘算着该如何带着李富贵去高家,她命人送了几次拜帖,高家都没回复,她不禁有些心急。 这****去找李富贵,李富贵问起高家的事情,李湘语也十分烦恼地说:“我以将军夫人的头衔拜访高家,可高家也没说要见我,怎么办?就这样冲进去吗?” 李富贵疑惑地道:“这是什么原因?高家的人按理说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以将军夫人的身份拜见,他们没有不见的道理啊。” 李湘语道:“高家也不是说不相信,以前清河没死的时候,便去过高家,跟高家的人说起这件事情,但是高家说无凭无据不愿意承认,可如今我有人证,那****也跟高凌风提过的。” “高凌风?” “是的,他是父亲的长子,是我的哥哥。” 李富贵顿足道:“哎呀,我的大侄女啊,你怎么这么傻呢?这事儿你跟他说有什么用?你跟他不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他自然不会认你这个妹妹,要知道,认了你,那以后有什么东西,不得分你一份吗?他又不是傻子,也不知道你送进去的拜帖,是不是都被他给毁了。” 李湘语一怔,“会是这样吗?但是以前高凌风对我还是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是清河郡主的干妹妹,他对你好是看在清河郡主的份上,如今清河郡主死了,你又嫁给了元肃,你还跟他说你是他的妹妹,他还不得恨死你。” 李富贵并不知道清河是李湘语所害的,只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却分析,原配死了没多久,夫君便另娶了他人,作为原配的朋友,怎会不恨? 李湘语愁得要紧,“元肃说高家的人不愿意承认我,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哪里轮到他不承认?你是高家的血脉,你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李富贵道。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不承认,那怎么办?”李湘语担忧地问道。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冷哼的声音,“那就去告状,滴血认亲。”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只见她穿一袭红色的绸缎百褶裙缓缓地从内堂走出来,此妇人身段风流,面容白皙,嘴唇很薄,颇有些刻薄的相。 “你不多睡一会?出来做什么啊?”李富贵一见她,一张脸便顿时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此人便是李富贵的相好,是个寡妇,叫陈三娘。她原先对李富贵若即若离,后来前几日不知道为什么,竟搬了过来与李富贵住在一起了。 陈三娘戳了他的脑门一下,“我若不出来,你能想到主意吗? “这位是?”李湘语打量着陈三娘,问李富贵。 李富贵介绍道:“这便是你舅妈。” “舅妈?”李湘语一怔,“舅舅,你什么时候续弦的?” 李富贵的原配妻子早就死了,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要找一个,但是没钱,谁愿意跟他? 这一来京城便有此艳遇,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元肃夫人的舅舅,所以,他是铁了心要帮李湘语重回高家,那样,他就是高大人的小舅子,攀上高家,以后他的好处便多了。 “还没正式过门的,等你的事情妥了再办酒席。”李富贵说。 李湘语淡淡地瞧了陈三娘一眼,对这个满脸风尘气息的女子很不喜欢,但是听她说话,似乎是有些主意的人,便按捺住内心的厌恶问道:“你刚才说去衙门告状?” 陈三娘抚平着膝盖上绸缎裙子,“没错,去告状,这高家摆明就是不愿意承认你,不承认你娘亲。高侯爷此人极要面子,你舅舅跟我说过,你娘亲是风尘出身,高侯爷怎会愿意承认你?可你确确实实是高家的血脉,容不得他不承认,唯一的办法,便是去告状,然后再来一个滴血认亲。” 李湘语听了这话,心底十分恼怒,“不过是你推测之言,你凭什么肯定高家嫌弃我娘不愿意承认我?” 陈三娘眉毛一挑,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启,“呵呵,将军夫人,你现在还没孩子,如果日后你的孩儿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你是否愿意让她入门?” 李湘语语塞,换做以前,她会回答肯定愿意,但是现在,她是将军夫人,是上流社会的人,若被人知道她的儿子娶了一个青楼女子,她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愤愤地道:“知道我娘亲是青楼女子的人不多,高家大可以不对外宣称,只说我流落民间被平民抚养就行。” “高家不缺子息,高家要的是名声,是万无一失的名声。”陈三娘提醒道。 也就是说,如果要大费周章甚至到最后可能有损高家的名声,高家是宁可不要她这个孙女。 第112章 去侯府 李湘语听了她的话,心里凉了一大截,“如此说来,只有告状这一条路了?但是,高家在京中势力显赫,如果他们执意不认我,相信衙门也不会接我的状纸。” 陈三娘凉薄地笑了笑,“谁让你去衙门告状了?” 李湘语一怔,“不去衙门告状,去哪里告状?” “高侯爷是有爵位的,是军候,在礼部可是有家谱册子的,一般衙门不会受理此事,就算受理,也不过是敷衍你,所以,你要找前礼部尚书的安亲王,安亲王此人性格刚烈,对子息血脉看得尤其重要,你娘亲虽出身不好,但是你如果真的是高家血脉,而高家拒绝承认你,安亲王必定会受理此事,而最重要的是,高侯爷与安亲王,有私怨,高侯爷怕丢了面子丢了家族名声拒绝承认你,安亲王便会用尽一切的办法让你回高家,并且为你争取高家子孙该有的一切。” “高家子孙该有的一切?”李湘语抬头看着陈三娘,眸中有熠熠光芒。 “封号!”陈三娘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便是李湘语梦寐以求的。 只要有封号,即便不是郡主,她和清河之间的距离就不是无法跨越。没有人会再说,她李湘语出身低下,远比不上清河郡主。 李湘语心动了,但是随即她又有些忧虑,“只是,如果闹起来,我日后在高家也不好做人。” 陈三娘笑了起来,“你如今是元大将军夫人,需要仰人鼻息吗?你回到高家,不过是要一个好出身,要一个封号,至于荣华富贵,元家可以给你,不需要高家。” 李湘语心底顿时澎湃起来,陈三娘的话让她热血沸腾,没错,如果是求荣华富贵,元肃可以给她,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好出身,她要所有人知道,她不是高攀元肃,她永远都不要被清河的光芒掩盖。 “如何能见到安亲王?”李湘语轻声问道,虽然她如今是元大将军的夫人,但是,在京中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贸贸然去安亲王府,安亲王未必会见她。 陈三娘略一沉吟,道:“安亲王这些年很少出门,确实要见他也有些困难,对了,你知道南楚的五皇子楚瑾瑜吗?” “知道此人,但是没来往。”李湘语道。 “此人是南楚的五皇子,在京中虽无实权,但是此人人脉很广,跟安亲王也素有往来,如果你能找上他,让他带你去见安亲王,此事多半能成。” “可是,”李湘语急了起来,“如何又能见到五皇子?” 对她而言,见到五皇子与见到安亲王一样艰难。 陈三娘笑了起来,“我有一位妹妹,她曾经是楚瑾瑜的相好,如果她愿意带你见楚瑾瑜,那事情就好办了。” 李湘语眸色一亮,“那赶紧让她带我去见五皇子啊。” 陈三娘笑着道:“你急什么啊?明天你先去一趟高家,高家正式拒绝承认你,安亲王才好插手啊。” “我进不去高家啊,我递过几次拜帖,高家都没回应。” “所以说你傻啊,你明知道高家是人不愿意见你,你还递什么拜帖?收买门房,让门房放你进去,你不能一个人去,带上你舅舅,若高家肯承认你,那就不用安亲王出手了,可若高家不承认你,你也不要说什么,只管离开就是,我安排你去见五皇子。” 李湘语见陈三娘说话硬邦邦的,开口就说她傻,语气蔑视,一点都没尊重她,不由得有些生气,可想到自己还要靠她引荐五皇子,只得忍下这口气,等着事情办妥之后便赶走她,再帮舅舅寻一门贤妻。 李湘语等不及了,对李富贵道:“走,我们马上去一趟高侯爷府。” “带些礼物去。”陈三娘提醒道。 李湘语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需要你提醒。” 陈三娘努努嘴,“好,算我多言了。” 她让婵娟去准备马车,然后与李富贵一同上了车直奔南街,买了一些人参海味和绸缎,便直奔高府。 高家的门房见李湘语又来了,不由得道:“元夫人,又来递拜帖吗?我家侯爷没空见您。” 李湘语冲李富贵打了个眼色,并且把荷包递给李富贵,李富贵会意,下了马车道:“这位小哥,行个方便吧,让我们进去一趟,你只管放心,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求见高侯爷。” 说着,便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那门房的袖中。 那门房脸色顿时不一样了,笑着说:“原来是求见侯爷的,快快请进。” 说完,在李富贵的耳边轻声道:“侯爷的屋子在智元轩,进了大门往左侧穿过一条回廊便是。” 李富贵连忙点头多谢,领着李湘语与婵娟便进去了。 两人并没看到门房在他们进去之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进入门房内,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拜帖,点燃火,付诸一炬。 李富贵与李湘语进了高府,一名站在正厅门口的侍女瞧见他们,上前问道:“两位找谁?” “我们是来找高侯爷的。”李富贵道。 侍女哦了一声,“两位请跟我来。” 那侍女在前头带路,沿路所遇到的人,都没有问,只是拿眼睛瞧了瞧,便各忙各的了。 直到走到回廊,才见一名中年贵妇领着两名侍女走过来,这么贵夫人长得十分端庄,着石青色绸缎衣裳,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头上只带着一根鎏金镶祖母绿簪子,长得慈眉善目,那侍女见了她,连忙行礼,“大夫人!” 李湘语听得这个称呼,抬头看,心头有些意外,她就是父亲的夫人?母亲不是说过,父亲的夫人长得十分丑陋吗?怎地竟这般美丽,而且雍容华贵。 “嗯,杨竹,这两位是?”高夫人问道。 侍女杨竹恭谨地回答:“回夫人的话,这两位是侯爷的客人,奴婢正领他们去智元轩。” “见过高夫人!”李湘语连忙躬身行礼。 高夫人眉目含笑,“多礼了,两位请。” 侍女便躬身领两人继续前行,李湘语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高夫人步伐缓慢却雍容自如,气度惊人,她一向讨厌这样的人,因为,清河就是这样的。 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好,有什么了不起?李湘语心头冷笑。 第113章 闹事的人 高侯爷这两年已经鲜少出门,也拒绝了很多拜访,每日就是种种花,看看书。 他是军候出身,武夫一个,但是他的夫人是大家闺秀,当年的才情七国闻名,嫁给高侯爷之后,生儿育女,操持家事,死后被先帝追封为高国夫人。 而高侯爷则是在夫人死后,重拾夫人生前所看过的书籍,他并没有此爱好,每每读着读着就会睡着,但是,睡着的时候,怀中必定是抱着这些书。 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过他的夫人,唯独有一次寿宴的时候喝得酩酊大醉,拉着高凌风的手说:“悔啊,一直都未曾好好地爱护过她,悔之晚矣。” 当年的高凌风,并不知道祖父说的是何人,疑惑之际与清河说起,清河便告知他,“他说的是你的祖母,他觉得对不住你祖母。” 这一日,他躺在院子地躺椅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这本书已经被他翻过无数次,开头几页有些破损,他命人粘好,又继续捧在手中。 读了几行,便恹恹欲睡,他叹了一口气,“瞧,我到底是个武将,看不进去书的,道理你说给我听便是,何必总是逼我看书明理?好,好,我错怪你了,当年你每每与我说的时候,我听不进去,如今便是想听,你也不在了。” 管家福伯在旁边听着,躬身道:“侯爷,您若是看不进,奴才读给您听可好?” 高侯爷打了一个哈欠,眼睛一瞪,“滚,你识得几个字?就在我面前显摆了。” “识得,老夫人曾教过奴才识字断文,您忘记了吗?” “她竟这样偏心?教你一个老不死也不教我?”高侯爷顿时清醒过来,狠狠地瞪着福伯。 福伯笑了,“您又不是不识字,只是不爱看书而已。” “得了,”高侯爷胡子一吹,“滚一边去,别妨碍我。” 他把书抱在怀中,闭目养神。 福伯笑笑,正欲进去拿薄被,却忽地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抬头,见新来的侍女杨竹领着人走过来,嘘了一声,然后挥挥手,示意杨竹把人带出去。 杨竹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李湘语,李湘语却已经见到了高侯爷,一个箭步上去便跪在了地上,喊道:“祖父,孙女湘语,拜见祖父。” 高侯爷没睡着,被她的喊声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子跪在自己的面前,还自称孙女湘语,他便明白过来了,之前清河曾经与他说过李湘语的事情,而他也问过了自己的儿子,但是,这所谓的孙女,他绝对不承认,他脸色一沉,高声喊道:“什么人都敢往里放?真当这侯府是菜市口?赶紧带出去。” 李湘语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高侯爷,眼圈已经泛红,“祖父,我真的是您的孙女。”她伸手拉了一下李富贵。 李富贵呆立一旁,他此生哪里见过此等威仪的人?所以吓得双腿有些哆嗦,李湘语拉他,他便也噗通地跪了下来,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是啊,高侯爷,她真的是您的孙女,她是您大儿子与我妹妹所生的,千真万确,不信的话,让您儿子过来问个清楚。” 高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胡闹,胡闹,福伯,把人给我撵出去。” 李湘语没想到高侯爷的反应真的这么激烈,看来元肃所言不假,这高家是不愿意承认她。 她霍然站起来,含恨地看着高侯爷,“你便连问都不问一下吗?” 高侯爷脸色震怒,手一挥,别过脸冷冷地道:“不需要问,我高家的子孙出身端正,虽有嫡出和庶出,但是他们的母亲都是被迎娶进门的,绝不是无媒苟合所生,所以你找错人家了,走吧。” 李湘语听了他的话,又羞又怒,脸色青红难分,握住双拳冲高侯爷怒吼,“你这是执意要不认我了?这就是你们高家的门风?有流落在外的血脉也不认?你们好狠心。” 高侯爷的脸色难看得很,冲福伯吼了一声,“你还站着做什么啊?还不赶紧喊人来把他们赶走?这好好的看看书睡一下觉都不行,烦人!” 说完,他站起来,手中的书滑落在地上,他正欲弯腰去捡,那李湘语去一步上前,刚好便踏在那本书上,她冷冷地道:“好,你们不承认我不打紧,但是,我身上流着的是你们高家的血,这点毋庸置疑,你们不认,总有人管。” 高侯爷见她踩在书上,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手推开她,厉声道:“滚!”然后连忙捡起书,转身往里走。 高侯爷虽然年迈,但是到底是武将出身,这一推用了点力气,李湘语这一个弱女子便被他推倒在地上,崴了脚,她没想到高侯爷这般狠心,不认她就算了,还要出手打人。 她像个泼妇一样哭了起来,口中咒骂道:“当年是你儿子去找我娘亲的,生了我没尽过一点责任,如今找上门来又打又杀的,我便不信这天子脚下没王法了,没人管得了你们侯府的气焰,你躲什么?有本事出来说个清楚,缩头乌龟……” 这李湘语在遇到清河之前,曾过了一段比较苦的日子,混在社会的最底层,偷蒙拐骗乞讨抢劫都干过,当然,她只跟清河说自己乞讨为生,没敢说自己干过那些坏事。 被清河救了之后,过了好日子,她就洗脱了往日的市井气息,努力让自己变得出身高贵一点,但是如今受了打击,那撒泼的气息便又都扩散出来了,压都压不住。 福伯听她骂得越来越难听,连忙招呼了下人进来,把两人拖出去。 刚好,高大夫人走过来,见下人拖着骂骂咧咧的李湘语,而李湘语头发蓬松,脚步不稳,颇为狼狈,不由得沉下脸,“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怎就动起手来了?” 福伯见大夫人来了,心底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事儿老爷子肯定不愿意让夫人知道。 他冲下人打了一个手势让下人拖下去,然后拱手对大夫人道:“这是侯爷下的命令,这两人是来闹事的。” 李湘语见高大夫人来了,连忙挣脱下人的手,冲到高大夫人面前厉声道:“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认亲的,我是你夫君在外面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女儿,你让他出来与我说清楚,他若亲口说不承认我,便当我是石头爆出来的,没这么一个狠心的爹。” 第114章 吃软不吃硬 大夫人听得此言,脸色顿时煞白,嘴唇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震惊地看着李湘语,“你说什么?” 李湘语怒极了,冲大夫人恶狠狠地道:“他或许是对你很好,但是他对我娘亲是何等的狠心?十几年,对我不管不问,你回去问问他,他这种没良心的人怕不怕遭天打雷劈。” 大夫人身子晃动了一下,几乎要晕倒在地上,侍女急忙扶着她,而福伯则让人马上把李湘语和李富贵拖走。 李湘语尖锐凄厉的声音还在响起,“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她说的是真的吗?”大夫人白着一张脸问福伯。 “不是真的。”高侯爷背着手走出来,一脸的阴沉,“你还不相信你自己的相公吗?他是那样的人?此人是来闹事的,想破坏我们家族的名声,你若是相信了她便中计了。” “可她……” “回去吧,此事不得跟任何人提起,阿福,让门房滚蛋,什么人都敢往里放,回头放个刺客进来还了得?”高侯爷沉着脸吩咐。 大夫人见公公面容凶狠狰狞,也不敢再问,只得转身而去,只是,她想起方才那女子有些面熟。 “那女子很是面熟,你见过吗?”她问身边的侍女。 “大夫人,您是应该没见过的,此人叫李湘语,是清河郡主身边的……不知道是丫头还是义妹,以前奴婢送东西去给清河郡主的时候见过几次,不过听闻她如今嫁给了元肃。” “我没见过吗?怎地觉得脸熟?”大夫人一边走一边回想,顿时,心头砰的一声,不是脸熟,而是那女子眉目之间,有些像相公。 这般想着,她的心一慌,难道说,他一直都有外室? 她疾步走出去,侍女连忙跟上。 出到府门口,李湘语还在破口大骂,倒是李富贵一声不吭,垂头丧气,拉着李湘语劝道:“不要吵,先回去再说。” 李湘语骂得上瘾了,竟推了李富贵一把,口气恶劣地道:“我带你来不是让你怂给他们看的,我娘亲也是你妹妹,你就不想为她讨回公道吗?这高家欺人太甚。” 李富贵不敢反驳,确实刚才自己是怂了,可人家是高侯爷,军候出身,一根手指头都能戳死他,他怎敢撒野? 大夫人疾步走下去,看着李湘语,“姑娘,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李湘语冷笑一声,“是不是真的,你回去问问他便知道。” 大夫人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的?如果他有外室,带回来就是,我没说过不许他纳妾。”而事实上,他也有一房妾侍,与她相处融洽,这高门大户,三妻四妾是等闲事。 李湘语哼了一声,轻蔑地打量着大夫人,“带回来?如果一个男人有所爱的女子却不敢带回来,只能证明家中原配妻子凶恶如虎,你别跟我装一脸的无辜和善,如果不是顾忌你,他肯定会带我娘亲回府。” “不……” “你不用说,我告诉你,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就是闹到金銮殿,我也跟你们没完。”李湘语说完,拉着李富贵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便走。 大夫人嘴唇哆嗦了一下,双脚发软,侍女连忙扶住她,安慰道:“奴婢瞧着也不会是大人的女儿,高家怎么会有这般恶狠难缠的女子?定是前来冒认的,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大夫人看着马车奔驰而去,脸色一片惨然,怔怔良久,才叹息一声,“回去吧。” 晚上,高大人刚进府,便听得下人说起今日之事,他脸色一变,急忙便去了夫人屋中。 大夫人正坐在屋中垂泪,见他回来,连忙拭去眼泪,勉强一笑,“回来了?” “夫人!”高大人望着她,心中内疚得很,竟不知道说什么。 大夫人见他这般神情,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不由得凄酸一笑,“你若真有喜欢的女子,尽管带回来就是,让人家母女在外十几年,如今人家寻上门来,我倒落了一个河东狮的骂名。” 高大人叹息一声,“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自己有这个女儿的,至于她的娘亲长什么模样我都不记得了。” 大夫人一怔,“什么?” 高大人于是把当年的事情告知了夫人,末了,他苦恼地说:“本是逢场作戏,她是青楼女子,我去光顾,也是给了银子的,谁知道她心计竟然这么深沉,竟留了这么一手。” 大夫人听了,也觉得无语,“那这事怎么办?你确定她是你的女儿吗?” 高大人道:“我偷偷去看过她,长得和我十分相像,此事怕八九不离十了,我曾跟父亲提过此事,父亲雷霆大怒,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门的。” 大夫人凄凄地道:“此事若传开去,你在京中便丢尽了面子,我今日听她说话,知道此人不是善茬,如今她又是元肃的夫人,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若是清河在,此事还能遏制住。” “或者,我先去找找元肃,他之前为了李湘语的事情来找过我,我怀疑,今天李湘语来府中闹事便是他指使的,想逼我承认她。”高大人说到最后有些恼怒。 “好,你快去找找元肃,莫要让她闹出个乱子来,今天父亲很是生气。” 高大人坐言起行,急忙便去了一趟元府。 而李湘语还没回来,元肃听闻是高大人来了,急忙请进来。 元肃听了高大人的话,顿时惊呆了,又急又怒地道:“她竟然去了侯府闹?我不是跟她说过吗?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她怎么就不听呢?” 高大人没想到元肃不知道此事,“我还以为是你授意的?” “哎,”元肃不由得埋怨李湘语,对高大人解释道:“我怎么会这样做呢?既然我答应了高大人,便不会草率行事,如此这般一闹,只怕侯爷更是不愿意接受她了。” 高大人心里其实很生气,但是如今也只能委曲求全,“既然你不知道此事,那你能说说她吗?你是她的夫君,她应该听你的,如果再闹下去,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还没回来,等她回来我跟她说说,大人先别着急。” 高大人严肃地道:“你务必要跟她说清楚,如果她真的想回高家,千万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我父亲的性子,相信你多少知道一些,他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硬来,会适得其反。” “我明白,大人放心就是。”元肃向高大人保证。 在这个未来岳父和同僚面前,他自然不能丢了面子,他心里也想着,等李湘语回来好好跟她说,她应该会听的。 第115章 去找楚瑾瑜 且说李湘语离开高家之后,回到别院,余怒难消,便请陈三娘代为引荐楚瑾瑜。 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同时也十分自卑,在高家所遭遇的一切,让她不顾一切地要豁出去。 她要高侯爷为错待自己而付出代价。 陈三娘也没摆什么高姿态,即刻便出门一趟去找她的姐妹帮忙安排。 当夜,便带着李湘语去了文墨轩去见楚瑾瑜。 文墨轩是京中文人名媛作诗写画的地方,老板是个骚客,名字叫陈四娘,名字很娘,但是却是个确确实实的男子,与陈三娘并非姐弟,不过是名字有些相似。 李湘语也不是头一遭来这种地方,以前跟着清河也常常出入这些文雅场所,但是她是很不喜欢的,因为,通常她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往往因为一首诗里的一个字,吵得是面红耳赤,她只觉得无聊至极。 楚瑾瑜在文墨轩的厢房中,开门便见厢房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户旁边的矮几上摆着一盆兰花,叶子青翠,长势极好。 楚瑾瑜一身红色的锦袍,没有束冠,头发懒散地垂在后背,显得邪魅狂狷而不羁潇洒。 李湘语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男子,绝美而邪气,那张脸似乎挑不出任何的缺点,五官搭配得极好,宽大的袍子遮蔽着颀长的身姿,只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无限风情,仿佛是从画卷上走下来的美男子一样。 他和元肃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元肃虽然也俊美,但是,看上去却太过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色。而且,元肃是武将,俊美中透着几分坚毅。而楚瑾瑜,是美得近乎妖邪,但是,又不会觉得他俗,他一挑眉,一投足,自有一股王者的气势,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矛盾,却又没有违和感,仿佛,他就该是这样的。 此刻,他搂着一名艳丽的女子,女子斜靠在他身上,眸子半眯,红唇饱满,娇艳欲滴,让人不禁联想非非他们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这般妖冶的场面,屋中却燃点着清雅的百合香,让人精神一振。 李湘语不敢做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陈三娘打开话题。 陈三娘笑着走过去,躬身行礼,“妾身参见五皇子。” 在楚瑾瑜怀中的女子抬头瞧了陈三娘一眼,笑道:“姐姐,您真是不知趣,来错时候了,便不能过一阵子再来么?”说完,娇嗔地捶打了楚瑾瑜一下。 陈三娘笑着说:“是姐姐的不是,改天再跟妹妹赔罪。” 楚瑾瑜抬起头,眉毛扬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那淡笑,便叫人觉得无限风情,“三娘,来找小王什么事啊?” 他一边问,一边打量着李湘语,“哟,还给小王带来了这么一位美人儿,三娘越来越贴心了。” 他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李湘语的脸上和身上,极具挑逗意味,李湘语脸色一红,却丝毫不觉得他猥琐。 她盈盈上前,“李湘语参见五皇子。” “李湘语?”楚瑾瑜蹙眉,像是在仔细地想,“这名字小王似乎听过。” “五皇子听过我?”李湘语怔了一下。 楚瑾瑜随即笑了起来,“想起来了,有一晚小王与元肃兄饮酒,他与小王说起过你。” 他随即又再上下打量着她,眼底似乎有些疑惑,“只是,看夫人的样子,和元兄说的也不像啊,夫人一看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 李湘语听得此言,心中一沉,“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我的呢?五皇子能告知吗?” 楚瑾瑜摆摆手,打着哈哈说,“自然是说夫人的好话,说好话的,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对了,夫人今日找小王有何事啊?还要劳动咱三娘引荐。” 李湘语本想再问清楚一点,但是看他的神色,似乎也不愿意说了,而且,眼下还是找安亲王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她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自然隐去了她今日在侯府撒泼的事情,只说上门去认亲,却被侯府拒之门外,如何冷情对待等等。 楚瑾瑜听得勃然大怒,“这高侯爷竟然如此冷漠不念亲情?不管你娘亲是否明媒正娶,可你是高家的血脉,这点毋庸置疑。” 李湘语泪盈盈地道:“高家让人我寒心得很,本来如今我已经是将军夫人,他们认我不认我都该无所谓的,只是,这是我娘亲临终前的吩咐,娘亲遗命,我怎么艰难也得完成,知道五皇子与安亲王熟悉,所以,想请五皇子代为引见,让我在安亲王面前陈情,求安亲王为我做主。” 楚瑾瑜见她落泪,显得大为怜惜,一双眸子火热的盯着她,心疼地道:“夫人快别哭了,不说其他,就冲夫人亲自来见小王,这个忙小王也必定是要帮的,夫人先回去,小王即刻便去见安亲王,与他说明白情况,相信他一定会还夫人一个公道的。” 李湘语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放,便以为楚瑾瑜看上了自己的姿色,心中不由得沾沾自喜,只是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越发的楚楚可怜,“那我便静候五皇子的消息了。” 楚瑾瑜点头,又对陈三娘道:“三娘,赶紧送夫人回去,天色晚了,像夫人这样的美貌女子若走夜道,怕会引来歹人。” “好,”陈三娘盈盈施礼,“那便谢过五皇子了。” 李湘语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般的顺利,之前陈三娘所说的楚瑾瑜难对付,难交易,可见是因人而异的。 她施礼,又抬起盈盈美眸瞧了楚瑾瑜一眼,美目盼兮,如泣如诉,叫人神魂颠倒,在这么完美的告别礼中,她成功地看到楚瑾瑜的眸光更加的火热,遂得意地与陈三娘退了出去。 离开了文墨轩,陈三娘惊奇地道:“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想不到五皇子这般的热心。” 李湘语淡淡地道:“有时候求人也得分人的,或许你去求,要费一番功夫,我去求,便未必了。” 陈三娘翻翻白眼,“你倒是自视甚高。” 李湘语冷冷地道:“你如今既然与我舅舅在一起,最好便不要有太多歪心思,以前你的那些男人我管不着,可以后便不能再与他们来往,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陈三娘怔了一下,随即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刚帮了你,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你虽是将军夫人,可你舅舅辈分到底比你高,我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李湘语冷笑,“你是真看上我舅舅了?还是看上他有一个将军夫人的侄女?你心里清楚得很,你对我说话最好恭谨一点,否则,我会让你在我舅舅身上,讨不到半点好处。” 陈三娘哼了一声,“随便你怎么想,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但是,你也休要管我与你舅舅的事情。” 说完,竟扬长而去,留下李湘语一人上马车。 李湘语看着她的背影,冷笑道:“到底是出身风尘,性子傲又有什么用?可最后还不得求着我给你荣华富贵?且看你傲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上了马车,吩咐车把式,“回府!” 第116章 吵架漏了口风 李湘语回到府中,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元肃已经命了几拨人出去找她,也找不到,见她回来,他没好气地道:“你去了哪里?也不说一声,不知道人家担心吗?” 李湘语本来心情就不好,想起五皇子欲言又止的话,她认定了元肃在外面说了她不好的话,回家见他这副不耐烦的语气,不由得火冒三丈,“我去哪里还得跟你报备不曾?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元肃一怔,“你口气这么冲做什么?我担心你也不行吗?” 李湘语气呼呼地坐下来,眉目愠怒讽刺地道,“你担心我?哪里看出你担心我了?你不过是想禁锢我,做你家的奴才吧?” 元肃见她出去一整天,回来就气冲冲,说话带刺,也生气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奴才了?这府中不是你做主吗?” “说得比唱好听,我做主?如果是我做主的话,你父母便不会对我指手画脚指桑骂槐的,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元肃气得发怔,“你受够了要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够好吗?你到底要什么?” 她盯着他,眼底怒火腾起,“你知道我要什么的,可你为我做过吗?你为我争取过吗?” “怎么就没为你争取过?今日你父亲才来找过我,让我好好劝你,先别闹事,这件事情他会想办法解决的,我一直都在为你奔走,为你费神,可你呢?你自己去侯府闹,告诉过我吗?你尊重过我吗?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夫君吗?” 李湘语冷笑,“你只会说让我给你时间,可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如果今天不是我去闹了一场,他会上门吗?现在是他们一家对我刻薄寡恩,我是他们家的血脉,他们不承认我,却还要我委曲求全?我是犯了什么罪了要这么卑微地讨好他们?” 元肃见她越说越生气,虽然他也很生气,可知道分寸,如果此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按捺住满腹的不满,好言劝道:“你也要给点时间人家去接受啊,这么多年,他们也不知道有你,忽然冒出一个孙女,人家不得要证实一下吗?” 李湘语怒道:“要怎么证实?如果他们有怀疑的,尽可以滴血验亲,他们若是不信我舅舅,可以派人去我的家乡打探打探,可他们什么都没做,你知道他们今天是怎么对我的吗?直接就赶了我出去,那老不死的还对我动手了,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心疼过我半点吗?什么都没有,我一进门你就冲我吼,还让我等,等到什么时候?我不愿意等,他们要摆高姿态,我就把事情往大里闹,让京中的人评理,看谁过分!” 说完,竟气呼呼地摔门出去了。 元肃急忙起身去追,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强压住怒气哀求道:“我说你能不闹了吗?你也是想解决此事不是吗?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让你闹到可以回到高家,可高家的人会善待你?” “放手,”李湘语发疯般推开他,一脸的戾气,“我不要他们善待,我只要一个说法,凭什么他们可以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哟!”刚好老夫人与老将军来到,听到李湘语冲元肃大吼,老夫人不由得冷笑道:“这多好看啊,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当众发疯发癫,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泼妇在骂街呢。” 李湘语正在盛怒之中,听到老夫人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更是压不住喷涌的怒气,她猛地转身,厉声道:“你闭嘴,我冲他发火碍你什么事了?你没事就回你的屋里歇着,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出来惹人讨厌。” 老夫人神色急速一变,她没想到李湘语竟敢这样跟她说话,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只气得胸口起伏不停,老将军急忙为她扫背,然后淡淡地瞧了元肃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早知道当初就生只蛋了。” 元肃心中羞愧至极,冲李湘语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跟母亲说话?快道歉!” 李湘语一甩手,尖锐地怒道:“我为什么要道歉?你刚才不是说这个家是我做主吗?既然是我做主,如今我被人挑衅讽刺,你该帮着我才是,怎么反过来要我道歉?可见我在这个家一点分量都没有,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元老夫人终于回过气来了,伸出手指指着李湘语,因为生气连声音都变调了,“你……你真是连清河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我不恨你,我就恨我自己的儿子,他是不是瞎眼了?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只凶母鸡?” “闭嘴!”李湘语疯了般的大喊,双拳紧握,眸光喷火,“清河有什么好?她不就是出身好点吗?我的出身比她差?我告诉你,我也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儿媳妇,也休想我会认你,不止我不认你,以后我所生的孩子,都不会喊你一声祖母,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啪”的一声响起,声音清脆利落,李湘语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元肃,“你……你打我?” 元肃痛苦地看着她,打了她之后,确实有些后悔,可她说的那些话,却太伤人心了,“你不该这样说,我并不想打你,湘语,你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两颗眼泪从李湘语的眼角滑落,她冷笑,一步步后退,眸光悲伤愤怒,“我不一样了?是你不一样了,元肃,你以前说过,如果能和我在一起,你会用尽你的所有的力气对我好……” “闭嘴!”元肃整个人惊恐起来,一把上前捂住她的嘴,警告道:“你不要在这里疯言疯语。” 李湘语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她迅速地看了元老夫人一眼,冷冷地推开元肃,“怎么?不能说吗?没错,清河死之前,我们就已经在一起了,京中所有的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元肃要守着清河一人?就因为她高贵?就因为她有皇太后撑腰?” 元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脚发软,指着元肃,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终于,她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母亲!”元肃惊叫一声,冲过去想抱住她,却被老将军一脚踹了过来,“滚开,别碰我夫人!” 老将军一把抱起老夫人,回了屋,留下一个森冷的眸光给元肃与李湘语。 第117章 入宫见太后 元肃盯着李湘语,“你满意了吧?” 李湘语知道惹祸了,可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遂冷冷地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如果她真的疼爱你,该为你鸣不平,人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开枝散叶,唯独你不可以,这么多年,就只有元煊一个孩子,作为母亲,她最心疼的不该是你吗?” “那么,”元肃悲伤地看着她,“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说我要娶妾侍,你愿意吗?” 李湘语冷笑,“你娶吧!” 说完,冷冷地转身而去。 元肃无力地依偎在树干旁边,身子缓缓地滑落,如今真的是两边不是人了,他一直以为,只要娶了李湘语,就会很幸福的,却想不到,比起以前,现在简直就是在地狱。 “清河,你一定是在天上看着我,是你诅咒我该下地狱的,是吗?”他痛苦地抱头,“只是,我也曾真心对你,是你……” 他想说他真心对过她,想说是她不珍惜,可是,回想起她生前的种种,竟挑不出半点的错处来,唯独就是她在外面乱说一事,只是,那么多的优点,都无法掩盖一个错处吗? 而且,如今冷静了下来,回想起以前跟清河的点滴,觉得她不像是那样的人。他很想知道清河到底有没有这样说过他,这样嫌弃他,只是,总不能挨个地去问,清河死了,他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了。 第一次,心中生出一丝对清河的内疚。 老将军抱着老夫人回到屋中,在她人中揉了几下,老夫人呛了一声回过气来,怔怔地看着老将军,想起李湘语说的话,不由得悲从中来,“清河真是造孽啊,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啊。” “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是咱们的儿子。”老将军说。 “不,”元老夫人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没生过儿子,当年就生了一颗蛋。” “是的,在这颗蛋满月的时候,我们就煎着吃了,所以啊,我们现在是孤寡老人了,无儿无女。” 老将军顿了一下,忧愁地道:“但是,煊儿应该怎么算呢?他算是咱孙子吗?” “废话,”老夫人被他逗得也止住了哭泣,“煊儿当然是我们的孙子,是清河送给我们的孙子。” “可是,蛋在满月的时候吃了,还能有煊儿?”老将军在纠结这个问题。 “我要入宫!”老夫人想了一下,“我得去见见煊儿,让皇太后好生照顾他,没什么事就不要回来了,他若是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李湘语给毒死了,说不定,清河就是她毒死的。” 老将军沉默了一下,“其实我怀疑过的,你说清河的身子一向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急病了呢?” 老夫人吓了一跳,“不至于吧?我不过是随口说说。” “我是认真的。”老将军慎重地道。 老夫人哆嗦了一下,“你可别吓我,如果说清河真的是被毒死的,那李湘语一个人还真下不了手,我们的儿……我们那颗蛋肯定也是帮凶。” “说不定那颗蛋是主凶。” 老夫人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她摆摆手,“不,我还是知道这颗蛋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却不至于这么凶狠杀自己的妻子。” “有时候男人为了女人,会做一些很疯狂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老夫人觉得他在瞎说。 老将军犹豫了一下,“当年岳父不让我娶你,我回来无计可施,想过杀了他。” 老夫人一个耳光呼过去,“怎没见你下手啊?” 老将军不闪不躲的,“那天晚上我拿着剑去找他,想求他最后一次,如果不同意,我就杀了他,谁知道他那天晚上对我的态度好得很,还说不要聘礼,光给嫁妆,我一听,就放弃了杀他的念头。” 老夫人戳了他一下,“那是因为我跟他说,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他生气得很,可后来想想也没办法,我肚子里有了,再嫁出去也没人要,反而是怕你不要我,自然不要聘礼还反贴嫁妆送我过门。” 老将军若有所思地道:“难怪呢,还是夫人机智。” 这样东扯西扯一段,老夫人也没刚才那么生气悲伤了,只是到底不放心煊儿,翌日一早,老两口便入宫去见皇太后。 入宫见到煊儿,煊儿比以前在府中开朗了许多,还愿意给她抱一下,老夫人高兴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老夫人又笑又哭地对皇太后说:“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只认李湘语,我就是想抱他一下,亲他一口,他都躲得远远的,就跟我是坏人似的,如今见他情况好了很多,我也就安心了,一切都是皇太后的功劳,清河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安慰的,哎,说起清河,我这心也是痛得要紧啊。” 皇太后见她难过,便隐晦地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清河这孩子福气够,虽说现在是死了,可指不定上天见怜,让她在某个人身上活了过来呢?这借尸还魂的事情,古来也是有传说的。” “虽说荒诞,可我还真盼着有这个的事情。”拭去泪痕,她本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便把昨夜的事情说了出来,“您是不知道如今那李湘语有多可恶,她简直是没把我们老两口放在眼里,昨夜冲我大骂大叫的,还不许我说她半句,最后说急了,竟还说清河没死之前,她就已经跟元肃搞在一起了,这话,我原本是不该给您说的,可这样的儿子,我惭愧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逆子啊?” 皇太后一怔,“你说什么?清河没死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虽然皇太后之前也做过这样的猜测,但是到底没能证实,如今听老夫人说出来,她顿时怒火冒起,“好一个元肃,竟如此辜负清河。” “是李湘语亲口说的,”老夫人继续垂泪,“知道说给您听,您一定会很生气,或许还会拿他问罪,可这事儿我若不说出来,我对不住清河啊,这混小子,是该受些教训了。” 皇太后看着她那张哀戚悲伤的脸,古人都说,父母是怎么也会宠着自己的孩子,即便自己的孩子有多大的过错,父母都可以包容的。但是她却愿意把真相说出来,可见清河是多得他们老两口的心啊,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对待生出的感情,这是真心交心的母女感情啊,清河得做到什么份上,才能换来这样深厚坚定的感情? 第118章 见到安亲王 皇太后其实早就觉得清河的死有可疑,他们生前如此恩爱,至少在她面前是表现得十分恩爱,她如果是病死的,借尸还魂回来,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夫君,甚至谁都不告诉,如果不是背负着太重的仇恨,她一定会说的。 还有煊儿,自从他入宫以来,便不曾吵闹过要找李湘语,这和他在府中的时候有莫大的分别,他们都说,煊儿只认李湘语一个人。可入宫那么多天,他却没有提过李湘语,也没有找过李湘语,这实在是很不符合逻辑的。 只可惜,清河什么都不愿意说。 送走了老夫人和老将军,皇太后牵着煊儿的手,轻轻叹息,“到底你母亲有多少事情是瞒着哀家呢?也不让哀家知道,哀家就是想帮她都帮不了。” 元煊木然地站着,低着头,在听到皇太后这句话的时候,眸光倏然一闪,随即又敛去了光芒,依旧是之前那副痴呆的模样。 且说楚瑾瑜去找了一趟安亲王,安亲王听到是高侯爷秘辛,十分感兴趣,听完之后,他一拍楚瑾瑜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啊,本王终于可揪住这老匹夫的辫子了。” 楚瑾瑜微笑道:“小王也是受人所托,没办法只能是来麻烦王爷的。” “麻烦得好。”安亲王哼了一声,“本王当年就跟素秋说,那姓高的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的儿子……罢了,他的儿子也是素秋的儿子,只是,他这个儿子的坏品行就是随他爹,一点都不像素秋,那高老匹夫当年不也曾经去过青楼找女人伤了素秋的心吗?果然父子一个鸟样。” 楚瑾瑜自然知道安亲王当年也是喜欢高侯爷夫人的,只是输给了高侯爷,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针锋相对。 也因为这样,安亲王一定会让李湘语“如愿以偿”! 楚瑾瑜目的已经达到,微笑告退。 安亲王立刻便命人起草,他要在明日早朝的时候,状告那老匹夫不认孙女。 高侯爷这些年连早朝都很少出席了,但是,一个月还是会去一两趟,安亲王就是算定了他明日会去,所以,便打算当殿宣布他的恶行。 自然,他也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了解楚瑾瑜说的事情,并且,命人传来了李湘语问清楚情况。 李湘语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把自己多艰辛从乡下到京中求见家人的过程添油加醋,并且还说给安亲王听自己去高家的时候被高家打了出来的事情。 安亲王当即表示,要李湘语明日随他入宫在御前滴血认亲。 李湘语自然大喜,只要在御前滴血认亲,此事就轮不到高家不承认。 当夜她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别院住,李富贵问起情况,她都照说了,李富贵也十分激动,“有安亲王帮你,事情一定可以办妥的。” 他感激地看着陈三娘,“幸亏有你啊,否则这事儿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呢。” 陈三娘凉凉地道:“我可不敢居功,人家现在就是怀疑我与你在一起是居心不良呢,我再邀功的话,不知道又要说我什么了。” 李富贵一怔,“什么意思?” 李湘语心情大好,也不与陈三娘计较,“好了,那天都是我说话过分了点,三娘大人有大量,便不与我这个后辈计较了。” “不敢!”陈三娘还是脸色臭臭地道。 李湘语脸色阴沉了下来,好一个臭婆娘,给脸不要脸是吧?好,我顺利回到高家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富贵从两人脸上看出了端倪,他拉长脸,不高兴地道:“湘语,你对三娘不敬了是吧?三娘与舅舅在一起,虽说还没成亲,却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可不能对她摆谱。” 李湘语见李富贵尽帮着陈三娘,便道陈三娘告了枕头风,也不悦了,“行了,我那日心情不好说了她两句而已,以后不说,行了吧?” 李富贵自然知道这位姑奶奶的脾气不好,也是不敢怎么得罪的,刚才这样说只是不愿意在陈三娘面前丢了面子而已,他见李湘语答应以后不提,便见好就收,“好,咱和睦相处,一家人嘛。” 陈三娘也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嘛,都是一家人了。” 李湘语没好气地说:“行,咱谁也不惹谁。” 她说完,便起身道:“我先找个房间歇一下,明日一早跟随安亲王入宫。” “你不回去吗?”李富贵站起来问。 “不回去。” “这元肃该担心了吧?” 李湘语冷冷地道:“就让他担心着,若是他让人来找,就说我不在这里。” “你说你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呢?男人有时候要让他一下的。”李富贵劝道。 李湘语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好烦,别说了,我要休息了。” 说完,径直便出了厅门去找厢房。 李富贵气结,“这犟脾气,跟她娘一样。” 陈三娘淡淡地道:“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迟早是要跌一跤狠的。” 李富贵讨好地看着陈三娘,“是,不说她了,我们也休息去吧。” 陈三娘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要休息就去啊,横竖是你一个房间我一个房间的。” 李富贵走过去摇着她的手臂,“好人啊,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就不能睡一个屋吗?” “哎李富贵,我们之前说好的,成亲之后才同房,你把我陈三娘当成什么人了?你若是连这点尊重都不给我,我走便是,看你也不是真心爱我,否则也不会让我背负这么个骂名。”陈三娘哼了一声,推开他,便要作势走。 李富贵连忙拉住她陪着笑脸道:“好,都依你,等湘语认回高家之后,咱马上成亲,我这火烧火燎的,一天都不愿意多等了。” 陈三娘媚笑着,掐了他的手臂一下,“死鬼,净想歪的。” 李富贵看着她明艳的面容,心里痒痒的,只恨不得抱在怀里猛亲一口。 陈三娘看出了他的心思,娇嗔一哼,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行了吧?” 李富贵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却又撒赖道:“不够,不够,再来一个。” 陈三娘一个耳光甩过去,力度却是极轻,“够没有?不够多来两个耳光。” “舍不得下狠手是吧?就知道你舍不得的。”李富贵抱着她亲了一口脸颊,“好,快去睡吧。” 陈三娘这才走出去,出了门口,她的脸色陡然冷冽起来,用手在脸上擦了几下,呸了一口,“恶心!” 第119章 大殿之上 早朝。 “百官入殿觐见!” 文武百官,分左右两行鱼贯而入进入太和殿。 百官下跪,三呼万岁,得皇帝令,起来依次站好。 “诸位卿家,有事禀报的出列来。”皇帝道。 戚相正想禀报事情,却不防安亲王一个箭步抢先出来了,他朗声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安亲王,“哟,皇叔今日也来了?有什么事禀报?说说。” 安亲王瞧了高侯爷一眼,然后道:“臣要状告一人不认血脉,刻薄寡恩,此人食君之禄,却尽做不忠不义之事。” 皇帝哦了一声,神色已经有些微变,“皇叔说的这个人?在列中?是我们大梁国的栋梁?” 安亲王伸手一指,指向高侯爷与高大人,“没错,微臣说的正是咱们大梁国的国之栋梁。” 他收回手指,看向高侯爷,冷笑一声道:“侯爷,真不好意思了,本王不是有心与你作对,只是人家苦主找上本王,哭诉了被你们如何残暴对待,此等恶行,本王总不能坐视不理。” 高侯爷是没想到那李湘语竟然找上了安亲王,心中大怒,只是在御前却不能发火,只是一脸茫然地道:“回皇上,老臣不知道安亲王指的是什么?” 安亲王冷笑,“你不知道?你心里清楚得很,那李湘语是怎么回事啊?” 高侯爷仿佛恍然大悟,“王爷是说李湘语?此人前天来过我侯府,说是我的孙女,又无凭无据,此等白撞之人,自然被我赶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窥,这李湘语是什么人?既然姓李,自然就不是高家的人了,戚相不由得说:“王爷可有查清楚?这李湘语姓李,怎么会是侯爷的孙女呢?” 安亲王哼道:“本王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李湘语是随了母姓,这有什么法子呢?高侯爷门高狗大,不承认人家母女,不接纳入门,只能是随母姓了。” 高侯爷气得脸色发白,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他府中的丑事,这简直是要他丢面子,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冷冷地道:“王爷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便是攀咬诬陷!” 皇帝道:“没错,皇叔可有证据?这不认血亲,抛女弃妾是很严重的指控。” 安亲王拱手道:“皇上,如果微臣没有证据怎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皇上不妨问问侯爷,李湘语前日是不是去过侯府,求见侯爷?最后大家知道怎么了吗?人家说明白来意,带着人证前来,却被打了出去,咱侯爷的手段可真是狠辣啊,对着一个弱女子也能下此狠手,那还是自己的孙女呢,自己的血脉呢。” 皇帝一听,不由得微愠,“侯爷,可有这样的事情?” 高侯爷回道:“回皇上,前日确实有个女子找上门来说是老臣的孙女,只是此人出言不逊,并没有所谓的什么证据,空口胡说,老臣自然不信。” 安亲王冷笑,“空口胡说?今日高大人也在场,不知道敢不敢来一场滴血认亲呢?” 高大人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得埋怨元肃,这小子不是答应了他吗?怎地却闹到了安亲王那边去了? 皇帝见高大人低着头不说话,便知道事情多半是真实的了,遂淡淡地道:“皇叔,那李湘语如今何在?” “回皇上,她如今正在殿外候着。” 高侯爷一听,脸都气歪了,竟不顾皇帝在场,怒斥安亲王,“你带她入宫是什么意思?如果王爷真认为她是老夫的孙女,尽管带她去我府中便是。” 安亲王眼睛一翻,“心虚了?吼什么呢?本王带她去你能让我进门?人家前日都找上门去了还不是被你打了出来?本王便不信你高侯爷只手遮天,今日当着皇上的面,撕开你伪君子的面孔,你们父子俩就是一丘之貉!” “你说什么?”高侯爷怒道。 “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当年你不是也对不起素秋吗?怎地?还怕人说了?你那点破事,京中谁不知道呢?” 高侯爷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揍那老小子一顿,只是当着皇上的面,他也只能强忍住怒气,冲自己的儿子发去,“你说,那李湘语是不是你的种?” 高大人知道这火始终是往自己身上烧的,眼下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嗫嚅了半响,他说:“儿子也不知道,这事儿她娘亲也没跟我说过。” “怎么说呢?你跟人家恩爱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人家上哪找你去?”安亲王凉凉地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想笑,只是碍于高侯爷的面子,都强忍住不敢笑出声来。 高大人难堪地看了安亲王一眼,“谢王爷告知,下官回去会好好问个清楚的。” “不必问了,人呢,就在外面,不如就当场来个滴血认亲吧,趁着皇上在,也好为人家孤女做主啊。”安亲王一副没商量的口吻。 皇帝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李湘语大概是高家的人,只是这一场也是场闹剧,是皇叔与侯爷之间的私怨,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高家做得有点过了,这李湘语他知道,清河认了她为干妹妹的,如今是元肃的夫人,元煊的后母,为了清河和煊儿着想,也该给她一个身份的,于是,他道:“宣李湘语进殿!” “宣李湘语进殿!”喜公公喊道。 安亲王得意地看了高侯爷一眼,高侯爷紧绷着一张脸,狠狠地剜了安亲王一眼。 御前宫女领着李湘语进殿,李湘语屏住呼吸,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她心里不禁有些发憷,但是,想到自己即将可以正名,心里的恐惧便褪去了几分。 她跪在地上,磕头道:“民妇李湘语参见皇上。”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 李湘语缓缓地抬头,也不敢直视皇帝,只是微微地抬了一下,垂下眼帘。 “嗯,”皇帝瞧着她,又瞧了瞧高大人,“看长相已经有三四分相似,她找上门,侯爷便问都不问便往外撵人了吗?” 高侯爷听得皇帝的声音已经有些微愠,便道:“老臣老眼昏花,并未瞧出有相似的地方。” 皇帝摇摇头,问李湘语,“你叫李湘语是吗?朕见过你,之前清河带过你入宫的。” “回皇上,民妇是叫李湘语,民妇有幸,得清河姐姐带领面见过圣颜。”李湘语恭谨地道。 “嗯,你跟朕说说你的事情。”皇帝道。 第120章 认亲 李湘语盈盈磕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泪水盈眶,她声音很轻,语气却很沉重,“回皇上,民妇叫李湘语,家乡在边陲石头镇,娘亲是当地绣娘,十年前,娘亲病逝,临终前告知民妇,我的父亲是京中高侯爷的长子高瞻博,让民妇去找父亲,民妇的舅舅当时在石头镇任狱卒,他给民妇筹措了盘川,送了民妇上路。民妇当年一个弱女子单独出门,受尽了苦头,差点沦落街头为乞丐,幸得民妇如今的夫君元肃救下,收在了清河郡主身边为侍女,后清河郡主曾为民妇求见高侯爷,但是高侯爷以无凭无据为由,连见都不见民妇一面便否定了民妇。” 李湘语说的时候,好几次泣不成声,听得在场的文武百官皆动了恻隐之心,她最后还是强忍了悲伤之情,继续说:“后来郡主派人去民妇的家乡找舅舅入京作证,但是舅舅已经离开了家乡不知下落。没办法,认亲这件事情,民妇不得不放下,直到前些日子,夫君元肃找到了舅舅,民妇便欢喜地带着舅舅去了侯府,却没想到,高侯爷依旧不问缘由,便把民妇毒打一顿,赶出了家门,民妇没想过会遭此对待,伤心之下,本想一死了之,后得安亲王知晓此事,他听了之后义愤填膺,要帮民妇讨回公道,民妇本不愿意闹大此事,可民妇曾答应过娘亲,一定要找到父亲,此乃娘亲遗愿,身为人子,民妇不敢不遵。” 说完一番话,她伏地痛哭:“求皇上为民妇做主,民妇不求高家给民妇任何东西,只求高家认民妇,认民妇的娘亲。” 李湘语这番话,真真假假,但是高大人却反驳不得,总不能说李湘语的母亲是青楼阿姑,他去那边办差却寻欢乐,此言若是说出,他高家的面子更是丢尽了。 皇帝听了李湘语的话,怒火中烧,厉喝一声,“高瞻博,她所言,是否属实?” 高大人噗通一声跪下,面容难堪,“臣……臣确实与她娘亲有过一段……一段情,只是,臣一直都不知道她为臣生下一女。” 皇帝怒道:“你既与她娘亲有情,为何不带回收房而是始乱终弃?亲生女儿吃尽苦头登门寻你,你却拒之门外甚至命人打杀出去,是什么道理?传出去,我大梁国的官员竟是如此刻薄寡恩之辈,百姓会如何看待?” 高大人伏地,“臣知罪!” “朕问你,这个女儿,你认还是不认?若不认,便当着朕的面,滴血认亲!”皇帝怒道。 高大人回头瞧了瞧高侯爷,脸色一片死灰。 高侯爷面容寂寂,眸子里却燃着怒火。 高大人只得道:“臣认!” 若真要闹到滴血认亲,侯府只怕从此便沦为笑柄了。 李湘语听到此言,伏在地上的脸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她没想到事情竟如此的顺利。 皇帝冷着脸道:“好,既然认了,便由礼部尚书主持李湘语认祖归宗的仪式,你始乱终弃已是罪大恶极,若再不认骨血,便枉为人。” “臣知罪!”高大人惶恐地道。 李湘语哭泣着谢恩,“民妇谢过皇上大恩!” “你先下去吧!”皇帝瞧了李湘语一眼,和声道。 李湘语一怔,就这样下去了?她既然已经认祖归宗,那该有的封号呢?皇上不是该趁着这个时候给她一个封号吗?这侯府的子孙几乎人人都有封号的。 “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安亲王得意洋洋地看了高侯爷一眼,眼神挑衅。高侯爷气得脸色发青,几乎昏厥过去,这对老冤家,这辈子只怕解不开这错综复杂的仇恨了。 文康苑内。 清河全身肿胀,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嘴唇肿起来,麻木得用针刺进去都不觉得痛。 楚瑾瑜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这个样子,好几次忍不住想笑,但是,他似乎还在生她的气,这笑便生生忍下。 清河淡淡地瞧了楚瑾瑜一眼,伸手抚摸着怀中的雪狼,雪狼直起脑袋,惊恐地看着清河,一直想逃,是清河拽住它不放。 “想笑便笑,别憋死了你。”清河没好气地道,但是说出口,却发现自己舌头发麻,说出来的话变了音。 楚瑾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俊美的脸像荡开了一朵花,竟十分好看。 清河瞪着他,但是脸肿得很,眼睛即便努力瞪大,也仅仅只是一条缝。 “行了,你别笑她了,女人是很记仇的,仔细她学了之后,拿你当试验品。”林海海从他身后走过来道。 楚瑾瑜顿时止住笑容,看着清河,没错,女人是很记仇的,尤其一个满身带毒的女人,更是得罪不得。 想到这里,他深呼吸一口,尽可能地不看她条缝一样的眼睛,道:“李湘语已经成功地回到高家了。” “嗯。”清河点点头,习惯性地想眯起眼睛,却发现一眯起来,眼睛就自动闭上了。 “哈哈哈……”楚瑾瑜发出爆笑声,他一把拽个血狼抱在怀中,“行,行,我不说了,改日再来。” 清河气得要紧,别过脸,“滚!” 楚瑾瑜抱着血狼连忙就出去,再呆在这里看她生气得怪异的脸会把人笑死的。 林海海同情地看着她,“好了,不要生气了,过两天毒清了就消肿了,到时候,什么毒都奈何不了你。” 清河深呼吸一口,“试毒之后,该学了是吗?” “你这么聪慧,不用很久就能学会我的本事。”林海海说。 “谢谢!”清河真诚地道谢。 “谢我干什么呢?谢他吧,让我来教你,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清河一怔,“什么代价?” 林海海笑笑,“你自己问他吧,总之,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清河心里百感交集,如果连林海海都这样说,那么,楚瑾瑜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 他为什么要这样帮自己?难道真的是投资吗?就算他认为自己有利用的价值,但是他用他所付出在她身上的一切来培植其他人,一样可以,甚至更甚,为何一定是她? 清河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经历了那么多冷毒的事情。 第121章 尚贵嫔的奸计 楚瑾瑜出宫之后,带着雪山人去找齐大人。 然而,结果却是让齐大人很失望,因为,雪山人说冰莲花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被他师父转送了给其他人。 齐大人追问冰莲花的下落,雪山人表示不知道,只说师父送给了有缘人。 楚瑾瑜退回了银票,道:“齐大人啊,对不住了,这个忙没帮上。” 齐大人怎好收回?只是想到白给了这么多银子,却没有收获,心里自然不高兴的,想着推让几下便收回。 “不,五皇子辛苦了,咱不说这个,不说这个。”齐大人客套地推回去。 谁知道那楚瑾瑜见他不收,竟真的放回了袖袋,“既然齐大人这么客气,那小王就不客气了。” 齐大人一怔,苦笑,“不客气,不客气的。” 楚瑾瑜带着雪山人离开齐府,出了门,他笑了笑,“银子这个东西,谁都不嫌多。” 雪山人笑笑,“齐大人要冰莲花做什么?” “他啊,”楚瑾瑜冷笑一声,“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要向采月郡主下手。” “是为了淮南王世子?”雪山人看着楚瑾瑜,“我有冰莲花一事,也是你告知他的吧?” 楚瑾瑜一副吊儿郎当地口吻说:“我只是随便跟身边的人说说,谁知道我身边的人竟传了出去,可惜是个错误的信息,你并没有冰莲花,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让他知道,我只是想让淮南王知道,让淮南王来求我,这淮南王是顶有意思的人,我有意结交。” “只怕,齐大人早就打定主意去见采月郡主了,只等着拿到冰莲花,便让采月郡主入宫求见皇上,自荐和亲北漠。” 楚瑾瑜问道:“冰莲花现在真不在你身上了?” 雪山人认真地道:“我不欺骗任何人,冰莲花确实不在我身上了,师父把它送给了懿礼公主。” “噢!”楚瑾瑜笑了,“那可真是好玩了。” “现在他没有了冰莲花,只怕不会去找采月郡主了吧?”雪山人道。 楚瑾瑜摇摇头,翻身上马,俊美如神诋一般居高临下看着雪山人,神情傲然,“他会去的。” 他策马而去,衣衫飘飘,潇洒恣意,雪山人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能做一名乱世狂客也不错的。” 翌日一早,尚贵嫔便传召了采月郡主入宫。 采月郡主因上一次的事情,对凝拂宫有了戒心,不过贵嫔传召,自己总不好不去,便带着两名侍女入宫去了。 来到凝拂宫,尚贵嫔却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她,拉着她的手道歉,“采月啊,之前呢,孝如是有些过分了,与你说那样的话,没吓着你吧?” 采月郡主是个进退有度的人,她脸上含着浅淡的微笑,得体地说:“贵嫔不必放在心上,因为采月也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就好。”尚贵嫔舒了一口气,“本宫已经责备过她了,一会让她来给你道歉。” 采月道:“道歉不必了,都是自家姐妹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尚贵嫔拍着她的手背,感触地道:“采月啊,你真是懂事,孝如若有你一半,本宫便心满意足了。” 采月浅笑,“贵嫔说笑了,公主性情爽朗,德才兼备,外间说起公主,都是一片好评的。” 尚贵嫔言不由衷地笑了,大家都在说着虚伪的话。但是她不心急,有鱼饵在勾,不愁鱼儿不上的。 正说着话,小乔走进来,道:“贵嫔娘娘,冰莲花已经收好在库房里了。” 尚贵嫔微愠,“没见到本宫跟采月郡主说话吗?出去出去。” “是!”小乔神色惶恐地退下。 采月的脸色陡然变了,一把抓住尚贵嫔的手,“贵嫔娘娘,刚才她说冰莲花?” 尚贵嫔笑笑,“可不是吗?日前本宫命人找到一株冰莲花,刚好,本宫的祖母双腿不便,过两日便命人送出去。” 采月一张小脸失望得很,“哦,是这样啊?” 冰莲花,她做梦都想得到的冰莲花,竟然在尚贵嫔的手中。多少大夫和御医都看过哥哥的腿,他们说,世间唯有冰莲花能治愈他的双腿,让他重新站起来。 但是,很多人只听过冰莲花的名字,却不曾见过,更不知道从何处可得到。 想不到今日竟会在凝拂宫听到冰莲花,却是得不到的。 尚贵嫔端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一口,然后放下,问道:“你也听过冰莲花啊?这可是稀罕物,世间罕有的。” 采月点点头,眼中已有泪意,“听过,听过的,御医说,我哥哥的腿,唯有冰莲花可以医治。” 尚贵嫔一怔,“真的?” “是,”采月哀求地看着尚贵嫔,“贵嫔娘娘,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不妥,毕竟,您是用来孝顺长辈的,只是,我知道贵嫔的祖母双腿是有些不便,却不至于无法走路,不知道贵嫔娘娘能否把冰莲花让给采月?给多少银子都可以的,倾家荡产都无所谓的。” 尚贵嫔微笑着说:“瞧你这孩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你方才也说了,咱是一家人,如果冰莲花能治愈你哥哥的双腿,本宫会吝啬吗?” “真的?”采月眼底顿时生出狂喜的光芒,“那就太谢谢贵嫔娘娘了。” 尚贵嫔笑着端起茶,眼底生出一丝阴寒之意,“不忙谢的,冰莲花可以给你,但是……” 她喝了一口水,定定地看着采月。 采月郡主离开凝拂宫,坐在御花园的湖边,双手捂脸,泪水横流。 “郡主,您千万不要牺牲自己的幸福换取冰莲花,世子知道您这样做,也不会愿意的。”侍女劝道。 采月郡主静静地看着湖面荡漾起伏的水波,心里的紊乱已经被她压了下来,她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家人,她知道父王母妃为了哥哥的腿伤透了心,哥哥也一直都想站起来的,像别家的男儿郎一样保家卫国。 眼看,这一切都有望实现了,她能只想自己的幸福吗?女人始终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是要离开父母哥哥,如果她嫁人,能换回哥哥的双腿,为何不呢? 只是,嫁到北漠去,这一辈子,要再见他们一面,只怕难了。 冷静了一下,她问侍女,“小清,还记得那年我与你去拜佛,我跪在菩萨前,说了什么?” 小清神色微变,定定地看着她。 “说!”采月声音扬高了一些,神色严肃。 小清不情不愿地道:“郡主说,只要世子的腿好起来,郡主愿意以余下的寿命去换。” “好,去年祭祖,母妃在祖宗前,又是怎么说的?”采月再问。 小清泪水滑落,声音哽咽地道:“王妃说,如果世子的腿好起来,她便是死,也甘愿。” 采月霍然起身,“走,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第122章 采月自荐和亲 皇帝听了采月的诉求,不由得生气了,厉声道:“胡闹什么?你父王知道你入宫吗?” 采月跪在地上,抬头坚定地道:“皇上,采月不是胡说,采月真的想嫁到北漠去,这京中的男子,采月都看不上,女子始终是要嫁人的,采月不甘心嫁给寻常人,要嫁就嫁最好的男子,嫁给北漠皇帝,就算不是北漠皇后,也必定是贵妃,请皇上成全!” “胡闹,胡闹!”皇帝勃然大怒,“不许说了,你以为北漠的贵妃有那么好当?赶紧出宫去,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下,朝令夕改,朕岂有威信?” 采月磕头,咚咚咚地响,只磕了几个额头便红肿了起来,“皇上,若您不准了采月,采月便不走。” 皇帝拧眉,“你告诉朕,是不是有人威逼你这样做?” 采月摇头,“不,皇上,这都是采月肺腑之言,采月确实想嫁到北漠去,求皇上恩准。” “回去吧,朕不会下旨的。”皇帝挥挥手,对喜公公道:“命人送他出宫,跟他父王说说。” “是!”喜公公上前,弯腰想拉住采月,却不防采月从头上拔下簪子,对住自己的脖子便哭道:“皇叔,若您不下旨,采月今日便死在这里。” 她的手在颤抖,但是用劲却不轻,这一戳进去,已经见血渗出。 喜公公吓得连忙缩手,“哎哟,小祖宗啊,您这是做什么啊?皇上不准是为您好啊。” 皇帝盯着她,“你胡闹什么?你父王知道该多伤心?你哥哥下半辈子已经不中用了,指望你一人尽孝,你却要嫁到北漠去?你父王和母妃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采月泪如雨洒,“皇叔,求您恩准。”她的一声皇叔,更是叫皇帝想起兄长如今就指望这么一个女儿了,怎能准许?想起兄长之前在殿外上吊一事,更觉得恼怒心焦。 皇帝道:“你放下簪子,一切好商量。” 采月摇头,簪子再入了一些,顿时便有血涌出,皇帝怒喝一声,“老东西你还站着做什么啊?赶紧传淮南王入宫。” “不,”采月想拦,喜公公却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虽是上了年纪,却到底是练武之人,哪里是采月郡主这等弱女子能拦得住的? “你先放下簪子,一切等你父王入宫再说。”皇帝压住怒气劝道。 “不,就算皇上叫任何人来都没用,采月心意已决。”采月跪在地上,怎也不愿意撒手。 皇帝无奈,只得道:“好,若你父王同意,朕便下旨。” 淮南王夫妇听得喜公公亲自来报说采月在宫中以死逼迫皇上要和亲北漠,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便策马入宫了。 淮南王是怒火冲冲去的,他自然不信采月愿意和亲,想来一定是被人逼迫的,还有谁能逼迫她?除了他的好弟弟,当今皇帝。 淮南王气冲冲地来到御书房,正欲发火,却见采月跪在地上,手中拿着簪子,已经刺破了自己的皮肉。 他怒吼一声,“采月,放下簪子,一切有父王为你做主。” 皇帝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来了,快劝劝她,也不知道胡闹什么,冲进来求朕要和亲北漠,怎么都说不听。” 淮南王扬眸,不信地问采月,“是你的意思?” 采月见父亲来到,哭得更是厉害,她点头,磕头道:“父王,您求求皇上,让女儿嫁到北漠去。” “你胡闹什么?”淮南王一怔,随即暴怒,“放下簪子。” “不,若皇上不下旨,女儿便死在这里。”采月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道。 淮南王看着皇帝,“怎么会这样的?” 皇帝没好气地道:“朕怎么知道?她一来便这样说,朕呵斥了她,她反而以死相逼,劝说不听,才让老东西去传你入宫,这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下,怎可朝令夕改?” 淮南王跺脚,“闺女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采月已经停止了哭泣,父亲的到来,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心,她的牺牲不算什么,只要能让哥哥好起来。 “父王,女儿想嫁给北漠皇帝。” “胡闹,上次孝如公主吓唬你,你回去哭了一宿,想嫁去北漠你会哭?会害怕?” “女儿那是高兴的。”采月郡主道。 淮南王看着她,眼中又是悲痛又是着急,“是谁逼你是不是?你告诉父王,不用怕,一切有父王为你做主。” “没有人逼女儿,是女儿自愿的,”采月郡主把手中的簪子抬了一下,“父王和皇上若不答应,采月便死在这里,绝不是恫吓。” 说完,她竟真的刺了进去,血液陡然便飞了出来,若再入一些,便是大动脉,刺穿便神仙难救了。 淮南王吓得腿软,不敢再吼,低声哀求:“好姑娘,咱回府再说,好吗?你想要嫁人,父王为你挑一个最好的,但是不带这样闹的,知道吗?吓死你母妃的。” “不,我就只想嫁到北漠去。”采月固执地道。 淮南王气得想一个耳光打过去,但是她手中拿着尖锐的簪子,这一打过去,簪子就该插进去了。 皇帝见此情况,冲淮南王打了个眼色,然后道:“好,好,你先放下簪子,朕同意了。” 淮南王也道:“是啊,放下簪子,皇上同意了,父王也同意了。” 采月站起来,看着皇帝道:“好,既然同意,便请皇上命人拟旨,当殿宣旨。” 皇帝皱着眉头,这当殿宣旨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份旨意已经改过两遍了,若再改,他这皇帝便当真一点威信都没了。 “你到底闹什么啊?你是不是魔障了?”淮南王气得跳脚。 采月看着淮南王,眸光盈盈,轻声道:“父王,自小您便十分疼爱采月,采月在府中受尽万千宠爱,从来想要什么,父王都会为我寻来。但是采月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女儿想嫁给北漠皇帝,想见识一个不同的世界,求父王成全,如果父王不同意,就当女儿不孝吧,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父王母妃的大恩大德。” 说完,她握住簪子,便要使劲刺进去。 “住手,父王同意了!”淮南王吓得尖声大吼。 第123章 冰莲花 采月的泪水夺眶而出,看向皇帝,“皇上,请下旨!” 皇帝看向淮南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兄,当真如此吗?” 淮南王气得发疯,看到采月这样,又伤心不已,脸色死灰,“还能怎么办?看着她是吗?她自小就犟。” 皇帝看着采月,虽然说他也舍不得孝如和亲北漠,但是,采月是皇兄唯一可指望的女儿了,他又如何忍心? 只是,这孩子,犟得很啊,犟驴一头。 拟旨,宣旨,不消多少功夫,淮南王听着喜公公宣旨,心痛难当。 采月伏地接旨,静静地听着喜公公读的每一个字,面容纯净安宁,然后,伸出手,“采月接旨!” 淮南王盯着她,忽地一脚踹了过去,“本王便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这一脚,并没舍得用力,采月却感觉到了父亲的心碎,她泪水滑落。 喜公公上前扶着采月,叹息道:“郡主,何苦呢?” 采月郡主哭着笑了,“求仁得仁,公公该为采月高兴。” 说完,她施礼退了出去。 离宫出去,她步行得很慢,很慢,身子酸痛,心也酸痛,但是,她也高兴的,很快,哥哥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骑射,所有正常人可以做的,他都可以做了。 淮南王先回到府中,王妃已经急得不得了,见他回来,猛地拉着问,“怎么样?是不是有人逼她?” 淮南王颓败地闭上眼睛,“她自己要求的,拿着个簪子就逼我跟皇上。” “为什么啊?”王妃哭了,“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等她回来,你自己问她吧,这个女儿,本王不认了。”淮南王心灰意冷地道。 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袭上,身子虚晃一下,便已经倒地了。 淮南王急忙抱着她,怒吼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采月回来之后,便跪在王妃的屋外,一言不发。 淮南王没搭理她,把门关闭,也不许她进来。 王妃转醒之后,听得采月在门外,她悲伤地道:“让她进来吧,我总不相信是她自己的意思,自己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吗?她最为孝顺,怎会为了做什么贵妃而离开我们?” 淮南王怒火已经过了,只剩下难过,听得王妃这样说,也觉得事有蹊跷,便打开门冷冷地道:“进来吧,看你母妃为了你,去了半条命。” 采月站起来,眼底泪意又涌了出来,进去跪在床前,悲戚戚地喊了一声,“母妃!” 王妃看着她,收敛了泪水,道:“你快说,到底是何人逼你?我刚才问过,你今日入宫,是尚贵嫔传你进去的,是不是她逼你?” 采月摇头,一脸冷静地道:“母妃,不是她逼女儿的,是女儿求她的。” “为什么啊?”王妃一脸的难以置信。 “因为……”采月抬起头,悲伤盈盈地看着王妃,又看着淮南王,“因为,她有冰莲花。” 淮南王与王妃皆是一震,冰莲花?他们梦寐以求的冰莲花? 淮南王随即道:“就算她有冰莲花,咱也不要,什么都比不上本王的姑娘。” “我知道她是特意告知我,她有冰莲花,她知道,我们需要冰莲花,父王,母妃,她看准了我的弱点,她很卑鄙,但是,我却感激她的卑鄙。”采月静静地说着,“正如我在宫中所言,这么多年来,你们对我宠爱入骨,我要什么,你们便给我什么,但是哥哥呢?他是为了救我而伤的,这么多年,一直只能躺在床上,连坐起来都困难,他在煎熬着过日子,我曾经试着在床上躺,体会他的痛苦,但是,我躺了一天,便觉得受不住,这种痛苦,若不是亲身体会,无法理解,所以,父王,母妃,你们不要觉得采月是在牺牲或者是赎罪,采月爱哥哥,希望哥哥和所有正常人一样,可以站立行走,自己出去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进出都要人抬着。” 王妃听了这番话,痛哭失声,“只是,母妃怎么忍心让你嫁到北漠去?” “嫁去北漠,我身份尊贵,不是皇后也是贵妃,不会受委屈的,只是无法尽孝父母膝下,采月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 淮南王悲痛地拉她起身,抱入怀中,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心头涌起浓浓的无力感和茫然感,牺牲女儿来救儿子?他做不出,但是,事到如今,圣旨已下,还有什么办法? 而且,想起儿子,他也是心如刀绞,刚才采月所说的话他怎会不知道?他何尝不是试过躺在床上体会儿子的感受,如果要他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对他而言,是比死更难受的。 采月抱住父亲,轻声安慰:“这是喜事,都不要哭,好吗?这件事情,谨记不能让哥哥知道,永远都不要让哥哥知道。” 采月这句话,让王妃哭得死去活来,女儿这般懂事,却要面对这样的命运,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的折磨,还不如杀了她来得干脆。 采月自荐嫁到北漠的事情,清河很快就知道了。不过这个事情,她不意外,因为,尚贵嫔怎会轻易就让孝如嫁到北漠去? “有什么想法?”林海海问她。 清河微笑,“不着急,什么事情都会有办法的。”采月是个可人的姑娘,她前生与淮南王妃素有交情,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采月嫁到北漠去。 林海海点点头,“你们的这些事情,我不过问了,有一句话,我想跟你说的,前生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因为前生的遭遇的事情,而耽误了你今生的幸福。” 清河苦笑,“并不指望有什么幸福,如今只想安顿好孩儿父母,手刃仇人,其余的一切,不去想了。” “好好琢磨,自己的人生,总是要过好的。”林海海似有所指。 “谢谢师傅。”清河真诚地说。 “我说过,不必谢我,我来,只是一场交易。” 清河忍不住问道:“其实,他拿什么东西和您做交易?” 林海海微笑道:“他若是愿意说,必定会跟你说,若不说,我便没有资格替他发声。” 清河只得道:“他为我做这么多,我记在心里,也会尽一切的努力去回报他,只希望,他要做的事情,我真的帮上忙。” 林海海若有所思地道:“人其实很迷茫的,在每一个阶段所求的东西都不一样,他现在想要的,未必是他以后想要的,总之,一切随心而行吧,不要强求太多。” “知道!”清河说。 第124章 送匕首 和亲之事,到了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人选一个个地换,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都觉得本来很严肃的事情,变得像是一场闹剧般了。 这一天,林海海去告知皇帝,懿礼公主的痘症已经痊愈,如今只等褪去脸上的痘印,一切便可无恙。 懿礼公主虽然好了,但是人选是不可能再换了,而且,北漠也不会要一个患过痘症的公主,因为,痘症即便痊愈了,脸上的痘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褪去,虽然有名医在,可一天没褪去,一天还是丑八怪。 要一国之君娶一个丑八怪,传出去,贻笑大方。 懿礼公主马上就可以离开文康苑,回到苏和宫了。 赋神宫内。 沧月惶恐地道:“贵妃娘娘,奴婢本来已经命人下手了,只是皇上准了那林大夫去为她看病,那林大夫的医术确实也很高明,她原先的毒清除了不说,连后来下的毒都一并除了。” 戚贵妃并不生气,淡淡地道:“不得不说,这丫头命大,只是不打紧的,先让她出来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沧月松了一口气道。 如今,让戚贵妃生气的,不是懿礼公主死没死的事情,而是,和亲人选竟然换了。 戚贵妃生气地道:“那尚贵嫔到底跟采月说了什么?采月竟然会自己跑到御书房里去跟皇上说她要和亲,本宫的计划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她这么一搅合,黄了。” 沧月道:“可不是吗?一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尚贵嫔不知道会多得意了。” 戚贵妃蹙眉想了一下,“采月郡主总不会自己要求嫁到北漠去的,你去打听打听,看尚贵嫔与她达成了什么交易。” “是!”沧月应道。 今日是初一,后妃们要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自从病了之后,便取消了晨昏定省,只初一十五接见嫔妃们。 如今得雪山人的治疗,她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因已经习惯了,所以晨昏定省的规矩依旧没有捡起来。 今日,也是清河从文康苑出来的第一天,还没回苏和宫,便直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她的脸色已经大好,只是有粉红的痘印,布满整张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绝色之容。 慈心宫内,皇后坐在宝座上,脸带笑容地看着一众嫔妃,“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嫔妃平身,依次入座。 皇后眸色温和地看着清河道:“懿礼,你能好起来,除了要谢谢林大夫之外,也要感激祖宗的保佑!” 清河站起来,盈盈施礼,“母后说的是,幸得祖宗保佑,否则懿礼这一关便过不了。” 皇后瞧着苏贵嫔,“她好了,你也就放心了吧?” 苏贵嫔福身道:“回皇后娘娘,得祖宗保佑,懿儿恶疾痊愈,嫔妾实在感恩。” “也是你吃素积下的功德。”皇后道。 苏贵嫔微微笑着坐好,举止比以前大方得体了很多,没了那份畏缩躲闪的小家子气。 尚贵嫔笑了一声,“可不是吗?这功德可是苏贵嫔自己积回来的,可见做人是要心善啊,说来喜事也不止这一件,孝如本是要和亲到北漠的,却想不到采月郡主竟然自荐去了。” 她抬眸,对孝如公主道:“孝如,把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呈上来。” “是!”孝如接过侍女蕊红手中的锦盒,一步步地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母后,孝如得以留在大梁,留在父皇母后身边,以后一定会乖巧懂事,好好孝顺父皇母后。” 皇后慈爱地笑了,“傻孩子,你要孝顺也该孝顺你母妃才是,快起来。” 皇后身边的宫女桃红姑姑下去接了锦盒,在皇后和嫔妃面前打开,竟是一对晶莹剔透的手镯。 “母后很喜欢,你母妃破费了。”皇后笑着收下。 “不破费,送给母后的,再贵也值得。”孝如道。 戚贵妃坐在椅子上,淡淡地喝着茶,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尚贵嫔却又道:“孝如啊,还有给贵妃娘娘的那一份呢?赶紧呈上来啊。” 她看向戚贵妃,面容温和,眸色却异常凌厉,嘴角微微扬起,竟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孝如捧着一个锦盒走过去,“戚母妃,小小礼物,请笑纳。” 戚贵妃淡淡地道:“无功不受禄,本宫受不起,拿回去吧。” 孝如却啪地一声打开了锦盒,“不过是小小心意,代表了孝如对戚母妃的敬意,戚母妃受得起有余。” 说完,把锦盒往前一送。 戚贵妃瞧了一眼,脸色陡然变得铁青起来,那锦盒中,赫然躺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什么意思?给她送一把匕首? 众人也怔住了,这尚贵嫔胆子也太大了吧?她的事情还没平息几天,就敢这样挑衅戚贵妃了? 尚贵嫔站起来,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戚贵妃面前,拿起锦盒里的匕首,用手绢擦了一下刀刃,脸上含着微笑,“贵妃娘娘,这把匕首可不是寻常物,是大有来头的。” 戚贵妃冷笑,“哦?有什么大来头啊?本宫还真想听听。” 尚贵嫔盯着她,语气十分轻柔,“这把匕首,是前朝温碧公主的,就是那位弑母的温碧公主,她就是用这把匕首,把谋害她的惠贵妃送上绝路。” 清河笑笑,虽然是前朝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在座的人谁不知道? 当年的惠贵妃,不是温碧公主的生母,温碧公主生母早逝,皇帝便把温碧公主放在惠妃宫中抚养,但是,这惠妃却欺负温碧公主没有生母,对她十分的狠毒,数次下手想杀她,把性情懦弱的温碧公主逼急了,竟趁着慧贵妃熟睡之际,下手杀了她,然后自尽。 而今日孝如公主送戚贵妃这把匕首,是什么意思,相信很多人心中都有数。 清河饶有兴味地看着戚贵妃,看她如何处理,这把匕首是收下还是拒绝。 不止清河,在座的所有人都看着戚贵妃,等着看她的反应。 皇后想说话,却被身边的长春公主拉了一下,长春公主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这种事情,能不沾就最好不要沾。 戚贵妃刚才脸色铁青,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她接过匕首,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既然是孝如一番好意,那本宫就收下了。” 她随手丢给身后的沧月,淡淡地道:“收好,放在库房里,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是!”沧月接过匕首,上前取过孝如公主手中的锦盒,然后把匕首放好,盖上,静静地退回戚贵妃的身后站好。 第125章 送来彩菱 清河不得不佩服戚贵妃的隐忍,这样明摆着的挑衅,说吞下就吞下。这样的人,哪里是尚贵嫔可以对付得了的?跟戚贵妃作对,是找死。 但是清河很乐意观虎斗,她低着头,抚摸着怀中的雪狼,嘴角勾起了一丝莞尔的弧度。 离开慈心宫之后,清河马上便去了慈心宫见皇太后和煊儿。 在文康苑,她每一日都想出来,想见见煊儿。 皇太后屏退左右,只留下桂姑姑在殿中伺候。 清河一把抱住煊儿,摸着煊儿的脸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眸中泪水盈盈,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 煊儿早就和清河相认,但是他不知道原来皇太后与桂姑姑也是知道的,所以先是怔愣,继而便伸手为清河擦了擦眼角没来得及流出来的泪水,“娘,不哭。” “苦了你,煊儿。”清河心痛难当,这大人的罪,最终总是为难了孩子。 “不苦,在这里很高兴,因为娘在这里。”煊儿稚气一笑,眼底的痴呆已经褪去。 皇太后见此情况,不由得生气,“煊儿,敢情你都是骗哀家的?”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竟被一个小屁孩耍得团团转。 煊儿吐吐舌头,“姑婆婆息怒,煊儿也是没办法。” 皇太后哼了一声,看着清河,“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瞒着我的?如果你的夫君和李湘语对你是真的好,那煊儿便不必装傻。” 清河知道也瞒不下去了,遂对桂姑姑道:“姑姑,带煊儿下去等我吧,我与老祖宗说两句话。” 桂姑姑伸手,对煊儿道:“小祖宗,走,咱出去找好吃的。” 煊儿乖巧地把手放在桂姑姑的手中,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清河一眼,皇太后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哀家又不会吃了她,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煊儿这才跟着桂姑姑走了。 殿门关闭,屋中一室的寂静。 皇太后看着她,“说啊,哑巴了?” 清河叹了口气,坐在皇太后身边,握住她的手,“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气,也不许为我做任何的事情。” “那不行。”皇太后冷冷地道:“总不能说他元肃杀了你,哀家也要坐视不管的。” 清河沉默,眼睛看向别处。 皇太后神色一沉:“哀家说中了?你的死,是他下的手?” 清河默默地点头,“是他和李湘语。” 皇太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一般,然后胸腔有一道烈焰腾起,烧得她有片刻失去思考能力。 她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然后冷冽地道:“好啊,好啊,我这老婆子竟然还看走眼了,狼心狗肺看成了温顺小兔。” “说了,不许生气。”清河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不是不恨,恨极了反而静得下心去等待。 “说吧,这个仇打算怎么报?要哀家怎么做?”皇太后咬牙切齿地问道。 清河微微一笑,依偎在她肩膀上,静静地说:“你啊,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你在这深宫之中,有什么能力报仇?要他死,哀家只需要下一道懿旨就可以了。” 清河眸中几乎迸出血来,“死?没这么容易,我要他受尽千夫所指,身败名裂而死。” “好!”皇太后狠狠地道:“哀家便不插手,但是,只给你一年的时间,若一年元肃不死,哀家便下旨杀了他。” “一年?足够了!”清河伸手揉着皇太后的额头,“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杀了我,我却活过来了,我在暗处他在明处,任他再能耐,也斗不过我。” “他有什么能耐?如果不是你,他能走到今天?”皇太后瞧着她,满腹的怒火都化作对她的怜惜和心痛,“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瞒我这么久?” “不是怕您会乱来坏了我的计划吗?”清河道。 “你好好地跟哀家说,哀家会坏你什么事?若哀家早知道,也可以早一些接煊儿入宫,你的儿子才七岁啊,七岁的孩子便要遭逢这样的大难,装疯卖傻地在仇人眼皮子底下过活,哎,想想哀家的心就痛得要紧。”皇太后一边说,一边落泪。 清河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道:“老祖宗,您放心,没有人可以在欺负了我之后全身而退,您的侄孙女,没有那么懦弱。”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视为妹妹的人,两人一起背叛了她,还置她死地,她怎会轻易放过?她必定以他们二人的命,为自己谱写一曲最酣畅淋漓的复仇曲。 老祖宗眸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 回到苏和宫,苏和宫的宫人都换了一批。 苏贵嫔对清河的回来显得特别高兴,拉着清河的手说了好一会话,但是,话题基本是围绕戚贵妃,让清河以后要听戚贵妃的话,说这后宫之中,唯有戚贵妃看得起她们母女。 清河心里直叹气,这苏贵嫔是单纯还是愚蠢?在这后宫那么多年,竟连谁真谁假都看不清楚。 清河说:“贵妃娘娘对我们好,懿儿会记在心上,只是这后宫做主的是皇后娘娘,母妃您多些走动走动。” 苏贵嫔却不爱听这话,嘴巴一撇,道:“不是说皇后不好,只是,她高高在上,因着以前的事情,多少对母妃会有些意见。” “母后性情仁慈,加上您以前伺候过她多年,这点情分,母后会记住的。”清河劝道。 苏贵嫔虚应道:“嗯,得空母妃会去走动走动的。” 清河见她的神色,便知道这不过是敷衍她的话,也没再说什么,有些人,总是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的,她没有办法护住她一辈子,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如果一直瞎眼,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晚点的时候,内务府送来一名宫女,说是指定给清河的。 送来的人,正是被尚贵嫔打入暴室的彩菱。 清河知道是楚瑾瑜救了她出来,送到自己身边的。 小绺看到彩菱便来气,说她是尚贵嫔的人,让清河赶她出去。 彩菱只跪在地上,任由小绺责骂,一言不发,脸上一片麻木的神情。 聪明如彩菱,自然知道内务府送她来苏和宫,自然不会是好差事,这懿礼公主不是表面看得懦弱,她要了自己,只怕也是为了折磨自己出气。 不过,不在乎了,她在暴室把所有的苦头都吃了一遍,现在任何的严刑对她而言,都不值得惧怕了。 第126章 为难 小绺见她跪在地上不做声,伸手推了她一把,怒道:“你别以为不做声就可以了,这么多年你帮尚贵嫔对公主做了多少阴鸷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如今被尚贵嫔赶了出去,便想来这里讨饭吃?告诉你,没这么便宜的事情,我说你怎么不死在暴室里?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就该死的。” 彩菱没有动弹,继续跪在地上。 苏贵嫔见状,对清河道:“这人不能用,打发出去吧,也不知道内务府送来是什么居心。” 清河没做声,只是看着彩菱,她脸上的一丝表情都没有放过。 彩菱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同样是被人背叛,其实,这种人反而最好用。 小绺说:“贵嫔说得有理,也不知道是谁派她过来的,内务府也是,明知道她狠毒得很,还把她往公主身边送,什么时候公主被她害惨了都不知道的。” 苏贵嫔一向憎恨尚贵嫔那边的人,但是她又不敢得罪尚贵嫔那边的人,如今见到彩菱,想起以前她做的那些事情,心里恨极,想打骂一顿出出气,只是想着她也不是尚贵嫔那边的人了,这口气出了也没什么意思,只让清河赶走她。 清河终于说话了,她对彩菱说:“你起来吧。” 彩菱依言起来,垂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你以后和小绺一样,做我的近身吧。”清河淡淡地吩咐。 “什么?”小绺惊叫起来,拉住清河便小声道:“公主,她怎么能做您的近身?她会害您的。” “我有分寸。”清河叮嘱小绺,“不要为难她,她该干的让她去干,不该干的,也不吩咐她去干,知道吗?” 小绺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是,奴婢知道。” 清河说完,便扶着苏贵嫔进去了。 小绺狠狠地剜了彩菱一眼,冷声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分一点,我家公主好欺负,我小绺可不好欺负,如果你有什么行差踏错,我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弄死你。” 彩菱依旧没做声,垂头站着一动不动。 小绺也懒得理她,“你去扫地吧,这殿前的树叶,一张都不能留下。” “是!”彩菱终于开口了。 她走出去,拿起门角的扫帚开始清扫落叶,在暴室待了那么多天,伤了骨头,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脸上也有多道的伤痕,她虽然用脂粉掩盖了一下,却还是清晰可见。 苏和宫的人都知道她曾是尚贵嫔的人,大家都很鄙视憎恨她,无意走过或者是特意地走过,都不忘给她吐口水,然后鄙视地骂她一句。 通通的这些,她都承受了,有人吐口水,她就擦掉,有人扔石头,她就生生受着,流血了,擦一擦,便又像没事人一样扫地。 吃饭的时候,她去到的时候,基本是没菜了,她也不说什么,端着一碗白饭就坐在角落里吃,吃完收拾好又出去扫地。 小绺安排她住在矮苑的通铺里,只有她一张床,四面透风,内屋里睡了五六个宫女,但是谁都不许她踏入内屋一步。 她也没有怨言,安排她做什么,她去做,安排她吃什么,她去吃,一整天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而清河虽然点了她为近身,但是却也没让她进殿伺候,只任由小绺和下人折磨她。 就这样过去了七八天,清河这天起来,小绺为她梳头,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小绺,“彩菱呢?” 小绺努嘴,“扫地吧?不清楚她。” “让她进来为我梳头,你去把煊儿接过来。”清河道。 “让她梳头?”小绺一怔,“公主您真打算抬她为近身?” “小绺啊,”清河笑着说:“你也是宫女,在这底层的世界里,应该明白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她做的事情,未必就是她的本意,要害我的人是尚贵嫔,和她身边的宫人无关。” 小绺脸色臭臭地道:“总之,害过公主的人,奴婢都不喜欢。” “人谁无错呢?再说,她现在是我的人,她如果再存着害我的心思,她自己也活不下去,你觉得她还会这么愚蠢吗?” 小绺想了想,也觉得清河说得有道理,只是想起她以前的嘴脸,还是打心底厌恶的,“总之,如果她再害公主,小绺一定不放过她。” 清河拍着她的小圆脸,“好,咱不放过她,快去吧,今天答应了教煊儿作画的,那小子该等急了。” 小绺也顶喜欢煊儿,急忙便丢下梳子道:“好,这就去。” 小绺跑出去,一把夺了彩菱手中的扫帚,道:“去给公主梳头。” 彩菱抬眸,眼底有些诧异,但是随即转为冷凝,终于来了,这几日的安然无恙,不过是在给她施加心理压力,懿礼公主怎会轻易放过她? 她整了一下衣裳,然后抬步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清河坐在妆台前,见她进来,便道:“梳头吧。” 彩菱拿起梳子,瞧着铜镜中那张红印满脸的面容,静静地问道:“公主想梳什么发式?” “你做主吧,只是简单一些,别太夸张就是。”清河道。 彩菱心中冷笑,她做主?回头梳出来不合意便可借机发火了,不过也无妨,自从知道自己被分到苏和宫,她便没打算过在这里有安静的日子过。 她熟练地为清河梳了一个高髻,插上簪子固定,然后走到首饰箱去想挑几件为她搭配,清河却说:“行了,不用其他首饰了。” 彩菱应道:“是!” “也不必上妆了,你下去吧,准备一些糕点上来,回头清河郡主的儿子要过来,你备一些孩儿爱吃的,但是不能太甜,对牙齿不好。”清河吩咐道。 彩菱怔怔地看着她,就这样?没打算折腾她? “怎么了?”清河见她站着不动,遂抬眸问道。 彩菱连忙收敛心神,“没事,奴婢马上去准备。” 她转身,正欲离去,却听得清河喊了一声,“慢着!” 彩菱微微抬头,面容冷漠,终于来了。 她慢慢地回头,看着清河,口气僵冷地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清河顿了一下,问道:“你会包饺子吗?” 彩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会。” 清河笑了,“好,包两盘饺子上来,煊儿爱吃。” “是,公主还有其他吩咐吗?”彩菱问道。 清河挥挥手,“没了,你去忙吧,抓紧点。” “是!”彩菱瞧了她一眼,慢慢地退了下去,眼底有些疑惑。 第127章 我是唯一可帮助你的人 采月郡主自从求了皇上去北漠和亲之后,便几乎每日都入宫去拜见尚贵嫔。 但是连续几天,尚贵嫔都绝口不提冰莲花的事情,好几次采月自动说起,都被她敷衍过去,转移开了话题。 采月觉得心里很不安,她觉得尚贵嫔心机深沉,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希望她真的会遵守诺言。 可如果她不遵守诺言,自己又能怎么办? 采月苦恼至极,这一天入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贵嫔,您之前说过如果我代孝如公主和亲,便会把冰莲花给我,如今皇上旨意都下了,您是不是该给我了?” 尚贵嫔巧笑倩兮,“急什么啊?这冰莲花又没腿,自己跑不了。” 采月恳切地道:“我只想在去北漠之前,看到哥哥站起来,求贵嫔娘娘成全。” 说完,她跪了下来,眸子里盈着泪意。 尚贵嫔伸手拉起她,笑着说:“真是傻孩子,你哥哥站起来是迟早的事情,你看得到看不到他都会站起来,这冰莲花呢,是必定要给你的,本宫既然承诺了你,你也拿了你一生的幸福来换取,本宫若不给你,只怕要遭天谴的,放心吧,眼看就是你去北漠的日子了,本宫答应你,你上花轿的前一天,把冰莲花给你。” 采月急了,“这迟是要给,早也是要给的,贵嫔还有什么顾忌吗?采月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再说,皇上圣旨都已经下了,此事定了下来,就肯定不会再更改。” 尚贵嫔收敛笑容,看着采月,慢条斯理地道:“采月啊,这和亲的人选换了几次,你我心中有数,你为你哥哥,本宫为孝如,都是一番苦心的,不容有半点闪失,不是本宫信不过你,是本宫要确保万无一失,明白吗?” 采月显得很失望,也很愤怒,她觉得尚贵嫔不仅仅是在拖延。 离开凝拂宫,她心事重重地走着,侍女小清也跟她一样愁着脸。 忽然,小清站定身子,“郡主。” 采月回头,“怎么了?” 小清迟疑了一下,道:“您说,那尚贵嫔会不会没有冰莲花?” 采月的脸色煞白,慌乱地道:“不会的,不要胡说。” 但是,她的心却倏然地沉了下去,其实,这个想法她不是没有过,只是不敢往深处去想,但是,如果万一她真的没有冰莲花,只是骗自己的,那该怎么办? 小清道:“这么多天了,她都没给您,甚至连给您看看都不行。” “那天,”采月慌乱地道:“那天我是见过的,虽然只是远远地见了一眼,可看得出是一朵莲花。” “可不就是莲花吗?咱在这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摘一朵也是荷花,您都没见过真正的冰莲花,怎肯定那天她晃给您看的是真的呢?” 采月惊得一身冷汗直冒,她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是贵嫔,总不至于会骗我吧?如果她骗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何苦要与我父王为敌?” 小清连连叹息,“我的郡主啊,她与王爷为敌有什么打紧?她背后可是有皇上撑腰的,而且,王爷又不能怎么样她,毕竟这件事无凭无据,事后她可以一推四五六,说没说过要给您冰莲花,她许下空头诺言,救了她的女儿,可就害苦了您啊。” 采月吓得手脚都哆嗦了,眼泪陡然落下,白着嘴唇道:“那,如果是真的,该如何是好啊?” 小清也很担心,“要不,我们赶紧出宫找王爷商量一下吧,这事儿您做不了主的。” 采月点头,正欲说话,却听得一声清哑的声音响起,“咦?这不是采月妹妹吗?” 采月抬头,见一个满脸红印的少女走过来,她一怔,随即想到这应该就是之前患了痘症的懿礼公主了,真可怜,一张脸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儿,竟是煊儿。 采月连忙行礼,“见过懿儿姐姐。” 清河对小绺道:“带煊儿回去,我与采月妹妹说几句话。” “是!”小绺对煊儿道:“咱走吧,带你玩儿去。” “好!”煊儿乖巧地跟着小绺走了。 采月心里有些意外,煊儿竟然跟懿儿姐姐在一起,而且,看煊儿的情况,似乎已经有所好转。 清河走上前去,忽然伸出手擦去彩玉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说。” 采月之前没有跟懿礼公主相处过,不知道她为人如何,只知道她本来被选为和亲公主,在使者宴上看到过她才艺惊人,知道她不是以前人们口中说的那么没用,加上又见她刚才与清河姐姐的儿子煊儿在一起,心中便生了好感,“没事,沙迷了眼睛而已。” 说完,扬起一个笑脸,竟是十分明媚。 清河微微笑,“走,陪姐姐散散步。” 采月依言而行,两人慢慢地沿着湖边走着,小清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的距离。 “我听说,你自荐和亲北漠,有这回事吗?”清河首先打破沉静,问道。 “是的,是这样的。”采月低声回答,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这事儿想起来是自己太过鲁莽了,但是那个时候,她唯一担心的是尚贵嫔不答应,不愿意与冰莲花与她交易。 清河笑笑,“尚贵嫔的意思?” 采月整个人一震,“懿儿姐姐,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清河站定身子,转脸看着湖面的波澜起伏,入秋之后,秋风清劲阴寒,但是,却能让人保持清醒。 “我听说,你是去了尚贵嫔的凝拂宫,然后便去求见父皇的,不难推测,这是尚贵嫔的意思,或者……” 她转脸看着采月,正色地道:“阴谋。” “阴谋?”采月吓了一跳,脸色迅速苍白,“懿儿姐姐为何会这样说?” 清河微笑,“你愿意跟我说吗?或许,我能帮到你。” 采月张张嘴,有片刻想说的冲动,但是,她想起曾答应过尚贵嫔,此事除了家人之外,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则,她不会取出冰莲花。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一醒,随即退后一步,脸上维持着平静的微笑,“懿儿姐姐多心了,一切都是采月自己的意思,彩玉想嫁到北漠去,和旁人无关。” 清河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嗯,采月还有事,便不陪姐姐了,采月先告辞。”采月怕再说下去,自己会不小心露出马脚,害了哥哥,遂急忙告辞。 清河定定地看着她,“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入宫找我。” “是!”采月胡乱应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采月,你记住,”清河叫住了她,“我是唯一可以帮你的人。” 采月回头,怔怔地看着清河,清河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第128章 要再次举行婚礼 因是皇帝下令,要礼部尚书为李湘语主持认祖归宗大典,所以,侯府不得不准备。 但是,高府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因为李湘语,高家成了京中百姓的谈资,笑柄,侯爷一向爱面子,那日自早朝回来之后,便病倒了。 高大人跪在门口请罪,都被赶了出去。 高大人自己也是难过得很,他对李湘语有很复杂的感情,说不上喜欢,可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可要说真心认她吧,自己又是不情愿的,毕竟,他与李湘语的母亲只是交易,他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这样算计他。 当年他离开石头镇之前,李湘语的母亲曾问过他还会不会回来,他当时以为差事没完成,所以就跟她说应该会回的,只是后来皇上指派了其他人去,没他什么事,所以,就一直没见过李湘语的母亲了。 前两天,他约谈过李富贵,李富贵跟他说当年李湘语的母亲确实以为他会回去,如果知道他不回去,这孩子绝对不会生下。李富贵指责高大人不履行诺言,害了李湘语母亲一生。 高大人懊恼自己当年的放纵,如果他能洁身自好,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了。 但是一切都晚了,不想承认,却还得承认,而且,她身上确实是流着高家的血。 如今最幸运的是,没有人知道李湘语母亲的真正身份,只知道她是一个绣女。 因着李湘语与元肃成亲的时候没有举办婚礼,所以,当大夫人问李湘语有什么想要的时候,李湘语提出,要补办一个婚礼,从高家出嫁,由元肃前来迎亲,按照三书六礼的嫁娶重新迎娶一次。 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以高侯爷孙女的身份,下嫁给元肃,而不是一个可怜的孤女,高攀了他元肃。 李湘语的这个要求,大夫人同意了,也没办法不同意,因为,李湘语动辄便说要去找安亲王。 大夫人知道安亲王自己公公的恩怨,哪里还敢让她去找安亲王?只得她说什么,便同意什么。 就这样,李湘语在认祖归宗之后,改名高湘语,入住高家,大夫人为她安排了院落,就是坐落在高凌风居住的风竹阁旁边的采撷阁。 元肃听到李湘语说要再度举办婚礼,觉得多此一举,没这个必要。 “你的目的只是要认祖归宗,如今认祖归宗的仪式已经举过了,何必再折腾?而且,如果要举办一次婚礼,你还得回高家去住,高家的人怎么看你?”元肃好生劝导。 李湘语横眉,冷笑道:“他们会怎么看我?我堂堂侯府千金,嫁给你元大将军,婚事该是空前盛大,怎能随随便便?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你增面子,你竟然还阻止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元肃耐着性子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认亲一事已经成为京中的笑柄,就消停消停吧,再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你,如今却又要再举办一次婚礼,那外人怎么看?” 李湘语眸光含着愠怒,“什么笑柄?谁成为笑柄了?是你觉得是笑柄,我觉得是好事,我说你怎么回事啊?你就一点都不为我高兴?” “我为你高兴啊,”元肃扶住她的肩膀,“如果高家是真的真心诚意地认你,我当然为你高兴,可他们是被逼的,他们不会给你好脸色,你好要回去住,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吗?” “他们敢?”李湘语冷哼一声,“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问题,大可不必,他们现在都怕我,怕的要紧,怎还敢为难我?” 元肃有些生气了,“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他们不是怕你,他们只是不想闹事,不想再惹笑柄,也不愿意让安亲王与侯爷再起冲突。” 李湘语甩开他,一脸的不耐烦,“不管他们是怕我也好,怕安亲王也好,都一样,安亲王现在站在我这边,我有他做靠山,不怕任何人。” “安亲王站在你这边?”元肃气得口出恶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愚蠢啊?他只是利用你来打击侯爷而已,不是真的为你好,说白了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你试试现在去找他,他还会不会搭理你?” “够了!”李湘语忽地怒喝一声,指着元肃道:“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所有人都为我高兴,连婵娟都恭喜我回到高家,唯独你,一直在挑这个挑哪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告诉你,这婚礼我是必定要再办一次,如果你不愿意,拉倒,我回高家去之后,不会再回来。” 元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李湘语悲伤地道:“我只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有错吗?这是所有女子的梦想,为何其他人都可以有,我没有?我比其他人差吗?” 她的泪水滑落,面容哀戚,“如今虽然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但是很多人却以为我们是无媒苟合,是因为清河的遗命,你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我,我不想人家这样看我,我要光明正大地成为你的妻子,与你厮守一生,你明白吗?” 元肃知道在这方面是亏欠了她,只是,当初说好的,什么婚礼都不要,只要与他在一起就足够了,言犹在耳啊。 他叹气,“就算要举办婚礼,也明年再举办好吗?清河是了没多久,我就举办盛大的婚礼,外人会怎么看?” 李湘语凄然一笑,“你就为了一个死了的人委屈一个这么爱你的人吗?” 元肃觉得心烦意乱,他叹叹气,“你容我考虑一下,好吗?” 李湘语上前抱住他,楚楚可怜地道:“你好好考虑,举办完婚礼之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好吗?你要我孝顺你父母,我会尽力去做,我会努力让他们接受我,不会再顶撞他们。” “真的?”元肃有些心动,如今最让他烦心的便是母亲与她的矛盾,家务宁日的日子,他真的过怕了。 李湘语嗔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承认,我之前脾气确实是有些不好,那是因为回高家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如今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也顺利回到高家,还有什么可燥火的呢?等我们的婚礼办完之后,就把煊儿接出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元肃怔了一下,“你……你愿意放过煊儿了?” 李湘语叹叹气,“他到底只是孩子,我始终不忍心。” 元肃一把抱住她,眼底有狂喜涌出,“湘语,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好,你要举办婚礼,我们就举办婚礼,都按你说的办。” 李湘语伏在他的怀中,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129章 发现被骗了 元肃与李湘语的婚礼定在年底,筹备的时间就剩下三个月不到了。 要筹备一个盛大的婚礼,三个月的时间其实很仓促,但是,李湘语坚持要在年内完成,没办法,大夫人只得抓紧去办。 李湘语暂时还没回高家去住,但是偶尔也会回去走走。 高家对她的态度正如她自己所言,没有人欺负她,没有人给她脸色看,只是,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她好几次碰到高凌风,想与他说话,但是高凌风只是淡淡地跟她打了招呼,然后便走了,这让她觉得很憋屈。 高家倒是有一个人,对她十分热情。 此人叫高凌儿,是大夫人收养的女儿,今年十六,已经开始说亲了,但是还没确定人家。 高凌儿是十岁那年才来到侯府的,她本是高侯爷一位堂弟的孙女,因犯事被先帝贬到了南蛮之地,后来更是被废黜了官职,后家中起火,只逃出了高凌儿和其祖母相依为命。 高凌儿十岁那年,祖母病逝,高侯爷便命人接她入京,收在了大夫人膝下,认为女儿。 李湘语开始看不起高凌儿,觉得她是孤女出身,是被侯府收养的才有小姐的待遇,开始的时候,并不搭理高凌儿。 但是后来府中也无人愿意与她亲近,她的那些兄弟姐妹更是没一个愿意和她交谈,她恼怒之下,便与高凌儿来往。 高凌儿对李湘语很尊敬,总是姐姐前姐后地喊她,亲密而甜腻,慢慢地,李湘语也从最初的轻视到愿意接受。 高凌儿也很舍得给李湘语送东西,送的都是她最珍贵的,丝毫不吝啬。 李湘语偶尔会回一些礼物,但是也都是小玩意,李湘语穷怕了,所以对金银财宝看得十分重要,也很执着,也因为这样,她怎么也不肯把清河的遗物交还给老夫人。 这日,高凌儿又送了李湘语一只金手镯,并且摇着李湘语的手臂道:“好姐姐,你带我去将军府住几日吧,好不好?” 李湘语笑着问道:“为什么想去将军府住呢?” 高凌儿嘟嘴,“他们每年都可以出去宁山度假,却不带我去,我也想去度假,可去不远,只好去去将军府了。” 高凌儿说的他们,是指高侯爷的孙子孙女们,自然,她这个养女是比不得亲生的,大夫人对她也没什么感情,总之吃喝不愁,然后为她找一门夫家,嫁出去便算有交代。 李湘语有心显摆她在将军府当家主母的威风,让这个小孤女更加的崇拜自己,便答应了下来,让高凌儿去禀报大夫人,去将军府小住数日。 高凌儿开心得不得了,马上就去收拾东西,当日便屁颠屁颠地跟着李湘语回到将军府。 而此时的李湘语并不知道,这高凌儿,日后会让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正如当年,清河救她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惨死在这个小孤女手中。 后话暂且休提。 采月嫁到北漠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了,采月也依旧每日入宫,她已经不求尚贵嫔马上给她冰莲花,只求尚贵嫔给她看一眼,但是,尚贵嫔一直都是推三阻四,就是不取出来给她。 采月没有办法,回府与淮南王说起了自己的怀疑。 淮南王本来就不同意彩玉牺牲自己救儿子的腿,只是后来事情已经定下来,他没法子,如今听采月说了尚贵嫔的反应,也开始怀疑尚贵嫔是不是有心欺骗,又或许,她压根没有冰莲花。 淮南王虽然是武夫,没有什么心计,可他在京中颇得人心,有一定的人脉,他命人去打探冰莲花的下落。 不出两日便有消息传了回来,说冰莲花是有的,但是之前听闻是在雪山人手中,不过,消息也指出,齐尚书曾经找过雪山人,所以,淮南王怀疑,尚贵嫔的手中的冰莲花是从雪山人手中得到的。 确定了有冰莲花,淮南王的心才安定了一些,说给了采月听,采月想了一个晚上,让淮南王去找雪山人,问清楚雪山人是否把冰莲花给了齐大人或者尚贵嫔。 淮南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去找雪山人。 但是雪山人一般不随便见陌生人,需要楚瑾瑜推荐,没办法之下,淮南王只得先找到楚瑾瑜。 楚瑾瑜听到淮南王找雪山人问冰莲花的事情,不由得诧异地道:“又是冰莲花?” 淮南王装作不知道地问:“最近有人找过雪山人要冰莲花?不知道是谁?” 楚瑾瑜道:“可不是吗?齐大人之前也托过小王找雪山人,说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说雪山人手中有冰莲花,拿了一大笔的银子来找他买。” 淮南王屏住呼吸,“那雪山人卖给他了吗?” 楚瑾瑜笑了,“冰莲花不在雪山人的手中,怎么卖?再说了,这冰莲花十分珍贵,咱大梁国找不出第二株,就算雪山人真的有冰莲花,也不会愿意卖给齐大人的。” 淮南王听得此言,不由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五皇子是说,那齐大人并没有取得冰莲花?” “据小王所知,是没有的。” 淮南王怔怔地道:“那会不会他从其他地方取得了呢?” 楚瑾瑜摇头,“这不可能,小王刚才说了,这冰莲花大梁国就这么一株了,齐大人手中应该是没有冰莲花的。” 淮南王听了此话,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道:“好啊,真好,算计到本王头上了。” 楚瑾瑜见他神情激动,不由得问道:“王爷,怎么了?谁算计了您?” 淮南王怒火中烧,也没应楚瑾瑜,气冲冲地就走了。 淮南王离开之后,本想去找齐大人,但是,仔细想想,齐大人一直都没出过面,找他有什么用? 想来想去,他只有入宫去找尚贵嫔,直接质问她。 他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为了女儿,他豁出去了。 他回到府中,打算明日一早便入宫去。 采月见他生气回来,便问了情况,采月听闻说尚贵嫔没有冰莲花,整个人都懵了。虽然一直猜想可能是被骗了,但是,当真的确定被骗之后,她接受不了。 但是,不得不说,采月比淮南王更理智,她冷静下来之后,细细分析了楚瑾瑜的话,然后一把抓住淮南王的手臂问道:“父王,那五皇子说,大梁就这一株,齐大人手中应该没有冰莲花,他是这样说的吗?原话是这样?” 第130章 冰莲花在懿礼手上 淮南王想了一下,“似乎是这样说的,大概是那样的意思吧。” 采月着急地道:“不能说大概,您仔细想想,他原话是不是这样?” 淮南王本来就急怒攻心了,回忆得楚瑾瑜的意思就好了了,哪里记得是不是原话? “我刚才觉得是原话,但是你现在问了我几次,我也不确定。”淮南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原话重要吗?” 采月眸光热烈地道:“重要,很重要,如果他是这样说的,那么,他一定知道冰莲花在哪里。” 淮南王一怔,“这从何说起啊?” “哎呀,”采月拉着他坐下,面容激动,“他说,大梁就这么一株冰莲花,所以,齐大人手中应该没有,既然他肯定大梁有一株冰莲花,为何又肯定齐大人手中没有呢?就不许那唯一一株冰莲花在齐大人手中么?” 淮南王脑子混乱,被采月这么一说,更是乱得不得了,他试图厘清,“就只有一株,罕见得很,连雪山人都没有,所以他觉得齐大人没有,不正常吗?” “好,先不说这个,那齐大人为何会认为雪山人有冰莲花继而去找他呢?还拿了一大笔银票去找他。”采月问道。 “那想来是他打听到雪山人有吧?” “我们打听冰莲花的下落,打听了多少年?都没有确实的消息,可见知道冰莲花下落的人不多,而齐大人拿着银票去找,证明提供消息的人很可靠,所以,女儿猜测,雪山人原本是有冰莲花的,这点,五皇子也知道,但是后来可能雪山人把冰莲花送给其他人或者卖给了其他人,所以他手上便没有了冰莲花,这代表,五皇子有可能知道冰莲花在何人手中。” 淮南王刚熄灭的希望之火又慢慢地复燃起来,“你是说,五皇子知道冰莲花的下落?” “走,我们再去找五皇子。”采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走。 楚瑾瑜对于淮南王去而复返表示了诧异,招呼了他们二人入内,有些尴尬地笑道:“二位来得也真是不凑巧,小王刚想出去的。” 淮南王道:“再次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这一次去而复返,是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五皇子的。” 楚瑾瑜命人上茶,道:“王爷有话直说就是。” 淮南王问道:“五皇子,请问你是不是知道冰莲花在何人手中?” 楚瑾瑜蹙眉,“这……” 采月见他的反应,便料定他必定是知道的,竟噗通一声就跪下,恳求道:“五皇子,如果您知道冰莲花的下落,请告知我们,我们全家必定感激不尽。” 楚瑾瑜对采月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道:“郡主快快请起。” 采月抬头,眸光盈盈,“五皇子,冰莲花对我们而言,很是重要,求五皇子告知。” 楚瑾瑜哎了一声,“你起来吧,想知道的话小王告知你们就是了。” 彩玉大喜过往,连忙道谢然后站了起来。 淮南王没想到楚瑾瑜真的知道,不由得凝神看着他,静听他说话。 楚瑾瑜道:“确实,之前冰莲花是在雪山人手中,只是不久前,他转送了给其他人,他送出去没多久,齐大人便找来了。” “那,”采月连忙追问,“神医把冰莲花送给了谁?” “懿礼公主。” 采月啊了一声,“送给了懿礼公主?” 楚瑾瑜点头道:“正确来说呢,雪山人是送给了他师父林大夫,林大夫入宫为懿礼郡主治疗痘症,此事相信你们都听说过了,林大夫离开京城之前,便把冰莲花送给了懿礼公主。” 采月猛地想起那天在宫中遇到懿礼公主,她曾说过一句话,如今唯有她可以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她浑身的血液都滚烫了起来,对淮南王道:“父王,我要入宫。” 淮南王却一脸失望地道:“送给懿礼公主?大概是医治她的痘症吧?那她一定是已经吃了冰莲花了。” 楚瑾瑜笑道:“王爷,这冰莲花是疗伤圣药,只能治疗外伤内伤筋骨伤,对痘症是没有作用的。” 淮南王一怔,“真的?那林大夫为何把这么珍贵的冰莲花送给懿礼公主?” 楚瑾瑜耸耸肩,“这小王就不知道了,不过,冰莲花对寻常人而言,确实很珍贵,但是对林大夫而言,却未必了,她是神医,什么样珍贵的药材没见过?或许对她来说,冰莲花就跟夏枯草一样普通,没什么稀罕的,便随手送给了懿礼公主。” 淮南王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是啊,咱觉得冰莲花珍贵,她却未必的。” 楚瑾瑜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淮南王,“王爷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小王约了佳人,差不多是时候去了,免得佳人久等。” 淮南王慌忙站起来,“没其他了,谢五皇子告知,此恩,本王记在心上,日后五皇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 “哟,”楚瑾瑜吓了一跳,“王爷这样说就见外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小王不过是刚好知道,哪里是什么大恩?” 淮南王正色地道:“对我们一家而言,这便是大恩。” 说完,竟拱手对着楚瑾瑜作揖,然后,与采月告辞。 采月等不及地要入宫去找懿礼公主,淮南王却说:“傻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只怕懿礼早就歇下,明日一早,父王陪你入宫。” 采月懊恼地道:“那****在宫中见到懿儿姐姐,她还问我有没有事情要帮忙,我不敢说给她听,如果早知道她有冰莲花,我肯定会马上求她的。” “你见到过她?”淮南王有些意外,“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觉得不怎么重要,便没说了。”采月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得很,“事情都过去几天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冰莲花转送给其他人或者是自己吃了。” 淮南王安慰道:“你刚才也听五皇子说了,这冰莲花是疗伤圣药,她吃了没用,再说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怎舍得送给别人?” 采月心中一沉,看着淮南王,“父王,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指定是舍不得给我们的。” 淮南王心里也很担忧,“即便是倾尽家财,父王也愿意跟她交换,只是,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 父女两人喜忧参半地回到府中,与王妃说起了此事,王妃先是震怒尚贵嫔的欺骗,继而听得懿礼公主手中有冰莲花,便又燃起了希望。 第131章 清河深夜出宫 淮南王冷冷地道:“明日本王便入宫求见皇上,跟皇上说尚贵嫔欺骗采月一事,她是故意设局,让采月傻傻地往里钻的,总之,休想采月代替孝如和亲。” 采月凄苦地摇头,“没用,父王,没有人可以证明您说的是真的,而且,就算皇上相信了,又能怎么样?谴责了尚贵嫔,甚至是处死了尚贵嫔,却改变不了我的命运,圣旨不可能再度更改了,和亲的人选也不可能再换。” 王妃听了这话,手足冰冷地跌坐在椅子上,痛哭失声,“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采月嫁到那荒芜之地去吗?” 淮南王顿觉得自己无用,脸色颓败地坐在王妃身边,想安慰,却发现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一家人都陷入了愁云惨淡之中,淮南王尤其悲愤,憎恨那尚贵嫔竟如此欺骗采月。想到这里,他一腔怒火怎么也压不住,提起刀便要冲出去。 王妃急忙拉住他,“你这是想干什么啊?” 淮南王怒道:“本王要杀了那贱人,她这般陷害我们采月,把她下半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 王妃跺脚,“你杀了她管用吗?” “不管用也得杀,这口气,本王咽不下。” “这仇是得报,但是你就这样冲进去杀了她,便连儿子都给你连累了,这个家上下的性命不都得搭进去吗?”王妃哭道。 淮南王怒极,“那就任由她去?” 王妃也愁得紧,想了一下道:“先别管她这事儿,明日入宫去求懿礼,看她能不能让出冰莲花,如果她给的话,咱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取了冰莲花,立马把家人都送回淮南,然后,再寻个机会杀了她,潜回淮南去。” 采月也道:“是的,母妃说得有理,这会儿杀了她,咱一家人的性命就全搭进去了,我们要从长计议。” 正说着话,屋外的丫头敲门,“王爷,有人递上拜帖,在门口求见。” “这大晚上的,谁啊?”淮南王瓮声瓮气地道:“不见,就说都睡下了。” “但是,此人说有要事,关系到郡主的。”丫头说。 王妃一怔,打开门,接过拜帖,打开一看,拜帖没有名字,就画着一朵莲花。 “快,快请进来。”王妃急忙道。 “是!”丫头出去了。 “会是什么人?这是冰莲花吗?”淮南王看着拜帖上画着的莲花,这莲花与寻常的莲花不一样,层层叠叠的花瓣通共有十八瓣,赭色。 “不知道,但是不能不见。”王妃道。 采月心中一惊,“会不会是尚贵嫔的人?只有她知道我们迫切地需要冰莲花。” 淮南王神色一冷,“如果是她的人,本王便杀鸡儆猴。” 丫鬟领着一个人进来,这天气并不算寒冷,但是此人穿着斗篷,遮蔽住头脸,看得出是个女子,却看不清楚模样。 她进入屋中,便顺手把门给关上。 琉璃灯罩内跳跃着烛光,此人把斗篷脱下,露出一张满是痘印的脸。 采月惊叫,“懿儿姐姐?” “懿礼见过伯父,伯娘。” 来人正是清河,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懿儿,你怎么出宫了?你怎么出来的?”王妃大惊,这公主深夜独自一人出宫,若被皇上知道,可就不得了。 “伯娘放心,皇祖母宫中的人出宫办事,我买通了人混在里面溜出来的,他们办完事便会在府外等我,我再随他们回宫,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采月问道:“懿儿姐姐,您这深夜出来王府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清河打开锦盒,锦盒中,放置着一株通体发出寒光的莲花,通体有冰覆盖,薄薄的冰层可以清晰看到莲花的花瓣和纹路,没有水养着,也没有泥土滋养,这株冰莲花,却像刚采摘下来一般的鲜活。 “天啊,是冰莲花!” 三人对视一眼,眼底顿生狂喜。 清河盖上锦盒,对采月道:“那日,我在宫中见了你,本想让你去我宫中说几句话,把冰莲花给你带出来,但是,你可能是有所忌讳,而我也不便说得太明白,宫中到处都是耳目,只得想办法亲自出宫找你们。” “你是说,这冰莲花给我们?”淮南王不敢置信地问清河。 清河点头,“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找冰莲花,正好之前林大夫入宫我为治疗,我跟她说起冰莲花,她说她弟子雪山人有一株,便问雪山人要了送给我。” “你……”王妃泪盈于睫,“你问林大夫讨要这冰莲花是要送给……不是,公主,你要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能拿得出来,我都可以与你交换。” 宫中人心复杂,不管是后妃还是公主王子们,都必定有自己的算计筹谋,她费尽心思要到冰莲花,一定是对他们有所求的。 清河笑了,“这算什么珍贵的东西?对我而言,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只是之前曾经听母后说过,龙瑜哥哥的腿要用冰莲花才能治愈,便想着林大夫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冰莲花的下落,便多口问了一句,想不到她真有,我这也算是借花敬佛了,你们要谢,便谢谢林大夫和雪山人神医吧。” 淮南王与王妃面面相窥,就这么简单?如果是这么简单的话,她直接命人出宫说一声,让他们入宫取就是,为何要趁夜出宫? 清河仿佛是看出了他们心中所顾忌的,解释道:“我这一次出宫,其实还有一件事情的。” 淮南王听到这里,便知道这才是她送冰莲花的目的,便道:“懿儿你说。” 清河瞧着采月,微微叹息,“我从文康苑出来,便听说你自荐和亲,我不相信你是自愿去的,便命人打听了一下,知道你是从尚贵嫔的宫中出来之后便直接去求见皇上,后来日前雪山人神医入宫为我做后续的治疗,告知我说齐大人曾找过他要冰莲花,我心中便有数了。尚贵嫔一定是用冰莲花与你交换,让你代替孝如出嫁北漠,是不是?” 采月泪光盈动,悲愤地道:“没错,只是可恨的是,她手中并没有冰莲花,我被她骗了。” 清河悄然叹气,“说到底,都是我害了你,本来这和亲公主的人选是我,我患病之后才换了人,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你听我的安排,只是,以后你也不能以采月郡主的身份在京中生活了,你可愿意?” 第132章 共饮 王妃眸色一亮,“懿儿,你有什么良策?只要不用和亲到北漠,这郡主的名分,要不要都无所谓的,我们举家回淮南就是。” 清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对采月说:“你还是按照往日一样,每日入宫问尚贵嫔要冰莲花,每日都要去,不要引起她的猜忌。” “好,我知道了。”采月应道,她感激地看着清河,“懿儿姐姐,那****说要帮我,我不领情,幸好你不记恨我。” “傻丫头,你可是我的妹妹啊。”清河笑道。 王妃始终不太相信她是单纯想要帮他们一家,犹豫片刻,问道:“懿儿,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有的话你尽管说出来。” 清河凝望着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喊你一声伯娘,这是寻常百姓家的称呼,这个称呼意味着我们是一家人,懿儿在宫中的这些年,见尽人情冷暖,很多事情,本该袖手旁观,尤其这件事情,但是,我真做不到袖手旁观,因为,我是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家人,不是皇亲,是普普通通人家里的一家人,一家人不该守望相助吗?” 这番话,换来了淮南王一家的感动。 但是这番话,也是因人而异的,如果是对着其他王爷,清河未必会说这一番煽情的话,反而会以利益交换,因为,在某些人心里,只有利益交换,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她知道淮南王一家不一样,前生的她,与淮南王妃来往也颇多,知道他们对亲情很执着,也深信亲情,排斥阴谋算计,所以,以情动之,便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王妃听得眼泪都落下了,动情地握住清河的手,“你这份心思,真是灵珑剔透,伯娘听了,很是感动。” “一家人,就不说这些话了,冰莲花我留下,明日你们去找雪山人,让他们为龙瑜哥哥治疗,相信不出一个月,龙瑜哥哥就能下地行走了。” “好,好!”淮南王听到这句话,很是激动,这可盼了多少年啊?如今终于要实现了,他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不真实,却十分美好。 清河站起来,“我不能久留,得走了,免得他们等久了引人注意,记住,按照我的话去做,唯有这样,才能保住采月妹妹。” “好,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做,你自己小心点。”淮南王道。 “行,我走了。”清河穿上斗篷,遮蔽住面容,便告辞而去。 出了淮南王府,清河径直走向停在巷子尽头的马车,上了马车,她舒了一口气,“都与他们说了。” 在马车上等候的是楚瑾瑜,他之前匆匆出门,便是要入宫接清河。 “那就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楚瑾瑜淡淡地道。 他吩咐车把式起行,然后道:“今晚不宜回宫了,等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去吧。” “那就要麻烦你给我安排住处了。”清河道。 “去我府中。”楚瑾瑜道。 清河一怔,“你府中?人多口杂的,不好吧?” “府中的人,个个可信。”楚瑾瑜淡淡地道。 清河看着他,忽地笑了笑,“你倒是培植了很多人,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还好。”他依旧口气冷淡。 “还生气呢?”清河叹息,就为一句乞丐便生气这么久,真是无语,“无心之言,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没那么小气,早忘记你说过什么了。”他闭目,“不要说了,我想休息一下。” 清河想起那个梦,梦中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或许就是他,只是她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一样梦,连小男孩心里的感受都一清二楚。 如果这个小男孩是他,那么,她那一句话,确实对他伤害很大。 皇后是他的姨妈,这意味着他的母妃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他的生母到底是因为什么,和南楚的皇帝闹翻竟要怀着他离开皇宫?是怎么样的失望和恨意,才能支撑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苦苦煎熬也不愿意回去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楚瑾瑜住的地方,是皇后的父亲太傅大人的一所别院,坐落在城东,四周很清静,附近一带,都是富贵人家的别院,环境优美,多作为度假用。 马车到了别院,他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径直进去,竟丝毫也不搭理清河,只吩咐看门的人领她进去。 别院内建筑十分精致,大门对着正厅,两侧回廊前种着金桂,如今正是金桂开放的时候,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深呼吸一口,便觉得心旷神怡,驱散所有的烦闷不安。 “楚瑾瑜!”清河喊了一声。 本已经消失在回廊里的楚瑾瑜走回来两步,眸色深幽地看着她,“有人会为你安排住处的。” “我们可以谈一下吗?”清河问道。 “有什么好谈的吗?”楚瑾瑜的面容在风灯照影下,显得明灭未定。 清河一步步上前,“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楚瑾瑜看着她,她眸光清澈,洁净,仿佛不沾染半点尘世气息,真是奇怪,一丝游魂而已,心中所负载这么多恨意,怎会有这样洁净的眸子? “卫南,命人准备小酒与几个菜,我要与贵客喝一杯。”楚瑾瑜吩咐道。 “是!”身边不知道从哪里闪出一道身影,随即便下去了。 清河看着那叫卫南的背影,见他行走之间,脚步轻盈,脚后跟几乎不着地,这应该是内家轻功高手,这样的高手,怎会在楚瑾瑜手底下做一名下人? 此人真是诡异的很啊,神通广大,却又总是在人前表现得放荡不羁。 小酒与饭菜都布置在花园的凉亭里,两边挂了几盏羊角风灯,光线不算十分明亮,昏黄的光线倒是增添了几分浪漫神秘的气息。 酒是甘甜绵长的桂花酒,香气十分浓郁,端着酒杯在鼻尖上轻轻地一晃,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清河慢慢地饮了一口,便赞不绝口,“这桂花陈酿,有些年头了吧?” “嗯,有些年头了。”他端着酒杯,神色淡淡。 清河放下酒杯,看着他,“我郑重地再跟你道歉,有些话,我确实不该说。” 楚瑾瑜凝望着她,她面容真诚,眼底有恳切之色,他微微笑了一声,“嗯,一笔勾销。” 清河一怔,本以为他还要再刁难一下呢。 第133章 爱情不是笑话吗 楚瑾瑜见她神情错愕,笑容逐渐放大,“我没有这么小肚鸡肠,不过是一句话,又怎会伤得了我?” “恶言伤人六月寒,我知道恶言的威力。”清河微微叹息,“我确实是有些不知好歹,如果不是你为我奔走,我没有这么快便可以摆脱和亲公主的命运,更不要说报仇了。” “宫中的一切,是你自己安排的,以你的聪明和心机,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不会是和亲公主。” “但是,得花费不少功夫,也得借助一些我不愿意借助的人。”清河道。 清河看着他,实在是好奇,“你到底和林大夫达成了什么协议?她为何会愿意传授我毒经?” “她是这样说的?”楚瑾瑜有些意外。 “是的,她说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清河眸子锁紧他。 楚瑾瑜轻笑起来,笑容明亮得几乎耀眼,清河不禁叹息,此等绝容男子,着实世间少见。 “她瞎说的,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也没有什么协议,我只是这么一提,她就答应了。”楚瑾瑜云淡风轻地道。 清河却知道不可能,毒经是何等的珍贵?怎会因为一句话,便答应了呢? 只是他不说,她再追问也不会得到答案,只得举杯道:“不管如何,谢谢你。” “好,这一杯我干了,日后,我也得同样敬你一杯,感激你的襄助。” “我希望有这一天,受人恩惠,若不清还,心里始终不舒服.”对清河而言,无论是仇,还是恩,该在这辈子完结的,就完结了它。 一杯酒干下去,两人之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对视一笑,楚瑾瑜道:“其实我们客气什么呢?我们虽然名分未定,但是已经算是私定终身了。” 清河笑了,是的,她是要嫁给他的,当然,这个成亲吧,也是一项交易。 “好,夫君,咱再喝一杯吧,为我们的私定终身。”活了三辈子,还真的没脸没皮了,她取笑道。 “娘子,喝了这一杯,你这一辈子,可就卖给我了。”楚瑾瑜与她碰杯,笑容明亮。 清河听了这话,总觉得十分别扭,“卖是卖给你了,但是别总是挂在嘴边啊,钱又没到手,人却卖了,我怎么感觉有些冤呢?” “冤?”楚瑾瑜道:“那就多喝几杯,多喝便不冤了,好歹落一顿好酒喝呢。” “也是!”清河觉得他言之有理,一杯杯地饮下,心头竟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这酒看来是极好的东西,这段时间的憋屈气都一并随着琼浆玉液而消散无影。 重生之后,因着后宫的那种波云诡谲的气氛,人也压抑得很,今夜是难得的轻松,轻松得她想打开话匣子。 “话说,你都老大不小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亲呢?”清河吃了一口菜,问道。 楚瑾瑜不羁地笑了,“成亲?不是没想过,只是成亲便得守住一人,可小王满大街的相好,该哭了,小王一向怜香惜玉,怎舍得她们伤心落泪呢?” “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你是皇子,更没有规定你要守着一人。” “怎么玩,也该是成亲前,成亲后,便只能守着一人,这是我的家训。”楚瑾瑜笑着,笑中却有些悲凉。 “家训?”清河笑了,“相信你的父皇,也是后宫三千的吧?这家训只限制你们这些皇子,没限制他吗?” “南楚的皇宫,不是我的家。”楚瑾瑜眸中闪过一抹阴寒,随即又驱散,问她,“你呢?你当初为何会选择元肃?他并不是那么的好。” 清河连续喝了几杯,酒意上来了,脸色桃红,因着酒气泛滥,脸上的红印便更清晰了一些,想起元肃,除了满心的恨意和痛楚,便再无一点爱意了,是啊,当初怎么就爱上这么一个人呢? “选择肯定是因为爱上的,我爱过他。” “那你觉得他爱过你吗?”楚瑾瑜问道。 新婚种种,浮上心头,甜蜜温馨的日子是有过的,只是什么时候变了?她不知道,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变,因为她那时候也没有变。 “相信他爱过我,但是后来不爱了,爱的时候山盟海誓,不爱的时候恨不得你死,不爱我了,我可以理解,但是,连同小三下手杀我……”她的眼底,腾起了一丝杀气。 “小三?”他不解。 “李湘语。”清河笑笑,前前生的用词,那差点被她以往的年代。 “是啊,不爱便离开,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何必要杀人呢?元肃这个人吧,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很容易爱上一个人,爱的时候死去活来,厌恶的时候,憎恨得要死,他会这样对你,也会这样对李湘语,只看他什么时候会爱上另外一个。” 清河淡淡地道:“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他会爱上你安排的那个人,为了他的爱情,他可以不顾一切,不顾后果,但是,得到之后,他却未必会懂得珍惜。”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的男主是一个以爱情为生的人,他不能没有爱情,但是他的爱情却永远不持久,他是最好的情人,却不是可以付托终生的人。 元肃就是这一类人,被他爱上的女人,都会遭殃。 “怎么?”楚瑾瑜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受不住?” 清河淡漠一笑,“我恨不得他死。” “爱的反面就是恨。” “不爱了,可以放手,但是,他杀了我,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杀掉,这种人,不该死吗?” “该死!”楚瑾瑜语气陡然变得冷冽,“这种男人,就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清河被他脸上的凶狠吓了一跳,“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我替你不平。”楚瑾瑜收敛神情,饮了一杯酒,淡淡地道。 “谢谢,但是不像。”清河凑近他,“问你,你这么多年,辜负了几个女子?” 他身子后倾,露出狂洒不羁的神情,勾唇一笑,“怎么?想替她们鸣不平吗?” “我自顾不暇,怎么为她们鸣不平?” 他还真扳着手指算了起来,“这么多年,辜负的女人真的数不过来,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哟!”清河啧啧,“真不知道该说你风流还是放荡,有没有试过,好好地爱一个人呢?” 他瞧着她,“我以为,你是最不应该说爱这个字,在你看来,难道爱不是一个笑话吗?” 第134章 入宫检查 爱情?清河想起她在现代的时候,那年高三,同班的男同学给她写了一封情书,说要与她一生一世。 一世一生,从一个半大的孩子口中说出,确实有些可笑,但是当时她很感动,因为情书写得很好,她接受了那男孩,因为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会和他一生一世,当时的她觉得,爱一个人一生一世并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 那是一段持续不到半年的恋情,上大学之后,就各自分散,她去了南方,他去了北方,开始还有联系,后来渐渐地,不知道谁先不找的谁,总之,各有各的精彩了。 她第一段爱情,夭折了,但是她依旧相信,她可以找一个人一世一生。 现在呢?现在是否还相信? 清河笑笑,笑得很苦涩,“是的,爱情就是一个笑话。” “我小时候,很爱感冒,我妈妈……我母亲会给我吃一种药丸,这种药丸外表有糖衣包着,放入口中,甜甜香香的,但是当糖衣褪尽之后,便会变得很苦很苦,爱情,大概就是这种糖衣感冒药,褪尽所有的甜蜜,便剩下苦涩了。” 他凝望着她,看着她半笑的神情,她的眼底,有一种绝望,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 但是,这种神情只是片刻的,很快,她就笑了,“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是一顿饭的饭后甜品,吃不吃都不打紧,饿不死,依旧活得下去。” 楚瑾瑜望着她,一杯杯地饮着酒,然后,他笑笑,“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却说了一堆。” 清河一怔,随即笑了,“是的,可见我是有多执着啊。” “是好事。”楚瑾瑜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很多人,为了爱情,便连性命都不要了,丢下自己的亲人,你呢?报仇之后你会去寻死吗?会不会觉得活着或者死去都一样了?” 清河手中转着酒杯,平静地道:“寻死,其实是一时冲动,我开始的时候,确实觉得活着和死去没有什么分别了,因为,那时候被背叛的伤痛还占据了我整个意识。但是,冷静下来,沉淀下来,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孩子亲人,我必须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很好。” 他显得有些意外,“我以为,仇恨会一直占据你的心,毕竟,你所经历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清河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头微晕,经历三辈子,她见尽了世事,论悲惨,她远不算是最悲惨的一个。 人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自己的生命。 “话题太沉重了,咱换一个吧。”清河说。 楚瑾瑜凝望着她几秒钟,定着不动,然后道:“嗯,睡觉去吧。” 清河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珠很黑,很黑,黑得像两道漩涡,她仿佛被漩涡吸了进去,晕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头也越来越沉…… 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楚瑾瑜许久没动,眼底有浓浓的哀伤浮上,她刚才的话,是对他说,但是,他知道她是在警告自己,不可放弃,不可因为那段伤害放弃自己的生命。他看到她眼底的绝望,看到她眼底的伤痛,她把一切都掩埋在心底。 她看似云淡风轻的语气背后,埋着刻骨铭心的疼痛,林大夫跟她说,清河长期都睡不着,她每天的睡眠,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一个长期都失眠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楚瑾瑜太明白了。 “卫南,找个人送她回房,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她需要睡眠。”楚瑾瑜起身,吩咐身边的卫南。 “是!”卫南应声,一扬手,招来两名侍女。 清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辰时了。 初初在陌生的环境醒来,她有片刻的怔忡,但是很快,昨夜喝酒的一幕便在脑海中浮现,喝醉了? 她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今变得这样差,不过是几杯桂花陈酿,就放倒了她。 侍女端水进来给她梳洗,道:“公主,主子已经起来,等着您一同入宫呢。” “好,告诉他我很快就来。”清河整了整衣裳,坐在妆台前,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侍女想上前帮忙,她道:“不必了,你去告诉他,稍等我一下就行。” “是!”侍女也不勉强,转身出去了。 清河梳完头,揉揉有些疼的头,环视着这个房间,这里十分简朴洁净,除了床之外,便是一张状态一张八仙桌,没有多余的家具。 这里没有人气,相信是长久无人居住的。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他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清河觉得,这个南楚五皇子背后的故事,绝对不比她少。 他已经在门口等候,她出去之后与他一同上了马车,他是长期出入宫中的人,所以宫中守卫,一般不会查看他的马车。 入了宫之后,只要在一个隐秘处的地方放下她,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但是,这一天,他的马车从北门进去,却被截停了。 楚瑾瑜掀开帘子,见两名守卫持剑站在马车旁边,要求查看一下马车。 因为没有料到会检查,所以清河就大模大样地坐在马车里,如果守卫检查的话,一定会发现清河。 “瞎眼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楚瑾瑜怒道。 守卫拱手致歉,“五皇子,对不住了,皇上下了严令,这段日子进入宫的马车,必须严查。” 楚瑾瑜问道:“出了什么事?” 守卫回答说:“五皇子,我等是奉命行事,不知道情况的,请掀开帘子,让我等检查。” 楚瑾瑜哼了一声,“怎么的?怀疑我藏了刺客还是藏了什么?” 守卫苦哈哈地道:“五皇子,请见谅,我们不是针对您的,就连诸位王爷入宫,也得检查,这是皇命,请五皇子体谅。” “我偏不给,你们尽管去禀报高大人吧。”楚瑾瑜懒洋洋地坐在马车前头,就是不许任何人掀开马车的帘子。 清河在里面不禁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地忽然就要严查了?她才出去一个晚上,难道说宫中出事了? 守卫见楚瑾瑜不配合,只得道:“如果五皇子拒绝配合检查,便恕卑职无礼了,实在是皇命难违。” 说完,他一扬手,便有几名守卫上前,要强行掀开帘子。 楚瑾瑜眸色一冷,正欲出手拦住,却听得一道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啊?” 第135章 元肃要接煊儿出宫 楚瑾瑜抬头看,见一身金色盔甲的高凌风正走过来。 守卫连忙道:“高统领,您来得正好,五皇子拒绝被检查。” 高凌风瞧了楚瑾瑜一眼,道:“五皇子,请配合检查,这是皇上今日一早下的命令,他们也是办差。” 楚瑾瑜傲慢地道:“不是小王不配合检查,只是,要检查小王的马车,最起码也得要是一个有分量的人才配。” 高凌风知道他一向狂傲不羁,不由得心生几分厌恶,他蹙眉道:“不知道高某有没有这个分量检查五皇子的马车呢?” 楚瑾瑜扫了他几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吧,小王也不与你们为难,只是,不许旁人看,你高统领自己看看就行。” 高凌风走上前去,掀开马车的帘子瞧了一眼。 清河已经落下了斗篷,就这么直直地与他对视,然后伸出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 高凌风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落下帘子,又深深地看了楚瑾瑜一眼,“得罪了,五皇子请吧。” 楚瑾瑜哼了一声,“多此一举!” 说完,命车把式驾马车进了北门。 守卫松了一口气,对高凌风抱怨道:“高统领,这五皇子也着实嚣张,其他王爷虽说也不高兴吧,但是也愿意配合检查的,他一个异国皇子,竟有如此嚣张的气焰,着实让人讨厌。” 高凌风淡淡地道:“行了,他是皇后娘娘的姨甥,又是南楚的五皇子,性子自然是骄矜了一些,不与他计较便是。” “是!”守卫道。 高凌风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狐疑顿生,懿礼公主为何会在马车上?她是与楚瑾瑜一同出宫的? 他一直都怀疑懿礼公主有可能是清河姐姐,经过刚才,他觉得这个懿礼公主就算不是清河姐姐,也一定有隐藏着秘密。 楚瑾瑜的马车入了宫,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让清河下了马车。 清河沿着长长的宫巷一直走,马车从另外一个门远去了,但是却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回头,看到高凌风站在自己的身后,眸色疑惑。 “高大人,刚才谢谢了。”清河道。 高凌风走近,扬起狐疑的眸子,“不知道公主出宫所为何事?又为何会与五皇子在一起?” 清河笑笑,“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出宫去透透气。” “公主一直生活在后宫,之前怎么不出去透透气,现在才要出去透气呢?”高凌风言词犀利地问道。 清河笑笑,“以前也有去的,只是没有碰巧让你看见。” 说完,她转身走。 高凌风追了上来,与她一同行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宫巷中显得尤其响亮。 “公主的痘症已经痊愈了?”高凌风问道。 “如高大人所见,确实痊愈了。” “林大夫的医术很高明,竟连痘症都可以治愈。” “是啊,确实很高明。” “公主,元肃与李湘语今日一早便入宫了,说是要把煊儿接回府。”高凌风道。 清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高凌风,“你说这件事情给本宫听做什么?” 高凌风盯着她,“微臣以为公主与清河郡主有交情,会对煊儿的事情感兴趣,而且听闻公主离开文康苑之后,连续数日接了煊儿过去。” 清河平静地道:“本宫喜欢煊儿,接他到我苏和宫玩一下,有什么问题吗?我虽舍不得煊儿出宫去,但是元肃是他的父亲,父亲想念儿子,要接儿子出宫团聚,这不是正常的吗?高大人巴巴地把这件事情说给本宫听,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高凌风见她神色微愠,似有些不耐烦,便慢慢地道:“是微臣多事了,公主请。” 清河转身就走,脸上神色淡然,心中却十分着急,这元肃要接煊儿出宫去?怎么之前说都没说一声? 想到这里,她疾步往鼎和宫的方向而去,一双眸子,在她身后远远地盯着她。 元肃确实是要接煊儿出宫去。 也怪昨天宁郡王妃去了一趟元府,无意中跟元肃说起煊儿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竟大有好转,懂得认人了。 自从清河死后,皇太后便没见过元肃,当然,是因为元肃不敢去见皇太后。他是打心底里害怕这个老太太,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厉害,一双眼睛像是火炬一般,让人无所遁形。 但是,今天他不得不入宫来了,他怕煊儿再住下去,被御医治好了脑子,记起以前的事情,可就糟糕了。 鼎和宫中,皇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元肃和李湘语,微微不悦地道:“要接煊儿出宫去?住得好好的,怎么要接出去?是怕哀家虐待了他吗?” 元肃赔着笑脸道:“皇太后说笑了,您怎么会虐待煊儿?您疼爱他都来不及呢,这不是家中老母病了,病中的人多思,说想念煊儿,便让微臣入宫把煊儿接出去陪伴两日,等病好了,微臣便亲自把煊儿送回来。” “老夫人病了啊?”皇太后关切地问道:“什么病?严重吗?” 元肃道:“回皇太后的话,也不是什么病,许是之前起风没注意保暖,一时着寒了。” “受寒了啊?那煊儿可不能回去陪伴她的,这风寒可是会传人的,煊儿年纪少,身子弱,怎能陪在病人身边呢?若老夫人着实想念孙子,告诉她让她养好身子,哀家便命人送煊儿出宫去陪她住几日。” 李湘语听得此言,便知皇太后有心阻挠,但是,煊儿却不能继续留在宫中,她想了一下,道:“皇太后,老太太其实并非风寒,不过是思念孙子太过才至病倒,煊儿是老太太唯一的孙子,入宫这么久不得见,难免会郁结成疾,求皇太后体恤老太太年迈,准煊儿出宫去陪伴在身侧,妾身保证,等她病好之后,一定会马上送煊儿回宫陪伴皇太后的。” 皇太后淡淡地笑了,“一会是受寒,一会说思念孙子,到底哪句才是真话?” 李湘语道:“皇太后,这煊儿是老太太的孙儿,老人家想念孙儿,这并没有过错的。” 这话软软的,倒是犀利得很,是啊,孙子是人家的,人家老太太想见,她若是拦着,便是不近人情。 皇太后挑眉,“做祖母的想念自己的孙子,自然是没有过错的。元肃啊,不是哀家不想让煊儿出宫去,只是,你母亲早些日子入宫见过煊儿,并且恳求哀家代为抚养煊儿,哀家问她原因,她怎也不愿意说,其实哀家也很奇怪,只是她不愿意说,哀家也不便问太多,只答应了她。这过了几日,她又因为思念煊儿成疾,可真是奇怪得很,这样吧,哀家到底是答应她在先,你回去转告她,如果她真的想接煊儿出宫去,便养好身子亲自来一趟,哀家让煊儿跟她出宫去。” 第136章 找长春帮忙 元肃大惊,看了李湘语一眼,两人神色皆是愕然,这老太太还入过宫见过皇太后?而且,请皇太后代为抚养煊儿,这是什么意思? “皇太后,懿礼公主来了,在殿外求见呢。”宫女进入禀报道。 “让她进来吧。”皇太后吩咐道,这丫头,来得还挺快的。 清河快步进来,她身上依旧披着斗篷,在这微凉的天气里未免让人觉得怪异,但是,当看到她脸上的红印时,便无人会觉得怪,料想她是要遮挡脸上的痘印。 “哟?大将军与夫人也在啊。”清河进殿见两人跪在地上,不由得有些因意外地道。 “参见公主!”两人行礼。 “怎都跪着?”清河坐在皇太后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脸上含着盈盈笑意。 皇太后似乎这才想起没让他们起来,便道:“起来说话吧,哀家都被你们弄得有些乱了。” 清河问道:“怎么回事?” 皇太后心烦意乱地道:“他们说要接煊儿出宫去,一会说老太太病了,一会说太太想念孙儿,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早几日老太太入宫,说让哀家抚养煊儿,说她想念煊儿的时候会与老将军入宫看望的,这过了几日又说要接出宫去,哀家前几日还特意跟太傅说了,让他抽空便进来教煊儿断文识字,这不是白搭吗?” 清河听了,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烦恼的?老人家想念孙子,是情有可原的,那便让煊儿出宫去看望一下老太太。” 元肃听得此言,感激地看着清河。 皇太后侧头看着清河,眸色不悦,“你是什么个意思?” 清河笑道:“您若是不放心,那便准许孙女陪同煊儿出去就是,孙女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呢。” 皇太后缓缓地笑了,“你这丫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你自个想溜出去玩明说就是,假公济私。” 清河看着元肃,“大将军,本宫陪同煊儿去府上一趟,不知道可以吗?” 元肃自然不太高兴的,但是总比带不走煊儿强,再说了,出宫回了府,她要再带煊儿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懿礼公主总比皇太后好对付。 想到这里,他道:“公主大驾光临鄙府,元肃求之不得。” “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你们先出宫去准备一下,本宫下午便带着煊儿出宫去。”清河道。 李湘语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公主真的会带煊儿出宫?” 清河瞧着皇太后,“老祖宗,您准吗?” “去去去,烦人呢。”皇太后挥手道。 清河笑笑,望着李湘语道:“既然皇太后都恩准了,那本宫便去一趟。” “那先谢谢公主了。”元肃道。 “去吧。”清河打发两人出去。 “微臣告退!” “妾身告退!” 两人行礼退了出去。 皇太后盯着两人的背影,冷笑一声,“大概是害怕了。” 清河笑笑,“人呢,做了坏事,总归是心虚的,怕半夜鬼敲门啊。” 皇太后看着她,“若不是你让哀家按兵不动,哀家今日怎也按不住心中的怒火,势必找个借口砍了他。哀家没什么耐性,你最好尽快弄死他们两个,哀家见到他们二人,心里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那您别把自个给先炸了!”清河笑道,笑中有苦涩。她不愿意告知任何人,就是因为在乎她的人,如果知道李湘语与元肃对她做的那些残毒的事情,会比她本人更愤怒。 自己身受烈焰燃烧,又怎忍心她在乎的人与她一同受苦?等她报仇之后,再把真相告知,不是更好吗? “去吧,回去准备一下,我知道你回元府不仅仅是因为陪煊儿,定必还有其他的事情。”皇太后道。 清河确实有事情要做,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跟李湘语相处了那么多年,她很清楚李湘语的性格,李湘语对钱财看得很重,她要拿回娘亲给她的陪嫁和首饰,还有别院的屋契和一些地契。 而要取回这些东西,还要一个人的帮忙,这个人就是长春公主。 前生的她,与长春交情不错,而且,长春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而她,需要把自己的身份告知长春,并且请求长春的帮忙。 长春公主与戚贵妃两人协理六宫事务,戚贵妃也得看她的脸色,因为,长春公主代表着皇后,代表东宫。而长春公主行事远比皇后雷厉风行,她在后宫和命妇中威信极高。 而且,她一直暗中调查自己的死因,也命人去探过自己的坟,她心中也一定有数,元肃就算不是杀害她的凶手,也必定对自己薄情,因为,她没有葬在祖坟。 而且,她相信长春一直在调查她的死因,只是她没有像高凌风那样开棺,否则的话,以她的聪明,很快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带着煊儿去找长春。 长春如今协理六宫事宜,一天下来的事情都比较多,一大早看了内务府送来的账册,把这月要下发宫人的月俸核对了一下,刚送走内务府总管,便听说懿礼来了。 她收拾了一下,命人直接把懿礼领进书房。 她本以为清河是一人来找她的,没想到还带了煊儿,不由得眉毛飞舞,“煊儿也来了?真好。” 她拉过煊儿,揉揉他的头发,“在老祖宗那边,乖不乖?听话不听话?” “长春表姨,煊儿乖得很。”煊儿笑着回答。 长春一怔,眼圈陡然微微发红,煊儿入宫之后,她见过煊儿几次,但是煊儿多躲着她,而且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如今忽地听到煊儿喊她表姨,心里惊喜得什么似的,一把便抱住了煊儿,热泪盈眶,“嗯,乖就好,乖就好。” 煊儿挣扎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抗拒,“表姨,你勒死我了。” 长春这才松手,不好意思地道:“表姨一时激动,忘形了,弄疼没有?” 煊儿摇头,“不疼。”他回头拉着清河的手,对长春道:“表姨,我娘找你有事情说。” 长春一怔,不禁有些黯然,“这孩子,我还以为他好了呢。” “我压根就没事,”煊儿冲清河挤眼,“娘,你跟表姨说话,我出去玩儿。” “去吧!”清河宠溺地看着他出去,心中不禁有些恻然,要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承受这么多,是她这个做娘亲的不是。 所幸这孩子够聪明沉着,清河没想瞒他任何事情,因为,他的那段记忆没有缺失,他清晰记得,他的父亲要杀他。 第137章 死了的人 长春看着清河,“他大概把你错认为他的娘亲了,你哄着他是对的,只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清河拉着长春坐下来,从头上拔下簪子,“这把簪子,记得吗?” 长春接过来,笑了笑,“自然记得,这是清河的遗物,上次李湘语入宫便把它戴在头上,我是故意跟她要回来的。” 她帮清河簪好,“送给你了,便是你的东西,戴着吧。” 清河扶好发髻,凝望着长春,“这簪子原先是我的,是我母亲送给我的。” 长春诧异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清河继续说:“正确来说,这簪子是皇后娘娘送给我母亲的,我母亲把它转送给我,在我所有的首饰里,我最爱的便是这一把簪子。” 长春霍然站起来,“你……你这丫头,该不是被煊儿传染了吧?煊儿是叫你娘亲,但是他脑子出了事,你不能当真。” 清河眸色盈动着泪光,拉着长春坐下,“长春,你好生听我说。” 一声长春,而不是皇姐,叫长春公主整个人为之一震,怔怔地看着清河。 “煊儿没有痴傻,他是装的,”清河凝重地道:“因为如果他不装,就连命都保不住。” 长春满脸震惊,声音也忍不住发抖,“你说什么?” 清河说:“我不是懿礼,懿礼公主早在皇上下旨让她和亲的时候就上吊自尽死了,我是清河。” “不,不可能的!”长春只觉得荒谬不已,但是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你胡说八道吧?” “长春,”清河忍着满目的悲伤,“我本不想和你说的,但是,我有事情要你帮忙,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你始终会调查到我的死因。” 长春盯着她,仿佛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破绽来。 但是,清河一直都凝着脸,眸子悲痛,长春张张嘴,“你……你真的是清河?” “是!”清河唇间吐出一个字,如千钧般沉重。 “那你是怎么死的?”长春心里还没相信她就是清河,但是,这句话却冲口而出了。 清河沉默了片刻,“中毒,慢性中毒。” “谁下的毒?”长春惊跳起来。 清河抬头看着她,目光悲凉,“元肃和李湘语。” 长春久久不能做声,倏地,她眸色一冷,厉声道:“懿儿,你这般诬陷当朝大将军,意欲何为?你信不信我回禀父皇,让父皇治你的罪?” 清河不做声,只是看着她,脸色沉静中透着一股子萧杀之气。 长春心里直打颤,她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懿儿不可能是清河,因为她说的事情太荒谬了,她是曾经想过元肃杀清河,但是,这个想法被她否定了,因为,她知道元肃曾经很爱很爱清河,如此刻骨铭心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怎么可能是你死我活? 但是,她虽然说服了自己不去相信,可没办法控制自己去调查,心底始终保留了一丝怀疑。 清河缓慢地说:“确实很荒谬,但是,也确实是事实,我是被元肃和李湘语毒死的,我临死的时候,煊儿来到看见了一切,李湘语要杀煊儿灭口,是元肃下的手,煊儿命大,没死成,所以才假借受伤失忆痴傻来骗过李湘语和元肃,这才有了活命的机会。” 长春心里揪住地痛,虽然还没相信清河之言,但是如果是真的,那清河是死得有多惨啊!那元肃是何等的残毒,杀妻便算了,还要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毒手,如果是真的,这种歹毒之徒,怎能容他留在世上? “如果你是清河,为何一开始不跟我们说?你是被元肃害死的,你应该找我们帮忙为你报仇才是,为何现在才说出来?” 长春是个十分聪明睿智的人,也很理智,听到清河的话,她是很震惊,但是随即就能静下心来思考,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清河看着她,嘴角缓缓地绽开一抹冷毒的弧度,“如果你足够了解我,你不会这样问。” 长春一怔,心中不禁在想,如果清河是真的被元肃毒死的,而眼前懿儿就是清河,依照她的性子,她会怎么做? 如果是清河,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处死元肃和李湘语,背叛之痛,杀子之痛,不是元肃死了就能磨平的。 她开始相信清河的话,但是还是按捺住心底复杂的情绪,“我姑且信你,你说说,你会怎么做?” “复仇的计划,已经展开,一步步地,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清河道。 “说!”长春干脆利落地道。 “我会写一份遗嘱,把我身后所有的东西,都留给煊儿,在煊儿成年之前,我的遗产,由你保管,直到煊儿成年后才归还给他。这份遗嘱,我现在写,写完之后,你送去给皇后娘娘,让她加盖凤印做见证人,就说是我以前立下交给你的。” “你要取回清河的东西?”长春眸色一动,这件事情她想做了很久,她无法忍受清河的东西白送给那李湘语。 “元府的资产,我不能便宜了李湘语,她很在乎钱财,失去这些东西,能让她的本性一步步地暴露出来。” “好主意!”长春激动地看着她,“我信不信你都好,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她走到书桌前,亲自为清河研磨,“你来写,既然你说你是清河,那么就算换了个人,但是书写习惯是不会改变的,清河的笔迹,我认得。” 清河摊开宣旨,拿起笔蘸墨,然后落笔。 长春一直看着她写,一笔一勾,她的脸几度变幻,等清河写完之后,她已经泪流满面。 曾经,她与清河一起作诗作画,她太清楚清河的字,清河的字不同一般女子的娟秀,她下笔有力,力透纸背,但是着墨点却细,所以她的字与别不同。 “你真的是清河!”长春喃喃地道,激动欢喜之后,便又悲伤起来,“如果你真是的是清河,那么,懿儿是真的死了。” 懿儿到底是她的妹妹,虽然,感情不深,可血缘摆在那里,如今知道妹妹死了,她怎会不难过? “嗯!”清河见她难过,心里也难掩悲痛,她明白长春心中的欢喜与悲痛,“懿礼公主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你为她难过,长春,节哀吧。” 长春拭去眼泪,“真是奇怪得很,一个死去的人,来劝慰我节哀,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呢?” “好,我不说。”清河默默地道。 第138章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接下来,为了保险起见,长春又问了很多关于她和清河之间的事情,例如清河与她说过的话,清河都一一说得出来。 长春最终是信了,她想了一下道:“母后的凤印在我这里,我加盖就是,这件事情先不要让母后知道,她沉不住气,怕会先告知宁郡王妃。” 说完,她又有些怪责地道:“你就该早告诉我的,害我为你掉了那么多的眼泪。”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清河望着她,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难受,“你以为我不想说吗?我不知道多想告诉我的父母家人,告诉所有关心我的人,我还活着。但是,长春,灵魂转世重生这种事情,你和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甚至认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天就把我的这条命给收回去了,或许,上天给我重生的机会,只是让我亲手报仇,报仇之后,我这条命是要还回去的……” 长春惊恐地打断她的话,“胡说,胡说八道,上天怎么会这么残忍?给了你重新活过来的机会就不会再收回。” 清河苦笑,她自然不能跟长春说她本来就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还不是不得善终?死在自己深爱的男人手中,真是讽刺得很啊。 遗嘱吹干后,长春加盖凤印,放在锦盒里上了锁。 长春从窗口看到煊儿在外面与血狼玩耍,想起他遭遇的那些事情,心中疼痛难当,也愤恨难忍,“若不是你说有周全的计划,元肃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就这样让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清河淡淡地道。 “是!”长春转头看着她,“你知道他为何要下这个毒手吗?” 清河道:“他早就和李湘语勾搭上了,但是皇太后之前曾有旨意,不许他纳妾,要娶李湘语,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死了。” “就为了娶李湘语?那大可以和离啊。”长春简直不能相信天下间竟有这样狠毒的男人。 “和离之后,宁国候府与宁郡王府还会是他坚硬的后盾吗?我为他打下的关系,还有用吗?”清河冷笑。 长春叹息,“如今京中人人都还以为他长情,遵照你的遗言娶李湘语,大家都觉得他委屈,因为他堂堂大将军,压根就不需要娶一个孤女,有大把的千金小姐愿意下嫁给他,但是他为了完成你留下的遗言,娶了李湘语,博得了大家的同情,包括你的父母和祖父母。” “所以,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一点一滴地收回来,我要他明白,没有我清河,他元肃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长春激赏地看着她,“如今我是彻底相信你是清河了,清河,有这种心气,有这种忍耐能力。” 她忽地叹了一口气,“记得你以前曾跟我讨论爱情,你说,女人可以为自己深爱的男人付出很多很多,甚至生命,但是必须确保这份爱是唯一的,互相的,否则,女人也可以很冷毒,很狠心。” 以前,以前是多遥远的事情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很幸福,或许,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叛便已经开始了。 多愚蠢的女人啊。 心底有再发酵仇恨,她悉数压下,就等着元肃与李湘语喝下她为他们酿造的酒。 用了午膳之后,三人便开始出发,乘坐的是长春的宫辇,一路侍卫开路,浩浩荡荡,惹得百姓围观。 清河对煊儿道:“回府之后,你一句话都不要说,知道吗?” 煊儿眼底生出一抹戾气,“放心吧,我知道的。” 清河看着他眼底涌现的恨意,心里很担忧,这般年少,他便首先体会了恨的滋味,这对他以后的成长肯定是不良的影响。 长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慢慢来,他是被害者,无法置身事外的,若不让他参与,他的恨意会一直在心底徘徊不去。” 清河点头,只是眼底的担忧却没办法驱散。 来到大将军府,清河下了宫辇,看着门口金漆大字,写着元大将军府,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她以为幸福的家。 但是,这个家如今是再没有她的位置,而她也不需要了。 元肃和李湘语带着一众人出来迎接,两位公主下宫辇之后,元肃率人上前叩见。 “都平身吧。”长春含笑道,隐没眼底的恨意和愤怒。 元肃扶着李湘语起身,看着长春道:“长春公主也来了,煊儿真是叨扰了两位公主。” “不叨扰,”长春微笑,“本宫今日来,还有一点事情要办的,懿儿跟本宫说要送煊儿回府,本宫便想着抓紧办了此事。” 元肃以为她要去别处办事,便道:“公主若有要事办,就先去办了吧。” “嗯。”长春点头,却迈腿进了门槛。 元肃只得连忙领她们进去,李湘语见到煊儿,笑盈盈地上前,“煊儿,在宫中可习惯啊?” 她伸出手,想要牵住煊儿,煊儿却往后一躲,躲在了清河的身后。 李湘语神色一变,“这孩子,入宫几天,就不认得人了?” 清河微笑,“夫人不用担心,他记性不好,也怕生,离了人几天,就记不住了,以为你是陌生人呢。” 李湘语瞧着煊儿,见他仍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心中略安,“原来是这样,没事,回府几日就好了。” 清河没搭腔,只牵着煊儿往里走。 李湘语见无人搭理她,脸色微愠,但是大队伍都进去了,她也只得讪讪地跟着进去。 入了正厅坐下之后,元肃命人上茶和点心。 清河打量着这府中的一切,和她死之前是有很大的改变啊,家具悉数换上名贵的,她命人精雕的木雕屏风不见了,换上一座翡翠屏风,虽不是极好的,但是相信这扇屏风,也花费了不少银子。 正厅一侧的古董架上,填得密密麻麻的,看上去也不是便宜的货,她之前只在这里放置了几个青花瓷花瓶,简单中透着大气,可如今就像暴发户一样,一切彰显着富贵,富贵,至于李湘语新添置的古董,十有八九都是假货,不过想来她并不知道,否则不会摆放在正厅。 就元肃那点俸禄和食邑,够购置这些奢侈品吗? “挺多好东西的啊。”清河在古董架前走了一圈,笑道。 李湘语闻言,得意地扬唇一笑,“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粗浅的货。” “这屏风和这些古董加起来,不下一万两银子啊。”清河声音微微透着锋芒,这一万两的银子,大概是支取了她的银子。 “差不多是这个数,公主眼力真好。”李湘语道。 第139章 遗嘱 长春问道:“老夫人呢?可好些了?” 元肃连忙道:“回公主的话,家母今日已经好多了,已经命人告知了她,她片刻便来拜见公主。” 长春微微责怪,“老人家身体不适,怎还能让她出来?快命人告知她,别出来见风,我们进去见见她就是。” “没事,她已经好多了,马上就出来。”元肃道,他瞧了煊儿一眼,煊儿躲在清河的怀中,怯怯地低头,他喊了一声,“煊儿,过来,别总是缠住公主。” 煊儿飞快地抬头瞧了元肃一眼,但是却没挪动脚步,只是依旧粘着清河。 清河笑道:“不妨的,本宫很喜欢他。” 元肃犹豫了一下,问道:“他入宫这些天,情况可好些了?” 清河道:“没之前那么怕生,算是好些了吧,至少,也愿意跟人出去玩耍,不像以前那样,只黏着一个人。” 元肃哦了一声,与李湘语对望了一眼,李湘语问道:“那他有说什么吗?” 清河摇头,“他还是不爱说话,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的。” “哦,这样啊。”李湘语神色一松,声音却有些担忧,“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清河不说话,只是握住煊儿的手,煊儿依偎着她,让人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母子般亲密。 老将军扶着老夫人出来了,今日元肃从宫中出来便让她装病,说要把煊儿接回来。 她答应了元肃,会全力配合他。 互相见礼之后,老夫人看着长春道:“元肃说,懿礼公主亲自送煊儿出来,却想不到长春公主也来了,可见煊儿在宫中还真挺好,这么多人疼爱他。” 长春微笑,“老夫人客气了,本宫与清河是故交,这孩子也是唤本宫一声表姨的,本宫怎会不疼爱他呢?老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年纪大了,要注意休息保养。” “公主有心了,老身没什么事。”她看着煊儿,问道:“煊儿,你告诉祖母,在宫里开心吗?” 煊儿用力地点点头,“开心!” 老夫人慈祥地笑了,“嗯,开心就好,在宫中记住要听老祖宗和公主的话,知道吗?” 煊儿又是重重地点头,“知道。” 元肃一怔,“母亲不是说,要留煊儿在府中住一段日子吗?公主是特意送煊儿回来的。” 老夫人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要留煊儿在府中住一段日子?我只是说想见见煊儿,如今见到了,煊儿可以回宫了。” 元肃一急,“母亲,您之前分明说想念煊儿了,要接他回来的。” “没错啊,我是这样说过,”老夫人淡漠地笑了,“如今不是接回来了吗?接回来见一面就行。” “可您身子不好,得有孙儿陪在身边。”元肃没想到她会颠覆之前所答应的话,不禁扬高了声音道。 “你也说了,我身子不好,也带不了煊儿,宫中疼爱煊儿的人这么多,还是留他在宫中比较好的。”老夫人淡淡地道。 李湘语道:“母亲身子不好,我可以照顾煊儿,就留煊儿在府中吧,每天早上我带煊儿去给您请安。” 老将军搭腔道:“可不敢劳烦当家主母的,煊儿命薄,受不起。” 李湘语气得脸色陡变,元肃也傻眼了,心中不禁恼怒极了,家中再怎么争吵,也是府中的事情,怎能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些话? 清河道:“本宫还道老夫人要接煊儿回府住一段日子,所以收拾了好些东西出来,既然老夫人身子不好,确实不适宜带孩子的,那本宫便把煊儿带回宫中吧。” 李湘语急道:“不行,煊儿得留在府中。” “这是为何啊?”长春公主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问道。 李湘语情知方才有些急了,遂讪讪地道:“煊儿在宫中叨扰了公主和皇太后那么久,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留在府中吧。” 清河道:“怎么能说叨扰呢?煊儿是清河郡主的儿子,我们疼爱他都来不及,这一次煊儿出宫,老祖宗便十分不舍,但是听说老夫人病了想念孙子,这才没办法让本宫送出来的,既然老夫人发话,那煊儿就得带回去了。” 元肃眉毛通红,清河看着他,每逢他生气,就先红了眉毛,他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道:“母亲,我与你说几句话。” 老夫人摆摆手,却扬高了声音,“你这是做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都是自己人。” “对啊,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呢?”长春公主道。 元肃尴尬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一些私事,晚点说也一样的。” 李湘语不死心地问煊儿,“煊儿,你跟我说,你是想回宫还是留在府中?” 煊儿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玩弄衣角。 李湘语见他不搭理自己,不由得生气了,提高声音道:“煊儿,我跟你说话呢,你怎能不搭理人?谁教你这样没礼貌的?” 清河眸色一冷,淡淡地道:“夫人这话倒是像是在责怪老祖宗没带好煊儿。” 李湘语神色一凝,“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孩子嘛,总是要教的。” “不劳夫人费心,老祖宗自然会教的。”清河淡淡地道。 李湘语笑了,“这话公主说得不妥当,煊儿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教育的,不敢劳烦皇太后。” 长春眸光冷淡地道:“你们的儿子?本宫记得,煊儿是清河生的。” “但是清河已经不在了,我是煊儿的继母……” “是继母,不是母亲!”长春扬起眸子,“幸好,夫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李湘语愕然地抬头,她总觉得这个长春公主针对她似的,她满腹委屈地道:“是,我是煊儿的继母,只是,清河姐姐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照顾煊儿,我答应了清河姐姐,便不能食言,加上煊儿之前一直只认我一人,由我来照顾是最合适不过。” “嗯,本宫还知道是清河临死之前让元肃娶你的,本宫是很尊重清河的意思的,只是照顾煊儿的事情,你自己入宫跟老祖宗说吧。”长春公主招手,命她的宫女静兰递上锦盒,手轻轻地抚摸了锦盒上的刺绣,“有一件事情呢,本宫早就该办了,但是这段日子宫中事情繁多,一时便耽搁了。” 第140章 分遗产 元肃看着她手中的锦盒,问道:“是什么事?和我们有关的?” 长春点头,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封信,“这是清河的遗嘱,早两年前她入宫的时候请母后为见证立下的,她说人生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死,所以先写下遗嘱,安排身后之事。” 李湘语一怔,“遗嘱?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此事除了本宫,清河还有母后,没有第四个人知道。”长春徐徐展开遗嘱,“本来呢,本宫想着请礼部尚书过来做个见证,宣读遗嘱,但是相信清河的笔迹你们都认得,所以不会怀疑这份遗嘱是造假的,就不劳礼部尚书过来跑一趟了。” 元肃与李湘语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错愕意外,清河竟然立下了遗嘱? 元肃觉得很生气,两年前就立下了遗嘱,而没告知他,可见她对自己是有多不信任,心机是有多深沉。 长春道:“这份遗嘱立下的时候,清河便说了,如果元肃在她离世后一年再娶,便不必把遗嘱取出,她所有的财产,任由元肃处理,但是如果元肃是在她离世一年之内另娶,则她身后所有的财产,按照遗嘱所写去办。” 李湘语还没听遗嘱的内容,只听到长春说财产要处理,便霍然起身急道,“但是,夫君娶我,是清河姐姐的意思,是她临终前的安排。” 长春问道:“那清河死之前说的这句话可有见证人?” 李湘语摇头,“哪里有什么见证人?清河姐姐死的时候,只有我与相公在她身边。” 长春点头,“嗯,既然没有见证人,那就按照遗嘱所写去办吧,毕竟,这份遗嘱是本宫与母后一同见证的,也加盖了母后的凤印。” 她扬起遗嘱,“将军是要自己看还是本宫宣读?” 元肃迟疑了一下,上前接过遗嘱,李湘语凑过去看了一下,面容大变。 元肃怔了怔,“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竟然这样安排? 老将军上前取过遗嘱,看了之后,大致跟老夫人说了一下,“清河的遗嘱说,她身后所有的财产,留给煊儿,暂时由长春公主保管,直到煊儿成年后才归还,笔迹是真的,是清河写的遗嘱,也加盖了皇后娘娘的宝印。” 老夫人点头,“这样处理,很妥当啊,清河身后的东西,自然是留给煊儿的。” “只是,”李湘语心中暗叫不好,“只是,她的这些财产,有一部分是元肃的,这如何能分开?” 长春笑道:“这不打紧的,元肃的俸禄和食邑用来维持家用,相信所剩不多。清河在遗嘱里有交代的,她存在钱庄的银子和一些田产房产,都细细列明白,按照她遗嘱的分配,就能划清夫妻财产。为公平见,本宫会着衙门协助排分,已经请了京兆尹朱大人过来了,应该马上就到。” 清河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湘语气急败坏的脸,按照她遗嘱去划分,到最后,元肃所剩下的,不过只有一所将军府。 但是,看了正厅摆设的那些奢侈品,相信到了最后,这将军府都是她的了。 这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下人进来通传,说京兆尹朱大人来了。 元肃只得命人请他进来,朱大人领着师爷过来,上前拜见了两位公主之后,审阅了一下清河郡主留下的遗嘱,他吩咐师爷,“你把遗嘱所写的全部列出来,一一对照检验,然后一并封存交给长春公主。” “是!”师爷坐下来,照着遗嘱抄写了一份,递给朱大人。 朱大人仔细看看了看道:“好,那就请大将军按照遗嘱所示,把清河郡主的田契屋契食邑田租的账本以及钱庄的存条一并取出,还有,遗嘱写明了她的首饰和古董,但凡列入遗嘱内的东西,都一并交出。” 李湘语凑过去看了一下,除了房产田产之外,还有一大堆的首饰,例如福长绵簪、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金起花手镯、白玉八仙纹手镯、白玉雕绞丝纹手镯、金八方镯、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 仔细数了一下,竟不下白件。 她越看脸色就越白,这意味着,这东西一旦拿走,她就一件都不剩了。 元肃也凑过来看,看到最后,他指着几样道:“这些是我送给她的,也算是她的吗?” 长春笑笑,“大将军,你送给清河,自然就是清河的了。” 李湘语急忙道:“那这些东西她陪嫁过来,自然就是元家的东西了,怎么还有拿出去的道理?” 长春问朱大人,“是这么算的吗?” 朱大人道:“这自然是不能这样算的,陪嫁属于女方之物,就算休妻,也是要归还带走的,除非是女方在世的时候变卖了或者是拿出去送人了,则不在归还之列。至于田产房产如果契上写的是大将军的名字,那按照律例就属于大将军的,但是如果写的是清河郡主的名字则不属于大将军的,按照律例人死之前没有指定的话,这些遗产便由夫君继承,可若像清河郡主这样有先见之明的人,立下了遗嘱,则按照遗嘱去分。” 李湘语脸色苍白,“那他这些年,便什么都没有吗?” 朱大人道:“也不是的,大将军有自己的俸禄和食邑,不过,按照大将军府的开销,应该也是所剩无几的。” 李湘语怄气得很,这到头来是嫁了一个空心老倌啊?除了这所将军府,他几乎是一无所有了。 “那府中的开销,就一定是要用他的俸禄吗?清河是郡主,有自己的封邑和朝廷分发的月例,为什么她的银子可以存下来?而开销则是元肃的呢?”李湘语觉得很不公平。 朱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夫人,古来有之,男子赚银子养妻活儿,女子操持家事,内外结合,是一个妥当完整的家,怎有颠倒让女子养家的?传出去,大将军的脸面还要不要呢?” 李湘语不甘心地问道:“那他堂堂一个大将军,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哪里有这么憋屈的大将军?” “武官出征的时候,俸禄加倍,另有赏赐,这些赏赐,都是属于大将军的,大将军看看这份遗嘱,有什么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如果有的话,可以剔除出去。”朱大人道。 第141章 欠银子 元肃脸色苍白,这些年他是出征过,但是基本是和清河一起出征的,清河为他出谋献策,才得以打胜仗。 班师回朝,皇上是有赏赐,但是每一次赏赐下来的东西,清河拿去分给将士们,他曾经跟她说过没必要这样,他是将帅,他得到赏赐,是皇上对他的肯定。 但是她依旧故我,把皇上赏赐的黄金都兑成银子,发放给诸位将士,另外一笔,则给阵亡的将士家属。 “我……我自己并无多少。”元肃讪讪地道。 李湘语推了他一下,“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你这么多年在外征战,皇上肯有赏赐的,怎么会没有?” 老将军淡淡地道:“皇上赏赐给他的,都被清河分了出去啊,清河做得也没错,这胜仗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伙的功劳,皇上有赏赐,那肯定是要给将士们分享的。” “这不是慷他人之慨吗?”李湘语气急败坏,“她怎么不拿自己的东西赏赐出去啊?” 长春道:“夫妻之间,哪里有分你我的?” “那她现在不就是分你我了吗?她人都死了,却还得分家产,也不知道当日是不是早有阴谋……” “湘语,胡说什么呢?”元肃怒喝一声,阻止了李湘语继续说下去。 李湘语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嗫嚅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分下去,那元肃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替他觉得不公平。” 长春冷冷地道:“有什么不公平的?如果他是在清河死后一年才娶妻,压根就没今天这事儿。这丧妻一年不到就另娶他人,虽不说薄情,但是也让人寒心的,清河也得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吧?毕竟,她只有煊儿一个儿子,日后你们兴许还会生很多很多,若这家产不先分开,以后她留下的东西,岂不是要分你的儿子一份?” “我并不稀罕。”李湘语脸色臭臭地道。 老夫人严厉地道:“不稀罕那你在这里大声小声地嚷嚷什么啊?这没你什么事,如今划分出去的都是清河的东西,你一个后娶进门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瞎嚷嚷?分着你一文钱了吗?” “你……”李湘语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因为两位公主和朱大人在场,这话势必是要顶回去的,元肃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 李湘语坐下来,眼底难掩愤怒和失望,到底忍耐不住,委屈地道:“这元肃娶我,是清河姐姐临终前吩咐的,她既然早就立下了这份遗嘱,又为何让元肃娶我?” 清河看着她那张委屈的脸,真是忍不住想笑起来,这人说谎说多了,还真是连自己都相信了。 手中端着一杯暖茶,茶杯是她一只只精挑的白瓷,她叹了一口气,眉目凝结,“元夫人,以本宫对清河的了解,她不会这样安排。” 李湘语一向看不起这个不得宠的懿礼公主,如今听她凉凉地说话,不由得反驳道:“公主这话可不地道吧?当时清河死的时候,您没有在场,再说,据我所知,清河姐姐生前与公主并无多少来往,公主又如何知道清河不会这样安排呢?” “我不仅仅知道她不会这样安排,还知道你是如何被她救回来的,她一同救了你两次,第一次是在青楼……” 李湘语面容一变,“不管公主信不信,总是清河姐姐是这样安排的。” 朱大人道:“因夫人说的话没有见证人,所以没办法坐实,而这封遗嘱有皇后娘娘的宝印,又是皇后娘娘做的见证人,所以,我们只能是按照遗嘱办事。” 他看着元肃,正色地道:“大将军,下官先问你一句,对这份遗嘱的真伪,你有没有异议?” 元肃迟疑了一下,“有皇后娘娘的宝印,不会是假的。” “那就好,既然没有就遗嘱的真伪有争议,那就请大将军按照遗嘱所示,把东西交出来吧。”朱大人道。 元肃没想到今天不仅没能接回煊儿,还得交出清河的东西,这份遗嘱的出现不明不白,说不怀疑是假的,但是,上面的字迹他也认得,确实是清河的,清河的笔迹,无人能模仿。 按照遗嘱所示,他命账房出来一样样算了清楚,清河存在钱庄的银子也都全部取回来,钱庄命伙计一箱箱的抬进来,清点之后,发现与清河的遗嘱对照少了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两,师爷把短少的都记了下来。 珠宝首饰基本齐全,其中一双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嵌绿松石花形金簪和白玉雕绞丝纹手镯是李湘语带着,也需当众除下交出来。 李湘语恨得脸色发青,这份屈辱她记在了元肃的头上。 田产房产连同封邑收租等等,一并交给了长春公主过目,然后,当着朱大人的面,立下了一份契约,这份契约言明,在煊儿成亲之后,这些东西归还给煊儿。 处理完这些事情,清河检阅了一下,道:“这里显示缺失了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两银子,请大将军尽快补足,然后一同存在钱庄收利。” 李湘语猛地站起来,尖声道:“这花掉的还要补足?这兴许是她在的时候花掉的呢?” “掌柜的,”清河看向钱庄掌柜,“清河郡主的这些银子支取的这一万多两银子,是什么时候支取的?” 掌柜翻阅了一下账本,道:“回公主,是一个月前夫人亲自去支取的,其中一万三千两是本金,另外的四百八十二两则是总共存银的利,加起来就是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两。” 清河淡淡地道:“这是清河郡主的存银,外人怎能去支取?你也真是的,枉清河郡主生前如此信任你。” 掌柜的苦笑,“回公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清河郡主已经归天,按理说等衙门出示死亡文书之后,便要更换存银的名字,但是清河郡主存银的时候说了,更换名字需要宁郡王妃与元肃两人一同去,草民曾去告知过宁郡王妃,可宁郡王说王妃身子不好,先不处理这件事情,等过一阵子再说,这不,就拖到了现在吗?后来夫人来取银子,说是将军府需要开销,还带来了将军的印鉴和清河郡主的印鉴,草民只得给了。” 掌柜的也怕这些银子不再存在自己的钱庄,当初还是清河郡主建议自己贷银子出去收利,以存户的银子赚钱,钱庄才能风生水起,清河郡主在钱庄的存银高达十万余两,如果真的不存了,那年关他就没钱再贷出去,每年的年关,才是贷款的高峰期。 , 第142章 一无所有 清河听了掌柜的解释,也没再为难他,看着元肃问道:“那大将军是怎么打算呢?这笔银子总要填上的。” 元肃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他一个月的俸禄和食邑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两,还有些封邑零散的田租,但是也不多,一万多两银子,就是不吃不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除非是突发战事,他打胜仗回来,皇上另有赏赐,才有可能还清。 大梁的官员收入偏低,很多官员都有黑色收入,但是,因清河之前严禁元肃碰这方面,所以,元肃自己其实没多少钱。 元肃为难地道:“请公主给臣一些时间筹措银子,这一时半会的,臣拿不出这么多。” “好,”清河道:“不知道大将军要多久?一个月可够?” 一个月?一个月哪里能筹得到这么多?他看向老夫人,他知道老夫人是所有些积蓄的,“母亲,不知道您……” 老夫人还没等他说完话,便淡淡地道:“我们没钱。” 李湘语不禁道:“母亲,您有的话就先拿出去来,我们会还上的。” “没有。”老夫人手一压,这些年确实是存了些银子,但是,大部分是清河给的,而她也打算留给煊儿,自然不会掏出来。 元肃颓然地道:“公主,若能宽限一年,臣兴许还能想到办法。” 清河看向钱庄掌柜,“掌柜的,按照你们钱庄贷银子出去,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两银子一年收多少利?” 掌柜的马上拿起算盘打了一下,道:“按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两算,起点八的利钱,一年下来,大概是一千多两利钱,抹去零头,一千两。” 清河点头,“嗯,好的,大将军可以一年后再还,但是,到时候要多一千两。” “一千两?那还不如去抢了。”李湘语生气地道。 “呵呵,”清河笑笑,“去抢也好,去借也好,那就是你们夫妻的事情了,总之这笔银子得补上。” 元肃为难地看着李湘语,一年下来就多一千两,这不划算啊!哎,为今之计,只能是跟宁郡王妃张嘴了,希望她能看在清河的份上,借自己这一笔银子填上去。 “算了,就一个月吧,臣会想办法的。”元肃道。 长春揉揉眉心,“折腾了一个下午,既然达成了共识,那就这么着吧,师爷,拟一份借据,让大将军签了。” 元肃一怔,脸色随即阴沉了下来,“公主是不相信微臣吗?” 长春摆摆手,笑着说:“不,大将军不要误会,本宫怎么会不相信大将军?如果是本宫的银子,这银子还不还都无所谓,但是,这是清河的银子,清河死了,交托本宫办这事儿,本宫可不能含糊的,一文钱也好,都得备下,日后等煊儿长大了,也好跟煊儿交代,再说,这银子日后也不是跟本宫的,是给大将军的儿子,说白了,你们是一家人,这银子虽然掏了出来,日后还不是都落你们的口袋?”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银子,为难微臣了。” 清河好心建议,“一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才听掌柜的说,这笔银子是夫人一个月前支取的,想来还没花完,一个将军府一个月的开销能有多少?百两足矣,那就先把这些银子拿出来,填补一些,余下的就算算上利钱,也不多的。” 元肃怄气得很,他竟不知道李湘语花掉了一万多两银子,不由得微愠道:“这些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一万多两,一个月总不能花完吧?” 李湘语委屈地道:“又不是花我身上,府中换了好些摆设,正厅里的古董和屏风,加起来也不少了。” 清河微笑,“那就好办了,如果是古董的话,不会贬值,拿出去卖掉也能换回这个数的,如果市场好,兴许还能更多。”当然,前提是她的那些古董是真货。 元肃想来也只能如此了,师爷写了欠条递上来,让他签字,元肃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摁上指印。 长春收好借条,道:“那一个月后,本宫再来取银子。” 清河站起来,走到老夫人面前,轻声道:“您身子一向不好,好好照顾自己,年轻人的事情,老人家犯不着搀和,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老夫人抬头看着清河,有些错愕,“谢公主关心,老身没事。” “那就好,如果想念煊儿了,就入宫去探望他,他在宫中会过得很好,不必挂心。” “好,谢公主!”老夫人道。 清河又深深地看了老将军一眼,瞧着他的腿,道:“老将军保重。” “公主厚爱了。”老将军看着清河,眼神有些异样。 “煊儿,走吧!”清河喊了一声,伸出手,煊儿主动牵住她。 “煊儿你别走。”李湘语见煊儿要跟着走,连忙站起来拦住清河,“公主,元煊是元肃的儿子,他有权利决定让不让元煊入宫。” 清河看向元肃,“你如果不想煊儿在宫中,便亲自去跟皇太后说。” 元肃如今烦着债务的事情,哪里顾得上元煊?淡淡地道:“湘语,煊儿就先留在宫中住一段时间吧。” 清河笑了,牵着煊儿便出了门。 长春公主看着元肃,道:“如果最后真的想不到办法,就不如考虑一下这将军府。” 元肃猛地抬头,惊愕地道:“公主这话什么意思?这将军府是皇上赐的,怎可抵债?” “没什么不可以的,欠债还钱,没钱还的话用房产抵押,相信父皇也不会反对。”长春道。 “不,绝不可以的。”元肃白着一张脸,“公主尽管放心就是,一个月后,微臣一定会还上欠款。” “嗯,那本宫就等待大将军的好消息。”长春说完,对掌柜的说:“这些银子先存钱庄里,本宫马上便跟你去办存条。”说完,转身而去。 朱大人与掌柜的也纷纷告退了,长春带出来的侍卫把清河的东西全部搬走。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元肃跌坐在椅子上,他是真没想到清河死了还能来这一手,好狠毒啊,原来两年前她就给自己留了一手。 李湘语跳起来,厉声道:“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这么一个歹毒的人,多有心计啊,死了还能算计得你一无所有。” 第143章 大发脾气 元肃闭上眼睛,憎恨地道:“没错,你说的没错,她早就防备着我了,她就是死了也要我一无所有,好狠毒的女人。” 老夫人听了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破口大骂,“我是真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儿子,脑子是草做的吗?遗嘱写得很明白,你若是在她死后一年再娶,她身后所剩的都是你的,可你呢?你对她如此薄情,她三七都没过,你就张罗着娶李湘语过门,你一无所有,不是你自找的吗?” 元肃怔了怔,一年,遗嘱是这样写的,他不禁怨恨地看了李湘语一眼,他早就说过,不必这么快就娶她过门,但是她偏逼着他说要尽快娶,她等不及了。 好了吧,现在什么都没了。 老将军扶着老夫人起身,“有什么好生气的?其实换个位子思考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死的人是你,清河会不会马上就改嫁呢?” 元肃脸色一变,脑子里顿时涌起一句话,那时候,他们新婚不久,他出征,她随行,那一场战事十分凶险,他带着部队突击敌军后方,却中了敌军的陷阱,九死一生。 而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她带着先锋领着一支精锐的士兵来救,救出他的那一刻,她抱着他,哭着说:“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当时的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因为,他知道她不是随口说,这般危险的敌情,她竟愿意率人来救,她很有可能会丧命。 多年以后,她死了,是他杀死的。恩爱成云烟,仿佛只是顷刻的事情。 李湘语站起来,拦住老将军的去路,“父亲,母亲,我知道你们有积蓄,以前曾听清河说过,你们存了一万多两银子,你们能不能先拿出来应急?” “受不起!”老将军淡淡地道:“一个好姑娘,是不会逮谁都喊父亲母亲的。” 说完,牵着老夫人就走了。 李湘语气得浑身发抖,回身扫罗了茶几上的茶杯,怒道:“欺人太甚,一个个都欺人太甚!” 元肃怔怔地看着她,“你发火也没用,你屋中不是还有些首饰吗?变卖了吧。” “那是成亲的时候你为我添置的,我后来也用自己的银子添置了几件,卖出去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管多少,凑一些是一些,总比一文钱都还不上强。” 李湘语气得眼泪都落下来了,“她留下的那些都拿走了,我的再拿出去变卖,真让我簪木钗吗?” 元肃看着她,“你不是说过,只要和我在一起,粗衣淡饭都无所谓吗?” 李湘语顿时语塞,她是这么说过的,但是,说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最后会真的一无所有啊。 她跌坐在椅子上,狠声道:“好一个清河,真的看错了她,想不到她竟是这般歹毒的人。”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对了,你如今也回了高家,能不能跟高家张嘴?我们先借着,等有银子之后再还上。” 李湘语闭着嘴巴,她可张不开嘴问高家借钱,而且一借就是一万多。 她想了一下,道:“我命人请人回来看看这些古董,希望能卖回原先的价格。” “这也是个办法,你快去。”元肃道。 然而,结果却让李湘语气得嘴巴都歪了,这些所谓的古董,有一大半是假货,她一万多两银子添置的东西,最终只值一千两。 元肃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骂人了,“你说你那什么眼光啊?你不懂得古董就不要买,这里面水深着呢,清河以前就说过,看古董……” “行了,张嘴闭嘴都是清河,你找她去啊!” 李湘语本来就气得发疯,听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清河,当下就炸毛了。 “你不可理喻!”元肃铁青着一张脸怒道。 “我是不可理喻,滚蛋!”李湘语拿起一个花瓶就砸了过去,破口大骂,“你滚,想你的办法去,你这么能耐,找你的清河去啊。” 元肃见她越发疯癫,气得背着手就走。 刚出了屋,便见高凌儿领着侍女走过来,她满脸担忧地道:“姐夫,今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缺多少银子?” 元肃叹息,“一万多两,一个月内要还上。” “这么多?”高凌儿倒抽一口凉气,“那怎么办啊?” “慢慢想办法吧。”元肃也没心情跟高凌儿说话,道:“你去看看你姐姐吧,她在里面发疯呢。” 高凌儿难过地道:“姐姐大概是心情不好,姐夫就不要见怪了。”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叠银票,“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七百多两,我知道杯水车薪,但是聊胜于无,姐夫先拿着,回头我回高家再筹措一些。” “不行,这是你的积蓄,你拿着,以后给自己多添置点陪嫁。“元肃哪里能要她的钱,连忙塞回去给她。 高凌儿正色地道:“姐夫,你不收下就是跟凌儿见外,我喊你一声姐夫,那大家便是一家人了,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点银子,就连零头都不够的。” “只是……”元肃听了好生感动,虽说是高家的义女,但是事实上她的身世也很可怜,这些银票,是她所有的积蓄,就这样给了他,怎不令他动容? “拿着吧,我这就回家去,我还有些首饰,拾掇拾掇出去变卖了看能凑得了多少。”说完,领着侍女就走了。 元肃见她这般紧张自己的事情,再想想李湘语只一个劲地在发脾气,不由得悄然叹息。 且说老夫人与老将军回屋之后,她忧愁地问道:“真的不掏棺材本出来帮他吗?” 老将军道:“你想掏啊?” “不知道,只是看他这样,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啊,”老将军叹气,“刀子嘴,豆腐心,这事儿你甭管,我们都甭管,让他自己折腾吧,等折腾累了,他会知道,以前一直有个人为他遮风挡雨是多幸福的事情。” “可不是吗?自从清河嫁给他之后,他便不再为任何事情烦心过,想到他竟与那李湘语一同背叛清河,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 老将军道:“别针扎了,大不了,让他到时候把这将军府抵押出去,横竖这些以后也是留给煊儿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了一些,“没错,都是给煊儿的,对了,老头子,今天那懿礼公主说的话很奇怪啊,似乎,我们和她原先并没有什么交集,她今天说的这番话,叫我意外得很啊。” 第144章 小人之心 老将军沉思了一下,问道:“她的语气,很熟悉,像不像清河以前叮嘱我们的话?” 老夫人怔了怔,“我本没觉得,但是你这一说,我觉得有些像。” “她叮嘱我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左腿,仿佛是知道我左腿有事。”老将军说。 老夫人想了一下,“或许是以前清河跟她说的,清河跟宫中的关系一向很好。” “可能吧。”老将军应答着,但是却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清河与长春坐在宫辇上,去了钱庄重现办理了存条。 回宫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下来,长春掀开帘子,看着马车托着一箱箱的东西回宫,心满意足地道:“这一次总算把清河的东西都要了回来。” 她说完这话,瞧了清河一眼,“好吧,你就是清河,不过,你把东西都存在我这里,就不怕我贪了你的?” “我在这个世上,除父母大哥之外,最相信的人就是你,如果连你都贪我的东西,那就没什么人可相信了。”清河淡淡地道。 长春笑了,笑毕,又不禁含泪悲伤地道:“你经历的这些事情,想想也是真的惨绝人寰。” “好了,不说了。”清河不想在煊儿面前说太多她的心事历程,他知道是一回事,当着他的面说又是一回事。 回到宫中,清河与长春点了一下就把东西都存在库房里,首饰箱里的东西,她挑出几件问清河,“你要不要带呢?” “都封存起来吧,我不缺这个东西。”清河道。 “好。”长春也不勉强,“反正你现在带着也不合适,行,我就都封起来,日后交给煊儿。” 她把存条交给清河,“但是这个东西呢,你自己放好,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好的。”清河收下,凝望着长春,“长春,谢谢你。” “拉倒吧你,你的事情我不帮忙还是人吗?”长春想起懿礼公主,遂冷冷地道:“当日懿儿是如何上吊如何死的,你说明白给我听。” 清河知道她心疼妹妹,便把尚贵嫔命人教唆懿礼公主上吊的事情说了出来,长春听了,恨得牙痒痒,“好一个尚贵嫔,仗着父兄被父皇重用,便无法无天了。” 清河又再把尚贵嫔哄骗采月的事情说了出来,长春气得浑身发抖,“她想得可真周全啊,我这就去禀报给父皇听。” “不必了,”清河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安排好了,采月不会去和亲的。” “怎么个安排?”长春问道。 清河把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长春一拍手,激赏地道:“好啊,清河,我这一次彻底相信了你,除了你,没有人想出这么绝的点子来。” 清河可不敢居功,“其实,我只是出了个点子,在外奔走和打点,则是楚瑾瑜。” “瑾瑜哥哥?”长春惊奇地道:“你和他什么时候勾结起来的?” “用勾结这个词会不会不是太好呢?”清河白了她一眼。 长春笑道:“有瑾瑜哥哥帮你的话,我就不担心了。” 清河拉着她轻声问道:“楚瑾瑜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我对此人了解不多。” 长春笑道:“他很好,慢慢地你就会了解了。” 清河觉得她的笑容很诡秘,“他的身世,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长春的脸色就变得很沉重,“说起来,我姨娘的故事和你的故事差不多,也是爱上了一个男人,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地走。” “你姨娘是嫁给了南楚皇帝的,她爱上皇帝?那可真是悲剧,皇帝注定三宫六院,无法专情的。”清河不禁叹息。 “是的,”长春沉默了一下,道:“但是,无法专情也没什么,真正让人寒心的是,皇帝竟要姨娘打掉胎儿,姨娘没法子,才逃走出宫的。” “为什么啊?”清河惊道。 “不知道,听母后说以前姨娘来信说,皇帝对她极好,为何后来会这样,无法考究,姨娘也死了,更是无从知道此事真相如何。” 清河心底骇然,想起那日喝酒的时候,楚瑾瑜说了一句话,杀妻杀子的都该死,他说的不是元肃,而是南楚的皇帝,他自己的父皇。 再退后想,难怪楚瑾瑜会帮她,原来,他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回到苏和宫中,苏贵嫔跟高兴地告诉她,说戚贵妃送来了两匹绸缎,说是给她母女做衣裳。 清河瞧了瞧,确实是上好的云缎,柔软轻盈,做夏天的衣裳是最好的,只是,眼看就是冬天了。 苏贵嫔拉着清河说:“这贵妃娘娘就是有我们母女的心,听说这云缎总共就几匹,她单给我们苏和宫两匹,是多大的恩宠啊。” 清河笑笑,“是的,莫大的恩宠,我先回屋了,今日出去一天,有些乏了。” 苏贵嫔有些失望地看着她,“本还想着让你去一趟赋神宫谢恩的,毕竟,贵妃娘娘一番好意,若你不亲自去谢恩,怎说得过去?” “天色晚了,我们就先不叨扰戚母妃了,明日再去。”清河说完,便进了屋。 小绺打水给清河沐浴后,彩菱也去准备晚膳,清河也没什么心思吃,看着满桌子的菜,对彩菱道:“你吃吧。” 彩菱神色一变,“公主是怕奴婢下毒吗?公主如果不信奴婢的话,奴婢吃就是了。” 说完,拿起筷子就夹起桌面上的菜就吃了起来,她吃得很快,一口口地塞进去,一边塞一边掉眼泪。 清河见她这样,不由得有些恼怒,“行了,都撤下去吧。” 彩菱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她不知道清河到底想拿她怎么样,杀了她都比现在干脆。 饭菜悉数撤下到小厨房里,刚好小绺打水进来,见到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不由得担忧地问:“一点都没动啊?” 彩菱气呼呼地坐下,“怕我下毒吧。” 小绺哼了一声,“小人之心。” “不是怕我下毒为什么我呈上去的饭菜一点都不吃?” 小绺没好气地道:“你好歹也伺候了那么多天,就没见她总是不吃东西吗?如果真怕你下毒,那日便不让你给煊儿少爷做饺子了。” “说谎,你们呈上去的时候她是吃的,每回撤走的饭菜都几乎不剩。” “那是我们吃的,她每回不吃就让我们吃,说别浪费了食物。”小绺坐下来,拿起筷子,“吃吧,好多肉呢,都是你亲手做的?手艺不错啊。” 彩菱一怔,“她……她让你吃她的膳食?” “是啊。”小绺叹息道:“只是,她总是什么都不吃,哪里行呢?回头你备下点汤给她送去,晚点她会喝的。” 第145章 暗渡陈仓 彩菱哦了一声,坐下来与小绺一块吃,这好歹是她亲手做的饭菜,不吃浪费了。 她心里没底,见小绺也不像往日那样排斥她,便试探地问道:“你不是很憎恨我吗?怎么现在愿意跟我说话了?” 小绺吃着羊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是不喜欢你,你以前多嚣张啊?但是公主说了,你现在是苏和宫的人了,让我们好好相处。” “她真这样说?”彩菱怔了一下,“她就不恨我吗?我以前那样对待她。” “恨什么呢?你是什么东西啊还值得公主恨你了?”小绺笑了,“如果恨你,她就不会让人去暴室救你出来。” 彩菱大吃一惊,“什么?是她让人救我出来的?” “否则你以为你进了暴室,还能回到后宫来?”小绺努努嘴,“说到底,我们家公主就是心软,之前才会一直被尚贵嫔欺负,也一直没法子出头,你要有心理准备,咱们公主就是这个性子,或许一辈子你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风光了。不过话说回来,咱做奴才的图什么呢?图的就是主子对咱好,如果主子对咱不好,每日打打骂骂的,那主子就是再风光,我们又能沾着什么好处?” 彩菱有片刻的失神,没想到小绺往日看着大大咧咧的,却能说出这么通透的一番话来。 “你吃吧,我出去了。”小绺道。 彩菱也放下了筷子,只是,心里怎么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她起身,生起火来,炖下鸡汤。 一个时辰之后,彩菱端着鸡汤进了殿中,清河在贵妃榻上看书,见她进来,蹙眉道:“不需要人伺候,你下去休息吧。” “公主,刚炖好的鸡汤,多少喝点。”彩菱放下鸡汤道。 清河瞧了她一眼,今晚没吃东西,也有些饿了,“嗯,也好。” 鸡汤十分美味,清河一口气喝了两碗,喝完之后赞赏地道:“想不到你的厨艺还不错。” “谢公主夸奖。”彩菱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夸奖人,脸色不由得一红。 “明日我会命内务府多送几个新人过来,你帮忙带一下教一下。”清河道。 “是。”彩菱道。 “之前石青是苏和宫的掌事宫女,如今她走了,你顶上吧,母妃那边我会跟她说,这苏和宫内的事情,你帮衬着打点,我会让小绺做你的助手。” 彩菱一怔,“公主,您……”掌事宫女?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有什么问题吗?”清河见她忽地就泪光闪动,便想到了她所想的,淡淡地道:“你以前是犯过错,但是,你在暴室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出来就是一个全新的人,好好做吧。” 彩菱噗通地跪下,泪盈于睫,“公主,小绺说是您把奴婢从暴室救出来的,奴婢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清河把书放好,“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谢了。” “奴婢发誓,终生不会背叛公主。”彩菱跪在地上,竖起手掌起誓。 清河忽然来了兴致,“今晚看书也看得有些乏了,不如说说你在凝拂宫的事情给我听吧,你只挑有趣的说,别的阴谋诡计我听不进去,就说说贵嫔与孝如公主是如何和你们相处的?” 彩菱道:“在贵嫔身边,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没什么有趣的事情?那说说你们宫女太监们的事情吧,听闻凝拂宫丢东西厉害,是不是太监宫女们的手脚不干净呢?”清河说。 彩菱见她这么有兴致要听,而且凝拂宫太监宫女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公主也不可能去追究凝拂宫的事情。 这一说,就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说到后来,清河有些乏了,便道:“好了,我也困了,你去睡吧。” “那好,公主早些歇息,奴婢今晚守夜,公主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 “嗯,去吧。”清河打了一个哈欠,挥挥手道。 彩菱出去之后,清河立马研磨,把刚才彩菱说到的可利用的人写了下来。 她早就知道,凝拂宫的太监宫女,就没几个手脚干净的,这下好了,有了这些把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了。 翌日一早,清河就带着彩菱和小绺去戚贵妃宫中道谢。 戚贵妃并没什么心思搭理她,她精心设计的局竟让尚贵嫔钻了出来,这让她心情很不爽,但是眼下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是日后再想办法对付她。 留着清河说了几句话,她就假借身子不适让清河回去了。 沧月含笑道:“公主,奴婢送您出去。” “有劳了。”清河也不推却,任由沧月送她出去。 出了殿门的时候,沧月一个脚步不稳,差点撞在了清河的身上,清河搭把手扶了扶她,“行了,你回去吧,不必送了。” 沧月右手拳头紧握,迅速地往袖袋一拢,抱歉地道:“奴婢冒犯了,公主恕罪,公主慢走。” 清河嗯了一声,领着彩菱与小绺回去了。 且说元肃那边正忙着筹措银子,他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虽然清河以前为他打下了很多关系,但是,张嘴借钱他真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这几天下来,手中才拿着两千两银子,其中一千两是李湘语变卖“古董”的银子,另外还有七百两是高凌儿给的。 这日高凌儿从高府回来,偷偷地把他拉到一边去,“姐夫,这里有一千两银子,你拿着。” “你哪里来的一千两?”元肃诧异地问道,那日给了他七百两相信已经是她全部的积蓄。 “我问人借的,以后还上就是。”高凌儿神色有异地道。 她身边的侍女却道:“小姐变卖了老爷留给她的传家之宝玉扇羽蝉。” “不许胡说,什么家传之宝?就是一件小玩意。”高凌儿呵斥侍女道。 侍女见她动气,不敢再说。 元肃见此情况,便明白了过来,把银票塞回给高凌儿,“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你怎么能变卖了呢?赶紧去赎回来。”‘ 高凌儿却道:“卖断了,赎不回来的,我父亲留给我只是图个念想,不管有没有玉扇羽蝉,我都会永远记得他,所谓救急不救穷,姐夫是堂堂大将军,总不能让人家说欠钱不还的,这传出去,姐夫的颜面往哪里搁呢?” “凌儿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元肃很是感概地道。 高凌儿扑哧一声笑了,“都是一家人,要说什么呢?对我姐姐好些便是。” 她顿了一下,凑近元肃的耳朵轻声道:“此事千万不能让姐姐知道,如果让她知道我变卖了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怕她会觉得愧疚。” 元肃点头,“我知道了,放心,等我有银子了,我会马上还给你的。” “嗯,我相信姐夫的。”高凌儿说完,冲元肃挤眼一笑,便走了。 元肃望着她的背影,悄然叹气。 只是他浑然没有想到,一双眼睛偷偷地盯着他,几欲喷火。 第146章 避而不见的尚贵嫔 雪山人为淮南王世子李龙瑜治疗了几日,配用了冰莲花的汤药,已经有些成效了。 “服用了几天的药,我来检验一下有没有成效。”雪山人拿出一把小锤子,因长期不能行走,他的双腿已经有些萎缩,冰莲花有增长筋骨和通血活淤的效果,但是,也不能立马见效。 淮南王夫妇与采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只盼着从龙瑜的口中听到一个好消息。 龙瑜自己也很紧张,看着雪山人用锤子在他的膝盖和小腿上敲着,他的双腿本身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但是当雪山人用锤子敲下去的时候,他能清晰感受到一种微酸微疼的感觉。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去,脸色涨红,嘴唇微微颤抖。 “没有吗?没感觉吗?神医,要不你再用点力敲下去。”淮南王妃担忧地道。 龙瑜抬头,看着雪山人,“有,酸酸的,有点儿疼。” “真的有?真的吗?”淮南王妃激动地看着他,却又怕是他安慰大家,以前请了很多所谓的神医来为他治疗过,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他最后总是安慰大家,说有感觉。 龙瑜激动地点头,面容狂喜,“真的,真的有感觉,母妃,我觉得疼,我喜欢这种感觉。” 淮南王妃松了一口气,眼泪旋即滑落,“太好了,太好了。” 她旋即扑入淮南王的怀中,痛哭起来,淮南王眼眶****,“这是高兴的事情,哭什么啊?” “是高兴,是高兴……”淮南王妃多年梦想成真,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止住了哭泣却一个劲地抹眼泪。 雪山人满意地点头,“才几天就有这样的成效,不错,再坚持两个疗程,就得开始做复健。” “复健?什么复健?”淮南王问道。 “就是站起来,学习走路。” 龙瑜怔怔地看着他,“走路?” 对他而言,可以坐起来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是很幸福了,他却还能走路? “你是说,我真的能走路?”他不敢相信地问。 “可以。”雪山人回头吩咐了一下童子,让他在药了再加一味三七,然后对龙瑜道:“重新站起来是不难的,难的是你要站得住,并且走得稳,这是一条比较漫长的道路,只能说幸好你以前习武,也练过内功心法,所以在不能行走的这些年里,双腿只是轻微的萎缩而没有太严重,只要加以练习,一定可以走路的。” 龙瑜满脸的狂喜,看着采月,“听到没有?大夫说我可以走路的。” 采月掩面而泣,之前为了安慰他们,他总说无法走路算什么呢?他也不在乎,但是看到他如今的狂喜,才知道他之前一直是多渴望能重新站起来。 龙瑜能站起来是好事,但是同一日,宫中来了人,说是为采月的出嫁做准备的。 听到这句话,采月才想起今天已经是九月初七,后天就是和亲北漠的日子了。 想起懿儿姐姐的吩咐,采月连忙就入宫去了。 按照往常一样,她来到凝拂宫,但是没见到尚贵嫔。 小乔告知她,贵嫔娘娘不适,不见任何人,让她改日再来。 采月说:“后天便是出嫁之期了,今天若不见我,明天还哪里能见?我不会叨扰贵嫔娘娘很久的,你让我进去。” 小乔道:“这奴婢便不知道了,贵嫔娘娘不见就是不见,郡主请回吧。” 采月冷笑一声,“好,既然贵嫔娘娘避而不见,便劳烦你告知她一声,没见到冰莲花,我不会上花轿。” 小乔怔了怔,道:“郡主请等一下,奴婢进去传话。” 采月在殿前等着的时候,刚好孝如领着宫女蕊红出来,见到采月,她洋洋得意地道:“哟,这不是采月吗?你不是马上就要嫁到北漠去了吗?还有这闲暇入宫来给我母妃请安啊?” 采月见到她就来气,别过脸不看她。 孝如走到她面前,端详着她,然后拍手笑道:“到底是马上要出嫁的人了,脸色红粉绯绯,多好看啊。” 采月恼怒地道:“你想说什么?” 孝如凑近她,“咱好歹姐妹一场,你出嫁了,我做姐姐的为你高兴一下不可以吗?这次一别,咱姐妹怕是再没见面之期了,真可惜啊,我还想看看我未来的妹夫有多伟岸呢。” 北漠的皇帝今年五十几岁了,说什么伟岸?不老态龙钟就算很好了。 采月冷冷地道:“你这么想看,何不亲自嫁过去看看呢?” 孝如道:“我可不敢跟你抢,这福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说完,她恶意地打量着采月,“这不是挺好的吗?听说你出嫁的时候,皇上便要册封你为公主了,你今生没有做公主的命,都是我母妃恩赐给你的,你要好好感激我母妃才是。” “是的,”采月眸色如血,“我这不是来感激贵嫔娘娘了吗?只可惜,她避而不见。” 小乔疾步走出来,对采月郡主道:“郡主,贵嫔娘娘请您进去。” 采月冷哼一声,大步地跟着小乔进去了。 孝如哼道:“瞧那得意嚣张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嫁过去做皇后呢。” 蕊红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她会不会反悔啊?” “反悔?她不想要冰莲花了吗?她哥哥的腿不治了?”孝如冷笑道。 蕊红见四周无人,便凑近孝如轻声道:“公主,贵嫔娘娘没有冰莲花,那是先哄着采月郡主的,相信采月郡主今日入宫来便是为了此事,如果今日再拿不出冰莲花,以淮南王的性子,只怕不会让采月上花轿。” “什么?”孝如大吃一惊,“母妃没有冰莲花?” 蕊红勾了勾小乔过来,“采月郡主入宫是为了要冰莲花吧?” 小乔轻声道:“可不是吗?贵嫔娘娘本来避而不见,但是她撂了狠话,如果没见到冰莲花,就说去找皇上不嫁了。” 孝如不由得惊慌起来,如果采月不嫁,那岂不是要她嫁?不行,她可不愿意。 蕊红似乎也想到了,轻声道:“公主,如果采月郡主不嫁的话,迫在眉睫,皇上去哪里找一个人出嫁呢?只怕又得动公主的心思了。” “不行,我要去找母妃。”孝如道。 蕊红拉着她,“我的好公主啊,如果贵嫔娘娘是有办法的,便不会这样哄着采月。” 孝如惊得一张脸悉数煞白,“那怎么办?我可不要嫁到北漠去。” 第147章 和亲公主 蕊红见四周无人,拉着她便走,一边走一边道:“公主,赶紧出宫去,躲过这几天再说。” “躲?躲哪里去?”孝如心神恍惚,“就算躲到外公家去,父皇也一定知道的。” “不能躲到尚书大人的府上,咱出宫去寻个客栈住几天,等采月出嫁了才露面。”蕊红道。 孝如胡乱地点头,“走,你先去收拾东西,我等一下跟母妃说去外祖家住几天,出了宫她就找不到我了。” “好!”蕊红急忙便走。 孝如慌乱地回到殿中,采月正在殿中,她躲了起来,偷听她们的对话。 听也不太真切,只是依稀能听到采月的声音很大,其中夹带着不嫁的字眼,听到这话,孝如更是惊慌。 后来,她见采月取出一份东西,递给母妃,母妃签了名字,然后采月收好便告退而去。 她急忙躲了一下,等采月走远了,才进去。 尚贵嫔见她来了,也不忙着说话,马上命人喊侍卫进来,吩咐道:“追上采月郡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身上的字条偷回来,偷不到的话,便乔装成盗匪抢也要抢回来。” “是!”侍卫应声而出。 孝如上前问道:“母妃,怎么了?” 尚贵嫔恨恨地道:“采月那小蹄子也不好糊弄,逼着本宫签了一份保证书。” “什么保证书?”孝如听得心惊胆战。 “保证在她出嫁之前,要给她冰莲花。” “这……母妃给她不就得了吗?”孝如道。 尚贵嫔没好气地道:“本宫要是有,早就给了她了,只是这段时间你外祖一直命人打听,都没法打听到冰莲花的下落。” 果然如此,孝如吓得脸色发白,“那到她出嫁的时候,没给她冰莲花,她会怎么做?” “她说到时候会把这份保证书给皇上看,所以这份保证书得夺回来,不能落了把柄。” “那你直接不签不就行了吗?” “不签她能相信我吗?保证书给了她,但是从她手中丢失,那就和本宫没什么关系了,她也想不到是本宫盗了这份保证书,她见本宫愿意签下,也不会怀疑本宫没有冰莲花,她到时候出嫁是要在宫里出嫁的,本宫会想个法子,给她下点药,直接送上花轿,等花轿出了城门,一切就好办了。” 孝如听着这个计划,风险还是很大的,她试探地问一句,“如果她真的闹起来,那会怎么样?” 尚贵嫔哀哀地看了她一眼,心烦意乱地道:“母妃也无法预料,这日子到了,总不能没有人上花轿的。” 孝如啊了一声,神色陡变。 尚贵嫔道:“你也不要担心,母妃会安排好的。” 孝如胡乱地点头,“我知道,对了,母妃,我想去外祖家住几天。” “去吧。”尚贵嫔觉得她留在宫中也是多事,便打发了她出去。 孝如得令,便急忙回去,与蕊红一同出了宫,也不去尚书府,随便寻了一个客栈住下。 采月离宫的时候,两个侍卫从她身后上前,撞了她一下,侍卫急忙伸手扶住,连声道歉,“对不住,冒犯了郡主。” 采月站稳身子,“没事。” 两人侍卫迅速离去,采月伸手拢了一下袖袋,里面果然不翼而飞。 她挑唇冷笑,果然不出懿儿姐姐所料,她果然命人窃取回了保证书,幸好,懿儿姐姐有远见早就准备了两份。 “郡主,”侍女上前,把荷包递给她,“快点放好。” 采月接过放好,“她果然是打算糊弄我的,如果没有懿儿姐姐的帮忙,这一次可真是被她害惨了。” “但是她会不会发现侍卫窃取回去的是假的?”侍女担忧地问。 “她怎能料到我会假冒一份?那份上有签名,虽不是她的笔迹,但是懿儿姐姐模仿她的笔迹签的,她以为得手也不会仔细看,肯定会立刻销毁。” “我们快些出宫吧。”侍女道。 两人出了宫,马车便在宫外等候,马车径直便驶回了淮南王府。 翌日,采月便入宫了,皇帝下旨,封她为采月公主,在宫中以公主之礼出嫁北漠。 长春以六宫协理的身份,安排采月住在苏和宫,由清河陪着。 淮南王夫妇也入了宫,一并在苏和宫住下。 礼部晚些的时候,送来陪嫁的礼单给淮南王夫妇过目,礼单长长的一串,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极尽奢华。 淮南王叹息,“这批陪嫁若是送到淮南救济灾民,该多好啊。” 清河闻言,微微一笑,“伯父放心,上次后宫筹款,已经捐出去一大批,只差点没把戚母妃的家底掏空了。” “本王知道此事,”淮南王欣赏地看着清河,“细想,一定是你出的主意。” “不过是为淮南百姓略尽绵力。”清河道。 淮南王叹息,“本王应该回去淮南的,与封地子民一同度过这一次的危机,只是本王这段日子也在京中筹措银子和粮食,虽不多,但是一批批地发了回去,加上朝廷的赈灾款项和粮食,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清河道:“这一次之后,您大概便不能常常回京了。” 淮南王哼了一声,“本王也不愿意待在京城,如果不是因为京城名医多,本王才不会回来的。” “龙瑜哥哥怎么样?好些了吗?”清河问道。 淮南王一脸喜悦地道:“好多了,雪山人说再治疗一段日子就能站起来,懿儿,这都是你的功劳。” “那是龙瑜哥哥的福气,懿儿可不敢居功的。”清河笑着说。 淮南王看着清河,深呼吸一口,轻声道:“懿儿,感激的话,本王便不说了,总之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尽管说话。” 清河笑逐颜开,“说这话不见外吗?都是一家人。” “本王是认真的,只要你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本王必定鼎力相助。”淮南王严肃地道。 清河眸色感动,“有伯父这句话,懿儿心满意足了。” 她要的就是这一句话。 到了晚上,宫中的后妃们都过来了,皇后娘娘特意从宫外请了好命婆进来为采月上头。 尚贵嫔也来了,但是采月没法单独与她说上话,只是好几次给她递了眼色,尚贵嫔都一副明白的样子,好整以暇。 第148章 和亲前夕 尚贵嫔后来逮到了一个机会,她在采月耳边轻声道:“你尽管放心上花轿吧,你这边出了城门,冰莲花就马上送到你府中。” “你可不许骗我!”采月泪盈盈地道。 “骗你?本宫还真不敢,本宫与你签下了保证书,若本宫没拿到冰莲花,你把这保证书送达皇上那边,本宫这贵嫔之位都保不住。” “是的,你签了保证书的,这可是证据。”采月这样说的时候,神情有些躲闪,仿佛怕人知道什么似的。 尚贵嫔心中暗笑,你现在还有保证书吗?昨天侍卫已经取了回来,她当场就付之一炬。 “嗯,放心吧,明天你上花轿,本宫就让人把冰莲花送出去。”尚贵嫔安慰道,看她的样子,大概是连药都不用下了。 “你可要说到做到,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采月紧张兮兮地道。 “嗯,对了,此事你跟你父王提过没有?”尚贵嫔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没说,所以,父王和母妃表面没什么事,但是心里也很生我的气。”采月说着便要掉眼泪。 尚贵嫔听了这话,顿时放心许多,见她要哭,便宽慰道:“傻孩子,等冰莲花送到府中,你父王母妃自然就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到时候感激你都来不及了。” 采月点头,“希望这样吧。” 尚贵嫔彻底放了心,如果淮南王不知道此事,她便连最后一步都不必走了,就算到时候采月嫁到北漠来信告知,无凭无据,她不承认,淮南王也奈何不了她。 采月再三拉着她的袖子,恳求她要遵守诺言,采月越是这般委曲求全,尚贵嫔便越是放心。 最后又宽慰了采月几句之后,便带着人离开。 出了殿门,便见清河领着彩菱走回来。 彩菱见到她,明显的神色一僵。 “尚母妃,来了?”清河上前见礼。 彩菱站出来,行礼道:“奴婢见过贵嫔。” “几日不见,攀高枝了啊?彩菱,好样的。”尚贵嫔冷冷地讽刺道。 彩菱低头不语,站在清河身后。 尚贵嫔哼了一声,对清河道:“懿儿,别说尚母妃不警告你,有些人表面看着忠心,实际一肚子坏水,什么时候被她啃得骨肉都不剩也不知道。” 清河回头瞧了瞧彩菱,仿佛这才想起一样道:“噢,忘记彩菱以前是母妃的人了。也没什么的,奴才嘛,能做事就行,懿儿对旁的没什么要求。” “做事嘛倒是十分利落的,只是心肠太过歹毒,养不熟的白眼狼。”尚贵嫔冷冷地睨了彩菱一眼,扬长而去。 彩菱嘴唇微微颤抖,没想到自己掏心挖肺地伺候她,忠心于她,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清河瞧着她的模样,淡淡地道:“嘴巴是人家的,生活是自己的,做人要向前看,一味为以前的事情不痛快也不值当。” 彩菱听了这话,知道公主虽然语气不太好,却也是安慰她的话,顿时心中百感交集,“奴婢知道。” “你先去忙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本宫与采月说几句话。”清河道。 “是!”彩菱应声下去了。 清河进了殿内,命外面的宫女都下去,然后把门关上。 “懿儿姐姐,你来了?”采月站起来迎接。 “她们都出去了?”清河问道。 “母妃和诸位娘娘们都在正殿说话呢。”采月道。 “刚刚看见尚贵嫔出去了。”清河道。 采月冷冷地道:“她哄着我呗,就想我乖乖地上花轿。” 清河微笑,“我来便是告诉你,不必担心,你尽管安心地上花轿吧,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在城外会有马车接应你,你先到清河郡主的别院住一段日子,等你哥哥的腿好一些之后,便跟随你父王母妃一同回淮南。” “清河姐姐的别院?”采月诧异地问道,“那岂不是会让元家的人知道吗?” “那所别院已经收了回来,之前住的人都离开了,已经命人清扫过,那边安静得很,你尽管放心在那边住,我会安排人在那边伺候你。” “谢谢懿儿姐姐。”采月泪盈于睫,“如果不是你,只怕我真的就要嫁到北漠去了。” “傻丫头,姐妹之间就不要说这些话了,再说,这和亲公主本是我,如果不是我病了,也不至于连累你被尚贵嫔设计。”清河这句倒是真心话,她总不能让采月无辜替她受过。 “采月不会忘记姐姐的。”采月动情地握住清河的手说。 清河微笑,“嗯,不必想太多,安心做好你现在该做的事情。” 她站起来,“我也该走了,不能逗留太久。” “我送姐姐。”采月道。 晚一些的时候,皇帝也来了。 只是皇帝并未逗留太久,怕看到淮南王那怨恨的眼光。 采月和亲的事情,皇帝并非是全然不知道内情,他知道采月不可能无端端地去恳求自己要和亲北漠,他也得知采月是离开凝拂宫之后直接去的御书房。 但是,他没有去调查,因为他认为,采月如此坚决地要嫁到北漠,尚贵嫔一定是开了一个很好的条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事情解决了就没事,至少,他不必为这件事情烦恼就行。 皇帝离开苏和宫的时候,与星阑公主迎面相撞,“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见星阑公主眼睛通红,不由得问道:“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啊?” 星阑勉强一笑,“谢父皇关心,没有人欺负儿臣。” “那怎么哭了?傻孩子,告诉父皇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一向是疼爱星阑的,见她落泪难过,便心疼了。 星阑声音哽咽地道:“真的没事,就是舍不得采月妹妹,她一个弱女子嫁到北漠去,儿臣想到就觉得难受。” 皇帝没想到她这般重视姐妹感情,不由得想起之前她硬要去文康苑看患痘症的懿儿,后更是捐献了自己的首饰赈灾,他心中很是欣慰,“星阑是真的长大了。” 星阑公主难过地道:“儿臣恨不得代替采月妹妹嫁到北漠去,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怎么过下去呢?” “傻孩子,父皇派了人随她前去的,她不会孤身一人,放心吧。”皇帝安慰了她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皇帝忽然喜公公,“今晚似乎没见到孝如,她去哪里了?” 喜公公回答说:“回皇上的话,孝如公主出宫去了,说是去尚书府住几天。” 皇帝沉下脸,“这个节骨眼上出宫去?一场姐妹,也不留在宫中送送采月?” 喜公公叹息道:“送不送都不打紧的,若不是真心的,留下相送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怕反而会惹得采月公主伤心。” 第149章 待嫁新娘 皇帝一怔,随即明白了喜公公的意思,脸色越发沉了。 喜公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请罪,“老奴多嘴,请爷恕罪!” 皇帝叹了叹气,“你说得是有些刻薄,却也事实,她留在宫中,还不是恶语伤害采月?” 且说孝如与蕊红出宫之后,便住在客栈了。 她是个极为爱动的人,静不下来,在客栈闷了一天,就觉得乏味不已,的那是又怕泄露了行踪,所以不敢出去。 直到采月出嫁这一天,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在屋中转圈,“今日是采月出嫁的日子,本宫真想出去看看。” “公主,您还是先别忙着出去,且等迎亲队伍从宫中出来再说,毕竟,如今我们都还没确定彩玉郡主是不是上花轿了。” “也是。”孝如心中还是有些惊怕,如果那采月不上花轿,可就难办了。 蕊红道:“公主,您先在这里等着,奴婢出去打听打听。” “快去快回。”孝如扬手示意她赶紧去。 蕊红急忙便跑出去了,半个时辰之后,她便回来了,惊慌地道:“不好了,公主,奴婢打听到那采月不愿意上花轿,并且已经跟皇上言明事实,皇上雷霆大怒,如今正命人找公主回宫呢。” 孝如听得此言,吓得脸色发白,“那如何是好?我们赶紧走啊。” 蕊红道:“现在可出不去啊,满城都是巡防兵,公主一出去就被抓住了。” “天啊!”孝如跌坐在椅子上,嘴唇一个劲地哆嗦,“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蕊红也吓得够呛的,呆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可不能被抓回去的,一旦被抓回去,公主势必是要嫁到北漠去,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孝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咬牙切齿地道:“那采月,如果本宫这一次能避过这一劫,回京之后势必要杀了她。” “但是怎么离京?”蕊红没了主意,忽地听到房外一阵骚乱和脚步声响起,吓得两人急忙躲起来,噤声不敢言。 只是,这脚步声只是从房门而过,没有进来,反而能听到隔壁房间有喧闹声和笑声传来。 蕊红怔了怔,“隔壁是在办喜事吗?” “办喜事怎么会在客栈办喜事?”孝如摇头,“你出去看看,小心点,莫要露了行踪。” “是,知道了。”蕊红打开门,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刚好看到一名小二走过,她一把拉住小二,问道:“小二,隔壁怎么回事啊?这么吵闹的?” 小二笑着说:“隔壁?正准备迎亲呢。” “迎亲?怎么在客栈迎亲啊?”蕊红奇怪地问道。 小二解释道:“这新娘子是外地人,在本地也没房子,只能在客栈出门。” “哦!”蕊红明白了,京中很多外地人,如果本地没有房子,确实只能是在客栈租一个房间,然后在客栈出门,到时候只需要给客栈包一个大红包就可以了。 “那这新郎是哪里人?怎地一大早就迎亲了?” “城外的吧?路途遥远,而且今日和亲团也出城,所以只能早些接亲,免得与和亲团撞上。” “城外的?你是说迎亲队伍要出城?”蕊红眼睛一亮。 “是的。”小二道。 蕊红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银子,“你让新郎官过来一下,就说我们要给他道喜。” “噢,好嘞。”小二接过银子,便喜滋滋地去了。 蕊红把门关上,孝如不满地看着她,“你让新郎官过来做什么啊?道什么喜?这节骨眼上就不怕人认得吗?” 蕊红压低声音道:“公主,您没听到吗?这新郎官是要出城的,如果我们能说服他让您坐在花轿上,混出城外,咱就可以逃去了,等事情平息再回来。” 孝如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但是随即又道:“只是人家大喜日子,怎会愿意?” “这世界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情,公主尽管放心就是。”蕊红自信满满地道。 孝如知道蕊红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便见一名眉清目秀身穿喜服的男子走过来,进门见到孝如,便上前道谢,“听小二说小姐要给小生道喜,谢谢小姐的祝福。” 蕊红笑着问道:“新郎官,坐下来喝杯茶先。” “那不好意思的。”新郎官腼腆地道。 “没事,我家小姐有点事情要和你谈的。”蕊红冲孝如点点头,孝如起身坐过来,问道:“公子是哪里人?” 新郎官回答说:“回小姐的话,小生是石头屯的人。” “今日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公子能答应。”蕊红轻声道。 新郎官疑惑地看着蕊红,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两位请说。” 蕊红轻声道:“是这样的,我家小姐被仇家追杀,如今城中遍布仇家的线眼,希望能借用公子的花轿,送我家小姐出城,事成之后,必有重酬。” 新郎官一听,连忙摇头,“这怎么能行呢?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迎亲是讲时辰的,送了小姐出城之后再回来,不就耽误了时辰吗?” 孝如听得此言,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上,“不知道这点银子,够不够弥补公子的损失呢?一天之中,有几个好时辰,公子大可以另选一个。” 新郎官看向桌面上的银票,顿时瞪大了眼睛,“一百两?天啊,这么多?” 孝如心底鄙视这样贪钱的人,但是如今却不得不借助他,含笑道:“出城之后,还有一百两。” 新郎官顿时站了起来,惊得无以复加,加起来就是两百两了。 蕊红看着他的神色,微笑道:“公子是做什么的?” “我……我是周富家的长工。” “长工?长工一个月是三钱银子,一年算足了各种利钱,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七两银子,好,算足你十两,一年赚十两,这两百两,公子得赚多久才能有?”蕊红利诱道。 新郎官心动了,一个月三钱银子,一年是没有十两的,两百两,那得多少年才能赚到啊? 孝如看着他神色变幻,终于,他咬牙,道:“好,小姐请随我来。” 孝如与蕊红交换了一个颜色,蕊红笑了,“好,公子先过去,我们随后就过来。” 新郎官想伸手那一百两银票,蕊红却一手压住,“等上了花轿,这一百两马上给。” “好!”新郎官答应了,“我先过去让我娘子脱下凤冠霞帔,一会小姐过去穿上。” “好,公子先去。”蕊红拉开门送走新郎官,回来紧张地对孝如道:“公主,一会上了花轿,您一句话都不要说,奴婢会化妆易容混在迎亲队伍中去,禁军没有几个人认得奴婢,就算途中遇上,奴婢低着头,他们也不会发现的。” “好。”孝如见事情如此顺利,不由得恨意陡升,“采月那贱人,本宫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第150章 偷龙转凤 与此同时,采月也拜别了公主诸位长辈,以采月公主的名誉上了花轿。 护送迎亲队伍的吴谦将军,此人性子比较圆滑,碌碌无为,算不得是良将,但是因家世好,所以皇帝虽没器重却也有一定的位子。 这一次代替元肃护送和亲队伍,便拨给了他五千精兵,任由他差遣。 镇国王爷与祁王爷两人辞过皇帝与一众后妃,便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宫了。 在上花轿之前,采月命人去找尚贵嫔过来,但是尚贵嫔一直避而不见,只让人告知采月,她应允的事情,一定会办妥。 采月怀着忐忑上了花轿,其实,她心里真的没底,虽然说相信了清河,但是经历了尚贵嫔的欺骗之后,她对任何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不过,她最终选择上花轿,是因为清河真的取出了冰莲花,还请了雪山人神医为哥哥治疗,如果最终也是被骗,她也能说服自己,不至于会怨恨清河。 出行之前,祁王爷与镇国王爷来到花轿之前,祁王爷道:“公主,这一路上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命人告知本王。” 采月轻声道:“采月谢过王爷。” 花轿随着队伍出宫,浩浩荡荡,连绵数里,光送嫁妆的队伍,就已经长达一里。 百姓沿途相送,跟随队伍一直出到城外。 与此同时,孝如乘坐的花轿,也已经到达了城外,停在五里亭内。 孝如探头出来,蕊红走过来道:“小姐,快下轿子。” 孝如掀开盖头,想要下花轿,却忽地见到一队骑兵从城外的官道上过来,蕊红马上把她推了回去,压低声音道:“公主,先别动,有官兵来了。” 她吩咐轿夫,“好了,休息够了,快启程。” 新郎官不愿意了,“不是说好护送出城就可以了吗?这都离开城门五里了。” 孝如急道:“再走五里,多加五十两。” 新郎官听到可以加银子,便同意了,对轿夫和迎亲队伍道:“走,继续走。” 花轿再度被抬了起来,孝如的心才踏实起来,只是,她没有看见新郎官不见了,迎亲的队伍也都躲了起来,只剩下四名轿夫抬着她往前走,蕊红随行。 蕊红让孝如不要掀开帘子偷看,因为禁军的眼睛十分犀利,哪怕只是一眼,都会认出。 孝如哪里敢掀开帘子看?只听得耳边忽地响起了锣鼓声和仪仗队的乐声,她惊得不得了,卷缩在轿子内不敢动。 过了没多久,轿子忽然停下来了,孝如吓得惊跳起来,压低声音问道:“蕊红,怎么了?” 蕊红探头进来,道:“公主,前面有一辆拉货的马车翻倒了,货物散了一地,您放心,有人在清理了,很快就能清理好。” 孝如觉得腹中有些疼痛,便道:“我内急,你看看有没有官兵?” “内急?能忍吗?官兵倒是没有的,只是有一支迎亲队伍远远地过来。” “迎亲队伍?那应该不怕,我不掀开头盖就好。”孝如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己就掀开帘子伸出手让蕊红扶着她。 蕊红只得道:“那好吧。”她伸手扶着孝如,往边上的小树林走去。 与此同时,和亲队伍也抵达了此处,侍卫上前禀报吴谦,“将军,前方有障碍,马车翻侧,估计还得再等一下。” 吴谦策马上前看了一下,道:“去告知祁王爷,就说大队伍暂时停下来休息。” “是!”侍卫应声而去。 采月见马车停了下来,就按照清河的吩咐掀开帘子对送嫁嬷嬷道:“我有些内急,有没有地方让我方便一下?” 嬷嬷瞧了一下,道:“前面有个小树林,老奴陪公主去吧。” “好,快点。” “老奴先回禀了吴将军。”嬷嬷道。 嬷嬷说着便走了过去,对吴将军道:“将军,公主说有些内急,要到小树林解手。” 吴将军看了看地势,“去吧,快去快回,多带几个人去。” “是!”嬷嬷微微一笑,与吴将军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去了。 嬷嬷带着两名侍女,扶着采月往小树林而去。 没多久,又扶着她回来,重新上了花轿。 翻侧的马车很快就清理好了,大队伍再度起行。 大队伍出发之后,小树林里走出两人,是蕊红扶着一位新娘子,她们再度上了花轿,花轿掉头,往回走。 走到五里亭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路旁,蕊红扶着新娘子下了花轿,上了马车,赶车的那人,眉目十分熟悉,竟是刚才的新郎官。 蕊红上了马车,一会儿,她穿着凤冠霞帔下来,上了花轿,花轿再度起行,一路往官道的方向而去,远离京城。 且说孝如上了花轿之后,听得前后有马蹄声,她以为是追赶而来的官兵,一路不敢做声,躲在花轿里。 后来,花轿外伸进来一只手,递上来一杯茶,她也没细看,以为是蕊红,便接过来喝了,然后把杯子递出去。 喝了这杯茶之后,她觉得头晕晕的,她拿起花轿内的软枕,靠着休息了一下,只是没想到,这一靠,就睡着了。 新郎官的马车搭着采月回了京城,马车直奔清河郡主生前的别院里。 别院早有人等候,见马车来到,命人看着左右两边,然后上马车接下车上的女子,快速进院内。 院子里,清河早就在等候着,采月见到清河,悬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了,一把抱住清河,哭得泣不成声。 清河笑着安慰:“傻姑娘,没事了还哭?” “懿儿姐姐,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一定被嫁到北漠去的。”采月抽抽搭搭地道。 “姐妹一场,说这些话做什么?你父王和母妃还在宫中,今晚他们出宫之后也不会来这里见你,怕惹人怀疑,你安心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等龙瑜哥哥的腿好了,就马上启程回淮南。” “恩恩!”采月用力地点头,听到未来的规划,她才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十分真实。 顿了一下,她又问道:“如今孝如公主随同出了城,她不闹吗?” 清河微微一笑,“等她清醒之后,送亲队伍,已经出了百里之外了,而且,送亲的吴谦将军是我们的人,他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那尚贵嫔呢?皇上那边怎么交代?”采月后怕地问。 清河道:“你不必担心这个,早有安排,此事是必定瞒不住皇上的,皇上追究下来,你父亲只需要拿着尚贵嫔写的保证书去便可以了。至于尚贵嫔会怎么样,那便不是我们该担心的。” “只是一份保证书,皇上便不会追究了吗?”采月问道。 “是的,这份保证书,可以证明一切阴谋诡计的起端都是尚贵嫔,你和你父亲就算反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皇上不可能追究。” 采月听了清河的话,才略放了心。 第151章 是我做的 凝拂宫内。 尚贵嫔听得说采月的花轿已经顺利出城,她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她招来小乔,“你去尚书府,把公主叫回来吧。” “是!”小乔领命,即刻便奔赴去了尚书府。 小乔去到尚书府,说让公主回宫,但是府中的人说公主没有来过,一直都没来。 小乔大惊,急忙回宫禀报尚贵嫔。 尚贵嫔听得小乔说孝如没有去过尚书府,不由得大惊,立刻命人出去找。 然而,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孝如,尚贵嫔急得团团转,“该不是出宫玩了吧?只带着蕊红一人,那多危险啊?” 小乔道:“贵嫔,咱还是赶紧禀报皇上吧,让禁军出宫去找。” 尚贵嫔也没了办法,只得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 只是,皇帝因她假孕一事气到现在,并不愿意传召她入内觐见,没办法之下,她只好对喜公公说让他转告皇帝孝如失踪的事情。 皇帝听完之后,冷冷一笑,“不是去了尚书府吗?出去找就是了。” 喜公公道:“贵嫔说命人去过尚书府,说公主压根就没去过。” 皇帝这才重视起来,“没去过尚书府?那她出宫两三日,去了哪里?” 喜公公道:“皇上,不如派出禁军去找吧,贵嫔说公主出宫的时候,只带了一名宫女,公主的性格又比较活泼好动,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皇帝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她还在外面吗?” “在。” “让她进来吧。”皇帝淡淡地道。 “是!”喜公公出去,尚贵嫔也跟着进来。 她跪在地上,还没说话便先红了眼,“皇上,咱们孝如不见了。” 皇帝冷冷地道:“你不是能耐着吗?自己去找啊。” 尚贵嫔哭着道:“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是孝如也是皇上的女儿啊,求皇上派禁军出去找找吧。” “她出宫之前说了去哪里吗?”皇帝本想大发脾气,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是厌烦,便直接问道。 “她说了要去尚书府的,只是今日臣妾命人去找,父亲却说她没有去过。” 皇帝冷冷地道:“采月是代替她出嫁的,她不知道感恩,不在宫中相送,竟还出宫去玩耍,可见她的教养是极好的。” 尚贵嫔自知孝如的性格凉薄,也不敢反驳,只嗫嚅地道:“皇上,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先派人找她回来吧。” 皇帝余怒难消,却也知道跟她说也是对牛弹琴,便着喜公公下令高凌风,命他派禁军满城寻找。 然而,禁军出去找了一天一夜,愣是没有找到孝如,不过,禁军满城搜查,倒也是有线索的。 高凌风入殿禀报,“回皇上,微臣查到,公主出宫的时候,是住在城中的一家客栈,臣拿了公主的画像给小二与掌柜的辨认,他们认出公主曾在客栈住过。” “那现在人呢?”尚贵嫔急问道。 高凌风迟疑了一下,道:“回贵嫔的话,据客栈的小二说,公主化妆成迎亲的新娘,与蕊红一同出了城。” “什么?”尚贵嫔一惊,“她为什么要化妆成新娘?” “小二并不知道内情,只说当时隔壁房间有人迎亲,公主便给了那新郎官一百两银子,让他暂缓迎亲,让她坐在花轿内出城去。臣也找到了这位新郎官,证实确有其事。” “那出城之后,公主去了哪里?”尚贵嫔问道。 “新郎官说把公主送到五里亭之后,公主便走了,下官也去五里亭问过,当时有人看见有一顶花轿停在路旁,停了一会儿花轿就走了,所以,新郎官所言可信。” “那新郎官是什么人?”皇帝沉声问道。 “回皇上,臣调查过,新郎官的身份没有可疑,他是石头屯周富的长工,娶了一位外地姑娘,因姑娘本地没有亲人,没有住所,所以便在客栈出嫁,微臣去过新郎官的家里,他确实是新婚,他以为出事了,所以交出了那一百两银票。” “那新郎官有没有说公主为何要出城?”尚贵嫔急得声音都变了。 高凌风道:“新郎官说他问过,但是公主不说,只让他按照吩咐去做就是,但是新郎官说公主与侍女当时都十分惊慌,似乎有什么人在追她们。” 皇帝沉思了一下,忽地抬头问高凌风,“是采月公主出嫁那天吗?” “回皇上,正是,公主先一步和亲队伍出城。”高凌风道。 皇帝额头青筋跳动,厉声下令,“传淮南王入宫。” 殿外响起了淮南王的声音,“不必传,臣来了。” 随着声音响起,淮南王大步进来,站在了御书房的中央,抬头看着皇帝,而高凌风则退出殿外候着。 皇帝盯着他,神色冷峻,“或许,皇兄会知道孝如在哪里。” 淮南王冷笑,“皇上怎么没记性呢?之前皇上下旨让孝如公主和亲北漠,如今和亲队伍已经远离京城往北漠而去,那么,孝如公主自然安坐在花轿之内。” 尚贵嫔惊得满脸惨白,“你说什么?” 淮南王看着尚贵嫔,眼底尽然是愤怒,“贵嫔是没听清楚吗?本王说,公主如今应该是在花轿之内正往北漠而去。” 尚贵嫔如遭雷劈,指着淮南王,气得嘴唇哆嗦,“是你掳走了公主?” 淮南王笑道:“贵嫔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下旨让公主和亲北漠,此乃圣旨,圣旨难违,公主遵旨而行,是孝心也是忠心,贵嫔不是该高兴公主这般懂事吗?” 尚贵嫔厉声道:“你胡说,和亲的分明是采月。” “采月之前呢?”淮南王哼了一声。 尚贵嫔神色一僵,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却依旧难掩满面的怒容。 皇帝阴沉着脸,眸子如鹰隼般盯着淮南王,“皇兄,你不要忘记,是采月自己入宫跟朕说要代替孝如嫁到北漠去的,朕阻止过,但是采月以死相逼,你在场,也看见了。” 淮南王看着皇帝,丝毫没有惊惧退缩,眼底燃烧着愤怒,“皇上啊,你我一场兄弟,从小,但凡有任何的事情,我都会必定先护着你,你闯下多大的祸,父皇怪罪下来,也是我挺身而出为你挡罪,为了你,我不知道被父皇责打过多少次,你问心,我这个做兄长的,可曾亏待过你?” 皇帝冷峻地道:“皇兄对朕好,朕知道,但是不代表你可以背着朕耍小心眼。” 第152章 兄弟情 淮南王悲哀一笑,“本王背着你耍小心眼?那是谁对本王耍小心眼在先?你登基的时候说过,我们兄弟永远坦荡相见,不疑心,不算计,不伤害,但是,你是怎么算计我的女儿?龙瑜有腿疾,我就只有采月一个女儿,你竟狠得下心从我身边夺走她?这就是你说的伤害,不算计吗?皇上啊皇上,你这样做是要把皇兄往绝路上推啊!” 皇帝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朕什么时候算计过你?当时采月哀求朕你也在场,她以死相逼,难道朕看着她死而不答应吗?” 淮南王厉声反问,“那她为何以死相逼?你做皇叔的就没想过吗?你怜惜过你这个可怜的皇兄吗?怜惜过他只有采月一个女儿可指望依靠的心吗?如果不是你算计了她,她怎会来求你?” “朕算计了她?”皇帝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说朕耍了诡计,逼着采月来求朕?” 淮南王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扬手一飞,纸张稳稳地落在皇帝的御案上,淮南王悲痛地道:“你自己看,如果此事不是你下的令,就是给贵嫔十个胆,也不敢这般算计本王,本王是真的信错了你,也看错了你,早知如此,本王早就该在淮南永远不回京一步,可本王始终不放心你,乱党横行,外攘不断,本王寻思着,在你身边即便帮不上忙,可也能陪你说说话解解愁思,看来本王真是瞎眼了,回来让你这样糟践我们的兄弟情谊。” 尚贵嫔看到那张纸,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不可能的,那份保证书已经偷了回来,她亲手烧毁了,不可能还在的。 皇帝狐疑地拿起张看了一下,这张纸,字不多,但是他看了很久,很久,抬起头的时候,眼底燃烧的愤怒几乎可以把一个人烧毁。 尚贵嫔吓得魂飞魄散,上次假孕被发现,他都没这样的震怒。 “贵嫔不妨过来看看。”皇帝的声音很轻,轻柔得几乎滴出水来,但是,却让尚贵嫔觉得恐怖至极,因为,他的脸几乎是狰狞的。 尚贵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但是却控制不住打颤的双腿,她艰难地走过去,拿起纸,看到上面熟悉的签名,她全身无可自拟地颤抖起来。 但是随即,她转身盯着淮南王,声音尖锐,“淮南王,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要这样污蔑本宫?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淮南王忽然仰天狂笑,笑得不可自拟,笑得眼泪都跌了出来,笑毕,他取出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声音冷寒如冰,眸子愤怒而悲凉,“父皇临终之前,拉着本王的手,让本王无论如何都要护着你,他说,本王是兄长,自当保护弟弟,这么多年来,本王一直谨记先帝临终吩咐,一日不敢忘,但是,本王终归是没有做到啊,孝如是金枝玉叶,是你的掌上明珠,本王是该让采月出嫁北漠的,这是本王身为兄长该为你做的,可本王私心重,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受苦,狠心地送了你的女儿上花轿,本王以这条命,向你赔罪,也向父皇赔罪。” 皇帝听他说这样的话,又见他横剑便要割下去,心痛如刀割,悲声喝止,“皇兄,你若死了,朕哪里还有脸面苟活啊?” 他疾步下去,凄怆无比,“皇兄,放下剑吧。” 淮南王摇头,“皇上不必如此,臣到底算计了你,只是求皇上在臣死后,为龙瑜寻得冰莲花,让他可以重新站起来,也算是了了臣的心事。” 皇帝一怔,“冰莲花?”他看向尚贵嫔,厉声怒道:“你以冰莲花相要挟,却没有遵守诺言?” 尚贵嫔仓皇地摇头,“皇上,他是胡说八道,臣妾从没说过自己有冰莲花,这份所谓的保证书,也是他伪造的,他想推卸责任,他是想皇上不追究他的罪责。” 淮南王听了此言,大为震怒,竟不顾皇帝的劝阻,横剑就扫过自己的脖子,幸好,皇帝近在咫尺,急忙伸手拦阻,剑刃很锋利,遂阻止及时,却到底伤了皮肉,血液汨汨而出。 淮南王任由鲜血流出,冲尚贵嫔厉声怒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哄骗采月,甚至在她上花轿之前,还说会命人把冰莲花送到我府中,只可惜,本王早就打听到,你根本没有得到冰莲花,你一直都在欺骗采月,可怜采月以为你会信守诺言,还劝本王静心等待,说她出嫁之后,你一定会把冰莲花一定会送到府中的,本王给过你机会的,如果采月上花轿之后,你拿出冰莲花,本王也不会让送孝如上花轿,只可惜,你没有。” 皇帝心里总算明白淮南王的愤怒与伤心了,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局,利用采月爱兄长的心,以冰莲花要挟,让她乖乖地来求旨出嫁北漠,而她压根就没有得到冰莲花,皇兄也一定以为自己也参与此事,与尚贵嫔一同设计了采月,难怪他会这么伤心,难怪他会横剑自刎。 皇帝的心,说不出的震怒,说不出的悲痛,他是最最不愿意伤害这个皇兄的。 他退后一步,看着淮南王:“皇兄,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没有对不住朕,是朕对不住你。” 淮南王惊疑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你当真对此事毫不知情?“ 皇帝正色地道:“皇兄,朕可以向你发誓,如果朕早知道此事而不加以阻止,朕便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淮南王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什么?呸,呸,你说没有本王就信你了,胡乱赌咒发誓什么啊?” 皇帝看着淮南王紧张的神情,心中悲哀渐生,却又混合着感动之情,多年的骨肉情谊,打断骨头连着筋,是怎么都断不了的。 “扶淮南王下去疗伤。”皇帝吩咐道。 “是!”宫人上前,扶着淮南王下去。 淮南王回头看着皇帝,像是松了一口气,神情平静安然,“你没有做,本王便放心,我这就命人去追回公主,把采月送上花轿,我原先,是你下令尚贵嫔的,悲愤过度,才会设局报复你,让你知道,失去挚爱的女儿,是多么的痛苦。” 尚贵嫔听了此言,立马厉声道:“你马上命人去追回孝如,此事便可不追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153章 打入冷宫 皇帝没看尚贵嫔,只是冲淮南王摇头,“不,朕有过旨意,孝如公主和亲北漠,她是遵照朕的旨意上了花轿,只是,孝如公主的牺牲,朕等知道就好,对外则按照之前朕下的圣旨,是采月公主和亲北漠,只是要委屈采月以另外的身份留在皇兄身边了。” “皇上……”尚贵嫔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 淮南王泪盈于睫,“你……” “去吧,替朕告诉采月,朕这个皇叔,做得不怎么样,让她不要怪责朕。”皇帝沉重地道。 “不,你做得很好,采月会铭记你的恩典。”淮南王说完,大步而去。 淮南王走后,皇帝猛地转身看着尚贵嫔。 尚贵嫔吞了一口口水,惊恐地退后,看着皇帝像是要食人的狰狞神情,狂怒如惊天巨浪般在他眼底腾起,她胡乱地解释,“皇上……皇上,他胡说八道,他诬陷臣妾,臣妾没有做过。” 皇帝的声音,像碎开在地上的冰粒子,绝情而冷然,“这凝拂宫,你是住得太舒服了。” 尚贵嫔惊愕地踉跄一步,“皇上,您就真的不相信臣妾吗?” 皇帝没有看她,转身盯着喜公公,“去,命人收拾一下冷宫,贵嫔要迁宫。” “不……”尚贵嫔发出绝望的叫喊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冤枉啊,是淮南王耍了诡计害了我们孝如,他是故意诬陷臣妾的啊。” 皇帝霍然转身,如火焚烧的眸子盯着她,“冤枉的?诬陷的?很好,朕会让你心服口服。” “来人啊,命人拷问凝拂宫上下所有的人,看看我们的尚贵嫔,有没有以冰莲花哄骗采月郡主。” 皇帝一声令下,殿外的高凌风便得令而去。 尚贵嫔跌坐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 没过多久,高凌风回来复命,“回皇上,据凝拂宫的人供述,贵嫔娘娘确实以手中有冰莲花为由,哄骗采月郡主代替孝如公主出嫁北漠,采月郡主信以为真,为救兄长,便自动请缨嫁到北漠去,后来采月郡主数次入宫问冰莲花,皆被贵嫔娘娘以上花轿才作准为借口,瞒骗过去,而根据贵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小乔供述,贵嫔从一开始就没有冰莲花,只想着采月郡主上了花轿,便可一推不认。” 皇帝看着尚贵嫔,“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尚贵嫔绝望地摇头,“不是事实,高凌风,你一定是用刑诱迫他们做假口供。” “可用了刑?”皇帝问高凌风。 “回皇上,不曾用刑,臣命人封锁凝拂宫,只说要调查冰莲花一事,宫中的太监宫女便纷纷跪地求饶,并且把事实全部招认了。” “不……”尚贵嫔不敢相信她身边的人竟会连受刑都没有便出卖了她,这不可能的,就算旁人会,那小乔也绝不会的。 “朕,真是错看了你。”皇帝厌恶地瞧着她,眼中那种冷漠与绝情让尚贵嫔的心一点点地沉寂下去,“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尚贵嫔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是,想起孝如,她还是心痛难当,跪下地上哀求,“臣妾罪该万死,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都可以,但是,请皇上念在父女一场,把孝如追回来。” 皇帝忍住心底翻涌的惊天狂怒,转身出去,出去之前,吩咐喜公公,“齐氏不遵旨意,欺君罔上,当殿顶撞朕,保留贵嫔封号,打入冷宫,无旨不得出。” “遵旨!”喜公公恭谨地道,心里明白这旨意是对外宣称的,总不能说她构陷采月和亲北漠。 “皇上……”尚贵嫔绝望凄厉地喊了一声,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喜公公看着尚贵嫔,轻声道:“贵嫔,起来吧,皇上是不会追回公主的,但是皇上始终会念在公主和亲的份上,对您会网开一面,等龙怒平息,便会放您出来的。” 喜公公知道皇帝的脾气,如果不是因为孝如公主,他早就雷霆震怒,怎有现在这般平静? 尚贵嫔也知道这一次不会了,孝如和亲北漠,她已经没有子女可依仗,皇上已经放弃了她,她再没有翻身的一日了。 如果不是看在父兄的份上,只怕今日雷霆震怒之下,会杀了她。 高凌风看着尚贵嫔绝望的神情,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心头只觉得痛快。 御书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苏和宫中。 清河也得知了尚贵嫔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她淡淡一笑,伸手抱住血狼,“幸好,一切进展顺利。” 是她教淮南王首先对皇帝发难,让皇帝对他心生愧疚之情,皇帝急欲撇清之际没有参与设计采月,便顾不得追究他偷换孝如上花轿的罪。 再利用兄弟情感,唤起皇帝想起他多年的忠心与保护之情,那样,对淮南王的愤怒便会彻底变成内疚与不安。淮南王最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这将决定日后皇帝冷静下来,会不会追究。 清河一直认为,人是激情的动物,在某种诱因下会做一些决定,即便事后慢慢冷静下来,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可人都善于自我欺骗,皇帝最后会宁可相信淮南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淮南王最后言明,他是因为以为皇帝设计采月才悲愤之下把孝如送上花轿,而他也愿意去追回孝如。 事实上,淮南王所说的一切,确实也是真的,他这么多年,忠心可昭日月,皇帝事后即便冷静下来,综合种种也不会追究。 因为,一边是父女情分,一边是多年的兄弟情谊,而且,这件事情,是尚贵嫔错在先。 只是,如她之前所言,采月是不能再以采月郡主的身份在大周生活下去,只能是改头换面。因为,和亲的人选最后定下来是采月,那么,出嫁的也只能是采月,否则,圣旨被改,无人遵守,则皇帝威信全无。 至于孝如公主,是不会出现在大周后宫内的了,也必须安一个说法,而千古以来,最常见的说法,不外乎是暴病,一如,当初的清河郡主。 苏贵嫔听闻尚贵嫔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开心得不得了,一向心地善良的她,竟恶毒地诅咒,“最好便让她死在冷宫里了,那以后就不会跟贵妃娘娘作对了。” 清河听得此言,微微侧目,想不到苏贵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也难怪,她被尚贵嫔欺压了这么多年,如今看到尚贵嫔遭到报应,自然会痛打落水狗。 只是,清河却总觉得心底有些异样,苏贵嫔已经改变太多,却不是变得坚强,是变得谄媚而恶毒。 这种感觉,让清河很不舒服,她是希望苏贵嫔有所改变,但是不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154章 孝如病了 且说送亲团一日不停地赶路,吴将军坚持要到镇江驿站才停下歇息,所以,这一路赶得人仰马翻。 只是,祁王爷也十分配合,因为在大周住了这么久,大家都归心似箭了。 孝如一直都昏昏沉沉,偶尔醒来过,但是脑子没清醒过来,花轿内,燃点着一种香,而且不断地续上,没有停止过。 所以,等孝如清醒过来,队伍已经到了镇江。 到镇江之后,嬷嬷扶着昏昏沉沉的孝如下了花轿,入驿馆内歇息。 孝如虽昏昏沉沉,却也知道有些不妙,可她没有思考的能力,尤其进了驿馆之后,有人递上来一杯茶,她喝下去之后又睡去了。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已经过了镇江过了南充城直奔龙湾城而去,这算起来,送亲队伍离开京城,已经整整两日的时间。 孝如惊醒过来,竟发现自己还坐在花轿内,她有片刻的神思错乱,记忆短暂缺失,她掀开帘子,又掀起盖头,看到前面行走的仪仗队与侍卫队,不由得心中一惊,随即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旁边的陪嫁嬷嬷见她醒来,便笑着道:“公主快回花轿里,哪里有新娘子自己掀开盖头的?” 这句话,惊得孝如几乎惊跳起来,“什么?本宫这是在哪里?” 嬷嬷道:“回公主的话,听吴将军说今夜就到龙湾城了,公主是不是乏了?不如让大队伍停下来让公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龙湾城?什么鬼?本宫是问你现在去哪里?”孝如怒道。 嬷嬷诧异地看着她,“公主,咱是去北漠啊,您是皇上封的和亲公主,您忘记了吗?” “不!”孝如脸色陡然发白,厉声道:“你胡说八道,采月才是和亲公主,父皇的旨意早就改了。” 嬷嬷看着孝如,脸上有些深思的表情,然后问道:“公主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啊?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没错,采月公主是和亲公主,可您不就是采月公主吗?” “胡说八道,本宫是孝如公主,是真真的皇家公主,马上停下来,你们弄错了。”孝如惊叫道。 嬷嬷笑了,“公主,您一定是太过劳累了,净说胡话,您是老奴从小看大的,您是采月公主还是孝如公主,老奴怎会不知道?” 说完,她命人点燃一个香锥,放在花轿内,然后落下帘子,“公主好好休息,很快,我们就到龙湾城了。” 孝如一脚把香锥踢出去,便要冲下花轿,嬷嬷一把拉住,急道:“公主这是做什么?多危险知道吗?” “来人啊,来人,都给本宫滚过来!”孝如尖声大喊。 只是和亲仪仗队的声音太大,声浪掩盖住她的尖叫声,除嬷嬷与随行的几名宫女之外,压根无人能听见。 一缕幽幽的香气从帘子外钻进去,孝如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到了龙湾城,驿馆的官员早就准备好了,吴将军吩咐龙湾城的驿馆官员把花轿换成马车,因为离了龙湾城,一路往北,路途都比较平坦,就算用马车,也不会太颠簸。 崔嬷嬷扶着睡着的孝如下轿,然后又招呼两名宫女过来搀扶,祁王爷走过来,“公主,可感觉好些了?” 自出京城不到半日,吴将军便命人来说公主身体不适,许是感染了风寒,所以,这一路上也没敢打扰,只让她静心地养病,后来见她昏昏沉沉的被人扶着进出,更以为她病情严重,所以祁王爷打算来问问,如果公主确实不好,便在这龙湾城休息两日再赶路。 孝如软趴趴地倒在宫女身上,并没有回答,嬷嬷道:“王爷,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加上出城之前便有些风寒,如今怕是加重了。” “随行不是有御医吗?御医怎么说?”祁王爷问道。 “御医说天气渐冷,公主又是万金之躯,怕是一时无法适应,过几天就会好的。” “那等公主睡醒,便让御医再过来看看吧。”祁王爷道。 “是!” 随行的御医,就是那位替尚贵嫔诊断怀孕的御医,长御医。 尚贵嫔假孕一事,皇帝当时没有下令追究,但是,却招了院判过去,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院判便明白过来,回去严查,长御医对院判说出尚贵嫔以家人性命要挟,不得不为,院判一向知道尚贵嫔的为人,明白此事与长御医没有什么关系,遂暂时降职留用。 然后公主和亲,需要御医随行,这苦差事,自然就落在了长御医的身上。 龙湾城驿馆住下之后,长御医便过来为孝如诊治,一干人等在外面候着,只有崔嬷嬷与宫女可入内伺候。 长御医诊断完毕后出去开了一个方子,道:“寒邪侵体,加上食不知味,公主十分虚弱,赶紧去命人抓药,煎熬好之后喂公主喝下去。”“ 祁王爷上前问道:“公主要紧吗?” 长御医愁眉不展,“看情况是挺严重的,王爷,只怕我们要暂缓行程,在这龙湾城住上两日,等公主的病情稍缓才起行。” “这么严重?”祁王爷虽然早就说了可以暂缓行程,但是,确实北漠的每一位官员与将士对归心似箭了。 “只盼着今晚不要高热,否则……”长御医犹豫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镇国王爷蹙眉问道:“高热会怎么样?” 长御医说:“高热过度,会引起惊悸抽搐,甚至还有可能危及性命,就算治愈,也有可能会变成疯癫之人。” 镇国王爷一愣,如果疯癫痴狂,那娶回去还有什么用处? “那就劳烦御医看紧一点,若有情况,及时跟本王回报。”祁王爷道。 “王爷放心,下官会尽力而为的。”长御医道。 药煎好之后,崔嬷嬷便灌了孝如喝下去,孝如本已经将近清醒,只是这碗药一灌下去,人又随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止如此,到了午夜,她全身发烫,竟像是患了伤寒。 长御医去见祁王爷,沉重地告知祁王爷,公主高热起了。 祁王爷派了一名女官随同过去,孝如已经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因高烧而红彤彤的脸,那女官伸手摸了一下吓了一跳,“天啊,怎么这样烫?” 长御医叹息道:“出宫的时候便感染了些风寒,这一路颠簸加上水土不服,便越发严重了起来。如今刚入秋,盛夏的暑气还在身体里排不出去,最近天气微冷,内热外冷一冲撞,这不,外邪发不出去,郁在体内,如果再耽搁两三天,能不能保住性命也不定的。” 女官的神色凝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得想个法子。” 长御医犹豫了一下,“办法是有的,但是,只怕有些冒险。” 第155章 毁容 女官问道:“什么法子?赶紧说。” 长御医道:“这龙湾城有一种草药,是专门治疗这种风寒高热的,但是,这是一味良药,也是一味毒药,如果用得不当,很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什么严重的后果?”女官问道。 长御医摇头,“很难估计,因为,用过这种草药的人不多,治愈的也有一半,没治愈的,死了些,也有一些不知道落了什么后遗症。” 女官想了一下,道:“请御医随我一同去见王爷吧,此事太严重,还需要王爷定夺才是。” “好!”长御医跟着女官去见祁王爷。 长御医把情况跟王爷说了一下,祁王爷问道:“现在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长御医沉重地道:“最坏的情况,便是死。” “如果不用这种草药,有几分可治愈的可能?” 长御医想了一下,摇头,“下官医术浅薄,只有一分的可能性。” “啊?”祁王爷不禁惊了一下,和亲公主死在路上,这两国的关系势必紧张,他一向主和,自然不愿意此事发生。 他想了一下,命人去请北漠随行的御医官过来,让他去为公主诊治。 那随行的御医官探了脉象,又触及孝如滚烫的皮肤,也吓住了,他回了祁王爷,“王爷,公主的病情太严重了,下官无能为力。” 祁王爷没想到北漠的御医官便连半分的希望都没有,不由得心头凝重起来。 他私下找了镇国王爷商量此事,镇国王爷虽然一直都不在乎与大梁交恶,但是,这到底是为北漠皇帝迎亲,如果新娘死在路上,便是十分晦气的事情,于北漠不利,也铁定被其他国家耻笑。 想到这里,他道:“那大梁的御医不是说有一种草药吗?用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祁王爷想了一下,“要不,去外面找个大夫看看?这龙湾城富裕繁荣,想必也有良医。” “只怕耽搁了时间。”镇国王爷道,这一来一回的,首先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良医,如果找了个庸医耽搁了治疗,也耽搁了时间,人就真的没救了。 祁王爷沉吟了一下,“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只是要不要找吴谦商量一下?毕竟他之后还要回去复命,此事告知他,让他参与其中,一旦有什么闪失,他也难逃罪责,到时候真出了情况,他也必定只能按照我们吩咐的去办了。” “嗯,告知他也好,此人本王打听过,碌碌无为,倒是比较好利用的一个人。”镇国王爷道。 商议定了之后,祁王爷便去找吴谦说公主的情况,吴谦听了公主病得这样严重,也吓得够呛的,“那如何是好?如果公主真的有什么事,那末将这条命也难保了,如何像皇上与淮南王交代啊?尤其淮南王的脾气,指定杀了末将。” 祁王爷见他害怕,便献计道:“大梁随行的御医说有一味药或许有用,若用得好,便能治愈公主。” 吴谦也不傻,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如果用不好呢?” 祁王爷摇头,“这点,只怕连你们大梁的御医都没办法知道的。” 吴谦皱着眉头,愁眉苦脸地道:“眼下也没法子了,只能用呗。” 既然大家都赞成用这一味药,长御医便命人出去找。 龙湾城城郊的山上,很多这种草药,叫笼里草,侍卫找了个当地人,给了一两银子他让他带着去摘。 笼里草取回来之后,经御医验证过,确实无误,御医便亲自煎药。 长御医与北漠的御医一同看守孝如,孝如一直都没醒过来,喝药的时候也是崔嬷嬷硬灌下去的,一碗药,只吞下去一半。 喝了第一次药,高热退下去一些了,长御医与北漠御医都十分开心,然后相隔两个时辰之后,又煎了第二次灌下去。 但是这一次灌下去,虽说高热又退了一些,脸上却慢慢地浮肿了起来。 长御医与北漠御医都显得很惊愕,两人商讨着要不要继续灌药。 商议到最后,又去回禀了祁王爷与吴谦,两人觉得水肿应该无碍,最重要的是热能退下去。 得了上级的命令,两位御医又开始蒂第三轮给药。 这一次,灌下去没半点反应,人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热没有退,水肿也没有明显,只是眼底有些肿胀。 大家都有些心急了,这到底算什么情况? 只是也不敢再灌第四轮,因为,这种笼里草最多只能吃三回,三回不行再吃的话,就要命了。 接下来的一天,病情都没有什么改善,崔嬷嬷喂了一些米汤下去,也能吞咽,两位御医觉得这是好转的兆头。 果然,到了晚上,高热就慢慢地退了下去,到明日一早辰时的时候,高热完全褪尽,整个人呼吸均称,像个健康的人。 只是,北漠御医却发现她的脸肿胀过的地方,慢慢地浮现了一些色素出来,先是微红的,继而变黑,这种黑气蔓延到整张脸,除了鼻头,和下巴,几乎全部都像染了黑斑,层层叠叠的,深浅不一,就像一块发霉的烂木头,长成了密密麻麻的颜色深浅的黑木耳。 “天啊,这……”北漠御医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笼里草的副作用? 长御医也惊得脸色发白,怔愣半响,“这公主醒来,如何跟她交代?” 祁王爷听闻说采月公主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但是却又听到说毁容了,急忙与镇国王爷去看。 在路上,新娘子一直都是铺着红盖头,由崔嬷嬷搀扶上落出入,没有人见过这位和亲公主。 而之前祁王爷与镇国王爷在晚宴的时候,是远远地见到过采月公主,当时采月坐在淮南王身边,只是不过瞧了一眼并未记住,毕竟只是无关重要的人。 只是,那时候即便是惊鸿一瞥,也知道采月公主是个极为秀丽的姑娘,看着眼前这张布满黑斑的脸,两位王爷震惊之余,都觉得恶心。 “能好过来吗?”祁王爷震惊之后问道。 长御医见此情况,已经吓得嘴唇都哆嗦了,“只怕……是不能够了。” 两位王爷都陷入了沉默中,命是保住了,但是,却变成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成为后宫妃子? 而且,采月公主醒来之后,又能否接受得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本来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儿,变成这副丑八怪的模样,任谁都接受不来的。 第156章 痛快 到了下午的时候,孝如终于缓缓地转醒。 守在她床边的,除了崔嬷嬷与长御医之外,还有北漠御医与那位女官。 她先是有些困惑,随即,记忆像海水一样倒灌进她的脑子里,她眼睛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一把揪住崔嬷嬷的衣衫,厉声怒道:“你这个奴才……” 但是话出口,却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已,她惊愕地伸手摸向自己的下巴,“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怎么回事?” 崔嬷嬷一脸难过地道:“公主,您别伤心,您的声音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 孝如狠狠地瞪着她,却发现屋中还有其他人,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长御医,她心中一喜,长御医知道她的身份,“长御医,你在这里就好,快告诉他们,本宫不是采月,本宫是孝如公主。” 长御医神情惊愕,看向北漠御医和女官,这两人也是一脸的震惊,这……这莫非用药之后,连脑子都糊涂了? 长御医小心翼翼地道:“公主,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本宫很好,”她想起身,但是崔嬷嬷却摁住了她,她一怒,“滚开,你这个奴才。” 崔嬷嬷哭着看向长御医,“御医,公主怎么会这样的?莫非除了毁容,脑子也出事了?” 女官厉声喝止,“不许胡说。” 孝如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一震,她一把拉住崔嬷嬷,声音沙哑而凄厉,“把铜镜拿过来。” 崔嬷嬷慌乱地道:“公主,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 “拿过来!”孝如恶狠狠地道。 崔嬷嬷手足无措地看向长御医,长御医叹息一声,“拿过来吧,始终是要知道的。” 崔嬷嬷只得哀哀地看了孝如一眼,垂泪而去,片刻取了铜镜过来,竖起在孝如的面前。 孝如看向铜镜,脸色从惊愕到骇然再到狂怒,顿时两眼一黑,便要晕过去。 长御医急忙摁住她的人中,口中宽慰道:“公主,别太过伤心,会好起来的。” 孝如一口气几乎都提不起来,绝望与惊恐兜头兜脑地袭上,恐惧和愤怒在心头交织,她躺在床上,想凄厉地喊出她不是采月,但是,声音沙哑加上变调,让她只能像喃喃般说:“本宫不是采月,本宫不用和亲,本宫是孝如公主,赶紧把本宫送回去。” 北漠御医神色凝重,这毁容不说,连脑子都痴傻了,这要皇上如何迎娶她?若让别国来宾看到皇上竟然迎娶了这么一个痴傻而丑陋的女子,皇上声威何存? 却也不能不娶,因为,她好歹是大梁国的公主,出嫁和亲是为了两国的和平,再说,人出门的时候是好好的,是在途中才变成这样子,若北漠不娶,则是北漠失义,只怕会引起周边国家的指责唾骂。 长御医跟北漠御医商议,先开了一些安神药让人去煎服,怎么也得先稳住公主的情绪,一切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北漠御医只得同意。 祁王爷听到说采月公主不仅面容变丑陋了,连脑子都痴傻了,不禁仰天长叹,“早知道如此,便死活也不应承齐大人,这孝如公主兴许还好一些。” 镇国王爷哼了一声,“这大梁女子,就是一个比一个娇气,这采月公主身子弱,孝如公主未必就好到哪里去。” 祁王爷硬着头皮去见了孝如,孝如见到祁王爷,愤怒地表示她不是采月,她是孝如公主,她要回京,不愿意和亲。 然而,祁王爷却不信她的话,因为公主上了花轿之后,他曾去问安,公主还跟他说过一句话,说采月谢过王爷。 如今却说她不是采月,而是孝如公主,看来,她是真的痴傻了。 而且,这陪同和亲的侍女嬷嬷们,都是从淮南王府出来的,她们都一致说她就是采月公主,这些个下人,总不会齐齐说谎。 这可愁煞了祁王爷。 这样的人,带回北漠去,想必皇上必定龙颜大怒。 想起这和亲一路,真的是艰难重重,早定下的懿礼公主得了痘症,没办法和亲,选了孝如,却又贪图与大梁的兵部尚书齐大人结盟,生生把人给换成了采月,这总算定下来之后,路上又出了这等事情。 安神的药一碗碗地灌下去,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憋屈,但是也必须要启程了。 此事也唯有等回去禀明了皇上再说。 孝如虽然喝了安神药,但是情况却一日比一日严重,每日都哑着嗓子在吼叫她不是采月,她是孝如公主,她要回京。 直到即将抵达北漠,这一夜宿在北漠边界的驿馆里,崔嬷嬷守夜,遣走了所有人。 她手中端着一碗药,笑着走过来,“公主,该喝药了。” “滚!”孝如憎恨地瞪着她,她知道崔嬷嬷是淮南王府的人,一定是淮南王府使了诡计,把她与采月偷龙转凤了。 崔嬷嬷含笑坐下来,看着她那张丑陋不堪的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公主,你知道吗?采月郡主从手抱开始,便喝我的奶长大,这么多年,虽名分是主仆,却情同母女。” 孝如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大叫起来,“你承认了?你承认了,你快跟他们说,我不是采月。” 崔嬷嬷笑着摆手,“公主别叫了,没有人能听见,所有的人,我都遣走了,如今这屋中,便只有你我二人。” 孝如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到了北漠,本宫一定会跟北漠的皇帝言明真相,到时候,你们这群狗奴才都要死。” 崔嬷嬷把药放在旁边,道:“公主不要太天真了,你以为凭你现在这副模样,他们会让你见到北漠皇帝?不过公主也可以放心,您到底是和亲公主,北漠皇帝就算不娶你,也必定会安置好你,总之,衣食无忧就是了。” “你……”孝如心里恐惧顿生,她本是打算到了北漠之后,见到北漠皇帝便捅破这阴谋诡计,到时候,北漠皇帝一定会派人把她送回大梁去的,但是听了崔嬷嬷的话,她心里大为绝望。 “看到你现在变成这个模样,说实话,我心里很痛快。”崔嬷嬷盯着她,一改刚才的和善温柔,变得冷冽而阴狠,“郡主是我一手带大,当我知道她被尚贵嫔哄骗要挟,我恨不得杀了你们母女,不过,幸好,有高人在背后出谋献策,郡主最终是免了和亲这个命运,否则她这一辈子,就要毁在你们母女的手中。” 第157章 元肃求助 孝如脸上的黑斑因为愤怒而更加的明显,她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婆子,“你不要太得意,父皇和母妃会设法救本宫的。” “是的,贵嫔娘娘会想办法救你。”崔嬷嬷恶意一笑,“对了,我今天听到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说贵嫔娘娘被打入了冷宫。” 孝如脸色骇然,倒抽一口凉气摇头道:“不,你骗本宫,你是在恫吓本宫,是不是?父皇这般宠爱母妃,怎会把她打入冷宫?我不会上你的当,你休想吓倒我。” “公主现在都落得这个地步了,老奴何必骗你?”崔嬷嬷看着她一脸的绝望,满意地起身,“药在这里,快凉了,公主赶紧喝下去吧,明日到了北漠境内,吴将军见过北漠皇帝之后,会返回大梁,到时候,他会跟皇上说,公主一切安好。” “吴将军?”孝如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吴将军要回国,那太好了,只要他跟父皇说自己被换上了花轿,父皇一定会救她的。 但是,很快,她的希望又落空了,因为崔嬷嬷继续说:“吴将军会因此受到提拔,因为,他终于完成了皇上交代的密令,皇上在得知公主被换上花轿之后,命人传来密旨,要顺利把公主送到北漠境内,吴将军不辱使命,想必皇上会加以表彰。” “你是说,父皇已经知道我被人换上花轿?” “没错,皇上知道了,也因此龙颜大怒,一怒之下,便把胁迫采月郡主的尚贵嫔打入冷宫,只能说,贵嫔娘娘自视过高了,她只是皇上众多嫔妃之一,而淮南王爷,则是皇上的亲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骨血情深,怎是一个只懂得蝇营狗苟争宠夺利的贵嫔可比?” 崔嬷嬷看到孝如愤怒而悲伤的神情,心里真觉得无比的痛快。她知道尚贵嫔设计郡主,只可惜无能为力,幸好,懿礼公主一出好计策,把局势扭转,否则明日进入北漠境内的,便是郡主了。 虽然以后不能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又或许此生都没有机会见到郡主,但是,她知道郡主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幸福人生,就这样,够了。 孝如恨极了采月,但是她却不知道,设计她的,不是采月,也不是淮南王,而是她一直看不起的懿礼公主。 和孝如公主一样感觉人生凄惨的,还有元肃大将军。 他最近为了那一万多两银子愁得头发都白了,眼看一个月之期就到了,除了高凌儿给的那丁点和他零零散散借的一些之外,再没借不到了。 京中也开始有流言传出来,说他在清河郡主没死之前就和李湘语勾搭起来,清河郡主深得人心,听到这些传言,先不管真假,大家都对元肃抱有看法,甚至有多事者暗自揣测,清河郡主身体一向极好,怎么会突然暴毙?或许是被人毒害的。 因为这些流言,元肃更没办法借到钱。 李湘语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高家,问高夫人要一万两银子。 高夫人两手一摊,告诉她其实高家也十分艰难,开销太大,入不敷出,有时候也还得靠她们这些女眷回娘家要银子才够开销,而且,又得匀出一部分给她筹备婚礼,并无多余的银子可给她了。 李湘语自然知道高夫人只是推搪之言,她厚着脸皮跟高夫人说:“我如今认祖归宗,这么多年来,我该得的那份应该要还给我的,我不管,总之你补上给我。” 高夫人笑了,“理是这么个理,只是,我也得跟你祖父商量一下。” 李湘语怄气极了,跟那老东西商量,他绝对一文钱都不会给的,还何必问呢? 与此同时,李富贵也对她发难,因为,清河的别院收回来之后便赶走了他,他如今只能暂时住在客栈里,但是他到底没有多少银子,所以,他找到李湘语,想要搬到将军府住,如果李湘语不准的话,让李湘语给他一笔银子购置房屋。 李湘语自己都烦恼极了,哪里还能掏出余钱给他买房子?只得同意他暂时搬到府中住,连同三娘也一同搬了过来。 这日,宫中命人来传话,说懿礼公主与长春公主明日来府收银子,让元肃备好。 李湘语急了,冲元肃道:“你这么多同僚,就没办法借一点吗?之前和你来往的那些人呢?他们一个个非富则贵,就连一万两银子都抽不出来?” 元肃也实在是愤恨,之前跟他玩得好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一脸难色地说穷,没银子。自从清河死了之后,这些人都不怎么来府中了,元肃知道,他们往日找自己,多半是看在清河的份上,这些关系,都是清河给他打出来的,清河不在,他们也懒得搭理自己。 想到自己好好的生活,落得如斯田地,他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会这么重,更没想到,自己高居大将军的位子,竟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 着实是没办法了,元肃咬咬牙,去了一趟宁郡王府。 然而并没能见到宁郡王夫妇,门房告知他,今日一大早,宁郡王夫妇便入宫了,说是皇太后身子有些不适,召了他们入宫说话,兴许今晚都不回来了。 元肃没办法,只得去了一趟宁国候府。 宁国候府接待他的,是清河郡主的婶娘王氏。 王氏的夫君是宁家的三子,宁郡王的同父异母弟弟,庶出,却是一个特别有能力的人,如今任职户部,官拜三品。 元肃很怕这个王氏,以前每次和清河来府中,他都不太愿意搭理这个女人,但是清河却很喜欢这个婶娘,还戏称她为王熙凤,虽然他并不知道王熙凤是什么名头来路。 王氏见元肃来了,招呼他入内,上了茶,问道:“姑爷好久没来了,有什么事吗?” 元肃探头看了一下,“四夫人不在吗?” 四夫人胡氏是宁家四爷宁冕的夫人,她最为心善,对任何人都好说话,而且娘家富裕,作风大气,所以元肃盼着这一次能见到她。 王氏道:“她回娘家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元肃搓着手,也不好意思张嘴,“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探望一下老人家,对了,侯爷身子好吗?” 第158章 借钱 王氏道:“侯爷?清河死了之后,便连祖父也不叫一声了?” 元肃怔了一下,似乎清河死了之后,他是真的打心底撇清与清河这边的关系了,这一声侯爷,更是把他的心思都暴露了出来,因为,他从没把清河的家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这……一时口误。”他继续搓着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王氏一向泼辣,跟她说话哪怕语气不对,都得挑出一百根刺儿来。 果然,王氏冷冷一笑,“这倒不是口误,在你心里,你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他老人家的,不过也是啊,清河都死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祸临头各自飞,你已经另娶他人,那么,作为清河的娘家人,不能苛刻要求你什么,还是叫一声侯爷吧,大家心里都舒坦。” 元肃被她这一顿抢白,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只是也不好发脾气,毕竟,这宁国候府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所以,他忍住一口气道:“婶娘不要误会,元肃并非凉薄之人。” “不是凉薄之人,怎会在我家清河刚死就娶妻了?”王氏显然很有怨气。 “这……这都是清河生前交代的。”元肃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跟人家解释这个话了,解释久了,他和李湘语一样,都觉得是真的,所以开始的时候说会心虚,如今说出来却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王氏可不吃他这一套,凉凉地道:“能把薄情说得如此深情,只怕史上也仅仅咱姑爷一人吧?得了,我也管不了这事,我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我姑爷娶新妇吗?管不着,你若是来看望老爷子,可以自己去请安,你又不是头一遭来,我就不招呼你了。” 说完,站起来,领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留下元肃一人在正厅里坐着,便连个伺候的丫头都不留下。 如此冷遇,和以前清河一同回宁国候府时候的待遇简直差了天和地,他恨不得马上就走人,但是想到明天两位公主就要来追债,不得已,只能是继续等着,希望看到胡氏回来。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见胡氏回来,只是丫头进来续过几次茶,这般的冷待,并没有让他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因为,这一段日子,他奔波去了许多朋友府中,都是这般的冷待,这宁国候府到底还有人给他续茶,算不错了。 不过,坐了那么久,他也坐不下去了,丫头再度进来续茶的时候,他给了丫头一吊钱,让丫头等胡氏回来便去告知他。 离开宁国候府,他垂头丧气地走在东街上,只觉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得如斯田地。 天渐渐地沉了下来,他却连一两银子都没借到,想回府,但是想到回府之后要面对李湘语那恶劣的嘴脸,心里很不情愿,便寻了一个饭馆坐下来,点了两个菜,叫了一壶小酒,自斟自饮。 饭馆里人声鼎沸,他听到有人在说清河郡主的名字,不禁侧头去看,在他左后方,坐着几个大汉,一个个脸色通红,想来是已经有几分醉意。 他们开始还说得很小声,但是随着酒意渐渐浓烈,声音也高了起来,“我说你们都太天真了,清河郡主如果是早有隐疾,怎没请御医进府治疗?” “许是有御医去看了呢,我们又不知道。” “没有,从没御医登门,我跟你们说点绝密的事情,我家表弟就在将军府当差,他说清河郡主病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元肃与那李湘语抱在一起,两人是早有苟且的,而且啊,清河郡主病的时候,伺候她的人就是李湘语,他亲眼看见李湘语往郡主的药里加东西,只是他不知道加的什么,但是想想,肯定是毒药。” “嘘,没有证据你可别乱说。”一名略文弱的男子连忙阻止。 那汉子哼了一声,声音不断扬高,“怕个屁啊,他元肃有种就抓我回去,我说的又不是假话,这都是事实,我还听说,以前他打胜仗,皇上恩赐下来的东西,他本不愿意分给牺牲将士的家属,是清河郡主强烈要求他给的,你们想啊,打胜仗了,他名成立就,那些在战场上牺牲性命的将士,却什么都不落,就连点赏赐都舍不得分,多心胸狭隘的人啊?真不知道郡主怎么会嫁给这种人。” 元肃听了这些话,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是他不敢反驳,因为,人家说的都是事实。 愤怒过后,他开始有些惊怕,之前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府中的下人,在清河中毒的那段日子里,他和李湘语确实是无所顾忌,这难免就会被下人看见。 他本以为,没有人敢传出去,却想不到,坊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如果让宁国候府与宁郡王府听了这些话,会不会就清河的死进行调查? 他显得很不安,也顾不得吃了,急忙回府找李湘语。 他跟李湘语说:“我寻思着要不给她建坟吧,一旦有人查起她的事情,肯定会去坟地里调查,到时候发现她没葬在祖坟里可就不好了。” 李湘语不乐意了,“何必多此一举?她都死了那么多个月了,要有人起疑早就调查了,此事等过几年再说吧,而且,以郡主的规格建造坟墓,得花不少银子,胡乱对付还不如不办。” 元肃囊中羞涩,也知道现在建造是不实际的,但是她既然答应了,那就好办,等明天的事情了了之后,便想个法子存点银子,给她弄个坟。 有了这个想法,元肃心里坦然了很多,觉得他并没亏待清河。 且说胡氏从府外回来,丫头便上前告诉胡氏,说元肃找她。 胡氏道:“你去通知他一声,便说我回来了,问他什么事。” “好,奴婢这就去。”丫头说着就跑了出去。 胡氏回房之后,王氏便过来了,“今天元肃来了,说要找你。” “我知道,”胡氏一边卸下头上的簪子,一边说:“我已经让丫头去告知他,让他过府一趟,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王氏坐下来,抓起放置在桌面盘子里的瓜子便磕了起来,“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找你借银子。” “借银子?将军府缺银子吗?”胡氏诧异地回头看着王氏。 王氏轻巧地磕着瓜子然后道:“你啊,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月前,长春公主和懿礼公主去了一趟将军府,说清河生前有遗嘱,要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拿回去由长春公主存着,等煊儿长大以后再归还给煊儿,李湘语呢,支取了清河的一部分存银,大概是一万多两银子吧,两位公主要他们把这个窟窿填上,这不,明儿就到期了,所以找你借银子了。” 第159章 李湘语的惆怅 胡氏噢了一声,“那就借给他吧,到底是清河的夫君,再说,这银子日后也是给煊儿的。” 王氏吐着瓜子壳,呸了一声,“借个屁,你都没听外间传闻吗?现在人人都说,他早就和那李湘语勾搭上了,说不定,还是他谋害了清河的性命呢。” 胡氏震惊,急忙坐过来看着王氏,一脸凝重地道:“这话可不能胡说啊,这外间的传闻哪里能信?清河这般聪明,如果他早和李湘语勾搭,清河怎么还会把李湘语留在身边?甚至在她临终前还把李湘语许配给元肃?” “你亲耳听见了还是亲眼看见了?这事儿全凭他上唇贴下唇这么一说,是真是假,谁知道?再说,你自己的小姑子你不知道吗?她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啊?怎么可能会在临终前把李湘语许配给元肃并且让他们在三七之内完婚?这不是明摆着把元肃陷入不义境地中吗?她如果真爱元肃,就不可能这样做,如果不爱元肃,更不会这样安排。” 胡氏想了一下,“作为母亲,为了孩子着想,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李湘语确实是跟了她很久,又是她一手救出来的人,性情如何,清河应该很清楚,所以才会这般信赖把自己的夫君和孩子托付给她,戏文上不也有这样的事情吗?做娘子的知道自己要死了,便为自己的夫君寻一个贴心如意的人。” “戏文是戏文,人生是人生,不可混为一谈,假如是你,你可愿意在自己死前为自己的夫君找填房?或者这样说,你可愿意为了你的孩子,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四爷?毕竟自己的妹妹总不能亏待你生的孩子。”王氏问她。 胡氏蹙眉,“这可不行,我虽爱四爷,也爱孩子们,但是我却不愿意亲手为他们找一个填房或者继母,当然我也知道我死后他会另娶一个,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了,我管不着,我活着但凡有一口气,都绝不会这样安排的。” 王氏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连你这样瓜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样想,清河会不知道?元肃确实狡猾,因为他的说法,在任何人听来纵然有些怪怪的,却挑不出错处来,临死的娘子为了夫君和孩子的幸福,把自己视若妹妹的好姑娘安排给夫君,这简直是良缘原配恩赐,好一段佳话,谁去想过其中的内情到底符不符合事实。” 胡氏听得胆战心惊,“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银子借给他了。”她抬头,看着王氏,“只是你知道我一向耳根子软,指不定他说几句我就被哄骗了过去,你教我怎么拒绝他。” 王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的性子若不改一下,就等着什么时候被人骗光你的家财吧。” 胡氏笑了,“怕什么呢?有你这么一位泼辣的妯娌,谁不要命了才敢骗我。” 王氏也笑了,伸手戳了她的脑门一下,“真不知道说你善良还是说你愚蠢,行了,这件事情你交给我,我来处理就行,你别出面见他了。” “不见可不好吧?我还让丫头去请他过来呢。”胡氏为难地道。 王氏摇摇头,“哎,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见她,我便教你一个法子,保管他开不了口问你要银子。” “什么法子?快说。”胡氏眼睛一亮。 王氏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胡氏听了之后,一拍大腿,“天啊,你这招可够损的啊。” “对付这样的人,不损行吗?”王氏得意地道,顿了一下,她又愤愤不平地说:“也当为清河出一口气,谁知道你那倒霉的小姑子是不是被他害死的。” 胡氏虽心善,却极为爱护自己的家人,听了这话,她当场就柳眉倒竖,“如果真的是他害死清河的,我头一个就不放过他。” “还轮得到你,我就是不懂武功,抡个斧头也砍了他的。”王氏冷冷地道。 元肃听得丫头说胡氏回来了,立马就动身要过去。 李湘语拉着他,“如果能要就多要一点,家里开支也不够的,舅舅说要买一所房子,总不能让他一直住咱府中。” “不好张嘴吧?能借万儿八千就不错了,怎还要意思往多了要呢?”元肃道。 “这要一万是要,要两万也是要,这胡氏钱多,又不缺这点银子,横竖都张嘴了,就不能多要点吗?”李湘语不悦地道。 元肃实在是受够了她这种得陇望蜀的贪心,皱着眉头道:“湘语,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和以前,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你最近让我觉得很害怕,我觉得你特别恐怖。” 李湘语一怔,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又见他眼底生出的怀疑与疏淡,心中一惊,连忙解释,“对不起,我最近……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了,反正觉得被一些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等过了这件事情,我们都好好检讨一下自己,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她见元肃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便抱住元肃,把头埋在他的胸间,彷徨无助地道:“别怀疑我,好吗?你如果对我有丁点的怀疑,我比死更难受,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和你好好在一起。” 元肃听她声音已然带着哭腔,心中一软,想起这段日子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也难怪她行事偏颇,他抱住她,轻声道:“好,等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就好好地过日子,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 李湘语抱紧了他,本来刚才的难过是假装出来的,可如今真的就忽然感觉难过了起来,她已经得到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还是一点都不开心?她不爱他吗?不,她很爱他,真的很爱,想到失去她,她宁可死去,但是如今得到,为什么她会不开心? 看着元肃出门而去,她心里忽然又觉得悲哀起来,就算他真的借回这么多银子,可这些银子总要还的,那以后她一直要这么拮据地过吗? 那她这个将军夫人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湘语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一筹莫展地走出去,却见高凌儿迎面走来。 李湘语想起上次看到她偷偷地与元肃窃窃私语,不由得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有些厌恶。 “姐姐,姐夫呢?在吗?”高凌儿见到李湘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出去了。”李湘语板起脸,冷冷地看着她,“你找他什么事吗?” 高凌儿听闻他出去了,哦了一声,摇摇头,“没事,没事的。”说完,领着丫头匆匆而去。 第160章 清河生前欠下的钱 李湘语想了一下,急忙追上前去,喊住高凌儿,“凌儿站住。” 高凌儿诧异地回头,看着一脸敌意的李湘语,“姐姐,什么事?” 李湘语淡淡地道:“你来我这里也住了一段日子,是时候回去了。” 高凌儿一怔,随即有些受伤地问:“姐姐是嫌弃妹妹了吗?” 李湘语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装作委屈的样子就来气,声音冰冷地道:“不是嫌弃你,只是最近府中事儿多,你先回去侯府吧,等事情过了我再接你过来住。” 高凌儿看着她冷硬的面容,只得黯然地道:“好,妹妹明日一早便离开。”说完,伤心地转身而去。 李湘语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想打元肃的主意?下辈子吧。” 婵娟在旁边听了,道:“可不是吗?这下作的蹄子,不过是孤女一个,得夫人爱顾接过府中居住,竟敢打将军的主意,此等下作的女子,还是早早赶出去。” 李湘语听了这话,心头却莫名觉得别扭起来,她烦躁地道:“行了,不要说了,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去吧。” 婵娟瞧了她一眼,福身道:“是,奴婢告退。” 李湘语落寞地坐在石阶上,满园的风灯被点燃,照得院子灯火通明。 她环视着眼前的一切,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她努力说服自己,李湘语,现在你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了,你不再需要看清河的脸色过活,她对你的好,不过是把你看做奴婢,她是一个伪善的女人。 且说元肃去了宁国候府,胡氏已经正等候了,见他进来,一脸着急地走过来,“姑爷来了?” “四婶。”元肃见礼。 “不必拘礼了,听丫头说你今天来找我了,”胡氏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找你的,有件事情,你必须得跟我个说法才行啊。” “什么事?”元肃见她一筹莫展,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胡氏请他坐下,连连地叹息了三次,“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我娘家最近出了点事,需要一大笔的银子周转,去年年初的时候,清河问我借了五千两,现在她人不在了,只能问你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便把这笔银子挪回给我吧。” “啊?”元肃顿时傻了,他是上门借银子的,却想不到反被追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胡氏一脸的歉意,“我知道这事不该问你,可你是她的夫君,不问你我也不知道该问谁了。” 元肃听她的口气,是一定要他掏这笔银子了,只得道:“四婶,不是我不想还你,只是,清河的银子已经悉数给了长春公主,她欠你的银子,你还是去问长春公主吧。” “给长春公主了?这是为何啊?”胡氏一脸的震惊。 元肃一脸憋屈地道:“她留下了遗嘱,说死后要把她所有的遗产给长春公主管着,等煊儿成年后归还,不满您说,我这一次来,就是想问您借点,因为,清河走后,湘语……我花了一些银子,如今长春公主要我把窟窿填上,不得已,才来找你借的。” 胡氏一脸失望地道:“那,那这银子我该找谁要去啊?清河又没给我打欠条,我总不能空口无凭去找长春公主要吧?” 元肃无精打采地道:“您寻思看怎么办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胡氏哎了一声,“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娘家正等着用钱呢。” 元肃抬起头看她,有些怀疑地道:“清河自己也有银子,为何会问你借的?” 胡氏瞧着他,“你不记得了吗?去年你与吴谦将军在常乐楼发生了一些龃龉,口角之后动武,人家店给砸了,伤了吴将军,还伤了两个小二,清河赶去处理,赔了几千两银子给吴谦与小二,那时候她的银子都存钱庄里了,钱庄年初不开,她取不到银子,便问我先要了,事后她本是想还给我的,但是我寻思着五千两也不多,便让她过阵子再还,结果这事儿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元肃一怔,“要赔这么多银子?怎么没听她跟我提过?”他确实是与吴谦动过手,还打烂了常乐楼里的几件古董,可他不知道要赔偿这么多银子,因为事后,清河一句都没跟他提过,也没埋怨过他。 胡氏道:“怕你知道了心疼银子呗,她一直都是这么惯着你的,哎,元肃啊,咱家清河对你是真的没话说了,你娶到她,是你这辈子的幸运,可你失去她,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元肃却不同意她的说法,口气略微生硬地道:“或许是吧,但是不管如何,如今她走了,她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免得提起来伤心难过。” 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清河为他出了这么多的银子,难怪那吴谦之前叫嚣着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最后又不了了之,他还以为吴谦怕了他呢。 “好,不提了,既然你也没银子,我看怎么问长春公主要吧,我娘家确实是遇到了困难。”胡氏道。 元肃见她都这样说了,也不好死赖着不走,只得起身告辞。 元肃离开之后,胡氏的眸光渐渐冷了起来,对从屏风后闪出的王氏道:“我刚才提到清河的时候,他很抗拒。” 王氏哼了一声道:“我早就说他有问题,是你不信。” “亏了我们小姑子对他这么好。”胡氏大为难过起来。 “清河一辈子都聪明,唯独对这个男人太过信任了,太过爱护了。”王氏叹息道。 胡氏点点头,想起清河生前为他做的种种,不由得跺脚怒道:“怎么会这样的?他以前不是对清河挺好的吗?怎么人死了没多久,便连提都不愿意提了?” “如果他真的杀了清河,清河的魂魄一定不甘愿罢休,会回来找他寻仇,你就放心吧。”王氏道。 “虽然我不信魂魄这东西,但是我还真希望有。” “一定有。”王氏笃定地道。 胡氏面容不忿,“幸好你提点了我,不然的话,这一万两我就真借给他了。” 王氏眼底绽出一抹狡黠的光芒,“明日,我们去元府看热闹吧。” 第161章 你就是懿礼 高凌儿离开将军府之后,去了文墨轩。 文墨轩的一名侍女见她来了,微微福身,便径直领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间。 门推开,便见楚瑾瑜坐在红色地毯上,与他一同席地而坐的还有一名女子,此女轻纱蒙面,只露出一双明亮透彻却略嫌锐利的眸子。 楚瑾瑜见她来了,伸手一指,“坐。” 高凌儿坐下来,看了看蒙面女子,以为她是楚瑾瑜去请来的歌姬舞姬或者是青楼女子一类,便道:“五皇子,我有话要和你说,能不能让她出去?” “不必,你只管说,她可以听。”楚瑾瑜淡淡地扫了清河一眼。 清河无动于衷,手中端着一杯酒,轻轻地闻了一下,便握在手中,定定地看着高凌儿。 高凌儿不由得暗自猜测女子的身份,因为以往每一次跟五皇子回报情况,五皇子都会屏退左右,这一次竟然可以当着此女的面说。 “情况如何?”楚瑾瑜问道。 高凌儿收敛心神,回答说:“元肃四处借钱,却没有人愿意借给他,今天还去了宁国候府,也是无功而回。” “嗯,很好。”楚瑾瑜微笑。 高凌儿却道:“好什么呢?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李湘语说要赶我走,不许我再留在将军府。” “哦?”楚瑾瑜微微错愕,“这么快就要你走了?看来是我高估了她的忍耐能力,我本以为,她会在你慢慢接近元肃之后才赶你的。” 高凌儿道:“此人脾气古怪得很,尖酸刻薄不说,心胸还特别狭隘,对下人很差,动辄打骂,府中的下人都不待见她,婵娟说,很多下人都想走了,只是奈何卖身给了将军府,走不得。” 楚瑾瑜沉吟了一下,看向清河,“你怎么看?” 清河看向高凌儿,“你不能离开将军府,因为元肃还没对你动情,这样吧,明天等公主去了元府之后,你拿着银票出现,就说为了这一万两银子,跟侯府闹翻了,没地方去,你救了元肃,元肃肯定不会放任你走。” 高凌儿诧异地看着清河,看来,是错料了她的身份,连五皇子都要问她的意见,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不过,高凌儿也不追问,她只知道遵照楚瑾瑜的意思去做,看向楚瑾瑜,见他也点点头,便道:“好。” 楚瑾瑜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命人把银票送给你。” “是,那我告辞了。”高凌儿临走前,又看了看清河,心中依旧在猜测她的身份。 高凌儿走后,清河落下面纱,淡淡地道:“你找的这个人,很合适,元肃会喜欢的。” “我以为,”楚瑾瑜瞧着她,“你会以这一万两逼他交出府邸。” 清河淡淡一笑,“急什么呢?最终,他所有的东西,都要归还给我。” “这游戏,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楚瑾瑜举杯,“来,为那倒霉的清河郡主喝一杯,为她的愚蠢喝一杯。” 清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很毒舌,这样说,你心里就痛快了吗?” “是的,很痛快,”他侧头看她,“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事事都运筹帷幄的清河郡主,为何会栽倒在这两个见识浅薄本性丑陋却愚蠢之极的人身上。” 清河无言以对,只得仰头饮尽,“你说错了,他们不愚蠢,清河郡主才是最愚蠢的人。” “英雄所见略同。”楚瑾瑜笑着陪她喝尽。 清河无语,“我发现,你总有办法掏人心底最痛的地方。” 楚瑾瑜望着她,昏暗灯火之下,她脸上伪造的斑点暗淡了许多,饱满的唇瓣像是染了蜜汁,反射着柔和清新的光泽。 他忽然伸出手,想刮一下她的鼻子,却觉得这举动太过轻浮,遂生生地停在半空,尴尬地收回去。 清河下意识地摸脸,“有脏东西?” “刚有一只飞蛾停在你头发上,想为你拨去,却飞走了。”楚瑾瑜像是急欲掩饰什么似地解释。 清河四处看了一下,果然有几只飞蛾扑向灯火,她笑笑,“明天估计要下雨了。” 楚瑾瑜清清嗓子,“嗯,对了,北漠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没?” “淮南王妃昨日入宫,跟我说了,吴谦来了密报,说孝如封了个贵妃,安置在皇宫最偏僻的院落,而且,以她是大梁公主为由,不许她出来走动,怕有刺客对她出手,并且,派遣了百余名侍卫保护她。” 楚瑾瑜笑了,“明为保护,实则监视,就唯恐她出来吓人。” 清河道:“那笼里草是没毒的,也可以医治风寒,只可惜,如果再往笼里草里添加点东西,轻则脸上长满黑斑,重则,全身都是这种深浅不一的霉点。” “看来你是深得林大夫的真传了。”楚瑾瑜赞赏地道。 “也要你买通了长御医才行。”清河凝望着他,“我感激你,真的。” 她的眼珠很乌黑,黑色瞳仁里透着一点光芒,像漆黑天际的一点星子,不耀眼,却总是能看到,让人心里莫名地舒服……并悸动。 楚瑾瑜连忙别开头,“是长御医憎恨尚贵嫔之前以家人相逼,害得他差点官职不保,倒是你,买通了蕊红,这才是成功的关键。” “蕊红不过是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从彩菱口中得知她曾有心勾引皇上,企图当主子,我不过说要把此事告知尚贵嫔,她便言听计从了。” “你倒是很懂得利用人性的弱点,凝拂宫中,所有人都惧怕尚贵嫔,又所有人都憎恨尚贵嫔,一个人行事是要多嚣张跋扈,才会有这么多人憎恨恐惧啊?” 清河笑笑,“尚贵嫔恃宠而骄,行事偏颇,引人憎恨是迟早的事情,她如今虽然打入冷宫,但是难保没有翻身的机会,她的兄长如果打胜仗回来,她便可以从冷宫出来了。” “你要她死?”楚瑾瑜看着清河。 清河眸色陡然冷狠,“没错,因为,真正的懿礼公主,就是死在她的手中。” “你想为她报仇?”楚瑾瑜有些意外,他以为,清河会只管自己的大仇,不会管那倒霉的懿礼公主。 清河道:“那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之前接触过她,她被尚贵嫔罚跪,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发抖,可怜得很。” 楚瑾瑜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说的那单薄的身子,如今你正在用。” 清河心中微微揪紧,她明白楚瑾瑜的意思,他是说,她一直都只把自己当做是清河,而即便用着懿儿的身份,却没有代入她,就算为她报仇要杀了尚贵嫔,也仅仅是因为曾经怜惜懿儿。 她,是时候真正地以懿礼公主的身份生活下去。 第162章 云妃的事情 回到宫中,彩菱在廊前等候,见她回来也不问她去哪里,只说了一句,“热水备好了,请公主沐浴。” 清河点头,“球球呢?” “在殿中,煊儿少爷刚才来过,与桂姑姑来的,没见到您,失望地走了。”彩菱道。 “我明天去找他。” “还有,”彩菱迟疑了一下,“戚贵妃晚膳的时候也来过。” “找母妃?”清河不觉得意外,最近这两人走得很近。 彩菱点头,“是的。” 清河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彩菱神色犹豫,道:“奴婢是不该多嘴的,只是,还请公主劝劝贵嫔,不要与戚贵妃来往过多。” 清河嗯了一声,看她的样子,今晚应该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你听到什么了?”清河进去,抱起球球,亲了它一口,“在我面前,不需要顾忌什么,有任何想说的话,都可以说。” 彩菱跟进来,顺手把门带上,“奴婢听到,贵妃娘娘让贵嫔向皇上进言,说尚贵嫔曾经害得崔嫔落胎。” “贵嫔怎么说?”清河裹起头发便进了屏风后的澡盆旁边,开始脱衣裳。 “贵嫔答应了。”彩菱追进来,“但是此事子虚乌有,如果皇上查起来,一定会发现贵嫔在说谎,诬陷尚贵嫔,到时候,苏贵嫔就会获罪。” 清河当着她的面,褪去外裳,彩菱伸手接过,见清河无动于衷,便急道:“公主,您得劝劝贵嫔。” “你恨尚贵嫔吗?”清河滑进浴桶里,热水氤氲,笼罩着她的脸,让彩菱看不清她的神色。 彩菱怔了一下,不恨吗?恨的,伺候她那么多年了,尽心尽力,出谋献策,把自己生生逼成了一个魔鬼。 可恨吧,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与人无尤,她早就清楚尚贵嫔是什么人,只是她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不知道。”彩菱老实地回答。 “把云妃的事情告诉我。”清河道。 彩菱神色一惊,退后一步,不知所措地看着清河。 清河忽地莞尔一笑,声音清冷,“我说说而已。” 彩菱看着她,知道她不是说笑,但是如果云妃的事情爆出来,尚贵嫔是必死无疑的,她不是对尚贵嫔抱着怜惜之心,只是觉得,她不希望是自己送她最后一程。 “对不起,公主,我……我不知道云妃的事情。”她慌乱地说着,心里有绝望奔腾而过,她知道清河在试探她的真心,如果她不说,明日等待她的,或许就是重回暴室了。 她很希望自己可以出卖尚贵嫔,但是,她真的说不出口。 “出去吧。”清河声音平静无波地道。 彩菱想起暴室的日子,心尖都在发抖,重回暴室,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福身,然后出去了。 清河闭着眼睛,血狼扑进来,冲她呜呜地叫着,她轻声道:“闭嘴,我想些东西。” 血狼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 戚贵妃是恨不得尚贵嫔死的,所以,她要苏贵嫔向皇上进言,指控尚贵嫔当初谋害过崔嫔,导致崔嫔落胎,想必,她也跟崔嫔那边也通过气了。 如果皇上不调查,那么尚贵嫔是难逃一死的,谋害皇嗣,罪同欺君。 但是,皇上会不调查吗?肯定会,因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虽然憎恨尚贵嫔,却不得不念在孝如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所以,调查的结果,只能是此事子虚乌有。 当然,这一切,只是因为崔嫔不够分量,如果换一个够分量的人,皇上便会半点情分都不念,痛下杀手。 此人,就是云妃,一个被皇上憎恨了多年的女人,也是被他惦记了多年的女人。 如果说,皇帝曾爱过一个人,那此人便必定是云妃。 云妃是个大气贤淑的女子,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在后宫从不争宠,但是可以自由进出御书房,并且跟皇帝请求,在民间开设慈幼院,收留无人奉养的孤寡老人与孤儿,自己更是出宫亲力亲为,在众人看来简直就是个异类。 因为她的特殊,皇帝特别喜欢她,开始或许只是喜欢,但是,她曾听说,皇帝有一次和云妃因对待百姓的问题怄气,竟然连续三个早朝都没去,这就不仅仅是喜欢了。 或许因为爱,所以云妃的背叛,就变得无可饶恕了。 云妃是被打入冷宫之后,在冷宫凄惨地死去的,留下六皇子,如今在如妃那边抚养。 清河敬佩云妃这样的女子,所以,云妃的事情,注定要被提起的,把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重现人们眼前。 清河沐浴完毕之后,让彩菱下去休息,换了小绺过来。 彩菱脸色惨白,却仍旧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为自己辩解一句,福身便下去了。 她回了房间,小绺刚睡下,见她回来,不由得诧异道:“今个不是你守夜吗?” “公主说,让你过去。”彩菱脸色凝重地坐下来,双手捂脸,心头茫然得不知道该怎么做。 “哦,那我马上过去,殿中还有人伺候吗?”小绺马上起身穿衣。 “没了,你知道公主不爱太多人在殿中,再说,能进殿就只有我和你。”彩菱道。 “是啊,公主倒是很重用你。”小绺说。 小绺本是不经意说出口的一句话,并没什么用意,但是听在彩菱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感受,她知道,公主或许是自己遇到最好也是最后的主子了,只是,她作孽太多,没这个福气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小绺穿好衣服,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挨骂了?” “不是,公主不曾骂过我。”彩菱强打精神,“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没事的,你快去吧,开水我煮好了,小厨房里也炖了鸡汤,你问问公主喝不喝。” “好嘞。”小绺撒腿就去,丢下一句话,“你不舒服就早些休息吧。” 彩菱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今日尚且高床软枕,明日的命运却不知会如何了。 小绺去了小厨房端上鸡汤,进门就道:“这彩菱的手艺就是好啊,奴婢刚才掀开盖子闻了一下,贼香贼香的。” “嗯。”清河手中执着一卷书,“看看炖了多少?够两人份吗?” “不多,公主一个人喝就行。”小绺道。 清河凑头瞧了一眼,“起码三碗,我喝不完,给我一碗,剩下的你喝了吧。” “奴婢要一碗就好,剩下的,要不给彩菱说过去,她不舒服呢。” “她不舒服?刚才怎没说?”清河放下书卷坐过来。 第163章 生死一线间 小绺与彩菱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觉得彩菱和以前认识的彩菱有很大的分别,嫌隙没有之后,相处就和平很多了。 所以,她说:“如果公主喝不完,那奴婢回头便给彩菱送一碗过去吧。” 清河道:“不了,她如果不舒服,不适宜喝汤,回头我给你个方子,你去御药房抓药熬给她喝,可以安眠宁神,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公主对彩菱真好。”小绺笑道。 “对你不好么?”清河微笑。 “也很好啊,公主对任何人都好,能跟在公主身边,是小绺三生修来的福气。” 清河笑笑,喝完汤后,便写了一个方子让小绺去抓药,小绺出门之前问道:“要不要找人来伺候着?” “不必了,我想静静地看会儿书,你赶紧去吧。”林大夫留下的毒经虽然烂熟于心,但是,重读一遍,总有新的领会。 “是!”小绺拿着方子便跑了出去。 没多久之后,小绺煎好药便给彩菱送过去,屋中的油灯熄灭了,她想着彩菱应该睡着了,但是,公主开了的药总得叫她喝下去。 她摸着进门,拿出火绒点燃桌面上的油灯,却见坐在床上,眼神痴呆地看着她。 小绺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彩菱摇头,神情古怪地看着小绺手中的药碗,“你不是守夜吗?怎么回来了?” 小绺捧着药走过去,笑着道:“公主知道你不舒服,所以让我给你熬了药送过来。” 彩菱神色一变,变得惨白,她嘴唇微颤,“公主……让你送来的?” “可不是?”小绺把药递给她,药汤冒着热气,因刚才走动,药汁荡着漩涡儿,有几根药渣子浮在面上。 彩菱没接,眼神绝望地盯着那碗药。 小绺道:“彩菱,公主对你可是真的好,你要好好效忠她才是。” 彩菱嘴角扯出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小绺手中的药丸,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几乎把药汤都洒了。 小绺蹙眉,“看样子你真的病得挺严重的,快喝下去吧,公主说了,喝下去之后,就能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彩菱很想把药碗丢在地上,然后冲去殿中告知公主关于云妃的事情,但是,她不能这样做,她恨自己不能这样做。 所以,她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她不怪公主,因为,没有一个主子会容得下对自己不尽心的奴才。 “我得回去伺候公主了,你记得喝。”小绺可怜地看着她,“喝完就睡吧,睡醒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现在,病得太严重了。” “小绺,”彩菱见她要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哀哀地看着她,迟疑了半响,“谢谢你。” 小绺笑了,“谢我做什么?这药是公主给你的。” 彩菱眸子哀伤,喃喃地道:“我……替我谢谢公主,谢她一直以来,不怪罪之恩。” 小绺见她说话不着边际,以为她病得糊涂了,便道:“你只要好好地服侍公主,公主便会对你好,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喝吧,喝完睡一觉,就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彩菱盯着手中的药,悲凉一笑,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一滴都没剩下。 小绺见她喝完,便顺手把碗拿走,临走前道:“睡吧。” 彩菱只觉得口腔有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徘徊,但是远不如她心底苦,她起身换了一身衣裳,这身衣裳是公主命人做给她的。 穿好之后,趁着腹部还没疼痛,便又拿出胭脂水粉,好好地为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躺在床上,轻声道:“这样就挺好,我是这苏和宫的人,死在苏和宫里,终于,我可以一直效忠公主,再无矛盾了。” 腹痛没有袭来,但是困意却不断地涌上,如浪潮般一层层袭来,她想,公主对她是真真的好,下的毒也并不猛烈,毫无痛苦地死去,还有什么可求的? 只是,她还是很害怕,纵然在暴室的时候,已经面临过一次死亡,可,真正来到的那一刻,她还是很害怕,她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她还那么年轻啊,她还没嫁人…… 终于,她的眼皮再睁不开了,沉沉地进入梦乡。 小绺回到殿中,清河问道:“她喝药了?” “喝完了,病得还挺严重的,手一直在抖。” “她说什么没有?”清河问道。 小绺想了一下,笑道:“说谢谢奴婢,也谢谢公主。” “除了这个,便什么都没说?” “没说什么了。”小绺看看沙漏,“公主,该就寝了。” 清河嗯了一声,放下书,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你在外殿睡吧,有事我会叫你,明天醒来之后,你去看看彩菱的病情好了没有,如果好了,让她来伺候我,并且,明天随我出宫去元大将军府,你就不用去了,好好地睡一觉。” “是,知道了。”小绺应道,她心思单纯,并不知道清河与彩菱今晚的暗涌。 清河躺在床上,血狼也趴在床边睡觉,小绺已经出去了,屋中燃着如豆灯火,殿中昏暗。 清河抱起血狼,放在床边上,逗弄着它的爪子,今晚,如果彩菱说了云妃的事情出来,她以后将不再重用此人,只闲置在宫中,但是很好,她及格了。 彩菱一觉睡到辰时才醒来,刚醒来的时候,她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茫然,摸摸自己的脸,她猛地跳起来,她没死?公主昨晚让小绺端过来的药,不是毒药? 正疑惑之际,小绺推门进来,见她起来了,便道:“你起来刚好,好些没有?” 彩菱傻傻地道:“好了,没事了。” “公主的药果真有奇效,”小绺打了个哈欠,“公主说让你去伺候,今日还要出宫去,你都换好衣裳了?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公主让我去伺候?”彩菱不敢置信地问,声音微微颤抖。 “入殿伺候的只有你我,我昨晚守夜,自然是你去了,”小绺看着她,“你是不是还没好?要不,我再熬一天,横竖我昨晚也睡了两个时辰。” “不是,不是的,我没事了,”彩菱连忙说,“我马上就去,噢,我还没梳洗,我很快的。” 说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小绺笑了,“还总是说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样,不过,看来也得让公主再提拔一两个人入殿才行啊。” 彩菱迅速打水梳洗,整理完毕便马上走了。 第164章 怎么动情的 去到寝殿,清河已经起来了,彩菱急忙前去伺候她更衣。 清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昨晚喝了药之后,没事了吧?” 彩菱道:“谢公主赐药,奴婢已经好了。” 清河点头,“天气渐冷,注意适时添加衣裳,我宫中通共就你们两个人伺候,病倒一个,便不够人手了。” “是,奴婢会注意的,奴婢一定会保重身子,好好伺候公主的。”彩菱的声音有些激动,眼底****。 “嗯,去打水吧,然后去衣橱里找那件白色羽裙,今日我要与长春公主去元大将军府。” “好!”彩菱连忙转身出去,掩饰即将跌出的眼泪。 活着的感觉,真好。 清河今天穿着有些隆重,白色的掐腰羽裙,绣着繁复的桃红月季,长长的裙裾拖曳身后,再搭配一件同色薄烟纱外裳,显得轻盈飘逸,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顺滑的青丝在彩菱的巧手下梳成单螺髻,簪着一根嵌绿松石花形银簪,带着金珠串灯笼耳环,高贵中显大气,精致中又透着几分纯洁,像极了画中袅袅而来的仙子。 彩菱禁不住地赞赏,“公主长得真美。” 清河瞧着镜子中的女子,不得不承认,懿礼公主真的美。只是以前入宫见她,美是美,却没有自信,总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 在现代的时候,作为职场事业女性,她便知道不管一个女子长得多丑,只要她有自信,有活力,就没有人觉得她丑。 美丽,除了容貌,还得讲究气质内涵。 长春公主今日着一袭黄色的朝服,裙幅褶褶迤逦在身后,行动间步态雍容柔美,长公主的尊贵彰显无遗。 锦缎般顺滑的长发挽成凌云髻,头戴金累丝镇宝蝶赶花步摇,薄薄的金翅颤动,圆润的耳朵下垂着嵌红翡缠金边耳环,浓黑眉毛飞扬,英气十足,雍容中透着大气,稳如间又见威严。 两位公主上了车辇,往宫外而去。 在马车上的时候,清河与长春说了一下今天会发生的插曲,然后长春听到楚瑾瑜安排了高凌儿介入元肃与李湘语间,不由得拍手道:“瑾瑜哥哥心计好毒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所谓天道轮回,大抵如此。” 清河淡笑,“是挺毒的,你这位瑾瑜哥哥。” “你到底是怎么跟他勾上的?”长春好奇地问。 清河扫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掌嘴!” 长春哼了一声,“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清河笑笑,神色傲然。 “那高凌儿信得过吗?”长春问道。 清河一怔,信得过吗?这她倒是没有问过楚瑾瑜,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全然相信他了?他安排的事情,连问都没问。 “信得过吧?”她含糊不清地道。 长春看着她,蹙眉道:“信得过吧?不是确定?” “对于高凌儿的来历,我是知道的,以前去高家的时候见过她,只是她是怎么会答应楚瑾瑜进入这个计划的,我不太清楚,也没细细问过楚瑾瑜。”清河气势弱了一重。 长春叮嘱她,“虽然他是我表哥,但是,我还是劝你,不要太过相信人,你还没吸取教训吗?再亲近的人,都会出卖自己,更不要说只为利益而临时结盟的。” 清河听得冷汗淋漓,长春的话,惊醒了她。 或许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所盼望的方向走,所以,她慢慢地就掉以轻心了。 只是,想起林大夫临走之前说的话,她不禁又觉得自己太过多心,不过,多留个心眼,也不是坏事。 元肃昨晚一宿没睡,对他而言,从两位公主之前登门,就是噩梦的开始,如今,这个噩梦终于进入高潮了。 他一大早便坐立不安,去了父母的屋中,却吃了闭门羹,原来今日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呆坐在房中,他毫无办法,以前他哪里烦恼过这样的事情?府里府外,所有都是清河一手打点的。 看到李湘语还在睡,他不禁有些恼怒,心里开始有一个恐怖的认知,那就是李湘语远远比不上清河。 但是他努力遏制这种想法,他怕自己一直想下去,会后悔曾对清河下毒手,因为,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而他也真的爱李湘语,纵然知道她曾是那么歹毒,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情,至少,那时候是这样想的。 他起身坐在床边,看着李湘语的睡颜,那么恬静美好,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底下,呼吸均称,皮肤不算洁白,但是也细腻无瑕疵。 他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她的心肠很毒,但是,只要不是对他毒,他都可以忍受的,谁让他爱她呢? 如果能熬过这一关,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和她的日子,他们会幸福的,他坚信。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尊重自己当天的选择,否则,他没有办法向自己交代。 他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李湘语东西的,那一次,清河回了娘家,他看到李湘语在院子里喝酒,那天晚上,她很难过,喝了酒一直在哭,她说,她只想认回自己的亲人,为何那么难? 当时他对李湘语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见她哭得伤心,加上清河一直疼爱她,便坐下来安慰她几句,也饮了几杯,那天晚上的酒不知道为何那么容易醉人,他只喝了几小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来后,已经是和李湘语躺在一张床上了。 那时候的他,吓得不得了,他没想过要背叛清河,从没想过,他怕被清河发现,他知道清河的性子,她一定会很伤心,也一定会很生气的。 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躲着李湘语。 只是,躲不过的,始终是命运。 有一天,李湘语来找他,流着眼泪跟他说要离开将军府,她没有办法再留在这里,因为,她已经爱上了他,可又不愿意伤害清河,唯一的办法,是她离开。 当时他巴不得她走,因为只有她离开,此事才会永远被湮灭,清河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经的背叛。 所以,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他给了李湘语一百两银子,让她回乡。 李湘语拿着银子,眸中泪水泛滥,她说:“我会走,走之前,我会把腹中孩儿打掉,他不能出生。” 第165章 斤斤计较 就这一句话,让元肃整个人都懵了,而且,一懵就是好久好久。 他留下了李湘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有一天,李湘语来跟他说,她已经喝了药,孩子已经没有了,而她破了身子,不是一个清白的女子,而她心中有他,也没有办法去嫁给另外的男人,所以,她要出家为尼。 这一份“真挚”的感情,彻底打动了元肃,他开始留意李湘语,她温婉,楚楚可怜,一笑一颦,皆让人怜惜动情,她的爱随着时日加深,只要他晚回,她必定备下汤或者茶给他,一天能和他说上一句话,她脸上就生出光辉,她说,宁可一辈子这样,每天都可以看到他。 有一次他受了点轻伤,她哭得像泪人似的,她说如果他有什么事,她也不活了。那一刻,他真的动情了,他从没想过,李湘语会对他用情这么深。 而当天晚上,他试探地问清河,说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跟着他去死。 清河是想一会才回答,她说,不会的。 他很失望,真的很失望,这种失望是从头顶一直冷到脚底,从这一刻开始,他知道清河不爱他。 或许曾经爱过,但是已经不爱了。 她想解释为什么不会陪他去死,但是他已经不愿意听,背对着她,脑子里所想的都是李湘语泪流满面地跟他说要陪他去死。 当对一个人失望透顶的时候,便容易对第二个人动情,他对李湘语的爱意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过纳娶李湘语为妾,但是,当初皇太后赐婚的时候说了,不许他纳妾,他也同意了。 他有一次,开玩笑地跟清河说,是时候纳妾了,清河说,如果他纳妾,就杀了他。 她是笑说,但是,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因为,清河这个人性子霸道,她说了不许,便一定不许。 所以,当李湘语提出要杀了她的时候,他只是有片刻的震惊,但是,心底的渴望让他明白到,其实这个念头,已经在心底盘旋了许久,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敢想而已。 往事在脑子里浮现,凝望着眼前的李湘语,现在的她,有些改变,但是,他知道是因为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让大家都猝不及防,等事情平息下来,她会变回以前的李湘语。 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李湘语睁开惺忪的眸子,娇媚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起这么早?” “是的,今天长春公主要来,我一宿没睡。”元肃想到现实的问题,刚才旖旎的气氛顿时就消散了。 李湘语神色微变,“是的,今天她们要来。” 她坐起来,恨声道:“真是欺人太甚,你说,清河为何要立下这样的遗嘱?是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吗?” 元肃咬牙道:“大概是的,她永远都只爱她自己。” “现在手头上有多少银子?”李湘语问道。 元肃无奈地道:“借的,挪的,连之前留下的一点,加起来都不到三千两。” “那只是够零头,还缺一万两。”李湘语一个头两个大,穿鞋下地,看着妆台上的首饰盒,里面只有几件银器首饰,一两件镶金的,却也难登大台。 堂堂大将军的夫人,竟然寒酸至此,她心里觉得很窝火。 以前的清河,金银珠宝数之不尽,即便送给下人的礼物,都比她现在的要名贵。 同时大将军夫人,为何相差这么大? 想起她曾跟高夫人说要把以前没给她的东西要回来,这包括这么多年的月例钱,高夫人答应了,却只给了一部分,可这一点,如果拿出来,以后她就真的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怎么办?”李湘语沮丧地问元肃。 元肃沉默,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直言说没银子,如果她们执意要今天收,那这府邸,便抵押出去吧。 他已经毫无办法了。 “我想过,”元肃觉得此事该跟李湘语提一下,“这将军府,我们抵押给她,然后另外出去租个小院子住,等一年半载,再想个办法把府邸赎回。” “什么?”李湘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堂堂大将军,你竟然说要出去租房子住?这历来就没有官员把府邸抵押出去的道理,皇上也会怪罪下来的。” “这不会的,公主会向皇上禀明。”元肃迟疑了一下,“只是,皇上虽不会怪罪,只怕以后也不会重用了。” “可不就是?那你的前途可尽毁了啊!”李湘语摇头,冷然道:“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可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元肃无奈地道。 李湘语越想越生气,“分明这些家产都是你们夫妻的,为什么她一个人可以处理了?凭什么都给她一个人?我们去禀报皇上,请皇上圣断。” 元肃摇头,“没用,封邑嫁妆银子,所有都有礼单记载,在礼部里放着呢,这都是清河嫁给我的时候带过来的,而且,这些年,她掏了不少私房钱出来用于府中的开支,如果真的要算,我们还得亏。” 李湘语就不明白了,“你说你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什么竟会这么贫困?” “你又不是不知道俸禄是多少,”元肃道:“我已经算好了的,京中武官,在前几年都备受冷落,是这一两年才重视起来的,有些地方武官过年的时候,连新衣裳都穿不上。” “怎么我见人家不是这样啊?”李湘语想起以前清河带她去各府拜访,人家可是十分奢华的。 元肃淡淡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单靠俸禄,压根就没有办法维持府中这么多人的开销,所以你明白的,很多官员都会……” 他做了一个打开袖袋的姿势,李湘语随即便明白过来,受贿赂。 她不禁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呢?你是大将军,总有门道的吧?” “门道是有的,但是,清河以前一律不准,我虽是大将军,但因为战功不怎么显赫,所以,还不曾得到封邑,之前府中封邑收租或者粮食所得,都是清河身为郡主的封邑,如今已经归还长春公主管理,所以,以后也不会有。” “清河的封邑是几户?”李湘语问道。 “她郡主的封邑是一千户,出嫁的时候,皇上陪嫁,封邑良田七百亩,都是水田,分封在承安一带,以前是收田租,后来,清河收回来自己雇佣长工耕种,每年所得的粮食,她一部分交给国库,捐献一部分给云妃始创的慈安堂还是慈幼堂,剩下的则变卖为银子。” (备注一下:所谓封邑千户,就是这一千户人缴纳的赋税粮食都是你的了。 封邑是古代君主对臣下的一种物质奖励。封就是分封,邑就是城市.简单的说,就是君主允许某一个人在某一范围内自行剥削,国家予以许可。封邑是一种权贵的象征,一般受封邑的是君主的兄弟们或叔伯等近亲属,也有少量的封邑给那些对国家功劳很大的人。被封邑的人可以在封邑范围内自由制定一些不违背国家利益的政策。) 第166章 越来越不满 李湘语听了元肃的话,不禁冷哼一声,“她倒是很懂得做面子功夫,如今京中谁人不念着她清河郡主的好?就连宫中,喜欢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这些年,你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落好,还被她一个劲在外面说你平庸无能,只能依靠她。” 李湘语的话说得元肃心中很是愤怒,多年夫妻,她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绝情,之前心里还有一丝愧疚,但是,现在他完全不需要。 李湘语见他不做声,便道:“我跟你说,这府邸是绝对不能抵押出去的。你堂堂大将军,一旦出去租房子住,你的脸面往哪里搁?再说,这所府邸又不是你的,是皇上赏赐的,怎可抵押出去?” “这个问题跟你说过了,长春公主自然会跟皇上报备,我们只等筹到银子便来赎回。”元肃道。 “不,不可以,”李湘语厉声拒绝。 “那你说,怎么办?”元肃也有些生气了,其实这个是最好的办法,把府邸抵押出去,只是出去暂时住一段时间,等筹到银子再赎回就是。至于皇上那边是不用担心会怪罪的,因为,长春公主必定会跟皇上言明。 只不过,他要忍受一下百官与皇上对他的看法,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到了最后一步,他也不愿意这样做的。 李湘语想了一下,道:“干脆,我们就说没银子,总不能她们说怎么洋就怎么样,而且,你是煊儿的父亲,你有权力为他管住一切家产。” “大梁律例疏义解析遗产三十七条,但凡有遗嘱的,按照遗嘱办,我是不可能拿得回来的。” “那今天她们来,你就去跟她们说,银子没有,命有一条,让她们拿命抵债。”李湘语一副没有商量的口吻道。 元肃瞪大眼睛,“那不是撒赖吗?我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撒赖就撒赖,横竖咱没办法还得了那些银子。” 元肃摇头,“不,我不能这样做的,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会与公主商量,把宅子抵押出去。” 李湘语冷冷一下,“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看来,我还是收拾东西回高家去住吧,堂堂大将军夫人,出去租房子住,我丢不起这个脸。” 元肃看着越发尖锐的她,她之前的柔和温顺,如今是半点都见不到了,只有睡熟的时候,才能看到以前的她。 元肃觉得心力交瘁,眼下这种乱糟糟的生活就是他所要追求的?而她以前所说过的话,大概都已经忘记了。 他抬起头,眸色哀伤地看着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话,只要能与我在一起,即便是每日青菜白饭,住破烂茅屋,你都不在乎的。” 他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了出去。 清河死了到如今,不过几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很多岁,连背都挺不直了。 李湘语怔怔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中一头乱发的自己,心中顿生燥火,拿起梳子梳了几下头发,便直起嗓喊:“来人啊,都死哪里去了?” 婵娟急忙从门外进来,惶恐地道:“夫人,奴婢在。” “死去哪里了?还不赶紧打水去!”李湘语冲婵娟大发脾气。 “是!”婵娟急急忙忙地转身要出去。 李湘语又吼了一声,“让阿竹进来伺候我更衣梳妆。” “是,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婵娟一大早被她这样一顿骂,心里委屈得很,但是又不敢反抗,出门见阿竹走过来,便连忙道:“快进去伺候夫人更衣梳头,我去打水。” 阿竹淡淡地道:“她发脾气了?” “可不是?发好大的火。”婵娟哎了一声,急急就走了。 阿竹走进去,“夫人!” “一大早死哪里去了?”李湘语一肚子的火气,也没地方发泄,冲阿竹便怒道。 “夫人,刚才是将军过来了,说让我们退下,奴婢便去了厨房交代做早饭。”阿竹回答说。 李湘语脸色有些不好看,“做了什么早饭?” “回夫人的话,如今天气干燥,便让人炖了点银耳羹,有炊饼,有肉糜粥,夫人想吃哪一样?” “银耳羹?”李湘语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弄燕窝羹?” 阿竹回答说:“夫人,库房里没有燕窝了。” “那你不会去买吗?这点小事还得我吩咐你去做?”李湘语柳眉倒竖地怒道。 阿竹迟疑了一下,“奴婢问过账房,账房先生说银子都被将军支取完了,只留下这个月的开销,动不得。” 李湘语听了这话,越发的憋屈,“这日子没法过了。” 阿竹上前,“奴婢帮夫人梳头吧。” “把那件红色缎裙拿出来吧,今日穿它。” 阿竹瞧着她的首饰箱,轻声道:“夫人,今日还是穿着朴素些好。” 李湘语眉毛一拧,“你什么意思?” 阿竹指着首饰箱道:“那身衣裳太过华丽,而没有合适的头面搭配。” 李湘语听了此言,气得一把扫落妆台的东西,怒道:“连你也要取笑我是不是?取笑我堂堂将军夫人,只能穿寒酸的衣裳,带寒酸廉价的首饰?” 阿竹委屈地道:“夫人,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让你取来你就去取来,废话什么?” 阿竹只得去衣柜里取出那件衣裳,帮她更衣,穿戴整齐之后,从地上捡起首饰箱,反复搭配了一下,都不合适,没办法,只得将就地带了一支比较老款的压髻簪,只是,华丽的绸缎绣石榴花百褶裙看上去大气富贵,繁复的刺绣更是显得这身衣裳价值不菲,可搭配的头面首饰却是这般的寒酸简朴,怎么看怎么怪异。 阿竹没有做声,只是为她鬓角贴了金钿,算是增添了点贵气,可到底还是不伦不类,就像丫鬟偷偷穿了主母的衣裳那样的别扭。 李湘语随便对付着用了点早饭,便听得人来报说两位公主已经来了,将军请她出去接待公主。 李湘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来气,“不去了,就说我身体不适。” 阿竹劝道:“夫人,您如今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公主驾临,您不去的话不合适。” “她们是来追债的,我又没银子,去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看她们的脸色?不去,不去!”李湘语厌烦地道。 第167章 抵押府邸 下人告知了元肃,说李湘语不出来,他气得发怔,但是公主已经临门,只等他出去迎接。 他摇头,心头堵着一口气,说不出的悲凉,说不出的窝火。 他率领宫中的人出去迎接,公主的车辇停在门口,与此同时,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他认得,是宁国候府的。 他上前跪下,请公主下马车,然后迎接进去。 而宁国候府的王氏与胡氏也下了马车,跟着进去。 元肃偷偷地问胡氏来做什么?胡氏叹气道:“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娘家缺银子用,清河之前借了我五千两,如今她的银子都给了长春公主,我过来看看,能不能追回那点银子。” 元肃听了不禁一怔,真是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赶一堆了。 清河倒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自己的两位嫂子,以前王氏和胡氏都极为疼爱她,王氏的性情是她所喜的,而胡氏为人大方,但凡有点什么宝贝的东西,都少不了她一份。 她们今天来做什么? 入座之后,元肃命人奉茶,看着满屋子的女人,元肃心底的恐慌无奈油然而生,举目竟无一人可支持他,连他所爱的女子,也躲在房中,不愿意与他一同面对这种局面。 看来,所谓的爱,到底是凉薄的。 他心中生出一种悲愤来,那个说可以为他死的女子,做的甚至还不如清河多。 长春公主饮了一口茶之后,看着元肃,神定气闲地问道:“大将军,今日已经是最后的限期了,不知道大将军可准备好了银子?” 元肃面容苍白,他摇头,“公主,臣只筹得三千两。” 长春公主一怔,“这怎么可能?本宫见你之前摆放的古董也起码值一两万,如今也不见了,不是变卖了吗?这古董可不会掉价的。” 元肃无奈地道:“那些古董,多半是假货,卖不了几个银子。” “假货?”长春公主缓缓地笑了,“这怎么可能呢?买古董总得有眼光才会去买的吧?堂堂将军,怎会被骗了?” “贱内眼光不好,被骗了。”元肃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长春公主可惜地道:“可见古董这个玩意吧,不是每个人都懂得玩,不懂的还是先学一学,以前本宫也不懂,后来是清河教了本宫好久,才算是入门,可也不精,不太敢出手。” 她扬眉,“话说,湘语也跟在清河身边这么长日子了,怎么丁点都学不来?”她看了一下,“咦?今日怎不见她呢?” 元肃脸色僵硬地道:“回公主的话,她今天有些不舒服,便不出来招待两位公主了。” “哦,”长春公主道:“现在天气慢慢地冷了,让她多注意身体。” “谢公主关心。”元肃道。 长春点点头,“嗯,咱话归正传,这银子,将军是打算怎么解决呢?” 元肃叹息一声,直视着长春,“公主,臣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公主愿意,便以这将军府做抵押吧。” “这……你抵押了给本宫,那你住哪里?老将军老夫人又住哪里?这不合适吧?”长春道。 元肃道:“臣已经想过了,会先出去找个房子住下,等筹够了银子再赎回。” “这事儿你与夫人商量过没有?”长春和善地问道。 “公主无须担心,我们商量好了。”元肃道。 长春嗯了一声,看向清河,“懿儿,你觉得呢?” 清河微微一笑,“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那,老将军与老夫人都知道吗?他们是否同意?”长春又问道。 元肃怔了怔,此事还没征得父母的同意,但是,也是没办法了,谁叫他们分明有银子也不愿意相助? “回公主,父母已经知道。”元肃昧着良心道。 一旁的王氏一直听着,不禁叹息,“清河在的时候,这将军府无比的风光,如今她才走了几个月,却家不成家,真是让人唏嘘啊。” 胡氏不解地问长春,“公主,这都是清河生前的意思吗?” 长春公主解释道:“是的,这是清河的意思,她立下遗嘱,如果一年之内元肃另娶,则她的家财全部收回,留给煊儿。如果元肃是在她死后一年后再续,则她所有,赠与元肃,本宫也是没办法,清河是本宫的好友,本宫不能违背她的意愿,所以,纵然这个事情做起来有些让人讨厌,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胡氏听了此言,不禁看着元肃道:“元肃,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就娶李湘语啊?你等一年不好吗?等一年就没今天这事了。” 王氏的嘴巴一向不饶人,听了胡氏的话,她冷冷一笑,“郎情妾意,怎能等到一年后?我当时就提醒过清河,让她注意一下元肃,可她百般护着,看吧,这个说爱她至深的男人,是怎么对她的?死了有几天就娶新妇了?” 元肃本来就憋屈,听了胡氏这句话,更是怄得几乎一口血喷出来,如果他早知道有这一茬,怎么也会等到一年后再娶湘语的。 只是,当初李湘语着实也是逼得急,她是亟不可待地要成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了。 清河看着元肃的脸色,看着他从懊恼到生气到悲愤到无奈,心中冷道:元肃,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胡氏看到元肃一声不吭,不禁失望透顶,看来,是真的没有猜度错了他,他真的是这般无情无义的人,枉费以前清河对他这样的好,掏心挖肺,只差没把命给了他。 不过,如果胡氏知道清河就是被他害死的,就不会这样说了。 长春公主也不废话了,“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宫便与你立下借据,这笔银子,本宫先出,你把府邸抵押给本宫,到时候,本宫会请户部尚书来做个见证,毕竟,府邸是父皇赐予你的,并非你所有,借据便立一年,一年后,你想法子赎回。” “谢公主!”元肃见长春答应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本宫,本宫也只是看在煊儿的份上。”长春道。 门口响起一道声音,“公主如果真的有心帮助,这笔银子借给我们就不该要抵押府邸!” 李湘语到底还是来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元肃把将军府抵押出去,而他们出去租房子住,她刚认回高家,在高家摆了高姿态,如果此刻让高家人知道她连府邸都没了,还得出去租房子住,高家的人只怕更会轻看她。 第168章 一一计算 众人抬头,看着身穿一袭红色缎裙的李湘语走进来。 李湘语脸带不悦,眸色微愠,一副不甘心的神情,她走到长春面前,行礼,“得罪了,公主,只是,妾身所说的也没错,如果公主真的有心帮忙,我们到时候给利钱就是,何必要这宅子?一旦抵押了将军府,元肃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长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她没有想到李湘语会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愣了一下之后,她淡淡地道:“噢,原来夫人是不同意抵押宅子的?那这事儿便作罢,将军还是给银子吧。” 元肃眉目间笼上一层怒气,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公主愿意帮忙已经很好,怎还能有这样无耻的要求?” “无耻?”李湘语冷笑一声,她来之前便打算豁出去了,“到底是谁无耻?你的万贯家财,她活着的时候花掉了,如今人死了,却还得回来掠夺,这算什么事?” 清河冷冷地道:“夫人,把你的话仔仔细细地说明白,清河生前,是如何的花尽了元大将军的万贯家财。” 李湘语抬头,直视清河,她一字一顿地道:“妾身跟在清河郡主身边多年,她往日开销极大,又爱显摆送礼,维护面子,一个月开支一千两银子是常有的事情,有些事情外人不知道,但是妾身却明白,府中所有的银子都归郡主管,其中她花掉的,就有元肃的银子,要归还她那的那些,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得把她这么多年在将军府花掉的银子都算出来,扣除这一部分,相信,我们还能拿回点。” 清河不怒反笑,“是啊,夫人往日跟在郡主身边,应该很清楚郡主的行事方式和日常花销。” 她扬声喊道:“来人,把府中的账房先生喊过来,让他清理这些年所支取的银子,再算一下郡主封邑所得的银子对比,一切就明白了。” 李湘语压根不怕,因为,她始终不相信元肃为官多年,就一点银子都没有,清河花费这么大,都是她自己的银子?不可能,她不相信。 长春看了清河一眼,“算一算?” “应该算清楚一些的。”清河微笑,“虽然根据律例,男主外女主内,夫君赚钱,娘子操持家事,在夫妻同存期间,家中开销一切由夫君负责,娘子的陪嫁,属于娘子私房钱。但是,既然夫人心中不服,那算算也并无不可。” 家中进账开销,每一笔都有进出帐,账本写得清清楚楚,真要算下来,那么,就远远不止这一万两的银子了。 元肃觉得没有必要算了,他说:“府中往日的花销,都该是我开支的,就算拿账本算了,她开销大,也是我理所当然给的。” 李湘语陡然变脸,“那如果她倒贴娘家呢?” “这……”元肃一怔,这逢年过节给娘家送礼物,也并无不可的,但是,如果倒贴多了,则不合情理。 李湘语收敛了一下神情,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遂和缓了一下道:“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堂堂大将军,出去租房子成何体统?莫说百官耻笑你,就是连皇上都会谴责你。” 王氏听了此言,冷冷一笑,“倒贴娘家?真是可笑,夫人啊,如果你这些年是真心跟在清河身边,便会知道清河从不倒贴娘家,倒是娘家一直贴她,否则,你以为元肃在京中就那么讨人喜欢?逢年过节,都有那么多贵人登门拜访?” 李湘语道:“宁夫人,是不是倒贴,请账房先生算过就知道。” 她跟在清河身边多年,虽然不知道银子的来龙去脉,但是,她是真真地见到清河花了很多银子,用花钱如流水来形容绝不为过。 既然懿礼公主说可以算出来,那是最好不过。 当下,李湘语便令婵娟去找账房先生过来,并且,把这些年的账本都拿过来一一核算。 一会,账房先生便来了,手中抱着一叠账本。 “核算这么多年的收支,只怕今天是完成不了。”长春道。 清河则道:“不需要很久,账房先生应该每个月都有做月账,每个季度都有季账,每年都该有总账,只核算大数就行。” 账房先生听到清河此言,微微错愕,抬头看着清河,心中暗自奇怪,这公主怎么会知道的?一般账房算账,只是每年做一个总结,而他做账则是得清河郡主教导,才每月每个季度每年核算,所以账面十分清晰,收支也有图表可示。 长春问账房先生,“你多久可算出来?” 账房先生恭谨地回答:“回公主的话,给奴才一个时辰,奴才便可整理完整的支出收入账。” “好,便给你一个时辰!”长春道。 账房先生坐下来,取出算盘打开账本,开始埋头算计。 不到一个时辰,账房先生就站起来,拱手道:“回公主,账已经算出来了。” “念一下!”清河淡淡地道。 “是!”账房先生拿起账本,刚才核算的总数都写了上去,并且列表作实,“清河郡主嫁到将军府八年,八年间,府中开销是十三万七千五百九十八两,这些,都是郡主从奴才这里支取的,用以府中开支以及郡主私人用度。” 李湘语听得此言,哈哈大笑,“看吧,八年,便花去了十三万七千五百九十八两,能说这些银子,都全部是她自己的吗?” “这总数中,多少银子是用于府中开销?多少是郡主的私人用度?”清河问道。 账房先生回答说:“回公主的话,用于府中开销,是九万一千三百两,除去日常开销之外,还有些是用于修缮府邸,每年给老将军夫人寿宴大排筵席,人情往来,笼络关系,将军各项应酬银子礼物等等,而剩下的则是郡主的私人用度,郡主一向有做账的习惯,让奴才备注了下来每一笔的开销,这几万两,主要是捐出去的,其中,西南旱灾,捐献白银五千,苏北地震,捐献银子五千,捐给慈幼局,每年一千两,救如今的夫人李湘语后,郡主为息事宁人,回头给了青楼老鸨一千……” “你胡说,”李湘语脸色涨红,“当时她救了我便走,哪里有为我支出这一千两?” 第169章 传旨对质 账房先生道:“这一笔笔的账,都是有记录的,夫人若不信,回去问问那青楼老鸨就是。” 李湘语恼怒得很,“好,你不必一一明细地说,但是,府中的支出有这么多吗?怎么可能?”府中开销这么大,那不是意味着元肃这些年压根就没剩下什么吗?没剩下不说,可能还远远不够。 账房先生道:“夫人,不说别的,就说一年一度三个寿宴,不包括郡主自己的,只是老夫人老将军与将军的,便得花多少银子?您以前也一直跟在郡主身边,对各项的开销该有基本的了解啊?而且,府中下人的月俸,比别府的要高出一些,长年累月下来,这一笔的款项,也不少了。” 李湘语哑口无言,她开始意识到,算这个总账,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清河淡淡地道:“继续说下去。” 账房先生应道:“是,公主,支出的银子,是十三万七千五百九十八两,进账则分开算,分别是将军的进账与郡主的进账。将军的进账每月贴职钱五十贯,米麦二十石,添支米三石,面五石,万字茶二斤,春、冬绫五匹,绢一十七匹,衣禄钱十贯。到年底发放岁俸是一百三十五两白银,全部换算成银子,则一年下来,将近三千两白银,八年,便是两万多两银子。其中有胜仗后皇上的恩赐,加起来约莫两万两银子,所以,这些年,将军的银子着实不少,也有四万五千一十八两。而开销出去的十三万七千五百九十八两,扣除将军的这些,便都是郡主自己的私房钱,每年,郡主可得宁国候府与宁郡王府补贴一万两银子,宫中皇太后时常有恩赐下来,皆归入公中,一一有数可查。” 说完,账房先生微微笑,“将军这些年从账房支取的银子,每年大约四千两,这些郡主并不入账,只是让奴才另外算开,不算入府中总开销,因为每一年郡主查账,一旦发现银子不足,便从她私房中补贴上来,将军私人开销的部分,便是郡主自己补贴的银子,一年四千两,八年,便是三万二千两,这三万二千两的白银,奴才没有入支出帐,只是郡主私人掏银子冲掉的。” 元肃与李湘语的脸越听越苍白,这账越算自己越亏,这到最后,要真认真算,那岂不是要还给她许多银子? 元肃脑子一片空白,这么多年,她给府中补贴了这么多的银子?她从没说过,每一次他去支取银子,一个月大约三四百两,用于在外面与朋友吃吃喝喝,虽然母亲总是让他远离那些酒肉朋友,但是她说千金难买他高兴,他欢喜的话银子该花还是得花。 而他,从来没有具体的概念自己的俸禄算下来有多少,他以为,自己的银子总是花不完的。 他原来一直都被她宠坏了,而他不知道。 清河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元肃,账房先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她的心脏一样,钝痛不已。 她掏心挖肺,不计付出,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李湘语彻底不敢吱声了,这账算下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王氏摇摇头,悲凉地道:“清河啊清河,如果你今时今日还活着,我这个做嫂子的也要活活地把你打死啊,你是多糊涂啊?你是多愚蠢啊?你为了元肃这样的男人,差点没把家底给掏空了?你这般宠着他,爱着他,事事为他,换来的是什么结果?就是你死后几天他就另娶了新妇。” 元肃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擂了一下,说不出的恐惧,说不出的慌张,说不出的疼痛,然后,心脏慢慢地收缩,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地捏,捏得他连呼吸都透不过来。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在场的人,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说话,都在为清河郡主而难过。 倒是长春,淡淡地问了一句,“元肃,你大概从没爱过清河吧?” 元肃猛地抬头,然后下意识地摇头,“不,我爱过……” 他说爱过,而不是说爱,这证明他的爱已经过期了。 长春淡漠一笑,“爱过,是的,爱过,只是后来不爱了。”她站起来,“既然不爱了,那把所有的东西都算清楚,对大家都好。” 元肃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维持深情的一面欺骗世人,他猛地抬头,看着长春公主,“无可否认,清河为我付出了很多,只是,她到底爱不爱我,只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哦?似乎有怨言,你说说,清河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是从哪里分析出清河不爱你的。”长春不怒反笑道。 元肃心一冷,豁出去道:“她所做的这一切,看似是为了我,但是其实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她抬高自己,贬低我,在所有人面前,把我说得一文不值,说我靠她清河才能有今天,京中人人都瞧不起我,这就是她爱我的方式?还有,我有一次受伤,我问她,一旦有一天我死了,问她是否愿意陪我去死,但是她想了许久,只回了一句,不会。我分明是戏言,哪怕她哄我一下,总比嘎嘣地扔出不会两个字要好。” 王氏陡然大怒,“清河一向爱惜你的名声,你的面子,所花这么多银子,维护的也是你的面子,如果你说她在外面说你一句坏话,打死我也不信,你倒是说说,她跟谁说你的坏话了?你说出来,我去跟她对质。” 元肃心道,今天横竖都还不起这么多银子了,要闹就往大里闹,免得所有人总猜度我对不起你清河。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着李湘语,“好,你告诉她们,清河都跟谁说了我的坏话,说我不是个男人,说我窝囊无用,说我不懂得领兵打仗,说我靠她清河娘家才有今天,你说,告诉她们,不怕对质。” 李湘语脸色惨白,她心里明白,清河哪里有说过半句他的坏话?在外说的都是她的好话。 元肃见她木然不懂得反应,只以为她吓坏了,便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安夫人,萧夫人,陈夫人,甚至宫中的如妃,顺嫔等等!” “来人,”清河厉色喝了一声,“把安夫人,萧夫人,陈夫人请到将军府,再把如妃,顺嫔也一同请出来,就说这是镇国公主的懿旨,任何人,不得违抗。” 李湘语听得此言,双腿顿时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第170章 如妃娘娘到 宫人得令,即刻出门办差。 清河脸上笼着一层寒气,愈发显得威严冷峻,“记得有一次,清河郡主入宫,与本宫和皇姐说话,曾讨论夫妻之间的事情,她说,她的夫婿有一天问她,如果他死了,她是否愿意相殉。她说,如果挚爱的人死了,她也不愿意独活,但是,她的夫君有高堂要供养,下有儿子要抚养,而她清河也有父母,她死了,这些人怎么办?所以,她思量再三,忍痛地跟她夫君说,她不会,因为,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是活着,孤单悲伤地活着,才是最难的,她有她责任,从她成亲那一天起,元肃的家人,就是她的家人,元肃的父母,就是她的父母。元大将军,如果你是因为清河郡主的这个回答,而对她寒了心,只能说,她从一开始,就瞎了眼,爱错了人。” 她一番话,严厉而阴沉,说得元肃心中忍不住地颤抖。 清河走下来,继续道:“清河嫁给你,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一件不利你们将军府的事情,只要你能说出一件来,这些银子,本宫答应私人为你垫付,以后不再追究。” 元肃抬头,看着逼近的懿礼公主,他脑子乱作一团,他回头求救般看着李湘语,希望李湘语能为他说句话,但是,李湘语惨白着脸站在他身后,一个字都没说。 元肃只得低声道:“公主不必激动,等几位夫人和如妃娘娘来到,再分辨也不迟。” 元肃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他必须得坚持清河对他不好,是清河先不爱他的,否则,他没有办法跟自己交代。 所以,他再一次回头看着李湘语,希望能从李湘语眼中得到一些支持,只可惜,李湘语木然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惨然。 他的心没来由地一慌,又转过来看着清河,那冷冽清冷的眸子透出的光芒让他几乎站不稳,耳边嗡嗡地耳鸣,他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很多画面,清河的一颦一笑,清河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和眼前的懿礼公主重合了起来。 清河临死前的一幕,又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看到清河悲愤的眸光,听到清河凄厉的喊声…… “不……”元肃退后一步,身子颤抖。 清河冷笑,“是的,该等所有的人来,讨一个说法。” 她一步步地走回椅子上坐着,胸腔像是有一种情绪要破腔而出,她觉得全身都滚烫不已,血液在翻滚,在燃烧,这不是她复仇的最后时刻,但是,她依然为此感到撼动。 长春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眼神。 清河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端起凉透的茶,慢慢地饮着,然后,对元肃与李湘语道:“两位都不要站着了,请坐吧。” 李湘语几乎是颤抖地走向椅子,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地坐下。 坐下来之后,她也慢慢地镇定了,不管一会的人说什么,她都可以一口肯定,清河是有说过的,只是她们替清河隐瞒而已。 元肃会相信她,元肃一直都相信她,没有理由不信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稍安,对元肃道:“三郎,坐下来吧,一会自有分晓。” 元肃等这一句话,等了太久了,他猛地抬头,仿佛身体所有的力量都回来了,他大步过去,坐在李湘语身边,“是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仿佛,仿佛只要有人能证明清河真的在外面这样说他,就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很完美的借口,一个杀了她的借口。 时间流逝,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元肃和李湘语该是去准备午膳的,但是,他们都没有吩咐,没有人觉得饿,大家都在等着。 王氏一直狠狠地盯着元肃,她满腔的怒火没办法平息,但是两位公主在场,她也不好发难,只是,她也不会走,因为,她要等两位公主走了之后,狠狠地甩元肃和李湘语几个耳光,否则,这口气,憋在心头,迟早把她给憋坏了。 这个闲暇,清河问王氏,“夫人,侯爷的身子还好吧?” 王氏恭谨地回答:“谢公主惦念,老爷子身子骨还行。” “他的风湿,还有发作吗?”清河问道。 王氏一怔,“公主怎知道老爷子有风湿?” 清河自知失言,便道:“前阵子宁郡王夫妇入宫,本宫听他们说的。” “原来如此,”王氏道:“这是老毛病,好是好不了的,以前清河在的时候吧,她跟人学了针灸,为老爷子施针,那会儿是好了些的,如今清河不在了,他也不许别的大夫为他施针,就这么煎熬着,可真愁煞人。” 清河心中黯然,所有人都知道,清河郡主是老侯爷夫妇的掌上明珠,宝贝得不得了,自己的死,相信对两位老人家打击都很大。 元肃啊元肃,你说我怎么能不向你报仇? 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对王氏道:“高凌风懂得针灸之术,听说,以前清河也是跟他学的,夫人不妨去找高凌风,让他去帮老爷子针灸,如果老爷子不愿意,便跟他说清河报梦给你,让你去找的高凌风。” “谢公主举荐,妾身明日就去找高大人。”王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清河,心中暗自疑惑,这懿礼公主果真是和以前有偌大的分别,听说以前她缩在宫中,从不爱与人说话,一点公主的架势都没有,可如今瞧着,气势不差于长春公主。 清河与王氏说话的期间,元肃夫妇都没有做声,两人都各怀心事,在等着即将到来的人。 终于,下人进来禀报。 “将军,如妃娘娘与顺嫔小主来了,还有,安夫人,萧夫人,陈夫人也来了。” 元肃站起来,如妃娘娘驾到,他是要出去迎接的。 只是不消他走到门口,便见如妃浩浩荡荡地领着一群人进来,除了开路的禁军外,还有顺嫔,安夫人,萧夫人,陈夫人,身后还有些宫人侍女。 而带领禁军的,恰巧就是刚才清河与王氏说的高凌风。 高凌风没有走进来,与四名禁军站在门口,如妃领着顺嫔与几位夫人进来。 清河起身,向如妃行礼。 而长春公主因被封为镇国公主,正一品,以公主之尊代替皇后协理六宫,位分尊贵,所以,如妃得向她行礼。 一通虚文之后,各自入座,元肃命人上茶,终于,才想起来要准备一些点心,着管家去办。 清河看着如妃与诸位夫人,道:“今日请如妃娘娘和顺嫔小主出宫,还有请诸位夫人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当众与诸位对质的。” 如妃这些年鲜少过问宫里宫外的事情,但是,因事关清河,她怎么也要出来。 第171章 死活不承认 所以,听了清河的话,如妃朗声道:“公主,请说吧。” 诸位夫人,往日都与清河来往频密,虽说不上是知己,但是,也是极好的朋友。 她们对于元肃在清河死后不久便娶了李湘语感到十分的气愤,但是,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不好干预过问,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也把愤怒压在心底。 清河看向元肃,“大将军,问吧。” 元肃躬身,“如妃娘娘,特意让您来一次,实在是打扰了,请谅解。” “大将军客气,有什么话尽管问。”如妃道。 元肃点头,又环视了诸位夫人,“这句话,也是同问诸位夫人的,我想知道,清河往日在诸位面前,说如何评价我的?” 如妃笑了笑,“就为了这事儿?本宫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清河对你自然是推崇备至,说你对她极好,文韬武略,才能出众,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说起南楚的战神,大家都崇拜不已,唯独清河却说那南楚的战神,比得上上她家元肃吗?在她心中,最好的男子,是她的夫君。” 安夫人笑道:“娘娘,这话她也跟你说过?也跟我们说过的,我们当时还笑她,说她脸皮厚。她还真厚着脸皮说,没错,她家的才是绝世英雄,还说,最爱看他持枪策马杀敌的英姿,真是,听多了耳朵长茧子了。” “这还不算呢,”萧夫人叹息,“那****不过显摆了一下我家那位替我选了衣裳,她就显摆元大将军为她画眉的事情,这英雄美人的画面,说得生动不已,羡煞旁人啊!” 陈夫人笑道:“可不是吗?真气人,如今说起来,这清河也是没羞没臊的。” 如妃笑了笑,问一脸震惊的元肃,“你问这个事情做什么?这有什么好问的?清河的那小丫头不是老跟着她吗?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元肃猛地看向李湘语,李湘语站起来,对着如妃福身,“如妃娘娘,您说的话,妾身不曾听过,妾身听得最多的,是郡主不断地说将军的坏话,说将军要依靠她娘家才有今日的地位,说将军文武不通,是平庸之辈。” 如妃面容微微一变,“你说的这些话,本宫没有听过,诸位夫人可曾听过?” 她看向顺嫔,又问:“顺嫔,可曾听过?” 顺嫔莫名其妙地道:“清河怎可能会说这样的话?在她心中,元肃就是她的英雄,娘娘,您还记得吗?早两年百花宴的时候,苏将军无意中诋毁了元大将军一句,清河只差点没跟他拼命,不顾身份地拉着苏将军叨叨了半个时辰。” “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如妃看向元肃,“你不知道吗?这事儿闹得挺大的,你出去打听打听,相信苏将军也记得此事,后来苏将军还给清河赔罪了。” 元肃脸色发白,“微臣……不知道此事。” 如妃大大地不解了,“今天就是问清河对你的评价?这为何要问呢?你自己的夫人自己不知道吗?她是什么性子的人?本宫便不曾听过她说一句别人的坏话,更不要说自己的夫君,你与她夫妻八年,可曾听她说过别人的不是?” 元肃语塞,似乎是不曾听她说过别人的是非。 顺嫔冷冷地道:“元夫人,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听到的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李湘语淡淡一笑,神情倨傲,“娘娘和诸位夫人都不承认吗?都为她说好话?可她就是说过这样的话,就算娘娘和诸位夫人不承认,也抹煞不了事实。” 她不能退缩,因为一旦退缩,她有可能会失去元肃,她输不起,她宁可丢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输了元肃。清河已经死了,她战胜了清河,即便她是尊贵的郡主又如何?但是她深爱的男人,还不是每天晚上躺在她身边,对她说着情深的话? 所以,到了现在,她不能输给一只鬼。 顺嫔的性子十分火爆,听了李湘语的话,顿时大怒,“简直是胡说八道,想不到你性情如此的歹毒,竟这样诬陷清河,如果我身边出了这样的人,不打断她的双脚怎肯罢休?” 如妃性情沉静,倒是不生气,只仍旧淡淡地道:“元夫人,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本宫告诫你一句,做人要对得住天地良心啊,清河生前如何对你?你心里明白,如果你认为空口诬陷她几句,就能把她逆转成为一个泼妇或者歹毒的妇人,那你未免太天真了,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吗?” 李湘语冷着脸道:“你们自然为她说话,好,便当我诬陷她吧,但是,正如如妃娘娘所言,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李湘语不怕天打雷劈,今日在此立誓,若我有半句假话,保佑我生不出孩子,不得好死。” 发誓?如果发誓真的会应验,那么,世间会死很多人,她从不相信誓言。 清河听了这话,缓缓地笑了,“元夫人,记住你这句话。” “我记住,铭记于心,但是,也希望诸位娘娘和夫人们,也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清河往日给了你们不少好处,你们自然为她说话。” 李湘语看着元肃,问道:“你说一句,你信我,还是信她们说的?” 元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其他夫人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是,如妃娘娘的话,他却不可能不信,因为,他知道如妃娘娘的为人,她在宫中性子敦厚,善良,她不会说谎。 但是,李湘语却又发了那样的毒誓,她一直都想要生一个孩子,这对她而言,怀孕生子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她应该不会随意起誓。 一时间,元肃也不知道该信谁。 如妃看到这里,心里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对长春公主拱手:“不知道公主今日来府所为何事?如果是有正事要办,那本宫便不妨碍公主了。” 言下之意,不管他们说什么,该办什么事,就办什么事吧,无需要给任何情面任何人。 这本来就是插曲,今日,她们来的目的是为了那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所以,清河收敛心神,事到如今,元肃信谁有什么要紧呢?她已经决意不放过他们两人,只是,当看了一场和自己相关的闹剧吧。 想到这里,她对如妃道:“如母妃,今天劳您大驾出宫,着实冒昧,只是,此事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分辨什么了,如母妃便请先回宫吧。” 第172章 打耳光算轻的 如妃微微一笑,“清河的事情,本宫自然关心,也算不得劳什么驾,但是既然无需要分辨,本宫便走了,免得听了一些诬陷之言,脏了本宫的耳朵。” 如妃要走,顺嫔自然也是要走的,几位夫人气愤地站起来,萧夫人盯着李湘语,冷冷地道:“元夫人,我真希望上天能听到你的誓言,如果上天听不到,也希望清河能听到,让清河看看,她一直视若亲妹妹的人,是怎么污蔑她的名声。” 然后,萧夫人也看着元肃,“元大将军,清河是什么样的人,作为她的夫君,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但是,你今日质疑她,并且让公主劳师动众地让我们过来对质,那么,只能说,我们终于明白,当日清河口中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要么是你变了,要么是你掩藏得太深,你不配有清河这样的夫人,你只配李湘语这种歹毒女子。” 说完,决然而去。 屋中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说话,只有元肃沉粗的呼吸声。 清河首先说话,“不管清河郡主生前对元大将军如何的无情,那都是你们两人的事情,随着清河郡主的死,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也该湮灭了,我们言归正传,账房先生算出来的账,没有在清河郡主遗嘱列明范围,所以我们不予追究,只是这一万多两银子,必须要今天上缴,以归入之前存银中放在钱庄收利钱,等到煊儿长大归还给他。”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不平静,她对自己很失望,因为,如果她足够坚强,今天就不会有对质一事,事到如今,她还让如妃等人巴巴地赶过来就为了证明自己不曾说过他的坏话? 清河啊清河,你真让人失望啊! 说到钱,元肃哪里还出得了声? 长春淡淡地道:“关于元夫人说,不能拿府邸抵押,确实,本宫觉得这所府邸要真抵押出去也不止这个数,当然,前提是要有人敢为你抵押,本宫敢说,放眼京城,除了本宫,无人敢收你这个所宅子,不过,既然你们没有达成共识,那本宫只好放弃这个做法,如果今天不把银子还上,我便循律法途径向衙门提出控诉,大将军应该知道对律法很了解,借款不归还,按照我大梁律法关于借贷疏义第一百三十八条规定,欠债人若无力偿还,则强行以房产或者其他物业抵债,若没有其他物业,便收监坐牢。” 长春正色道:“也就是俗称的钱债监,按照律例,你就算坐完出来,还得按照能力归还一部分,但是本宫网开一面,你坐牢出来之后,这笔钱,本宫替你填上,一笔勾销。” 元肃嘴唇张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骇然至极,坐牢? 李湘语跌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她的夫君要坐牢?做钱债监?传出去,她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比搬出去住还更不堪啊,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来阻止了。 元肃怨恨地看着李湘语,“闹吧,都是人心不足害的。” 李湘语竟无法辩驳,只得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心底惊慌得很,却又要故作镇定,但是,怎也没办法维持面容的平静。 她看向高凌风,求情的话,几乎冲口而出,但是,想起他对自己的态度,生生地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高凌风在门口,没有亲自护送如妃回宫,只命几名禁军护送她。 他一直盯着清河脸上的表情,她的眼底,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但是,但是就在不久之前,她眼底掀起的惊天巨浪,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但是他不确定啊,像之前那样,都不确定,从开棺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观察,但是,他真的不能确定。 “大将军,你打算怎么办呢?给句准话,好让本宫去办事。”长春提高了声音,颇为严厉。 元肃苍白着脸,缓缓地,死寂般地道:“微臣着实取不出这笔银子来,公主若真要循律法控诉,微臣只得……”他没办法说出那两个字来,因为,这注定会成为他这一生的污点。 他很恐慌,想到因为这一万两银子要背负的钱债监,他就怕,而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人人尊敬的大将军,几个月之后,他就要沦落为监犯。 长春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今日便正式去京兆尹衙门提出……” “慢着……”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一人喘着粗气跑进来,她的脸因奔跑而泛红,汗水从额头渗出,鬓发微微****,她进殿之后,便噗通地跪下,“公主,这银子,民女……民女代替他还。” 她哆嗦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叠银票,双手捧住,“公主,这是一万二千两……” 她看向已经十分震惊的元肃,急道:“姐夫,你那边是不是还有?你快拿出来,凑凑就够了。” 元肃经她这么一提醒,连忙从袖袋里取出银票,数了两千两然后拿过高凌儿手中的银票,一起递给长春,“公主,请点算。” 长春接过来,随手递给彩菱,“数一下!” “是!”彩菱拿着银票慢慢算,然后道:“公主,一万四千两。” 长春笑了,“好,好,这事儿总算解决了,一万四千两,本宫还得给你找零。” 高凌儿听得此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跪着的姿势也变成了跌坐在地上,几乎快哭出来,“幸好,赶得及。” 长春命彩菱找零给元肃,元肃却不要,被李湘语一手夺了过去,元肃一怔,随即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来。 既然钱都已经收了回来,两位公主便启程回宫了。 高凌风在清河走出来的时候,定定地瞧了她几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两人身后,护送他们回宫。 王夫人在两位公主走后,站起来,走到元肃面前,伸手扶起元肃,“姑爷,起来吧。” 元肃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女人,还没说话,一巴掌便甩了过来,那高凌儿迅速反应过来,挡在元肃的身前,生生的挨了这一记耳光,王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凌儿的嘴角登时便留下了殷红的血丝。 “你怎么打人呢你?”元肃扶住高凌儿,从王氏怒道。 “打你算轻的,如果不是看在煊儿的份上,你这胳膊,这大腿,我立马就找人卸了。” 李湘语看着元肃扶住高凌儿,冷冷地对王氏道:“夫人好大的威风啊,只是不知道夫人要如何对我呢?是卸胳膊还是……”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屋中。 第173章 复仇第一步 王氏竟不顾身份,打完耳光之后,一脚踹了过去,正踢中李湘语的小腹,李湘语发出尖叫声,弯腰捂住腹部,便刚好给了王氏揪住她头发的机会,王氏把她拖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她的腹部,左右开弓,打得是噼啪作响,一边打还一边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贱人,竟然敢诬陷我家清河?她死了不能对付你,可我还活着,你真当她娘家无人吗?我跟你说,我就是杀了你的心都有了,阴阳怪气地在如妃面前说什么鬼话?你这般丧尽天良,就不怕报应吗?等着吧,今晚三更,清河就会来找你的,你等着……” 李湘语毫无反抗的能力,只得尖声大喊:“元肃,你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拉开她?” 元肃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拉开王氏,王氏站起来,疯母鸡一般怒道:“你别碰我,你敢碰我我立马去衙门告你非礼。” 元肃的手吓得急忙收回去,求救地看着一边的胡氏。 看的痛快不已的胡氏站起来,走到王氏身边,假惺惺地劝道:“算了,算了,咱走吧,打死她又能怎么样?这是元肃的劫数,就等着她毁掉将军府毁掉元肃吧,咱管不了这么多。” 王氏整了一下发髻,冷冷地睥睨了元肃一眼,“走!” 胡氏与王氏一走,屋中便只剩下高凌儿,李湘语与元肃三人,下人和账房先生都在门外,谁都不敢进来。 高凌儿见李湘语还躺在地上,急忙上前想伸手扶起她,“姐姐,快起来,受伤了没……” 李湘语简直气得快发疯了,竟一记耳光就打在了高凌儿的脸上,“滚开,谁要你假好心?你现在得意了吧?你高兴了吧?” 高凌儿伸手捂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湘语,泪花在眼底打转。 元肃拉住高凌儿,冷冷地看着自己坐起来的李湘语,“你发什么疯?今天如果不是凌儿,我就要被抓去坐牢了。” 李湘语怒道:“我宁可你被抓去坐牢,也不要承这个贱人的情。” 元肃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怔怔地看着李湘语眼底的疯狂与冷毒,这个女人,如今是他的夫人,他曾经有过一个温柔端庄高贵大方的夫人,就这一刻,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所有的事情,前思后想,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 只怪,他当时入迷了,被她吸引住了,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了个十足。 她从来就不是她表面所见的温婉楚楚,她一直都是一条毒蛇,一条满口毒液的毒蛇。 元肃在这一刻,才有了真正的后悔。 元肃扶着高凌儿出去,命下人煮了一个鸡蛋,他亲自为高凌儿疗脸颊和嘴边的淤肿。 “姐夫,我自己来就好。”高凌儿不好意思地道。 “我来吧,你自己瞧不见,不知道哪里肿了。” “知道的,痛的地方肯定肿……”她意识到说错话了,“不过,也好像没什么地方觉得痛的。” 元肃眸色黯然,“王氏下手太狠了。” “你去看看姐姐吧,她一个人在生气,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高凌儿劝道。 “不管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横竖,这个将军府,已经不是以前的将军府,我元肃,从今天开始,也会成为笑柄,或者是被人指着脊梁骨戳骂的负心汉。” 对质一事必定会迅速传开,京中流言也会尘嚣日上,清河以前为他营造的好名声,将会一朝丧尽。 这是他的报应。 他甚至觉得,他的报应,远远不及此。 “对了,”元肃忽然想起来,“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高凌儿笑笑,“问夫人拿的。” “夫人给你的?” 高凌儿神色苦涩,“算是吧。” 元肃认真地看着她,“到底怎么来的?” 高凌儿忽地就声音哽咽了,“姐夫,你以后好好地和姐姐生活,不要再吵架了,我……我要回乡了,只怕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 元肃一怔,“为什么好好地要回乡?高夫人准你回乡了吗?” 高凌儿的侍女忍不住在旁边道:“大将军,小姐不回乡就没地方去了,为了这一万多两银子,小姐都跟夫人闹翻了,侯府是回不去了。” 元肃大惊,不禁对高凌儿更生了几分感激与愧疚,他道:“侯府回不去那就住在将军府,我听闻你乡下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一个弱女子回去能怎么办?太危险了,就留在将军府。” 侍女委屈地道:“将军府哪里留得?湘语小姐在数日前已经赶了小姐走,说以后不许小姐再来将军府。” “什么?”元肃听得此言,陡然大怒,“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凌儿呵斥侍女道:“不许胡说。” 侍女忍不住了,“小姐您为何不说呢?您又没做错什么。大将军,是这样的,上次小姐偷偷地把私房钱给了您,无意中被湘语小姐看见了湘语小姐以为小姐有心勾引将军,所以,便赶了她走,不许她再来将军府,湘语小姐就是太过分了,小姐求夫人要这一万二千两银子,跪得膝盖都伤了,最后还是闹翻了才得到这些银子,可湘语小姐却这样对小姐,这真让人寒心那。” 高凌儿怒道:“好了,闭嘴,让你不说你偏要说是吗?你现在是没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了吧?你若不想跟着我,回去高家就是,我不需要你伺候。” “小姐,奴婢不是这样意思,好,奴婢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都依着小姐,小姐若是要回乡下,奴婢跟着便是。”侍女哽咽地道。 元肃站起来,放下手中的鸡蛋,严肃地道:“你们都不用走,就留在将军府,将军府还轮不到她做主。” “不,”高凌儿哀求地道:“别,姐夫,你好好地和姐姐过吧,这个将军府,实在不能再出什么事了,老将军和老夫人都会受不住的,我回乡下自有安排,我乡下还有宅子,变卖了再找个良人嫁了,便可确保此生无忧。” 元肃对侍女道:“你看着小姐,不许她离开将军府,否则,我唯你是问。” 说完,噔噔噔地就走了。 第174章 不会留情 李湘语回了房间,就穿着那一身华服,却觉得无比的冰冷。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努力了那么久,以为终于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如愿嫁给了元肃,如愿回到了高家,一切都按照她所要的方向去走,顺遂无比,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局面。 阿竹进来,轻声道:“夫人,要吃点什么吗?” 李湘语抬头,看着阿竹,神情恍惚,夫人?没错,她如今是夫人了,但是,这个夫人却当得如此憋屈,如此窝囊,半点都没有清河以前的威风。 她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像清河以前一样,出入一群人拥簇,高贵大方,去哪里都有人无比的欢迎,她也可以出手豪爽,即便是给街边的乞丐随手丢出就是一贯钱,但是她做不到,刚才她伸手去抢长春公主命侍女送上来的找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她没有银子,堂堂的大将军夫人,是个穷光蛋。 阿竹见她不做声,只得摇摇头下去了。 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正是暂时寄居在将军府的李富贵,今天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但是不敢出现,都是一大堆的贵人,他怎敢来? 刚才,三娘跟他说,将军府快要不行了,如果他再不要点银子,只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李富贵大为惊慌,便急急赶来。 “湘语,你这是怎么了?”他见元肃不在便进来了,见李湘语一张脸肿得惊人,不由得问道。 李湘语抬头,“你来做什么?” 李富贵讪笑了一声,“我来就是想问问,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李湘语的脑子现在还懵着,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事情。 “就是说我要在外面置办一所房子的事情,也不用很大,随便买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就行。”李富贵一副愿意委屈的样子道。 李湘语冷笑一声,“现在莫说给你买个房子,就是给你买个坟地的钱都没有了。” 李富贵一怔,脸色微愠,“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这不是诅咒你舅舅吗?” “诅咒又怎么样?你帮过我什么?好意思张嘴问我要房子?”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没帮过你?你的身份不是我证实的吗?不是三娘帮你联系那北安王,你能认祖归宗吗?我现在问你要个房子怎么了?你现在是侯府的女儿,又是将军夫人,怎么那么吝啬小气?我可是你的舅舅。” 李湘语霍然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是的,你是帮了我认祖归宗,可又能怎么样?高家除了给我一个名分之外,我还得到过半点好处吗?我警告你,你再来问我要银子,就立马跟我滚出去。” 李富贵气极,连连哼了几声,“你这是翻脸不认人了是吧?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担着吧。” 说完,摔门走了出去。 李湘语双手捂脸,一肚子的火气怎么也散不去,简直是要疯了。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她看也不看就尖锐地怒道:“我让你滚出去,你听到没有?” 那人没有滚出去,相反,脚步声越走越近,她猛地抬头,一手便拿起桌上的杯子连看都没看就扔过去。 杯子被袖子拂了出去,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碎开几片。 李湘语怔了怔,定睛一看,“是你!” 元肃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仿佛心头有些东西也碎开了,无法修补。 “我来跟你说,凌儿不会搬走,以后,她就是我的妹妹,在这将军府住下去。”元肃声音平静无波地道。 李湘语冷笑一声,“我不同意。”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同意不同意,是你的事情。”元肃说完,转身就走。 李湘语厉声道:“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元肃缓缓地转身,眸色失望地看着她,“还有什么不够清楚的?你说吧。” 李湘语走过来,眼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刮过,“你是不是看上那贱人了?” 元肃只觉得好笑,“随便你怎么认为,不重要了。” “你……”李湘语气结,“好,好,你喜欢她那就娶她过门吧,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元肃转身,连话都没答就走了。 屋中一阵寂静,随即,“噼噼啪啪”一声声巨响,伴随着李湘语愤怒的尖叫声,在门口的阿竹进去一看,只见满地狼藉,桌子椅子,茶杯茶壶全部倒在了地上,李湘语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竹缓缓地退了出去,婵娟想进去,也被她警告,“你进去的话,遭殃的是你。” 婵娟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李湘语的脾气,是无人能承受得起的。 清河在回宫的路上,一声都没吭,长春瞧了她几眼,道:“不高兴吗?” 清河抬起头,“我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争气,这对质一事有什么意义?” “至少,你不需要背负口舌是非之罪,就是死也不是背负着这个罪名去死。”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唯独我自己真心相对那么多年的夫君,却是这般的猜忌我。” “所以证明,他不配!”长春安慰道。 清平抬起乌黑的眸子,“长春,你说我以前的眼睛是有多瞎啊?” “我也没有料到,元肃竟会这样歹毒,难道就因为不爱了,所以就可以狠下杀手?” 清河在前生的时候副修过心理学,她道:“一个人,在投入一份爱情的时候,是会不顾一切,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有保质期,过了保质期,一切都会变质。” “但是杀妻杀子,何等的残毒?” 清河道:“历史上也并非没有过,其中有一人还是皇帝呢,汉成帝为了赵合德,岂止杀妻杀子?就连颠覆朝政都做得出,爱情,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正如我自己,之前也是被爱情蒙蔽了,才会犯下这么多的蠢事。” 长春咦了一声,“我怎么听着,你在为他开脱呢?” 清河笑了,“不是开脱,只是在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你不会因此就对他们两人手下留情吧?”长春怀疑地看着她。 清河唇边的笑容凝结成冰,“绝不可能,他们的爱情多惊天动地,但是在我看来,比不上我和煊儿的性命,我已经为我的愚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也该为他们的爱情付出他们的代价,如果到那一天,他们依旧相爱,那么,我便嘱咐他们来世投胎,还能做恩爱夫妻。” 长春淡笑,“那么,只怕你要失望了,他们之间的嫌隙,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反目成仇,恩爱成空。” 清河寂寥地笑了,“那也是他们的选择。” 第175章 苏贵嫔的愚蠢 将军府,又回到了以前平静的日子了。 老将军和老夫人回府之后,听到了今天的闹剧,也一句话没说,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请了账房先生过去,说以后他们老两口在府中的开销支出,不需要从公中出,他们两人私下掏钱,换言之,不需要元肃供养。 账房先生把此事告知元肃和李湘语的时候,元肃没做声,但是神情哀伤,倒是李湘语却冷冷地道:“假惺惺,如果真懂得心疼儿子,这一万两就该拿出来。” 元肃仍旧是没做声,他开始觉得,自己已经厌恶了李湘语那尖酸刻薄的嘴脸,甚至连听到她的声音都厌恶。 真奇怪,真奇怪啊,不久之前,他还觉得他们可以很幸福,他还觉得自己很爱她,也以为她可以为他付出一切,毕竟,她曾经说过,可以陪他去死的。 但是,说这句话的人,没有为他付出过任何东西,相反那个说不陪他去死的清河,这么多年,掏心挖肺地为他付出。 他后悔吗?不能想,因为一想就如同海潮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有高凌儿一直安慰他,开解他,他在这个家中的日子才没这么难熬,而他甚至觉得,高凌儿是上天安排给他的仙女,如果不是高凌儿,自己现在已经蹲大狱了。 清河在宫中静了数日,每日只抱着血狼坐在栏杆前,看着花飞花落,秋意深了,凛冬将至。 彩菱这几日坚持守夜,白天的时候也坚持在殿中伺候,在清河处守夜,晚上也可以睡觉的,所以她对小绺说,不觉得累,小绺见她如此尽心为清河效力,也渐渐安心,便分身出来教导其他新晋的宫女。 彩菱见清河从将军府回来之后就一直显得百无聊赖,跟她说苏贵嫔的事情,她也多半只是应一声,并没太在意。 但是,彩菱却很心急,因为,如今苏贵嫔已经完全听信了戚贵妃的话,只等着跟皇上说尚贵嫔的事情。 终于,这一日苏贵嫔下令,让侍女伺候更衣,她要去面圣。 清河听了彩菱的回禀,只是微微一笑。 在数个月前,她还是贵人,终日蜷缩在这个苏和宫中,不敢跟任何人来往,她防备着所有的人,像躲在壳里的乌龟。 但是,现在她的胆子已经大了,得到戚贵妃的看顾,她一天天蜕变,成了一个有自信甚至有些骄傲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她知道以后在这个宫中,她再不是一个透明的人,她可以说话,可以争取,纵然她一直都压着心底的欲望,但是,她最大的仇人尚贵嫔就要死了,她也有戚贵妃的宠信,所以,她以为自己可以争取她所想要的。 她本不想理苏贵嫔,但是,想起楚瑾瑜的那句话,她如今住着懿礼公主的身体,她是懿礼公主,不是清河郡主。 清河终于站了起来:“去给母妃请安。” 彩菱松了一口气,“是!” 来到苏和殿,苏贵嫔正准备出去,见清河来到,她眉开眼笑地拉着清河的手,“懿儿,你来了。” “母妃要去哪里?”清河打量着她,她今日着了一袭烟翠色对襟收腰托底罗裙,挽着凌云髻,脂粉淡扫,面容精致可人,眼角的松弛上了粉后便隐藏了起来,添了几分紧致光洁,原先的柳叶眉用骡子黛画高,显得精神许多,一眼看过去,竟像和以前不同了一个人。 苏贵嫔轻声道:“母妃要去见你父皇。” “见父皇做什么?”清河问道。 苏贵嫔拉住她的手臂,往里挪了几步,压低声音道:“要不,你与母妃一同去,这一次,母妃要那尚贵嫔永不翻身。” 清河眸光一冷,看着她眼底闪着得意的幽光,她反手拉住苏贵嫔的手臂,“母妃,不要去。” 苏贵嫔一怔,“为什么?” 清河淡淡地道:“你去见父皇,无非是想说尚贵嫔以前害过谁谁谁落胎,你认为谋害皇嗣,她怎么都难逃一死,是吗?” 苏贵嫔道:“懿儿,母妃也是为了你,贵妃娘娘说得有理,如果尚贵嫔从冷宫出来,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因为,你本来是和亲公主,最后却变成了孝如公主,她怎会放过你?” 清河厉声道:“胡说八道,和亲的人分明是采月,哪里是什么孝如公主?母妃不要胡说,也不要听人胡说。” 苏贵嫔可怜地看着她,“懿儿,你不知道内情,和亲的不是采月郡主,而是孝如,这事你父皇严令保密,是贵妃娘娘命人查得告知我的。” 清河遽然道:“没有什么内情,和亲的就是采月郡主,父皇的圣旨便是这么说的,母妃,你如果想下半辈子都平静无忧,就在这苏和宫安静度日,你斗不够戚贵妃。” 苏贵嫔笑了,“懿儿,母妃为什么要与贵妃斗?母妃只要尚贵嫔死,只有她死了,我们母女才能安枕无忧。贵妃娘娘也答应了我,等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会在皇上面前为母妃美言,到时候,母妃或许能为你生一个弟弟也未可知。” 清河失望地摇头,在这后宫之中,不是不可以争,但是,你得有这个资本,有这个实力,苏贵嫔没有娘家可依仗,她凭什么争? 一个人如果最终得到最大的失败,是因为她从来没认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自量力,始终会跌得很惨,很重。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懿礼公主的母妃被戚贵妃害死。 她想了一下,道:“母妃先不忙去,昨日皇太后宫中命人来传话,让我过去带煊儿过来玩,父皇一向喜欢煊儿,到时候我命人去请父皇过来用膳,顺便陪煊儿玩玩,到时候你再说不迟。” 苏贵嫔想了一下,“也好,若你父皇能来,那是最好不过的,毕竟,如今去御书房见他,他也未必会见我。” 清河哄了她回去,然后立刻去了皇太后宫中。 到了中午,皇太后懿旨抵达,着苏贵嫔在宫中抄写佛经,抄写佛经期间,不许踏出苏和宫一步。 苏贵嫔接旨之后,眸色愠怒地看着清河,她在愚蠢,也知道是清河求的懿旨。 等众人退下之后,她第一次对清河发了脾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清河淡淡地道:“我也是为了母妃好,母妃如果去了御书房,就真的中计了,戚贵妃此计不是要除掉尚贵嫔,而是要除掉您和我。” “你胡说八道。”苏贵嫔大怒,“你为什么总这样猜度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来帮我们的,母妃已经受够了这种看人白眼的日子,难得贵妃娘娘看得起我,我一定要顺势爬上去。” 第176章 去冷宫 清河不与她多说,只是出门吩咐了苏和宫的宫人,“皇太后有旨,着母妃抄写佛经,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也不面客,有任何人来找,以皇太后懿旨为由推掉。” “是!”宫中的人齐声应道。 皇太后的懿旨,无人敢违抗。 出了苏和殿,彩菱对清河道:“郡主好计策,这样一来,戚贵妃也没办法见到贵嫔了。” “贵嫔单纯,容易被人欺瞒,彩菱,从今天起,你教导一下她身边的人,让她们有任何的情况,立刻跟我汇报。” “是!”彩菱应道。 苏贵嫔本答应了戚贵妃今天去御书房的,结果,戚贵妃那边命人打听了一天,都说没见到苏贵嫔去见皇上。 戚贵妃不由得诧异,“莫非苏贵嫔竟没胆去?” 沧月道:“要不要去看看?” 戚贵妃道:“本宫不去了,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沧月应声便去。 没多久后,沧月回来复命,“贵妃娘娘,皇太后对苏贵嫔下了禁足令,令她在宫中抄写佛经,不许踏出苏和宫一步。” 戚贵妃奇怪地道:“皇太后为何忽然会下禁足令?抄写佛经?这又不是中元节,远还不到年关,抄写佛经来做什么?” 沧月摇头,“这便不知道了。” 戚贵妃想了一下,“本宫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沧月拦阻道:“贵妃娘娘去了也见不到她,皇太后懿旨,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戚贵妃一怔,“这是皇太后的意思?” “苏和宫的人是这样说的。” 戚贵妃不禁暗自生疑,这皇太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忽然对苏贵嫔禁足了?莫非,出了什么事?那愚蠢的女人该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风声传到了皇太后耳中吧? 她有些坐立不安,苏贵嫔和懿礼母女已经不能留,关于痘症一事,始终是她的心头大患,尤其懿礼似乎跟以前大有分别,也不知道会不会以此要挟自己。 终究是除去才心安。 但是,眼下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这个节骨眼上宫中出点什么事,都容易把皇上的注意力招过来。 尚贵嫔看样子是毫无翻身的余地了,就算她的兄长胜仗归朝,只能把她从冷宫里放出来,她如今算是无儿无女,加上之前嚣张的恶行,皇上对她厌恶至极,就算真的放出来,她的绿头牌大概可以剔除了。 即便高居贵妃之位,没有儿子,也是白搭,最终只能落个惨淡收场。 眼下,只要把懿礼公主与苏贵嫔除掉,到长春到年纪下降之后,便是皇后,也不足为惧了。 皇后这些年愈发的窝囊,除了长春还争点气之外,连太子都没什么出息的,东宫只等着长春出嫁,便等同废掉了。而皇上还年轻,等待七儿长大,皇上会不会废太子另立,还说不定的。 十月十三,淮南王辞别皇帝,要回淮南。 皇帝虽准了,却很不高兴,因为,他知道淮南王为什么离开,他认为,淮南王对他还是有不满。 纵然皇帝很不高兴,但是,淮南王终究还是举家离开了,听说走的时候,李龙瑜是自己走上马车的,这让人觉得很意外。 而与此同时,吴谦将军也从北漠回来复命,告知皇帝,“采月公主”被北漠皇帝封为贵妃,极尽宠爱,但是对于“采月公主”毁容一事,却只字不提。 皇帝听了,只说了一句“爱卿辛苦了”便让他退下。 十月十八这天,天空下起了微微冷雨,天气已经开始寒冷。 清河像是忽然想起了在冷宫的尚贵嫔,对彩菱道:“冷宫阴寒无比,你陪我去看看贵嫔吧。” 彩菱面容不变,“是!” 清河命人收拾了几件衣裳和一些日常用度,便往冷宫而去。 雨下得不大,主仆两人没有打伞,染了一身的湿气。 冷宫坐落在皇宫的最北面,是皇宫最冷的地方,当然,气氛也是很重要的。 冷宫如今关闭着十三人,其中七人是先帝朝时候的嫔妃,两人疯掉,其余的纵然活着,也不过是苟活。 冷宫并不败破,在这皇宫里,几乎没有什么建筑是败破的,但是,却比正殿那边寒酸一些,简陋一些。 冷宫就以冷宫两个字命名,金漆牌匾,写的是无尽的悲凉。 院子里的野草已经长满,从门口探出头来,郁郁葱葱,竟有说不出的生机。 这真是讽刺的对比,草木繁茂,人却凋零。 踏进冷宫,便有一阵腐烂的臭味传来,正殿中乃至院子里都无人行走,两人进去之后,有侍卫在外面探头,是看守冷宫的侍卫,他们多数玩忽职守,因为冷宫里的女人,都不敢踏出大门一步,她们知道,没有皇命而踏出冷宫,意味着再无翻身的余地。 “公主来看贵嫔。”彩菱对那侍卫打了招呼。 侍卫一溜烟跑过来,对着清河福身行礼,谄媚地道:“卑职有什么可帮到公主的?” “你去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说罢,清河丢给他一锭银子,“本宫走了之后,你请弟兄们吃酒。” “是,是,谢公主!”那侍卫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冷宫是最没油水的地方,难得有贵人来得些赏赐,这一锭银子,可几位兄弟吃好几顿酒了,还能弄点好肉。 彩菱走在前头,拨去一人高的野草,不禁叹息,“冷宫中的杂役,便连这点活儿都不愿意干了,这么高的野草,最容易引来毒蛇的。” “进得了冷宫的人,出去的有几人?即便能出去的,都只求远离这个地方,又怎会回头问罪?所以,杂役便越发懒惰了。” “大概是的。”彩菱心中唏嘘,但是并不同情尚贵嫔,冷宫算什么啊?吃喝总归是有的,比起她在暴室遭受的一切,眼前这些,真算不得什么。 进了殿中,殿前的落叶铺满地,潮湿粘稠,发出阵阵的恶臭,有死老鼠和死蛇被丢弃在一旁,被雨水一泡,身子发胀,气味越发难闻了。 彩菱来之前便问了宫中的姑姑,知道尚贵嫔被打发在冷宫的三省苑,皇上让她反省己过,只是,无人相信她真的会反省。 来到三省苑前,这里稍稍比外面洁净一些,满脸伤痕的小乔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彩菱与清河,都怔了一下。 彩菱倒是不知道小乔被打发到这里了,在尚贵嫔被打入冷宫之后,她听说小乔与一众宫人把尚贵嫔的恶行说了个遍,如今却被分派在这里,可想而知,以尚贵嫔那有仇必报的性子,她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当然,这一点从她脸上的伤痕便可看出来了。 第177章 何为真相 小乔怔愣之后,用怨恨的眸光看着清河,冷冷地道:“公主是来这里看热闹吗?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的!” 清河淡淡地问道:“本宫来看看你,可满意本宫的安排?” 小乔眸光生恨,咬牙切齿地道:“谢公主的安排,奴婢很满意。” “满意就好,”清河道:“贵嫔在里面吗?” 小乔哼了一声,“公主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彩菱听了两人的对话,顿时明白过来了,小乔是公主分派过来的,但是公主为何要这样做?小乔并没开罪过她啊。 显然,小乔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在清河走上去的时候,忽地问道:“公主,奴婢自问以前并没开罪过您,为何您要这样害奴婢?” 清河回头,眸光冷淡地看着她,“你想知道?” 小乔讽刺地笑了,“公主该不会说是为贵嫔出头吧?” 清河笑了,“本宫知道你在最后关头出卖了尚贵嫔,这怪不得你,因为,如果不说,你们必定要遭严刑,高凌风问讯的手段本宫很清楚,你们若不招供,是抵不过去的。” 小乔的声音充满了怨恨,“既然公主知道,为何要把奴婢送到冷宫来?莫非您不知道尚贵嫔因奴婢最后的出卖而恨毒了奴婢吗?您这分明是让奴婢来送死的,不,这还不如杀了奴婢干脆呢。” 清河的声音空灵无比,“因为,你的背叛不是从高凌风问讯开始,你以前在苏和宫乃至后来到凝拂宫,一直,你都是戚贵妃的探子,本宫不为尚贵嫔出头,只是本宫憎恨背叛。” 彩菱听得此言,陡然满目含恨,厉声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内奸是你,你害得我好苦啊。” 小乔脸色煞白,退后一步,却仍旧嘴硬地道:“公主,就算奴婢如今身处冷宫,您也休要诬陷奴婢,您有什么证据?” 清河笑道:“要证据做什么?你又不是本宫的人,本宫心里明白就好。” 一道身影从内屋里闪出来,疯一般扑向小乔,对准她那张脸便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怒道:“好你个小贱人,原来竟是你,你害得本宫好惨啊。” 小乔被打得毫无抵抗之力,哭着喊着道:“贵嫔饶命啊,她是胡说八道的,想挑拨离间,想离间我们主仆的感情啊……” “挑拨?是挑拨还是事实?”尚贵嫔打得更狠了,那小乔的脸本就有伤,再被痛打了十几个耳光,打得她两眼发黑,脚下一软,竟昏倒了在地上。 尚贵嫔见她昏倒,仍不罢休,又踢了几脚,才扶好发髻,转脸冷冷地看着清河,“你来做什么?” 她的神情倨傲孤冷,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她还是凝拂宫那位深受皇上宠爱的贵嫔娘娘。 清河直视她,道:“天气冷了,给尚母妃送些保暖的衣裳来。” 彩菱走上去,眼底有泪水泛出,今日终于得证清白,她的心情很激动。 尚贵嫔瞧了彩菱一眼,哼了一声,“就算小乔是内奸,也不能证明你不是。” 彩菱听了这话,竟发现心中半点委屈都没有,她已经不在意她怎么看了。 她微微一笑,“贵嫔,东西放在哪里?” 尚贵嫔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然后往外一扔,落在乱草烂瓦上,随即被雨水打湿。 尚贵嫔哼了一声,“滚,不需要你们假好心。” 清河对彩菱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与贵嫔说几句话就来。” “是!”彩菱应道,走了出去。 彩菱走后,清河仔细地打量着尚贵嫔,她的发鬓凌乱,宫裙依旧是以前那些华贵的,但是却皱巴巴的显得特别的寒酸,脸上不施脂粉,因为冷宫并不提供脂粉,所以显得皮肤很粗糙,很暗黄,眼底有斑,皱纹也很明显,之前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如今发鬓上却染了几缕白霜。 她苍老了许多。 “你想说什么?”尚贵嫔瞪着她,“凭你也敢来看本宫的笑话?” 清河伸手拂去肩膀的落叶,微微笑道:“尚母妃不想知道孝如姐姐的消息吗?” 尚贵嫔眸光陡然一恨,却没说话,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肌肉极力控制住,却依旧有些抖动。 清河看着她,自顾自地说:“日前得到消息,说孝如姐姐被北漠皇帝封为贵妃,赐了长韶殿,那是北漠皇宫最偏僻的宫殿,因为,长韶殿的旁边,便是北漠皇宫的冷宫,皇帝此生都不会宠幸她,所以,她这一辈子也踏不出北漠的皇宫,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被毁容了,她一张脸布满了黑斑,丑陋不堪,北漠的皇帝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你说什么?”尚贵嫔目生凶光,一张脸狰狞不已,就只差点没扑上来撕了清河。 清河微微叹息,“说起孝如姐姐啊,也着实命苦,一张脸本来好好的,凭她的花容月貌,在北漠皇宫混一席之地本不难,只可惜啊,她在路上染了病,几乎死掉,随行的长御医为了救治她的性命,只得被迫用了一种药,这种药可以救回她的性命,但是,她却要背负上毁容的代价,这一辈子的幸福,也就断送了,不过,也好,性命算是保住,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尚贵嫔捂住双耳,一步步后退,吼道:“我知道你是来骗我的,你是故意来看我难受,是不是?她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皇上派了那么多人去保护她,她怎么会出事?如果真的出事,皇上一定会派人去救她回来的。” 清河轻笑出声,“没错,如果父皇知道,想必父皇会命人去救她回来,只可惜,父皇只知道她被北漠皇帝封为贵妃,而北漠皇帝想必也不愿意让父皇知道,咱大梁的公主在北漠备受冷落虐待,除非,真的有开战的这一天。” 尚贵嫔盯着她,狠狠地盯着她,“你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清河凝望着她,一脸的温婉柔和,“尚母妃,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从我患痘症开始,注定嫁去北漠的人,只能是孝如。” “你……”尚贵嫔骇然,眼珠突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会的,不可能,她有这样好的心计?如果真的有,当日就不会被哄骗几句就上吊自尽了。 第178章 挫骨扬灰 清河缓缓地从她身边走过,然后走向她刚才扔掉的衣裳里拿出一件来,然后,翻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这一封信,便是孝如姐姐让吴谦将军带回来的求救信,用血写的,她让父皇发兵去救她,只可惜,这封血书,永远都不会落在父皇的手中,父皇也永远不会看见。” 尚贵嫔盯着那封信,信因有衣裳隔住,并没被打湿,清河展开信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殷红的字迹,她一手抢过来,双手颤抖地看着上面的字:父皇救我,我被打入冷宫,受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父皇救我啊! 她认得这些字迹,是孝如的。 她连忙把信收好放入怀中,冷冷盯着清河,“看来,往日是本宫低估了你,你竟有这样深沉的心计。” 清河微微一笑,“这信尚母妃便收着吧,只是,您收着也只能自己看看,因为,您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也一辈子都见不着父皇,不妨再告诉尚母妃一个消息,我母妃与戚贵妃已经结盟,打算把你害得安美人和崔嫔落胎一事告知父皇,谋害皇嗣,罪该处斩,尚母妃好生在这里等着圣裁吧。” 尚贵嫔忽然变得很冷静,她嘴角挽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是吗?那本宫就等着,公主请吧,恕不远送。” 清河得意一笑,“尚母妃,那就珍重吧,懿儿在此相送,尚母妃一路走好。” 说完,她转身而去,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凝成寒冰,再寻不到一丝的痕迹。 懿礼,我总算可以为你报仇了,你等着,很快,她就会去见你,到时候,你们在阴间便清算你们的恩怨吧。还有云妃娘娘,我很快就可以为你洗清罪名,你生前为百姓为孤寡稚儿做了那么多好事,我发誓,必定会好好爱护六皇子,你也可以安息了。 在冷宫门口,与彩菱汇合之后,便大步而去,雨越下越大了,天气,也越来越冷,清河一路沐雨而行,心情出奇的好。 彩菱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小乔是凝拂宫的内奸?” “很早的时候。”清河回答说。 彩菱哦了一声,“公主,您和奴婢之前所知,真的不太一样。” “人经历了一些事情,性格也会有所改变。” 彩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是,公主让奴婢想起了一个人。” “谁?” “清河郡主!”彩菱解释道:“奴婢并非存心冒犯,只是觉得公主如今散发出来的气质,和清河郡主真的很像。” “你的错觉而已,本宫没有清河那么愚蠢。”清河淡淡地道。 彩菱叹息一声,“奴婢以为,倒也不能说郡主愚蠢,她只是爱错了人,她只是想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她没有错。” “那你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谁错了?” 彩菱想了一下,“奴婢不知道,也不太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元大将军如果是真的喜欢李湘语,那么,在清河郡主死后,他娶了李湘语也并无不可,只是他太心急,让人觉得薄情负心,尤其,在知道清河郡主为他付出这么多的时候,奴婢更觉得,为这么个男人,不值得。” “如果说,他为了娶李湘语而杀了清河郡主呢?”清河淡淡地道、 彩菱吓了一跳,“这……这不能够吧?这可就不仅仅是薄情了,简直就是狠毒,元大将军应该不是这样狠毒的人,得要多狠的心才能杀掉夜夜睡在自己枕边的人?不能够的,公主想多了。” 清河笑容冰冷,“自然是我想多了,只是,彩菱,世间上是真有这样的人啊。” “是有这样的人,但是,毕竟距离我们太遥远,公主您不必担心,日后您的驸马,必定是皇上千挑万选的良人。” 良人?当年皇太后为她和元肃赐婚,所有人都来恭喜她,说她得嫁良人,她也以为是。 现实,总是狠狠地打脸,那时候的她,多自负啊,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情,完美的婚姻,以为自己配得到这么一份幸福。 但是,清河,你不配! 彩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为清河郡主的死而哀伤,遂劝道:“如今煊儿少爷总是来咱苏和宫,公主好好爱护他,便算是还了清河郡主当年为公主仗义之言之恩了。” “彩菱,”清河的声音模糊而低沉,仿佛从地下传来一般,“如果有一天,你嫁人了,你深爱的男人为了与另外的女人在一起而对你狠下杀手,你会怎么做?” 彩菱眼底陡然生出一丝狠色来,“那么,奴婢便是死在黄泉,也绝不甘心,必定要回来寻仇,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才罢休。” “又如果,”清河的声音像断裂了的布帛,破碎成丝,“他们连你所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要杀掉呢?” 彩菱眸色几乎滴血,“那么,奴婢便要把他们身败名裂,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给我的孩儿陪葬。” 说完,她疑惑地问清河,“公主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听着怪瘆人的。” 清河扬起嘴角那一抹凝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与煊儿玩多了,晚上总梦见清河郡主,白天想起来,便觉得她的死很突然,很突兀,暗自揣测不知道会不会另有内情而已。” 彩菱释然,“原来是这样,公主想多了,元大将军是皇太后一手挑选的人,虽不至于是最好的男儿郎,也必定不会这样的残毒,再说,您刚才说杀子一事,煊儿少爷不是好好的吗?可见都是公主胡思乱想的。” 清河道:“自然是胡思乱想的,想来,那元肃也不是这样的人。” “只能说他薄情负心了,郡主死后没多久便急着把相好迎娶进门,最可恨的那李湘语竟还是郡主生前疼爱的妹妹,还曾救过她一命,那日听李湘语在诬陷清河郡主,奴婢心中不知道多生气,恨不得上前给她两个耳光。清河郡主生前虽与奴婢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奴婢是极为尊重佩服她的为人,怎容得那李湘语如此污语构陷?” 清河道:“罢了,到底是人家的事情,我们私下闲话几句就好。” “是,公主放心,奴婢不会在煊儿少爷面前胡言乱语的。”彩菱以为清河怕煊儿听了父母的闲话,会对他造成影响,所以连忙保证。 清河微微点头,她只是不想说了,甚至如果可以,连想都不愿意想起那个人来。 可不行啊,她大仇未报,正如彩菱方才所言,怎能不把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第179章 血圣山 过了两日,楚瑾瑜入宫给皇后请安,在皇后宫中出来之后,听说煊儿去了苏和宫,便带着人去了苏和宫。 血狼见到他就飞扑上去,让煊儿看的好生郁闷,“鱼叔叔,为什么球球那么喜欢你啊?” “你把这个鱼叔叔的称呼改掉,我便告诉你。”楚瑾瑜严肃地道,鱼叔叔,什么怪称呼。 “我才不呢,”煊儿鼓起腮帮子,“肯定是因为你总爱给球球吃肉,我回头也给球球吃肉,那它就会喜欢我了。” 楚瑾瑜微笑,“你很喜欢球球?” “喜欢,可喜欢了,它太好看了。”煊儿看着血狼说。 “如果有一个地方,有很多像球球那样的,而且,还没有主人,你愿不愿意去啊?”楚瑾瑜问道。 “啊?”煊儿抬头看着楚瑾瑜,“有这个地方吗?” “那里是球球的故乡,有很多和球球一样甚至比球球更可爱的雪狼。”楚瑾瑜道。 “都还没有主人吗?”煊儿心动地问。 “是啊,它们没人要呢,都在等着它们的主人去找它们。” 煊儿想象了一下,连忙点头:“在哪里?我想去的。” 楚瑾瑜道:“但是,去了那个地方,可就不能经常回来了,要得在那边学好了本事才可以走。” “学本事?学什么本事?”煊儿问道。 “在那个地方,你什么本事都可以学,只要你愿意。” “可以学武功吗?”煊儿问道。 “自然可以的,”楚瑾瑜正经地道:“那个地方的武功,只要你能学一成,便可天下无敌。” “真的?”煊儿眸色闪动,“真的可以天下无敌?”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楚瑾瑜道,“但是呢,这件事情,我得跟公主商量一下。” 煊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刚才的稚气尽然褪去,取而代之是一抹正经得不得了的神色,“五皇子,我要去那个地方,我要学天下间最好的武功。” 楚瑾瑜看着他那张忽然变得很凝重的脸,轻轻叹息,“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得跟公主商量一下。” “不需要商量,告知她就可以。”煊儿道。 楚瑾瑜忽地轻笑出声,“你这小子,倒是挺霸道的,不过,不管你怎么说,还是得先征求她的的意见。” “那你去问,但是我是决定要去的。”煊儿严肃地宣布。 楚瑾瑜转身而去,抬头便见清河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楚瑾瑜走过去,轻声道:“你都听到了?” “嗯,是什么地方?”清河问道。 “进去说话,我今天就为这事儿入宫的。”楚瑾瑜道。 坐下来之后,清河遣走伺候的人,问道:“血狼的故乡?” “知道血圣山吗?”楚瑾瑜问道。 “听过,那可是个顶厉害的地方,没几个人能去吧?传闻血圣山上有神仙居住,只是不知道真还是假。”清河道。 楚瑾瑜微微一笑,“以讹传讹罢了,血圣山其实是一个神秘古老的门派,他们不轻易收弟子,一旦收弟子,则极为严格,从血圣山出来的弟子,身负绝世武功,非武林中所谓的一流高手可比,除了武功,还有医卜星相,五行机关,天道命算,养毒用毒,巫蛊算术,只要你想学,没有什么是没有的。” “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性情会扭曲吗?毕竟,又严厉又学这么多东西,压力肯定有。”清河问道。 楚瑾瑜摇头,“但凡从血圣山出来的弟子,品行端正,行事磊落,为人积极,因为,除了学这些东西之外,血圣山还有一样是必修的,那就是如何为人。” “如何为人?” “是的,长老会教你,如何做好一个人。”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广义,甚至没有所指,但是,清河却能明白,每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在做一个人,但是如何能做好一个人?这真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煊儿如今的性格因为他的父亲已经有些扭曲,我希望,他能够完全忘记那些事情,因为,血圣山还有一样绝技,便是可使人忘掉不欲想起的痛事,煊儿,该彻底忘记他父亲想要杀害他的事情。” “真的?”清河不禁一震,这正是她日夜所想,她希望煊儿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不要背负那些惨痛仇恨的记忆。 “是的,你如果不信,可亲自前去。”楚瑾瑜道。 清河不禁露出疑惑之色,“你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吧?你为何不洗掉……” 她止住了话,知道他不爱人家提起他那段惨痛的少年往事。 楚瑾瑜淡淡地道:“因为,我不想忘掉,相信煊儿也不愿意忘掉,幸好,你是他的母亲,可以替他做主。” 清河想起他之前所言,不禁啼笑皆非,“你说,从血圣山出来的人,都光明磊落?你这是绕着圈子赞美你自己。” 楚瑾瑜微微笑,“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算是血圣山出来的人。” “哦?”清河扬眸,“你不是?” “是的,我不是,但是,我和血圣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清河也不追问,两人虽说很熟悉了,又是盟友的关系,但是,她尊重他的隐私,尊重他有不想提的往事。 “血圣山在哪里?如果从京城出发,要多久去到?”清河问道。 “血圣山在南楚境内。” “那……”清河一怔,“这么远?我怎能离开这么久?堂堂公主失踪两三个月,可不是件等闲事。” “血圣山未必许你进入,只是你若有意向让煊儿去,我会去信血圣山的人过来,到时候,他可为你展现一幅完整的血圣山图,也会当着你的面,洗去煊儿的那段记忆。” “你能使唤血圣山的人?”清河不禁诧异。 楚瑾瑜笑笑,“我说了,我与血圣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清河大为心动,煊儿如果能洗去那段记忆,那就真的太好了,而且能留在血圣山上学本事也是好事,以前曾听祖父说过血圣山,说他以前认识一个从血圣山出来的人,那人襄助他打赢了一场战役,与他喝过酒,那人的武功出神入化,摘叶飞花皆可伤人,是他平生未见的高手。 清河道:“那就烦请你去信给血圣山的人,让他来京一叙。” 楚瑾瑜点头,“好,我回去就办。” 清河看着他,心中的感激一点点地增加,她知道,如果没有楚瑾瑜,她的复仇大计,不会这么顺利。 第180章 北漠商旅朋友 高凌风最近总是盯着苏和宫,那日宁国候府的王氏来找他,说让他去为老爷子针灸,他问王氏,王氏说是懿礼公主所请的,那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懿礼公主如何知道他懂得针灸? 他没有推却,只说等公务稍缓一些就去。 不过,去之前,他去了一趟苏和宫见清河。 清河对他的到来显然没有太意外,命人煮茶,并命人取点心上来。 “公主,听宁大夫人说,您跟她说微臣懂得针灸,是吗?”高凌风直言道。 清河没有否认,“是的,是本宫的意思,是不是高大人不愿意为宁侯爷施针?” “不,”高凌风看着清河,“只是,不知道公主如何知道微臣懂得针灸之术呢?” “知道高大人懂得医术的人不再少数吧?”清河笑道,用开水洗了茶之后,遣退伺候的小绺,自己泡茶。 “是的,知道微臣懂得医术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知道微臣懂得针灸之术的人,却没几个人。”高凌风道。 清河的笑容加深,“哦?那本宫岂不是十分荣幸?”说着,伸手递给他一杯茶。 高凌风不置可否,接过茶道:“谢谢!” 萦绕在鼻尖的茶香味,带着熟悉的陈皮香,“公主也喜欢在茶汤里添点陈皮?” 他的声音尽可能地平静无波,但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激动。 在茶里加陈皮,加月季花干,加菊花骨朵儿干,这是清河姐姐一贯的做法,他所知,除她之外没有人会这样做。 清河微笑,“是的,说起来,还是从皇祖母那边听来的,皇祖母说这是清河郡主以前教她的喝法,对了,听说高大人与清河郡主很熟悉,不知道可有见过她这样泡茶?” 高凌风看了她一眼,声音沉寂下去,“见过。” 清河笑道:“那可喜欢?” “还行。”高凌风淡淡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对了,那日公主与长春公主去了元大将军府,不知道结果如何呢?那元肃都归还了清河生前之物和银子了?” “是的,好不容易啊!”清河叹息。 高凌风道:“感谢公主愿意为清河姐姐出力。” 清河微笑,端起茶饮了一口,这饮茶的姿势还是让高凌风有些怔忡,如果说她与清河姐姐绝无关联,他不信,两人除了面容之外,相似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清河仿佛看不到他怀疑的眼神,自顾自地说:“听说,高大人有些穿州过府的商旅朋友?” “是的。”高凌风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遂抬起眸子看她。 “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刚巧从北漠回来的朋友呢?”清河问道。 高凌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或许会有的,看情况吧。” 清河微微笑了一下,“哦?如果说,有的话,会对情况很有利呢?” “那可以有的。”高凌风道。 清河笑意加深,“那不知道高大人的这些朋友,是否可以从北漠带回来一些消息呢?例如,我们的采月公主嫁到北漠之后,深得北漠皇帝的宠爱,被封为贵妃,更赐住了豪华宫殿,三千宠爱在一身。” 高凌风眸光锁紧她,“公主之言,可是实情?” “不知道呢!”清河道。 高凌风淡淡地道:“那若公主无一句实话,只怕微臣很难办。” “你想听什么实话?”清河巧手点茶,问道。 高凌风缓缓地笑了,“只求公主能解微臣心头疑惑。” “若能说,必定会说,若不能说,便是说了也是假话。高大人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高凌风道:“一句痛快话。” “办妥此事,我会给高大人一句痛快话。” “不要敷衍之言。” “必定是大实话。”清河笑了。 高凌风站起来,“如此,那微臣便去找找那些商旅朋友,或许,真的能从北漠带来一些消息,例如,咱们采月公主嫁到北漠,深得北漠皇帝宠爱,被封为贵妃,集万千宠爱一身。” 说完,拱手,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清河把杯子凝在唇边,笑容也一同凝在了唇边,然后,放下杯子,却没了喝茶的心思。 高凌风当日出宫之后,便径直去了宁国候府,为老侯爷针灸。 刚好,宁靖也在,宁靖自从与他一同开了清河的棺之后,便一直密切盯着元肃,虽然发现元肃与李湘语之间是有私情在先,但是,始终没有证据可证明清河是被毒死的。 他暗中找了府中的下人问,但是下人对于清河郡主病重的事情知道不多,因为,清河郡主得的是伤寒,病情来得很急,很重,而之前贴身伺候清河的侍女,回了乡下,也找不到踪迹,无法详问。 宁靖顺藤摸瓜,找了之前为清河治疗的大夫,大夫拿出药方,药方是针对伤寒的,大夫并告知他,清河郡主病中,面容确实像中毒般的迹象,但是,这个是伤寒的特征,皮肤有玫瑰疹,肝脾肿大。 他觉得很疑惑的一点,就是根据父亲所言,当时清河的遗体面容并没有玫瑰疹,只是眉心隐隐透着黑气,但是,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因为,急病的人,脸上多有黑气或者是青紫之气。 而最让他不解的一点,就是清河患急病熬了几日,但是,元肃却没有前来娘家告知,甚至没入宫请过御医,就这样在外面找了大夫看,虽说找的这位大夫也是位名医,只是和御医相比,到底不能比。当然,这点最后他也是解释过的,病情初期,只以为是小事,治疗数日就会好,病情是忽然间凶险的,那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而治丧期间,他又匆匆把清河下葬,按照规格,郡主治丧,需要在府中停留数日,但是,元肃却在两三天之内,迅速把清河下葬了。 当时他的解释是因煊儿受伤,怕煊儿看到母亲遗体会再度遭受刺激,加上他也没办法面对清河的死,所以速速下葬。 这个解释,当时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今想起,却觉得问题很大。 主要是,当时清河夫妻一直恩爱,谁都没有把元肃往坏处去想,相信所有人见过他们夫妻相处的模式,都不会对元肃有任何的怀疑。 包括他,若不是开棺,他到现在都不会对元肃有丝毫的怀疑。 第181章 哄老爷子 宁靖在府中与高凌风交换了一些信息,高凌风道:“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找当日伺候清河病中的下人,她的贴身侍女。” “人海茫茫,去哪里找?我问过府中下人,说她们都已经回乡,但是,无人知道她们的乡下在哪里。” “那为何忽然间回乡的?”高凌风道,“这点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问了,说是清河临终前吩咐的,准许她们回乡嫁人,我也偷偷地问过府中的下人,有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哪里人,但是都无人知道,因为,卖身契一直在清河手中,清河死后,卖身契便还给了她们。” 高凌风想了一下,“总会有人知道她们的乡下在哪里,我回头命人查一下” “好,你是这方面的能手,哎,我只懂得行军打仗,旁的一概不懂。”宁靖显得很沮丧。 “你先密切监视元肃,其余的一切,等我查到侍女的乡下后再做打算。”高凌风道。 宁靖点头,“你是来为祖父针灸的?哎,这老爷子,油盐不进,愣是不要大夫治疗。” “我们去看看吧。”高凌风轻声道,老人家其实和孩子一样了,爱闹脾气,尤其,在伤心过度之后,性子会变得更加的孤僻。 老两口一直十分疼爱清河,清河也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每月总要过来几次陪伴,诊脉,老人忽然痛失挚爱孙女,怎会不闹? 宁靖拉着他的手,“你不要在他面前说起清河死了,他,不愿意相信的,他总说清河还没死。” “行,我知道了,你与我一同前去吧。”高凌风道。 老侯爷今年七十有三,因常年习武,所以身子骨一直都十分硬朗,除了一些旧患之外,平日里连喷嚏都没打一个的。 清河死后,他的身子就差了很多,主要是没像往日一样,晨起便打拳练武,这老人家长年固定的生活习惯一旦改变,身体便渐渐出现毛病。 这不,因少运动了,膝盖关节和之前的旧患就跟风湿一样,天气一变就发作。 这风湿痛本是极为难熬的,但是他愣是一声不吭,也不吃药,找了人针灸,他把人打跑,然后让人去大将军府找清河过来,这府中的人哪里能找到清河的?跟他说清河郡主已经死了,他便大发雷霆,说这些个儿子孙子一个个没用,都盼着他早死,所以才不让清河过来给他治病。 老夫人是较为清醒的,劝说过他几次,但是最后,反而被他洗脑了,相信清河没死,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人把清河找来。 王氏当时觉得两老糊涂了,便想着找个人假扮清河哄骗老爷子吃药针灸,谁知道找了个人过来假扮的时候,他却异常清醒,只差点没把椅子砸人家头上,吓得那人急忙逃窜。 宁家便没了办法,尤其是主家的王氏,见他能打能闹,就是腿疼,也只能是不管他了,命大夫开了些药膳,当做膳食送过去给他,虽说疗效不如药好,总归胜过没有的。 高凌风与宁靖过去的时候,刚好王氏从老爷子的屋中出来,见到高凌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你来了就好,哎,今日发了一天的脾气了,说再不找清河过来,他就去元府打闹,我还真盼着他去闹一场,只是怕他身子骨吃不消。” 高凌风蹙眉,“事情过了这么久,老爷子还不愿意相信?” 王氏叹息,“怎么能接受呢?本来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莫说是他,便是我如今午夜梦回,总还觉得她活着的。” 宁靖也难过起来,安慰王氏,“嫂子,不要难过了,清河大概也不愿意见到我们为她伤心的。” 王氏破口大骂,“谁为她伤心了?她若是化作鬼魂回来见我,我指定骂她一个狗血淋头,信谁不好?偏心那没心肝的东西。” 宁靖听得此言,急忙问缘故。 王氏瞪起眼睛,“你们不知道公主去元家收账的事情吗?” 宁靖回答说:“知道,长春公主也提前跟我们打了招呼,说若元肃找我们借银子,千万不可借给他,公主去了元府两次,我也是知道的。” “你只是知道,却没亲眼看到那元肃和李湘语是什么嘴脸……”王氏盛怒之际,把那日在元府发生的事情连同李湘语说的每一句话都告知了高凌风与宁靖,直听得宁靖要去元府找李湘语算账。 还是王氏拉住了他,“找了她又如何?此人狼心狗肺,当日救她还不如救一头猪,那****已经痛打了她,你如今去找她,除了打一顿出出气,还能怎么样?我打她情有可原,你打她传了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什么呢?”里面传来爆吼的声音,“以为我听不到偷偷说我坏话是不是?不想伺候了滚蛋,没有人求着你们伺候。” 王氏无奈地道:“瞧,又来了,发脾气了,靖儿,你进去劝解几句吧,能劝到他治疗最好,劝不到,也没法子了。” 宁靖与高凌风急忙进去,刚进了门口,便见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石阶上,一脸的怒气,身旁跟着两名伺候的小厮,怕他摔着,伸手扶着,却被他一把甩开,“滚开,我还没老到要人扶呢。” 高凌风一怔,怎么没见一段日子,老爷子竟要拄着拐杖了? 他疾步上去,冲那两名小厮怒骂,“下去,一点事都不懂,老爷子壮健着呢,哪里就需要人扶了?还不进去搬张椅子出来?我要与老爷子说说话,这许久没见,怪想念的。” 老爷子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对高凌风道:“你小子可来了?有日子没来了吧?清河呢?没跟你来吗?” 高凌风道:“清河出外了,您老人家不知道么?” “出外了?去哪里了?”老爷子问道。 宁靖大步进来,笑着说:“送采月郡主和亲北漠啊,祖父,这事儿您没听说?” 老爷子盯着宁靖,满脸的怀疑,双眸却闪着希望,“真的?” “当然是真的,骗您做什么啊?”宁靖走上来,小厮刚好搬了椅子出来,宁靖把椅子挪好,“您坐下,孙儿慢慢跟您说。” 第182章 一封家书 老爷子这才听话坐下来,“他们都说清河死了,这不是荒谬吗?骗我老头呢,就盼着我早点死,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高凌风奇异地道:“死了?这怎么可能啊?不可能的事。” “可不是吗?”老爷子满意地点头,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小孩子的神情看着高凌风,“瞧那丫头也不是福气不足的人,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回来的时候记得让她来见我啊。” 高凌风道:“不用我叫,她自己会来的,她最惦记的人是谁啊?还不是您老人家吗?这不,今天我才收到她的飞鸽传书,让我过来为您老人家针灸呢,说如今起风了,估计您又要腿疼了,这我哪里敢耽搁?马上就来了。” “真的?赶紧拿出来给我看看。”老爷子连忙问。 “哎呦,不知道您要看,没带身上呢,这样吧,横竖这针灸要好几天,明天给您带过来怎么样?”高凌风道。 “好,好,明儿记得带过来啊。”老爷子巴巴地看着他。 高凌风笑了,“行,您等着,明儿给您带过来,横竖我还没回信给她呢,要不,明天您写一封我飞鸽传书给她?” “好啊!”老爷子双眼滚圆滚圆的,“我给她写,你帮我传,看她回不回给我。” “回是肯定回的。”高凌风回头冲宁靖喊了一声,“快,命人取笔墨来啊,咱老爷子要写信呢。” 宁靖回过神来,连应了两声,与小厮一同进了去。 老爷子手里拿着笔,许久都没落,后来还是宁靖催促了,他才写了几个字,“祖父念你,快些回来。” 写完,眼底就****了。 他别过头,让高凌风收好,叮嘱道:“记得,飞鸽传书给她!” “一定的。”高凌风慎重地放好,“好,正事做完了,咱是不是该去针灸了呢?” 老爷子怔怔地看着他,戳着他的手腕,叮嘱都:“你可记着要给她发过去。” “放心,会发的。” 老爷子看着他,干燥的嘴唇半张半合,眼底生出一丝悲凉的神色,抓住他的手腕,“她真的会收到?她真的没死?” 高凌风心里一怔,老爷子怎么忽然清醒了起来?但是,他满脸的笑意依旧没有收敛,越发笑得更甚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老爷子想说什么,但是终究,只是定定地看了高凌风一下,什么都没说,缓了缓,他站起来,“针灸吧,这老寒腿,也疼了好久了。” 针灸完毕之后,高凌风离开侯府,走的时候,站在门槛下,巴巴地看着高凌风和宁靖的背影,想问又不敢问,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叫高凌风与宁靖这等铁汉男儿,都禁不住湿润了眼角。 “哎,他潜意识其实是相信了清河离开的事情,只是,他在自己骗自己,也需要人家与他一同骗他自己。”宁靖叹息道。 “老年丧子已经是人间极痛,他那么疼爱清河姐姐,怎能接受得了?”高凌风默默地道。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去哪里给他弄一份清河的飞鸽传书?”宁靖翻身上马,眉目哀伤,“他认得清河的字迹。” 高凌风说:“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先回去,我趁夜入宫一趟。” 宁靖摇头,“你该不是想去找懿礼公主吧?她不会是清河,不要傻了。” “记得清河姐姐那份遗嘱吗?她生前那么相信元肃,怎么会留下遗嘱?那遗嘱是伪造的。” “不可能,伪造怎伪造得了清河的笔迹?元肃一眼就该认出来了。”宁靖揪住缰绳,“先瞒着吧,哄两天,实在没办法了,再跟他说实话。” “哄不了,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人,怎哄得了?”高凌风也翻身上马,“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分寸。”说完,策马而去。 高凌风一路入宫,思绪烦乱。 根据他对清河姐姐的了解,她断不会留下这么一份遗嘱的,如果真的有,也一定会跟他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而那份遗嘱如果不是清河姐姐之前留下的,那一定是后期伪造,能让元肃都看不出真伪来,证明,要么懿礼公主是清河姐姐,要么,是有人临摹了她的笔迹。 他的要求也不过分,只要一封信,慰藉老人家的心。 苏和宫内。 清河听了高凌风的要求,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明日来吧,我让人临摹。” 高凌风听了此言,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公主何不现在就给微臣?” “高大人,”清河微微叹气,“不要咄咄逼人。” 高凌风起身,“好,既然公主这样说,微臣明日再来。” 清河点头,站起来相送,神情默默。 高凌风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老爷子今日写了信,说让我飞鸽传书给送采月公主到北漠的清河郡主,不知道公主要不要看看?” 清河抬头,神色不动,“高大人放下吧。” 高凌风从袖袋里取出折叠好的心,递给清河,清河接过,并没看,而是顺手放入了袖袋,“高大人请吧。” 高凌风转身,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清河听,“他始终不信自己的孙女死了,我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那么大年纪的老人了,整日里大发脾气,明明难过,想哭又不敢哭,一辈子戎马沙场的老英雄,却要在晚年受这样的大痛,怎不叫人伤心?” 清河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等高凌风走远了,她从袖袋里取出信,那几个字,就像一把把的利刃,刺入她的心脏。 她一直站着不动,任由刚起的北风吹乱她的头发,吹得面容生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才发现,一脸的泪痕。 祖父,那一辈子都极为要强的老人,那宠爱了她一辈子的老人,为了她的死,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清河,你真的不孝,真不孝啊。 元肃,李湘语,我怎能放过你们?我怎能不把你们千刀万剐? “公主,起风了,回去吧。”彩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清河转身进了去,回头,又问:“母妃还有在闹吗?” “不闹了,但是,说的话伤人,说公主忤逆她。”彩菱摇头,苏贵嫔是真的死到临头也不知道啊。 “不管她,横竖是皇祖母下的令,她好生抄写佛经就是。”清河才不管她闹不闹。 “公主要不要去见见她?”彩菱问道。 清河摇头,“不去。” 彩菱迟疑了一下,“但是,她一直嚷嚷要见您。” 清河蹙眉,“她只是被禁足在苏和宫里,她若是想见我,可以来找我。” 彩菱笑笑,“贵嫔说,您是女儿,该您去见她。” 第183章 愚蠢举动 清河皱起眉头,摇摇头,别的没学会,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我去见见她吧。”清河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只能先劝着她不要闹了,免得有什么流言蜚语传了出去,反而影响了她的计划。 清河来到苏贵嫔殿中,她正在一盏灯下抄写佛经。 她常年茹素,本也极爱抄写佛经,但是,如今她心思焦躁,哪里定得下心来?抄写出来的佛经,字迹潦草,错字连篇。 清河上前请安,“母妃!” 苏贵嫔抬头,冷冷地道:“还知道叫我一声母妃?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没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了。” 清河坐下来,看着她,“母妃何必这样说?难道你真认为,我会害你吗?” 苏贵嫔撂下笔,“你不是害我是什么?我已经答应了贵妃娘娘,由我出面去说,然后贵妃娘娘从中旁话,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候,你父皇一定会赐死尚贵嫔,可你如今害我失信于贵妃娘娘,到时候我要再得到她的信任就难了。” 清河冷笑,“母妃,你不要这么天真好吗?你以为戚贵妃真的看得起你?她是在害你,你如果去父皇面前告状,死的不是尚贵嫔,而是你。” “胡说八道。”苏贵嫔怒道:“你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整天怀疑这个,防备那个,没错,或许贵妃是在利用我铲除尚贵嫔,但是,你就不恨尚贵嫔吗?如果当初不是她在皇上面前进言让你去和亲,你也不会差点死了,还有,这些年,明的暗的欺负我们母女,这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清河澹然道:“我没有忘记,相反,我时刻记在心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尚贵嫔死,但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戚贵妃让你去揭发尚贵嫔的罪名,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经不起调查。” 苏贵嫔厉声道:“怎么会没有?我已经问过安美人和崔嫔了,当初她们两人怀有帝睿,请了御医过来诊脉,尚贵嫔却收买御医,谎称她们没有怀孕,后来开了调理身体的药,吃了药却落了胎,她们碍于尚贵嫔的势力,不敢告知皇上,如今戚贵妃已经暗中扣下了御医,只等我去告状,便可一清二楚,尚贵嫔谋害皇嗣,死罪难逃。” 清河冷道:“荒谬,收买御医,明目张胆地落了嫔妾们的龙胎,你真当她尚贵嫔只手遮天吗?” 如果是这样,当初尚贵嫔假孕,就不会被轻易地揭发出来,要知道,戚贵妃潜伏了人在她身边多久了?如果尚贵嫔收买御医,害得安美人和崔嫔落胎,此事早就闹了起来,还等到现在? 清河沉默了片刻,“母妃,总之女儿不会害你,你若信就信,不信的话,女儿也没办法。” 苏贵嫔冷冷地道:“我信你不会害我,但是,你却让母妃失信于人,让母妃信誉全无,母妃在这后宫还有什么指望?你可知道?一旦母妃指证苏贵嫔立了功,皇上便会对母妃青眼有加,到时候,母妃兴许还能为你生一个弟弟,在这后宫之中,有子才是最稳固的。” 清河摇头,禁不住冷冷地讽刺,“想不到母妃还有此高远志向,只是,要求发展,必先稳定自身,扎好根基,否则,一切空谈,再说一句,母妃若去告状,尚贵嫔不会遭殃,遭殃的,是母妃自己,这是戚贵妃的阴谋,尚贵嫔已经不中用,她不会花大心思对付尚贵嫔,反而是您,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升到如今的贵嫔之位,她猜度皇后娘娘有护你的心思,怕你迟早会得父皇宠爱,所以,她必定会先除掉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清河没有说的,那就是痘症一事,戚贵妃不仅仅是要除掉尚贵嫔,还要除掉她这个懿礼公主。 苏贵妃生气了,“行了,你走吧,越说越离谱了,你干脆说贵妃娘娘连你都想杀掉吧,越说越荒谬,竟说皇后有护着我的心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母妃……” “出去!”苏贵嫔陡然变脸,“你若是不去皇太后面前解我禁足之令,以后也不要叫我母妃了。” 清河也生气了,站起来,冷冷地道:“随您的便吧!”真没见过这样好歹不分的人。 说完,拂袖而去。 清河走后,苏贵嫔气得也没心思抄写佛经了,喊了宫女进来,准备沐浴就寝。 宫女走进来,却是个眼生的丫头,“贵嫔娘娘。” “你是谁?怎没见过您的?”苏贵嫔拿眼看着她,警备地问。 “奴婢千羽,见过贵嫔娘娘。”丫头行礼。 “千羽?”苏贵嫔打量着她,“谁让你进殿伺候的?庆儿呢?” “庆儿姐姐在外面呢,”千羽走近她,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贵嫔娘娘,奴婢是贵妃娘娘派来的。” 苏贵嫔一怔,定睛瞧着那丫头,果真似乎在戚贵妃那边见过她一次,她连忙拉住千羽,“贵妃娘娘让你来传话的吗?” 千羽含笑道:“贵妃娘娘让奴婢告知贵嫔,说定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 苏贵嫔为难地道:“只是,我如今出不去。” 千羽压低声音道:“贵嫔若有心出去,总有办法的。” 苏贵嫔迟疑了一下,“只是,这是皇太后的懿旨,我若是违抗……” 千羽神色冷淡起来,“原来贵嫔不敢,那奴婢就回了贵妃娘娘吧,只是可惜了贵妃娘娘昨夜侍寝,还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贵嫔呢。” 苏贵嫔面容一喜,“真的?那贵妃娘娘如何提起我?皇上又是怎么说的?” 千羽淡淡地道:“贵嫔娘娘便不必知道了吧?” “不,”苏贵嫔拉着千羽,“不是我不愿意去,实在是有禁足令在身,无法出去啊。” 千羽瞧着她,“贵嫔怎这么糊涂呢?您到时候揭发尚贵嫔谋害皇嗣有功,皇太后恩赏你都来不及,怎还会降罪于你?” 苏贵嫔听了这话,有些心动,只是,她还有顾忌,“如今懿儿一直看着我,我也出不去。” 千羽听她说愿意去,才微微露出了笑容,“贵嫔放心就好,明日贵妃娘娘会请懿礼公主过去吃茶,到时候,您看着办。” 苏贵嫔连忙问道:“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如何跟皇上提起我的呢?皇上又是怎么说的?” 第184章 被怀疑了 千羽暧昧地道:“贵妃娘娘自然是好话说尽的,皇上说,等忙过这一阵子,要来看看贵嫔,还说,让喜公公为贵嫔重做一个绿头牌呢。” “真的?”苏贵嫔欣喜若狂,“真的要为我重做绿头牌?” “皇上亲口说的,哪里还有假?”千羽又慎重地道:“只是,此事还得贵妃娘娘继续为贵嫔美言,毕竟,皇上公务繁忙,只说一遍,兴许回头就忘了,不过,贵嫔也不必担心,只要您立了功,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这帝宠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吗?” 苏贵妃已经被千羽的话冲昏了头脑,加上极度渴望得到皇上的宠爱,往再高一步攀登,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再说,她的脑子本就极为简单,又被戚贵妃洗了脑,清河的话,是半句都入不了她的心,所以,如今再被撺掇了几句,更是笃定了心。 她对千羽道:“你回去转告贵妃娘娘,明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千羽躬身,“好,那奴婢便先祝贺贵嫔娘娘立下大功,重新得皇上的宠爱。” 千羽这句话,说得苏贵嫔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其实她心里明白,她是从来就不曾得到过皇上的宠爱,但是千羽这句话,却让她觉得,她曾经有过一段恩宠的岁月。 千羽走后,苏贵嫔重新坐在案边,却无心再抄写佛经,心里想的都是得到皇上宠爱之后,她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开始,还有,她是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尚贵嫔死,一雪前耻。 她终于相信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尚贵嫔已经恶了太久,得宠了太久,这个幸运儿,如今该轮到她了。 她浑然忘记不久之前,她从贵人一跃升为贵嫔,那种诚惶诚恐的心态了。 清河虽知道她有些改变,但是却没想过她会斗胆忤逆太皇太后的懿旨,所以并没太过防备她,事实上,清河忽略了一样,那就是一个长期生活在屈辱中的人,一旦给她点起火苗,那火苗便会迅速蔓延,火势燎原。 赋神宫中。 沧月这夜安排了人守夜,便往殿外而去,刚好,星阑公主走进来,见她出去,蹙眉道:“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沧月恭谨地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有些不舒服,想到太医院拿点药。” “不舒服?大晚上的也不必去,明日有御医过来给母妃请平安脉,你顺便让御医给你看看就是。”星阑公主说着,回头瞧了瞧她身后的宫女彩棋道,“你下去吧,本宫与沧月姑姑说几句话。” “是!”彩棋应声退了下去。 沧月心中微微一沉,却依旧保持恭谨的神情,“不知道公主要与奴婢说什么?” 星阑淡淡地道:“到本宫寝殿说话。” “是!”沧月瞧了瞧月色,如今已经是亥时末了。 进得殿中,星阑坐在椅子上,慵懒地闭起眸子,“给本宫卸妆。” 沧月一怔,伺候星阑一向不是她的事情,而星阑公主也从不需要她伺候,今个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没敢问,只是心底暗暗着急。 “是!”沧月上前,为她把发髻上的簪子拿开,脱掉耳环,瞧着镜子中那张精致的面容,眉峰微微扬起,英气中透着凌厉,沧月是素知这位星阑公主不简单的,今晚拦下自己,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果然,星阑公主冰冷的声音缓慢地响起,“本宫听说,懿礼在文康苑的时候,姑姑去过几次,每一次都是深夜去的,不知道可有这样的事情?” 沧月微微点头,“回公主,是有这样的事情。” “哦?姑姑可真是爽快,不知道姑姑到文康苑做什么呢?”星阑星眸微微张开,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 沧月恭谨地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是去替贵妃娘娘办差事。” “办什么差事,要大晚上去?”星阑从铜镜中盯着她。 沧月迟疑了一下,“这,公主不如去问贵妃娘娘吧,没贵妃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说。” “连本宫也说不得?”星阑的声音微微扬高,更是透了几分萧杀之气。 沧月神色惶恐,“这……这没有贵妃娘娘的吩咐,奴婢谁也不敢说。” “哼,”星阑冷冷地道:“有什么这么隐秘?母妃莫非有事儿瞒着本宫?” “并非是瞒着,若贵妃娘娘没告知公主,许是不愿意公主牵涉进太多……她顿了一下,“公主该明白贵妃娘娘的心意。” 星阑的眸光依旧盯着她,“本宫会亲自去问母妃的,如果说,沧月姑姑不是去帮母妃办差,那沧月姑姑大半夜的去文康苑,可就值得好好斟酌了。” 沧月一怔,“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是怀疑奴婢有背叛之心吗?” 星阑懒洋洋地笑了,“姑姑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不是随口说说吗?” 沧月眼圈突然红了,声音不由得哽咽,“公主,您不该怀疑奴婢,奴婢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从不曾有背叛之心,奴婢敢以性命起誓,奴婢心中的主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此生不会改变,若生半点背叛之心,保佑奴婢不得好死。” 她忠于主子的心,可昭日月,她心中的主子,一直都只有一个,从不会改变。 星阑转身,盯着她,面容冷冽,忽地,她笑了,伸手拉住沧月的手,“姑姑发什么毒誓呢?本宫没有不相信姑姑的意思,姑姑跟了母妃这么久,自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人,本宫只是好奇,为何母妃大半夜的派姑姑去文康苑,并没其他意思的。” “奴婢是真的不能说,除非是贵妃娘娘开口,否则,奴婢一个字都不能说,希望公主谅解。” 星阑点头,微微笑道:“嗯,本宫谅解,今晚,你就留在本宫这里吧,本宫也好跟你说说话。” 沧月心中暗自着急,可也没敢表现出来,只是应道:“是。” 接下来,星阑以各种名目留下她,却没表现得不信任,但是,沧月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戚贵妃和星阑公主的怀疑。 她心中暗暗担心,虽然说之前去文康苑都有戚贵妃的旨意,可不是每一次都有,有时候是自己偷偷过去传递消息。 只是这件事情极为隐秘,谁看见她进文康苑了?难道说自己身边一直都有人监视?此人是谁? 沧月想起此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自己,不由得暗自心惊。 第185章 苏贵嫔告状 翌日一早,戚贵妃便以十月底的秋收庆典请了各宫娘娘和公主过来。 秋收庆典是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的,在十月底举行。 清河因苏贵嫔要抄写佛经无法出门而亲自前往赋神宫,来到赋神宫,见如妃娘娘与顺嫔等人都来了,连长春公主也到了。 清河前生也参加过几次秋收庆典,在庆典这一天,皇后娘娘会率领嫔妃祭祀上神,以五谷献祭,后宫嫔妃与亲贵命妇们在这一天也必须食用五谷做成的各种粮食,可以配以肉食,但是肉食要为次。 而在庆典中,会有后妃献跳酬神舞,奏乐,感激神恩,还得准备好些节目,让入宫参加庆典的亲贵大臣命妇们尽兴,当然,最重要的是办得妥妥当当,让皇上欢心。 这毕竟是丰收的庆典,在这一天,大家必须要怀着感恩的心,丰收是喜悦的,所以,所准备的节目,也必须要喜庆。 戚贵妃让大家都想想,那一天除了必备的节目之外,还要准备些什么节目。 清河一直都没做声,只是听大家热烈地讨论,但是,她很快便发现不妥,因为,一直跟着戚贵妃的沧月不见了。 正当她暗自怀疑的时候,星阑带着沧月出现,沧月面容憔悴,倒像是一晚上没有什么睡觉,她看到清河,也只是瞧了一眼,又移开,仿佛并无特别。 但是,清河却看到她做了一个手势,一个看似无意识的手势,便是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缀着的荷包下方的流苏。 清河心里顿时便明白过来,流苏,苏贵嫔。 难怪说呢,戚贵妃这一大早便传了人过来商议秋收庆典的事情,此事又不是那么急,何必这一大早就传了大家过来呢? 原来,目的只是要引开她,让苏贵嫔去见皇上。 清河想想,自己过来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就算现在赶回去,也太迟了。 哎,这下苏贵嫔大概还得背负违抗皇太后懿旨的罪名,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去求这道懿旨,让她直接去见皇上。 清河没有再看向沧月,这件事情,必定是戚贵妃早就商量好了的,但是沧月没有来报信,而是现在才能给她打手势,这意味着,沧月已经被怀疑了。 苏贵嫔在清河出门之后,便偷偷地出了门,离开苏和宫后,便直奔御书房去。 今日皇上不早朝,必定是在御书房接见大臣们。 她的心跳动得很剧烈,尤其越来越接近御书房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一般,她在心底说,懿儿啊懿儿,虽然你千方百计地阻止母妃,但是母妃却偏要证明给你看,贵妃娘娘是对的,她不是在害我们,她是在帮我们。 只要此事皇上重视,并且调查了,那尚贵嫔必定会死。 谋害皇嗣,这个罪名,无人能担当得起,即便是皇后,也必定遭受严惩,更不要说她一个小小的贵嫔。 她一步步地走近,仿佛是走向自己荣耀的大道。 喜公公远远便见到她来了,微微一怔,这不是苏贵嫔吗?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就往御书房来了?而且,她不是被皇太后下了禁足令,尽心尽力地抄写佛经吗? 不容他细想,苏贵嫔已经来到他面前,他连忙见礼,“老奴见过贵嫔。” 苏贵嫔沉了沉气,问道:“皇上在里面吗?” “回贵嫔,皇上在御书房内,正翻阅奏章,等着接见大臣呢。”喜公公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皇上又要事要办,如果你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皇上了。 苏贵嫔神色一正,道:“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便说我有要事禀报。” “要事?”喜公公提醒道:“贵嫔,如果是后宫之事,该去找长春共追或者是贵妃娘娘。” “事关重大,我必须见皇上。”苏贵嫔见他阻拦,竟冷然地道:“事关皇嗣,公公认为皇上需要知道吗?” 喜公公听得此言,脸色一变,“贵嫔请稍等,老奴进去禀报一声。” 苏贵嫔看着他转身进去,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压下心底那一抹兴奋,还有一抹恐惧。 她始终还是很怕皇上。 但是,正如贵妃娘娘所言,皇上是不可怕的,皇上是她的夫君,她要敬爱皇上,而不是害怕。 所以,她努力地练习,练习一个温婉的笑容。 喜公公走出来,道:“贵嫔,皇上有请。” “谢公公。”苏贵嫔再深呼吸一口,然后大步进去。 皇帝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听得脚步声响起,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奏章,抬起头,眸光淡淡地落在苏贵嫔的脸上,有审视的意味。 苏贵嫔跪下行礼,“嫔妾苏氏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皇帝的声音从她正前方传来,并不严厉,但是,也没有太温和,是一贯跟她说话的语气。 “谢皇上!”苏贵嫔起身,却不敢抬头,心跳得厉害,她只得过几次的雨露,除了那些时候,她几乎没有与皇帝单独相处过,她觉得,皇上即便离她很远,却还是给了她无形的压力。 皇帝缓缓地开口,“你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见朕?如果朕没有记错,皇太后下了令,着你在苏和宫抄写佛经,无旨不得出。” 皇帝的声音,竟有些责怪的意味,这让苏贵嫔的心里倏然一惊。 她复又跪下,声音有一丝颤抖,“皇上恕罪,嫔妾抗旨出来,实在是有要事,不得不说。” 皇上这一次没让她起来,只是淡淡地撂下两个字,“说吧。” 苏贵嫔深呼吸一口气,忍住心尖上的颤抖,高声道:“皇上,嫔妾要揭发尚贵嫔,她最大恶极,处心积虑勾结御医,害得安美人与崔嫔被残忍地落胎……” 皇帝眼睛眯起,盯着她,面容极为冷峻,嘴角扯起,像是冷笑,却又显得莫名的狰狞凶狠,苏贵嫔心中一惊,不知道为何,此时脑子里忽然闪过懿儿的一句话,如果你去见父皇,死的不是尚贵嫔,而是你。 但是,她随即就甩掉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的,皇上一向重视帝睿,必定会重视此事。 皇帝的声音传来,夹着说不出的冰寒之气,“你有什么证据?” 尚贵嫔抬起头,努力压住心底的那一丝对他的恐惧,遽然道:“皇上,此事安美人与崔嫔皆可作证,而且,皇上也可以命人缉拿御医,严加审问,必定可水落石出。” 第186章 愚蠢的女人 皇帝眸光紧盯,“你是如何得知的?又是何时得知?” 苏贵嫔早就料定皇上会问,戚贵妃也教过她怎么说,她伏地,声音哽咽道“回皇上,此事嫔妾早便知道,只是碍于一直被尚贵嫔以懿儿的性命胁迫,不得已才为她隐瞒秘密,嫔妾自知罪该万死,只是,求皇上还安美人与崔嫔一个公道。” 皇帝的声音冰冷无比,“朕自会还她们一个公道。” 说罢,他扬手,唤了喜公公前来,“传贵妃,传长春公主,传安美人与崔嫔。” 喜公公应道:“是!” 苏贵嫔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心中痛快不已,尚贵嫔啊尚贵嫔,你张狂了那么多年,如今你的死期到了,我终于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了。 清河看到喜公公来的时候,便知道苏贵嫔已经成功见到了皇帝。她心底微微叹息,只盼着,不要乱了她的计划,但是,不管如何,必定是会有影响的。 长春公主对于皇帝的忽然传召显得有些惊愕,她看向清河,清河低着头,瞧不清神色。 长春压低声音问喜公公,“父皇忽然传召,有什么要紧事吗?” 喜公公在长春耳边轻声说了两句,长春面容微变,挥挥手,“本宫与贵妃娘娘马上过去。” “是!” 长春走到清河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淡淡地道:“懿儿,你也跟着来吧。” “是,皇姐!”清河依旧低着头,跟在长春身后,走了两步,微微抬头看向戚贵妃,只见她面容闪过一丝狠毒的笑意,清河心中想起苏贵嫔对她的信任,真不知道是可恨还是可笑。 一行人来到御书房,皇帝吩咐把殿门关闭,而入宫面圣的大臣们,一律在东阁等候。 皇帝见清河也来了,淡漠地道:“你来做什么?朕并未传唤你过来。” 长春道:“回父皇,懿儿刚好也在贵妃那边,儿臣便让她与儿臣一同过来了。” “罢了,站一旁吧!”皇帝见长春为她说话,便也就作罢。 “是,父皇!”她退后两步,看向站在一边的苏贵嫔,不禁冲她摇了摇头。 苏贵嫔见她一副埋怨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气,心想着,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母女日后在宫中能有好日子过?母妃得宠,日后你也顺带着可以说一门好人家,你却这般的不知好歹。 一众人见礼之后,戚贵妃上前,“皇上,您传臣妾与公主过来,有何要紧事?” 皇帝冷笑一声,“贵妃,你这个六宫协理一职,可见差事办得不怎么样。” 戚贵妃一怔,“臣妾惶恐,不知道皇上所指何事?” 皇帝盯着苏贵嫔,声音严厉地道:“贵嫔,把你方才状告尚贵嫔的话,当着戚贵妃与长春公主的面,再说一遍。” 苏贵嫔应声:“是,嫔妾遵旨。” 她回头,首先看向戚贵妃,再看向安美人崔嫔,她心里明白,她们四人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除掉尚贵嫔。 但是,不知道为何,苏贵嫔的心中忽然凝滞了一下,因为,戚贵妃的眼光,跟往常太不一样了,有一种让她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严峻,仿佛是冷漠,又仿佛是嘲弄,又或许,是得意。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转眼即逝,她明白,戚贵妃不能在皇上面前表露什么,所以,她道:“贵妃娘娘,长春公主,嫔妾要状告尚贵嫔串通御医,谋害安美人与崔嫔腹中孩儿此等逆天大罪。” 戚贵妃神色一变,“你说什么?此事可有证据?” 苏贵嫔抬头道:“贵妃娘娘,此事您可当着皇上的面,问安美人与崔嫔,她们两人深受其害,却碍于尚贵嫔的势力不敢声张,纵然痛失腹中孩儿,却也只得忍气吞声。” 戚贵妃看着安美人与崔嫔,震惊地问道:“可有这样的事情?” 而安美人与崔嫔则面面相窥,一副不知道她说什么的样子。 安美人上前,道:“回贵妃娘娘,此事从何说起啊?嫔妾虽侍寝过皇上数次,但是,皇上每一次都赐了汤药,不曾有孕。” 崔嫔也道:“是的,贵妃娘娘,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啊,嫔妾也不曾有孕。” 苏贵嫔仿佛被惊雷击中一般,顿时目瞪口呆,她惊叫起来,“不,不可能,这事儿是你们亲口说的。” 安美人莫名其妙地道:“贵嫔,嫔妾什么时候跟您说过这样的事情?” “你说过,你说过的……”苏贵嫔一颗心大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安美人与崔嫔分明说过尚贵嫔害得她们落胎,而且,贵妃娘娘也说过的。 “贵嫔,请不要胡乱攀咬,就算您恨极了尚贵嫔,也不能把嫔妾拉下水啊,嫔妾位分低下,还没这个福气可以留下龙种,您这样说,岂不是……”安美人说着,神情激动起来,“是指嫔妾偷人吗?” “不……”苏贵嫔震惊地退后两步,难道说,安美人与崔嫔这些年没有孩儿,是因为每次侍寝皇上都赐了汤药? 那她刚才来的时候,跟皇上说这事儿,皇上是早就心里有数?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的。 她想起清河的话,迅速抬头看向清河,清河低着头,没看她,也瞧不清神色。 苏贵嫔心中慌乱到了极致,噗通地跪下,“皇上,当真是她们亲口说的,此事贵妃娘娘也知道……”她转身,跪着走向戚贵妃,“贵妃娘娘,您说句话,此事您不是知道吗?您还让……” “闭嘴!”戚贵妃大怒,“你还敢胡说?安美人与崔嫔两人一年侍寝地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一回都是赐汤药去了的,你说她们二人曾怀孕,是什么意思?” 清河知道,皇帝分明早就知道苏贵嫔的话不可信,只是,却还是要传召戚贵妃等人前来,这证明,皇上有心为尚贵嫔找一个可以离开冷宫的下台阶。 想来,是战事吃紧了,皇上不得不把尚贵嫔放出来,以安定齐大将军的心。 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对她的计划,也是大有裨益的,只是,要委屈苏贵嫔了。 想来,皇上也知道苏贵嫔是受人撺掇,却不得不先牺牲了她换取尚贵嫔从冷宫出来,如今只希望皇帝能念在她的份上,给苏贵嫔一条活路。 如此,她还有救苏贵嫔出来的机会。 第187章 苏贵嫔被打入冷宫 同时,清河第一次觉得,皇上其实也很悲哀。 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却不得不对付着做戏;明明厌恶了尚贵嫔,但是为了安定前方将帅的心,不得不把她暂时从冷宫里放出来。 当然最悲哀的人,是苏贵嫔。 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各有打算,看着她像一只跳梁小丑一般蹦跶,没有人同情她。 清河也不同情,做人,最要紧的是掂量自己的斤两,睁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面前的是人还是鬼,若看不清,便尽可能地远离,但是,为了所谓的恩宠,她不顾一切地贴上去,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清河所料不差,皇帝面容震怒,厉声下令:“苏氏胡乱攀咬,构陷嫔妃,实在罪不容赦,即日起,打入冷宫,无旨不得出。” 苏贵嫔跌坐在地上,面容一片惨白。 皇帝再道:“看你这般攀咬尚贵嫔,岂知她往日的罪名是否也冤枉?长春,你领朕的旨意,前往冷宫,先把尚贵嫔放出来暂居凝拂宫,朕会命人彻查,若证实尚贵嫔确实罪大恶极,再重打入冷宫。” “是!”长春神色不变,道。 戚贵妃懊恼得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彻查?如何彻查?当日把尚贵嫔打入冷宫,对外宣称的罪名是她顶撞皇上,欺君罔上,这如何彻查? 除非,是根本没打算查,只是寻了个借口放她出来。 怎么会这样的?莫非,战事有变? 苏贵嫔听到尚贵嫔要被放出来,忽地就惨然笑了,她看向清河,终于明白,清河说的话是对的,她来告状揭发,遭殃的不是尚贵嫔,而是她。 她狠狠地盯着戚贵妃,眼中怒火烈焰像是要把戚贵妃烧成灰烬。 苏贵嫔被拖了下去,临走前,她哀哀地看着清河,“懿儿,你以后要小心身边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是人,哪一个是鬼。”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她夹着无尽的悲愤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清河分明看到皇帝的脸色抖动了一下,眼底升起一抹奇怪的神色,随即湮灭。 “所有人都出去吧,懿儿留下。”皇帝道。 “是!”戚贵妃苍白着一张脸,纵然心有不忿,却已经没有办法了。 安美人与崔嫔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一同福身退了下去。 倒是长春,轻轻地拍了清河的手背一下,道:“没事的,懿儿。” 清河点头,福身相送。 御书房的殿门关闭上,皇帝盯着清河,却一言不发。 清河低着头,也没猜测皇帝的用意,既然他单独留下自己,就算是怪罪的意思,也必定会说出来,无须猜测。 “懿儿,你过来朕身边。”皇帝缓缓地道。 清河依言走过去,上了石阶,站在皇帝身边。 “你可恨父皇这样对你母妃?”皇帝问她。 清河摇摇头,直视皇上,“母妃……罪有应得。” 皇帝明白她这句罪有应得是什么意思,他玩味地扬唇一笑,“你懂得父皇的心思,自然是好的,这些游戏,她还没有资格参与其中,打她入冷宫,或许还能保住她的性命,否则,迟早是要死在某些人的手上。” “儿臣明白父皇的一番苦心。”清河道,后宫其实都把皇帝当做糊涂蛋了,以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什么把戏,都不会被看穿,殊不知,皇上比任何人都通透明白。 他是有过糊涂的时候,在处理云妃的事情上,只是,如果那时候他不是身在其中,对云妃动了情,也未必看不清楚,情之一动,最容易蒙蔽人的心,从而只懂得用眼睛看所有的事物。 “你真的明白?”皇帝似乎有些不相信。 “明白的。”清河抬头,直视皇帝,“儿臣明白一切。”其中,包括后宫的各种阴谋诡计,同时,也明白皇帝的难处。 皇帝竟也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神色有些动容,“既然你明白,朕便不必说太多了,朕知道,这些年忽略了你,希望,你不会怪父皇。” “儿臣不敢,儿臣也不觉得委屈。”清河道,心中却微微触动,若他能早一点发现他忽略了这个女儿,或许懿礼公主也不至于惨死。 皇帝站起来,袖子从案上扫过,一本奏章跌落在地上,清河弯腰捡起,放呈在案上,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这一本,正是齐大将军送呈的塘报。 看来,自己所猜测的没有错,战事果然出现了变故。 这真是让人奇怪,虽然说鲜卑兵马彪悍,但是到底以多敌少,齐大将军怎会久攻不下? 皇帝见她神色忽地一变,想起她在使者晚宴上的表现,心中也是一动,把塘报递给她,“你看看。” 清河一怔,不敢接,“儿臣不敢,此乃国家军事机密。” “朕让你看便看。”皇帝淡淡地道。 清河只得双手接过,翻开看了一下。 这一份,确实是齐大将军送呈上来的塘报,说在回音山的战役,我军三万将士对阵鲜卑的一万将士,因我军不熟悉地形,被困山中,寒冬将至,军粮军需短缺,若一个月内无法拿下,则大部分将士有可能会因严寒而丧失性命。 清河心底冷笑,关键便是在这一个月内若无法拿下,齐大将军并没表示说他一定可以拿下,也没说他不能拿下,这意味着,他对京中后宫的局势是知道的,这是一封要挟的塘报。 难怪,皇上不得不放了尚贵嫔出来。 “朕记得你在使者宴上的时候,曾与秦舟将军就地形问题如何作战而争辩过,如今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地形对作战很有影响,这份塘报昨日便送递给他,也与兵部的人商议过,始终没有商量到对策。 清河神色惶恐,“儿臣见识浅薄,怕也没什么好见解。” “你只管说,说错了也不怪你,毕竟,你只是个女子。”皇帝道。 清河沉吟了一下,问道:“父皇,可有回音山的地形图?” 皇帝摇头,“并没有。”不过,他旋即道:“但是,朕知道有一人,可绘制回音山的地形图。” “谁?”清河问道。 “楚瑾瑜,他早年的时候,曾在那边逗留过一两年,朕听他说过,回音山那一带,他很熟悉。”皇帝问道:“你要回音山的地形图做什么?” 清河微笑,“父皇,齐大将军的塘报说,他对回音山的地形并不熟悉,所以,这一份地形图,一旦绘制出来,请父皇即刻命人送去给齐大将军。” 皇帝顿时便明白过来了,不由得笑道:“懿儿,你的聪明才智,真不在你皇兄之下,只可惜你生为女儿身,否则,一定可以为父皇效力。” 第188章 强弱悬殊 皇帝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可放心你母妃,朕会命人在冷宫多关注一些,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清河连忙谢恩,又道:“母妃也该好好地反省一下。” 皇帝赞赏地道:“你有这般觉悟,倒真让朕意外。” “儿臣只希望父皇能专心国事而不被后宫的琐事烦扰。”清河微笑。 “嗯,你先回去吧,多与你皇姐亲近,她为人行事比较沉稳,性子又中直,她会看顾你的。”皇帝道。 “是,儿臣知道,儿臣告退。” 清河退出去,喜公公已经在门外,见她出来,便进去道:“皇上,是不是该传诸位大人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传朕旨意,让五皇子楚瑾瑜入宫见朕。” “是!”喜公公领命退下去。 长春也领着旨意到了冷宫宣旨。 尚贵嫔听了长春宣读旨意,泪流满面,仰头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神情呆滞的小乔,听了旨意,脸上也生出一丝狂喜来,可以离开冷宫了?还有离开冷宫的一日? 但是,她旋即就浑身冰冷了起来,尚贵嫔离开冷宫,还会放过她吗?不,不会,她恨不得杀了自己,在冷宫里是没办法,若杀了自己,她便无人伺候,但是,回到凝拂宫,一屋子的宫人奴婢,她还不对自己狠下杀手? 想到这里,她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公主,奴婢想留在冷宫。” “你想留在冷宫?”长春一怔,这自古从冷宫离开的人只有欣喜若狂,哪里会像她这样惊慌害怕甚至还想留在冷宫里的? “回公主,奴婢觉得这里清静,想留在冷宫里。”小乔磕头道。 长春沉吟了一下,道:“也好,横竖一会儿也有一位贵嫔被送入冷宫,你便伺候这位贵嫔吧。” 尚贵嫔一怔,站起来看着长春问道:“是谁?” 长春淡淡地道:“这宫中,除你之外,还有哪一位贵嫔?” 尚贵嫔心底狂喜,“苏贵嫔?是这个贱人?真是天有眼啊。” 长春听了她的话,蹙眉,“贵嫔收拾一下,跟本宫离开这里吧。” 尚贵嫔道:“公主请先行离去,本宫稍候再走。” 长春公主淡淡地道:“随贵嫔的便吧。” 说完,领着人走了。 小乔见尚贵嫔面露凶狠之色,不由得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她。 尚贵嫔冷冷一笑,“你怕什么啊?本宫不会打你,本宫知道你留在冷宫的意思,是因为你心里明白出去之后本宫必定容不下你,会杀了你。” 小乔不语,只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尚贵嫔拍着她的脸颊,笑容阴柔,“你放心,本宫不会杀你,杀你有什么意思?不如看着你在这冷宫里一年又一年,直到死去都不敢出去。” 说完,她哈哈大笑。 小乔心里又悲愤又惊恐,却毫无办法。戚贵妃分明已经弃用了她,这些个贵人主子,高高在上,哪里会管她们的生死? 小乔心里涌起一丝绝望,绝望像潮水一般,迅速把她淹没。 两名嬷嬷押着苏贵嫔来到,尚贵嫔站在石阶上,看着一脸惨色的苏贵嫔,冷冷一笑,“哟,这不是咱苏贵嫔娘娘吗?到冷宫做什么啊这是?” 苏贵嫔抬头,怨恨地盯着尚贵嫔,她心中有太多的不甘,有太多的恨,有太多的后悔。 尚贵嫔拉开一名嬷嬷到一旁去,问道:“这位嬷嬷,她犯了何事被打入冷宫?” 嬷嬷知道尚贵嫔已经翻身,遂不敢得罪,把苏贵嫔被打入冷宫的缘由说了出来。 尚贵嫔听了,震怒之余,竟哈哈大笑,“这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苏贵嫔,心里可痛快?” 苏贵嫔破口大骂,“像你这种歹毒的妇人,迟早逃不过天道轮回,你会有报应的。” 尚贵嫔走到她的面前,冷冷一笑,“那么,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是谁在遭受报应?你进来是真的一点都不冤枉,竟敢堆砌罪名构陷本宫?你以为你当日以一个下贱宫女的身份生下了懿礼公主,便以为后宫所有嫔妾都有资格为皇上生子?皇上对血脉十分看重,你的懿礼公主已经让他蒙羞,他怎还会让这些出身下贱的人为他生下孩儿?” 安美人与崔嫔两人的出身都不高,也一向不得皇帝的心,所以,皇帝一年也没传一回侍寝,即便传了,也必定会赐汤药,这事情,后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与安美人和崔嫔住在苏和宫的苏贵嫔不知道,可见她之前在后宫是多遭受冷落? 苏贵嫔听她一口一句下贱,一口一句出身,心中的恼怒悲愤到了极点,她仰起头,恶意地道:“贵嫔出身倒是好,也为皇上诞下了女儿,只可惜,这女儿还不是被送去了北漠?” 孝如公主的事情,是尚贵嫔的心头大痛,哪里容她提起?当下便见尚贵嫔面容凶狠,一手揪住苏贵嫔的头发,往自己身前拖过来,另一只手狠狠地打她的头,脸,耳朵,胸前,苏贵嫔一向纤弱,哪里抵挡得住她这般猛烈的攻击?开始还能还一下手,后来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她倒在地上,求救地看向那两名嬷嬷,只是,后宫从来都是个跟红顶白的地方,如今得势的是尚贵嫔,怎会愿意为了救一个落魄的苏贵嫔而得罪尚贵嫔? 尚贵嫔上了脚,狠狠地踹了几脚她的小腹,怒道:“你不是一直想为皇上诞下皇子吗?好,我看你怎么生,用什么生,我现在便废了你。” 说完,竟就朝着苏贵嫔的下部踢过去,这尚贵嫔出身军候世家,力气惊人,这几脚下去,苏贵嫔几乎痛得昏厥过去,满地打滚。 小乔在旁边瞧着,只觉得胆战心惊,自己之前挨打,也不过是挨耳光,如今看着苏贵嫔被她这般毒打,真觉得如果再踢几脚,苏贵嫔就要死在这冷宫里了。 苏贵嫔终于是昏了过去,尚贵嫔俯下身子揪她的头发,也没反应了,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 尚贵嫔又朝她脸上吐了口水,这才作罢,哼了一声,“跟我斗?你还不够资格。” 她看着两位嬷嬷,“这里便劳两位料理一下,回头到凝拂宫领赏。” “是,谢贵嫔娘娘。”两名嬷嬷眉开眼笑,“贵嫔好走。” 尚贵嫔傲然抬头,回望了一眼这所冷宫,心中冷笑,本宫发誓,绝不不会让任何人再把本宫送回来这里。 自然,她不会回来这里,她也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 第189章 难过有什么用 尚贵嫔走后,苏贵嫔缓缓地睁开眼,她没有昏过去,是装的,如果再被她打下去,她会死的。 两位嬷嬷瞧了她一眼,淡淡地吩咐:“奴婢等送贵嫔来此,贵嫔便好生反省,希望贵嫔还有出去的一日,毕竟,皇上并未褫夺贵嫔的封号,一切还有可能。” 只是,这个后宫,又有几个尚贵嫔?虽然同为贵嫔,可无论出身,帝宠,都有云泥之别,嬷嬷的这句话,不过是场面话。 嬷嬷走后,小乔小心翼翼地上前,想扶起苏贵嫔,但是她全身都痛,自己无法使力,小乔纵然可以拖她起身,却没办法送她回屋中。 不得已,小乔出去找冷宫的侍卫,冷宫的侍卫那日得了清河的赏银,又知道这位新鲜滚烫被打入冷宫的贵嫔是懿礼的生母,便来搭把手,把她抬入了三省殿中。 入黑的时候,清河带着彩菱过来。 苏贵嫔躺在一张发出酸臭味的床上,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头发被揪了一络,下身出血,除了双手可以动弹之外,其余的地方动一动都疼得不的了。 清河坐在床边,之前还觉得她该受点教训,只是如今见她这副惨状,不由得心酸,“母妃,可还好?” 苏贵嫔眼睛流出泪水,一把抓住清河的手,“懿儿,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她嘴角吐出血丝,怕是受了内伤。 清河小乔,“是尚贵嫔下的手?” 小乔很怕她,也很恨她,但是见她一脸的冷然,心中莫名就觉得恐惧,遂回答说:“回公主的话,是尚贵嫔下的手。” 清河点头,回头吩咐彩菱,“你太医院让御医开几副祛瘀疗伤的药,拿过来给小乔煎吧。” “是!”彩菱转身走了。 清河吩咐小乔,“打一盘水来。” “是。”小乔也出去了。 清河取出手绢,轻轻地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母妃,先耐着性子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会救你出去的。” 苏贵嫔看着她,“你去一趟赋神宫,问问贵妃娘娘为何要这样对我?她是不是另有安排?” 清河怔了一下,抽回手,淡淡地道:“母妃,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清楚吗?” 苏贵嫔心里其实已经怀疑戚贵妃是故意陷害她的,但是她不愿意相信啊,她那么相信戚贵妃,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她相信戚贵妃比任何人都希望尚贵嫔死的。 “我……可她跟我说得好好的,我不明白,是不是计划有改变?” 清河摇头,“计划没有改变,我说过,她只要你死,但是,最后还是不如她意,她没想过,皇上会把尚贵嫔放出去了,所以,这次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她。” “你去找她,让她亲自来跟我说,没听到她亲口说一句,我不相信。”苏贵嫔执拗地道。 “她不会来,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她不会再搭理你。”清河残忍地道,“从一开始,她接近你就是阴谋。” 苏贵嫔大受打击,她惨然一笑,“阴谋,阴谋,这后宫为何就这么多算计啊?” 清河默然,良久,她才抬头,“你好好养伤,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救不了,”苏贵嫔摇头,“母妃知道的,皇上从不曾喜欢过我,我与尚贵嫔是不同的,不管她做错了什么,皇上总会念着她的好,但是,我有什么好呢?皇上当日宠幸我……” 她忽然止住了话,神色更显得凄惨。 小乔打了水进来,清河用手绢浸入水中,然后拿起来扭干为苏贵嫔擦拭脸上的泥土尘埃。 做完这一切,清河看着小乔,神色无比的严肃,“小乔,你还想不想出去?” 小乔低着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在这里挺好的,不出去了。” 清河自然知道她并非是真心留在这里,不过是怕出去被杀,遂淡淡地道:“好生伺候贵嫔,落不了你的好处,总有一天,你和贵嫔都会离开这里,而那时候,尚贵嫔再也没办法对你动手了。” 小乔睁大眼睛,讽刺地笑了笑,“公主,连贵妃娘娘都对付不了的人,您认为自己可以吗?” “如果有你的配合,有什么难?”清河淡笑。 小乔一怔,随即道:“奴婢为什么要帮你?出去不出去对奴婢来说,并不重要。”横竖,她都这样了,在这冷宫度日,好歹能活下去。 清河道:“你错了,你不是帮我,你是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让彩菱告知我。” 小乔低着头,什么都没说,等清河走后,她才环视着这酸臭肮脏的冷宫,难道,她真的甘心在这里一辈子? 但是,那懿礼公主又如何信得过?是她把自己弄来这个暗无天日的冷宫的,真为她办事,办妥了还好,办不妥,还不把自己往死里弄? 彩菱抓了药回来,递给小乔,“一日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先是大火翻滚,再以慢火细细煲,直到剩下一碗水左右就成了。” 小乔接过药,抬起头看着彩菱,“彩菱姐,您以前是在尚贵嫔身边的人,为何公主还这般重用你?” 彩菱淡淡地道:“没有为什么,我真心为公主做事,公主会看见的。” 小乔又问道:“但是,她不忌讳你吗?” “忌讳我什么?” “你曾经是尚贵嫔身边的人啊!” 彩菱道:“那是以前的事情,我从暴室出来之后,便一直在苏和宫,跟着公主。” 小乔不信任地道:“她是假意相信你吧?谁知道日后会怎么对付我?” 彩菱冷冷地道:“她要对付我,为什么要等日后?现在不可以吗?你有这心思琢磨这个琢磨那个,还不如把差事干好。” 说完,转身走了。 小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一声,对自己未来感到渺茫。 彩菱回了苏和宫,禀报清河,“公主,药已经开了,只是不知道小乔那小蹄子会不会尽心伺候贵嫔。” “明日你带一些日用品过去吧。”清河道。 “知道。”彩菱应道,又摇摇头说:“哎,没想到贵嫔真的去找皇上了,这真是始料未及。” “这样也好,给她一个看清楚的机会。”清河道。 “公主不难过?”彩菱问道。 清河微笑,“难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后宫处处都是陷阱,哪里有时间难过?” 彩菱也微笑,“公主看得开就好。” 第190章 她为什么要害我 彩菱第二日便送了东西过去给苏贵嫔,回来禀报清河,“贵嫔娘娘精神不太好,心情也不好,一直念叨着要见贵妃娘娘。” 清河道:“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她是不亲耳听到不死心,莫非事到如今,贵嫔还盼着戚贵妃会去救她出来?”彩菱道。 清河道:“你去安美人宫中,请她过来。” “是!”彩菱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安美人过来了,身边带着一名宫女。 她显得有些不安,但是企图表现得神色自若,眼底的慌乱还是出卖了她。 “安小主请坐吧。”清河坐直身子,看向安美人。 安美人坐下,“不知道公主找嫔妾过来有什么事呢?” 清河淡淡笑了,“大家都住在这苏和宫,没事便不能聚一聚?” 安美人一愣,讪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嫔妾也一直想来串门子,只是怕公主不喜欢。” “小主怎么会认为我不喜欢?”清河微微笑,眸中却透着一分厉色。 “公主……”安美人迟疑了一下,“公主和苏贵嫔之前好歹是这苏和宫的主位,嫔妾只是,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公主怎会放在眼里?” 这话便说得言不由衷了,并非真心话,她不来,不是怕清河与苏贵嫔看不上,而是她们看不上苏贵嫔与这位懿礼公主。 清河也没心思拉扯其他的话,直言道:“今日请小主过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公主但说无妨。”安美人眼底透出一丝骄矜,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安,“求这个字便不要说了,嫔妾担不起。” 清河道:“我想烦请安美人去一趟冷宫,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你们如何串通戚贵妃欺骗她,诱惑她去面圣说给她听。” 安美人霍然起身,冷然道:“嫔妾不知道公主说什么,苏贵嫔面圣所说的事情,我们事前并不得知。” 清河微微笑了,唤了血狼过来,抱在怀中,手中抚摸着血狼的毛发,淡淡地道:“小主急什么啊?我只让你跟我母妃说,又不是跟皇上说,怕什么?” “不尽不实的话,嫔妾不会说。”安美人冷道,“如果公主没有其他吩咐,嫔妾告退。” 清河的手轻轻地在血狼的耳朵上抚过去,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听闻,安美人的父亲在怀州做知州,听闻,这怀州府上下的官员,是以腐败著称,日前还被御史参奏了一本,昨日父皇单独留下本宫,与本宫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安美人神色一变,“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主想回便回去吧。”清河喊来彩菱,“彩菱,送小主出去。” 安美人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公主让嫔妾做的事情,嫔妾可以做,但是,请公主告知嫔妾,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怀州府的事情?” “那就请安小主把事情办妥了再回来问本宫吧。”清河扬起声音,“彩菱,送客!” 说完,她也起身了,抱着血狼便进了内殿。 “公主……”安美人想追上去,却被彩菱拦住,“安小主请。” 安美人没好气地道:“你领我去冷宫。” 彩菱微笑,“恭敬不如从命。”彩菱知道,公主是要苏贵嫔彻底死心,争气起来,否则一味颓丧,对她的伤势无益,尤其在冷宫这中阴暗潮湿的地方,若没了斗志,如何活得下去? 彩菱领着安美人去了冷宫。 小乔见彩菱来了,连忙道:“彩菱姐姐你来得真好,贵嫔怎也不愿意喝药。” 小乔退后一步,见安美人也来了,不由得一怔,随即福身,“安小主好。” 安美人掩住鼻子走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苏贵嫔,有些吃惊,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就变成这副鬼模样了?想来这冷宫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想起自己也有份害得她这样,安美人的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愧疚,“贵嫔!” 苏贵嫔听得声音,陡然睁开眼睛,死水一般的眸子陡然迸发出一丝生气来,一把拉住安美人的手,“是你?是不是贵妃娘娘让你来传话?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救我出去?计划怎么会改变了?你们为何不事前通知我?” 安美人一怔,事到如今,她竟然还这样想?难怪懿礼公主要她来跟苏贵嫔说个明白了,原来,到现在她还念着计划。 安美人不由得冷笑一声,“贵嫔,你与我一样,都是被人利用的,你是被人陷害,我是被人胁迫,我承认,我也有份陷害你,但是,我是被戚贵妃要挟的。” “你胡说什么?什么陷害?什么要挟?”苏贵嫔胡乱地摆手,一张还青肿难分的脸迸出一丝恼怒之色,“不是贵妃娘娘让你来救我出去的吗?” 安美人叹息一声,“糊涂啊,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戚贵妃会来救你?她是在害你,你知道吗?她要你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不会的,”苏贵嫔眼泪陡然涌了出来,“她对我那样的好,还关心我,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说皇上要宠幸我,日后我还有希望生下皇子……” 安美人哼了一声,“生下皇子?不要做梦了好吗?你当初能诞下懿礼公主,是因为有皇后护着,否则,以你的出身,怎可能生下懿礼公主?” “可……可皇上子息并不多,难道,难道……”苏贵嫔不明白,皇上难道就不希望自己能开枝散叶吗?本朝的子息是真的不多啊。 “这点不是你我能揣测的,总之,事实就是这样,戚贵妃只想你死,先是你,继而是懿礼公主,你如果还妄想着她来救你,你就慢慢等吧。”安美人实在是厌恶苏贵嫔那张愚蠢的脸,她压根就不明白,如果这些年不是皇后明里暗里地护着,她与懿礼公主早就被人害死了。 不过,那懿礼公主自从闹过一次上吊自尽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贵嫔发出一声悲愤的哭号,“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那么的相信她,我并没害过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安美人一言道破,“因为,你是后宫里为数不多有孩儿的嫔妃,并且,一举从贵人晋升为贵嫔,虽不足以威胁她的地位,但是,她也没有容下你的必要,言尽于此,贵嫔自己慢慢琢磨吧。” 安美人说完,掩住鼻子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第191章 什么人可配得上他 彩菱见苏贵嫔露出生不如死的神情,下意识地摇头,在这后宫生存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彩菱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清河让她好生养伤的话说了一次便走了。 彩菱回去禀报了清河,清河道:“我已经按照她的要求,让她亲耳听到这是一个阴谋,如果她还看不开,我也没有办法了。” “是!”彩菱道:“安小主还在外面等着。” 清河淡淡地道:“你出去跟她说,让她告知他的父亲,若想活命,用他这些年所贪的银子开设几家慈幼院,不得敷衍,必须按照京中慈幼院的规格进行,还有,一切低调,府中所有的奢侈品移走,让他全力配合钦差的调查,可保一命。” “是!”彩菱应道。 安美人在殿外着急地等候,见彩菱出来,她马上迎上去问道:“怎么样?她怎么说?” 彩菱把清河说的话转告给她,她听了,面容惨白,“官职怕是不保了吧?” 彩菱淡淡地道:“小主不要太贪心,能活命已经很好。” 安美人黯然地道:“是的,只能这样了。”顿了一下,她问道:“我今日去冷宫的事情,会保密的吧?” 彩菱道:“小主放心,不会传到贵妃娘娘那里的。” 安美人这才放心,她在这后宫还需要活下去,如果让戚贵妃知道她去过冷宫把事实告知了苏贵嫔,自己也就不用活了。 在后宫中,若没有娘家可依仗,要晋升简直是不可能的。 楚瑾瑜晚些的时候入了宫,并且给了一份回音山的地形图。 “给我做什么?”清河问道。 楚瑾瑜指着回音山的地形图,分析道:“如今,大梁士兵被困在这里,而鲜卑的兵马,则分两队在南北两个出口,这里易守难攻,和之前秦舟出的题目一样。” 清河看了一下,回音山地形图画得很清晰,山脉纵横,秘洞多,山高林子密,除了东面是悬崖峭壁之外,三面都可以进出。 这意味着,齐大将军如果要撤退的话是可以的,要进攻问题也不大,但是,必须要把队伍分散,否则,容易遭受前后夹攻。 她疑惑地道:“如果是这样,他压根无需要等待,直接攻出去就是,我军有三万的士兵,敌军只有一万,这场仗,没有悬念。” “但是,”楚瑾瑜淡漠一笑,“问题是他塘报所称,他是被困在南边的峡谷里,你也看过塘报的,不是吗?” 清河记起来了,“没错,塘报是这样写的,只是,你如何得知他真正的方位?” 楚瑾瑜笑了,“你别管,总之我知道,他是故意错报自己的方位,让皇上相信他陷入了困局,因为,他如果是在峡谷中,从地形图可看出,要突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清河道:“他的塘报分明就是要挟皇上放了尚贵嫔,这点我清楚,只是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便有可能要暂缓进行了。” 楚瑾瑜摇头,“不需要,你明日去见皇上,跟他说有突围的良策。” “哦?”清河托腮看他,“怎么说?” “你只要跟皇上说,让他下一道圣旨,派淮南王为监军,让淮南王率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从西面进入与大军汇合。” “若淮南王为监军,则齐大将军的谎言不攻自破,他会在淮南王抵达之前,就马上突围而出。”清河还有一点不解,“但是,这在我们看来是突围的良策,可皇上如何知道?毕竟,皇上以为他的方位是在峡谷,我必须要说出让皇上信服的突破良策。” 楚瑾瑜指着地形图峡谷的方位,点了一点,“这一份地形图是真实的,但是我给皇上画的那一份,是做了手脚,那一份地形图,从西北方有秘洞可直通正北边,你只要跟皇上说,派淮南王从西边方向从秘洞进入正北方向,可挟制敌方北边的士兵,那么大军便可行动,直取南边敌军。”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不需要我去说,皇上与兵部的人应该都能想到吧?”清河道。 “兵部尚书是谁?是尚贵嫔的父亲,所以,他纵然知道,也不会说,兵部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而皇上呢,他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所以,他并不会想到这一点。” “那这份塘报,皇上竟没有与其他将军研究?” 楚瑾瑜淡淡地笑了,“齐大人手握兵部,几乎是一言堂,你觉得,兵部尚书不说,其他将军会说吗?” 清河知道是实情,这也是为何尚贵嫔会以一个贵嫔之位,可以叫嚣戚贵妃与皇后。 兵权,在齐大人手中。 “好,我明日便去找皇上。”清河道。 收好地形图,清河望着楚瑾瑜那张如玉般俊美的面容,“沧月有可能暴露了。” “我知道,她已经密信给我了,我让她先设法自保,戚贵妃那边,相信就算没有沧月通风报信,你也可以应付得来。” “她暂时还不会动我。”清河道,“尚贵嫔如今被放了出来,她只差点没吐血了,哪里有心思动我?” “我会想办法送一个人进来襄助你,你身边只有彩菱和小绺两人,真正要办点什么事,也找不到人手。”楚瑾瑜道。 “嗯。”清河不去说谢谢了,他帮她太多,只是一句谢谢,远远不足以表达什么。 清河简直觉得楚瑾瑜深不可测,他的关系网打得很大,这位南楚皇子,真的很不简单。 说完了正事,气氛便陡然有些沉静,两人都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清河也是恍然间发现,他们私交其实真的不好,除了这些所谓的正事,他们并没有话说。 “那个,”清河首先打破沉闷,“最近还有去文墨轩吗?” “几乎每天都去,我并没有其他的消遣。”楚瑾瑜道。 “那倒是个好地方。”清河笑笑,然后便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楚瑾瑜轻笑起来,他的笑容,像一张白纸,瞬间开出美丽的花朵,好看得让人移步眼睛。 清河纵然前前生见尽了不少俊男明星,但是却觉得无一人可比得上他这般,他笑的时候,给人一种眉目分明的清朗气息,她甚至想,这样的男儿郎,该是什么样的好女子可匹配得起? 第192章 云妃娘娘 楚瑾瑜以为她想去文墨轩,便道:“你若是想去,也可以去的。” “我就不去了,到底出宫不方便。”清河道。 “要真的出去也方便,或者,如果你在这宫中烦闷,便借口出去上香,走开几天,散散心。”楚瑾瑜瞧着她,见她眉目低垂,想她还是清河郡主的时候,十分活跃,如今却常日被困在这深宫中,着实为难了她。 “好的,等处理完尚贵嫔的事情之后吧。”清河道。 她不是不想出去,只是,出去又能去哪里?回宁国候府?回宁郡王府?她已经没有家了。 “那,好,等你处理完这些事情,我陪你去玩几天。”楚瑾瑜道。 清河抬头看他,他眼底有一抹怜惜还没褪去,见她抬眸,迅速地别开脸,“我自己也想出去走走。” “好的!”清河装作瞧不见他眼底的异样,笑意盈盈地道。 翌日,清河便去了一趟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正为鲜卑一事焦头烂额,他看了楚瑾瑜画的地形图,几乎一夜没睡,与鲜卑的战事耽搁太久了,在他预期之外。 喜公公见清河来了,行礼道:“参见公主。” “喜公公,请通报一声,我有事情要见父皇。”清河还礼。 “公主稍等,奴才马上进去通报。”喜公公道。 稍顷,喜公公便出来,“公主,皇上请您进去。” “有劳公公。” 清河推门进去,行礼道:“参见父皇。” “来了,有事吗?”皇帝抬起头,眼圈淤黑,可见昨夜睡得不好。 清河轻声道:“父皇脸色不好很好,昨夜没睡好吗?” “嗯。”皇帝并没多说。 “父皇,国事要紧,但是也要保重身体。”清河走上前去,见案上展着一张地形图,“这就是回音山的地形图?” “是的,”皇帝想了一下,“懿儿,你过来看看这地形图。” 清河走上前去,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张地形图果真和楚瑾瑜给自己的那张有所区别,但是并不明显。 而我军敌军的方位,都用红色标示出来,并写了上去。 清河道:“我军如今被困在峡谷,南北两边,则有敌军,这意味着,如果敌军一旦发起攻击,峡谷地势较低,比较吃亏。” “可不是吗?”皇帝眉头不展,“昨夜朕与齐爱卿商议了一个晚上,皆没有良策。” 清河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地形图。 忽然,她从桌面上拿起一支笔,指着南面,“父皇,这个标示,是不是秘洞?” 皇帝瞧了一下,“没错,但凡有黑色标示的,都是秘洞。” “父皇,据儿臣所知,秘洞多半是相连相同的,您看,这西面有秘洞,而北边距离敌军方向不远处也有一个秘洞,您说,这两个秘洞会不会有通道?” “这,”皇帝仔细看了一下,再看旁边楚瑾瑜的备注,“嗯,有这个可能。” 清河道:“如果说,父皇派一支军队增援,从西方的秘洞进入,便可居高临下对阵鲜卑位于北面的队伍,如此,我军便无需惧怕前后夹攻,只专心攻击南面的敌军队伍便可,我军有三万将士,而敌军因人数分散,只有几千人,就算处于峡谷,仍有取胜的可能。” “然而,这南边的敌军人数,只是初略的估计,只怕未必是几千人。” “父皇是怕还有伏兵?”清河问道。 “并非没有可能。”皇帝道。 清河嗯了一声,沉吟了一下,道:“父皇,即便南边有一万人,也不足为惧,围魏救赵,只要北边遭受袭击,北边将帅必然会派人请求增援,到时候,南边的部队便会分散。” “若北边不派人请求增援呢?” 清河微笑,“一定会,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有援军,只以为是我军大部队出了峡谷,袭击他们,所以必定会击中火力与我军对抗,只要他们移动,便给了我军大部队移动的时间。” 皇帝听了清河的话,不由得大为赞赏,“懿儿,朕和兵部商议了一个晚上,都没能商议出对策来,你果真是聪明剔透。” 清河羞赧地道:“父皇,儿臣是女子,自是比男子细心,父皇大概是没留意秘洞,齐大人虽说以前也久经沙场,知道高山秘洞多半相通的原理,可到底,已经在京为官多年,怕是早忘记了,所以才会一时束手无策。” 皇帝神色忽然僵了一下,盯着地形图,久久没做声。 清河心里明白,却装作不知道地问:“父皇,怎么了?” 皇帝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冷笑,“没什么,对了,你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清河本就是来说这件事情的,但是,既然她觉得如果按照楚瑾瑜这样说,便显得自己主动干涉了,便黯然道:“儿臣是来请示父皇,如今天气渐渐冷了,冷宫那边用度不足,儿臣是否可以从苏和宫中给母妃挪一些过去?” “她是你母妃,你照顾她是应该的,这样的小事,以后便不必来请示,自己看着办就可以了。”皇帝道。 “是,谢父皇!”清河道。 皇帝抬头看她,眸中多了几分暖意,“以后多些过来父皇跟前走动走动,没准,还能像现在这样,为父皇排忧解难。” 清河掩嘴偷笑,“父皇不嫌弃儿臣罗嗦就好。” “罗嗦?”皇帝一怔。 清河笑着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揉住他的太阳穴,“没错,儿臣来请示送用度到母妃那边是其一,其二便是有私心的,知道昨夜父皇没睡好,所以,特意前来罗嗦几句,让父皇注意身体,怕父皇责怪,没敢说。” 皇帝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手指力度带给他的舒适感,“嗯,你这傻孩子,你这般的孝顺,父皇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责怪你?” 清河轻声道:“父皇,国事是忙不完的,唯有保重龙体,才是国家昌盛之道,才能为继续为百姓谋福祉。” “嗯,朕知道。”皇帝轻轻地拍了清河的手背一下,“你的手艺倒是不错,跟谁学的?” 清河道:“是当日跟云母妃……”清河话说了一半,顿时止住了,连忙请罪,“儿臣说错话了,父皇息怒。” 自从云妃的事情之后,皇帝便下旨,不许任何人议论云妃。 皇帝良久没作声,清河站在他身后,屏住呼吸,果然,云妃娘娘在他心中还是占据了很重很重的分量,否则,不会过了那么多年,还不许任何人提起。 第193章 不让后妃受孕的原因 皇帝一直都没做声,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清河也没做声,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从按揉太阳穴到耳边穴位,再到颈部经络,他颈部的经络堵塞得很要紧,证明他长期睡眠不好,并且带有头痛。 身为皇帝,他要背负的东西比一般人多。 离开御书房后,清河先让彩菱回去,自己独自一人走在湖边,深秋的色彩晕染了整个御花园,四处可见金灿的黄叶。 高凌风迎面走来,拱手行礼,“公主。” 清河从怀中取出早准备好的信,“这几天没见你来,以为你不需要了。” “臣被皇上派出去办差,所以耽误了,请公主见谅。”高凌风接过书信,却没有立刻看,而是放在袖袋里。 “如此说来,这几天高大人也没有去侯府为老侯爷针灸?” “是的,只怕老人家也等得着急了,臣先告退。”高凌风道。 清河欠身,“高大人慢走。” 高凌风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清河,“公主,听闻,齐大人今日一早便入宫了,说是尚贵嫔急召他入宫的。” “嗯,人家父女有日子没见,如今从冷宫里出来,自然是要来团聚的,并没什么大惊小怪。” 高凌风凝视着她,“是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倒是,高大人那些要从北漠回来的朋友,可都回来了?”清河问道。 “已经回来了。”高凌风道。 清河微笑,“那就好,到时候,可能要烦请他们入宫,跟皇上说说在北漠的见闻风光等等。” “他们对于即将有幸被召入宫中都表示十分兴奋。”高凌风道。 清河意味深长地道:“那么,高大人是时候在喜公公面前,有意无意地提一下,你有这样的朋友,或者你的这些朋友,还给你带回来了一些北漠的小玩意,刚好,是喜公公喜欢的小玩意。” 高凌风面容淡淡地道:“可不是正有这样的小玩意吗?已经带在身上,只等着机会送给喜公公了。”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透明的水晶杯,在日光的照射下,水晶杯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是个好东西,正是北漠旗山出产的好东西啊。”清河微笑,福身,“高大人先请,我还想再走走。” “希望有一天,”高凌风眸色紧盯,“公主能告知微臣,关于公主的故事。” “会有那么一天的。”清河含笑转身,转过身后,笑容凝固在唇边,会有这么一天的。 高凌风转身离去,径直便去了御书房。 刚好,喜公公便在殿外候着,手持拂尘,笑盈盈地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高凌风。 高凌风含笑上前,“公公今日好闲暇啊。” “可不是?皇上睡着了,这真是好事啊。”喜公公眉开眼笑,“高大人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先不要打搅皇上,让他好生睡一会。” “我是特意来找公公的。”高凌风从怀中取出水晶杯,“知道公公爱好这些小玩意,刚好,我有朋友刚从北漠回来,带回了几只旗山水晶杯,当然也不能全要了人家的,便讨了一只送给公公。” 喜公公见那水晶杯,便移不开眼睛了,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看着,摸着,“真是个好东西,水晶杯,就是北漠旗山所出产的最为纯净,完美。” “公公收下吧。”高大人笑道。 喜公公抬头看着高凌风,感激地道:“既然是高大人一番好意,咱家便收下,高大人真有咱家的心,但凡有个特别的小玩意,总是忘不了咱家的这一份,高大人,谢谢了。” “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再说,我也是借花敬佛,一文钱不花,还落了个好名声。”高凌风笑着说。 “那也得高大人有这份心,皇上也顶喜欢水晶,咱家等皇上睡醒了,便给皇上瞧瞧。”喜公公把玩着水晶杯,无比的喜爱。 “粗略玩意,入不了皇上的眼,公公留着自己玩儿吧。”说完,拱拱手便要走。 “高大人好走。”喜公公连忙相送。 清河回到苏和宫,彩菱便迎了上来,“公主,长春公主来了,在殿里等着您呢。” “知道了。”清河进去,把殿门关上。 长春坐在殿中,手里端着一杯暖茶,轻声道:“一大早出去,哪去了?” “去见父皇。”清河坐下来。 长春微笑,“你这一声父皇,倒是叫得十分顺口。” 清河一怔,苦笑,“如今都已经是这个身份了,不叫父皇叫什么?” 长春点头,“是啊,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清河问道。 长春问道:“来问问你,冷宫那边需要我去打点一下吗?” 清河摇头,“不需要了,让她吸取点教训吧,否则,她不长记性。” 长春叹息,“母后知道她被打入冷宫,又病了,哎,母后对她倒是怜悯得很,她却总不爱亲近母后。” “她心虚。”清河道。 长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落落大方地说:“母后跟我提过,其实当初早知道她有这份心思,却一直纵容着,母后想着,如果皇上真的喜欢她,或许会多往她那边跑,那样母后便能多看看父皇,母后说,她有私心,不知道这样是害了苏贵嫔还是帮了她。” 清河道:“难怪,皇后娘娘并不恨她,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只因她心虚,所以以为皇后娘娘憎恨她,不会善待她,甚至,有可能会害她算计她。” 长春冷笑,“其实,如果不是母后出面保住她,当日她怎么可能生下懿儿?父皇一向重视后妃出身,你看如今宫中的子息,便可知道了。” 清河奇怪地问:“其实父皇为何要这样呢?这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不是希望开枝散叶?父皇为何要限制位分低的嫔妃为他诞下孩儿?” 长春解释道:“这也是因为先帝朝的时候子息众多,导致夺嫡严重,而且,后妃因生了皇子或者公主,娘家也被提拔起来重用,所以,分党特别严重,父皇是千辛万苦才保住太子之位,所以,他不希望会变成先帝朝那样,导致外戚严重把持朝政,才会这样做的。” “原来是这样。”清河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当日尚贵嫔说她有孕,父皇并不是那么的高兴,最后证实是假孕,父皇也并未太生气,想来,他是反而松一口气的。” 第194章 印记 清河觉得唏嘘不已,苏贵嫔之前心心念念要诞下皇子,在这后宫站稳阵脚,殊不知,她早已经没有资格生子了。 长春道:“虽然皇上有这样的心思,但是,知道的人不多,很多后妃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侍寝的时候被赐了汤药,还以为自己不得父皇恩宠,为了钻空子,很多人便从宫外寻找一些赤脚大夫,开药解掉父皇赐的去子汤,因为,父皇也知道,汤药并非全然保险,所以,如果解掉去子汤有孕,对上侍寝宝册,也可以推算到是父皇的子息。也有人成功怀孕的,但是,却没有能生下来的,因为,去子汤太霸道,就算勉强怀孕,最终也只能胎死腹中。” 清河道:“后宫嫔妃,为了固宠,也是机关算尽啊。”只可惜,哪里算得过皇帝? “有什么办法?女子命苦吧,”长春轻叹,“说真的,我是羡慕过你的,毕竟,当时你有一个真心对你的夫君,而且,他还立誓此生不纳妾,在当朝有几人能做到?只可惜,我到底是羡慕错了人。” 清河没做声,她以前从没想过,元肃会背叛她,甚至,还狠的下手杀她,连煊儿都不过。 或许,她真的从来都没认识过元肃,没了解过他,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这样被他的誓言感动,轻许了一辈子。 长春见她眸光黯淡,知道说到她心底的痛处了,便道:“算了,过去的事情,说多无益,我回去了,你好好地就行,如今尚贵嫔出来了,她首要对付的人就是你,你自己小心点。” 清河道:“放心,她动不了我的。” “那就好,以你那冷静睿智的脑袋,相信尚贵嫔也不是你的对手。”长春起身便走了。 且说喜公公得了高凌风送的水晶杯,晚点的时候在皇帝面前也显摆了一下,刚好,清河也送汤过来,一并瞧了这水晶杯。 皇帝听闻是北漠旗山的水晶杯,也拿过去把玩了一下,“这高凌风倒是有些人脉,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人都认识一些。” “可不是?”喜公公笑道,“最难得他有这份心思,这水晶杯不算十分矜贵,但是他念着奴才,问他朋友要了一只,往常也总送些小玩意,奴才可真是感激他呢。” “他办事稳重,朕对他是很放心的。”皇帝把玩了一下,便换给了喜公公,“命人快马加鞭,把朕的圣旨送到淮南,让淮南王率领五千将士,即日出发,赶往回音山与齐大将军汇合,另有一份密旨,是行动的细节,不必宣读,给他便是。” “是!”喜公公神色一正,把水晶杯收好,取了圣旨便出门去。 清河听得皇上的话,嘴角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 她很笃定皇上一定会派淮南王去,因为,他可信任重用的大将不多,那些人,又几乎都听命于齐大人,而她早上的时候,特意说了秘洞没被齐大人留意到,让皇上对齐大人起了疑心,所以,他必定会选自己最相信的人前去。 “懿儿,什么汤啊?”皇帝掀开盖子,问得一股子药材的味道,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田七人参鸡汤。”清河微笑,“父皇血脉不通,得以田七配合人参鸡通通血脉。” “活像个大夫一样。”皇帝心情大好,“来,给父皇盛一碗。” 清河从炖盅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轻轻地吹了几下,推到皇上面前,“父皇,请慢用。” 皇帝见她如此的细心,不由得大为赞赏,“幸好当日没让你和亲北漠,否则,朕便少了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儿了。” 清河眸色黯然,“只是,却害得采月妹妹去了北漠,儿臣心有不安。” “她有她的福气。”皇帝淡淡地道,说起来,不知道孝如在北漠怎么样了。 不过听吴谦说,她倒是极为受宠,那样的性子,在后宫也不会吃亏,便也就放了心。 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皇帝心底的那一份淡淡的怜惜又消散了。 皇帝喝了一碗汤,便放下了,他深深懒腰,宽大的袖子往手臂上滑,露出了手腕内侧的梅花胎记。 清河瞧见了,一怔,“父皇,您也有这个梅花印记啊?” 皇帝微笑,“也有?难不成你也有?” 清河笑道:“不是儿臣,而是六皇弟,他的印记是在大腿内侧,和父皇的位置不一样,只是,这印记是一模一样的。” 皇帝神色错愕,“你说什么?你是说,他也有这个梅花印记?你可有看错?” 清河笑着说:“怎会看错?儿臣曾帮六皇弟沐浴,亲眼看见。” 皇帝神色怔愣,不可能,他和那人长得如此相像,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不,不可能的,长得如此像,怎会不是他的儿子? 只是,如果是他的儿子,为何大腿内侧会有梅花印记?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手腕内侧的印记,他知道,自己大腿内侧也有一个。 “父皇,怎么了?”清河见他神色怔忡,遂担心地道:“是不是儿臣说错什么了?” 皇帝勉强一笑,“没有,你没说错什么,对了,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清河道:“好,那父皇也不要太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走下去,行礼,“儿臣告退。” 皇帝压根就没看她,神色怔惘。 清河转身,扬起唇角的一抹微笑,转身出去。 引起怀疑就已经够了,只要他认为,六皇子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他便会彻查,因为,他是真的爱云妃娘娘,这份爱,最后因为怀疑刺痛了他。 云妃娘娘,您等着吧,很快,我便可为你昭雪。 尚贵嫔,当日你设局诬陷云妃娘娘,可知道,今日会变成利剑,刺向你的心脏? 回到宫中,血狼便扑了上来,清河一把抱住,揉着它雪白的毛发,“你这小子,重死了。” 短短数月,血狼便起码长了十余斤,虽说加起来才通共二十多斤,但是,这样扑上来,也够呛的。 血狼呜呜地叫了几声,把脑袋伏在她的手臂上,扬起无辜的眼珠子看着她,像是撒娇般,伸出舌头舔她的衣裳。 清河从罐子里取了两块腊肉喂它,彩菱走进来,笑道:“它就好这口,但是也不能多给,腊肉咸,会长皮肤病的。” “这厮,若不吃饱了,晚上不知道多闹呢。”清河放下它,对彩菱道:“打水吧,我想泡一下澡。” “是!”彩菱转身出去了。 第195章 劝服如妃 凝拂宫再次传出闹鬼的事情。 翌日一早,后宫便传得沸沸扬扬的,根据凝拂宫的人说,昨晚大概子时左右,凝拂宫主殿飘过一道身影,有几个人亲眼看到,这身影像极了以前的云妃娘娘。 这已经是第二次传出闹鬼的传言了,第一次是尚贵嫔刚从苏和宫搬到凝拂宫的时候,看到窗子外有白影飘过。 而这一次,不止一人看见,有几个人亲眼所见,所以,不出半日,后宫便传了个遍。 而且,听说这道白影还飘进了尚贵嫔的寝殿里,大半夜的,听到尚贵嫔尖叫的声音,守夜的人冲进去,只见尚贵嫔躲在床上瑟瑟发抖,口中一直嚷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而殿中,桌椅被掀翻,地上有水迹,这让人想起来,云妃娘娘死的那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听说尸体被抬出去都淋湿了,一直滴水。 关于云妃娘娘是自尽的还是被皇上赐死的,后宫的人并不清楚,只知道皇上把他打入了冷宫,但是并没赐死,是等着她认罪,交代奸夫的下落。 但是,云妃娘娘一直都不认罪,最后,更是在冷宫自尽了,可到底是皇上下旨让她自尽还是她自己自尽,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自从云妃娘娘死后,便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此事。 听说,早两年有一名宫女无意中说起云妃娘娘,被皇上听到了,皇上震怒之下竟命人把这名宫女推出去砍了。 自从那时候开始后宫对于云妃两个字,便绝口不提,就连帮云妃娘娘抚养儿子的如妃娘娘,都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云妃的,皇上去她宫中,她也要提前把六皇子带走,免得让皇上看见。 清河去了福康宫,五皇子与六皇子正在殿前念书。 如妃含笑看着他们,对清河道:“今日怎有空过来?” “哪里有什么事情可忙?横竖在宫中也是闷坐着,还不如来如母妃这里串串门子。”清河笑道。 “你母妃……还好吧?”如妃问道。 清河道:“会好起来的。” 如妃叹息,“你母妃为人单纯,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若心眼不够,便要安分一些,否则,莫说安生日子,便是连活命都难的。” “她但凡有如妃娘娘三分的沉静,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清河叹息,作为一名宫女上位的,又是后妃中少有生了孩子的,她不该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在奢求帝宠,再生一个孩子。 在这后宫之中,一旦有了欲望,而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驾驭这份欲望,便等同有了弱点,一旦被人抓住这个弱点,便是万劫不复。 “本宫也经历了很多,才会有现在的沉静。”如妃淡笑,她一向不理事,尽可能地在这个后宫做一个透明的人,见尽风雨,宠辱不惊。 “对了,如母妃有没有听说过,昨夜凝拂宫闹鬼一事?”清河问道。 如妃笑笑,“听说了,只是,世间哪里有鬼?就算有鬼,也是人心里的鬼。” 清河微微笑,眸子一抬,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以前云母妃与如母妃关系很好。” 如妃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飞快地抬头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懿儿,这个话题便不要再说了。” “如母妃怕惹祸上身?外面的人都说,昨晚凝拂宫的鬼魂,就是云母妃。”清河道。 如妃叹息一声,遣走身边的人,把殿门关上,严肃地道:“懿儿,这件事情,不要再说,如今六儿在本宫这里,云妃是禁忌,不能提起,本宫不愿意再起任何的风波,影响六儿。” “看来,如母妃也是怕父皇震怒。”清河讽刺地道。 如妃冷冷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云母妃是冤枉的,但是,无人愿意为她伸冤。” 如妃冷道:“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你父皇对此事有多忌讳,两年前,本宫本以为他已经淡忘,故意让人在他面前说起云妃姐姐,可最后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把本宫身边的那名宫女推出去砍了,就在这殿外,一句话,不过是随口提起的,他便如此震怒,谁敢伸冤?谁敢惹祸上身?” 清河凝望着如妃,她面容激动,眸中有泪意,清河轻声道:“如此说来,如母妃也曾想过帮云母妃伸冤。” “当年,”如妃沉痛地道:“我生子的时候,若不是她帮了我,我压根不可能生下五儿,我与她情同姐妹,在这后宫之中,我唯一相信的人便是她,她死了,你问我,我甘心吗?不甘心,但是,有什么办法?正如我方才所说,我没有能力,便只能安分一点。” “那云母妃便不怕懿儿把您这份心思告知父皇?”清河看着她问。 “你不会,”如妃摇头,望着她,“你当日愿意替清河郡主出头,去元大将军府收回她的遗物,可见你是个重情的人。” 清河压低声音,“如果,我可以替云母妃翻案,如母妃是否愿意襄助?” 如妃瞪大眼睛看她,神色惊愕。 “为什么?”如妃问道。 “不为什么!” 如妃摇头,“在这后宫之中,没有无缘无故。” 清河叹息,“如果说,我敬重云母妃,敬重她为百姓,为孤寡年幼做的一切,所以想替她翻案,如母妃相信吗?” 如妃盯着她,分辨她话中的真伪。 如妃眼神慢慢地放松了戒备,她摇头,“你做不到,懿儿,即便是皇后娘娘,也做不到,你以为皇后娘娘不想为云妃翻案吗?当时疑点重重,除了尚贵嫔说的那些证据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证明云妃偷人,但是,皇上相信了,因为,六儿长得很像那人。” 清河道:“如母妃,您把您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自有方法。” “不,”如妃道:“这件事情,谁提起谁死,虽然皇上未必会处死你,但是,你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如母妃虽和你不算亲厚,可也不愿意看着你遭殃,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不管如母妃帮不帮我,我都已经决定了,当然,如果有如母妃襄助,我的胜算会高很多。”清河执意道。 第196章 云妃往事 如妃想了一下,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清河知道如妃有顾忌,因为,她有孩子,她还抚养着云妃娘娘的孩子,她不容有失,因为,一旦她获罪,意味着这两个孩子都要遭殃。 清河大致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然后等待如妃的反应。 如妃震骇,“你的意思是说,凝拂宫闹鬼,是你安排的?” “是的,包括尚贵嫔刚搬到凝拂宫的时候,闹的那一次鬼,也是我安排的。” “天啊,你到底筹谋了多久?”如妃低声问道。 “一直都想,但是,这一次是最好的时机,我要用云妃娘娘的事情,把尚贵嫔推入地狱。” “你到底是为了帮云妃翻案,还是想杀了尚贵嫔?”如妃警惕地看着她,如妃很聪明,也足够冷静,她见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 “没有冲突,我要杀尚贵嫔,也要帮云母妃翻案。”清河坚定地道。 “皇上虽把尚贵嫔从冷宫放出来,但是她做的那些事情,皇上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皇上不会再宠爱她,你何必一定要杀她?而且,她的兄长如今在边关打仗,皇上未必会动她的。”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父皇可能不会杀她,但是,云妃的事情是一把双刃剑,伤了父皇的同时,也必定要伤了陷害云妃娘娘的人。” “你是说……”如妃惊得站起来,“你是说陷害?云妃的事情,是有人陷害?” 她一直认为,只是皇上的疑心,尚贵嫔虽然推波助澜,但是如果不是皇上事先怀疑,命人调查,怎会随便相信尚贵嫔的话?她一直认为尚贵嫔取出的证据,是皇上调查的结果,只是借尚贵嫔的手拿出来,当时,所有人都这样以为的。 “是陷害,”清河冷冷地道:“云母妃是被尚贵嫔陷害的,所有的证据,都是她伪造的。” “什么?”如妃骇然,“她伪造的?皇上竟没明察出来?” “是她伪造的,皇上亲眼所见的一幕幕,都是她安排的。”清河冷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天啊,皇上竟然就这样相信了尚贵嫔?本宫不信,皇上不好欺骗,尚贵嫔怎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欺骗到皇上?”如妃还是很震惊。 清河苦笑,“关心则乱,父皇爱云母妃,加上,云母妃与那人,确实是有情在先,种种因素加起来,他不得不信。” “你……”如妃听得此言,怀疑地看着她,“你是如何知道她与那人有情在先?是谁跟你说的?又是谁让你来替云妃翻案?是他吗?” 清河摇头,“不,他已经死了。” “什么?”云妃惊愕地看着她,“死了?你怎么知道?” “云妃娘娘死的那年,他就死了,所以,父皇一直都没能找到他。”清河心中不免凄酸,当年的事情,她知道不多,但是从楚瑾瑜口中知道,那人死了。 如妃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死了?竟然死了?” 对如妃的反应,清河一点都不奇怪,当年那人风貌绝尘,才华惊人,京中多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他偶尔在后宫居住,与如妃娘娘等人来往甚密,曾经动过心也是有可能的。 “他是怎么死的?”如妃喃喃地问道,两行晶莹泪水从脸颊上滑落,神色哀伤。 “我会告诉你,但是,如母妃,你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要所有的事情都知道。”清河道。 如妃慢慢地坐下来,双手放在扶手上,指尖微颤,心神不宁,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是一个冲击。 她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地打开话匣子。 “云妃入宫那年,我还是贵嫔,我与她同年,但是,她比我大一个月,加上她刚入宫便被封为云妃,所以,我喊她一声姐姐。她入宫之前便与皇上认识,他们是在宫外认识的,与他们一同认识的,还有他,礼王爷,当年的礼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懿儿你也有所耳闻,他容貌惊人,才华惊人,是天下女子都趋之若鹜好夫婿的人选。皇上与礼王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是性情爱好容貌都极为相似,自然,喜爱的女子也是那么的相似,他们都爱上了云妃。云妃到底爱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自愿入宫的,入宫之后,她便与礼王断了来往,礼王偶尔回宫居住,陪陪太妃,但是,太妃薨了之后,他便很少来了,他们两人即便相见,也是在人多的场合,从不私下相见。” “在我生下五儿后没多久,云妃也怀孕了,当时皇上不知道多高兴,说要把她封为贵妃,其实,自从云妃入宫之后,皇上便很少宠幸其他嫔妃,所以,后宫无人不恨云妃,无人不诅咒云妃,包括我。” “其实在开始的时候,我也十分嫉妒她。但是后来,我生子,皇上不在宫中,我又横胎难产,御医不敢下狼药,怕一尸两命,皇后拿不准主意,只得去请示皇太后,皇太后问了御医,御医说若不下狠药,孩子保不住是肯定的,但是大人尚有一线生机,皇太后怜惜我,要御医保我性命,但是,我却出了大红,连我的性命都难保了,后来,还是云妃冲进了血房,强行喂我吃下一粒药,就因为这一粒药,我得救了,孩儿也能保住,从那之后,我与云妃就成了好友,自然对她就没了嫉妒,我的性命与五儿的性命,都是她给的。所以,后来她怀孕,皇上说要封她为贵妃的时候,后宫人人反对,唯独我站在她那边,支持着她。” 说到这里,如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她晕倒过一次,礼王入宫看她,自从那一次之后,皇上就对她生了疑心,后宫传言,说礼王与皇上吵了一架,吵得很凶,还差点打了起来。我曾经问过云妃,但是,她闭口不言,只说一切都过去了。可我看得出来,她很不开心,因为,从那时候开始,皇上就很少去看她,这种情况,持续到六皇子出生,皇上才去了凝拂宫,只是,两人的关系再回不到以前了,大家都说云妃失宠了,可我知道,皇上心里有她。” “六皇子渐渐长大,容貌渐渐清晰,皇上瞧着六皇子,竟说他像礼王,其实,六皇子确实像礼王,但是,也像他,只是,他被疑心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后来有一天,宫中的人来告知我,说皇上把云妃打入冷宫,因为云妃与礼王偷情,证据确凿,皇上更是怀疑,六皇子是礼王的种。我急忙去了冷宫,云妃姐姐什么都不愿意说,只让我好生照顾六儿,没多久之后,云妃姐姐就自尽身亡了。” 第197章 恫吓 清河听了如妃娘娘的叙述,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信息,这些事情,她也知道,只不过如妃所说的详尽一些。 但是,她要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她要知道当年皇上为何与礼王吵起来,又为何忽然皇上会认为云妃娘娘与礼王有私情。 而云妃娘娘对礼王,到底是什么感情?她基本可以笃定,礼王是爱云妃娘娘的,但是云妃心里爱的人是皇上还是礼王?这点,恐怕只有云妃才知道了。 清河想了一下,问道:“当年伺候云母妃的人,如今都去了哪里?” 如妃苦笑,“哪里还有?都死了,云妃姐姐自尽之后,但凡她近身伺候的人都被赐死了。” “全部都赐死了?”清河不禁失望,云妃死了,礼王死了,连云妃娘娘身边的人都死了,这意味着,云妃娘娘的心事无人可知。 如妃想了一下,“不,有一个嫁了人,是云妃姐姐为她操办的婚事,是在云妃姐姐产子之前嫁出去的。” “嫁给谁了?”清河急问。 “她叫潇潇,嫁给了户部侍郎杨大人为填房。” “户部侍郎杨大人?”清河想了一下,“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 “没错,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对潇潇很好,潇潇是丫头出身,能嫁给朝廷正四品大员,是她的福气了。”如妃道。 清河前生与礼部侍郎杨大人并没什么来往,因为此人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很少应酬,他的原配死了七八年,他才娶新妇的,娶新妇的时候,也没有大排筵席,所以,清河当时也不知道她娶的就是云妃身边的宫女。 “潇潇是云妃姐姐的陪嫁丫头,从府中跟到了宫中,或许,她会知道一些。”如妃道。 “嗯,好,我回头去找找她。”清河道。 如妃看着她,“你说让本宫襄助你,你说说,要本宫如何助你?” 清河正色地看着她,“如母妃,您要做的有两件事情,第一件,尽可能地让父皇看到六皇弟身上的印记。第二,从今日开始,这福康宫也开始闹鬼。” “啊?”如妃怔怔地看着她。 清河走的时候,如妃拉住她问道:“你现在是要出宫去找潇潇吗?” “谁说我要出宫去?”清河微笑,眸色冷凝,“我要去探望一下尚母妃,听闻她昨夜受了惊,我该去替孝如姐姐尽孝。” 如妃又是一怔,“你……” 她看着清河,若有所思地笑了,“人人都说懿礼公主变了,本宫还不太相信,但是如今亲眼见到,你确实是变了。” “人人都会变的。”清河福身,“懿儿告退。” 她走了出去,彩菱在门口跟上,问道:“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凝拂宫!”清河抬头瞧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想去的话,便先回苏和宫。” 彩菱道:“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人,公主去哪里,奴婢便该跟到哪里伺候在侧。” “你不怕贵嫔为难你?”清河徐徐地笑了。 彩菱淡淡地笑开,“有什么好怕呢?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清河奇异地看着她,历劫,真的会让人改变,变得强大。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这样,苏贵嫔经历了那么多,没有变得强大,反而变得愚昧。 尚贵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了,天气还不算十分寒冷,但是她裹着一张棉被,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大白天,宫中点着蜡烛,门窗关闭,密不透风,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排成两行,站立在床边,守着她睡觉。 纵然如此,尚贵嫔心里还觉得惊恐不已,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的心一阵阵的紧缩,冰冷。 她知道,是那贱人的鬼魂来了,她就这样飘过来,质问她,质问她为何要陷害她冤枉她。 她很害怕,四处躲藏,但是殿门不知道怎么地从里面关闭上了,外人进不来,她一个人,很害怕地跌跌撞撞,直到宫人把门撞开,那贱人倏然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今日一早,她即刻让人去请皇上,然而皇上并没有来,其实,自打她从冷宫出来,皇上便不曾来看过她。她也曾经去求见过皇上,但是皇上并不愿意见她。她很着急,因为,她还有要事要跟皇上说。 她知道皇上还在生她的气,但是,她可以等,等皇上消气。她认为皇上还爱她的,她出事,皇上一定会来看她。 可她怎么都等不到皇上来,心里又怕又难过,冲一屋子的人发了脾气。 宫中的人还是原先伺候她的那一批,本来遣散到了各处,她从冷宫出来之后,又调了回来,还多添了几人。 清河来到凝拂宫的时候,殿外一个人都没有,全部都在寝殿中陪着尚贵嫔。 清河含笑入内,“这么热闹?有什么喜庆事儿?” 尚贵嫔倏然听到声音响起,整个人吓得跳起来,待看清楚是清河,随即冷下脸,“你来干什么?” “懿儿自然是来跟尚母妃请安的。”她瞧着屋中的人,挥挥手,“都下去吧,围得严严实实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屋中的人都不敢动,纷纷看着尚贵嫔。 尚贵嫔冷冷地道:“不需要你来请安,滚吧!” 清河笑盈盈地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抚摸尚贵嫔的额头,“尚母妃是不舒服吗?” 尚贵嫔狠狠地拍开她的手,“你不要碰本宫!” 清河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尚母妃,懿儿听闻说昨天晚上这凝拂宫闹鬼,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过来问候一下母妃,母妃可还好?有没有被鬼魂吓着?” “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鬼魂?”尚贵嫔咬牙切齿地盯着清河,“你休要得意,总有一天,你会跟你娘亲一样的下场。” “尚母妃说的这些话可真是伤人心啊,懿儿不过是来问候一下尚母妃,既然尚母妃不喜欢看见懿儿,懿儿走就是。”清河站起来,撩了一下鬓发,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尚母妃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若病了,不知道孝如姐姐会怎生的挂念。” 说起孝如,尚贵嫔简直双眸冒火,她狠狠地盯着清河,“你不要以为现在皇上不见本宫,你的罪行便不会公诸于世,皇上一定会见我,我也一定会跟皇上说你的恶行,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清河淡淡一笑,“尚母妃说的话真是奇怪,懿儿有什么恶行?” 她退后一步,道:“尚母妃好好休息,听说,月圆的时候,阴气越盛,马上就十五了,母妃保重身体啊!” 说完,她含着嘴角一缕浅笑,转身而去。 第198章 宫中再见鬼 尚贵嫔被她最后一句话吓得周身毛孔都竖起来,她躲进被窝里,怒喊道:“快,去传国师过来!” 国师给了一大堆的符,凝拂宫里里外外都张贴满了,尚贵嫔这还不安心,让国师留在凝拂宫守着。 只是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国师到底是男子,哪里能在后妃殿中过夜?尚贵嫔却不依不挠,愣是不让国师离开。 国师没办法,只得命人去回了皇上。 皇帝今日翻了顺嫔的牌子,这不,顺嫔前脚到,后脚便有凝拂宫的人过来了。 顺嫔一脸的不高兴,但是也没敢显露出来。 听了太监的话,皇上还没发话,顺嫔便道:“这成何体统啊?国师是男子,如何能在后宫过夜?说什么闹鬼,分明就是荒诞之言,这人若堂堂正正,即便半夜鬼敲门,又有什么可怕的?” 太监哭丧着脸道:“小主有所不知啊,昨夜确实是闹鬼了,云妃娘娘的鬼魂半夜出现,在空中飘着,很多人都看见了。” 皇帝听得此言,厉声道:“你说谁的鬼魂?” “皇上,是云妃娘娘的鬼魂,真的,大家都看见了。”太监哆嗦着,他也希望国师能在凝拂宫守着,毕竟,昨晚的鬼魂大家都亲眼看见的。 顺嫔厉声怒喝,“胡说八道,什么云妃?滚出去!” 太监迟疑了一下,顿时意识到云妃娘娘是后宫的禁忌,是皇上的禁忌,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滚!”皇帝铁青着脸怒喝道。 “是!”太监吓得急忙退出去,不敢再问国师的事情。 顺嫔察言观色,伸手抚着皇帝的胸口安慰道:“皇上息怒,这些个无根的奴才,懂得什么?大概是一人出现了幻觉,大家便起哄,哪里有什么鬼魂?再说了,云妃娘娘生前是多好的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变成鬼魂出来吓人。” “你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吗?”皇帝冷冷地道。 顺嫔也不怕,直言道:“皇上若要问嫔妾,嫔妾也不懂得撒谎,只能直言告知,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云妃是嫔妾唯一敬佩的人,她开设慈幼院,为百姓谋福祉,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皇上的名声,为的是大梁的稳定,后宫嫉恨她的人很多,因为她得宠,所以往她身上泼的脏水也很多,可嫔妾始终相信,一个心存善念的人,不会背叛自己所爱的人,云妃深爱皇上。” “哼!”皇帝眉心跳动着怒气,“她深爱朕?她的心事,你倒是清楚啊?” “清楚,”顺嫔直视皇帝,“因为,嫔妾心里也爱着一个人,明白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嗯?”皇帝眯起眼看她,“把话说清楚点。” 顺嫔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眸中泛起水盈,“嫔妾一直以为皇上知道,嫔妾不求位分,不求富贵,只求能偶尔见到皇上,知道皇上安康,便一切足够。”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皇帝未必会相信,但是顺嫔不一样,顺嫔性子很烈,但是在后宫从不参与争斗,她隐忍着性子为哪般?只怕,是真的为了他。 皇帝心中升起一分怜惜,但是,又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云妃和你一样?” 顺嫔笑道:“因为,爱一个人,眼神,举止都不一样。” 她深深地看着他,然后跪下,“嫔妾知道皇上忌讳谈礼王,但是,嫔妾看过云妃娘娘看礼王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嫔妾看自己家的哥哥,除此之外,并无特别。而云妃娘娘看皇上的眼神,却是深深的痴恋,依赖,信任,看到皇上的时候,她眸子会放光的,皇上可还记得……” 她顿了一下,看着皇上凝重肃穆的神情,轻声问道:“皇上可是生气了?若是生气,嫔妾便不说了。” “你说!”皇帝淡淡地道,并且伸手扶起了她,“坐下来说。” 顺嫔就着他的扶持坐下来,并且僭越地握住他的手,“嫔妾一直都很想像这样,牵着皇上的手,就如云妃娘娘喜欢的那样。记得有一次,我们一大群人在凝拂宫说话,皇上来到,云妃娘娘见到皇上来,便不自觉地起身,上前牵着您的手,那样旁若无人的爱意,任谁都看得出来。” 对皇帝而言,和云妃所有的点滴,都被尘封在心底,不敢想起,如今经崔嫔一提,他细细地回想,确实,云儿看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思念压抑得太久,一旦触及便如崩堤的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思念之后,便是深深的沉痛。他曾多少次想过,如果,如果她不曾背叛,不曾爱过礼王,该多好啊! 只是,如果她是冤枉的,那她…… 皇帝不敢想,她死了,一切再不可挽回。 顺嫔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轻声道:“皇上,如果云妃娘娘不曾做过那样的事情,如果她一直深爱您,您要她一直背负这个罪名吗?她为您所生的孩儿,如今还在如妃娘娘宫中抚养着,在后宫,不得父皇宠爱的孩子,就跟奴才一样下贱,嫔妾虽没福分有自己的孩子,可为人母亲的心情,臣妾多少能体会,如果云妃娘娘知道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儿,遭受这样的对待,该如何痛苦伤心啊?” 皇帝倏然而惊,冷汗淋漓。 小太监回了尚贵嫔,说皇上召了顺嫔侍寝,不过去,而按照宫中规矩,男子不得在后宫过夜,所以,国师要离开。 尚贵嫔几乎疯了似地在宫中大闹。国师见此情况,也不敢久留,连忙告退而去。 尚贵嫔见国师离开,哪里敢睡?哭啼了将近半个时辰,眸色陡然一冷,吩咐道:“请齐大人入宫。” “娘娘,这么晚了,只怕齐大人早就睡了。”宫人道。 “马上去!”尚贵嫔手执起一个茶壶,便朝那宫人扔过去,疯了似地吼,“赶紧去。” 宫人吓得急忙撒腿跑了,口中喊道:“奴才马上去,马上去!” 在殿中其余的奴才对视一眼,上前磕头,“娘娘息怒!” “赶紧收拾了。”尚贵嫔阴郁地道。 她坐在床上,从怀中取出那份锦帛,上面一字一泪,皆透着孝如的血。本想面圣亲自告知皇上,可皇上迟迟不来,又不愿意见她,只好请父亲代为了。 第199章 宫中再见鬼 翌日一早,早朝即将散的时候,皇帝本是与诸位大人在御书房议政,但是心绪不宁,让诸位大人先行回府,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齐大人听得此言,出列,跪下来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皇帝道:“说!” 齐大人手中托着一份锦帛,上前道:“皇上,请过目!” 喜公公下去,接了锦帛,上呈皇帝,皇帝瞧了一眼,神色陡变,“你从何处得来?” 齐大人沉重地道:“皇上,不如,移步御书房再说?” 皇帝冲喜公公打了个眼色,喜公公会意,宣布道:“退朝!” 诸位大人面面相窥,不知道齐大人所奏的是什么事,竟让皇上神色大变。 皇帝起身,大步而去,齐大人随后跟上,两人皆是神色凝重肃穆。 到了御书房,皇帝令喜公公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 皇帝猛地回身,杀气凛然地看着齐大人,“你从何处得来的?信上所写,是否属实?” 齐大人道:“回皇上,昨夜贵嫔连夜传召臣入宫,把这封信交给微臣,让微臣转交皇上。” “贵嫔?她为何不亲自来见朕?”皇帝怀疑地盯着齐大人。 齐大人瞧着皇帝,道:“皇上,贵嫔说自从她出了冷宫之后,便一直没能面圣,又不敢命人前来传递,只得通过微臣的手,转交给皇上。” 此话,虽是说得淡淡的,但是,语气中颇有不高兴的意味,就像是在说,人既然都已经出了冷宫,证明她是无罪的,为何皇上却不愿意见她? 皇帝神色僵硬,“来人,传贵嫔!” 尚贵嫔昨夜一宿没睡,一则是怕鬼,二则,是等着今日皇上传召。昨夜送走了父亲之后,她便即刻亲自命人去了一趟冷宫找小乔,只要小乔按照她说的去说,便可放她出宫去,给她一笔银子。 所以,她一大早便命人打扮整齐,容颜虽略显憔悴,但是在脂粉掩盖之下,倒也看不出来。 听得御前伺候的人前来传话,她即刻便带着人去了。 进入御书房,她什么都没说,便直接跪下来,然后痛哭失声。 皇帝本就厌恶她,如今她一言不发就当着她父亲的面嚎啕大哭,活像是受了许多委屈似的,更是窝火,“起来吧,哭什么?” 齐大人上前搀扶她起来,“贵嫔,皇上问您,这封信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尚贵嫔嘤嘤地抽泣了一下,才道:“回皇上的话,这封信,是孝如千方百计递给吴谦将军,让吴谦将军带回京中给皇上的,殊不知这封信却落在了懿礼的手中,臣妾被打入冷宫之后,懿礼前来看过臣妾,拿出这封书信,并且说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压根没有得痘症,从一开始,她就设计要孝如和亲北漠,如今孝如在北漠的处境不堪,她不想让皇上知道,所以截下了孝如的求救信,皇上,懿礼此人心机深沉,歹毒险恶,在后宫兴风作浪,皇上,您一定要问罪于她,再把孝如救回来啊。”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说这封信是懿礼给你的?是吴谦从北漠带回来的?” “正是!”尚贵嫔哭着道,“懿礼一直憎恨臣妾,因为以前臣妾在苏和宫的时候,曾因她品行不端教训过她几回,没想到她怀恨在心,竟处心积虑要报复臣妾,她憎恨臣妾,杀了臣妾便是,为何要这样害孝如啊?孝如是她的姐姐啊,和她一样,同为皇上的女儿啊!” 皇帝皱起眉头,“你是说,她从没有得过痘症?” 尚贵嫔怔了一下,这才想起痘症一事,后宫的御医都诊治过,还有一位神医入宫看过,确实是痘症,她连忙改口,“皇上,痘症的事,或许是真的,但是她直言,从一开始,嫁到北漠的,注定就是孝如,所以,可见她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算计孝如的。” 齐大人拱手道:“皇上,懿礼公主确实改变很多,和以前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臣觉得,公主以前或许是故意隐忍,然后伺机报复,因贵嫔以前确实对她们母女不算很好,如果是因为这样,便要算计自己的亲姐姐,那心肠未免太过恶毒阴险了。” 皇帝沉默了一下,首先不说这封信是真是假,但是,懿儿的性子确实改变了很多,这点,让他也深感疑惑。 而且,变的不仅仅是性子,还有她的见识,处事风格,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再看了一次锦帛中所写的一切,字字泣血,若陈情属实,孝如在北漠受此虐待,他是如何也不能够忍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孝如是她的女儿,更因大梁国威和面子。 尚贵嫔见他不做声,哭着悲愤地道:“皇上,不仅如此,她买通了跟随和亲队伍去的长御医,在孝如的饭菜中下毒,孝如九死一生,虽然活过来,但是,却毁了容貌,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才遭受北漠皇帝的冷待,被打入冷宫过着那非人的生活。” “你说什么?”皇帝面容一变,“你说懿礼买通长御医,在孝如的饭菜里下毒,害得她毁容?你可不要胡说,此举罪同滔天,刺杀和亲公主,是死罪!” “皇上,便是给臣妾天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欺骗皇上啊。”尚贵嫔哭着跪下,“这一字一句,都是懿礼亲口所说,臣妾身边的小乔可以作证,懿儿身边的彩菱,也可以作证,她们都在旁边听着。那天,懿礼来到冷宫,先是对臣妾一番冷嘲热讽,说臣妾以往如何嚣张地欺凌她们母女,说到激动处,还动手打了臣妾几个耳光,臣妾不堪受辱,本想与她以死相博,但是她丢出这封信,让臣妾心肝摧断啊,皇上,孝如是金枝玉叶,从小娇生惯养,是被皇上捧在掌心上的明珠,如今却要遭逢这样的大难劫数,您让她在北漠的冷宫,如何活得下去?” 皇帝想起孝如的种种,心头也是难过的,但是尚贵嫔所奏,他却不太相信。 懿儿在后宫有什么能耐可以设计到孝如?再说,采月和亲是尚贵嫔自己一手导演出来的好戏,最后换做孝如,是皇兄所做,和懿儿有什么关系? 只是,懿儿去过冷宫,嘲讽她倒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暗暗不悦,看来,是最近太过宠她,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位置了。到底是宫女所生,容易得意忘形,不过是稍稍看顾了她一下,她便敢如此放肆。 “来人,传懿礼公主,传吴谦!”皇帝下令道。 第200章 针锋相对 清河对于皇上传召她,早有准备,听得人来传,收拾一下,便带着彩菱去了。 来到御书房,尚贵嫔哭得眼睛红肿,而齐大人在一旁,用憎恨怨毒的眸光看着她,皇上也是一脸的不悦。 清河仿若不见,上前行礼,“儿臣懿礼,参见父皇。” “平身!”皇帝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谢父皇!”清河站起来,又对尚贵嫔行礼,“懿儿见过尚母妃!” 尚贵嫔眸光喷火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休要假惺惺,你不是说本宫在冷宫里一辈子都出不来吗?你不是说本宫没办法向皇上告状吗?本宫告诉你,今日本宫已经把一切都告知皇上,你就等着被问罪吧,你这个歹毒的贱人!” 皇帝微微蹙眉,对尚贵嫔粗俗的用词表示了不悦,但是并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清河看。 清河扬起茫然的眸子,看了看皇帝,又看回尚贵嫔,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尚母妃说的什么意思?懿儿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尚贵嫔厉声道:“你装,你在装,那****带着彩菱来到冷宫,对本宫一番羞辱,还拿出孝如写给皇上的求救信,说孝如如今生不如死,故意让本宫伤心难过。” “求救信?什么求救信?”清河怔怔地看着尚贵嫔,“懿儿真不明白尚母妃在说什么。” “你敢做不敢认吗?”尚贵嫔大声地道,“你那日是何等的嚣张?今日怎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了?你不是说本宫以后再没机会面见皇上了吗?” 清河脸色微微一变,“尚母妃,懿儿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您休要诬陷懿儿。” “你没说过?”尚贵嫔眯起眼睛,怨毒地盯着她,“你敢说你没说过?” 清河莫名其妙地道:“我是没说过啊!” 齐大人淡淡地道:“公主,既然说了,又何必不敢承认呢?” “我若说过,自然会承认,但是我没说过啊。”清河一脸委屈地看着齐大人。 齐大人淡淡一笑,眸色却是异常的冷冽,“那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去过冷宫?” “去过啊!”清河没有否认,一口便回答了。 皇帝听得此言,眸色一冷,“懿儿,你去冷宫做什么?” 清河回答说:“回父皇的话,尚母妃在冷宫的时候,儿臣是去过的,当时天气寒冷,儿臣便收拾了一些棉被衣裳和日常用度送过去,此事,很多人都看见了。” 齐大人阴阳怪气地笑了,“公主会这么好心?贵嫔娘娘之前一直对你们母女不好,她被打入冷宫,你该高兴才是,竟还去送棉被用度?这不免让人怀疑啊。” 清河眼圈陡然红了,脸色涨红,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只瞪着眼睛忍住眼泪,“你……齐大人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齐大人冷冷地道:“难道不是吗?贵嫔被打入冷宫,最该幸灾乐祸的便是公主了,可公主不仅没有幸灾乐祸,甚至还以德报怨地给她送东西,只怕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相信的。” 清河气得手都发抖了,“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给尚母妃送东西,是因为孝如姐姐不在,加上,本该和亲的,是我,我心里内疚……你不能这样说我,父皇……” 清河像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委屈地跪下,“父皇,儿臣没有幸灾乐祸,儿臣只是想替孝如姐姐尽孝心。” 皇帝盯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她的模样委屈,眼圈微红,不像是作假,如果是假的,那她的心机就真的很深了。 “你去冷宫见贵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一告知朕!”皇帝问道。 清河回答说:“是,儿臣那日带着彩菱去的,来到冷宫,冷宫的侍卫问了情况,便准许儿臣入内,并且,侍卫是一直跟随着,谁是怕冷宫里的有些发疯的娘娘伤害儿臣。儿臣来到三省殿,尚母妃不许儿臣入内,只是命宫女小乔与儿臣说话,儿臣只得托付小乔把东西给尚母妃,正欲离开的时候,尚母妃从殿里冲出来,对着儿臣就是一番谩骂,儿臣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还嘴,想着她出了一顿气,就该释然了。尚母妃骂了儿臣足足有一刻钟,期间还打过儿臣两个耳光,儿臣当时还哭了……” “你胡说,你胡说,分明是你来耀武扬威,来宣告你的胜利,你是故意来刺激我的,我怎能不骂你?我就是要骂你,骂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贱人……” “注意你的用词!”皇帝神色不悦地厉声道。 尚贵嫔被生生止住了话,有些惶恐地看了皇帝一眼,“皇上,臣妾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口出恶言。” 皇帝看着清河,“那天,她骂你的时候,都骂些什么啊?” 清河红着眼圈哽咽地道:“尚母妃说,是儿臣害得孝如姐姐要嫁到北漠去的,她要儿臣也不得好死,要弄死儿臣,还说,她虽被打入冷宫,但是娘家的势力还在,只要她的父兄向父皇施压……” 皇帝的神情变得冷凝,嘴角微微扬起,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让人看上去,摸不准他的心。 齐大人面容陡然凌厉起来,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公主慎言,即便造谣,也要注意点分寸,你这分明是要陷害我齐家啊!” 清河瞧了齐大人一眼,像是被他凶狠的气势吓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畏畏缩缩地道:“我又没造谣,这些话很多人都听到的,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听到的。” “你胡说,”尚贵嫔听得怒容满面,扬起手便一巴掌打下去,清河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打人,生生地挨了她一记耳光,脸上顿时便显出了几道手指印痕。 清河像是条件反射般,在挨了一记耳光之后立刻跪下,神色惊恐,然后下意识地护住头部,“尚母妃息怒,懿儿错了,母妃息怒!” 说完之后,她仿佛又惊觉此举有些不妥,遂讪讪地放下护着头部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不胜委屈。 皇帝看到她那张委屈的小脸和泫然的眸子,再看她这般习惯性的动作,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悲哀来,一个人是要多委曲求全,多卑微,才会在被打耳光之后立刻下跪请求? 而她,还是堂堂的大梁公主! 第201章 彩菱的口供 尚贵嫔打了一记耳光,让人不解恨,扬起手便要像以前那样拍打她的头,是齐大人咳嗽了一声,她才惊觉皇上在场,略不自然地把手放下,口中恨恨地道:“让你没半句真话,让你胡言乱语。” “懿儿,起来!”皇帝看到清河跪在地上,心中莫名地觉得一窒。 “是,是!”清河站了起来,只是显得有些惊惧地与尚贵嫔拉开距离,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双肩,十分的楚楚可怜。 皇帝缓缓地道:“要证明谁说谎,很容易,把冷宫的侍卫以及彩菱还有冷宫伺候你的侍女找过来问问便知。” 清河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芒,这丝光芒被齐大人捕捉到,他顿生警觉,拱手道:“皇上英明,臣以为,无需要传人来问,且不管公主是否在冷宫对贵嫔娘娘冷嘲热讽,如今最重要的是这份锦帛上的事情,皇上应该着重这点。” “皇上,”尚贵嫔又哭哭啼啼了,“这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孝如的,可见确实是孝如写给吴将军让吴将军递交御前的。” 皇帝淡淡地道:“朕会调查,吴谦马上就会入宫,贵嫔,朕问你一句,这封信,是否真的是懿儿给你的?” “千真万确!”尚贵嫔道。 “懿儿!”皇帝看向清河,“是不是你给她的?” 清河摇头,“儿臣只给贵嫔送了衣裳和棉被,没给过其他。” “如此说来,在冷宫发生的一切,还是需要调查一下,来人啊。”皇帝喊了一声。 喜公公推门进来,“皇上,奴才在!” “去,把彩菱以及冷宫伺候贵嫔的侍女找来,连同冷宫的侍卫,也一并带过来,朕有话要问。”皇帝道。 齐大人一怔,看向清河,清河低着头,只看到她如云发丝和光洁的额头。 彩菱就在门外,所以不需要去传,喜公公便先让彩菱进去。 彩菱跪在地上,“奴婢彩菱,参见皇上。” 皇帝看着她,“你之前是在贵嫔那边伺候的吧?” “回皇上,是的。”彩菱道。 “那天,你是不是陪公主去了冷宫?”皇帝问道。 彩菱回答说:“回皇上,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你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两位主子的对话你可还记得?记得多少,告知朕多少,但是,不得说谎,不得偏帮任何一方,否则朕彻查出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彩菱恭谨地道:“是,奴婢知无不言,言必真实!” 她磕了一个头,然后徐徐地说:“那日,天气骤然转冷,公主闲聊中说起,贵嫔娘娘在冷宫怕是不够衣裳和棉被,遂又伤感地说孝如公主不在贵嫔娘娘身边,她是该替孝如公主尽孝,便命了奴婢去张罗些棉衣和被子,让奴婢跟着送过去。去到冷宫的时候,有侍卫前来拦阻,问我们可有长春公主或者戚贵妃的旨意,公主说没有,说只是进去送点衣裳,让侍卫放行,侍卫准许,但是要随同前往,到了三省殿后,贵嫔不许公主入内,公主便把东西托付给小乔,让小乔转交贵嫔。就在公主领着奴婢走的时候,贵嫔娘娘忽然从殿中扑出来,竟不由分说地缠打公主,打了几个耳光,又踢了两脚,公主倒在地上,贵嫔又扑上来骑着公主痛打,后来还是侍卫上前拉开,这才罢休。贵嫔见侍卫帮着公主,打不得,便指着公主痛骂……” “骂了什么话?”皇帝听得眸色冷凝,问道。 “贵嫔说……” 尚贵嫔厉声打断彩菱的话,“你这个贱婢,竟敢造谣生事?本宫什么时候这样打过她?本宫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 皇帝冷冷地道:“贵嫔,你听她把话说完,再一一反驳未迟。” 齐大人也道:“贵嫔请稍安勿躁,且听她说什么,如果是谎言,必定瞒不过皇上,也必定遭报应的。” 说完,冷冷地盯着彩菱,警告的意味甚重。 彩菱继续道:“回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言。” 皇帝嗯了一声,“你继续说下去,贵嫔是如何的痛骂公主?” 彩菱道:“是,贵嫔指着公主,说公主没教养,说公主本该去北漠送死,却要孝如公主顶替,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并且说不会放过公主和苏贵嫔,而且……” 彩菱顿了一下,然后抬头,深呼吸一口道:“贵嫔娘娘还说,公主是野种,皇上是生不出这样下贱粗鄙的女儿来。” 皇帝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尚贵嫔一怔,想也没想,劈头就冲彩菱打了一记耳光,彩菱挨了耳光也不敢做声,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尚贵嫔指着她怒骂:“贱人,是不是本宫把你打入暴室,你便帮着她找本宫报仇?竟敢胡乱切词?不说别的,就单单说本宫打她那一幕,便是漏洞百出,你知道你的主子说了什么吗?你来之前没跟她对口供?她只说本宫打了她耳光,没说本宫又扑打又骑打,你心肠如此歹毒,狭隘,幸好本宫有先见之明,把你赶了出去,否则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陷害本宫。” 彩菱委屈地道:“奴婢字字真实,公主您踢了两脚,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磕伤了,如今还有伤痕,不信的话,皇上可让人检查一下。” 尚贵嫔哼了一声,“谁知道她是不是自个弄伤了自己再栽赃到本宫身上?你们主仆二人,同一个鼻孔出气,你的话皇上怎会相信?若按照你所说,本宫对她又打又踢,她方才怎不说?只说本宫打了她耳光?” 清河嘴唇动了一下,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委屈地咬住苍白的唇。皇帝一直都看着清河,见她这般神情,心中便有些分明了,那日怕是打得厉害,可她没说出来,这孩子,性格还是很忠厚的。 彩菱道:“奴婢不知道公主说了什么,只是皇上问起奴婢,奴婢直言而已,没有一字是假话。” 齐大人冷冷地道:“你就没有一个字是真话,你记恨贵嫔罚你去暴室,所以,挟私报复。” 彩菱直挺挺地跪着,眸光澄明地看着皇帝,“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此事除了奴婢之外,还有其他人可以作证,小乔和侍卫都看着的。” 彩菱正说着,便见喜公公领着几个人走进来。 第202章 各人的口供 这几个人,一个是如今在冷宫伺候苏贵嫔的小乔,另外三人,则是冷宫的侍卫。 他们四人一同走上前,跪在地上行礼。 尚贵嫔不等皇帝说话,便一个箭步上前对小乔道:“小乔,你告诉皇上,那日懿礼公主来冷宫,本宫可曾毒打过她?你把那日懿礼公主到冷宫的一切,说个分明。” 小乔犹豫了一下,怯怯地看了尚贵嫔一眼,然后道:“是,这……奴婢看来,也算不得是毒打,只是,那么轻轻地教训了一下。” 尚贵嫔两眼一黑,怒火冲天,“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啊?”她盯着小乔,眸中简直要喷火,这昨夜不是都说好了吗?这小贱人竟敢违抗她的命令? “贵嫔!”皇帝缓缓地开口,眉头青筋跳动,“看来,朕这张龙椅,颇为适合你坐。” 尚贵嫔微微一怔,随即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无心冒犯,只是想替皇上问个明白,谁知道这小贱人竟然张嘴说谎话,臣妾才骂了她两句的。” “替朕问?朕还是哑巴啊?”皇帝讽刺一笑,看向齐大人,“齐爱卿,你教出一位好女儿啊!” 齐大人脸色一变,连忙跪下,“皇上,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恕罪,只是,想来贵嫔也是急火攻心才会僭越冒犯,皇上看在她伺候皇上多年的份上,宽恕她吧。” 皇帝凉凉地道:“是啊,到底是伺候朕多年的人了,朕是该宽恕。” 他看向那几名侍卫,“你们几个,把当日所见的情形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几名侍卫都异口同声地说看到尚贵嫔毒打懿礼公主,并且口供与彩菱所言吻合,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异,连那句尚贵嫔说她父兄之事,都一并说了出来。 皇帝看着脸色变得苍白,一脸不敢置信的尚贵嫔,然后又问侍卫,“当日你们是否全程在场?懿礼公主除了给贵嫔一些日常用度之外,可还曾给过书信锦帛之类的东西?” 几名侍卫摇头,其中一名曾收过清河银子的侍卫上前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不曾见过,公主被打之后,还是奴才把公主拉开,公主后脑勺流血,那彩菱姑娘便送了公主回去,不曾见过公主给过贵嫔任何东西。” 尚贵嫔怒道:“你们撒谎,你们压根不在场,还有,她不是单独给本宫的,她是夹在那些冬衣里给本宫的。” 小乔咦了一声,“可那些衣裳,贵嫔都命奴婢丢了出去,不曾捡回来的。” 小乔说完,像是忽然发现自己说错话般,旋即低头,不敢再说。 尚贵嫔双眼充满了怒火,她恨不得撕烂了小乔的嘴,但是刚被皇上责骂过,如今不敢造次,只能怒目而视。 皇帝命侍卫与小乔彩菱等人出去,扬起手中的锦帛,看着尚贵嫔,眸光隐约跳动着怒火,“说,从哪里得来的?” 尚贵嫔怔怔地看着他,心中说不出的憋屈与难受,皇上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她了。 想起以前,她无论说什么,皇上都会相信,可如今,只怕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了,她悲怆地摇头,“皇上,真的是懿礼给臣妾的,信中的字,是孝如的字啊,皇上,不管谁给的,您都得派人去把孝如救回来啊。” 喜公公进来禀报:“皇上,吴将军到!” “让他进来!”皇帝道。 “是!”喜公公退了出去,片刻,吴谦大步进来,单膝跪地,“臣吴谦,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说话!”皇帝眸色明灭不定。 “谢皇上!”吴谦站起来,“不知道皇上传召微臣入宫,所为何事?” 皇帝扬起手中的锦帛,“你过来看看,这封血书,可是孝如公主转交给你的?” 吴谦怔了一下,却还是上前瞧了一下,吓得连忙跪下,“皇上,臣未曾见过这封血书。” 皇帝眯起眼睛,“嗯?” 尚贵嫔与齐大人对视一眼,齐大人怒道:“吴谦,昨夜本官问你,公主是否让你转交了东西,你说是?” 吴谦茫然地道:“确实有啊,可下官都转交皇上了。” 吴谦送亲回来,确实带回来一些东西,是北漠的特产与一些精致玩意,是她送给皇帝的。 “你明知道本官问的不是这个,你……”齐大人忽然伸手指着他,“本官知道了,你与懿礼……” 他的话陡然止住,幸好理智还在,否则,这话说出去收不回,便犯了攀咬公主之罪了。 但是,他心里明白了,今日这一切,都是懿礼早早布置的,她先是给了血书贵嫔,让贵嫔告状,然后安排了这一切,就等着它们傻傻地踩进她的陷阱里。 好歹毒的心计,好歹毒的女子。 他看向清河,清河低着头,眼底闪过寒芒,心底漫笑,齐大人啊齐大人,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许是你一直轻视这个懿礼公主,所以,竟毫无防备。 你谨慎多疑,却败在了轻敌上。 齐大人明白,尚贵嫔也明白了,她骇然地看着清河,“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你告诉本宫,这封血书到底从哪里来的?你是如何得到?” 清河抬起头,无奈地道:“尚母妃,您这样问,让我如何回答?我是真不知道,这封血书,也不是我给您的,您心里明白得很,何必拖我下水?您若是真看不惯我,我躲远远的就是,实在犯不着这样。” 皇帝看了看清河,又看了看尚贵嫔,再看看手中的书信,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谁耍了心眼,而是这封信到底是真还是假。 沉吟了一下,他问吴谦,“此去和亲的路上,公主的身体情况如何?” 吴谦道:“回皇上,公主途中有些水土不服,不过经长御医与北漠的御医一同治疗之后,已经康复。” “那公主的容颜可有受损?”皇帝再问。 吴谦怔了一下,回答说:“回皇上,臣开始的时候,以为和亲的人是采月郡主,后来公主病了的时候,臣才知道是孝如公主,公主在途中哭闹过,脸色有些不好,至于受损不受损……微臣不知道皇上所指的受损是什么?” “公主病了,是长御医与北漠的御医一同治疗的?”皇帝问道。 “是的,长御医开了一些药,疗效并不好,公主服用了两日,便拒绝服用,后来祁王爷便让北漠的御医为公主诊治,吃了北漠御医开的药之后,公主慢慢康复,因得随嫁宫女嬷嬷的安慰,她也没再哭闹,所以,在路途来说,也颇为顺利。” 第203章 不是出自孝如的手 皇帝嗯了一声,她会哭闹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后来大概见没办法了,哭闹也没用,便乖巧一点,另外再图后计。 尚贵嫔听了吴谦的话,指着吴谦怒道:“那这封信作何解释?不是你带回来的是谁带回来的?这分明是孝如公主的笔迹,不会有错。” 吴谦道:“贵嫔娘娘,臣确实没有带过什么书信回来,其实孝如公主开始的时候是很不开心的,但是后来得北漠皇帝看重,十分宠爱,也就慢慢地习惯了,臣回国之前,前去拜别,她还显得很开心,让臣转告皇上,不必担心她。” “不可能!”尚贵嫔摇头,“这是你带回来的,你和懿礼勾结陷害她,所以这封书信你带回来却没有交给皇上,而是偷偷地给了懿礼。” 吴谦哭笑不得,“贵嫔娘娘,臣回国之后,只入过一次宫,是入宫复命,之后便不曾进来过,更没到过后宫,也没见过懿礼公主,怎么可能把书信交给她?再说,这样做对臣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们私下有些什么肮脏的勾结?”尚贵嫔厉色道。 清河缓缓地开口,“尚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这封信就是你给我的。”尚贵嫔盯着清河,眸光歹毒寒冷,仿佛是要从她脸上生生地剜出两个洞来,“是你陷害孝如,你设计让孝如去和亲,是你与采月勾结……不,是与淮南王勾结……” “够了!”皇帝一拍桌子,打断尚贵嫔的话,厉色道:“你还有完没完?朕本来就下旨让孝如去和亲的,是谁设计了采月?如果不是你用假的冰莲花诱惑她,她怎会自荐和亲?本以为打你入冷宫,让你反省自己的过错,你会稍微有些改变,谁知道你不仅不思悔改,还想冤枉懿儿?她是深宫公主,如何能与外间的将军联系?又如何与淮南王勾结?平素他们连面都见不着。” 尚贵嫔见皇帝大怒,也惊慌了,跪下来哀声道:“皇上,就算这事儿和她没有关系,但是这封信真的是孝如的笔迹,请您一定要派人去救她回来啊。” 皇帝握住了手中的锦帛,忽地想起早几日高凌风的朋友从北漠回来,带回来了一些玩意入宫,他连忙道:“跟高凌风说,让他那些从北漠回来的朋友进宫一趟!” “是!”喜公公急忙而去。 高凌风得令后,快马出宫,没多久,便把他的两位朋友带入宫中。 这两人都是京中的商人,长期在外经商,刚从北漠回来不久。北漠与大梁开通贸易经商之后,两人便倒卖一些茶叶,丝绸等北漠稀缺的东西到那边卖,然后再从那边进一些大梁没有的东西,利润可观。 两人因长期在外,见多识广,所以即便见到皇帝也没有一般百姓的惶恐,规规矩矩地行礼,皇帝许他们站起来,他们便起身站到一旁,躬身候着。 皇帝问道:“你们二人从北漠回来?” “回皇上,是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叫什么名字?”皇帝又问道。 “回皇上的话,草民叫杨刚!” “回皇上的话,草民叫孙辰!” 皇帝点点头,问孙辰,“你们二人从北漠回来,有什么奇闻怪事没有?” 两人面面相窥,都躬身回答:“回皇上,没什么怪事的。” “可曾听闻大梁公主和亲北漠的事情?”皇帝又问。 “回皇上,听过的。”两人规矩地回答。 尚贵嫔急忙插嘴道:“公主如今怎么样?北漠皇帝是不是把她打入冷宫了?” 两人面容一惊,对视了一眼,孙辰诧异地道:“打入冷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草民并不知道,草民回国的时候,北漠的皇帝刚下令说减免百姓半年的赋税,说是庆祝与大梁结秦晋之好,并且,还封了公主为贵妃。” “当真?”尚贵嫔不信地看着两人,“你们不过是经商在外,怎知道深宫的事情?” 杨刚微笑着回答:“回娘娘的话,皇榜全国张贴,民间也大肆庆祝,恭贺北漠皇帝娶了公主,我们二人还偷偷地撕了一张皇榜回来,打算在朋友见炫耀一番的。” “皇榜如今何在?”皇帝问道。 “回皇上,高兄去找草民的时候,说是皇上要问北漠之事,所以草民便把皇榜带在了身上,因带回来也有些日子,并且在朋友间传阅了数遍,有些破损!”孙辰从身上取出皇榜,慢慢地展开,果真折痕的地方有些破损了。 喜公公走下去,接过皇榜送呈给皇帝,皇帝看了一下,皇榜所写的内容与两人所述不差,北漠皇帝为了庆祝与大梁结秦晋之好,特下旨减免百姓农民半年的赋税,并且,上面写着,大梁公主美丽端庄,性情果毅,深得皇上喜欢,所以,民间大事庆祝三日,各地官府,筹办庆祝事宜。 皇榜上,还画着孝如的模样,穿着一身尊贵的贵妃朝服,挽着堕马髻,眉宇之间,可见欢喜与得意,这哪里有毁容的模样? “这果真是北漠的皇榜?”尚贵嫔不顾冒犯,竟冲上去看了,看毕,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 “娘娘,这自然是北漠的皇榜,还盖着大印呢,草民等并非是故意私下皇榜,只是这件事情,草民身为大梁子民,与有荣焉,所以才偷偷地撕下带回国中传阅。”孙辰请罪道。 皇帝嗯了一声,命两人退下。 尚贵嫔不解地道:“那这封锦帛,又是怎么回事啊?” 皇帝想了一下,忽地抬头,“来人,传张太傅!” 张太傅曾经是皇帝的老师,之前是龙华阁大学士,后被封为太傅,如今已经七十多,已经退了下去,如今在国学任夫子。 太傅学问博览群书,博古通今,在诗词歌赋和丹青上颇有造诣。 张太傅对比了一下锦帛上的字与孝如之前抄写佛经时候的文字,然后又慢慢地研究笔画,最后缓缓地抬头,“皇上,从字形看,确实相像,但是,老臣可以肯定,这封锦帛,不是出自孝如公主的手。” 皇帝急问:“太傅,何以见得?朕看这字迹,与孝如的所差不远。” 第204章 是尚贵嫔的笔迹 张太傅微微一笑,“皇上,容老臣一一对比。” 他把两份文字摊开,伸手指着,“皇上请看这个是字,这一份佛经,是公主抄写的,出自公主的手,是毫无疑问的,最后一笔,公主是习惯性地在尾尖收笔一勾,但是勾得十分巧妙,若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皇上看这几个是字,是不是都有勾笔?” 皇帝凑过去一看,确实,是字的收笔都轻轻地勾了一下,因着力很轻,所以,只有模糊的痕迹,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 张太傅把锦帛推上去,指着其中的是字,道:“皇上再看这里,这封锦帛,通共有两个是字,这两个是字的收笔,是大力地撇出去,最后的着力点很重,并且一收便能收住。” 皇帝看了一下,果真如此。 太傅又指出其他的字,从落笔收笔一一对比,确实是有差异。 尚贵嫔却不信,冷冷地道:“太傅,这两份的字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你却说没有,你可知道你说的话,有可能误导了皇上,毁了公主一辈子的幸福。” 太傅微微笑,“贵嫔娘娘,臣并非胡言乱语,这些都是有根据的,一个人的书写习惯是不会改变的,就算刻意模仿,也总会留下痕迹。” 尚贵嫔道:“既然太傅这样说,那好,本宫便写一份,再让其他人写几份,看太傅能否找出,哪一份是本宫写的。” 张太傅微笑道:“娘娘请写!” 尚贵嫔随即到御书房隔壁的厢房里,并且让齐大人也一同过去,还找了几个宫人侍婢,再命人去她宫中取之前抄写的佛经过来,一会对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尚贵嫔取了一叠宣纸出来,上面抄写着心经,而宫人也回宫取了她原先的过来。 她放在桌子上,对张太傅道:“张太傅,这是本宫原先写的,而这些其中有一份是刚才写的,你看看,能否找出哪一份是本宫写的?” 张太傅道:“贵嫔请稍等,老臣慢慢比对一下。” 皇帝坐在旁边,看着那起码七八份的心经,乍一眼看上去,字迹竟然十分相像。 张太傅拿着单照,慢慢地比对,最后,从中推出一份,“这一份,应该是娘娘抄写的。” 齐大人淡淡地道:“张太傅要不再选选?这分明看上去就很不像。” 张太傅笑着摇头,“齐大人,不需要了,就这一份。” 齐大人冷笑一声,“张太傅如此笃定?这一份与贵嫔原先抄写的那一份,看起来分别太大,有可能是吗?” 皇帝也道:“对,太傅要不再仔细辨认一下,这份应该不是的。” 张太傅摇头,“皇上,不需要了,老臣可以肯定,这一份是贵嫔娘娘写的。” 皇帝不禁有些失望,“噢,是吗?” 但是,他还是抬头看着尚贵嫔,“这一份,是你写的吗?” 尚贵嫔竟点头,“回皇上,这是臣妾写的。” 皇帝诧异地看着她,“是你写的?” 尚贵嫔沉默了片刻,道:“太傅,您果真厉害,只是,本宫已经刻意写得和原先的字迹分别很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太傅笑道:“皇上,刚才老臣已经说过,一个人的笔迹,就算再怎么模仿,总归是有痕迹可以看出来的,尤其,贵嫔娘娘这般刻意地模仿,痕迹便更多了。” “但是,这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皇帝道。 “剩下的这几份,应该都是齐大人写的,臣看过齐大人的手稿,认得出来,这是齐大人的笔迹,虽然看上去和贵嫔写得差不多,可还是有分别的,齐大人下笔有力,收笔利落,极尽模仿女性字迹的娟秀,便露了痕迹,而且,第一句便露了痕迹,观自在菩萨,这个菩萨二字,但凡是横,收笔都极为用力齐整,而再看贵嫔娘娘原先抄写的那一份,横线的收笔,尾尖都是偏细,这是女子寻常行文的习惯。” 张太傅说着,又忽地蹙起了眉头,皇帝见状,问道:“怎么了?” 张太傅拿出锦帛,又对比一下尚贵嫔原先抄写的那份佛经,点了两下,道:“这锦帛,倒像是贵嫔娘娘写的。” 此言一出,震惊四方。 皇帝迅速抬头,盯着尚贵嫔,眸色染怒。 尚贵嫔脸色苍白,“你胡说八道,这哪里是我写的?” 张太傅没说话,只是低头鉴别,鉴别了好一会,抬起头笃定地道:“皇上,臣可以断定,这一份锦帛上的字,确实出自贵嫔娘娘之手。” 齐大人怒道:“满嘴胡言,这分明是孝如公主的笔迹。” “不,老臣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这确实是贵嫔娘娘所写。”张太傅道。 皇帝盯着尚贵嫔,“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说实话,朕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尚贵嫔大呼冤枉,道:“皇上,他说谎,这不是臣妾写的。” 张太傅摇头,“贵嫔娘娘,且不说这些字,单单说这幅锦,应该是出自蜀州的天蚕锦缎,这天蚕锦缎一年只出产四匹,悉数进贡宫中,是贡品,北漠不可能有。” “这,这,谁知道陪嫁的时候,有没有天蚕锦缎陪嫁?”尚贵嫔有些慌乱了。 皇帝顿时怒喝一声,“阿喜!” “在!”喜公公急忙上前。 “查一下,今年的天蚕锦缎,都分派到了哪个宫中?”皇帝下令道。 喜公公回答说:“回皇上,今年通共就进贡了四匹,老祖宗宫里一匹,皇后宫中一匹,贵妃娘娘宫中一匹,剩下的一匹,便是给凝拂宫。” 皇帝怒容满脸,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尚贵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道:“皇上,臣妾不是有心欺瞒,这……这是臣妾写的,但是,原先懿礼确实给过臣妾一份,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不见了,臣妾不得已,只得重写一份。” 皇帝大怒,“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攀咬懿儿?所有的口供都指向懿儿不曾给过你什么锦帛。” “不,”尚贵嫔哭着道:“皇上,臣妾没有冤枉她,真的是她给臣妾的。” 清河听得此言,跪下来满脸的委屈,“尚母妃,懿儿不知道您为何总是这么恨我,往日在苏和宫的时候,我自问不曾顶撞过您……” “你闭嘴!”尚贵嫔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她那日在冷宫的嘴脸,顿时火冒三丈,“你装什么可怜啊?那****态度嚣张,说一切都是你设计的,说孝如在去北漠的路中你命人下毒,害得她毁容……” “够了!”皇帝勃然大怒,“看来,罚你到冷宫,显然没让你反省到自己的错,出来后更是变本加厉,朕看,这一次若不好好惩处你一下,你日后还得兴风作浪。” 第205章 幸好不是你 皇帝如今对锦帛上所写的内容是一丁点都不相信了,综合种种,只认为尚贵嫔是要陷害清河,所以才设下那么大的一个陷阱。 齐大人看向清河,只见清河跪在地上,低着头,但是神色却十分泰然,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他明白到,其实从她去冷宫,拿出这一份锦帛开始,就是阴谋的开始。想必,她是命人去凝拂宫偷回了这封锦帛,逼得贵嫔不得不再写一份,因为,无凭无据,皇上指定不会相信,也不会派人去北漠,所以,她料定贵嫔会冒充一份,只要贵嫔冒充了,便落入了她的陷阱。 清河眼角余光触及到齐大人锐利的锋芒,她侧头,唇瓣微微勾起,从齐大人脸上了然的神色,她可以看出,他已经猜到了一切。 没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第一封信,是假的,她故意给尚贵嫔看,然后,再命人偷回。尚贵嫔发现不见了,肯定心急如焚,因为,她认定这是孝如亲手所写,为了让皇上相信进而派人去救孝如,所以她冒充孝如的笔迹,重写了一份。 她早就料到会有笔迹的争端,也知道皇上一定会请张太傅,她没有收买张太傅,也收买不了,张太傅为人中正耿直,且不畏强权,只要他说出这个信不是孝如的笔迹,那么,便有一定的说服力,不过,尚贵嫔一定不信,因为,她已经模仿得很像,而更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推翻张太傅的话,否则,皇上不会相信信中的内容,不会派人去救孝如。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顺理成章了。 清河算每一步,都算得很精准,加上有高凌风北漠的朋友做佐证,皇上显然是不会再信锦帛上的话,再到张太傅说出,这一封信是尚贵嫔写的,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尚贵嫔设计出来的陷阱,除了想让皇上派人去就孝如之外,还想攀咬她。 齐大人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这一次连他都老猫烧须,败在了这个少女的手中,也怪他不够谨慎,更没想到,吴谦与她也会私下勾结。 他跪下来,为尚贵嫔求情,“皇上,贵嫔娘娘并非是有心陷害懿礼公主,只是思女心切,加上冷宫幽闭的日子过于苦楚,脑子有些糊涂了,求皇上看在她兄长还在为国出力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吧。” 这话说得十分巧妙,听着是求情,但是知道情况的,都知道他是在挟功威胁。 皇帝看向清河,如今虽说暗中派出了淮南王,但是还没有情报回来,情况还没明朗,所以,多少还得看点他们的脸色。 只是,宫中留着这么个惹事的人,也着实够闹心的。 正不知道如何处置之际,清河求情道:“父皇,尚母妃也是因为思念孝如姐姐,才出此下策,还请父皇念在孝如姐姐为国牺牲幸福的份上,对尚母妃从轻发落。” 皇帝看着清河,微微叹息,“你这孩子,心肠太软,竟还为她求情,你可知道,若朕真信了她的话,你便死罪难逃了?” 清河笑若灿花,“父皇如此英明,假的怎能欺瞒得了父皇?父皇定必不会相信懿儿是这么恶毒的人,既然懿儿毫无损伤,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现阶段确实还不想动尚贵嫔,听了清河的话,便顺着台阶下了,眸色一冷,盯着尚贵嫔冷道:“若不是看在懿儿为你求情的份上,朕必定不会轻饶了你,这一次,便罚你在凝拂宫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凝拂宫一步。” 尚贵嫔瘫软在地,狠狠地剜了清河一眼,再跪地磕头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 “谢懿儿吧!”皇帝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 尚贵嫔咬住牙关,看着清河,轻声道:“懿儿,谢谢你为我求情。” 清河微笑,“不必道谢,儿臣知道尚母妃也是因为挂念孝如姐姐,所以才会这样做,希望父皇能派人去救回姐姐,只是姐姐是为两国百姓谋福祉,尚母妃应该高兴才是,记得当初父皇让儿臣去和亲,尚母妃也是这样劝儿臣的。” 尚贵嫔想起当初,不禁悔恨交加,当初就该让人弄死了她,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事情,只是如今局面已经逆转,她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忧心忡忡地看了齐大人一眼,齐大人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示意她先忍耐。 此事到这里,算十分完满了。 一众人退出去之后,皇帝独独留下了清河。 皇帝揉了揉眉心,“她真是消停一会都不行,懿儿,这一次幸亏有太傅为你作证,否则,岂不是平白添了冤屈?” 清河含笑走上去,伸手为皇帝摁揉太阳穴,“父皇,这都是小事,本不该您操心的,儿臣以后尽量会与尚母妃少些冲突,不让您再费心。” “哼,只怕你愿意罢休,她还不愿意呢,她恨死了你。”皇帝舒服地把头靠后,享受着清河指腹带给他的舒服。 清河道:“尚母妃憎恨儿臣,那是应该的,毕竟,当初父皇是让儿臣去和亲的,也怪儿臣身体不好,竟无端端地染了痘症,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事来,还差点还得父皇兄弟反目,都是懿儿不好。” 皇帝听她说起此事,心中对尚贵嫔更是厌恶,“这哪里怪得了你?若不是她自私,设计了采月,怎有后来的事情?退一万步讲,若不是当日孝如得意洋洋地对采月说那么多话,弄得人人都知道采月要嫁到北漠去,朕兴许还能从旁支中选一人封为公主,嫁到北漠去,也不至于一定要她。她先泄露了风声,弄得淮南王入宫闹了一通,朕没办法从郡主中打主意,便非她不可了。” 清河黯然地道:“总归是儿臣的不是。” 皇帝握住清河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感叹地道:“懿儿,父皇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朕现在特别庆幸不是你去和亲,否则,朕如何知道你是这么乖巧懂事又能干的孩子呢?这阵子,你也没少为父皇的事情操心,若不是你出谋献策,父皇只怕会一直被齐家的人挟制住。” 清河眸色盈满了喜悦,感动地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第206章 如妃见鬼 回到苏和宫,彩菱说了一句,“公主,这一下,贵嫔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清河淡淡地笑了,“你怜惜她?” “不,”彩菱神色有些黯然,“她应有此报。” 清河望着她,“彩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需要,她也需要,你已经受过责罚,所以你是全新的人,从今往后,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好好地生活吧。” 彩菱眼泛泪光,“公主放心,奴婢知道如何调整心态。” “那就好!”清河道。 彩菱看着清河,“公主想来不会甘心就这样罢休吧?” 清河微微一笑,眸光却陡然锐利了起来,“彩菱,需要你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是,不需要你知道的,你也不必问。” 彩菱连忙低头,“是,奴婢错了。” “出去吧!”清河打发她出去。 “是!”彩菱告退。 清河抱起血狼,轻轻地抚摸着血狼的后背,轻声道:“自然,不会就这样罢休的,正如我方才所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需要,尚贵嫔也需要。” 她眼底生出一丝寒芒,人命是需要以人命来补偿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尚贵嫔被幽闭在凝拂宫之后,连续几个晚上,都说看见有鬼。 这事闹得特别不安宁,后宫之中,传了个遍。 尚贵嫔一直命人去请国师,但是,国师来了也无补于事,凝拂宫正门侧门所有的门窗都贴了国师给的符咒,还在门口摆放了小石狮子,白天的时候威武凛然,但是到了晚上,却一点用都不管。 尚贵嫔被折磨得快疯了,她命了好几拨人去求见皇帝,说凝拂宫有鬼,她要搬出凝拂宫。但是皇帝只让她安心反省,心中若无愧,便不怕有鬼。 尚贵嫔简直要疯了,一整天的上蹿下跳,宫中的人没有不被她责罚的,弄得人人都惧怕她憎恨她。 然而,这一日早上,却传出了福康宫也闹鬼,还把如妃娘娘吓得病倒在床上,中午都还没起来。 宫中的人去回禀了皇帝,皇帝听得福康宫也闹鬼,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闹鬼?” “是的,娘娘被吓得起不了床,一早上都在念着……”宫人欲言又止,有些惶恐地低头。 “念着什么?”皇帝问道。 宫人磕头,“请皇上先恕奴才无罪。” “说吧!”皇帝不耐烦地道。 “娘娘一个劲地念着云妃娘娘名字。”宫人说完,又连忙磕头,“奴才多嘴!” 皇帝听了这话,神色有些怔然,良久,才收回心神,“摆驾!” 喜公公问道:“皇上,去哪里?” 皇帝白了他一眼,“福康宫!” 喜公公高声道:“皇上摆驾福康宫!” 来到福康宫,皇帝下了肩舆,大步入殿。 如妃躺在床上,五皇子在旁边陪着,见皇帝来到,他连忙行礼,“参见父皇。” 皇帝嗯了一声,抬头却见到屏风后有一抹青色衣角,并且,有急速的呼吸声传来。 他走过去,五皇子却拦住,“父皇!” “走开!”皇帝神色一怒,绕过去一把揪住那人,看到他,却陡然一怔,松手,“是你?” 那人正是躲起来的六皇子,他开始有些神色惊慌,但是,被皇帝抓包之后反而显得平静了,他跪下来,“儿臣给父皇磕头!” 皇帝淡淡地道:“你躲躲闪闪做什么?” 六皇子抬起头,五官精致的面容上有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儿臣知道父皇不想看到儿臣,所以躲起来,不让父皇堵心。” 皇帝听着他清脆悦耳的声音,再看着他努力睁大维持的冷静,心里有一些东西在慢慢碎裂,他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忽然便难受了起来。 “皇上!”如妃撑起身子,着急地看着他,“皇上,不要怪他,他担心臣妾,所以便来陪着,本以为皇上不会这么早过来的……” 如妃咳嗽起来,脸色涨红,但是嘴唇却异常苍白,长发披顺而下,显得楚楚可怜。 皇帝走过去,坐在床边,“御医来过没有?” 如妃打了手势,让五皇子带着六皇子下去。 五皇子乖巧地过去牵住六皇子的手,静静地退了出去。 如妃勉强一笑,抬头看到皇帝神色自若,这才放了心,轻声道:“来过了,说臣妾是受了惊吓,便开了些宁神茶,臣妾没事,皇上不必担心。” “受了惊吓?”皇帝蹙眉,“前些日子,凝拂宫说闹鬼,你这福康宫也闹了?” 如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怕不是闹鬼,兴许是做梦。” “你……”皇帝迟疑了一下,“你梦到了什么?刚才奴才去禀报的时候,说你口中一直念着她的名字。” 如妃有些触动,“臣妾以为,皇上这辈子都不想提起她了。” 皇帝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是梦到她,还是真的看见了她?” 如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臣妾也不知道是梦到还是见到了她,昨夜见身子有些疲乏,便早早上床休息了,因我惯常也不需要人近身守夜,便让人在外殿守着,迷迷糊糊间,只听到耳边有人在叫我,我睁开眼,便看到了她,云妃姐姐,她与我的距离,便是如今我与皇上的距离那么近,她的脸很白,白得不寻常,当时我并不害怕,恍惚间觉得还是以前她活着的时候,便问她这么晚过来做什么?她便坐在我的床边,跟我道谢,说谢谢我替她抚养六儿,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流眼泪,眼泪就落在我的手背上,湿润冰冷,那种触感,我如今还记得。” “除了说感谢你之外,她还说什么?”皇帝神色怔然,问道。’ 如妃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些不打紧的话了。” “说吧,不打紧的,朕也想听听。” 如妃沉默了片刻,说:“她问起皇上的情况,臣妾都一一回答了,当臣妾问她的时候,她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冤屈不清,所以无法投胎。” 皇帝莫名地一颤,陡然便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虽然觉得有些荒诞,但是,不知道为何,竟信了一大半。 第207章 皇上怀疑 皇帝喃喃地道:“她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可她是自尽的。” 如妃轻声道:“后宫所有人都传是皇上下旨杀她的。” 皇帝陡然一怒,“分明是她自己自尽的,到底是谁在传谣言?” 如妃摇头,“臣妾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要追查谁先传出来,只怕也没办法追查了。” 她轻轻地拉着皇上的衣袖,“皇上,真的不是您下旨赐死她的?” 皇帝蹙眉,“连你也不信?朕如果要杀她,又何必打她入冷宫?直接赐死就是了。” 如妃神色一松,“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对她这般狠心,也不枉她对皇上的一番情意。” 皇帝听得此言,不禁问道:“你们都说她对朕有情意,你们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们?除了臣妾,还有谁这样说过?”如妃问道。 “顺嫔!” 如妃释然,“崔嫔啊,是的,顺嫔应该知道,她心思一向澄明。” 皇帝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说?” 如妃道:“顺嫔心思单纯,不算计,不争夺,在这后宫之中,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她说的话,多半靠谱,而且,她观人入微,之前与云妃姐姐也十分友好,她会明白云妃姐姐心底的想法。” 皇帝倒是没发现顺嫔有这么多的优点,如今听如妃说起,回想起顺嫔这个人,似乎还真是这样。 “她跟朕说,云妃心里有朕。”皇帝轻声道。 “那皇上认为呢?按理说,云妃姐姐心里有没有皇上,皇上是最清楚的人。” “不知道,”皇帝轻轻地叹息,神情茫然,“朕不知道。”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如妃,“对了,六儿是否有与朕一样的胎记?” 如妃点头,“是的。” 皇帝显得很震惊,“真的?” “自然是真的,”如妃凝眸瞧着他,“皇上,请恕臣妾多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臣妾真认为,云妃姐姐不曾背叛过皇上,云妃姐姐与礼王之间,应该只是友情。” “友情?”皇帝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神情忽然笼罩上一层哀伤,“如果六儿是朕的儿子,那么,朕是真的冤枉了她。” “皇上,臣妾敢肯定,六儿一定是皇上的儿子。”如妃笃定地道。 皇帝没说话,神情除了哀伤之外,还有一种奇怪的情绪,这份情绪像一只大手,揉着他的心,让他觉得疼痛,如果说,云妃真的没有背叛他,那么是他冤枉了她,可她已经回不来了。 他不敢去碰触,因为,一旦证实她真的是冤枉的,那他,该怎么办?还能如何自处? 如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皇上,如果昨夜臣妾做的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云妃姐姐因为冤屈未清,而无法投胎,臣妾听人说过,孤魂野鬼是很可怜的,皇上忍心看到她受苦吗?还有,她是自尽的,但是为何会传出是皇上赐死她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皇上为何会如此笃定地认为她背叛了您与礼王在一起呢?” 皇帝听得此言,像是被五雷轰顶,炸得头脑一片清明。 是的,当初为何会认定云儿与礼王在一起?是谁引导他去这样认为的?是谁把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往事一幕幕在心头掠过,巨无遗细。 他的面容陡然变得铁青,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可见已经是盛怒之中了。 如妃知道她的话已经凑效,遂轻声道:“皇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若是皇上心里难受,便不要再想了。” 皇帝猛地起身,“朕,不能就这样算了,如果此事真有冤屈,朕要查个明白,不能叫她含冤莫白,还有,朕没有下旨赐死她,冷宫传出,她是自尽的。” 云妃神色焦虑,“以云妃姐姐的性格,怎会自尽?她怎放得下六儿?难道说,其中有人下了手我们不知道?” 皇帝本只是怀疑,但是如今竟如妃提起,不禁想起云妃的性子,她若是含冤,绝对不会就这样自尽,她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洗清冤屈。 那么,她大有可能,是被害死的。她已经被打入冷宫,要对她下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人,会是谁? 皇帝忽然大步而去,喜公公怔了一下,急忙追出去。 如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番话如果以前说,皇帝必定会震怒,懿儿说得没错,现在是时候了。 她知道懿儿一定是在皇上面前说过什么,加上这段时间凝拂宫总是传出闹鬼的消息,如果她福康宫也闹鬼,一定会引起皇上的重视。 只要皇上心存疑虑,追查当年的事情,便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贴身宫女白洛上前,轻声道:“娘娘,依您看,皇上是否会追查下去?” “盼着会。”如妃轻声道:“因为,皇上还是深爱云妃姐姐,加上,他如果没有下旨赐死云妃姐姐,那他一定知道云妃姐姐不会自尽,她的性子很倔强,也十分顽强,若非到了最后一刻,她不会寻死,皇上知道她的性子,但是,只怕皇上……”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啊。 白洛道:“这些年,无人敢提起云妃娘娘,所以很多事情分明是有疑点的,但是皇上不追查,谁敢追查?幸好懿礼公主这一次起了个头,否则,云妃娘娘只怕要一直含冤,而六皇子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如妃嗯了一声,却有忍不住担忧起来。 白洛见她蹙眉,问道:“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如妃站起来,叹息道:“云妃姐姐是皇上心中的刺,心中的痛,如果真的证实云妃姐姐是冤枉的,皇上必定自责,以他对云妃姐姐的爱,他怎过得去这个坎?当年他认为云妃姐姐私通礼王生下六儿,龙颜大怒,却也不忍赐死,只是打入冷宫……哎” 白洛扶住她,“娘娘对皇上也是情根深种,只是,皇上心中只有云妃娘娘,怕是看不见娘娘的情意了。” 如妃摇头,“本宫从入宫那天开始,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样挺好的,可以有一个角落,让我默默地爱着他,如果皇上也深爱我,那么我的下场只怕比云妃姐姐更惨,人有一得必有一失。” 白洛默然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208章 演戏 入黑之后,白洛来了一趟苏和宫。 清河听了白洛的话,微微一笑,道:“告诉如母妃,她做得很好,云妃娘娘在天之灵,会感激她的。” 白洛福身退下。 她站起来,看着镜子中的容颜,伸手在脸颊上扫过,轻声道:“接下来,该我了。” 彩菱掀开帘子进来,轻声道:“公主,五皇子在外面求见。” 清河道:“让他进来吧。” 彩菱犹豫了一下,“只是,这么晚了,若让人看见,只怕有闲话。” 清河微笑,“不碍事的。”他能来,证明是有堂堂正正的借口,否则,不会这么晚过来。 彩菱只得转身出去,躲躲闪闪地看了他身后,见无人偷看,才迅速道:“五皇子,公主请您进去。” 楚瑾瑜倒是十分落落大方,“你害怕什么啊?” 彩菱压低声音道:“五皇子这么晚来访,若被人看见,只怕要为公主惹闲话了。” 楚瑾瑜笑了起来,“小王是奉皇后的命令前来给公主送些东西的,谁会闲话?” 彩菱听得此言这才放心,“五皇子恕罪,奴婢失礼了。” 楚瑾瑜看着她,“你这丫头,倒是挺为你主子着想的,不枉费她让小王把你从暴室救出来。” 彩菱福身,“奴婢还没好好谢过五皇子。” “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楚瑾瑜说完,掀开帘子进去了。 彩菱怔了怔,她多少知道是公主让五皇子去救她出来的,但是两人的用意是什么,两人的关系又是什么,她却不知道,自然,也不敢妄自揣测。 她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血狼见楚瑾瑜进来,扑了上来,脑袋使劲地在他怀里蹭,舌头舔着他的手背,十分亲昵。 楚瑾瑜一把抱住它,“看来,还没忘本。” 清河依偎在妆台边,含笑道:“它太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楚瑾瑜揉了它的脑袋一下,然后抱在怀中,抬头看着清河,眸色晶亮,促狭地问,“你也很久没见我了,想我吗?” 清河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想,自然想的。” “撒谎也要给点诚意的。” “我认为已经有足够的诚意。”清河耸耸肩,请他坐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 楚瑾瑜把血狼放在桌子上,逗弄着它的鼻子,没看着清河,却是跟清河说的,“我个人认为,你该情深款款地看着我,凝望着的眼睛,再轻轻地跟我说,想我。” 清河双手托腮,扑哧一声笑了,“在哪位佳人处受了挫折?竟要来我这里找存在感。” “你是这样看我的呢?”楚瑾瑜觉得很受伤,瞪起眼睛看她,“我这是给你亲近我的机会,可知道,外面多少绝色美人对我投怀送抱,等着大晚上的去找她们,可我都没去,却入宫来见你,还得千方百计寻个借口过来,多不容易啊,你得好好珍惜。” 清河觉得他今晚心情特别好,不禁道:“你啊,要么是受了刺激,要么是有喜事,来跟姐姐分享一下。” “姐姐?”楚瑾瑜觉得浑身恶寒,“我听说,懿礼公主今年才十六岁。” “懿礼公主十六岁,清河郡主的儿子都七岁了,不知道五皇子今年几岁呢?”清河笑道。 楚瑾瑜咳嗽了一声,“甭管,总之比你大。” 清河很少见这样的他,一直以来,他在她面前都是高深莫测的,像这样轻松说笑,还是头一遭,其实她打心里有些可怜这个孩子,虽然用孩子来形容他有些不妥当,但是,且不论她为公主的这段日子,她是清河郡主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她还在二十一世纪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加起来,她已经活了将近六十年。 自然,她还是清河郡主的时候,已经慢慢地淡忘前生,安慰自己只是带着记忆投胎,清河是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长大至今的。 只是,纵然容貌再年轻,到底,她历经世事,生离死别,早就沧桑不已了。 楚瑾瑜见她深思,也就收敛了轻狂,正色地道:“今晚是个十分关键的时候,你可准备好了? ”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对我而言,这只是小把戏。” “如妃娘娘都已经跟你说过云妃的一些语气和动作习惯了吧?你都记住了?需要练习一下吗?”楚瑾瑜问道,他入宫,就是怕她今晚有所漏洞,皇帝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若做不到自然,他不会相信的。 清河想了一下,“虽然我以前也见过云妃娘娘,但是,到底和她不算很熟,练习一下也有必要的。” 楚瑾瑜正襟危坐,“好,现在,你当我是皇上,把你今晚要说的话,说一遍。” 清河点头站起来,把头发全部放下,弄乱了一些,把殿中的蜡烛熄灭了一部分,只留下壁灯照亮着屋中的一切,光线昏暗,她的面容有些模糊,长发凌乱,眸子轻轻地泛起一丝哀愁,下巴抬起,有倔强的弧度。 她一步步朝楚瑾瑜走过去,唇瓣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讽刺嘲弄的弧度,“想不到你我,竟还有相见的一日。” 楚瑾瑜神色很震惊,嘴唇竟微微颤抖,“你……你是云儿?” 清河冷冷一笑,行动间,长发乱动,更添了几分鬼魅,“谢谢皇上还记得我。” 楚瑾瑜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眸色震惊,“你……你不是云儿,你是懿儿。”他随即板起脸庞,愠怒地道:“懿儿,你装神弄鬼做什么?” 清河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夹着几分沙哑,像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声音,叫人觉得舒服,却又让人觉得冷寒,“你知道我是谁,否认有意思吗?” “你……”楚瑾瑜退后一步,怔怔地看着她。 清河是再逼近一步,冷然一笑,头微微抬起,眸子肆意泛滥着怒火与悲哀,“在你下旨杀我的那一刻,我便立誓与你死生不复相见,不过,见了也好,至少,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留到下辈子。” 楚瑾瑜怔怔道:“朕没有下旨杀你,是你自尽的。” “自尽?”清河笑了起来,笑得极为阴冷,“是吗?那日晚上,你的宠妃尚贵嫔带着毒酒与白绫过来,说你下了旨意,要赐死我,你认定了我与礼王私通,认定了孩子是礼王的,所以你要杀了我,灭我家族。” 第209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楚瑾瑜看着她眼底的悲苦与愤怒,那仿佛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冷意,眸子没有泪意,但是却让人觉得满肚子的泪水都即将要流出来,举手投足,皆含着莫大的怨恨。 楚瑾瑜走过去,伸手撩起她的头发,定定地道:“扮演得很像,但是,手部动作不是这样,云妃激动的时候,是习惯性地双拳紧握。” 清河握紧双拳,身子轻颤,像是在极力忍住狂怒,“这样?” 楚瑾瑜点头,“不错,但是,有些僵硬,自然一些,不要太刻意。” 清河放松了一下,再做了一个表情,见楚瑾瑜望着她,她忽然笑了,“不行,我现在没有代入感,有时候做戏,是需要气氛烘托的。” 楚瑾瑜也笑了,“好吧,我相信你的演技。” “你专程入宫,就是为了检验我的戏?”清河把头发拢起来,顺手一抓一挽,便在头顶上形成一个发髻,楚瑾瑜伸手取过桌子上的簪子,帮她插好,口中道:“今晚可是关键的时候,如妃娘娘那边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怀疑,但是,皇上还没下定决心要追查,他心里是有顾忌的,一旦查明白,他是冤枉了云妃娘娘,他如何面对这个无法弥补的错?” “今天晚上白洛来跟我说,皇上已经决意追查了。”清河道。 楚瑾瑜道:“在听到云妃娘娘说的时候,他是要追查,但是帝王的心思不是常人能看透,而且,若不是由云妃娘娘亲口说出,她是被他下旨赐死的,他怎会狠下心来追查到底?这件事情,势必是要牵扯出一堆人来,尚贵嫔一个人,无法独立完成这件陷害云妃的浩大工程,齐家脱不了干系。” 清河道:“此举应该可以把齐家的人打个万劫不复,其实皇上忌惮齐家已久,但是朝中确实没有大将,武将对朝廷来说,实在太过稀缺,加上齐大人掌管兵部,皇上多少得看齐家的脸色,要皇上下定决心铲除齐家,摒弃一切的顾忌,想来只有云妃娘娘了。” 楚瑾瑜点头,“没错,幸好淮南王已经领兵出发,这场战事,一旦由淮南王接手,想必很快就可以结束。齐家也不能再以战事要挟皇上,结果了齐家,皇上的顾忌会减少,从而,也会落实科举制度,大量招揽文武贤才,清河,你也算为大梁做了一件实事。” 清河看着他,没有做声。 楚瑾瑜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 清河笑了笑,“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你我结盟,你一直都在为我做事,反而,你的事情我一点都没帮过你,你做这么多,对大梁是好事,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帮大梁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到底不是大梁的人。” 楚瑾瑜笑笑,依偎在椅子上,显得特别的浪荡不羁,“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清河认真地问他,“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你这样不顾一切地把宝押在我的身上,兴许,一无所获。” 清河之前想过,他兴许是要借助自己的身份,笼络宁郡王府与宁国候府,并且,帮助她一步步攀登,最后娶了她这位大梁公主,并且是深得大梁皇帝爱重的大梁公主,如此他回国便有足够的筹码。 但是,看着他一步步地部署,便可知道他的能力十分神通广大,如果要回国争夺帝位,他压根无需要她的帮忙。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见过有什么时候他是办不来的,在大梁国,他都有这样的人脉,有这个的神通,回到南楚,他岂不是更厉害? 只是既然是这样,他这样倾尽所有的帮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想起林海海离去时候说的话,他为她付出了很多,她不禁疑惑,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他必有所求,尤其,之前他们还是那样的陌生。 那么,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楚瑾瑜没看她,只是抱起了血狼,轻轻地拍打着它的脑袋,血狼躲在他的怀中,显得十分的委屈无聊,他笑了笑,然后抬头凝望着清河说,“要问我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首先你要问你自己有什么。” 清河怔了一下,“我有什么?”她摊手,“显然,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缕不知道归向何处的灵魂。” 楚瑾瑜点头,“确实也没什么价值,没有可取之处啊,我大概是押错了宝。” 楚瑾瑜叹息了一声,一脸无奈地继续道:“但是又能怎么办呢?都做了那么多,盼着能从石头里炸出点油来吧。” 清河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顶多清河姐姐记下你的恩情就是,说吧,大晚上的入宫来,不仅仅是为了跟我对戏,还有其他什么事?” 楚瑾瑜慢悠悠地抬头,“哪里有什么事?想球球了,入宫看看它,顺带对戏。” 清河并不相信,“就为了这个?劳您丢下一大堆的美人入宫来?我可不信。” 楚瑾瑜哼了一声,神情孤傲,“不信便算了。” 清河看着他,“那你找了个什么借口,大晚上的往我苏和宫里钻?” 楚瑾瑜抬起头,邪佞一笑,“我只是跟皇后娘娘说,有一句话要亲自问你,所以,我来了。” 清河又是一怔,“就这样?” “是的!”楚瑾瑜抱着血狼站起来,走到清河面前,乌黑的眸子泛起一抹光泽,嘴唇扬起,露出一小半雪白的牙齿,“我跟皇后娘娘说,我想亲自问一句懿礼公主,可愿意嫁到南楚去,嫁给南楚的五皇子。” “啊?”清河彻底震惊了,“那皇后娘娘怎么说?” “皇后娘娘的表情和你现在的一样,不过,她很快就站起来赶我,你赶紧去问,赶紧地,不要等到明日,她说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让我回去找她。” 清河笑了,“那她一定不知道我们早有合约,我一向尊重合约精神,所以,我必定是说愿意的。” 楚瑾瑜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我们之前没有约定,那你是否愿意嫁给我呢?” “嗯?”清河觉得他今晚奇奇怪怪的,“没有约定,你也不会娶我啊。” “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不会?”楚瑾瑜依偎在妆台旁边,与她的距离很近,烛光昏暗,映照得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眼神更是显得迷离。 第210章 清河鬼上身 清河本当他开玩笑,但是气氛烘托之下,看着他迷离的眸子,她的心倏然一紧,“你……你说什么?” 楚瑾瑜就这样盯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清河可以看到他今早刚刮过的胡子还有些微微的青茬,他的肌肤很细腻,细小的毛孔几乎看不到,五官精致,这副面容若生为女子,该是如何的绝色? 清河只觉得心跳得很快,脸上也莫名地发烫,她退后一步,“你……” 楚瑾瑜忽然便笑了,唇瓣扬起,眸色促狭,“我这是为了培养你一会儿的情绪,你心里若不是忐忑不安又或者神思疑虑,怎能把云妃娘娘那种爱恨交织的情绪演出来?” 清河舒了一口气,脸上几乎是即刻便漫上了笑容,“我就说嘛,你今晚特别不正常,还以为你被人抛弃了,在这里找存在感呢。” 她敷衍过去,历经世事的她,分明感觉到方才并非只是演戏那么简单,他的眸子里有一些东西,是她不愿意碰触的。 楚瑾瑜舒了一下双手,若无其事地道:“好了,我也该走了。” 清河听得他说要走,几乎是冲口而出,“好!”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巴不得他走,尴尬地道:“那个,天色也不早了,是该早些回去了。” 楚瑾瑜瞧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巴不得我走?” 清河挤出一个笑容来,“怎么会呢?你多心了,只是天色已晚,况且今晚咱不是有行动吗?我还得再练习一下。” “那好吧,我走了,记得想我。”楚瑾瑜说。 清河一怔,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是看着血狼说,不禁讪讪地答了一句,“它一定会想你的。” 楚瑾瑜嗯了一声,又望了她一眼,这才出去了。 他走后,清河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弄得她心神紊乱。 釆菱进来,问道:“公主,就寝没?” “困了,睡觉,釆菱,今晚我觉得有些头疼,你在殿中陪我吧,就躺贵妃榻上,从柜子里拿被子。” 釆菱听得此言,甚是关切地问:“公主头疼?要不要传御医过来看看?” 清河摆摆手,“不需要,睡醒就没事了,怕是最近烦心的事情多了。” “那奴婢为你按摩一下吧?” “不必,你拿被子吧。” 釆菱道:“奴婢就站着可以了。” 清河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我的性子了。” 釆菱听她这样说,知道她从不亏待奴婢,连忙依照她的吩咐去做。 釆菱收拾了一下,然后把蜡烛吹灭,点上一盏桐油灯 ,灯光昏暗,适合睡眠。 她半躺在贵妃榻上,也没敢睡,关注着公主,公主还没睡着,能看到她偶尔翻动身子。 血狼像以往一样,趴在床边的地毯上睡,偶尔呜呜两声,也是似乎未能入睡。 慢慢地,她听到清河均称的呼吸声,她悄然落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隔着帐幔,可以看到清河已经入睡。 她舒了一口气,然后回到榻上,感觉有些累了,困意袭来,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上。 半夜的时候,她忽然被一些声音惊醒了,睁开眼睛透过昏暗的灯光,她看到公主坐在妆台前,正慢慢地往脸上涂抹什么。 她怔了一下,连忙起来,轻声问道:“公主,您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是不是头疼得要紧?” 然而,清河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只拿着螺子黛涂描眉毛。 釆菱起身走过去,见清河在上妆,便诧异地道:“公主,睡觉还上妆做什么?您要出去吗?大晚上的,您想去哪里?” 清河的脸,缓缓地转过来,她的妆容清淡,发髻挽起,连刘海都挽起来了,整一副已经成婚女子的妆容。 她眉毛画得比较浓,微微扬起,不若女子一贯的细柔,她的眉心贴黄花,看起来妩媚而冷艳,竟和之前是大有分别的。 釆菱看到她所穿的衣裳,之前不曾见她穿过。是一件华贵异常的金色云纹绣牡丹蜀锦百褶裙,裙琚很长,她坐在凳子上,裙琚在身后迤逦一地。 这件衣裳,很是熟悉。釆菱却一时没能想起见谁穿过这件衣裳。 “公主……”见清河只看着她不说话,而那眼光又是如刀子般锋利,釆菱觉得心头有些惊慌。 清河的眼睛在她脸上巡视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阴冷地叫了一声,“釆菱?” “公主,您没事吧?”釆菱见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寻常,而且,声音也改变了很多。 清河转回头,依旧看着铜镜在上妆,但是,似乎怎么涂抹,她的脸色始终过于苍白,是一种不寻常的苍白。 彩菱看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公主!” “不要说话,站到我身后。”清河说话,声音很轻,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彩菱虽觉得怪异,但是依言而行,站在她的身后。 见她打扮成一个妇人的模样,彩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今晚的公主太不正常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只是她也不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打扮。 终于,良久之后,她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一抹虚无的笑容,“彩菱。” “在,奴婢在!”彩菱走过去,看着清河脸上奇怪的神情,“公主是要出去吗?” 清河伸手,指着彩菱旁边的一张椅子,“你坐下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彩菱怔了一下,自从此后公主之后,便不曾听过她以本宫自居。 “奴婢站着就好。”彩菱心里觉得有些异样,不敢坐下来,警备地道。 “好,站着便站着吧。”清河转着中指的指环,盯着彩菱,“记得本宫当日在冷宫,你曾来看过本宫,是不是?” 彩菱的脑袋嗡地一声,全身僵冷,猛地退后两步,眉心也突突地跳动,心脏却几乎停顿了,“你……” 清河淡笑,“怕什么?你害过本宫,但是也帮过本宫,你害本宫不是你的本意,但是你帮本宫却是你的善心,本宫记在心里,不会害你!” “天啊……”彩菱听了这话,吓得双腿发软,喉头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想叫叫不出来。 第211章 请皇上 清河缓缓地起身,长裙迤逦在后,像一把绽开的凤凰尾巴,而她袍子的图案,也清晰可见,花团锦簇,绣着许多大朵牡丹,而牡丹当中,又形象地勾勒出一只凤凰,彩菱终于想起来了,这件衣裳,是云妃娘娘的,是当年皇上命十八个绣娘用了一百八十天赶制出来的金凤袍子。 按照祖制,妃子不得穿金色或者黄色,所以,当年皇上为了彰显云妃的特殊,所以特意命人用金线密密缝制,把原先是绯色的衣裳硬生生缝为金色,金色覆盖了原先的颜色,但是底子却是绯色的,这样便不算违背祖制。 这件袍子,在云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便被皇上收回放置在库房里。 “你……不要过来,云妃娘娘,懿礼公主没有害过您,您快从她身上出来……”彩菱虽然害怕,但是,也听过民间的传说,人身一旦被鬼魂上身占据,那么必然损害阳气,会伤害身体的,而公主才大病初愈没多久,若被占据的时间长了,怕会出事,所以她忍住害怕劝说着云妃。 “云妃”笑了起来,笑容清冷而犀利,“你如今被指派在懿礼身边,那尚贵嫔不得气死吗?” “这……”彩菱脑子一片的凌乱,恐惧占据了心扉,她一步步地退后,抵住了床边便无路可退,“奴婢……奴婢只认如今的主子,云妃娘娘,您若是要报仇,尽管冲奴婢和尚贵嫔去就是,和公主无关,您快出来啊!” “云妃”淡淡一笑,眸色冷凝道:“你去把尚贵嫔叫过来吧。” “是,是,奴婢马上去,您先从公主身体里出来。”彩菱慌忙道。 “你先叫她过来,本宫自然会出来。”“云妃”一步步走过去,走向彩菱,彩菱一屁股坐在床上,全身因害怕而发抖,惊恐地看着她。 “云妃”倏然笑了起来,“你怕什么啊?本宫方才说过,不会害你,你只管把尚贵嫔叫过来,本宫与她的事情,总要清算个明白。” “这……”彩菱忽然想起,尚贵嫔如今在软禁之中,不能离开凝拂宫,而且,如果说云妃的鬼魂要见她,她就算不被禁足,也不会来,“云妃娘娘,贵嫔如今被皇上下了禁足令,不能离开凝拂宫,要不,您去凝拂宫找她?” “彩菱,你是个聪明的人,你总有你的办法,不是吗?”她显得十分淡定,转身走向贵妃榻上坐下来,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姿态一点都不像尊贵的娘娘。 而彩菱知道,云妃娘娘就是这样,她虽然出身名门,但是,家中对她十分宠溺,她可以自由出府,接触三教九流的人,她与皇上便是在市井认识的,所以她身上有一种市井之气。 “云妃”见彩菱站着不动,便淡淡地提醒道:“彩菱,休怪本宫不提醒你,天亮之后,本宫若不从懿礼的身体里出来,那她便要魂飞魄散。” 彩菱听了这话,首先便吓得魂飞魄散了,她跪下来哀求道:“云妃娘娘,一切都和公主没有关系,您一向善心,总不忍心看着公主无辜丧命,求您先出来吧。” “云妃”冷冷地道:“彩菱,本宫如今没有什么耐性,你最好快点去,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并不是很多时间让你蹉跎的。” 彩菱听了这句话,心里不知道多绝望,如今皇上已经安寝,而且听闻今晚皇上翻的是戚贵妃的牌子,如果现在去惊扰皇上,公主日后便要面对戚贵妃的责难。 在后宫,即便尊贵如戚贵妃,对于侍寝也是极为看重的。 她走了出去,外面的风灯映出她的影子,显得孤单而凄冷,一阵冷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满身都是冷汗,后背粘湿。 苏和宫外有守卫和守夜的太监,见她出来,一名侍卫上前问道:“彩菱姑娘,这大晚上的去哪里?” 彩菱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底的恐惧才散了一些,但是,却不能跟他们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勉强一笑,“公主让我去办点事。” “这么晚公主都没睡吗?”守夜太监凑过来问道。 “睡了,但是又醒了。” “这么晚去办什么事啊?”守夜太监多嘴问了一句。 彩菱缩了缩肩膀,“先不说了,我得马上去,耽误了公主会生气。” 说完,抱着双肩便走了。 侍卫与太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觉得奇怪,这大晚上的,公主让她出去办什么事?而且看彩菱的神色似乎是十分惊恐,莫非公主大晚上的刁难她? 不过,公主的性格并不像是会刁难人的。 彩菱去了凝拂宫,尚贵嫔已经睡下了,而且是服下安神汤睡着的,并不容易醒来。 自从皇上禁她足之后,她便意识到,自己是彻底的失宠了,往日的恩宠不再,她也没办法再恢复之前的光鲜,心理上接受不了,加上闹鬼,所以一直在凝拂宫大吵大闹,后来宫人见她情绪不稳定,便传了御医过来,御医便开了一些安神的药,让她服用,至少,晚上可以让凝拂宫的人清静一下。 所以彩菱前来,并没见到尚贵嫔,而守夜的宫人也不愿意去叫她,只以贵嫔还在禁足为由,打发了彩菱走。 彩菱没办法,只得去找皇上。 喜公公今晚在外守夜,见得彩菱深夜一人前来,便道是出了什么事,急忙便上来了,“你这么晚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彩菱瞧着喜公公,吞吞吐吐地道:“没……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皇上,睡了?” 喜公公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自然早就睡下了。”喜公公不信她深夜前来是没事,总不能说闲逛来到这里吧,遂追问道:“你有什么事?” 彩菱想起“云妃”的话,心中一阵惊悚,眼看就四更天了,如果云妃娘娘还没从公主身上离开,公主一定会有危险的。 想到这里,她硬着头皮问道:“喜公公,您说,如果这会儿请皇上的话,皇上会不会震怒?” 喜公公听了这话,神色十分严肃,“自然会震怒,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现在请皇上?” 第212章 入殿禀报 此时,在殿中守夜的沧月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声响,悄悄地走出来,见彩菱深夜在此,不由得微怔,“你过来做什么?” 彩菱见沧月也在,想起今晚是戚贵妃侍寝,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可如果请不到皇上,无法让尚贵嫔去苏和宫,公主便会有危险。 沧月走过去,瞧着彩菱的神色,“你行事一向有分寸,这大深夜的过来,必定是要要紧事的,你快说,别耽误事。” “可不是,快说!”喜公公催促着,皱着眉头,“是不是公主出事了?” 彩菱听了此言,顿时哭丧着脸道:“公公,沧月姐姐,公主遇鬼了。” “什么?”喜公公与沧月皆是一怔,喜公公首先反应过来,怒斥道:“胡说八道,这宫中哪里有鬼?都是乱传罢了,如果你因此事吵醒皇上,就等着掉脑袋吧!” 彩菱眼圈陡然便红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喜公公的面前,“公公,我说真的,苏和宫真的闹鬼了,公主,公主被云妃娘娘上身,说是要尚贵嫔娘娘,我已经去了一趟凝拂宫,但是,凝拂宫的人说尚贵嫔睡下了,而且禁足,没皇上的命令不得出,这没办法,我才来找皇上的。” 沧月听得此言,拧眉看着喜公公,“之前便听说凝拂宫闹鬼,后来如妃娘娘也说见鬼,如今是苏和宫,莫非,云妃娘娘的鬼魂真的出来了?” 喜公公其实也相信闹鬼之说,但是鬼上身到底太过荒谬,他看着彩菱,“你说云妃娘娘上了公主的身,还要求见贵嫔?那她是怎么说的?她说她是云妃娘娘?” 彩菱道:“今日是我守夜,以往守夜,公主都让我在殿外睡觉,但是今晚却让我在殿中守着她,她说她头痛,我见她心神不宁,也真以为她是病了,便在殿中守着,等她睡着了,我才睡,殊不知,半夜便被惊醒了,醒来后见公主坐在妆台前化妆,她穿的衣裳,是皇上送给云妃娘娘的金凤袍子,那袍子不是一直都放在库房里的吗?然后,她让奴婢去找尚贵嫔,说她有些事情要跟贵嫔清算,如果奴婢不去的话,天亮之后,公主便要魂飞魄散。” 彩菱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尤其哆嗦得厉害,声音都变调了,喜公公见她这样,知道她不是在撒谎,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看着釆菱,“你确定她穿的是金凤袍子?” “确定,那袍子我见云妃娘娘穿过几次 ,我认得。”釆菱怕喜公公不相信,便手忙脚乱地比划形容,“那袍子的裙摆特别长,像凤凰的尾巴,而且,通体绣金线,覆盖原先的颜色,以百花拥簇牡丹,再以牡丹花围绕金凤凰。” 喜公公听了她的形容,便再没有怀疑,只是他蹙起眉头道:“那袍子咱家早几日还看过,拿出去晒了一下,怎么会在公主那边?” 釆菱急得跺脚,“哎,公公啊,是云妃娘娘拿了,云妃娘娘已经死了,她是鬼,要什么取不到的?您别纠结这个,云妃娘娘说了,天亮还不从公主身上离开,公主便要魂飞魄散。” 沧月听得此言,也看着喜公公,有些着急了,“公公,依我看还是赶紧禀报皇上吧,否则公主出事了,您我都担待不起啊。” 喜公公沉吟了一下,道:“釆菱你在这里等着,咱家现在便去禀报皇上。” “好,公公快去!”釆菱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喜公公转身进去,沧月看着釆菱,见她冷得直哆嗦,不由得道:“釆菱,你虽然原先是尚贵嫔的人,但是,你也是真心对公主的。” 釆菱勉强一笑,“我现在是公主身边的人,公主好,我才会好。” “你懂得这样想很好。”沧月道。 釆菱听了此言,微微一怔,瞧着沧月,猜测她是在打探还是真心劝说。 “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采菱说,有些警备地看着她。 沧月笑笑,“你倒是不必如此紧张,我并不会吃人。” 采菱复杂地看着她,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总觉得她在戚贵妃身边,虽不至于盛气凌人,但是也让人觉得难以高攀,尤其,她之前是尚贵嫔的人,如今是公主的人,可以说都是与戚贵妃敌对的,所以,她下意识地把沧月当做了敌人,只是,她如今善意的笑容,却让她顿生她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而不是对立。 喜公公进了殿中,打发了守夜的两名宫女出去,两名宫女有些诧异,但是也没问,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帐幔地垂,喜公公站在距离床大约三丈远,轻轻地喊道:“陛下,陛下……” 皇帝开始没应答,喜公公叫了几声之后,床上便有了动静,是戚贵妃的声音,戚贵妃披衣而起,掀开帐幔落地,见喜公公站在外面,不由得皱着眉头走过去压低声音道:“皇上睡着了,什么事啊?” 喜公公连忙告罪,然后道:“彩菱来说苏和宫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戚贵妃听得是苏和宫的事情,大为不悦,“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事态紧急,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喜公公知道戚贵妃怪罪了,毕竟,这侍寝的机会不是常有,被人破坏了,总归是生气的。 戚贵妃冷声道:“赶紧出去,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 此时,床上响起了皇帝惺忪沙哑的嗓音,“什么事啊?” 喜公公面容一喜,连忙过去,“皇上,奴才有罪,打扰了皇上的安寝。” 皇帝坐起来,披了一件衣裳下地出来,见喜公公在殿中,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喜公公急忙跪下,“皇上,苏和宫的彩菱来报,说公主出事了。” “出事?”皇帝面容一变,惺忪的眸子也陡然睁大,“出什么事?”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道:“回皇上,彩菱说,苏和宫遇鬼了。” “荒谬!”戚贵妃怒斥,“还以为什么大事,竟是这般荒诞的事情,也敢惊扰皇上的安寝?” 第213章 真假云妃 喜公公见戚贵妃发怒,连忙跪下请罪,“贵妃娘娘恕罪啊,奴才本来也不信的,但是,彩菱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是云妃娘娘的鬼魂附在了公主的身上。” 皇帝猛地抬头,盯着喜公公,“你说什么?” 喜公公就知道一说云妃娘娘,皇上必定会有很大的反应,只是不知道是福是祸,却也只得硬起头皮道:“回皇上,那彩菱说,公主半夜醒来,便在殿中梳妆,身上还穿着皇上原先送给云妃娘娘的金凤袍子,她让彩菱去找贵嫔过来,彩菱去了凝拂宫,但是贵嫔因被禁足,不能出来,没办法之下,只得来请皇上。” 皇帝还没做声,戚贵妃便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见鬼已经是够荒诞了,如今竟还说云妃上了懿礼的身,这神鬼之说什么时候充斥咱大梁的后宫了?传出去岂不是叫百姓笑话?” 喜公公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是暗暗希望彩菱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戚贵妃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皇帝有好一会儿没做声,良久后他抬头,眸光复杂,“那金凤袍子,不是你收起来了吗?” 喜公公道:“回皇上,奴才是早收起来了,就放在安庆宫的库房里。” “既然放好了,懿礼是怎么取得的?”戚贵妃冷笑,显然不相信云妃上身一说。 “这奴才便不知道了,彩菱是这样说的,奴才也曾问过她是不是看错了,她说没有看错,因为她见过云妃娘娘穿那件袍子,而且,她描述的也一字不差。” 皇帝迟疑了一下,“替朕更衣,朕要去一趟苏和宫。” 戚贵妃一怔,“皇上……” “贵妃若想去的话也可跟着去,若不想去,便回宫吧。”皇帝眸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戚贵妃只得道:“臣妾陪皇上过去。” 彩菱在门外胆战心惊却又焦虑万分地等着,她担心皇上不相信,那公主可就危险了。 虽然神鬼之说过于荒诞,但是,她亲眼所见,那不是公主该有的眼神,如此锐利阴森,浑身散发着阴气,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鬼魂。 终于,她看到喜公公走出来,喊了一声,“摆驾苏和宫。” 她一颗心落地,感激地看了喜公公一眼,喜公公却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彩菱撒谎,只是怕所谓的鬼上身,只是一场误会。 当然,他也盼着是云妃娘娘的鬼魂上了身。 且说清河在彩菱出门之后,便坐在椅子上,伸手抱了血狼过来,血狼的红眸幽幽,竟忽地闪过一丝蓝光,清河一怔,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看,却见那蓝光又再度闪过,她只觉得心头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缓缓地,她觉得头昏脑涨,眼前的光线越发昏暗,隐约中,似乎看到有一道影子渐渐地飘过来。 “清河!” 她听得耳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清河忍不住一惊,是谁?谁知道她是清河? 她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影子,但是那影子随着灯光飘忽不定,她没有办法看得清楚。 “你……你是谁?”清河努力地问,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被什么捆绑住,血狼从她腿上滑下,她想伸手再抱住血狼,也没有办法举起手来。 影子再度飘近,一张面容映入清河的眼帘之内,清河骇然,“云妃……” 那是云妃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长发飘飘,御风而来,屋中陡然阴气笼罩,冻得清河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清河,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云妃飘近,便定定地立在她的面前,眸子有些酸楚,“我知道你是为我平反,本不该出来吓你,但是,既然你叫了他来,我也刚好,有些话想跟他说说。” 清河的眼皮越发抬不起了,身子更是不听使唤,但是意识却十分的清醒,“我不怕……我本就是一缕鬼魂……” “那就好,放心,我不会伤害到你的。”云妃说着,倏然,影子一飘,便在清河眼前消失了。 清河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冷,是彻头彻尾的冷,从头顶到脚趾,都冷得近乎疼痛,仿佛冰冷的湖水一瞬间把她给淹没了,连呼吸都迅速从胸腔褪去。 但是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太久,她的意识便消失了。 殿中,昏暗的灯光依旧,只是,气温像是一下子堕入了冰点,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云妃是真的上了清河的身,她坐在妆台前,瞧着镜子中的模样,那模样几度变幻,开始是懿礼公主的模样,慢慢地,变成了她自己本身的模样,再过片刻,又变成懿礼的模样。 她定定地坐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容不断地在懿礼公主和她的模样间转换,最后,她笑笑,“清河到底是不知道我,我其实不爱这样打扮。” 她拆下头上的发髻,慢慢地,梳成弱冠男子的模样,不用金钗,只在清河的首饰箱里拿了一根簪子,随意地簪起来。 然后,她慢慢地擦去脸上的妆容,在转换成云妃模样的时候,浓眉大眼,明眸皓齿。 那年,她还没嫁,装扮成男子,每日带着装扮成书童的丫头在大街上闲逛,年少轻狂,仗着身手不错,难免便要打几场架,调戏小姑娘,就这样,她认识了礼王。 那真是美好的岁月啊,与礼王在一起,每日恣意玩耍,城中城外,都有他们欢笑的声音。 那时候,不涉****,一切都那么单纯,美好。 第一次见他,他与礼王在一起,骑着一匹白马,从城东的青石板驰道上飞奔过来,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衣袂迎风飞扬,意气风发。 她在街头站着,看着他飞奔而来,莫名地觉得心跳加快,脸色燥热。 她活了十六年,之前的十六年,她都在懊恼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该生为男儿身,但是,看着他的一刻,颠覆了她十六年的想法。 他其实从来都不相信,从第一眼,她就爱上了他。 即便,在得知他是当今皇帝,得知他有那么多的后妃,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了。 礼王也喜欢她,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今想想,她当初应该选择礼王的,如果选择礼王,她现在应该还活着,礼王也活着,他们会很幸福,日子久了,她会忘记他,爱上礼王,成亲,生子,美满一辈子。 第214章 夫妻相见 兀自沉浸在回忆中,殿外便响起了声音,她收敛神色,一挥手,殿中的灯光便陡然阴暗了许多,本来就已经很阴暗,如今,只能勉强可见。 脚步声急速地响起,她听脚步声,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已经没有心跳了,就算活着,她也不会为他的到来而心跳加速了吧?不信任和猜忌,彻底毁掉了她的爱情。 喜公公首先进来的,他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便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迎面而来,他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皇帝与戚贵妃进来了,两人和喜公公的反应一样,觉得房中的尤其的冰冷,不仅仅是冰冷,还有一种潮湿之气,仿佛这空气中,随便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彩菱踉踉跄跄地冲进来,口中惊慌道:“云妃娘娘,皇上来了,您有什么话赶紧跟皇上说,说完便从公主身上出来吧。” 云妃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淡淡地道:“我只见他一人,或者是尚贵嫔,其余的人让她出去吧,贵妃娘娘,失礼了。” 她一说话,所有人都惊住了,这声音,不是懿礼的声音,尤其皇帝,他简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 这声音,是云儿的声音,绝不会有错。 戚贵妃刚下了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吓得脸色苍白,急忙福身便退了出去。 喜公公与彩菱也退了出去,戚贵妃一把拉住喜公公,颤声道:“是云妃,你赶紧去请国师,赶紧去!”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贵妃娘娘,皇上没有下旨请国师。” “本宫让你去你就去,云妃恨极了皇上,若她对皇上不利,后果是不是你承担得起的?”戚贵妃怒道。 喜公公听她这样说,也吓得一个哆嗦,是啊,他没想到这一点呢,云妃娘娘到底已经是鬼魂,她又是含恨而死的,她会不会对皇上不利? 想到这里,他急忙便跑了去,连告退礼都没行。 沧月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戚贵妃,“贵妃娘娘,真的是云妃?” “是她!”戚贵妃忍住一身的恶寒,“天啊,竟真的有鬼啊!” 她半个身子都依偎在沧月身上,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得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这一次可把她吓得够呛的。 沧月狐疑地看了看彩菱,彩菱面容也发白,半倚在栏杆上,心神不宁。 沧月见戚贵妃一直喘着粗气,便道:“贵妃娘娘,不如先回宫?” 戚贵妃摇头,“不,皇上还在里面,本宫若此时离去,皇上一会儿出来没见到本宫,心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彩菱见状,道:“贵妃娘娘,不如到侧殿坐一下喝口茶?” “带路吧!”戚贵妃脸色不好,伸手揉着太阳穴,满身的鸡皮疙瘩退了又起,尤其站在这外面,夜风寒冷,更让她有种虚浮失重的感觉。 皇帝在众人退出去之后,一步步上前,云妃没有转身,但是铜镜映着她的面容,时而是懿礼,时而是云妃。 皇帝伸出手,想抚住她的肩膀,但是,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云妃也从铜镜里看着他,多年不见,他老了一些,嘴角已经微微下垂,眼睛许是因为不够睡眠,略显浮肿。 只是,俊美依旧,若不仔细瞧,还是当日那意气风发的男子。 云妃轻轻地叹息一声,当日出嫁的时候,母亲曾跟她说,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让她考虑清楚。 她知道,母亲一直都希望她嫁给礼王,能平安一生。 当时的她,何等的执着啊! 如今回想起来,何等的痴傻? 缓缓地转身,凝神侵蚀掉清河的意识,变成了她本来的模样。 四目相对,交集了多种情绪,皇帝看着她的面容,只觉得几乎神魂俱散,往昔点滴,都在脑子里闪过,从初初认识到看见她冰冷的尸体。 皇帝觉得心尖上有一种痛楚慢慢地散开,那种痛带着绝望,因为,他一下子明白,这些年,心里不曾少爱她半点,而不论她是否冤枉的,他们之间都回不了头了。 想起初初见她,她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在东街的尽头,扬起明眸看他,当时他其实远远便见到了她,之前皇弟便告知过他,要带他去见他的小友,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见她第一眼,便觉得惊艳,他见尽了不少美色,但是,从没有一张女子的面容能让她有惊艳的感觉。 她并非是绝美,后宫之中,比她美丽的女子多了去了。 她的眼睛很大,两颗乌黑的眼珠灵动活现,眉毛没有如一般的少女般纤细,而是十分的浓黑,她扬着头的时候,眉毛像两条小毛毛虫,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可爱。 昔日记忆与如今的面容交叠,却怎么也没办法重合起来,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 云妃规规矩矩地对着他行礼,“民女苏云,参见皇上!” 这一个见礼,何等的残酷?便等同是狠狠地打了皇帝一记耳光,又仿佛用一把尖锐的刀子,瞬间捅入他的心脏。 民女苏云,不是他的妃子,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她被打入冷宫时候,那决然的面容再度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她说,你并不曾爱过我,如果你爱我,当知我的为人,知道我的为人,便不会不信我。她说,她这辈子最错的,便是与他在一起。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见面,是一句话都不需要说,便已经可以伤透了心。 “免礼!”他的声音,空洞无力,几不可闻。 痛彻心扉之后,便是浓浓的无力感,即便身为帝王,他知道自己并非万能。在见到她之前,他还觉得一切都要调查,调查她是否冤枉的,但是,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忽然间,脑子便清明了,甚至不需要调查。 因为她的那一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你并不曾爱过我,如果你爱我,当知我的为人,知道我的为人,便不会不信我。 他不是不爱她,相反,他爱得很深,爱得没了理智,所以他不辩真伪,不辨是非,凭着自己的猜疑,定了她的罪。 第215章 回忆都是痛 云妃缓缓地走到屏风后面,皇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从地上可见她的金凤袍子落在了地上,然后,她伸手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衫,片刻之后,她捡起金凤袍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含笑走过来,明眸皓齿,分明还是当年的少女,她双手捧着袍子,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嘴角含笑,像一朵绽放的鲜明的芍药,贝齿微微一张,“皇上,还你的袍子,还你的恩宠,从此,便只有你欠我,我没欠你什么了,你欠我的,我不与你计较,我们这辈子便当从没认识过,下辈子也不要认识,生生世世,我与你都不必再见。” 他全身冰冷,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想,今晚可真冷啊,或许是四周的空气湿润得厉害,湿润了他的心,湿润了他的眼角。 他麻木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袍子,没拿稳,袍子落地,他怔怔地看着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闪亮的光芒,隔着时空,他看见了一些东西。 那一年,礼部尚书来跟他说,云妃娘娘只是正二品的妃子,是不能穿黄色的衣裳。 他很恼怒,怒斥了礼部尚书一顿,礼部尚书并不知晓他的心意,他只是想在他寿宴的时候,与她着同一色系的衣裳。 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虽然不能封她为皇后,但是,他心中,却只把她当做妻子。 于是,他问礼部尚书,“朕不用黄色,用金线绣衣裳可以吗?” 礼部尚书说可以。 于是,他下令,让绣娘们连夜赶工,把本来绯色的衣裳绣成了金色,金光灿灿,与他的龙袍相辉映。 她第一次见到金凤袍子的时候,两眼发光,一手抱过,震惊地道:“天啊,这得多名贵啊?这起码能买到两所宅子了吧?你该不会让我把两所宅子都穿在身上吧?” 他那时候,是满脸宠溺地看着她,对她说:“喜欢吗?你喜欢就好,只要是你喜欢的,多艰难,我也会为你夺回来。” 本以为,她会娇羞地依偎着他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谁知道,她却继续两眼发光,说:“真的么?那你以后不要给我做衣裳,都折现成银子给我。” 她一直是个守财奴,但是,他是知道的,她在宫中是守财奴,出去却做散财童子,她的银子都拿去做慈善了,还成立了机构,专门照顾孤寡老人和孤儿。 她在宫中是云妃娘娘,在宫外,却是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她一直是个宝,他知道,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从不相信自己已经得到她的爱,所以才会心存猜忌。 他低头,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金凤袍子,喃喃地道:“我不信你,你同样也不信我,你若是信我,当知道我不会下旨赐死你,我把你打入冷宫,只是想让你清醒,我才是爱你的人。” 云妃淡淡地笑了起来,“确实我不信你,从你不相信我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没打算再信你,不管是不是你下旨赐死我,我最终都死了。” 他不可自拟地颤抖起来,终于,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袍子,这袍子曾经很有意义,象征着他对她的爱,但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是谁带旨意去冷宫赐死你?”他问,其实知道问了也多余,他心中早就知道是谁,但是,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也舍不得什么都不说,因为,如果她愿意说,那么,他还有为她做点什么的机会。 云妃凝望着他,忽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问我?” 皇帝看着她,想企图从她脸上眸中看出一丝情绪来,哪怕是憎恨也好,但是,他只看到她淡然素净的面容,白得近乎透明,他说:“我会为你报仇。” 云妃又笑了,“报什么仇呢?她要害我的原因你不知道吗?这后宫所有的女人,她都看不顺眼,恨不得弄死一个是一个,因为她爱你。所以,真的要追究起来,错的不是她,也不是你,而是我,是我不听父母的话,执意要与你在一起,所以,我有今日,纯属咎由自取。” 说完,她又轻轻地叹息,“只可怜我的孩子,我生了他,不曾抚养过他,不过,也幸好你还念我们一点旧情,即便怀疑他是我与礼王所生,却没有杀了他。” “六儿!”皇帝心中顿生愧疚,这份愧疚如潮水般把他淹没,他与云儿的孩子,却被他当做了仇人来抚养,这些年,通共见他的面都没几次,尤其那孩子见到他,还瑟瑟发抖,不知道多害怕。 皇帝并没看见,云妃在看到他有愧疚之色的时候,脸色陡然一松,作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什么冤仇能抵得过对自己孩子的牵挂?她今晚前来并非是为了报仇,而是为自己的孩子来的,在这后宫之中,若一直被漠视,便等同时刻置身在一个悬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粉身碎骨。 云妃轻声道:“若还念我们往昔情分,好好对他,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他平顺一生。” 他听得此言,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悲哀的色彩,她怀孕的时候,他曾抚摸着她的腹部问她,“你喜欢皇子还是公主?如果是皇子的话,你希望他日后做皇帝吗?如果是公主,你希望她以后嫁个什么样的夫君?” 她说:“没想过,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是自己生的,哪怕生一条狗,也必定是疼到骨髓里去的,皇子的话,不求建功立业,只求他平顺一生,若是公主,便盼着能嫁给一个真正疼爱的她的夫婿,仅此而已。” 她其实所愿不多,真的不多,就这么点。 他张嘴,一句“对不起”在嗓子眼上,生生地吞了下去,他意识到,无论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用了,他挽不回她,挽不回他们爱情,死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们的爱情,他的心。 “皇上请回吧,我们之间,言尽于此,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云妃轻轻地说,并无怨恨,神色十分平静。 皇帝抬起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是要记住她的模样,虽然,她在他的脑海中一直都未曾褪色。 然后,他转身,心如死灰,步履缓慢,一步三回头,她站在他的身后,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不喜不悲。 他的心陡然一痛,猛地冲上去,想抱住她,但是,她迅速退后,提醒道:“皇上,这是懿礼公主的身体。” 第216章 何等相似 他止住了脚步,满眼痛楚地看着她,哑声道:“原谅我,好吗?” 云妃笑笑,“不存在原谅不原谅,若真觉得亏欠了我,便对他好点。” “我会,我一定会,”他伸出手,眼中已经有泪光,透过模糊的泪光,他看到她慢慢地从懿礼的身体里出来,只剩下一个影子,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就仿佛马上便要不见了。 “不……”他痛楚地喊了一声,伸手去抱她,但是拥抱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气,她的声音低低地从她背后传来,“就这样吧,我们从一相遇,就是一个错误,你若念与礼王的兄弟情分,便为他执葬吧,他是皇家的血脉,该移入皇陵安葬。” 他猛地回头,后面只有冰冷的空气,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不……”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泪水迅速夺眶而出,他仿佛看到那一日,阿喜前来禀报,说云妃在冷宫自裁,他大怒,命人把她的尸体丢出宫外去。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的尸体被裹在白布里,两个太监抬着她,大雨湿透了白布,水珠从她的尸身往下流。 他站在安庆楼台上,静静地看着,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他认为,她是宁可自尽死去,也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愤怒,比心痛更甚,迅速地淹没了他,这一错,便是许多年。 清河跌在地上,缓缓地醒来,她意识有些模糊,晕倒了?看到皇上在殿中,她忽地一惊,记忆也如湖水般倒灌进来,她看到云妃娘娘了! 看着皇帝悲伤发怔的面容,清河顿时有些窒息的感觉,那一定是一场伤心欲绝的会面,只要有爱,便无法平静。 她装作不知,疑惑地上前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缓缓地看着她,却没说话,眸子里尽然是悲伤之色,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出去,戚贵妃在殿外等着,见他出来,急忙上前,“皇上,您没事吧?臣妾已经命人去请国师了。” 话音刚落,便见喜公公领着国师匆忙赶来,喜公公见皇帝出来了,急忙上前,“皇上,您没事吧?” 皇帝瞧了他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传旨长春公主,令她追查当日云妃与礼王之事,还有云妃在冷宫自裁一事,不管涉事的人是谁,不管涉事的有几个人,务必给朕揪出来。” 众人被他脸上的阴森冷狠镇住了,喜公公急忙道:“是,老奴明日一早便去。” “马上去!”皇帝恶狠狠地道,一双眼瞪得老大,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 “是,是!”喜公公也被他吓住了,连忙便去了。 戚贵妃见他这样,也不禁心中一凛,她想上前,却还是犹豫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云妃在他心中占据的分量很重,很重,当日之事,很多人都知道云妃是冤枉的,但是没有人会为云妃说一句话,因为,所有人都憎恨云妃,恨不得她死,也只有她死了,这后宫才会恢复平衡。 国师见此情况,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这苏和宫阴气极重,您还是先回避吧,容臣进去看看。” “滚!”皇帝厉声怒喝,面容狰狞。 国师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是,臣告退。”说完,急匆匆地便走了。 戚贵妃也硬起头皮上前,但是,皇帝却连看都没看她便径直走了,宫人急忙追上去,也不敢跟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追着。 戚贵妃往里看了一眼,想起方才所见,吓得一个哆嗦,对沧月道:“走,回宫!” “是!”沧月道。 彩菱见所有人都走了,忽然想起公主,急忙便冲了进去,见清河怔怔地坐在床上,已经换回她原先的衣衫,而那件金凤袍子在地上,金线闪耀。 她顺手捡起来,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清河抬起头,瞧了瞧彩菱,倏然地叹了口气,“彩菱,云妃来过。” 彩菱默默地低头,“奴婢知道。” 清河也听到皇帝方才在外面吩咐喜公公的话,彩菱之前是尚贵嫔的人,对云妃之事必定十分清楚,她牵涉进去多少? “如果皇上追查此事,尚贵嫔必定把所有的罪责都往你身上推,她可以说你为她出谋献策,你是帮凶甚至是元凶。”清河道。 彩菱把袍子放好,对清河道:“折腾了那么久,公主也累了,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好吗?” 清河瞧着她,“你不害怕?” 彩菱想了一下,“害怕,怎会不害怕?但是,害怕又如何呢?公主方才所言,只是您的猜测,但是奴婢知道尚贵嫔的为人,所以奴婢没有猜测,奴婢是肯定她会这样做。” 她神色苦涩,恐惧在眼底褪不去,但是,还是做着她如今身份该干的事情。 清河没说会为她求情,其实清河知道云妃被关押在冷宫的时候,彩菱偷偷地去看过她,给她送过东西,这件事情,彩菱以为无人知晓,但是,楚瑾瑜找到了当日伺候云妃的宫女,了解当日情况的时候,也顺便得知此事,所以,刚才清河在假扮云妃的时候,便把此事说了出来。 清河躺在床上,对彩菱道:“你仍旧在贵妃榻上休息吧,明日你休班,让小绺接班。” “是!”彩菱应道,伺候好清河,便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 清河睡不着,她也睡不着。 当日的事情,她确实帮着尚贵嫔,她不是清白的,所以,就算有什么惩罚,也是她该承受的。 她当日去看冷宫的云妃,并非是出于好心,她只是敬重云妃,因为她真的为孤寡做了很多事情,民间人人都在赞颂她,但是,她却在宫中害她,她良心不安,所以去偷偷地送些东西,算是安抚自己的良心。 清河闭上眼睛,脑子里净然是方才看见云妃那一幕,怎么都挥不去。 她并不害怕,有什么害怕的呢?她自己本身就是一缕鬼魂,有时候她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容颜,那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但是,如今自己是她,她是自己。 都是一缕魂魄,被深爱的人所伤,留下可怜年幼的孩子,她和云妃是何等的相似? 但是,还是有分别的,皇上一直深爱她,只是不信任她罢了,却不曾存过要害她的心思,甚至在得知她“红杏出墙”后,也不过是打入冷宫,等着她回心转意。 而她那那位良人呢?则是主观地要害她,她不死,便不罢休。 第217章 翻案 长春公主深夜被惊醒,听了喜公公带来的旨意,她只是微微地点头,并不觉得十分诧异,仿佛早便料到皇上会下旨意彻查。 要彻查此事,便要把当年的人全部都找回来,把当年的口供一遍遍地细看,从中发现疑点。 疑点是一定有的,长春那时候虽然年少,知道不多,但是后来也听皇后说过云妃的为人,云妃是个光明磊落的女子,既然她选择嫁给父皇,便不会再与礼王私通,因为,她原先本就可以选择嫁给礼王的。 但是,父皇为何当初会认定云妃与礼王私通?这中间必定是有人错误引导,长春心中已经知道是谁,知道是谁,那么便知道如何入手调查。 因着喜公公来传旨,惊醒了皇后,皇后召了长春到寝殿中去,问了个明白。 听得皇上是要为云妃翻案,皇后的面容缓缓地松弛下来,长长地叹气,“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 长春听了这句话,不禁有些诧异,她虽然知道母后一直都对云妃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云妃是冤枉的,但是,却不知道她会如此上心,遂问道:“母后,如今儿臣奉命调查此事,您把您知道的告知儿臣吧。” “你想知道什么?”皇后坐在床上,把软枕往背上塞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是有与长春彻夜详谈的架势。 长春爬到床上,道:“您所知道的云妃的一切,她在宫中跟谁好,宫中谁不喜欢她。” 皇后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道:“云妃入宫以前的事情,母后知道不多,但是你要问她在宫中与谁好,那估计是一个人都没有,不,除了如妃,不过,如妃以前也是不喜欢她的。” “为什么都不喜欢她啊?都说她人好为什么都不喜欢她?”长春不解,听母妃形容,云妃是个性子顶好的人,这样的人讨人喜欢。 皇后笑了笑,“傻孩子,你虽聪明,却到底还没通人事,等你以后嫁了人,你就知道为什么后宫的人都不喜欢云妃了。” 长春道:“儿臣知道,不就是因为她是父皇的妃子吗?但是后宫那么多的妃子,她们也能维持和谐,与云妃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因为,她是你父皇心尖上的人。”皇后轻声道,“而后宫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盼着你父皇的爱,云妃得到的,是她们一辈子极力追求的东西。” 长春看着皇后,“母后,那您呢?您也憎恨云妃吗?” 皇后微微笑了,眼角的细纹也徐徐地散开,整个人显得无比的祥和,“你母后已经过了争宠的年纪了。” “所以,”长春把头伏在她的肩膀上,“母后是喜欢云妃?” 皇后道:“她是个十分有趣的人,而最重要,她是半点争夺之心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她得到的太多了,无需要再争夺。不过,这后宫哪里有她这样的人啊?七窍玲珑心,不想着固宠,一个后妃,摒弃一切,为百姓做事,单单这点,便已经胜过许多男儿。” 长春听到这里,也对云妃肃然起敬,“母后,儿臣也想做云妃这样的人,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皇后宠溺地看着她,“你懂得这样想,母后心里很安慰,可怜的是清河死得早,否则你们两人联手,兴许还真能做点什么。” 长春听到这句话,怔了怔,眼神便复杂了起来,犹豫了半响,她轻声道:“母后,其实清河……” 她忽然想起清河的吩咐,把话给止住了,母后与郡王妃是好友,虽然这些年鲜少来往了,但是,如果母后知道清河还活着的消息,必定会告知郡王妃。 “清河什么?”皇后问道。 长春摇头,叹息道:“只是想起清河,心里有些难过。” “可不是吗?”皇后轻轻地搂住她,“母后为人母亲,知道父母最着紧的便是自己的孩子,郡王夫妇,只怕许久都没办法可以从这个伤痛中走出来。” “是啊,听闻宁侯爷一直闹脾气,不相信清河死了!” “宁侯爷戎马半生,如今老了,却要痛失孙女,铁汉也抵不住这种伤痛啊,他怎肯相信?白夫人送黑发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皇后说着,便红了眼眶。 长春也听得心里难受,对元肃也恨之入骨,怒道:“元肃这个人渣,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皇后听得此言,大为震惊,“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长春顿时想起母后只是怀疑清河的死与元肃有关,却不曾确定,连忙改口,“儿臣的意思是说,元肃没好好对待清河,所以憎恨他罢了。” 皇后这才释然,但是随即又蹙起了眉头,“你之前命人查探过,清河的尸身没有入葬元家的祖坟,可见元肃是真的有问题,只可惜,清河已经死了,一切都没办法调查。” 长春安慰道:“放心吧,母后,如果真的是他害死了清河,必定会遭受报应,苍天何时饶过心肠恶毒的人?您看,云妃冤死几年了,最终父皇都下令彻查,要还她一个清白,至于陷害云妃的人,儿臣绝不放过。” “嗯,你好好调查,不能放过那些居心叵测心肠恶毒的人。”皇后叹息,“云妃是真的可惜了,她死的时候,母后听得宫人禀报,说很多百姓都哭了。” “云妃是真的得民心。”长春不无感慨地道。 翌日,长春公主开始着手调查云妃的事情,并且让清河做她的助手,此事也上禀了皇帝,皇帝准许,并且,让同为协理的戚贵妃一同调查。 但是戚贵妃却命人前来请罪说病倒了,怕无法帮助长春公主,所以此事便正式交给了长春与清河两人。 要翻云妃的案子,最后的目的,是要翻同云妃娘家苏家的案子。这也是清河还是元大将军夫人的时候,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她不止一次地跟元肃说过,苏家是冤枉的,但是,元肃只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是他的人生态度。 苏家当年在云妃“自尽”后没多久,便被朝臣弹劾,说他结党营私,贪污舞弊,侵吞赈灾粮食,最后,苏大人和苏家长子被处斩,其余的人全部发配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当日带头上奏弹劾的人,便是尚贵嫔的父亲,齐大人,调查的人,则是刑部户部加刑部三司会审。 审讯结束之后,皇帝甚至连宗卷都没看,让刑部按照律例判刑。 第218章 不打自招 凝拂宫也得知了皇帝要调查云妃的事情,她绝望地坐在椅子上,知道这一次自己算是活到头了。 彩菱跟了她多年,当年的事情,彩菱都知道,如今长春与懿礼负责调查,那小****为了立功,一定会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过,她随即又安心,那些事情,她是帮凶,如果她说出来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会这么愚蠢吗? 尚贵嫔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命宫中的人出去请齐大人入宫。 宫人提醒她,“贵嫔,如今您在禁足,没有皇上的圣旨,齐大人就算入宫,也不能入凝拂宫。 尚贵嫔怒道:“那你就去给齐大人报个信,让他想想办法。” “是!”宫中的人实在是害怕她的脾气,不想让她轰炸,只得急忙去了。 齐大人听了宫人的禀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回去转告贵嫔,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让她自求多福吧。” 尚贵嫔听了宫人的回报,大怒,“他哪里是没有办法?只是见我如今失宠,不愿意为我筹谋了。” 她盯着伺候她的小秀,“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皇上为何忽然会调查云妃的事情?是谁在从中作祟?” 小秀上前道:“贵嫔,奴婢今日一早便听说了,苏和宫昨晚闹鬼,说云妃娘娘上了懿礼公主的身,还与皇上单独相处了好一会儿。” “什么?”尚贵嫔听得是闹鬼,骇然,脸色陡然发白,“这件事情是真的?” “真的,”小秀道:“奴婢是听赋神宫的人说的,昨晚本来是戚贵妃侍寝,但是半夜彩菱便去了求见皇上,说云妃娘娘上了懿礼公主身上,要彩菱去找娘娘过去,奴婢也听小祥子说了,昨晚彩菱确实是来过,但是被打发走了,她走了之后便去了求见皇上,戚贵妃也跟着前去了苏和宫,结果她亲眼看到云妃娘娘附身在懿礼公主身上,吓得病倒了,今日才刚请了御医。” “云妃的鬼魂要见本宫?”尚贵嫔喃喃地道,跌坐在椅子上,神色慌乱,“她要见本宫做什么?本宫不见她,她已经死了……” 小秀道:“后来皇上去了,也没命人来传娘娘,可见云妃要见的只是皇上,不是娘娘,娘娘不要太过担忧了。” “鬼魂,云妃的鬼魂,她一定是来报仇的,她一定跟皇上说是本宫陷害了她,皇上会相信她吗?皇上会相信她的,她是特殊的,云妃一直都是特殊的,皇上一定会相信她,所以皇上让长春来调查本宫了,他要杀了本宫为云妃报仇……”她喃喃地说着,没头没脑,神色绝望。 她说着,便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一张脸上全都是泪痕。 小秀上前,想安慰,她却又倏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癫狂,把小秀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她。 “是的,皇上一直都只相信她,但是我真的冤枉了她吗?她敢说她与礼王之间没有私情?本宫亲耳听见礼王说喜欢她的,就在宫中,就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她如果对礼王没情意,那礼王此举就是冒犯,她为何不告知皇上?反而一脸抱歉地跟礼王说对不起?我没有冤枉她,我没有……” 她忽地跳起来,疯了似地往外冲去,“我要见皇上,我要跟皇上说,他们之间绝对有私情,皇上可以召礼王回来问个明白。” 小秀急忙拦住,“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出去,您这一出去便是抗旨不尊了。” “放开本宫,若本宫不去解释清楚,本宫岂止抗旨不遵一条罪名?”尚贵嫔越想越害怕,若长春也就罢了,那懿礼恨极了她,心肠又歹毒,之前孝如的事情就是她设计的,这一次她与长春一同调查,怎还会给她活路? 她发了狂,小秀哪里拦得住她?便只见她像离弦的箭,飞跑了出去。 宫中的人都惊呆了,等回过神来,纷纷追上去,但是,哪里还能追得上近乎发狂的她? 宫中的侍卫是拦住了,但是,却不敢碰她,只得追着她跑。 尚贵嫔几乎是一口气便跑到了御书房,喜公公与几名太监在殿外候着,见尚贵嫔飞快地跑来,都愣了一下,喜公公急忙上前,“贵嫔,您这是怎么了?” 尚贵嫔一把推开喜公公,竟撞开了殿门,噗通地一声,跌在了地上。 喜公公不妨她会这样冲动,急忙追进去,一边扶起她,一边请罪,“皇上恕罪,奴才拦阻不及,惊扰了圣驾。” 皇帝正与高凌风在议事,见尚贵嫔竟撞门进来,脸都绿了,阴沉着问道:“你还有完没完?” 尚贵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竟也不顾高凌风在场,磕头道:“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是,臣妾从不存害人的心思,臣妾知道云妃的鬼魂上了懿礼的身,她一定跟皇上告状,说臣妾陷害她,但是,皇上您不要相信她的鬼话,臣妾是亲眼见到她与礼王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偷情,礼王还说要爱她,要带她走,这都是臣妾亲耳听到的,除了臣妾之外,还有臣妾身边的人……对了,彩菱也听到,她也亲耳听到的,臣妾没有冤枉她,皇上若不信,便传彩菱过来问个明白。” 皇帝气得脸都绿了,怒道:“说话简直颠三倒四,一会说自己罪孽深重,一会说自己没有害人的心思,如果你没有害人的心思,怎巴巴地跑来辩白?现在长春才开始调查,你便坐不住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尚贵嫔连忙辩解道:“皇上,臣妾不是心虚,当日之事,确实是臣妾亲眼所见,所以臣妾才会跟皇上说她的事情,皇上是不是已经认定了她是清白的?皇上休要信她的鬼话,她是真的与礼王有私情,臣妾亲眼看到的。” 皇帝阴沉着脸,“你听到?你看到?朕也看到,也听到,但是朕相信,朕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尚贵嫔仓皇摇头,惊慌失措地道:“皇上,不管臣妾是不是安排了,但是您所见到的,就是臣妾之前见到的,只不过当时臣妾看到的时候皇上没有在场,所以臣妾才会自作主张安排了他们在御花园会面,但是,臣妾是为皇上好,不想皇上被她蒙骗。” 第219章 云里雾里 高凌风在旁边听了此言,心底不禁叹息,这尚贵嫔也真够愚蠢的,就这样好不打自招了,她这样说,岂不是等同承认了云妃是被她设计陷害的吗?这么愚蠢的女子,若不是有娘家可依仗,只怕是没办法混到贵嫔之位的。 果然,皇帝听了她的话,面容凶狠狰狞,死死地盯着她,眸中的火焰几乎能把她燃烧起来。 尚贵嫔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了,身子一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恕罪,臣妾真的不是要陷害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一切都是真的。” 皇帝眸中怒焰焚烧,厉声下令,“来人,把她拖回凝拂宫,严加看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凝拂宫一步。” “是!”御前侍卫进来,毫不客气地拖起尚贵嫔,尚贵嫔面色惊慌,悲哀绝望地冲皇帝喊道:“皇上,不要信她的鬼话,臣妾没有冤枉她,臣妾真的看见她和礼王在御花园私会。皇上若不相信,可以去调查,不止臣妾看到,很多人都看到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是为了您好的……” 高凌风看向皇帝阴沉的脸,不敢做声,宫中闹鬼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也听说昨晚云妃娘娘的鬼魂上了懿礼公主的身。 他其实十分懊恼,当初跟师父的时候,只对她的医术有兴趣,若能多学一些本事,便好了,至少现在不必猜来猜去,懿礼公主到底是不是清河。 皇帝被尚贵嫔这么一闹,也没了心思办公,挥手让高凌风退出去。 高凌风见皇帝神色倦怠,像是彻夜不眠,便道:“皇上,若无要紧事,不如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皇帝抬头瞧了高凌风一眼,“嗯,你去吧。” “是,臣告退!”高凌风退了出去。 高凌风出了御书房的门口,便见喜公公一脸担忧地问:“高大人,皇上可有不高兴?” 高凌风道:“不高兴自然是有的,公公还是在这里候着吧,等皇上传你,你才进去。” “嗯,咱家有些不放心,皇上昨夜一宿都没睡。”喜公公叹息道。 高凌风瞧着喜公公,问道:“喜公公昨夜也看见云妃娘娘了?” 喜公公点头,哎了一声,“可不是?咱家也亲眼看见了,真不敢相信啊,听是听多了,这看见还是头一遭的。” 高凌风问道:“那公公如何知道是云妃娘娘?” 喜公公见他似乎不相信,便有些不悦了,“怎么不知道?咱家又不是没伺候过云妃娘娘,这一眼便看出来了!” “公公是伺候过云妃娘娘,只是,这动作神态也是可以模仿的……” 喜公公不满地道:“动作神态可以模仿,但是模样总不会假的吧?咱家看见云妃娘娘的魂魄附在了懿礼公主的身上,那张脸时而是懿礼公主,时而是云妃娘娘,瞧着可心惊了。” 高凌风一怔,“什么?云妃娘娘的脸竟在公主的脸上出现?” “是啊,咱家是亲眼看见的。”喜公公道。 高凌风本来还有几分觉得是懿礼公主为了帮云妃翻案,所以故意模仿的,但是如今听喜公公说,确实是云妃娘娘上了公主的身了。 鬼魂一事,他所知不多,但是师父也曾说过,鬼魂是有的,人活着靠一口气,鬼则靠精神,想来,云妃娘娘蒙受大冤,魂魄不散。 高凌风离开御书房之后,想来想去,还是去了一趟苏和宫。 长春也在苏和宫内,高凌风入殿叩见之后,因着长春在此,没什么话可以说,正想寻个由头出去,却听得清河问道:“高大人,是不是要跟本宫说侯爷的事情?侯爷的腿疾可好些了?” 高凌风见她不避忌长春公主在此,直接便问老侯爷的事情,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直言,“回公主的话,老侯爷好多了。” “那精神可好些了?还惦记着清河姐姐吗?”清河又问,“本宫模仿清河姐姐写给他的信,他看了有没有怀疑?” 高凌风没想到连这个事情她都当着长春公主的面说,更是意外,本来他因为这些信,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她就是清河姐姐了,尤其刚才听了喜公公说鬼魂上身一说,更是笃定,所以才过来的,但是如今听她这样问,似乎并无隐情,不由得有些疑惑。 “嗯?高大人,宁侯爷可相信?”清河见他发呆不做声,再问了一句。 高凌风回过神来,道:“公主的笔迹与清河的笔迹十分相似,便连侯爷也分辨不出真伪来,他相信的。” 长春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狐疑地问道:“什么信?” 清河笑着解释,“是这样的,早些日子高大人来找我,说老侯爷腿疾发作,又不愿意看大夫,老人家闹脾气,说之前一直都是清河姐姐为他针灸,所以怎么也不愿意其他大夫看他,这不,我便模仿清河姐姐的笔迹,给他写了封信,让高大人去为他做针灸。” “原来是这样!”长春笑了,“这老人家闹起脾气来,就跟小孩子一样的,哄哄就好。” “我也是本着这个心态的,既然他愿意接受高大人为他针灸,那就好了,”清河看着高凌风,“只是辛苦高大人了。” “没什么辛苦的,臣与宁家关系很好,就算是为了清河姐姐,臣也要这样做的。” 长春不由得赞赏地道:“高大人果然念旧情,也不枉你清河姐姐昔日对你这样的好。” “公主过奖了。”高凌风谦逊地道。 清河看着他,问道:“高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高凌风听着这话,像是要下逐客令了,便道:“也没什么事,臣不过是路过苏和宫,便进来给公主请个安,臣也有事情要忙,便先告退了。” “高大人先去忙吧。”清河含笑望着他。 高凌风拱手转身,却又忽然回过头来,看着长春公主,“公主,臣知道公主在调查云妃娘娘的事情,刚才贵嫔去了御书房,闹了一场。” “哦?”长春挑眉,“她不是被禁足了吗?怎敢出去?” “她找皇上辩解,说不曾冤枉过云妃娘娘。” “哼,”长春冷冷地道:“这调查才刚开始,本宫甚至还没去找她问话,她怎知道这件事与她有关?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跟父皇都说了什么?高大人可方便告知?” 高凌风把刚才尚贵嫔说的话悉数告知了长春与清河之后便告退出去了。 第220章 纵被无情弃 长春看着清河,道:“当日在御花园中发生了什么?礼王与云妃说了什么话?看来,不止尚贵嫔知道,连你身边的宫女彩菱也知道。” 说完,淡淡地睨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彩菱一眼。 彩菱脸色苍白,这件事情,终究是要牵连到她了。 清河看着彩菱,语重心长地道:“彩菱,我知道你不愿意把你的前主子供出来,这是你做人的的原则,我尊重你,所以之前只是稍稍跟你提过,你当时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但是,现在事关你自己,还有云妃娘娘的清白,你还坚持不说吗?你忠心是好事,但是如果你的忠心伤害了别人,害得还很惨,你还固执你自己的原则而让一个好人蒙冤吗?” 彩菱低着头,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公主是在帮她,只要她愿意说,公主一定会为她求情,就算最终未必能保住这条命,也至少不会死得很惨。 可是,她能说出来吗?如果她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便等同亲自送贵嫔上刑场。 长春见她犹豫,遂冷冷地道:“你倒是忠心,只是她怎么对你?忠心也得看人是吧,若她对你恩深义重,本宫不会勉强你,可你不要忘记你在暴室受的那些罪,都是她赐给你的,如果不是懿礼,你还能活着出来吗?掂量掂量后果吧,你应该清楚,就算你不说,最终本宫都能追查到尚贵嫔和你的身上,到时候,你没有立功,本宫便没办法对你网开一面,你便白费了懿礼救你的一番苦心,彩菱啊,你又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对你那位残暴不仁的主子尽忠了,却把真心实意对你的主子背弃了,这就是你所谓忠心之道?” 彩菱心中触动,眸中已然染了泪水,她看着清河,眼底仍然有些为难。 清河叹气,“罢了,你不说便不说吧,我也不勉强你,你自己也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谁能救你?只是,在云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你去看过她,证明你心本善,这一次替云妃翻案,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是要为苏家翻案,你可知道,你的口供有多重要?云妃娘娘的亲人,如今被发配在苦寒之地,你若配合我们,便能救他们回来,你立下这样的大功,也可免你的死罪,云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再怪责你。” 清河一口一个云妃娘娘,彩菱想起那天晚上看到云妃上了清河的身,云妃跟她说,不会怪罪于她。她心里很难受,因为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她自己都知道天理难容的,但是云妃娘娘竟没怪罪她。 彩菱的心触痛了一下,猛地抬头,“公主,您要知道什么便尽管问,奴婢会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公主。”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心陡然一松,原来,她早就不想坚守自己的原则了,又或许说,尚贵嫔是真的不值得自己这样为她。 人都是自私的,她要活命,她不想死。 长春与清河对视一眼,嘴角都勾起了一抹浅笑,有彩菱的口供,则省事很多,彩菱是尚贵嫔身边的人,她知道的最多,只要她没有隐瞒,再找旁证,基本上就可以定尚贵嫔的罪了。 清河问彩菱,“你先说说当日御花园中与尚贵嫔看到礼王和云妃在一起,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长春道:“时隔多年,就算不能够清楚记得他们的对话也不打紧,把意思说出来就行了。” 彩菱苦笑,“这么多年,他们的对话都在奴婢的脑子里萦绕,怎么会不记得?” “哦?”清河看着她,“既然你记得,便说说吧。” 彩菱陷入了回忆中,好一会,才开始说:“当年奴婢也是刚入宫不久,得以在贵嫔身边伺候,还被破格提升为殿内宫女,不必做粗活,贵嫔也爱带着奴婢出去,她说奴婢聪明伶俐,做事爽快。那日,记得是初春的连绵小雨过后,初见阳光,贵嫔说御花园应该是姹紫嫣红开遍了,便带着奴婢出去赏花。当年云妃得宠,贵嫔虽憎恨她,但是也想巴结她,因为,只要巴结到云妃娘娘,便可时常去她宫中闲坐,那便可经常看见皇上。那天出去之前,她还命了淑雅去请云妃娘娘的,但是淑雅回来告知说云妃娘娘不在凝拂宫,只好作罢,领着奴婢便去了。那日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很美丽,贵嫔娘娘的兴致也很好,走累了,便坐在紫荆树下歇脚,因紫荆树是被一排指甲花树围着,所以,里面可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外面有人在说话,而且声音很像云妃娘娘。贵嫔娘娘与奴婢看出去,见云妃娘娘与礼王就在凉亭里说话。” 长春对她方才的那些话是没感兴趣的,但是见她陷入回忆中,便不好打断她,怕她会忘记一些片段,见她马上要说入正题,便神色一端,道:“他们说什么?” “礼王问云妃娘娘,说为了她可以一切都不要,哪怕是皇爵官位,天家富贵,一并可抛,只要云妃娘娘答应跟他走。云妃娘娘说,她早就做了选择,现在也不会再改变。礼王说他比皇上更爱她,说她错选了皇上,后宫三千,以她的性子无法在后宫立足的,他不希望她一辈子都不开心。云妃当时掉泪了,说让他去找个真正值得他爱的人,忘记了她。话题一直都是纠缠这个,到最后,礼王说得急了,有些绝望,竟伸手抱了云妃,对云妃说,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他不会真心对你,就算一时真心,以后也会改变,因为他的后宫有太多太多美丽年轻的少女,始终会对她厌倦的。云妃轻轻地推开他,说了一句话,奴婢记到现在,她当时眸中含泪,盈盈说,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彩菱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当时云妃娘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礼王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伸出了手,手停在半空,不收回来,也不伸过去,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云妃转身离去。” 清河听完她的话,神色怅然,云妃当日是何等的决然要嫁给皇上啊,但是,这样的结局,她是否真的不能以此为羞? 第221章 彩菱的口供 长春听了这段对话,并没什么感觉,见清河神情忽地变了变,想来是因为最后的一句话,而且,刚才彩菱也说因为云妃那句话,她记到了现在,这句话有什么特别? 长春问道:“那什么一生休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出处吗?” 清河道:“这是唐朝的韦庄写的一首词,原文是这样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意思是说,一个少女在春日外出踏青,看到一个少年容貌十分俊美,起了爱慕之心,立定决心要嫁给他,直到生命的尽头,就算被他无情地抛弃,也不能以此为羞。” “唐朝?”长春蹙起眉头想了一下,“唐朝是哪个朝代?我竟没有印象,而且,著名的诗人也没有叫韦庄的,若是不入流的诗人,写不出这样意境的词。” 长春觉得很惆怅,因为不认识韦庄,她自有博览群书,虽不算博学多才,但是,在诗文上也有一定的造诣,如今连个韦庄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有唐朝这个朝代,这让她很郁闷。 清河忽然想起这个时代是没有唐宋的,历史也和自己现代所学的不一样,她是不可能知道韦庄,也不可能知道唐朝的,正欲解释的时候,脑子里陡然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让她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长春不知道唐朝,不知道韦庄,那么,云妃也不可能知道唐朝,不知道韦庄,更不知道这首词,除非…… 云妃,云妃是穿越人。 清河穿越过来已经二十多年,若不是这一次被元肃害死,她已经不怎么想起前生的事情,但是,自从成为懿礼公主之后,她要筹谋算计,便把前生所学都使出来,所以,难免总是想起那个年代,那个资讯发达,科技进步的年代,偶尔,便觉得自己是异乡人,失去了归属感。 如今得知云妃是穿越人,虽然未必是她那个年代,因为这首词是唐朝的,而她知道这首词,证明是唐代以后的人,跨度很大,但是,到底是同一个历史,同一个中国。 “你这一时悲伤一时欢喜的,什么意思啊?”长春见清河的脸忽然迸发出一丝狂喜,不由得疑惑地问。 清河收敛神色,却又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我是高兴,皇姐自小便熟读史书,研究诗文,却也有不知道的东西,而你不知道的,恰巧我知道,难得胜过你一回,怎么会不高兴?” 长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高兴这个?得了吧,你懂得比我还多。” 彩菱奇怪地看着长春公主,长春公主这话叫人费解,懿礼公主自小便不怎么念书,诗文上的造诣绝对比不上长春公主的,莫说比不上,就是连长春公主的一成都没有的,可她竟然说懿礼公主比她懂得还多,而且,懿礼公主似乎又没有辩驳,等同默默承认,这是什么原因? 清河调整了一下心绪,问彩菱,“你说说后来又怎么样了。” 彩菱继续说下去,“贵嫔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很是兴奋,回宫之后便立刻传召了齐大人入宫商议。齐大人给了贵嫔娘娘一个主意,便是让她以云妃的名义给礼王送了一封信,约礼王在御花园东侧的安亭里相见,然后,又收买了礼王身边的小厮,让他转达口信给云妃,约云妃出现,说见完这一次后,便绝不纠缠,于是,一切都在尚贵嫔的安排下发生了,他们见面的时候,贵嫔便领着皇上出现在那边,皇上亲眼看见云妃与礼王在一起,并且礼王还抱了云妃一下,但是因为距离很远,听不到他们说话,所以皇上便认定了礼王与云妃私通。之后宫中便传出谣言,说刚出生不久的六皇子是礼王的孩子,这些谣言,其实都是贵嫔娘娘命人散播出去的,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再之后,贵嫔娘娘收买了云妃娘娘身边的人,然后相邀云妃娘娘到万庆宫里作画,被收买的宫女在她的茶中下了迷药,再命人通知礼王,说云妃出事,礼王听到云妃出事,即刻便来了,但是一进殿门便被迷香迷倒,贵嫔命人把礼王抬到床上与云妃躺在一起,并且松开衣裳,之后,她亲自去禀报皇上,说看见云妃与礼王在安庆宫里行迹鬼祟,皇上本就疑心,听了贵嫔的禀报,便即刻去了安庆宫,自然,也见到了贵嫔娘娘设计的一切。” “之后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云妃被打入冷宫,礼王被打入天牢,再之后,云妃自尽,礼王被人救走,一死一失踪,礼王也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清河听毕,又问了彩菱一些问题,彩菱都一一作答,问齐家弹劾苏家的时候,彩菱便表示知道不多,但是那时候,齐大人总是入宫找贵嫔娘娘商议事情,是两人单独商议的,无人可进殿,即便伺候茶水,也只是匆匆进,匆匆出。 清河命人把彩菱的口供记录下来,然后对彩菱道:“如果能为苏家平反,你就立下了大功,到时候我会跟父皇求情,希望父皇能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 “谢公主!”彩菱退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盼着皇上能赦免她的罪,只求能死得痛快,不必受那些苦就很好了。 整理好宗卷之后,长春看着清河,“看来,可以传审尚贵嫔了。” 清河摇头,“不,还不行,再等等吧。” “还等?不等了,凭彩菱的口供,已经可以把尚贵嫔入罪,一切都是她设计的。”长春巴不得现在就把尚贵嫔拿下了。 清河却道:“长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尚贵嫔已经不中用,而且,父皇心中已经明白云妃是冤枉的,所以,这件事情压根无须再费神,不过是铺垫一下为齐家翻案,所以,这一次,得先把齐大人给拖进来。” “你有什么良策?”长春听得此言,急忙问道。 清河神秘一笑,问道:“良策先不说,你觉得,当日环环相扣设计礼王与云妃,是尚贵嫔的脑子可以想得出来的吗?” 第222章 爱情 长春道:“那是不可能的,必定是有人给她出谋献策,安排周全。” 清河再问:“如果要在宫中安排这么多事情,一定得是什么人?” “那自然是得宫中的人了,”长春陡然一怔,“你是说,还有后妃与她串通。” 清河摇头,“不是后妃,还记得,高凌风任禁军统领之前,是谁任禁军统领?” “齐双!”长春惊叫起来,“对,是齐双,他曾担任禁军统领几年,后因失职被父亲革职。” “没错,是他。”清河淡淡笑了,齐双如今任马军副都指挥使,并不得重用,若不是他的父亲是兵部尚书,这个马军副都指挥使的位子他都保不住的。 他与元肃是好友,往日也常常来府中找元肃,清河曾不止一次劝元肃不要与他来往,但是元肃却说与他自小相识,知道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仕途不顺罢了。 然而,清河却知道齐双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可以说是从头到脚都烂透了的人,占道抢劫,偷蒙拐骗,收受贿赂,他是无所不作的,他是一个把心都钻到钱眼里的人。 清河从没见过一个人这么的贪钱,而且一毛不拔,是铁公鸡,与元肃在一起吃喝,从来都不曾花过一文钱,都是吃元肃的。 齐家家大业大,齐双自小在糖罐里长大,按理说是从来不愁银子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会养成这么贪钱的个性,而又因为贪钱,他可以做很多黑心事,并且,十分狠毒。 长春听得是此人,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你葬在祖坟外,是他一手安排的?” 清河是郡主,她的丧事必定是轰动的,要葬在祖坟外而不被人知道,必须要安排疏散殡葬工,由他们的人接手安葬,元肃是不能亲自出面的,所以,便只好求助他人,以他与齐双的交情,清河也猜到他会求助齐双,只要给齐双足够的钱,不要说丧葬,就是让他去挖坟,他都会去做。 他这个人,从来都不怕损阴鸷。 清河道:“我猜到是他。” 长春哼了一声,“那正好,把他给搅进来,此人的名声坏透了,是该好好收拾收拾的,这些年仗着齐家和尚贵嫔在背后撑腰,都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也知道?”清河叹息,“那么,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是碍于齐家的势力,都不敢做声,一个四品的马军副都指挥使都能这样猖狂,真是扭曲得很。” “我知道是因为当初调查你的事情,”长春白了她一眼,“当初我命人去查你的坟,一路追查下来,才知道他的事情。” “我当初也知道他,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过,他酒后跟元肃说的那些事情,我都记录了下来,那本子就放在我以前的书房里,用一个小木盒藏着。” “他还说出来?”长春简直觉得他不可思议,“他怎敢如此猖狂?” “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酒后吹牛的,元肃也是这么认为,但是慢慢地我便听出了不对劲,便打算先记录下来,再让我父亲去追查的,不过,后来我……也没有办法追查了。”清河道。 长春听她有记录下来,两眼一亮,“如果有记录的话,我们根据他所说的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到他的身上,到时候顺藤摸瓜,引出苏家的案子,再把齐家一网打尽,一则是可以为你报仇,二则,也能除去齐家这个大毒瘤。” 清河蹙眉,“但是,那本子在大将军府。” “去拿回来啊!” “偷偷去?” “光明正大地去,就说去为煊儿收拾些东西,然后,顺便去你的书房中坐坐,想来,元肃与李湘语都没有动你书房的东西。” “也好!”清河想了想,“听闻老夫人病了,我们也可顺便探望一下。” “你要探望便去探望老侯爷吧,元家的人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长春不高兴地道。 清河道:“老太太对我还是不错的,元肃的过错不能算在她的头上,再说了,听说因为我,他们老两口都跟李湘语与元肃闹翻了。” 长春想起老将军与老夫人的为人,确实不是歹毒刻薄之人,以前和清河的关系也很好,便道:“好吧,既然你坚持,咱就去吧。” 清河凝望着她,心中有些感慨,自己何德何能,竟有长春这个朋友,“谢谢你,长春。” 长春哼了一声,“谢什么啊?以前我们的关系就很好,现在更是姐妹,不过反过来现在我是你姐姐了,世事真是变幻无常啊。” 长春忽然想起点事来,看着清河问道:“对了,那晚瑾瑜哥哥说要去找你,问你个事儿,那事儿,你答应了?” 清河怔了一下,“什么事?” “他没说?”长春笑骂道:“大晚上的入宫见母后,说想娶你为妻,还说要去跟你表白,莫非去了竟没说?” 清河笑了,“你说这个事情?那只是个借口,为了和我对戏的事情,你不会相信吧?” 长春笑逐颜开,“相信是不相信的,他那性子,浪荡风流,怎会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只是拿你们开开玩笑呢。”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清河警告,“以后不可再说,尤其当着他的面,这话说出来多尴尬啊。” 长春失笑,“你有什么好尴尬的?你都成过亲生过孩子了,而且,他每日流连烟花之地,对他来说,只怕没有值得尴尬的事情,反倒是我这个大黄花闺女最应该觉得尴尬的。” 清河没好气地道:“是啊,想想你也到年纪下降了,可有如意郎君?要不要为你物色一个?” 长春眸色暗淡,“看到你和云妃都这样,我怎还敢成亲?踏踏实实地留在宫中,伺候父皇母后,帮忙料理一下这宫中的事情,一辈子很快就过了。” 清河没有想到因为她的事情,会让长春对婚姻失去信心,她走过去,握住长春的手,轻声道:“长春,并非所有男人都薄幸,而且,爱情的滋味,女人一辈子总要尝一次,不管是苦是甜,尝过才算今生无悔。” 长春看着她,“总要尝一次?是像云妃那样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还是像你这样被人杀死依旧相信爱情?” 第223章 要去元府 清河想说自己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但是又怕这样说会让长春更加的灰心丧气,而且,有时候说再多都没用,当爱情来临,她就是想躲都躲不过去的。 因为,在爱情面前,女人的理智几乎为零。 只是,长春在这个时候说起楚瑾瑜,让她的心竟有一丝异样,说不出的感觉。 “对了,”清河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到底打探别人的私事也挺不道德的,但是又忍不住问,“五皇子的母亲,是你母后的妹妹,当初和亲的时候,她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她和南楚皇帝之间,是怎么回事?” 长春摇头,“我知道不多,母后不愿意说,不过呢,听说姨母嫁到南楚的时候,南楚的皇帝对她是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如此绝情了。” “一般来说,和亲都是公主或者郡主,怎么会选了你姨母呢?”清河甚是不解地问。 “不知道。”长春摇头道,“都过去了,姨母也过世了,这件事情你在瑾瑜哥哥面前不要说起,他虽看似大大咧咧,但是,他年少的时候跟着姨母出去受了很多苦,这段往事几乎成了他的梦靥。” “嗯,我不会提起的。”清河连忙说。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清河只觉得心头有说不出的哀戚和悲凉,梦中的那小男孩,她知道是楚瑾瑜。 长春问道:“那明日是不是出宫去?” “是的,去吧。”清河回过神来,道。 “如果去的话,那云妃的事情便先放一放。” 清河道:“嗯,先放几天,等父皇催了,我们再传尚贵嫔。” 长春笑道:“这几天她一定不好过啊,等待的滋味是最痛苦难熬的。” 清河道:“这倒不是为了让她难熬,而是给时间她去找齐大人,齐大人若按兵不动,那我们可就要辛苦一些,但是如果他主动搀和进来,我们就省事了。” 长春见她考虑得如此周全,不由得看着她,“你啊,这么聪明的头脑怎么就被元肃和李湘语这两个蠢蛋该害了呢?可见爱情是真的害人不浅,我是决计不会碰的。” 清河赶她走,“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去吧。” 长春慢悠悠地起身,白了她一眼,“这宫中,除了你便无人敢这样对本宫说话,本宫好歹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公主,现在还是你的皇姐。” “好,”清河福身,没好气地道:“臣妹恭送皇姐,皇姐慢走。” 长春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清河扑哧一声失笑,随即又觉得有些悲哀,长春年少便被封为镇国公主,规范了一言一行,在宫人面前总是不苟言笑,活得太累了,难得有这样放松调皮的时候。 或许,在这宫中能任性成长的,除了戚贵妃的女儿星阑公主和尚贵嫔的孝如公主之外,再没有了。 星阑与孝如都得皇上宠爱,而且肩膀上不需要背负这么多,在她们的生命中,所遭遇的一切荣耀,都是顺理成章的,如果不是因为她重生在懿礼公主的身上,孝如也不会嫁到北漠去,她以后的路途,也必定顺坦无比。 人人都说,生在帝王家,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是,对星阑和孝如来说,从来都不是,她们享尽荣华富贵,上有兄长与长姐担负重任,下有弟妹可欺负,还有父母的宠爱,是最最幸福的。 清河对孝如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她没有对孝如仁慈,是因为孝如的心里也没有一丝的仁慈。 清河喊了小绺进来,命她去一趟大将军府,告知他们,明日与长春公主去府中。 小绺应了一声,却没有去。 清河见她站着不动,似乎有话要说,便问道:“怎么还不去?” 小绺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公主,彩菱会不会有事?” 清河怔了一下,挑眉问道:“你关心她?” 小绺道:“毕竟奴婢与她相处了那么久,又知道她其实本性并不坏,不希望她有事。” 清河道:“每个人都要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的,小绺,你不用担心她,无论如何,我相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小绺听了这话,急了,“那公主可以向皇上和长春公主求情啊。” “你先去办差吧,我自有分寸。”清河道,现在还不宜说太多,虽然她有把握让彩菱没事,但是,最好不要让皇上知道她现在便已经有心徇私。 其实也算不得是徇私,因为,在律法中也有言明,有功者可根据功劳大小而酌情轻判。 “是!”小绺只得退了出去。 出到门口,见彩菱站在廊前发呆,小绺料想她是担忧自己,遂上前安慰道:“彩菱,不要难过了,公主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彩菱抬起眼睛,苍白一笑,“谢谢你,小绺,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你要对公主有信心,你的忠心和办事能力,公主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如今咱们公主与长春公主的关系这么好,她的话,长春公主一听会听的。” “嗯!”彩菱胡乱点头,但是心里却没有那么乐观,就算她供出了一切,算是戴罪立功,但是,皇上如此深爱云妃,害她的人,只怕皇上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那你先不要乱想,我出去办差!”小绺道。 “去吧!”彩菱点头,“我在这里候着就行。” 小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小绺去了大将军府传话,元肃听到两位公主又要来,不禁头大,问小绺,“公主有没有说要来做什么?” 小绺道:“大将军,奴婢并不知道,只是出来传话的。” 元肃蹙眉,“公主没说吗?” 小绺道:“没说。” 元肃只得道:“那好,请回禀公主,明日元肃在府中恭候大驾。” “好!”小绺转身走了。 元肃蹙眉地回头,便见高凌儿站在他的身后,高凌儿见他神色焦虑,便安慰道:“姐夫不要担心,兴许两位公主只是带煊儿出来走走,没什么其他事情的。” “谢谢,凌儿,你真会安慰人。”元肃道。 高凌儿笑了,“哪里是安慰?你已经不欠两位公主什么了,她们就算来了也不会刁难你。” 元肃想想也是啊,他已经不欠两位公主什么了,事实上,一开始就没欠她们,欠的都是清河的东西,也都悉数归还了,她们来又能如何? 第224章 元肃要休妻 元肃想起之前四处借钱的事情,不禁觉得人情冷暖,难得有高凌儿这样热心肠的女子,也幸亏她的帮忙,自己才渡过难关,想到这里,他叹息道:“凌儿,之前幸亏有你啊,否则我便连这将军府都保不住。” 高凌儿摆摆手,“姐夫快别这么说了,我才应该感谢姐夫,如果不是姐夫收留我,我早就无家可归了。” “你别这么说才是,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你怎会与你高家决裂?”元肃愧疚地道。 高凌儿露齿一笑,“好了,我们都别感谢来感谢去的,都是一家人,再说感谢就见外了。” 她忽地伸手揉眼睛,使劲地揉,揉得眼泪直冒,元肃见状,问道:“怎么了?” 高凌儿揉着眼睛道:“眼睛进了沙子。” 她试图睁开,眨了一下,顿时疼得她用手捂住,“哎,估计是进了虫子。” 元肃见她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不由得道:“你快别揉了,我帮你看看。” 高凌儿伸手捂住,“没事,没事的,一会就好!” 她移开手,努力地眨了一下,但是泪水即刻就冒出来了,她只得在闭上捂住。 元肃见状,不由分说地拿开她的手,然后撑开她的眼睛,眼中因为用力揉压,红得十分厉害,而眼底果然有小小的黑点,应该就是这黑点让她难受的。 元肃从她袖子里取出手绢,折叠成一个角,然后把手绢的角伸进去把黑点慢慢地挪出来,两人贴得很近,几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高凌儿显得很僵硬,双手抵住他的心口,像是努力地撑开一个距离。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只见李湘语带着侍女婵娟站在回廊上,李湘语的面容阴沉恐怖,双眼冒火地盯着高凌儿。 高凌儿猛地推开元肃,有些惊慌地道:“没,没有干什么的。” 元肃见李湘语的神色,知道她误会了,便解释道:“凌儿的眼睛进了东西,我帮帮她……” 李湘语疾步过来,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这府中没下人了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一个低贱丫头不知道,你堂堂大将军会不知道?” 高凌儿听了这话,陡然抬头,眸子里盈满了泪水,“姐姐……” “不要叫我,恶心!”李湘语狠狠地盯着她,“我收留你在这里,不是让你勾引他的,你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元肃见她越说越过分,不由得愠怒地道:“你让她去哪里?她的银子都借给我了。” 李湘语横蛮地道:“我不管,她出去住客栈也好,回乡下也好,哪怕蹲街边做乞丐都好,总之,不能再留在这里。” 说完,又觉得不解恨,盯着高凌儿那张娇嫩的脸,恶意地道:“容貌不错,又懂得勾引男人的本事,不如便卖身去青楼,或许被某位大官看中了,一辈子便衣食无忧,岂不是更好?何必死赖着留在大将军府?” 高凌儿泪水簌簌落下,哭道:“姐姐休要再说了,我走就是!” 说完,扭身便要走。 元肃一把拉住她,“凌儿,你不用走!” 他盯着李湘语,眼底跳跃着怒气,“李湘语,你太过分了,凌儿是我的恩人,更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说这样恶毒的话?她什么时候勾引我了?我已经说过,刚才是她的眼睛进了虫子,我帮她一下而已。” “骗鬼去吧!”李湘语冷冷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元肃,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这样朝三暮四是人,我是瞎眼了才会与你在一起。” 元肃听了这话,大受打击,他一直认为,他才是瞎眼的那个人,听得她这般颠三倒四,他简直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这个女人,哪里有半分比得上清河? “既然你觉得后悔了,你可以走,我马上给你休书!”元肃面容冷漠,口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呢?”李湘语脸色的血色陡然褪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休了我?元肃,你再说一遍!” 她的面容变得狰狞,眼睛瞪大眼珠突出,凶恶得像一个母夜叉。 元肃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觉得陌生不已,他甚至怀疑,有一只恶鬼上了她的身,否则,她不会前后如此大的转变。 但是,鬼神之说,荒诞不已,他无法说服自己,悲哀地明白,其实这个才是她的本性。 他顿觉得心灰意冷,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心灰意冷了,但是每一次这种情况加剧,便让他在心头厌恶李湘语一分,然后便更觉得当初为了她而杀了清河是何等愚蠢的事情。 其实,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思考,让他冷静,他未必会走出哪一步,只可惜,他被冲昏了头脑,竟不顾多年夫妻之情,更盲目相信李湘语的话,认为清河对自己是当真没有情意,只想控制他。 “你不是说你后悔了吗?不是说你瞎眼了吗?既然如此,我现在给你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元肃冷冷说。 高凌儿摇头,凄苦一笑,“姐姐,姐夫,你们都不要为我吵了,我走就是了。” 元肃神色一端,对高凌儿道:“凌儿,你不能走,你一走,我便是不仁不义的小人。” “不,”高凌儿两行泪水落下,楚楚可怜,“姐夫,我帮你并非是要什么回报,如果你为了我与姐姐闹翻,那我就不是所谓的恩人,而是你们的仇人了。只要你们好好地生活,我去哪里都会为你们祝福的。” “说得那么好听,你怎么还不滚啊?”李湘语恨不得冲上去厮打她,但是,元肃刚才的话也震慑了她,虽怒极,也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高凌儿的侍女刚好来到,听到李湘语的话,生气地道:“元夫人,您何苦咄咄逼人?您现在让她走,她能去哪里?您不要欺人太甚,若不是为了帮你们,小姐怎会与高夫人决裂?你不念半点恩情也就罢了,还恩将仇报,你是不是习惯这样做啊?之前对清河郡主是这样,如今对小姐又是这样。” “小菊!”高凌儿怒声呵斥,“闭嘴!” 第225章 出谋献策 但是,已经太迟了,李湘语与元肃两人的脸色都陡然一变。不同的是李湘语是勃然大怒,而元肃是一脸的苍白。 小菊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嗫嚅地解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替小姐觉得委屈,她其实早就说要走了,是将军一直挽留,她不好让将军难做,所以才继续留在这里的。” 李湘语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闭嘴,你主子若是不懂得教你规矩,我可以代替她教教你。” 小菊委屈地道:“奴婢并非有心冒犯,只是替小姐觉得委屈,如果夫人不打算真心对待小姐,当日便不要与小姐那么好,还邀请小姐过来府中小住,小姐这个人心思单纯,以为你是真心对她好,便不顾一切地帮你,或许夫人觉得她是在帮将军,但是,她真心实意要帮的人是你,她与将军之前又不认识,一万多两银子你以为她就不心疼了吗?她是念在姐妹之情份上,才与夫人决裂要这些银子的。” “小菊,够了!”高凌儿听得伤心欲绝,拉着她道:“走吧,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小菊犹豫了一下,见自家小姐难过得很,只得叹息了一声道:“小姐,奴婢早就跟您说过,就算帮人也该给自己留点余地的,您如今一文钱都没有,能去哪里?” “不要说了,走吧!”高凌儿掩面,转身飞跑,小菊只得急忙追了上去。 李湘语冷笑,“我看你做戏做到什么时候,如果真的要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元肃失望透顶地看着她,“李湘语,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当日对清河,你是恩将仇报,如今对凌儿,也是这样,瞎眼的不是你,而是我,我是瞎眼了才会跟你在一起。” 说完,连看都没看高凌儿一眼,转身就追高凌儿去了。 李湘语在他身后怒喊一声,“元肃,你敢挽留她的话,我与你没完。” 但是,元肃仿若不闻,连头都没回。 站在她身后的婵娟劝道:“夫人,您不能总是这样与将军顶嘴吵架,您这样做,岂不是更让将军觉得高凌儿知礼懂事,显得您胡闹霸道,这样您就失了先机了。” 李湘语依偎在梧桐树边上,凄凉地笑了起来,“婵娟,我和他那么艰辛才在一起,为什么却互相伤害?难道一个高凌儿比不上我和他的感情吗?” 杜鹃道:“夫人不要这样想,将军对高凌儿好,是因为高凌儿帮了他,奴婢觉得呢,这仅仅是感激之情,没有其他的,但是,如果夫人一直这样闹,难保他的心便会倾斜过去。” “他如果敢这样做,我一定毁了他!”李湘语咬牙切齿地道。 “这又何必呢?你们本可以好好相处的。”婵娟继续劝道:“如今朝中武将稀缺,将军很快就会得到重用,到时候,将军立了功,也可为您争取一些荣耀,封个诰命夫人,不是很美吗?眼下的委屈先吞了,然后找个媒人,把高凌儿指出去,便没了后顾之忧。” “你是让我先虚应着那高凌儿?”李湘语听得心动,但是,要她假意对高凌儿好,她想想就觉得恶心。但是,日后的荣华富贵,却是她求了许久的,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婵娟道:“如今将军感激她,认为是高凌儿帮了他,夫人与将军是夫妻,自当是一体的,所以夫人不是要虚应高凌儿,而是要对她好,感激她,让将军看到你与他是站在同一线上的,那样将军便会对夫人改观。” 李湘语倔强地道:“要我对她好,我做不到,这个贱人是存了勾引他的心思,我不赶她走已经算不错了,还要我对她好?做不到。” 婵娟蹙眉,“如此,恕奴婢得罪,夫人和将军迟早都得分。” “你……”高凌儿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我?” 婵娟叹息,“奴婢不是诅咒夫人,奴婢跟在夫人身边,比任何人都希望夫人好,因为只有夫人好,婵娟才有好日子过,可夫人想想,自从清河郡主死后,夫人与将军大大小小吵过几次了?之前是为了老夫人,后来为了银子的事情,现在又为了高凌儿,这样的吵闹,将军对这个家还有什么归属感?对您还有什么盼望?当夫人不能给将军温馨而幸福的日子,那他的心,迟早得往外掰,夫人今日这样的举动,无形就是推他出去啊。” 李湘语冷静下来,觉得婵娟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要她对元肃认个错可以,要她去对高凌儿好,那实在是艰难的事情。 婵娟见她脸色犹豫,再道:“夫人,刚才将军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您还不觉得要重视吗?” 李湘语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她看着婵娟,“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 婵娟见她终于醒悟,便道:“夫人若听奴婢的话,从明日起,给老夫人和老将军请安,每日都要去,风雨不改……” 李湘语还没听完,便断言拒绝,“那不可能,就算我肯放下身段去给他们请安,他们也不会搭理我。” “人心肉做,将军其实是很孝顺的,只要夫人为他尽孝,莫说为他尽孝,就是不要和老夫人吵吵闹闹,让他有清静的日子可以过,他都会十分感激的。” 李湘语皱起眉头,想起那老婆子的脸,心中不太情愿,“这一条先放下,你说说第二条。” “第二,踏踏实实地跟将军认错,哄哄他,将军如今还爱你,所以如果能放下身段好好地哄哄,将军一定会对你改观。” 李湘语点头,“这我可以做,之前我已经跟他认过一次错了。”李湘语回想起自己最近的表现,确实和以前有很大的分别,难怪他会对自己失望。她还是沉不住气,如今是该收敛收敛性子的,毕竟,自己才嫁过来,在这个家中还没成气候,更不要说让外人认同了。 “嗯,第三呢,便是好好跟高凌儿相处,然后寻个机会,为她说亲,如果她对将军无意,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如果她不愿意,证明她对将军有心思,我们再想法子让她离开。” 李湘语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如果她同意我为她找夫婿,证明她是真心拿银子帮我,我也不会太为难她,但是如果不愿意的话,证明她是有心勾引元肃,那我是绝对容不下她的。” 第226章 逆转 婵娟听了李湘语的话,道:“所以,如今夫人要做的便是先去给高凌儿赔罪,然后真心实意地请她留下来,要表示你的善意和真心,没有的话,也必须假装出来,让将军看见。” 要去给高凌儿赔罪,李湘语的心还是过不去,她说:“赔罪倒是不必的,至于说请她留下来,也不必我去,我看她是不会走的,再说,就算真的要走,元肃过去了,也肯定可以留下她,当然,留不下便更好,她走了之后,我再慢慢地修补与他的关系,也是一样的。” 婵娟顿足道:“我的夫人啊,您怎么这么糊涂?正因为将军追了过去,您才更应该去啊,否则的话,您怎么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摸清高凌儿的心思,如果她真的有心勾引将军,那此刻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好机会?” 李湘语听得此言,陡然清醒过来,“对,我不能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说完,她急忙便去了。 来到高凌儿住的阁苑,便看到高凌儿在收拾东西,而元肃则在一旁劝着。 高凌儿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放进包袱里,说:“姐夫不要劝了,你回去吧,不要因为我和姐姐争吵,这不是我帮你的初衷,你也不必担心我 ,我已经想过了,京城始终不是我呆的地方,我还是回乡 比较好。” 李湘语听到这里,被婵娟轻推了一下,她略一犹豫,便踏步进去了,口中说着:“凌儿,刚才是我不好,你别走 留下来吧!” 本来元肃见李湘语过来,以为她不依不挠地要再争吵,正欲说她的,却听她说出这翻话来,不禁诧异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凌儿留下来?” 李湘语看着元肃,轻轻地叹气,“其实我也不想凌儿离开,她的银子都给咱们还债,如果我们不收留她,岂不是忘恩负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我都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中邪了。刚刚说那些话,我说的时候觉得痛快,但是说完之后,心里很后悔。” 然后,她颦眉看着元肃,楚楚可怜地问道:“夫君,我是怎么了?我觉得我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是病了吗?” 元肃大为诧异,“你是说,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你的本意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很多时候想的事情都十分偏激,仿佛总是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教我这样做,刚才凌儿说要走的时候,我心里本来是要挽留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说出口的竟是恶毒之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李湘语说着,脸上露出惊慌失措之色,似乎十分害怕。 元肃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如果开开始她是这样说,他或许毫不怀疑地就会相信了她的话,但是现在见了她那么多次刻薄恶毒之后,他有些怀疑她是在装的。 婵娟连忙道:“将军,夫人说的是真的,这件事情夫人也跟奴婢说过,但是奴婢当时以为夫人是因为两位公主追债的时候而导致神思错乱,想着此事过去之后就会好了,却没想到现在又发作了。” 元肃听了婵娟的话,这才相信了大半,“那你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 李湘语委屈地道:“因为每一次我这样的时候,你都对我很凶,我心里难受,便不想和你说了。” “傻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 李湘语见他眼底含着宠溺,想着此番委屈总算是没有白费,便回身看着高凌儿,拉着她的手,道:“凌儿,你不要怪姐姐好吗?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姐姐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的。” 高凌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姐姐是真心让我留下来吗?” “自然是真心的。”李湘语懊恼地道:“我知道之前我对你的态度很差,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我在京中,就只有你把我当亲人,我心里哪里舍得你走呢?” 元肃也道:“是啊,凌儿,你姐姐都这样说了,就留下来吧。” 高凌儿见他们两人都极力挽留自己,略一沉思,道:“那好吧,既然姐姐让我留下来,我便留下吧。” 她看着李湘语,“姐姐性情大变会不会是因为病了?明儿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李湘语道:“也好,谢谢凌儿。” 她一下子变得这样体贴,莫说高凌儿有些不适应,便是连元肃都觉得诧异,元肃虽然相信了大半,但是却还是抱着一分的怀疑。 李湘语安抚好高凌儿之后,便拉着元肃走了。 两人一走,高凌儿缓缓地坐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冷的微笑,“她肯如此隐忍,倒是叫我意外。” 小菊道:“许是刚才元肃说了休妻一事,所以才让她紧张起来。” 高凌儿冷冷地道:“我怎么会让他休妻呢?现在休了她,是便宜了她。” 小菊瞧着她道:“你倒是真憎恨李湘语,怎么?你为清河郡主抱不平?觉得清河郡主是她所害?” 高凌儿道:“我答应五皇子,其实并非是全然为了那些报酬,当然,报酬也有一定的因素因素,而最大的原因,是我听到我哥哥与宁靖哥哥的对话,他们说,清河郡主的坟没有葬在元家的祖坟里,哥哥也怀疑,清河郡主是被元肃和李湘语害死的。” “你以前就认识清河郡主的?”小菊问道。 “见过,她以前常去侯府的,哥哥与她关系好,也一直提拔哥哥照顾哥哥,所以,就是为了哥哥,我也要查明真相。” “你要调查清河郡主死因?”小菊倒是有些想不到。 “没错,因为哥哥一直在调查。” 小菊淡淡地笑了,“你何必调查?五皇子派你来,其实就是为了清河郡主,也就是说,清河郡主就是他们害死的。” 高凌儿一怔,“你是说,五皇子知道真相?” 小菊淡淡地道:“这世间,没有爷不知道的事情。” 高凌儿大为诧异,虽然她知道五皇子不是外面的人所以为的放荡不羁,也知道他有能耐,可小菊这样说,却有些过誉了吧?再怎么,也只是个凡人,还能知晓世间任何事? 第227章 再访将军府 高凌儿想了一下,“就算是元肃与李湘语杀死了清河郡主,但是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我还是要追查下去。” “你不必追查,爷都安排好了,你只管按照爷的吩咐去做,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现行。”小菊道。 高凌儿很是疑惑地看着小菊,“以前五皇子便认识清河郡主吗?他如此费尽心思为她报仇,莫非他们的关系很好?” “清河郡主相识满天下,爷与她认识甚至感情好也不奇怪的。” 高凌儿点头,“清河郡主为人确实是好,她死了,很多人都替她难过,哥哥一直在这这件事情,所以,我希望能帮到他,顺着调查下去。” “显然,这将军府的男女主人并不难过,清河郡主生前对李湘语很好,也对元肃很好,她死了,这两人应该是最难过的,但是,我们没有看到这一点,所以,你还需要调查什么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清河郡主就算不是他们害死的,也必定脱不了干系。” 小菊一直在劝高凌儿不要调查,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她相信很多事情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高凌儿贸贸然调查,反而会露了风声。 高凌儿听小菊一直强调,细细深思了一下,如果说元肃与李湘语真的是害死清河郡主的凶手,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清河郡主?是为了两人可以双宿双栖?如果是这样的话,五皇子吩咐她做的事情就没有错,拆散两人,便可让一切都浮出水面,因为,在愤怒和仇恨中的人,往往会不顾一切,而她的存在,就是要他们两人反目成仇。 “好,我听你的。”高凌儿对小菊道。 小菊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她是主子一手挑选的人,相信是不会坏事的。 翌日一早,长春便领着清河出宫去。 两位公主本来在调查云妃的事情,但是这一日却出宫去,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们要去哪里,这让尚贵嫔觉得忐忑不安。 她时刻在提心吊胆,备好了许多说辞,就等着长春公主来问自己,但是,长春不传她,也不来找她,竟然还出宫去了,这个节骨眼上出宫,能是什么事? 越想越害怕,六神无主之际,她再命小秀去找齐大人入宫,并且让小秀告知齐大人,如果他不来,便等着她把当日的事情全部供出来。 齐大人听了小秀的话,脸色阴沉得厉害,让小秀回去告知尚贵嫔,他处理好事情之后就入宫去。 尚贵嫔听了小秀回禀,说父亲愿意入宫,这才略放了心。这些年,她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父亲愿意出面,最后总是可以避过的,所以她认为这一次也是这样。 且说清河与长春来到将军府,元肃与李湘语在门口迎接,两人下了车辇,夫妇便跪拜叩见,行动一致。 “煊儿,下来吧!”清河让两人起身之后,又冲车辇喊了一声。 元肃夫妇一怔,煊儿也回来了? 果然,便见煊儿掀开帘子,跳了下来,天真烂漫地走到清河身边,主动牵着清河的手。 李湘语与元肃见他神色正常,心中却咯噔了一声,莫非,他的痴呆好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放心了,因为煊儿在下一刻便牵住李湘语的手,喊道:“姨娘!” 李湘语含笑看着他,摸着他的头发,“煊儿在宫中可有闹事?” “煊儿很乖,不信问公主!”煊儿说着,便回头冲清河笑了一笑。 清河笑了起来,心中却无比的酸楚,他是不必再扮痴傻,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憎恨李湘语与元肃的表情来。 她的孩子,要背负这么多,已经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心态了。 李湘语含笑看着清河,“公主,煊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清河道:“不麻烦,煊儿很乖巧,大家都很喜欢他。” 李湘语问道:“煊儿的情况比之前好很多了,现在都不怕生人了,多亏了公主细心照顾。” 清河道:“这和本宫没有多大的关系,都是皇祖母照顾的,宫中御医每日都给他诊治,下药,只是,虽说如今是正常了些,但是,脑子却不太好使,记不住事情。” “谁说我记不住呢。”煊儿嘴巴一撇,“我还记得昨天晚上吃什么菜。” “哦?”清河失笑,“那你倒是说说,昨天晚上吃什么菜啊?” 煊儿侧头想了一下,“小羊排,还吃炖猪蹄。” 长春也笑了,“哟,小子的记性还真不错啊,只是,小羊排和炖猪蹄是前天晚上吃的,昨晚吃的是汤饼和紫苏鸭,百合丸子,香酥鱼。” “是吗?”煊儿摸摸头脑,陷入了回忆中。 “好了,进去说话吧,门口风大!”元肃怕煊儿努力思考,会想起什么来,急忙便催促两人入内。 他想伸手去牵住煊儿,煊儿却一个回头牵住了清河的手,仿佛压根就没看到他的手伸了过来。 元肃怔了怔,尴尬地放下来手,心头觉得有些伤感,以前煊儿可喜欢粘着他了,但是现在,不管他痴傻还是清醒,都对他没有任何的感觉和依恋。 元肃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很失落。 当时对煊儿下手,只是碍于局势,迫不得已,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对煊儿下手的。 而事实上,当日下手的时候他也是心软了,放开了煊儿,煊儿跑出去才会跌下石阶,导致痴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他一直想着可以好好地补偿煊儿,只要他一辈子都记不起来那件事情,他们父子两人始终都会像以前那样好的,他也会像以前那样依赖他这个父亲。 但是,现在看到煊儿对他的冷漠,他忽然明白到一些事情,不管煊儿记得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一幕必定伤透了他心,所以,就算他失去记忆,就算他痴傻,他在煊儿的心中已经成了恶毒冷酷的代名词,煊儿下意识地会憎恨他,疏远他,害怕他。 “老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煊儿说想念祖母了,本宫便带他出来看看祖母。”长春问元肃。 元肃其实已经许久没见过老太太了,不是他不愿意去请安,而是老太太不愿意见他,所以听得长春公主说问老太太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只得含糊应答过去,“回公主的话,母亲到底年纪大了,小毛病总是有的,谢公主挂心。” 第228章 真的有鬼吗 进了府中,元肃便命人去告知老太太,说公主一会儿要过去探望。 他之所以要先命人过去通知一声,便是给老太太做个心理准备,希望她不要在公主面前说太多话。 长春入座之后,问元肃,“本宫知道清河以前收藏了很多书,不知道她的那些书可还在?” 元肃连忙回答:“都在的,没有人动过。” 他不爱看书,李湘语更是不爱,之前是想过要清理出去,但是,觉得费事,便先撂下不管。 “那就真的太好了,本宫要借几本回去,不知道大将军可否带路?”长春喜道。 “不要说借,公主要的话拿去就是。”李湘语道。 长春笑了,“这怎么能行?清河的东西本宫也只能借用一下,是不敢要的,这些都是她日后留给煊儿的啊。” 李湘语讪笑一下,“这个,等煊儿长大以后再买就是。” “不一样,”长春公主正色地道:“寻常的书可以买到,但是珍藏本却不是这么容易淘到的,本宫听清河以前说过,她书房里好些珍藏本都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如今放出去,起码翻几个翻倍了。” 这点李湘语是知道的,以前清河就酷爱看书,有时候有人送书上门,不过是一本破烂的古籍,竟要上百两银子,当时她就觉得,只有傻子才会这样买书,也认为清河是被人欺骗了。 所以,她后来变卖东西,也没想过要打清河书房的主意,因为她认为,像清河这样用一百两银子买一本旧书的傻子并不多。 如今听长春说起,她不禁有些懊恼,如今想变卖都不行了,因为长春公主方才说了,这些书是以后给煊儿的东西,她哪里还敢动?这两位公主总是吃饱饭没啥事做,爱登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到时候真的变卖了,要买回来可就难了。 元肃道:“两位公主请移步吧。”说完,他伸手拉了李湘语一把,让她也陪着前往,李湘语站起来,依偎在他身边,态度十分温顺。 长春瞧见了,笑笑道:“将军和夫人的感情似乎比以前好了。” 元肃怔了一下,尴尬地笑了,“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可不是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要过下去的。”长春似乎若有所指,“希望将军和夫人幸福美满,也不至于辜负清河生前的一番安排。” 这话本是讽刺,因为他们心中明白,他们在一起不是清河安排的,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幸福美满。 说完之后,她还淡淡地看了清河一眼。 清河有些无语,长春的性子有些执拗,虽然明知道这样的软钉子他们未必听得懂,但是总是坚持说,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果然,元肃与李湘语神色不变,李湘语还大言不惭地道:“公主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辜负清河姐姐对我们的一番怜惜和疼爱。” 长春听了这话,气得差点炸肺,转过身,淡淡地道:“那就好!” 清河听了这话,看来要为长春出一口气才行啊,否则她今天的心情肯定不痛快,于是,她便对李湘语道:“对了,本宫听国师说,这世间有一种法术,叫招魂法,可以把死去的魂魄招上来叙话,夫人对郡主情深意重,想必十分想念郡主,不如本宫出面请国师到府中,让他招清河郡主的魂魄上来,与你们叙叙话?” 李湘语吓了一跳,“鬼魂?” 她飞快地看了元肃一眼,神情惊慌,如果真的招魂上来,清河把一切都说出来岂不是坏事? 元肃淡淡地道:“谢公主,不过我们并不相信鬼神。” 清河在心底冷笑,不相信鬼神?那为何把她的坟安在那地方?分明是要她永不超生。 不过,清河并不点破,只道:“哦,不相信啊?不相信是好的,那便当没有吧。” 长春却道:“怎么没有?早几日云妃娘娘的魂魄不是上了你的身吗?” 李湘语听了这话,显得很不安,脸色苍白得很,她攥住元肃的手,冷汗淋漓。 清河见她这样,温言问道:“夫人是不是身体不适?脸色不太好。” 李湘语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怕是被公主说的话吓着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清河笑着说。 李湘语讪讪地道:“公主说得在理。” 长春却忽然转头对清河说:“不如,我们回宫之后让国师把清河的魂魄招上来吧?” 元肃与李湘语的眉心同时突突地跳了一下,两人握住手,越发相偎得紧。 清河瞧了煊儿一眼,见他低着头,神情淡漠,便止住了话题,“不闹了,让清河郡主好好安息吧,惊扰她的魂魄做什么呢?” 长春正想说得过瘾,最好吓死那对贱人,却被清河警告了一个眼神,她随即明白过来,“也是,让她好好安心吧。” 李湘语的双腿虚软,几乎无力行走,她颤颤地问清河,“方才公主说云妃娘娘的魂魄上了您的身,是真的嘛?” 清河也显得有些茫然,“本宫并不知道,但是宫中的人都这样说,连父皇都这样说的,想来是真的。” 李湘语心惊胆战地道:“世间,竟真的有鬼魂来复仇的?” 元肃却是不信的,他淡淡地道:“哪里有什么鬼魂复仇之说?这个世间那么多人被害死,如果真的有鬼魂来复仇,那岂不是世间大乱?” 李湘语想想也是,心中这才安定了一些,但是,云妃娘娘的事情那么多人看见,总不会有假吧? 来到书房,清河却对元肃道:“我们两人进去就好,两位带煊儿去见见老夫人吧,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说完,吩咐彩菱,“牵住煊儿少爷,莫要让他乱跳乱蹦,知道吗?” 彩菱点头,对煊儿道:“煊儿少爷,奴婢领您去见祖母,可好?” 煊儿欢喜地道:“好啊,我想念祖母了。” 彩菱笑道:“想必你祖母也特别想你,真是乖孩子。” 元肃奇怪地瞧着煊儿,之前在府中,他只粘着湘语一个人,但是入宫之后,便跟谁都亲,就是不搭理他,莫非,他脑子里还残留记忆? 不过,孩童脑子简单,如果真的记得,怎会不说出来?想来是自己多疑了。 彩菱先领着煊儿过去,李湘语与元肃紧跟在后面。 李湘语的脸色依旧苍白,轻声问元肃,“这世间真的没有鬼魂吗?” 元肃安慰道:“自然是没有的,正如我方才所言,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鬼,那会便成什么样子?处处都有恶鬼复仇了,但是,你所听过的,有哪些?” 第229章 彩菱的猜想 李湘语想起小时候,曾听娘亲说过隔壁大娘的事情。 隔壁大娘叫孙大娘,她是个恶毒的人,对婆母很差,婆母病倒在床的时候,她不愿意伺候,连饭都不给她吃,把婆母活活饿死。 婆母死后没多久,她便说家中闹鬼,三更半夜总有人在外面敲门,说饿肚子饿,让她起来做饭。但是她起身打开门看,门外却没有人,刚把门关上,那敲门声又传来了,如此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最终,孙大娘疯癫了。每日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出去游荡,而那件黑色的衣裳,是她婆母生前穿的,而在她婆母死了之后,那件衣裳已经被烧掉。 后来听人说,孙大娘的婆母被饿死之后变成厉鬼,回来找孙大娘报仇,活活把孙大娘弄疯癫。 李湘语想到这里,陡然打了一个寒颤,轻声道:“不,我听说是真有鬼魂的,你说她会不会……” “湘语!”元肃厉声打断她的话,“休得胡说!” 彩菱本与煊儿在前面走着,忽地听得元肃断喝一声,不由得诧异地回头,看着元肃,“大将军,怎么了?” “没事!”元肃神色陡然淡漠,“你快先去吧,不该你听的话不要听,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是!”彩菱觉得元肃有些奇怪,转头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李湘语,发现她脸色竟十分苍白,身子不断地颤抖。 彩菱本是个心细的人,慢慢地回想了一下,刚在正厅的时候,李湘语还十分正常,谈吐有礼,但是后来说起鬼魂的事情之后,她就变了,莫非,她怕鬼? 是个人都怕鬼的,但是这大白天这么多人在,说起鬼魂又有什么好怕的?除非心中有鬼。 想起方才公主说要请清河郡主的魂魄上来,她反应很大,元肃也是断言拒绝,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了,按照外人所说,元肃与清河郡主夫妻情深,而李湘语与清河郡主也是姐妹情意深厚,虽说之前因为遗产的事情闹过一些不愉快,可以窥见李湘语对清河郡主是有些不满的,但是,人都死了,这点不满就不能烟消云散吗?再说了,清河郡主死前,把她许配给元肃,看她与元肃相处时候的甜蜜,应该是早有感情,那就是说,她得偿所愿了,她能够得偿所愿,是因为清河郡主临终安排,那么,在这个时候,请清河郡主上来叙话叙旧,不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吗? 但是,他们却一口拒绝。 彩菱再想起之前与公主去冷宫的时候,公主曾经问过她,如果元肃为了娶李湘语而杀了清河郡主,又当如何。 当时,她只觉得公主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杀妻这等残毒的事情,元肃应该是不会的。 但是,如今看两人的神色,再想起之前催债的种种,彩菱心中忽然冒出了奇怪的想法,莫非,清河郡主真的是被他们害死的? 然后,她在想起长春公主与自家公主今日一直都拿话挤兑李湘语和元肃,莫非两人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那日公主在冷宫回来的路上,与她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公主长居深宫,又如何知道?还有公主那日绝望伤痛的语气,仿佛让人以为是受害者。 脑子里纷繁的信息在不断地交集,有一条线被她慢慢地抓住,逐渐清晰,这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着了。 她连忙摇头,在心底道:“不会的,一定是因为见过云妃娘娘的鬼魂上身,所以才胡思乱想,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不是这个说法,怎么解释懿礼公主忽然变了个模样?以前她在苏和宫,是给废物的存在,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不要说一系列地筹谋了。 彩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而且这个想法一旦在心底落地之后,便不断说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甚至来到老夫人屋前,她还不自知,拉着煊儿想一路走过去。 还是煊儿拽了她的手一下,“到了!” 彩菱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下,果真是到了,不由得笑道:“奴婢想事情,一时走神了。” 煊儿问道:“姑姑想什么事情啊?” “没事,只是一些小事!”彩菱看着煊儿,忽然怔了一下,公主十分疼爱煊儿,按理说以前公主和煊儿少爷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为什么会这么疼爱他? “煊儿少爷,你想念你母亲吗?”彩菱问道。 “彩菱!”元肃陡然怒喝一声,疾步上来,推了彩菱一下,把煊儿拉在身后,警备地看着彩菱,“你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彩菱有些愕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大反应,她无辜地道:“大将军,奴婢没要做什么啊?只是寻常问一句而已。” “问那么多做什么?做好的你分内事就好。”元肃冷冷地道。他不希望有人引导煊儿去想他的母亲,怕触动他的记忆。 彩菱只得道歉,“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乱问。” 元肃盯了她好一阵子,然后想拉着煊儿进去,煊儿却挣脱他的手,走到彩菱身边,“彩菱姑姑,我们进去吧。” 元肃的手一空,看着煊儿,心头漫上一种伤感,这个孩子心里,便连一个外人都比他重要了。 李湘语沉浸在恐惧中,也没有留意元肃的神情,只以为他还在生气彩菱刚才问的那句话,上前轻声道:“算了,不过是随口问一句,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母亲不想看到我。” “一起进去吧,有公主在,她不会对你怎么样!”元肃看着李湘语,心里很是安慰,因为今天一早,李湘语提议要去给母亲请安,只是来到母亲并不愿意见她,命人打发她走。 李湘语犹豫了一下,“也好!” 几人走了进去,刚进了院子,便听得里面传来老夫人的笑声,元肃与李湘语诧异地对望一眼,母亲许久都没这样开怀过了,是谁逗得她这么高兴? 正疑惑之际,便听到了高凌儿的声音,元肃笑了,“原来是凌儿来了,难怪母亲这么高兴。” 李湘语笑了笑,“幸亏是留下了凌儿,可以哄哄老人家。” 她这样说着,心里却恨得不得了,这老太太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却对着高凌儿这般开心,分明是给她难堪。 第230章 婆媳见面 元肃让彩菱止住脚步,然后让李湘语牵着煊儿在门口等一下,自己先进去了。 他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道:“刚进院子就听到母亲的笑声了,还道是谁哄得母亲这么高兴,原来是凌儿啊!” 高凌儿抬起头,笑道:“姐夫也来了?” 老夫人的脸陡然拉得老长,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 元肃陪着笑脸,“母亲猜猜看,今日是谁来了?” “你刚才命人通知过,说公主来了!”老夫人淡淡地道,“只是公主来了,你也不必来,大将军公务繁忙,去忙你的正事去吧。” “公主是来了,”元肃上前神秘地道:“但是还有一人,您是想不到的。” 老夫人与老将军对望一眼,神色一喜,老夫人急忙站起来,“是煊儿回来了吗?” 正喊着,便见李湘语领着煊儿走进来,老夫人哎呀地喊了一声,想上前抱住煊儿,只是忽然想起煊儿现在不爱跟人亲近,也不认得她,怕吓着了他,只得硬生生地把伸出的双手收回。 谁知道煊儿却挣脱了李湘语的手,忽地冲了过去,一头就扎进老夫人的怀中,亲昵地喊了一声,“祖母!”然后,脑袋一阵的乱哄。 老夫人身子颤抖了一下,有一下子没动作,然后,忽地伸手抱住他,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高凌儿连忙起身劝着,“老夫人这是做什么?煊儿回来不是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反倒哭了起来了?” 老夫人抱住煊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他认得我,认得我,还叫我祖母呢。” 老将军也有些泪盈于睫,望着她怀中的金孙子,煊儿抬起头,擦去老太太的泪水,“祖母为什么哭?见到煊儿心里难过吗?” “不难过,高兴,是高兴!”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可这眼泪怎么都擦不完,显得狼狈极了。 煊儿像个大人似地叹息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条手绢,替老夫人擦着眼泪,然后语重心长地道:“瞧您,一把年纪了也不懂得,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你这么不懂事,让煊儿怎么放心您呢?” 老夫人被他的话逗笑了,仿佛以前机灵的孙子又回来了,不由得掐着他的脸颊说,“你这人小鬼大的灵精,越发调皮了,连祖母都敢调侃?” 煊儿扭着身子从她怀中离开,又上前去牵着老将军的手,“祖父,您以后得好好说说祖母,这么大的年纪了,还爱掐别人的脸,太调皮。” 老将军一把抱住他,使劲地拿胡子蹭他的脸,心里高兴得跟得了宝似的,倒是可怜了煊儿,伸出手冲老夫人求救,“祖母,快救我,快痒死了!” 老夫人哪里见得孙儿受委屈?一叉腰,冲老将军怒道:“老东西,赶紧放下我金孙子,一把年纪了还抱起他,就不怕摔着他了?我如今就这一个一根独苗苗,摔坏了你赔?” 老将军笑道:“放心,摔不坏你的金孙子!”说着,便放下煊儿,望着他问道:“煊儿,在宫中可乖?” “乖得很!”煊儿道。 “宫中的宫女姐姐可有调戏几个?”老将军正色地问道。 老夫人笑骂道:“你这老流氓,可别教坏我孙子。” 元肃看着父母与孩子玩得那么高兴,自从清河死后,便没见过他们这样笑了,他忽然意识到,从清河死后,这个家,是真的七零八落了。 他从中得到了什么?他有些迷茫,回头看了看李湘语,为了她,他付出了一切,值得吗? 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时候很想与她在一起,因为,他觉得只有她才明白他,才了解他。 李湘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看着她是让她上前见礼,遂连忙上前对着老太太与老将军行礼,“母亲,父亲,媳妇给你们请安了。” 老太太连看都没看她,只是顾着逗弄孩子。 倒是老将军觉得气氛尴尬,便一脸客气地招呼道:“元夫人快别多礼了,请坐吧,一场来到,喝口茶再走吧。” 李湘语听了这话,差点气得肺都炸了,元夫人?还一场来到?这压根就美把她当一家人看待。 只是想起婵娟的话,又发火不得,只得涨紫了脸站在那里,坐不是,走也不是,便连站着都觉得尴尬。 倒是高凌儿暗笑得肚子都差点抽筋了,这老活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她与两位老人家相处了这么久,老夫人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而这位老将军呢,平时闷葫芦一个,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必定是经典。 而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便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地主之谊,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便与老夫人一同逗弄孩子,把元肃与李湘语晾在一边。 正僵冷着,便听得人喊了,“长春公主到,懿礼公主到!” 老将军与老夫人闻得此言,急忙牵着煊儿出门口迎接。 正欲行礼,长春却一把拉住了老将军与老夫人,“两位老人家快别多礼,屋里坐!” 老夫人笑道:“两位公主大驾光临,老身没有出去迎接,实在是失礼了。” 长春扶着她进去,笑道:“老夫人说的什么话?是本宫与妹妹叨扰了。” “说什么叨扰?巴不得你们来,你们一来,咱金孙子又可以回来看望祖母了,多高兴的事情啊。”老夫人欢喜地道。 清河听得此言,心中暗暗酸楚,两位老人家是想念孙子的,把煊儿接入宫中是无奈之举,只是委屈了两个老人。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若你们想念煊儿,可入宫去看望他,反正耽误不了他学习。” 老夫人看向清河,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公主十分亲切,像自己闺女一般亲切。 “懿礼公主,听说您在宫中很是关照煊儿,老身在此谢过!”老夫人对清河行礼道。 清河连忙伸手扶住,笑道:“老夫人快别多礼了,煊儿可爱,宫中谁人不喜欢?今日不过是带出宫来玩玩,宫中一大堆的人都叮嘱让他赶紧回去呢。” 说完,她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又轻声问道:“老夫人的胃可好了?难消化的食物少吃点,多喝点小米粥,砂仁茶。” 老夫人怔了一下,看向清河,“公主知道老身有胃疾?” “之前听清河姐姐说过,清河姐姐还入宫找御医为老夫人求了一道方子。”清河解释道。 说到清河,老夫人刚干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她先请清河与长春坐下,命人布茶后道:“是啊,她是给老身求了一道方子,好久没吃了。” 第231章 梦见清河 清河蹙眉问道:“为什么不继续服用?若犯胃病的时候,连续用上三个月,便起码一两年都不犯的。” “没心思了,”老夫人叹息着,抬头怨恨地看了元肃一眼,“公主是不知道啊,这府中自从清河不在了,便变了个样,家里一下子像是没了主心骨,我老婆子啊,是睡不能安寝,食不知道味,每日这心里都难受得很。” 元肃心跳加快,飞快地看了煊儿一眼,煊儿躲在老将军的怀中,面容沉静,仿佛不受她们的话题影响,这才放心点。 只是,老夫人的话却让他莫名地难受起来,他也觉得,这个家中没了清河,也像是没了主心骨。 清河安慰道:“老夫人,你听我一言,清河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清河若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们为她伤心,再说,她生前是极为疼爱你们两位老人家,若她得知你为她哀伤难过以致伤了身体,她怎能安心?” 清河凝望着老太太,心里其实一直都惦记着两个老人,他们的身体不好,老爷子有旧患,这和祖父一样,武将出身,到晚年肯定就犯毛病。 老太太胃不好,心脏也不好,自己的死,必定给他们很大的打击,她在宫中,时刻都担心老太太的心脏犯病,所以这一次出来,除了是要找那些齐双的证据之外,也想好好地开导一下老太太。 长春知道清河的心思,便道:“可不是吗?前几日清河还托梦给本宫,让本宫代替她出宫瞧瞧两位,这不,本宫今日便带着煊儿出宫来了。” 老夫人听得此言连忙看着长春,“真的?公主真的梦见清河?” “可不是吗?本宫骗你做什么?”长春言之凿凿地道。 “那清河还和公主说什么了?她好不好啊?那么年轻就没了,有没有受苦?人家说,早死的人去了地狱要受苦的!”老夫人紧张地看着长春,泪涟涟。她虽然不太相信鬼神报梦之说,但是,此刻却盼着有。 长春笑道:“老夫人说的是那些没福分的人,清河生前对人极好,又做了那么多的善事,就算死了,也不会受苦,只是她挂念两位老人,挂念煊儿,让本宫代为照顾。”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喃喃地道,抬头飞快地看了元肃一眼,清河放不下他们两个老人,放不下煊儿,但是却没说放不下元肃,可见,清河必定是怨恨他的,清河一定是在死之前就知道了他与李湘语的事情。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老将军,轻声道:“老东西,我们老元家,对不住清河啊!” 老将军心水清得很,知道老夫人心里想什么,也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他淡淡地看了元肃一眼,“有什么办法?我们福分薄,生不出好儿子。” 李湘语听得又愤怒又伤心,这些人口中都是清河,就没她李湘语。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对元肃道:“我们出去命人准备膳食,可不能怠慢了公主。” 元肃并不想走,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向很反对人家说起清河,但是,今日却很想听,虽然听了心头难过,可就是想听。因为,他们口中的清河,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不是他的妻子。 所以,他对高凌儿道:“凌儿,你与你姐姐一同下去准备吧,也顺便带煊儿出去转转。”他并不希望煊儿听太多关于清河的事情。 高凌儿道:“也好!”她冲煊儿喊了一声,“煊儿,咱走吧!” 煊儿看了清河一眼,清河笑道:“去吧,跟紧了凌儿姐姐,让彩菱也跟着去吧。” “是!”煊儿听得清河发话,这才下去了。 李湘语与煊儿出去之后,老夫人痴痴地看着煊儿的背影,她多么希望煊儿可与留下来?但是,不能够,她心里一直害怕一件事情,虽然不敢想,但是她觉得自己把煊儿留在宫中的决定是正确的。 “公主,”老夫人看着长春,“清河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长春摇头,“没有,在梦中她只让本宫照顾两位和煊儿,还有多关心她的父母,其余的没说什么。” 老夫人有些怔然,“你说老身怎么就没梦到清河呢?她都走了那么久了,一次都没梦到过。” “许是怕吓着老夫人了吧?”长春安慰道。 老夫人看着元肃,“你呢?你梦到过你媳妇吗?” 元肃本只是听着,不妨老夫人忽然问他,下意识地道:“有,梦到过。” “梦到她什么啊?”老夫人问道。 清河端起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茶,眸光穿过茶盏上升的热气,直穿透元肃。 元肃勉强一笑,“没什么特别,就只是梦到过她。”元肃确实是梦到过清河,并且不止一次,在梦里,都是她临死时候怨恨的眸子,在梦里,无论他在哪里,这双眸子都盯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甚至现在说起,他都觉得有一双眸子在盯着他,和梦里的感觉太相似了。 老夫人失望地道:“那就没说什么吗?只是梦到她?一句话都没说?” “儿子不记得了。”元肃不自然地道。 老夫人气得破口大骂,“可见你是极为没心肝,难得梦到了她,连她说什么你都没记住,难怪她要报梦给公主了。” “这梦中的事情哪里能记住?”元肃委屈地道。 “怎么就记不住?若是清河给我报梦,我必定连她放屁的声音都记住的。”老将军慢悠悠地道。 “……”清河无语。 “可不是?”老夫人一口气便接了下来,随即醒悟老头子说了不雅的话,随即瞪了他一眼,“两位公主在呢,说话懂得分寸好吗?” 老将军被夫人责骂,讪讪地道:“我说真的呢,真的能记住的。” 清河岔开话题,“对了,那方子还在吧?若是没了,我找御医再开一张就是,哎,不过那位御医已经退休了。” 老夫人道:“有的,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清河蹙眉,“不知道放哪里了?有没有找过柜子里那檀木盒子……” 清河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充,“之前清河姐姐入宫的时候,便说老夫人丢三落四,你屋中的东西,珍贵的都放在柜子里的檀木盒子里。” 老夫人奇异地道:“她连这些都跟你说啊?公主跟清河的关系是真的好啊。” 第232章 为高凌儿说亲 长春解释道:“是啊,昔日清河入宫来找本宫聊天,懿儿妹妹也在场,我们三人的感情算是很好的。” 元肃却有些怀疑,清河和长春的关系是不错,但是和懿礼公主几乎是没有来往的,怎么现在看起来,懿礼公主比长春公主还了解清河? 老夫人释然,叫人去找找盒子,果然在檀木盒子里找出来那张药方,清河见状,她笑了,“还是清河周到啊,知道我丢三落四,东西指定找不到,事先帮我放好了。” 说完,她不禁又有些伤感,“到底是我们老两口的福分不够,若清河还在,我们的晚年又哪里需要担心?” 说完,淡淡地睨了元肃一眼。 元肃低着头,把昔日的生活与如今的对比,以前是无忧无虑,家中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去处理,回到府中,饭菜可口,衣衫备好,外面的应酬来往,总有人帮他打点,父母小病小痛,也有清河在。 他每日回到府中,除了陪陪清河,便是与煊儿玩闹,要不,就是与老父亲下棋喝茶饮酒,如今,他有多久没有陪过父亲喝酒下棋了? 他又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清河看了一眼元肃的神情,便低头整了一下裙摆,指腹在衣裳上的刺绣上扫过,有微痒的触感。 面对元肃,她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激烈的仇恨情绪了,不是不恨,而是她已经有足够的耐心,一步步地走下去,终究,这个仇还是会报的。 从元府回宫的时候,李湘语又一次提出要把煊儿留下来,但是,被清河一口拒绝,说她不能做主,让李湘语亲自入宫找皇太后。 李湘语拉住煊儿不让他走,对清河说:“两位公主也看到老太太是有多想念孙子,到底这里才是他的家,你们总不能那么残忍地要看着他们祖孙分别吧?” 清河看着李湘语,淡淡地笑了,“祖孙分别?说得有点严重了,煊儿在宫中,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想念孙子的时候,可常常入宫去看,本宫也会偶尔带煊儿回来让他给老夫人请安,所以夫人就不必担心了。” 李湘语问清河,“其实,皇太后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以前清河姐姐在的时候,煊儿也不是常常入宫的,怎么清河姐姐一走,皇太后便要接煊儿入宫?莫不是皇太后怀疑我们要害煊儿吧?” 清河笑了起来,“夫人多疑了,皇太后怎么会这样想?夫人是清河姐姐生前最相信的人,本宫相信,就算这天下的人都要害清河姐姐与煊儿,夫人都不会。” 李湘语脸色微微苍白,“我自然不会害煊儿。” “那就行了。”清河的笑逐渐凝固,“夫人留步吧,煊儿在宫中陪着皇太后,病情也逐渐康复,夫人也希望煊儿康复的吧?” 李湘语几乎是立刻就抬头道:“那当然,我当然喜欢煊儿好好的。” “那就行!”清河的声音清冷得很,仿佛不知道哪里骤然起了风,吹得李湘语心底生寒,“只要煊儿康复,一切都好!” 清河说完,牵着煊儿的手便上了车辇。 李湘语觉得心头一阵发颤,刚才看懿礼公主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错觉,仿佛她是清河,语气太像了。 她甩了一下头,估计是今天听了云妃娘娘的事情,所以脑子里总是萦绕着什么鬼魂。 “姐姐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很苍白,要不先回去歇着吧。”高凌儿上前问道。 李湘语本想冷言回过去,却见元肃站在旁边也关切地看着她,便柔声道:“没事,许是受了寒,妹妹放心。” “那就好,”高凌儿对元肃道:“姐夫送姐姐回去歇着吧,我去厨房熬点姜茶。” “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好。”元肃道。 “下人可没那么细心。”高凌儿说着便领着小菊走了。 元肃看着高凌儿的背影,笑道:“凌儿对你这个姐姐是真的没话说了。” 李湘语却不是这么认为,她是过来人,最清楚高凌儿的心思,当日她对清河何尝不是尽心?可最终的目的,只是要把她的一切都给夺过来。 哎,只是本以为清河一死,她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了,却没想到,得到的,除了元肃这个人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幸好元肃还年轻,又是当朝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日后一定可以建功立业,等他再度出人头地,她这位现任夫人也会跟着沾光。 高凌儿煮好姜汤便亲自端过来,刚好元肃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临走前让高凌儿看住李湘语,若真的不舒服,便请大夫。 高凌儿在元肃走后,笑着对李湘语道:“姐姐,姐夫对你真的很好。” 李湘语想起婵娟的话,眸子一转,牵住高凌儿的手请她坐下来,含笑问道:“凌儿,你觉得他对我好吗?” “当然好啊!”高凌儿点头道。 “那你羡慕吗?”李湘语望着她。 高凌儿笑着道:“当然羡慕,女子不都求一个对自己好的夫婿吗?” 李湘语的笑意加深,“你也是待嫁的年纪了,不如,姐姐为你物色个好人家?” 高凌儿娇容上泛起一丝红晕,忸怩地道:“姐姐怎么拿凌儿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呢?姐姐说真的,你说羡慕我与你姐夫,难道你就不想有个人疼爱自己吗?”李湘语盯着她脸上的绯红,分明是闹春的心思。 高凌儿有些凄凉地道:“凌儿孤女一个,谁看得上?” 李湘语拍着她的手背道:“傻孩子,谁说你是孤女?你姐姐可是大将军夫人,你姐夫是当朝大将军,再说,你与我婆婆的关系这么好,只要她愿意出面为你保媒,一定可以为你找个好人家,姐姐自己幸福,也盼着妹妹幸福,毕竟,你为我们夫妻也付出了很多。” 李湘语的尾音已经有些冰冷,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她还是不愿意,那么,她的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高凌儿听她这样说,脸色更红了,低着头绞着手绢,声如蚊蝇,“那,一切凭姐姐做主,凌儿不求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品行好,有上进心。” 第233章 广开门路 李湘语没想到她这么快答应了,不由得有些意外,感觉自己可能是误会她了,兴许她并没有打元肃的主意。 想到这里,她笑逐颜开,“凌儿,你放心吧,姐姐一定会好好地为你物色,不能说家世是最好的,人品必定是最好的。” 高凌儿忸怩地起身,跺脚道:“一切凭姐姐做主就是!” 说完,掩面就走了。 李湘语含笑看着她的背影,对婵娟道:“看来,我是误会了她啊。” 婵娟也有些意外,她说:“如今弄清楚了,知道她没有这个心思,夫人就可以放心了啊。” “是的!”李湘语想了一下,道:“不过,还是早早把她嫁出去为妙,留在府中,迟早是个祸患,谁知道相处久了,她会不会打将军的主意?” 婵娟提醒道:“但是,夫人,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她要出嫁,那些银子能不还给她吗?如果不还给她,那始终是欠她一笔银子,并且还得给她置办嫁妆,她是以夫人的妹妹名誉出嫁,这份嫁妆还不能寒酸。” 说到银子,李湘语着急了起来,“如今哪里有银子还给她?” “没有也得还啊,否则传出去,被人指指点点不再说,若传到皇上的耳中,只怕会连累大将军。再说了,如果不还银子,还得自己出银子给她置办嫁妆,岂不是更吃亏?”婵娟道。 李湘语整个人便沮丧了起来,“莫说一万两银子,我如今便是一千两都拿不出来了。” 婵娟叹息道:“这将军府如今比不得以往了,被两位公主这么一搜刮,起码要几年才能恢复元气,咱将军和其他人不一样,又不懂得从中收取点花费,否则,一年之内,还这一万两银子算什么?” 李湘语听了婵娟的话,神色一振,“收点花费?怎么说?” 婵娟压低声音道:“如今大将军在都督府任职,虽然只是副都督,但是,若大开门路,会有不少人主动送银子给将军花的。” 李湘语大吃一惊,“这,这岂不是收受贿赂?这是犯法的?若让皇上查出,莫说这大将军的位子保不住,便连性命都难保啊。” 婵娟笑道:“瞧夫人大惊小怪的样子,这京中哪位官员不收贿赂?再说,这不是贿赂,而是辛苦钱,帮人跑腿办事,不得收点银子喝茶吗?银子收了,事儿办妥了就行,谁会说出去?说出去对谁都不好,没有人会这么傻的。” 李湘语还是摇头,“这个风险太高了,跑腿能赚多少银子啊?” 婵娟不禁摇头,“我的夫人啊,看来您知道的还真不多,就拿杜参军来说吧,上月人家托他在刑部打点一下,办妥之后,人家立马就送了一百两过来了。” “一百两银子?这么多?”李湘语吃惊地道。 婵娟笑道:“夫人,可不是银子,而是黄金,是一百两黄金,这京中的人吧,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看您愿意不愿意去赚。” “天啊,打点什么需要一百两黄金啊?”李湘语是真吃惊了。 “这奴婢不太清楚,听说是有一个富户的弟弟打伤了人,是要判刑的,于是便找到了刑部,刑部再施压到京兆尹衙门,那富户的弟弟便罚银子了事,横竖对这些有钱人来说,银子不是个事儿,最重要的是不必坐牢,咱将军有的是人脉,这世道,有人脉就能赚钱。” 李湘语道:“这倒是很简单的,以前清河在的时候,为他打下了许多的人脉,莫说求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杀了人,打点一下,也是可以的。” 婵娟笑道:“可不就是吗?这些人脉不用白不用啊,能赚钱,又能帮人,何乐不为?” 李湘语越听越心动,眼前光芒一片,仿佛都能看到那一百两黄金朝她飞过来了。 不过,她随即又道:“还是不行,以他的性子,怕是不愿意做这种事的。” 婵娟道:“夫人可以不跟他说啊,只说是认识的人,托他办点事,不说收银子的。” “可我也没有门路啊!”李湘语愁眉苦脸地道。 婵娟神秘地道:“夫人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可以为夫人奔走。” 李湘语看着她,“你有门道?” 婵娟笑道:“奴婢在府中多年,加上以前郡主爱宴请宾客,所以结交了各府的侍女丫头,奴婢的消息都是从她们的口中听回来的,要她们帮忙散点风声,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散风声就不要了,你私下找找,若有这样的人家需要办事,你就回来告知我,我会想办法劝服他的。”李湘语道。 “好,奴婢知道怎么做的。”婵娟见她似乎有些犹豫,又劝道:“夫人尽管放心,这在京中不算什么事,朝廷俸禄那么低,为官者若不自己收点花费,怎么维持这么大的府邸开销?那些官员的家眷一个个穿金戴银,哪里是俸禄可负担得起的?这在京中是公开的秘密,就算被人知道,也不妨的。” “当真?”李湘语问道。 “夫人若不信,去高府问问高夫人,侯爷想必也收过不少跑腿费。” 李湘语嘴巴一撇,道:“我才不去问,那高夫人眼高于顶,压根不放我在眼里,如今我落魄,她更看不起我,背后也不知道怎么笑我呢,不行,我是得振作起来啊。” 婵娟道:“现在的人啊,跟红顶白,如今侯府那边也知道夫人之前要借银子,自然百般轻视,加上夫人回府的时候,总是没带什么好东西,他们便更加看不起,夫人确实是要抓紧赚银子了,偌大的将军府,总不能一直被人看不起的。” 李湘语听了婵娟的话,更是笃定了心底的想法。 莫说侯府那边,就连自己的亲舅舅,如今也是越发的看不起自己,三头两天的要银子,给他银子,他还不是白白地给了那臭****? 想到这里,李湘语顿时觉得什么亲情都是假的,没有银子,一切都白搭。 “婵娟,你抓紧点打听消息,找找门路,我不会亏待你的。”李湘语道。 婵娟笑道:“夫人一直都不曾亏待奴婢,夫人尽管放心,很快,夫人便可以风风光光地回侯府,威风给他们看了。” 第234章 求救无门 清河与长春回宫之后,立刻便取出之前记录下来的证据,一点一点地比对,然后命人查证核实。 当夜,齐大人也入宫了,他不敢惊动皇上,偷偷地来到凝拂宫。 “父亲,这如何是好?皇上现在是铁了心要替云妃翻案,您一定要救救女儿啊!”尚贵嫔见到齐大人,便流泪哀求。 齐大人看着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娘娘,不是臣不帮,而是实在有心无力啊。” “父亲,这一旦调查到双弟身上,您也脱不了干系。”尚贵嫔道。 齐大人何尝不知道? “在宫中调查,臣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干预长春公主的调查,这宫中即便是有人脉,也使不出来啊。”齐大人一筹莫展。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不能够再把自己陷进去了。 尚贵嫔听他一再地推搪,不由得发怒了,“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也得想办法啊,若是我栽进去了,咱齐家也不得安宁,父亲不要忘记苏家的贪污案子。” 齐大人厉声怒喝,“闭嘴,这两件事情,岂能混为一谈?” 尚贵嫔冷笑一声,“怎么不能混为一谈?当年就是苏大人发现父亲贪污舞弊,打算上奏参父亲一本,若不是我得知先机,通风报信,父亲怎可能先发制人?” “你……”齐大人脸色铁青,几度变幻,他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若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一刻,她是真的会把一切都供出来以求自保。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寒,但是,皇上铁了心要调查云妃的事情,要查清楚并不是难事,压根没办法动手脚的。 当年也只是冒险一赌,赌皇上不会深入调查,因为,任何男人看见自己深爱的女子与其他男人在一起,都会怒不可遏,即刻下令杖杀。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皇上竟没有杀云妃,而是把她打入冷宫,礼王更是被人救走。 虽然云妃最后死了,但是回想起来,也真够冒险的,幸好的是这件事情成了皇上心中的痛,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否则,杀无赦。 因着这道圣旨,云妃的事情才得以草草收场。 “当年你们确实太过轻率,为父已经警告过你们,所有的一切要从长计议,不要留下把柄,你们不听,偏要着急设计礼王与云妃,其实只要知道他们有私情在先,以后多的是机会,你们偏不等到机会成熟再行动。”齐大人不禁恼怒地道。 尚贵嫔自知理亏,当年她在御花园看到云妃与礼王在一起之后,便即刻找齐双商量,并且商定了计划,当然也告知了父亲,只是当时父亲劝说要慎重,是她着急要杀掉云妃,所以不顾一切地行动。 最后皇上没有处死云妃,她十分担忧,后得父亲出谋献策,收买了人假传圣旨毒杀云妃,只要云妃一死,此事便算告一段落,而且,营造云妃自尽的假象,也会伤透了皇上的心,后宫无人再敢提起此事。 谁知道时隔多年,会来一个冤魂告状? “父亲,现在说那些话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先想个法子,拆解了眼下的局面吧。”尚贵嫔苦苦地道。 她也不敢再冲父亲发脾气,因为,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仗,若父亲不帮她,她是难逃一死的。 她拉住齐大人的手哀求道:“我知道父亲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您想想,如果云妃的事情平反了,再调查苏家的事情,后果是怎么样的?父亲心里明白,不需要女儿提醒,一旦调查了苏家的事情,以皇上的铁腕手段,还能放过我们齐家吗?这绝无可能的事!” 齐大人何尝不知道?但是眼下还有什么法子? 他皱起眉头道:“你容我回去再想想吧,按理说,长春手中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陷害云妃,但是却迟迟不传你审问,可见是要把为父也拖下来,所以,为父如今不能出面。” “父亲不出面可以啊,但是得想个法子平息此事,要不,把一切都推到其他人身上?只有这样,女儿才能全身而退。”尚贵嫔道。 “能推到什么人身上?”齐大人没想到她现在还想着全身而退,不禁摇头,“此事你怎么都脱不了干系,只是想着看如何才能免你死罪,能活着就行,日后再想法子救你。” 尚贵嫔听到这里,顿时跳了起来,“不,不,父亲,若皇上定了我的罪,我日后要翻身就难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白费,你知道的,皇上之前差点要晋我的位分了,我不能就这样被折了。” 齐大人见她口口声声还是惦记自己的位分,事到如今,还没认清楚现状,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求往日的荣宠? 他口气冰冷地道:“你如果还想着要你的贵嫔的位分或者是封妃的可能,就不要找为父进宫,为父没有办法保全你的荣华富贵,事到如今,也不妨跟你直言,若能保住你的性命,已经算很好了。” “什么?”尚贵嫔骇然,见他神色严肃,心中顿时方寸大乱,“若没了位分,我在这后宫还怎么活下去?” “还想留在后宫?”齐大人简直气结,“现在唯一的方法,便是想方设法送你出宫,让你远走高飞,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你一命,否则,长春一旦传召了你,问话之后,必定是关押等候发落,凭皇上对云妃的宠爱,他会轻易饶了你的性命?” 尚贵嫔神色惊慌,拉住齐大人的衣袖,“不,父亲,我不能死,我也不能离开皇上,你快找个法师,逼迫云妃的魂魄跟皇上坦白,说一切与我无关,让她亲自招供,说她与礼王有染。” 齐大人听得此言,忽地冷静下来,“你是亲眼看见云妃的魂魄了?” 尚贵嫔想起凝拂宫闹鬼的夜晚,不由得嘴唇轻颤,“是的,她前阵子每天晚上都来这凝拂宫,也没跟我说话,净吓唬我,而听外面的人说,有一天晚上,她上了懿礼公主的身,还与皇上单独谈话,想必就是她跟皇上告状,说我冤枉了她,否则皇上不会即刻下令调查此事。” 第235章 品酒 齐大人沉吟良久,道:“如果真有鬼魂,那反而容易办。” 尚贵嫔听得此言,像是在大海茫茫中看到救命稻草,她不顾身份,竟噗通一声跪下,求道:“父亲,您一定要想想办法,要让云妃改口,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齐大人伸手拉起她,皱着眉头道:“起来吧,君臣有别,你如今好歹还是贵嫔,怎能在宫中对一个臣子行跪拜之礼?也不怕失了身份。” 尚贵嫔巴巴地看着他,“那父亲是答应了?” 齐大人捏须沉吟,道:“为父出去找找法师,这两日若是长春传你问话,你不要去,因为你即便不承认,证据当前,也容不得你否认的,最好,你装病!” “好,我一切都听父亲的。”尚贵嫔连忙点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那我先出宫去。”齐大人看着她,“如果此计不成,你便要听为父的。” “好,好,”尚贵嫔忙不迭地点头道:“如果此计不成,父亲让女儿逃离京城,女儿便听父亲的安排。” 齐大人这才满意的点头,“那好吧,明日一早,为父命人送药进来给你,你服下之后,会暂时昏迷,这样,长春便无法传你问话,只要你一天不认罪,她便奈何不了你。” “是,父亲慢走!”听得有生机,尚贵嫔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路送齐大人到门口。 苏和宫今晚也很热闹,清河备下酒席,宴请长春,而楚瑾瑜也带着侍从入宫,受邀到苏和宫中吃酒。 楚瑾瑜还命人前去通知,说今晚还带来了一位客人,是宁郡王府的长子宁靖。 其实,是宁靖死缠着要楚瑾瑜带他入宫的,两人只是在路上巧遇,互相打招呼之后,宁靖问楚瑾瑜要去哪里,楚瑾瑜坦白告知,宁靖便问楚瑾瑜能否带上他,宁靖只是嬉笑着问,楚瑾瑜自然说好,却想不到,宁靖是认真的,楚瑾瑜的一声好字还没收尾,他便即刻对楚瑾瑜道:“那好,我们走吧。” 楚瑾瑜自知上当,但是也没办法,宁靖可不好糊弄,不是随便可以打发出去的人,只得先命人入宫告知清河再出发。 今晚入宫本来是有事情商讨的,若是带上宁靖,便白费了清河今晚的安排 。 不过,相信清河也很想看见宁靖,所以,浪费便浪费吧,权当今晚只是吃酒作乐了。 两人是各乘一辆马车的,楚瑾瑜在马车上没有表现得不愉快,卫南见他神情轻松,不由得道:“主子没有不高兴吗?” “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楚瑾瑜手指轻轻地在膝盖上弹着,眸色愉悦。 “属下认为主子一向是个讲求效率的人,今晚浪费了大好机会,日后入宫还得另作安排,主子竟没有半点不高兴,这让属下十分意外。”卫南如实道。 楚瑾瑜笑笑,“就这样静静地喝酒聊天,不是一件赏心乐事吗?” 卫南听得此言,便更是诧异,所有人都认为主子是浪荡子,只爱风花雪月,但是,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其实他厌恶至极,如果可以选择,他是宁可一人静坐,也不爱左拥右抱,谈天说地,如今竟说喝酒聊天是赏心乐事? 真是咄咄怪事! 卫南侧头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喝酒的对象不同,所以心境也不同? 卫南不禁看着楚瑾瑜,莫非主子真的喜欢上懿礼公主了?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瑾瑜看穿了卫南的心思,“我只是觉得,最近忙得有点七荤八素,能静静地坐一下,聊点阴谋以外的事情,挺不错而已。” “哦!”卫南心底暗笑,跟了主子那么久,便不曾听他解释过,如今竟然跟他解释心思,可见心虚了。 他别过头,没有再说了。 来到苏和宫,清河见到宁靖,微微怔了一下,“世子也来了?” “臣参见长春公主,参见懿礼公主!”宁靖行礼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清河看。 自从高凌风说她是清河之后,其实宁靖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聊聊,但是,师出无名,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入宫,然后追问这个追问哪个,若不是,岂不是尴尬? 难得今晚有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要抓住的。 其实,之前他是不信什么转世或者魂魄,但是宫中闹鬼的事情越传越玄,而且,最后还说什么云妃的鬼魂上了懿礼公主的身,若此事是真的,清河的魂魄附在懿礼公主的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长春见宁靖一直盯着清河看,不由得故意咳嗽两声,问宁靖,“靖哥哥今晚也得空入宫?” 宁靖收回眸光,答道:“实在是失礼了,听五皇子说今晚宫中有酒喝,刚好酒瘾犯了,找不到酒友,便厚颜无耻地跟着来了,希望两位公主不要介意。” 清河微笑,“怎么会介意?求都求不来呢。” “哦?”宁靖吃惊地看着清河,“求都求不来?公主很希望臣入宫吗?”宁靖因心思不纯,所以净往一边想,清河本是客套话,他却以为另有隐情,便急忙追问。 清河只得道:“咱们这些同辈的,自然是要时常来往,若明日靖哥哥得空,我们一同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宁靖自知误会了,神色讪讪地道:“哦,那自然是好的。” 四人入席之后,彩菱与小绺在一侧伺候,而长春身边的宫女静兰也在旁边看着,倒是楚瑾瑜的人不许入宫,一律殿外候命。 下酒的小菜,都是彩菱与小绺两人准备的,彩菱炒得一手好菜,还懂得煮酒,把姜切成丝,配上猪腰子,加去核红枣放在煮酒壶里,加慢火慢慢地烧,烧的过程不能大火,只能慢火细细地煮,沸腾之后,再加一把姜丝,把酒味吊起来,如此,酒味能去掉辛辣,却又有姜丝的微辣,入口醇美,层次感丰富。 一壶酒,刚好分四个人一人一杯,彩菱与小绺得继续煮,小绺是不精通此道的,只能是打打下手。 彩菱的煮酒楚瑾瑜喝过,长春喝过,宁靖却没有喝过,他喝之前是有些嫌弃的,因为,加了猪腰子的酒怎么也得有腥味,但是,不喝的话也说不行,毕竟他是美其名曰入宫喝酒的。 他本想着一口咽下去,不品酒中的味道,谁料入口之后,口感微温,香气浓郁,竟半点腥味都没有,而且,猪腰子的肉香味完全被融化在酒中,没了辛辣呛口的感觉,口感醇香,简直是好喝得不得了。 第236章 试探 宁靖饮了一口,竟就停不下来了,连连道:“我以前竟不知道,这酒还可以这样煮的。” “能喝上如此醇美的酒,得多谢咱灵活能干的彩菱啊!”楚瑾瑜笑道。 宁靖看向彩菱,举起杯,赞不绝口,“彩菱是吧?你这手艺绝了,若不是你是公主身边的人,我还想带你出宫去,专门给我煮酒呢。” 清河笑道:“得了,这入宫喝一趟酒,便想连我的人都挖走,靖哥哥也未免太贪心了点。” 宁靖望着清河,“不挖走也行啊,日后我便多些入宫看望公主,你得让彩菱给我煮酒。” “成交!”清河笑得直摇头,“看吧,到底是重色轻妹了,因着皇祖母,论起来,靖哥哥得喊我一声妹妹,我这个妹妹没能让你来,反而是一壶酒便勾住了你。” 宁靖听了此言,端望着她,笑容渐渐收敛,这一声妹妹,可真是触动了他的心弦了,但是,他一向知道敛住自己的情绪,所以,笑容也慢慢地放大,“是我错,罚酒三杯!” “敢情宁兄是进来骗酒喝的?”楚瑾瑜笑道。 “让皇子看出来了了!”宁靖哈哈大笑。 彩菱拿着酒壶过来添酒,笑着对宁靖道:“世子还是慢些喝,这些酒入口醇,但是后劲厉害着呢,若喝醉了,起码得睡上一天一夜!” “怕什么?有皇子在,他负责送我回府便是,今晚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抢,我得喝个够!”宁靖又饮了一口,啧啧地咂舌,“真想把人给挖出去啊,可惜君子不夺人所好。” “有美酒,这君子,做不做又何妨?”楚瑾瑜取笑道。 宁靖一拍大腿,“没错,有美酒,这君子做不做也罢。” 清河素知哥哥往日对酒的兴趣不大,可没想到这煮酒能如此入他的眼合他的意,便对彩菱道:“彩菱,你把煮酒的方法写下来,交给世子,让他带出宫去,叫个煮酒的丫头好好学。” “是!”彩菱道。 宁靖笑道:“还是公主体贴啊!” 他顿了一下,又有些忧伤地道:“若清河还在,肯定会喜欢你煮的酒。” 此言让清河与彩菱都为之一震,彩菱的眸光飞快地看了清河一眼,然后便收回,走过去继续煮酒。 长春不语,淡淡地瞟了清河一眼,倒是楚瑾瑜说:“今晚休提不高兴的事情。” 宁靖嗯了一声,“确实,不高兴的事情便不要提,这酒我得学会,亲自给我父亲煮,他也是爱酒之人,只可惜最近病了,不能喝酒,否则我明日便煮给他喝。” 清河一怔,几乎是冲口而出,“病了?要紧吗?” 话出口,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便收敛了神情,“这天气变化无常,要注意保暖啊。” 宁靖看着她,见她虽然极力压住自己的情绪,但是眼中的担忧关怀却藏不住,宁靖觉得,她的眼神很是熟悉。 看来,高凌风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今晚相处下来,虽然谈话不多,可确实她给人的感觉很像清河。 心底陡然生出一丝希望来,如果她真的是清河,就太好了。 “靖哥哥?”长春见他发呆,便喊了一声。 “噢!”宁靖回过神来,看着长春。 “问你话呢,郡王要紧吗?”长春代替清河问道。 宁靖本想说没什么要紧事,但是,忽地转念一想,若说严重些,如果懿礼公主真的是清河,那么她一定会异常紧张,于是,他沉沉地叹息了一下,“父亲的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但是自从清河走后,便开始变差,前些日子咳嗽,咳了一个月,最后都咳出血来了,如今还没见好。” 清河心中一紧,抬头正欲询问,却见楚瑾瑜冲她打眼色,她顿时便明白过来,宁靖是在试探她。 她于是平静地道:“咳出血来啊?那得请个御医看看。” 宁靖见她神色平静,反而没了之前关心之色,心底不由得有些失望,“是啊,打算明日请御医出去瞧瞧呢。” 看来是凌风想多了,清河是最关心父母的,如果得知父亲有病,她不知道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记得有一年,父亲也是咳嗽,咳了月余不见好转,其实父亲是怕喝药,每一回大夫开的药他只是象征地喝一两口便偷偷倒掉,清河得知后干脆搬回来住,每日盯着他喝药,直到父亲痊愈了才搬回去。 这个妹妹他是自小看着长大,怎会不知道她的性情?看着她平静如若的神色,便知道不可能是清河了。 失望之余,便也没了兴趣喝酒,寻了个由头便告辞了。 楚瑾瑜在他走后,让彩菱等人下去,在门口守着,没有命令不许进入。 然后,他看着清河道:“其实,你的家人还没能从伤痛里走出来。” 清河何尝不知道?她与哥哥感情一向亲厚,如果可以,她不知道多想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但是不能够,哥哥行事不算稳重,虽然比前些年好,但是,一旦被情绪被左右,就容易冲动。 长春沉默了片刻,道:“如今确实不是告知他们的好时机。” 楚瑾瑜避免说这个话题,问清河,“那天晚上,确实是云妃上了你的身?” “是的!”清河道:“其实她上我身之前,我与她谈过几句,她的态度很平和,一点都不像是心怀怨恨。” 长春道:“我听母后说,云妃本来就是个心性极好的女子,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或许会憎恨谁,要报复,但是,也许她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她放不下的,只是自己的儿子。”清河明白云妃的想法,报仇有时候并非那么的重要,当心中还有牵念的时候。 云妃和自己不相似,云妃是被尚贵嫔害死的,她对皇上或许只有失望,因为他不相信她。只要杀自己的人,不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那么,怨恨就不会深重。 长春却有些不明白,“你说若是她自己还好,可她的家人都被害死了,她若有魂魄在,怎会不念着报仇?” 被她这么一提醒,清河也有些奇怪,害自己也就算了,害自己的亲人,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即便化成厉鬼,也必定回来找她复仇。 就等如她,如果元肃不是连煊儿都不放过,她怎会如此憎恨他们? 第237章 清云妃 清河看向楚瑾瑜,楚瑾瑜也陷入了沉思中。 他们似乎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云妃到底知道多少? 她是否知道自己的家人被害了? 但是为何会不知道?这似乎是毫无道理的,她自己就是鬼魂,她的父亲被处斩之后,应该也变成鬼魂,他们难道就不曾见过面? 灵体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存在? 楚瑾瑜想到这里,吹了一下口哨,匍匐在清河脚边的雪狼陡然抬起头,一下子站起来朝楚瑾瑜扑过来。 楚瑾瑜伸手抚摸血狼的头,然后把手覆盖在它的眼睛上,有血红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里发出。 长春瞧得惊疑,“天啊,球球的眼睛怎么会发光?” 清河虽然知道血狼有些不寻常,但是,却不知道它真正的能耐。 楚瑾瑜瞧着两人,“你们可惧怕鬼魂?” 长春怔了一下,“瑾瑜哥哥要做什么?” “与其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倒不如,请云妃上来问个明白。”楚瑾瑜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在闲谈,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清河愕然,“你可以请云妃的魂魄上来?” 若是如此,当初直接请她的魂魄就是,何必让她假扮鬼上身呢? “可以,但是会折损血狼的元气。”楚瑾瑜道。 顿了一下,他看着清河,像是在解答她心底的疑问,“而且,我认为如非必要,不要去打扰一个安息的灵魂,但是,如今既然知道云妃并没有安息,那么,我们办她的事情,便需要她的协助。” 清河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先等一下,我还有些疑问。” 长春看向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兴奋,这宫中闹鬼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但是,她却没有亲眼见过,如果可以亲眼见一见云妃的鬼魂,那实在是太好了。 “还有什么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云妃上来,把当初的事情都一一问个明白,总比我们辛苦调查要好。”长春道。 清河看着楚瑾瑜,“如果云妃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家族遭逢大难,现在才得知,那会怎么样?” 人和鬼始终不一样,鬼有着人没有的力量,若是云妃因此发狂,岂不是适得其反? 而且就算没有发狂,忽然得知自己家族被害的消息,也够伤心了的吧? 楚瑾瑜沉思了一下,“原则上,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如果她知道是齐家害死了她的父兄家人,她怎还可能这般平静?”清河反问道。 “你当晚见到她,她真的没有憎恨尚贵嫔?” 清河道:“当晚她上了我的身之后,她所说的话,她所有的心思转换,我其实都有感应,只是并不强烈,可我真的感觉不到她有多憎恨尚贵嫔,反而我只感受到那种浓重的失望,是对父皇的失望。” 长春摇头,“那就奇怪了,云妃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子,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父兄死在齐大人和尚贵嫔的手中,怎会不憎恨她?而且,你说的是感受到她的对父皇的失望,这意味着她对自己的事情十分看重,却没有重视家里族中,这不符合她的性子,难道那天晚上的鬼魂是假的?” 楚瑾瑜看向清河,“你以前也见过云妃,认得出是她吗?” “是她没有错,我认得,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对父皇的失望,所以她是云妃无误。”清河道。 长春道:“这就奇怪了,莫非云妃并不爱自己的家人?还是说,她并不知道是齐家与尚贵嫔陷害苏大人的?” “那还真要请她出来问问才知道了。”楚瑾瑜是个比较理智的人,“就算她之前不知情,但是,现在我觉得她应该要知道,是恩是怨,让她自己好好衡量,而且,有些事情,如果她能配合我们去调查,我们可以省很多功夫,那件案子,知道内情的人不多。” 长春一时没能理解楚瑾瑜的话,“如果云妃连她父亲被害都不知道,那她对这件事情也知道不多,对我们没有帮助的。” 清河道:“云妃不知道,可以去问,她去找她父亲,总比我们去找她父亲要容易。” 长春悚然,虽然已经相信了鬼魂的事情,但是,要像清河与楚瑾瑜那样对此事毫不诧异甚至说起来像说平常的事情那样,她还做不到。 三人一致认为,都该请云妃出来问问。 于是,楚瑾瑜放开捂住血狼眼睛的手,对血狼道:“球球,请云妃娘娘来吧!” 血狼的眸光顿时绽放出一片血红色妖异的光芒,光芒开始只是两点射出来,慢慢地形成两道光圈。 光圈在殿中旋转,不停地旋转,仿佛是在吸附些什么东西,慢慢地,两道光圈开始靠拢,靠拢的时候,忽地起了一阵风,卷的三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靠拢的时候,两道光圈是反方向转的,楚瑾瑜解释道:“一道光圈代表人间路,一道光圈代表阴间路,它是在把阳间和阴间路途汇合起来,营造出一条阴魂可通行的道路。” 屋中的寒气逐渐加强,桌面上的东西怦怦作响,清河奇异地瞧着眼前这一幕,又瞧着楚瑾瑜,见他神色平淡,仿佛这些事情是他是司空见惯的。 清河不由得想,他到底是什么人?连这些诡异的事情他都懂得。 血狼站起来,前爪不断地爬抓着楚瑾瑜的衣裳,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衣裳被爬出了一道道的指甲痕迹,它和之前的呆萌是大不一样,像是陷入了一种戒备的状态,身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微微颤抖。 渐渐地,那两道光圈终于融合在一起,旋转也慢慢地减慢,但是,温度却越来越低。 长春知道一会儿会见到什么,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往清河身边靠拢了一下,她见清河仿佛一点都不害怕,轻声问道:“你不害怕吗?” 清河淡淡地道:“我自己本身就是一缕孤魂,怕什么?” 长春听得此言,心中有些微痛,是的,她自己本身就是一缕孤魂,又怎会惧怕其他的孤魂? 如果清河不是幸运地附身在刚刚离世的懿礼身上,如今的她,也是行走在阴间道路上的一缕孤魂。 楚瑾瑜听了两人的对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清河,她面容并无悲伤之色,但是,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颤,心中多少明白她心里的痛。 第238章 奇怪的魂魄 光圈终于停止了旋转,光芒慢慢地褪去,只剩下一道光晕,光晕中,渐渐地有影子浮现。 血狼忽地低吼一声,眸中的光芒变成了黄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血红,整个身子趴在楚瑾瑜的腿上,气喘吁吁。 清河到底养了它一段时间,有感情了,见它这么的累,便伸手要抱它过来,楚瑾瑜却忽然喝止,“不要碰它!” 然而,已经太迟了,清河的手碰触到它的毛发,手指便陡然被烫伤,红了一片。 楚瑾瑜一把拉过她的手,焦灼地道:“要紧吗?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碰它,它催动了灵力,还没能完全散去,除了我之外,无人可以碰它的。” “我没事!”清河见他面容大变,眼底竟是十分的关怀着急,下意识地抽回手,“没事,放心吧。” 楚瑾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遂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没事就好。” 长春没有看两人,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光晕内慢慢形成的人影。 终于,轮廓渐渐清晰。 长春捂住嘴巴,却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天啊,真的是云妃娘娘!” 云妃从光圈里走出来,见到三人,神情略微诧异,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 “云妃娘娘!”清河站起来,微微抱歉地道:“打扰了您,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有些事情,是一定要问问您的。” 云妃点头,诧异在她的眼底褪去,“原来是你们找我来的,有什么事,郡主直言就好。” 长春惊奇地道:“云妃知道她是清河?” 云妃看向长春,轻声道:“女大十八变,公主比以前更漂亮了。” 云妃去世将近七年了,长春也从当年的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但是云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儿臣见过云母妃!”长春微微福身。 “不敢,公主被封为镇国公主,位同皇后,这一礼,我受不起。”云妃道。 “不管如何,这一声母妃,您是受之无愧的。”长春道。 云妃笑笑,走过来低头看着血狼,她的手轻轻地伸出,抚摸血狼的头,清河连忙道:“云妃娘娘小心,不要碰它。” “不打紧!”云妃的手落在了血狼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三下,“我是阴人,浑身阴寒之气,借它的纯元之气能让我舒服一些。” 楚瑾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一般的阴魂,是不能够接触血狼的,因为血狼的血气是纯阳之气,专门克制阴魂,但是,她竟敢伸手触摸并且毫无损伤? 可见,她也并非简单的阴魂。 一般的鬼魂是没有什么法术灵力的,除非心底怀着莫大的怨恨,变成怨灵,才有一定的灵力,也称之为鬼的能量。再强一些,可以变成修罗,这种修罗魂魄,不入地狱,行走在人间与阴间的交界。 但是无论是怨灵还是修罗,都必定带着极大的怨恨,不会像她这样神情平静,心态平和的。 云妃看向清河,见她手指受伤,便上前以指尖轻轻地碰触她手指上的烫伤,清河觉得自己的指尖像是接触了一块冰,痛楚顿时消失。 “谢云妃娘娘!”清河轻声道。 云妃抬眸,凝望着她,“不必言谢,那天我上了你的身,还没跟你说抱歉。” 清河微笑,“云妃娘娘应该知道,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 “在乎观点与角度罢了。”云妃轻笑。 清河想起从彩菱口中听到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云妃娘娘来自何处?” 云妃一怔,“什么意思?” 清河碍于有楚瑾瑜与长春在场,也只能稍作提示,“故乡!” 云妃的神情有些怔然,“故乡?”她盯着清河,渐渐地明白过来,“你?” 清河点头,没有做声。 “1997,香港!”云妃轻声道。 1997,是香港回归祖国的那一年,与清河自己穿越的时间相差不过十五年。 楚瑾瑜与长春听着她们的对话,都有些莫名其妙,长春问道:“什么1997?你们说什么?” 清河与云妃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不是什么要紧事。”清河搪塞过去,抬眸见楚瑾瑜眸光灼灼地看着她,她连忙回归正题,“对了,云妃娘娘,今晚请您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问你的。” “你问吧。”云妃对清河和善了许多,眸光透着几许亲切。 清河犹豫了一下,如果云妃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受害,那么,现在说出来,她能不能承受打击?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云妃见她神情迟疑,便笑笑道,“是要问以前的事情?” 清河旁敲侧击地道:“云妃娘娘死了那么多年,一直都留在宫中?没有出去过吗?” 云妃点头,“是的,我一直都在冷宫徘徊,开始几年,我也没办法走出冷宫,是最近才可慢慢地出来。” “这是为何啊?”清河诧异地问道。 云妃摇头,“我也不知道。” 清河眸光疑惑地看向楚瑾瑜,他应该会知道的吧? 楚瑾瑜道:“云妃娘娘阳寿未尽,自然没有阴差前来接引,而新鬼本身是没有什么能量的,冷宫是个阴寒至极的地方,几乎没有男子进入,所以,没有阳气,所以,云妃娘娘可以在里面徘徊。但是她是没办法出去的,因为,且不说皇上是真龙天子,这冷宫外,就有侍卫巡逻,侍卫算是武将,即便没有杀戮过的武将,都带着煞气,这种煞气是克制阴魂的,如果强行冲出去,会损害自身。” “但是为何现在有可以了呢?”清河问道。 楚瑾瑜抬头问云妃娘娘,“娘娘是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的?” 云妃看向清河,“你还记得,上次你去冷宫见尚贵嫔吗?我听见了你们说话,你走的时候,我便追了出去,出了冷宫的殿门也不自知,因开始两年我是出不去的,所以后来便不曾尝试,那天可以追着你出去,我也觉得十分意外。” 清河奇异地道:“云妃娘娘曾追我出来?” 云妃解释道:“当时我觉得你很奇怪,明明是活人,但是身上却有熟悉的阴魂气息,便想找你问个明白,人人都说冷宫会有无数的冤魂盘旋,但是,我在冷宫多年,除了我之外,便无旁人,所以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结果追出去之后,我却没办法与你交谈,你压根看不见我。” 第239章 她一直都不知道 清河了然,却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是可以看见云妃的,“不对啊,你说我看不见你,但是那天晚上我要扮演鬼上身的时候,你出现,我是可以看见你的。” 云妃道:“自从那天之后,我便可以自由出入冷宫与后宫之间,我去看了六儿,知道他现在过得很苦,云妃虽然对他极好,但是宫中的人都以为他是野种,在如妃看不到的时候,都对他刻薄冷落,甚至打骂侮辱,这孩子心性极傲,不愿意告知如妃,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我瞧见了很心疼,便一直跟着他,期间,皇上来过福康宫两次,我远远见过他两次,自从见过他之后,我便觉得自己有些灵力了,虽然灵力并不高,但是足够了,最起码,我愿意让某个人看见我,那人便可以看见我。” 楚瑾瑜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然而长春与清河都不明白,不由得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瑾瑜只得解释道:“皇上是真龙天子,有皇气护体,一般阴魂是无法靠近他的,但是,因云妃是他心底深爱之人,牵念极深,龙气感应到,自然不会伤害云妃,甚至,还会把龙气过度给云妃以保护她,这些说起来很晦涩难懂,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他看着云妃,“想来你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对他释怀?” 云妃苦笑,“释怀是不可能的,至少不怨恨了。他爱我,却不信我,这样的爱,和不爱有什么分别?都只是伤害而已。我如今只盼着六儿能健康快乐长大,其余的,什么都不求,也求不来。” 听了云妃的话,清河与楚瑾瑜对望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些伤感。当一份爱情只剩下猜忌不信任之后,还能心存盼望吗? 只是不管爱不爱,已经伤透了心。 云妃慢慢地飘到长春身边坐下来,凝望着长春,“公主,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的,若你能帮我,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春对她的忽然飘来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云母妃请说。” 云妃面容笼上一层哀伤,“我就这样在宫中死去,父母必定伤透了心,如今时隔多年,也不知道释怀没有,希望公主能告知他们一声,我现在很好,让他们不要再惦念着我。” 三人听了这话,都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长春犹豫了一下,本想说出口,但是,这对云妃来说,算是噩耗,说出去容易,接受的难,所以,张嘴后又闭上,没说出来。 云妃见她面有难色,以为她不愿意帮这个忙,遂轻声道:“我本该自己去说的,但是,我如今只能在宫中行走,出不了宫门,若非不得已,我不会为难你的,长春,拜托你了。” 长春听她声音带着哀求,连忙道:“云母妃,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 楚瑾瑜站起来,看着云妃,“云妃娘娘,其实我们今晚请你过来,便是有些事情想问你的,不过,现在不需要问,我们也知道答案了。这件事情,我想了一下,还是要告知你的。” 云妃回头看着楚瑾瑜,“什么事?关乎我的吗?” 楚瑾瑜点头,瞧了瞧清河,清河也看着他,神情紧张,他犹豫片刻,深呼吸一口,尽可能地简洁说:“你一直在冷宫,所以并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在你冷宫自尽那一年,你的父亲被齐大人揭发贪污舞弊,你父兄被斩首,族中的人也被流放,终生不得回京,所以,你苏族已经没有人在京城了。” 云妃霍然起身,面容骇然,“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楚瑾瑜沉重地点头,“是真的!” 云妃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透明起来,两行泪水迅速落下,她怔怔地退后,跌坐在椅子上,摇头喃喃地道:“不可能的,我父亲怎会贪污?他为人公正廉明,铁面无私,忠君爱国,绝无可能贪污舞弊。” “当时是齐大人与几位大人联名上奏揭发,皇上下旨调查后三司会审,你父亲亲自画押认罪的!”楚瑾瑜道。 “不可能!”云妃摇头,声音很激动,“我不信!” 她仓皇地看向清河,“这件事情是真的?” 清河见她这样,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事实确实是这样,她只得沉重地道:“云妃娘娘,是真的,苏家确实在你死的那一年被查抄,所有族人流放,你父兄因是主犯,被处死,行刑的人,正是尚贵嫔的父亲齐大人。” 云妃面如死灰,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不断地从她眼角滑落,鬼魂的眼泪特别晶莹,近乎透明,几乎可以从每一滴眼泪中都能检索出伤痛和绝望来。 她的抽泣,是极为压抑地,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放声大哭,便是鬼哭狼嚎,会吓坏这里的人。 她一直就是一个为人着想的人,从生到死,不曾改变。 楚瑾瑜看着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人也是这样,即便多伤心难过,给他的永远是笑脸。 那人也死了,而且,不曾找到她的魂魄。 楚瑾瑜的心尖微痛,云妃,清河,与她,都是那么的相似。 清河与长春见她这样,也难过得要紧,两人都落下了眼泪,长春想伸手抱住她,但是,她的手却划过她的身体,接触到空气,她是灵体,只能看见,无法碰触。 “云母妃,不要难过了,”长春收回手,轻声安慰,“我们今晚请你来,就是想要翻当年的案子。” 云妃抹了一下泪水,看着长春,“翻案?” “没错,我们深信苏大人是冤枉的,这一切,只怕都是尚贵嫔与齐竹荣的阴谋!”楚瑾瑜道。 云妃的面容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尚贵嫔?” 楚瑾瑜见她眸中露出仇恨,微微皱眉,劝说道:“云妃娘娘,现在你要先放下心中的怨恨,才可以帮我们,帮你的家人,否则的话,时隔七年,我们要翻案可就太难了。” 一个鬼魂,如果心存怨恨,日子久了,便会变成怨灵,除了自身的怨气之外,还会吸附身边人的怨气,并且可以把怨气转嫁在人身上,使人做出疯狂的行径。 如今云妃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也必须要为苏家翻案,平息云妃心中的愤怒,否则的话,日子久了,云妃积压的怨气若遭受其他刺激或者是吸附其他人的怨气,便会导致怨气不断扩张,成为怨灵。 第240章 皇上驾到 云妃慢慢地平息自己的情绪,她看向楚瑾瑜,明白楚瑾瑜的担忧,不禁给她投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光。 云妃压住心底的悲伤,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他们翻案?” 楚瑾瑜道:“云妃娘娘,当年的事情,最清楚的莫过于你的父兄,但是他们都被处斩了,你是在阴间行走的人,你能否出去找他,问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 “但是,我并不能走出这皇宫。”云妃道。 楚瑾瑜道:“你若是答应,我可以让血狼帮你。” 云妃看向血狼,眼底有敬慕之色,作为灵体,她知道血狼有她没有的能量,“我没有理由不答应,谢谢你们为我苏家奔走。” 楚瑾瑜道:“云妃娘娘说这话就客气了,苏家一门忠烈,但凡有点赤心的人,都不会坐视冤案。” “但是,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跟皇上提过,可见满朝文武,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云妃不禁齿冷,当年苏家风光的时候,多少大臣争先恐后地登门拜访,但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却没人为苏家说一句话。 灵体便是这样,若无怨恨则好,一旦存了怨念,便会慢慢放大,楚瑾瑜与清河对望一眼,都认为必须要快点摆平此事。 楚瑾瑜对清河道:“要带云妃出宫,必须血狼的帮忙,所以,我此番出宫带着血狼,等找到苏大人之后,再把血狼还给你。” 清河道:“血狼本就是你的,你尽管抱走就是。” “好,事不宜迟,云妃娘娘,明日晚上,血狼会来接引你,你做好准备。”楚瑾瑜道。 “好,有劳了!”云妃道。 长春不解地问楚瑾瑜,“既然血狼有通灵的能力,为什么不能让血狼请苏大人上来?就像它请云妃那样。” 楚瑾瑜道:“血狼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在茫茫阴间找一个灵魂,至于云妃娘娘,是因为她曾经出现在这里,这里有她的气息,血狼可以迅速定位找到她,而且,血狼非阴间的人,进了地府也留不久,所以,它只能协助云妃娘娘去找苏大人而不能亲自去找。” “原来是这样!”长春算是明白了。 楚瑾瑜看向清河,“那我先出宫去,你们好好聊聊吧。” 说完,他对长春道:“走吧,长春!” 长春愕然地看着他,“我也走?不是让我们好好聊聊吗?” “不是让你聊,让清河与云妃聊,想来,她们有些话是我们听不得的,也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楚瑾瑜颇有深意地道。 长春摸不着头脑地问:“有什么我们不能理解啊?” “例如那些1997,香港之类的话题,你能理解吗?”楚瑾瑜摇头笑着,“往日你倒是机灵,今日怎么一个劲地犯傻?” 长春没好气地道:“好吧,大概是她们死过的人的暗号,我们没死过的,便赶紧滚吧!” 说完,白了清河一眼,像是在责备她还有事情瞒着她。 清河只当看不到,端起桌面冰冷的水饮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差点忘记,那并不是水,而是煮过的酒。 “活该!”长春得意地笑着,趾高气扬地走了。 楚瑾瑜抱着血狼,走到清河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尽可能地不要让云妃心存怨恨,让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若存了怨恨,对她,对六皇子,对皇上都不是一件好事。” 清河不解地看着他,他轻声道:“只管照做,我故意留她在这里与你说话,希望你能开导她的情绪,把她往正道上牵引。”说完,便抱着血狼走了。 清河把门关上,又咳嗽了两声,回头看着云妃。 云妃含笑看她,“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的?” 清河说:“2013,北京!” “哦!”云妃应了一声。 但是两人显然都不想就以前的问题多讨论,对她们来说,那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太过久远,久远到失去了颜色,横竖,一辈子都再回不去了。 上上辈子的事情不说,对于上辈子的伤痛,她们也不愿意再说,那些事情,触及就是锥心的疼痛,楚瑾瑜和长春其实都不明白,她们经历相似,但是,却没有可以拿出来谈的共同话题。 为了避免尴尬,清河首先打开了话匣子,“你是魂穿到苏家的吧?” 云妃点头,“没错,我是97年出车祸死的,醒来后,便成了小婴儿。” “我也是。”清河道。 “想起来,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前生的种种,虽然忘记不了,却不愿意提起,思乡心切,却知道不可能,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想。”云妃道。 清河附和道:“是的,想了也无益,反正回不去了。” 两人便无话可说了,云妃正欲告辞,便听到外面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清河一怔,皇上来了?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她看向云妃,云妃道:“你去吧,我若是不愿意他看见我,他是看不见我的。” 清河道:“好,你若是不想见他,可以先回去。” “好!”云妃这样说着,但是却不走,甚至还坐下来。 清河只得先去打开门,疾步走了出去。 皇帝领着喜公公走进来,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却无法让面容显得精神,反而让人觉得疲惫不堪。 他应该是直接从御书房过来的,是刚办完公? 清河上前拜见,“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凝望着清河,“睡下没?” “回父皇的话,还没睡,刚送走了五皇子与长春姐姐。”清河如实禀报。 “这么晚才走?”皇帝蹙眉,“长春也就罢了,这楚瑾瑜你少些来往,此人不甚正经。” “是,儿臣知道!”清河恭谨地道:“父皇请进!” 皇帝背着手进去,进得殿中,只见桌面一片狼藉,满屋的酒气散不掉。 他皱着眉头,“女儿家,大晚上的怎能与男子一同喝酒?这楚瑾瑜也是没规矩的,莫非不知道宫中的禁忌?” 清河连忙解释,“父皇,这酒是儿臣与长春姐姐喝的,至于五皇子,则是儿臣早先便让他入宫,他直到今晚才得空,所以便凑在一起喝了两杯。” “你找他入宫做什么?”皇帝盯着她。 清河道:“之前五皇子不是送了一条狗给儿臣么?一直都好好的,谁知道这几日闹腾得很,没办法,只得命人请他入宫把狗抱走。” “就这么点事,犯得着特意让他进宫来吗?命人把那畜生送出去就是了。” 清河无奈地道:“儿臣原先是这么想的,但是这畜生的性子倔,不许任何人碰它,宫中的人靠近一些都要咬人,为怕有什么意外,只得让五皇子亲自入宫一趟了,这不,刚抱走了。” 第241章 怨恨 皇帝听了她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总之,女儿家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是,儿臣知道!”清河应道,眼角下意识地瞟了坐在一旁的云妃,云妃没看皇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河忽然明白到,其实云妃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或许,她并没有放下,只是,因为失望,强迫自己放下而已。 强迫,便不会主动去找他,但是,他来了,能见面,又不愿意错过。 皇帝坐下来之后,抬头瞧了瞧四周,“你这殿中有些阴寒,怎么不生炉火?” 清河道:“刚喝了两杯酒有些暖和,父皇可是冷了?儿臣命人取炭炉进来吧!” “不需要了!”皇帝闭上双眼,“冷点也好,脑子可以清醒一些。” 清河瞧着他,缓缓地坐下,“父皇有心事?” 皇帝陡然睁开眼睛,眸光如电地落在清河的脸上,“什么意思?” 这声音,颇为怪罪之意,仿佛是指清河多事。 清河轻声道:“儿臣见父皇神色倦怠,该是累了吧?要不,儿臣给父皇煮一壶酒,父皇喝一杯酒然后回去好好歇着?” “往外撵人是吗?”皇帝淡淡地道。 清河笑了,“父皇说什么话呢?儿臣是心疼父皇的身体,儿臣巴不得父皇来呢,最好是得空便往儿臣这里钻。” 皇帝被她的语气逗笑了,静静地凝望着她,脸上慢慢地笼罩着一层愧疚,“懿儿,你心里可有怪责过父皇?” 清河一怔,“父皇为何要这样问?儿臣怎么会怪罪父皇呢?” 皇帝叹息了一声,“这些年,父皇对你的关心太少了,相比起孝如和星阑,你过得太不像一位公主。” 清河笑了,“父皇是说儿臣吃不饱穿不暖吗?” “非也,在这宫中你若吃不饱穿不暖,那父皇可就真的罪过大了,只是……”皇帝见她笑得十分乐观,摆摆手,“罢了,你心里明白。” 清河收敛神色,凝望着皇帝,轻声道:“父皇,人活世上,所需要的不多,儿臣已经比一般的人好很多了,这十六年,过得也并不委屈。若像儿臣那样,平顺一生还觉得委屈的,是因为心中追求太多,得不到,便觉得上天和身边的人亏待了自己。” 皇帝微微动容,“你懂得这样想,父皇很欣慰。” 清河命彩菱与小绺进来撤走所有的东西,然后,对彩菱道:“彩菱,暖一壶酒给父皇喝一杯吧。” “暖酒还是煮酒?”彩菱问道。 “暖酒就好!”清河说。 “是!”彩菱下去了。 清河站起来,扶着皇帝到贵妃榻上半躺着,然后绕到他的头顶一方,为他按摩揉压太阳穴和绕着眼部打圈。 “国事繁重,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清河微微责备地道。 皇帝闭着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但是清河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忧伤。 她看向云妃,云妃也正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懿儿!”皇帝忽然开口唤她。 “在!”清河连忙应道。 “那日云妃上了你的身,你可有感应?”皇帝问道。 清河迟疑了一下,“感应?不知道父皇所指的是什么?” 皇帝没做声,良久,才摆摆手,“没事了,问你也不知道的。” 云妃站起来,走到清河身边,然后绕到皇帝的身旁,缓缓地坐下,轻声说:“你父皇以前有偏头痛,看他脸色青黑,一个劲地皱眉,怕是头痛发作了。” 清河点头,没有做声。 云妃伸出手,轻轻地放入他的手心,皇帝陡然一震,猛地坐起来看着四周,神色大变。 清河连忙问道:“父皇,怎么了?” 皇帝四处瞧了一下,眸光渐渐地暗淡下去,“没事,没事!” 云妃凄然一笑,“我以前最喜欢这样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让他牵着我走,御花园的小道,抄手游廊,湖边,他牵着我走过了许多风雨,我本以为,这辈子能分开我与他的,唯有死亡,如今回想,只觉得自己是多天真啊。” 清河心头凄然,这个想法,她何尝没有过?当初与元肃成亲的时候,她也以为,他们会走一辈子的。 陷入爱河的女人,智商都是零,并且盲目乐观。 “我知道他还爱着我,我恨他不是因为他用情不深,而是他的不信任,也恨自己的倔强,如果当初,我愿意跟他好好解释,好好坐下来谈一下,我们之间,未必像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 “但是到底年轻啊,总以为他应该知道我的心。我太过自信,也太过高估自己。” “从那天,他策马朝我奔来,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生命,我便爱上了他,我那时候就是个假小子,只懂得胡闹莽撞,无论前生今生,我都是那么莽撞的人,莽撞地得到了自己的爱情,莽撞地嫁给了他,莽撞地与他分开,莽撞地死去,如今也莽撞地在这里与你说这些话。” 她忽然绝望地看着清河,“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离去不舍,不离去不行,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在冷宫独居的日子,反而能让她冷静下来,如今出来,触及往日的旧人旧事,她的心却越发地乱了。 清河听着她的独白,一句话都没办法回应,只是心头酸楚得很,忍不住盈满了泪光。 沉默无言的两人,连空气都似乎僵冷了起来。 但是清河很快就发现不是因为无言,这份寒冷来自云妃。 她的面容渐渐地透明起来,哀伤满布,慢慢地变为怨恨,“我好恨,恨谁?恨他?恨尚贵嫔?还是恨我自己?我知道不该这样想,但是,清河,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清河不知道云妃的情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之前见她都是十分平和的,就算得知父兄遇害,她也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现在,她却像要失控一样。 想起楚瑾瑜的叮嘱,清河心里满是焦灼,但是皇上在这里,她也不能出声相劝。 “齐竹荣与尚贵嫔要害我的家人,是因为我,母亲当初就劝说过我,让我慎重,但是我执意嫁进来了,我是那么莽撞的人,竟没想到嫁给他的后果,是我害了我的家人!” 她说着,悲伤落泪,眼底的火焰逐渐填满。 第242章 天气突变 忽地,一阵惊雷响起,从窗口可看到闪电撕破了黑暗,大地通明地忽闪了几下,像火龙般掠过天际。 一场大暴雨,即将到来了。 清河感受到身边的阴寒之气越来越重,面容甚至能感受到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看向地面,只见云妃所坐的地方,有水珠不断落地,水珠是从她身上的衣衫滴下的,一滴滴,把皇帝的鞋子都给打湿了。 清河想起云妃的尸体是在一个下雨天被抬出去的,所以她死的那晚上,应该下着大雨。 这样的雨天,会不会引起什么变故? 清河自己虽然是死过两次的人,但是对鬼魂是真没有什么认知,如今血狼不在,楚瑾瑜又出宫去了,皇上还在这里,她如何能安抚云妃的情绪? 滴水的声音,惊动了皇帝,他坐起来,看着地上,水珠不知道从何处一滴滴地落下,他猛地抬头,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你来了,是不是?” 云妃猛地站起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敌视地看着他。 清河见她的眸光带着仇恨,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连忙站起来扶住皇帝道:“父皇,夜深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 云妃冷冷地说:“你担心什么?我没办法伤害到他的。” 皇帝挣脱清河的手,四处看着,眸子焦灼,“你来了,是不是?你来便出来见我吧。” 他今晚就是特意来找她的,虽然知道她未必会在这里,但是,他曾在这里见过她,希望她会来,却又怕她会来。 那天晚上见过她之后,他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跟她说的,那天晚上,他没有说,所以他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说。 清河急了,“父皇,云妃没有来,您不要吓儿臣啊!” 皇帝嘘了一声,轻声道:“不要怕,她不会害你,她是个极好的人,以前她也十分喜欢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云妃的身子凌空飘了起来,定定地立于皇帝的面前,皇帝伸手,却没有办法触摸到她,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 滴水声停止了,外面的雷声却越发的惊人,一道道的闪电划破天际,倏然照得如白昼般光亮,又倏然归于黑暗。 清河心头恐慌,看着云妃不断变幻的面容,她已经失去了平和之色,面容扭曲。 皇帝等不到回应,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贵妃榻上,刚好,彩菱端着酒进来,皇帝听得脚步声,噔一声跳起来,待看清是彩菱,他愠怒地道:“你进来做什么?” 彩菱被吓住了,捧着酒跪下来,“皇上恕罪,奴婢是端酒进来的。” 清河连忙打圆场,“父皇,您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说完,上前接过彩菱手中的酒托,打发她出去。 清河倒了一杯酒给皇帝,袖子一伸,动作十分快速,然后端到皇帝面前,“父皇,喝一点酒吧,喝了心里会舒服点。” 皇帝接过酒,仰头就喝尽。 “父皇,头还痛吗?躺下来容儿臣为您再揉一下!”清河轻声道。 皇帝疲惫地半躺下来,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四转,十分警备。 疲惫和眩晕涌上,他强撑住,却敌不过睡意的来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清河听到他均称的呼吸声,才算松了一口气。刚才趁着他不留意,在酒里下了点安眠药粉,这药粉的分量,足以让他睡到明日一早了。 自从跟了林大夫学毒之后,这是清河头一遭用,清河没想到,是用在了皇上身上。 清河看向云妃,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显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觉得怎么样?”清河想上前扶住她,但是她的手穿过她的身体,碰触不到她。 云妃飘到皇帝身边,坐下来,面容慢慢地平静下来,仿佛皇帝有一种力量给了她,可以让她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云妃心有余悸地道。 清河奇怪地问道:“怎么会这样的?你刚才还好好的。” 云妃摇头,“我也不知道,似乎有一道力量牵引着我,让我憎恨一切。” 清河想了一下,“不行,你留在这里,我出宫一趟找楚瑾瑜,只有他了解这种事情。” 云妃摆手,“不需要,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但是,谁知道这种情况会好多久?”清河实在担心,刚才她的样子太过吓人了。 “有他在就好!”云妃眼神复杂地看了皇帝一眼,他在睡梦中似乎都不得安宁,皱着眉头,眼皮突突地跳着,应该是在做梦。 清河想起楚瑾瑜说过皇帝身上有龙气,这道龙气会保护他,也会保护他深爱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晚他不走,云妃留在这里应该不会再收到影响。 不过清河觉得自己是太过乐观,因为云妃失控的时候,皇上也在场,为何他清醒的时候,云妃会变得这般失控?而现在沉睡了,云妃又冷静下来了? 清河自然不知道,是因为皇帝心绪紊乱,导致云妃也心绪不定,鬼魂和人不一样,鬼魂是灵体,很容易被其他因素影响,如果心绪紊乱,便会遭受怨气入侵,导致失控,这也是怨灵为何总会攻击人。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天气的突变,打雷闪电是最容易散发世间的怨气,尤其,云妃死的时候,又是下着暴雨的天气,她死的时候,心中多少是有些怨气的,这一声声的惊雷,惊醒了她藏在心底的悲伤与怨恨,才会导致她忽然变成这样。 清河走出去告知喜公公,说皇上在里面睡下了,让喜公公入内伺候。 喜公公有些诧异,入得殿中,见皇上果真熟睡,不由得轻声叹息,“皇上最近是太累了。” “让父皇睡在这里吧,莫要惊醒他了。”清河道。 喜公公道:“那是自然的,这段日子,皇上都睡不好,难得如今沉睡了,便让他睡吧。” 他看着清河,“公主也回寝殿休息吧,奴才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了。” 清河哪里敢睡?又不敢叫云妃离开这里,怕她一离开就失控,“没事,我不困。” 就这样,清河执着一卷书,坐在旁边,并且让喜公公也坐下来,云妃守在床前,情绪一直都没有波动。 这一夜虽然惊险,倒也安然度过。 第243章 找到苏大人 皇帝睡到辰时末才起来,幸好今日不早朝,否则清河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唤醒他。 云妃在天色破晓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下了一夜的暴雨,到天亮,竟然天色晴朗了起来。 阳光从窗口透进来,下过雨的空气十分清新,连阳光的穿透力都强了很多,驱散了初冬的寒冷。 皇帝缓缓转醒,喜公公俯下身子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醒来了?” 皇帝坐起身,看到清河,神色有片刻的怔忡,但是记忆很快就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伸手揉了一下额头,“朕昨晚在这里睡着了?” “父皇一定是太累了,”清河心疼地看着他,“国事是重要,但是真的请父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皇帝随意地点点头,看向外面,眸光苍茫,又回头看着清河,“昨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 清河摇头,“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皇帝显得很失望,“没有。” 喜公公笑道:“皇上,昨晚您睡得很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咱回吧,公主担心您,陪了一夜,没合过眼,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皇帝一怔,看向清河,“你一夜没睡守着朕?” 清河道:“儿臣不困,刚好,昨夜把书给看完了。”说完,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倒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有些困了,昨晚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如今天亮才算放心下来。 皇帝的眸光多了几分怜惜和疼爱,“傻孩子,父皇睡着了就不需要你陪着,下次不要了,瞧你,熬得眼圈都黑了。” 清河吐吐舌头,“儿臣年轻,熬得起。” 皇帝被她的顽皮逗笑了,“这丫头,真拿你没办法。” 但是,他心里确实是有些感动,这女儿是他一直忽视的,但是她却如此牵念这个父亲,光这份孝心,便让人感动。 皇帝走后,清河收拾了被褥,重新拿出新的躺在榻上,彩菱进来伺候,清河打发她出去,“我先睡一下,你也去睡一下吧,我知道你昨夜在外守了一夜了。” “奴婢不累!”彩菱道。 “去吧!”清河蜷缩在榻上,告知彩菱,“换小绺过来,让她在一个时辰之后唤醒我。” “是!”彩菱只得道。 清河一直睡到午时,小绺才叫醒她。 “公主,公主!”小绺轻声喊道,“五皇子来了,说有要紧事求见公主。” 清河跳了起来,“快请进来。” 小绺指着她,“公主不先梳梳头吗?” 清河伸手扶了一下发髻,“来不及了,先请进来,我也有要紧事跟他说。” 小绺奇怪地看着她,这般妆容如何能见人?而且是见南楚的五皇子呢。 但是,既然公主这样吩咐,她也只好照办。 清河随手把头发挽起来,披上外裳,拍了拍脸,刚一转身,便见楚瑾瑜抱着血狼进来了。 楚瑾瑜见到她,神色错愕,“你才起床?” “别提了,昨晚一宿没睡!”清河整了一下衣衫,“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说。” 她挥手让小绺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 “昨晚皇上在我屋里过夜,云妃情绪差点失控,真是惊险,怎么会这样的?”清河迫不及待地一连串问道。 楚瑾瑜蹙眉,“我也料到了,昨晚忽如其来的惊雷,云妃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因为打雷?”清河挑眉。 “你说皇上昨晚来了?”楚瑾瑜问道。 “是的,你们一走,他就来了。” 楚瑾瑜俊美的面容漫上一抹无奈,“那可真是巧了,皇上这么晚过来,怕目的不纯吧?他应该是为了云妃而来的。” “是的。” 楚瑾瑜解释道:“云妃的灵力,严格上来说,是来自于他,所以,他出现在这里,面对着云妃,而他的情绪有所变化,云妃一定会被感染,除非是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便不容易产生共鸣,加上昨晚惊雷暴雨,这和云妃死的时候是一样的天气,激发了她心底的怨恨,我说过,一旦鬼魂心存怨恨,就容易变成怨念,怨念收到某些因素的刺激,例如想起她家人被害,会逐渐增大,昨晚,应该就是这种情况。那你最后是如何平息的?” “皇上情绪也失控,没办法我只得下了点药让他睡着了。”清河道。 楚瑾瑜赞赏地看着她,“你做得很好,他睡着了,情绪没有这么反复,龙气便会护着他,也会护着云妃,幸好你这样做,否则昨晚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清河没想到误打误撞解了困境,她舒了一口气,坐下来,忽然想起刚才小绺说他有要紧事,便问道:“你这中午入宫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楚瑾瑜神色一整,道:“今日一早,我便让血狼前来接走云妃,她也顺利找到了苏大人。” “哦?”清河端正神色,“怎么样?苏大人说了没有?” 楚瑾瑜苦笑,“她找到苏大人,却没办法见到他,或者,正确来说,她知道苏大人的下落。” “怎么说?”清河一怔,“知道他的下落却见不到他?” “是的,苏大人是被人间皇帝定罪处死的,所以落了地狱之后,也是戴罪之身,如今被打在十五层地狱里,无人可见,除非,为他洗刷冤屈,让皇帝下旨为他平反,否则他没有办法出来。” 清河急了,“我以前听老人说过,地府有什么望乡石,可以看清人的一生,苏大人不是冤枉的吗?为什么地府要判他的罪?” 楚瑾瑜摇头道:“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但凡被人间皇帝处以极刑的,地府不会再审判,直接便根据人间皇帝定下的罪打入各层地狱。” “这也太省事了吧?”清河不禁生气。 “是阎王爷不质疑人间皇帝的判定。”楚瑾瑜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人间皇帝的在地府的权威,“云妃得知父亲被打入十五层地狱受苦,很是失控,如今暂时由血狼困住,我们只能是另想办法了。” 清河塌下双肩,“本以为可以通过这个渠道问问苏大人,我们便可节省不少功夫。” “无法偷懒啊,干活吧!”楚瑾瑜也显得很无奈,同时,他也很担忧,因为,云妃因苏大人的事情近乎崩溃,现在暂时是困住了她,但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244章 是什么诡计 清河从楚瑾瑜的口中听到什么阎王爷,地狱之类的,只觉得荒诞无比。虽然,她自己本身就是一缕魂魄,但是死了两次都没入过地府,直接就是转世为人或者重生,所以,纵然知道这个地方存在,却始终觉得和她相距太远。 作为一个在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的心理上,还是有一些不愿意相信的心态,不过,却又知道必须相信,因为,一切都摆在眼前。 从血狼为她解除在使者宴会上的困局的时候,她便知道血狼有异能的,但是,没想到它还能通阴阳,而且,它知道如何与楚瑾瑜沟通,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它也听得懂她的话呢?那么,之前与它说的那些话,它会否告知楚瑾瑜? 她不由得瞟了血狼一眼,血狼也看着她,了无生气,像是疲惫至极,清河觉得,血狼看着就像八卦的狼,以后再它面前,还是少说话为妙。 楚瑾瑜不知道她的心绪变化,只以为她在担心苏大人的案子,便劝解道:“虽然这个案子要调查是很难,不过,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但是,光靠你们两位公主,是很难做到,最好的办法,是要皇上下旨,重审此案。” “要皇上下旨翻案,何其艰难?”清河不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莫说皇上,便是要一个寻常人认识自己的错误,面对自己的错误都很难,更何况是皇上? 他能接受冤枉了云妃已经很不错了,让他再承认在苏家的案子上也错判,只怕没那么容易。 楚瑾瑜蹙眉道:“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苏家的案子若是不平反,云妃已经会陷入魔障。” 清河听了这话,心里难免着急。 想了一下,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唯有让皇上下旨翻案,让当初涉案的人再接受调查,这样会加快洗清苏大人冤屈的最快途径,否则拖上两三年甚至三五年,我们能等,云妃不能等。” “是的,确实是这样。”楚瑾瑜道。 清河问道:“云妃现在在哪里?可以让她出来跟皇上见个面吗?或许她能说服皇上。” “不可以,”楚瑾瑜摇头,“云妃已经被阵法困住,出不来,地府走这一圈,她吸收了不少怨气,加上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已经几欲发狂,不可能再放她出来。” 清河颓然地道:“难道真的要扮演鬼上身了。” 楚瑾瑜笑了,“可见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打算假扮,却弄假成真,如今想要找真的来,真的却来不了。” 清河也觉得世事真的由不得人控制,她想了一下,道:“我们还是从齐双入手吧,先调查了他,引起皇上的怀疑,再想其他的办法。” “你在宫中安排吧,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命人通知我就是。”楚瑾瑜放下血狼,“这两天有太阳的时候把它抱出去晒晒太阳,这小子,被阴气侵蚀得厉害。” “难怪看着没有一点生气。”清河心疼地抱起它,血狼趴在她的膝头上,除了呼吸,没有其他的动作,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她伸手抚摸着血狼的毛发,忽地抬头看向他,“你怎么会懂得这些?是从血圣山学来的?但是我问过你,你说你不算血圣山的弟子。” 楚瑾瑜微笑,“我虽不是血圣山的弟子,但是,我在血圣山呆过,认识血圣山的人,多的学不会,皮毛还是会点,显然是不精通的,否则,也不至于要关住云妃。” 清河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有血圣山的人要来京城吗?可否请教那人?” “他还没到,有些事情耽搁了。”楚瑾瑜微微笑道:“如果他来了,云妃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他这么厉害?”清河不禁诧异。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我可曾听过他的大名呢?” “白苏宁!” 清河怔了一下,“白苏宁?他不是南楚的国师吗?他也是出身血圣山?” “他是血圣山的四大长老之一!” “血圣山的四大长老之一却入朝为国师?”清河觉得很奇怪,这血圣山名扬四海,可以说各国的人都对血圣山出来的人追捧至极,一个长老却去担任南楚的国师,官居五品,俸禄也是极少的,他为什么要去呢? “可不是吗?”楚瑾瑜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原因?”清河看他的神情一副了然,他必定是知道白苏宁为什么要去南楚当国师的。 “知道,但是这是他的隐私,我不方便说。”楚瑾瑜道。 清河自然没有打听人家隐私的癖好,只是这个白苏宁是传奇人物啊,传闻他可通阴阳,驱鬼逐妖,精通命理术算,能看人的三世。 白苏宁这三个大字,在大梁国那也是响当当的。 只是想不到,他竟也是出身血圣山的。 这日下午,长春传召尚贵嫔到皇后寝宫中问话。 但是,尚贵嫔宫中的人却告知长春,说尚贵嫔病了,一直都昏迷不醒。 长春命御医去看,御医回复说尚贵嫔伤寒入骨,病情十分严重。 清河得知之前齐大人曾经入宫,所以料想尚贵嫔是用了药导致昏迷不醒,企图避过这一场审讯。 “避过审讯?能避到什么时候?”长春冷笑一声道。 清河道:“齐竹荣是个诡计多端的人,既然她能让尚贵嫔装病,想必是有了应对之策。” “有什么应对之策?” 清河摇头,“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如今纵观全局,齐大人要保住尚贵嫔的性命,只有两条路,一,是让皇上放弃调查云妃的事情;第二,是尚贵嫔离开皇宫。” “要父皇放弃?绝不可能,父皇深爱云妃,如今知道云妃是冤枉的,怎么会放弃调查?至于第二条路,倒是有可能的,但是,尚贵嫔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皇宫,却不是那么容易。” 清河却觉得以尚贵嫔的性子,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皇宫。 她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离开皇宫之后,她便要离开皇宫,并且要隐姓埋名地生活,她是做不到的,也不会愿意。 但是齐竹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皇上回心转意,不继续调查云妃的事情?莫非他现在还以为可以鲜卑战事来挟制皇上吗?齐竹荣应该不会这么幼稚,淮南王已经奔赴战场,想必,已经取代了齐将军。 第245章 白苏青 齐府! 齐府坐落在皇城的东面,这里并非是皇上赏赐的宅子,而是齐大人的父亲自己买地建造的,在皇城东面,寓意紫气东来的意思。 齐府五代都有女儿在宫中为妃,其中襄祖朝的时候,齐家的女儿被封为贵妃,那是齐家最风光的时候。 齐府的建筑十分奢华,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地立于门前,横匾上铁画银钩写着齐府两个金漆大字,何其的威风奢华? 一名手持拂尘的年轻女子进了齐府大门,门房见了她,不问姓名,直接便往里面领,态度谦恭。 女子一身青衣打扮,梳着高髻,手中的拂尘却像是出家人的拂尘,只是,看她并非出家人的打扮。 女子望之二十余许,不施脂粉,眉毛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到,对襟青衣有暗纹,袖口绣着竹叶,神情极为傲然。 她进了齐府之后,家仆领着她往东厢走去,进了一所厢房内,家仆便退了出去。 这家厢房,是齐府当家齐大人的书房。 “白姑娘,快快请坐!”齐大人见女子进来,竟对女子行礼,态度十分谦逊有礼。 女子扬了一下拂尘,走向太师椅上坐下来,抬起头来,那眸光如电般落在齐大人的脸上,她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语速很慢,“齐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齐大人笑道:“白姑娘先请茶!” 女子淡淡地看了一眼茶几上早泡好的茶,淡淡地道:“茶,我只喝现泡的,齐大人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 齐大人微笑,缓缓地坐下来,“好,既然白姑娘如此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请姑娘来,是有一件事要请教的。” “说就是!”白姑娘淡淡地道。 齐大人道:“听闻姑娘能通晓阴阳,所以,想请问姑娘懂得降服恶鬼之术吗?” 白姑娘冷笑一声,神情颇为倨傲,“降服恶鬼之术?不知道齐大人要对付什么恶鬼呢?” “一个死了多年的人,如今在宫中作恶生事,所以想请姑娘出手。” 白姑娘哼了一声,“不过是收一只恶鬼,我还道是什么要紧事,莫说收了她,就是把她打个魂飞魄散,也不艰难。” “不,”齐大人摆摆手,“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若只是收了她,自然不必劳烦姑娘出手,我的意思是说,要降服她,为我所用。” “哦?”白姑娘有了兴趣,“齐大人说说,是怎么个降服法,又要她为你做什么?” 齐大人道:“是这么回事,这个恶鬼,是以前的云妃,相信姑娘也曾听过她的大名,她与礼王私通被皇上下旨赐死,死后冤魂不散,竟缠住皇上,并在皇上面前说她是冤枉的,是被贵嫔陷害,皇上听信了她的话,要拿贵嫔问罪。” 白姑娘听明白了,问道:“所以,齐大人的意思是要我降服她,让她在皇上面前翻供,说她是砌词诬陷攀咬贵嫔,是吗?” 齐大人一双小眼睛笑得眯起来,“姑娘果然聪明,正是如此。” 白姑娘淡漠地笑了,眸里闪着寒芒,“齐大人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姑娘尽管放心,事成之后,十名童子立刻奉上,连同千两黄金,一分不少。”齐大人连忙道。 白姑娘听得此言,眸色才和暖了一些,“好,把那云妃的名字,生辰八字给我。” “早准备好了!”齐大人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红纸,递给白姑娘。 “苏云!”白姑娘念了一下云妃的名字,手指在红纸上一扫,那张红纸便顿时消失不见。 齐大人虽听过她的大名,却不知道她的能耐,如今见她露了一手,心中骇然,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那张红纸,却又不好意思问,不过,见她露的这一手,顿时安心许多。 想来,以她的功力,要对付云妃这种鬼魂,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楚瑾瑜在京郊置办了一所院子,其实这所院子之前就买下了,但是他现在才搬过去住。 南楚五皇子虽然这些年以浪荡子闻名于京,但是也着实结交了一些好友,所以,他搬迁的事情虽然低调,却也很多人前来送礼,送礼的,多是京中富商和公子哥儿,至于朝臣是没什么人把楚瑾瑜看在眼里的,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也只有跟他玩得来的人才会看起。 晚上送走客人之后,卫南进入书房,“主子,白苏青去过齐府。” 楚瑾瑜蹙眉,“苏风什么时候到?” “最起码还要半个月。”卫南回答说。 楚瑾瑜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眉头紧锁。 “云妃如今的情况如何?能送走吗?”楚瑾瑜问道。 卫南摇头,“只怕不行,不能放她出来,她的情绪十分激动,而且,地府一遭,吸了不少怨气,主子,我们大概是错走一步了,不该让她去找苏大人的。” 楚瑾瑜无奈地道:“你我都不知道,苏大人是被关押在十五层地狱,本以为让她去找苏大人,了解清楚当年的事情,没想到弄巧反拙。” “主子算不出苏大人的下落?”卫南觉得很奇怪。 “算不出,若是能算出,怎么会错走这一步?”楚瑾瑜道。 卫南想了一下,道:“有一句话属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楚瑾瑜淡淡地道。 卫南拱手道:“其实,主子没有必要调查苏大人与清妃娘娘的事情,清妃娘娘是清白的。” 楚瑾瑜冷峻地道:“我自然知道母妃是清白的,但是,如今在南楚,我母妃仍旧是罪人。” 卫南不敢做声,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只可惜,我们也没办法找到清妃的魂魄,否则,也不需要大费周章。” 楚瑾瑜想了一下,道:“罢了,云妃与我母妃的处境相似,若能为她和苏家平反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当年母妃与苏大人也算是旧识故友,相信母妃也不会希望苏家含冤莫白的。” 卫南没做声,这些年他跟在主子身边,从来不会左右主子的决定,只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楚瑾瑜忽然抬头问他,“卫南,你与狄新两人加起来,能否对付白苏青?” 卫南苦笑,“主子,血圣山除了白长老之外,只怕无人能对付白苏青。” 第246章 来争宠的星阑公主 楚瑾瑜沉吟良久,道:“你马上去信苏宁,让他赶紧入京,苏宁没来的这段日子,你与顾天,思风,狄新四人务必要护住云妃的魂魄。” “要不要把血狼接出来?”卫南知道此次异常凶险,或许有血狼在能安全一点。 楚瑾瑜摆手,慎重地道:“不,留着血狼,如果我没有猜错,白苏青会对六皇子下手,这是她一贯的行事手段,这么多年,便从没见她心慈手软过。” 卫南苦笑,“心慈手软?此人心肠歹毒,是属下见过最歹毒的女人,即便男人下手也没她这么狠的,齐竹荣到底从哪里找她来的?可见他这个人门道是真不少啊。” 楚瑾瑜冷笑,“你当他这些年的宠臣都是白做的?尚贵嫔虽没有被封妃,但是,气焰直逼贵妃,皇上就是为了制衡齐家,才迟迟没有把尚贵嫔封为妃位。” “皇上倒是有先见之明,只是,朝堂的事情如此清晰,怎地后宫如此糊涂?这两年若不是有长春公主帮衬着处理后宫事宜,只怕早就是尚贵嫔与戚贵妃的天下了,连如妃娘娘都要没地站的。” “太子平庸,皇上自然在朝堂上多几个心眼。而后宫自从云妃死后,他去后宫也不过是为了平衡前朝。尚贵嫔虽位分不高,这些年却极为受宠,戚贵妃位分尊贵,但是皇上却很少去她那里,可见只是彼此制衡,只是苦了其他的后妃。” 卫南担忧的只有云妃,“那眼下该怎么办?白长老还没这么快到,白苏青这个女人又这般狠毒,属下四人就算支撑得一天,也支撑不了两天的。” 楚瑾瑜没做声,确实,如今是真的没有办法应付白苏青。 卫南忧愁起来,血圣山中,白苏青的修为仅仅居于白苏宁之下,即便是其他几位长老,也都不是她的对手。 白苏青当日要门主废掉其中一名长老,把她扶为长老。但是,大家都认为白苏青不适合担任长老一职,因为她的私心很重,行事十分狠辣,而且,功利心也太重了,她是血圣山中唯一一个还在乎尘世荣华富贵的人,对钱财也看得很重。 她得不到长老之职,愤然离开,并且扬言从此与血圣山再无关系。 卫南曾经听她的弟子说过,说总有一天,她会回来荡平血圣山。 这般心胸狭隘又功利心重的人,如何能担任长老之职? 只是这两年,她一直都没有回过血圣山,偶尔听到她的消息,都是为一些富人所用,做阴鸷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要和门主作对了。 楚瑾瑜把别院命名为怡园,旁人不知道,但是皇后知道是怎么回事,清妃的小名,叫怡儿。 皇帝最近都神不守舍,时常去了苏和宫呆坐,也没与清河说什么话,甚至没问过云妃的案子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他在苏和宫的时候心事重重,但是离开苏和宫之后,浑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该专注的事情丁点都没落下。 而这一天,皇帝刚到,门外便传来了星阑公主的声音,她疾步进来,笑着道:“懿儿妹妹!” 清河抬起头,便见星阑公主掀开帘子进来,星阑公主看到皇帝在,神色微怔,随即甜笑道:“父皇也在?” 皇帝勉强一笑,“星阑也来了?” 星阑公主走过去,笑道:“是啊,沧月做了桂花糕,还准备了了一坛子桂花酒,知道懿儿妹妹喜欢吃,所以特意来叫她过去,父皇不如也一同过去?” 清河微微笑着,没做声,桂花糕和桂花酒不是她喜欢吃,而是皇上喜欢吃,看来,这是冲着皇上来的。 确实,自从那一夜见过云妃的鬼魂之后,皇上便没有再去过赋神宫,倒是每天往她这里跑,怎不惹得戚贵妃与星阑公主眼红? 皇帝抬头看着清河,“你想去吗?” 清河道:“戚母妃有请,儿臣怎好不去?再说,儿臣也馋了,想吃桂花糕。” 皇帝道:“嗯,你去吧,朕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就好。” 星阑一怔,“父皇不去?”父皇可是最喜欢吃沧月做的桂花糕和桂花酒的。 “不去了,朕一个人在这里坐坐就好。”皇帝神色疲倦地道。 星阑不禁失望,“好,既然父皇不去,那懿儿妹妹,我们就留在这里陪陪父皇吧。” 皇帝抬起头,摆手道:“你们去吧,去吧。” 清河知道皇帝是想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希望云妃可以出现,她在这里,都是一种妨碍。 “那儿臣便去了。”清河道。 星阑也勉强一笑道:“那等父皇下次想吃的时候,儿臣再让沧月做。” “好,去吧,父皇知道你懂事!”皇帝继续挥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星阑只得告退,与清河一同出去了。 出了苏和宫,星阑淡淡地道:“你真想吃桂花糕?” “皇姐不是专程过来请我去吃桂花糕的吗?”清河装作不知道地问道。 星阑冷着脸,大步而去,“想去就去吧,吃死你。” 彩菱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变,对清河道:“公主,您若是想吃,奴婢做给您吃吧。” 言下之意,便是让清河不要去赋神宫。 清河笑道:“有现成的,何必辛苦自己呢?去吧。” “公主……”彩菱迟疑了一下,“星阑公主大概是知道皇上在这里,所以故意过来邀请皇上的,皇上不过去,她指定是要生气的,您若是去了,会把不满都迁怒在您身上。” “横竖无聊,便去受虐吧!”清河知道皇帝不想她留在这里,其实每一天他过来,都只是想一人在这里静静,就算等不到他要等的那个人,至少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安慰。 至于为何要去赋神宫,确实,也该去给戚贵妃“问安”了,给她刁难一下,接下来便会安分一点,现在确实分身无术去应付她。 而且,沧月似乎被她怀疑了,也好去看看什么情况,若是真的起了疑心,沧月是不能再留在赋神宫了。 彩菱见她执意要去,也就不再劝了,“奴婢陪公主去。” “嗯,吩咐小绺在殿外伺候。”清河道。 “是,奴婢马上去交代小绺一声。”彩菱转身便去。 第247章 试探清河 戚贵妃除了让星阑准备桂花糕之外,还有好几款皇帝喜欢吃的精美糕点,她很有信心星阑可以把皇上请过来,因为,皇上最疼爱的两个女儿,一个嫁去了北漠,另外一个则是星阑了,星阑求他两句,跟他撒娇,他肯定会过来。 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她急忙便迎了出去,掀开帘子,见只有星阑一人回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你父皇呢?” 星阑淡淡地道:“父皇没来,倒是来了个瘟神!” 戚贵妃抬起头,见清河带着彩菱慢吞吞地走进来,脚步有些迟疑,仿佛是因为星阑的话,让她停滞了脚步。 戚贵妃的脸陡然沉了下去,问星阑,“你父皇为什么不来?去了哪里?” “还在苏和宫,说要自己一个人呆着。”星阑微愠道。她也以为自己出马,父皇一定会来的,想不到他宁可一人在苏和宫里呆着,也不过来这里吃他爱吃的糕点。 清河走上前去,对戚贵妃行礼,“儿臣见过戚母妃。” 戚贵妃没好气地道:“来了就进来吧。”说完,扭着身子就进去了。 沧月站在门口,只是淡淡地看了清河一眼,并没说话,等到清河走上石阶的时候,她才与其他宫女福身见礼,“参见公主!” 清河没有搭理她,径直进了去。 戚贵妃的声音从内殿传出来,“沧月,伺候好公主。” “是!”沧月应道。 沧月跟着清河进了殿中,殿中除了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之外,星阑公主与戚贵妃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沧月领着清河进了侧殿,这里并无旁人,桌子上摆放着几碟精美的糕点,还暖了一壶酒,摆着三张椅子,可见这里是打算闭门一家乐的。 沧月招呼清河坐下来,道:“公主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说完,给清河倒了一杯酒。 清河端起酒,饮了一口,这些酒入口醇美,香甜柔软,应该是酿了五年以上的桂花酒。 这赋神宫,从来都不缺好东西。 清河不挑食,但是也欣赏美食,她每一样都试了一块,味道极好,看来沧月的手艺和彩菱的不相上下。 “都是你做的?”清河问道。 “回公主的话,大部分都是奴婢做的。”沧月淡淡地回答,她没有与清河有眼神的交流,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伺候清河对她来说很委屈。 清河问道:“你能教教彩菱吗?” 沧月面无表情地道:“公主,这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厨艺,相信彩菱比奴婢做得更好。” 清河淡淡地道:“不愿意就说不愿意,我又不会勉强你,何必摆出一副臭脸给我看?” 沧月低头,但是语气不减冷漠,“公主多疑了,不是奴婢不愿意,奴婢说的是实情,彩菱确实做得比奴婢好。” 彩菱在旁边听着,心中陡生怒火,她冷冷地道:“公主,您若是喜欢吃,回头奴婢给您每一样做一份,吃到您不想吃为止。” 沧月没做声,脸上却做出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她退后一步,靠着旁边的椅子,弄着手指甲,轻慢至极。 彩菱气得不得了,但是她一向是十分有分寸的人,所以并没有冲沧月发火,只是觉得沧月这个人善变得很,之前她深夜去找皇上,她还为自己说话,表现得特别善解人意,现在却又摆出一副臭脸,看不起公主。 这赋神宫的人,都不好招惹,都不是好人。 清河又连续喝了两杯酒,便站起来道:“劳烦你告诉戚母妃,便说我回去了。” 沧月淡淡地道:“公主慢走,奴婢要收拾公主吃剩的东西,便不送了。” 彩菱气得脸色都青了,扶住清河的手臂硬邦邦地道:“公主,我们走吧,犯不着在这里看一个奴婢的脸色。” 清河正欲开口,便见星阑公主掀开帘子进来,进得侧殿中不由分说便上前给了沧月两个耳光,怒道:“好你个奴才,竟如此傲慢地对待本宫的皇妹?” 沧月神色微变,连忙跪下,“公主恕罪!” 星阑公主脸色冷狠,“恕罪?往日就仗着母妃的宠爱,目中无人,欺负宫中的奴才,今日竟连本宫的皇妹都敢轻慢,日后是不是见了皇后娘娘也得这般嚣张跋扈?” 说完,她厉声喊道:“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尊上的奴才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沧月的身子微微晃动一下,面如死灰,却蚊蝇般的声音哀求道:“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星阑公主冷冷地道:“不给你点教训,你怎知道害怕?” 殿外进来两名侍卫,得星阑公主的命令,把沧月拖了下去。 星阑公主回头看着清河,眼底的光芒十分锐利,“皇妹莫怪,这种奴才就是欠收拾。” 清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皇姐不必生气,为这些个奴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星阑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一同去看看那奴才行刑吧,妹妹也得好好学一下本宫的手段,对付这些跟红顶白的奴才,就得这样。” 清河犹豫了一下,“这……” 星阑公主见她要拒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走,去瞧瞧,也好给你出一口气。” 沧月被侍卫拖出去,摁在院子的一张长凳上,身上被麻绳捆绑,以防打的时候摔下去。 两名侍卫手持长长的板子,正在对调寻找合适的位置。 星阑公主拉着清河站在石阶上看着,沧月抬头,触及清河的眸子,她咬咬牙,眼底有泪水即将溢出,“懿礼公主,求您帮奴婢求情,奴婢知道错了。” 清河把头转向一旁,不看着她,一副高傲冷漠的模样。 “还愣着做什么?打啊!”星阑公主懒洋洋地道,眸光却一直停留在清河的脸上。 清河有意无意地扫过沧月,眼底生出一丝痛快之色来,却依旧固执不言。 侍卫得令,高高地举起板子,夹着风落在沧月的臀部,一声闷响,沧月咬住牙,却还是痛叫出声。 侍卫不是连续地噼噼啪啪打下去,一板之后,会先等一会儿,才会继续第二板,这是赋神宫特有的杖打手段,因为,二十大板噼噼啪啪打完,虽然也很痛,但是,痛和害怕的过程会缩短,如果中间相隔的时间长一点,便会延长痛苦和恐惧的时间,这个行刑的手段,是星阑公主想出来的。 第248章 假扮的鬼 彩菱虽然恼怒沧月方才的无礼,但是对眼前的惨况却不忍心,同时,觉得有些奇诡,沧月就算对懿礼公主无礼,这对星阑公主而言,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她自己本身就看不起这个皇妹,沧月难道不是看到她们这样的态度才轻慢公主的吗? 但是,星阑公主这般杖打她来为自家公主出气,又是耍什么花招? 她看向清河,只见她眸子平静如镜,但是,熟知她的彩菱,还是看出她眼底暗藏了一丝波澜。 再看向沧月,沧月一味地惨叫,求饶,却没有流泪。 彩菱想起那夜求见皇上,沧月也帮口求喜公公,那时候的她与今日的她态度有天渊之别。 彩菱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异光,一个惊人的想法一闪而过,莫非,沧月是公主的人? 而星阑公主与戚贵妃有所怀疑,所以,今日杖打沧月,只为了试探? 想到这里,彩菱不禁又想起清河郡主家中遇到的事情,元大将军真的很奇怪,他似乎十分忌讳人家提起清河郡主。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心里太爱清河郡主,所以提起她会觉得伤痛难过,只是,看他与新夫人的关系似乎很好,又不像是对清河郡主眷恋的人。再加上之前所见种种,这太爱一说,怎么都说不过去。 前前后后,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奇怪了,加上懿礼公主的性情和以前有太大的分别,彩菱的脑洞不断地开大,一个不曾想过的念头忽地窜出,她顿时吓得冷汗淋漓。 会有可能吗?会没有可能吗?彩菱的顿时心乱如麻,有些失魂落魄起来,耳中沧月的惨叫渐渐地听不到了,她茫然回头,才发现沧月痛得晕过去了,她的头垂下来,嘴角流着血丝,应该是牙齿咬破了嘴唇,又或者打的时候震伤了内脏。 臀部后浅色的衣裳染了血,彩菱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衣裳下面的肌肤,肯定血肉模糊了。 彩菱自己在暴室遭受过各种刑,那种痛苦,没有经受过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的。 星阑公主见沧月晕过去,下令道:“用冷水泼醒她,继续打!” “够了!”清河抬起头看着星阑公主,“已经够了。” 星阑邪魅一笑,“皇妹倒心疼起一个奴婢来了?” 清河摇头,“不是心疼她,只是觉得,皇姐是因为她轻慢我而杖打她,传到父皇耳中,父皇会认为是我暴戾,难得父皇现在对我改观,我不希望父皇因此对我不满。” 星阑笑了,神色十分张狂,“父皇对你改观?是吗?只怕未必。” 清河淡淡地道:“不管是不是,总之父皇现在愿意去我苏和宫探望我,我很珍惜这份父爱,希望皇姐谅解,如果皇姐要继续打,请容我先告退。” “好,等你回去,我立马就杀了她为皇妹出气。”星阑邪笑道。 清河淡淡地瞧了沧月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走之后,皇姐怎么处置她都可以,这贱婢轻慢我,这二十大板,已经消了我的气,剩下的一切,便与我没有关系了。” 说完,她对彩菱道:“我们走!” “是!”彩菱道。 主仆二人走出赋神宫,清河神情顿时便凝重起来,眸光愠怒,但是却没有做声。 彩菱见她神色不好,也不敢说话,但是心中却笃定公主是在乎沧月的,刚才故意说那样的话,还把皇上抬出来,是让星阑公主忌惮皇上,毕竟,皇上知道沧月伺候戚贵妃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如果因为轻慢懿礼公主而被打死,皇上心中必定有微词。 所以,她们走了之后,星阑公主必定不会再打沧月。 果然,在清河走后,戚贵妃慢慢地从殿中出来,吩咐侍卫,“把她抬下去,找个医女来看看她。” “是!”侍卫应道,把沧月拖了下去。 星阑公主看着戚贵妃,“母妃,看出什么来吗?” 戚贵妃摇头,“似乎不像。” “但是她最后还是护着沧月了。”星阑道。 戚贵妃冷冷地道:“不是护着沧月,是护着她的名声,确实,如她所言,如果传到你父皇的耳中,我们因沧月轻慢了她而处死,你父皇会怎么想?” 星阑点头,“母妃分析的也有道理,如果她真的想到这一层去,证明她和以前确实是大有分别。” “她不是以前的懿礼公主,或者说,以前是她隐忍太深,星阑,她必须死,她知道太多了。”戚贵妃忧心忡忡地道。 “放心吧母妃,她总不会愚蠢到痘症之事说给父皇听,一旦父皇得知,她自己首先便脱不了干系。”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戚贵妃慢慢地走进殿中,“尤其是你父皇现在几乎每日都去一趟苏和宫,或许不是因为她,但是长久相处,他们又是父女,你父皇总会对她怜惜的。” “父皇为何每日都去苏和宫啊?莫非他以为云妃还会出现?这鬼魂之说,女儿不太相信。”星阑也跟着进殿,扶着戚贵妃坐下来。 “不,”戚贵妃脸上依旧有惊恐之色,“你没亲眼看见,母妃是亲眼看见那就是云妃,她还对我说话了。” “她说什么了?”星阑不禁问道,当日她得知云妃鬼魂的事情,戚贵妃一直闭口不宣,所以,她只是从其他宫人口中得知一些星碎片段。 戚贵妃想起当夜看到云妃,她的声音历历在耳,她说,我只见他一人,或者是尚贵嫔,其余的人让她出去吧,贵妃娘娘,失礼了。 那声音,是云妃的声音,她不会忘记,如此的平和,仿佛她还活着。 “母妃!”星阑见她神色惊恐却不说话,不由得拉了她的手臂一下,“她说什么啊?你倒是说!” 戚贵妃浑身打了一个寒战,怔怔地道:“她很平静地说,只见你父皇一个人,或者尚贵嫔,让其他的人出去,还跟我说失礼了。” “平静?鬼会如此平静的吗?还跟你说失礼了?我看过书中关于鬼魂的描写,鬼都是极为尖锐恐怖的,连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星阑更是不信了。 “不,她真的是云妃,声音是一模一样的。”戚贵妃道。 星阑问道:“那母妃看到她的模样了吗?是不是云妃?女儿倒是觉得有可能是懿礼假扮的。” 第249章 青衣女子 戚贵妃摇头,“不可能是懿礼扮的,若仅仅是模样,本宫或许还会相信是易容之术,但是,那声音,那语气,绝对是云妃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她的声音,当年你父皇为她着迷,声音便占了很大部分。” “她的声音很好听?”星阑摇头,“儿臣倒不觉得,儿臣以前去过她那边几次,没觉得她声音好听。” 戚贵妃苦笑一声,“你啊,那时候只是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好听?她的声音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不会特别娇柔,清越无比,让人听到她的声音,便会感觉如沐春风般舒适。” 星阑公主看着她,心头生出一丝狐疑,“母妃,您怎么好像不憎恨她?” “憎恨?”戚贵妃想了想,“或许有的,但是,她是那种你如果真静下心来想,是无论如何也憎恨不了的人。当年后宫真正憎恨她的人有很多,她本身没有什么过错,大家憎恨她只是因为她得了你父皇的心,本宫敢打包票,如果她不是你父皇的妃子,不是你父皇心尖上的人,后宫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那母妃你是憎恨她还是不憎恨她啊?怎么现在听您说,似乎还十分欣赏她。”星阑拉长了脸。 戚贵妃笑了起来,“欣赏和憎恨是不冲突的。” 星阑努嘴,“我认为是冲突的,就跟儿臣很憎恨孝如,却没有办法欣赏她” “那是因为孝如没有值得欣赏的地方,星阑啊,人一辈子能有一个自己欣赏的对手,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以后或许你会遇到。” “我如果把那人当做是对手,是绝对不会欣赏她的。”星阑笃定地道。 “别把话说得太满了。”戚贵妃站起来,“暂且不要动懿礼,先让她们把尚贵嫔扳倒再说。” “嗯,儿臣知道的,儿臣不会傻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她的麻烦,不过是既然她来了,便顺便试探一下她与沧月之间有没有勾结,如今看来,勾结是没有的,但是经过这一次试探,沧月只怕未必会像以前那样忠心耿耿。” 戚贵妃道:“先观察一段日子吧,回头好好安抚。” “嗯,先留着她的性命。”星阑也道。 清河回到苏和宫,皇帝已经离开了。 进了寝殿,血狼趴在地毯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清河。 清河抱起血狼,它的身子有些发热,楚瑾瑜说它伤了元气,怕是没那么快恢复,便吩咐小绺去张罗些肉给他服食。 清河想了一下,对彩菱道:“你盯紧点赋神宫那边,如果她们要对沧月下手,马上告诉我。” 清河的这个吩咐,更是证实了彩菱心中的想法,她没有问,而是诺了一声便下去了。 消息打探回来,得知戚贵妃已经命人请医女过来为她诊治,清河便略放了心,如此说来,她们虽然怀疑沧月,却也暂时不会伤她的性命。 只是,沧月不能再继续留在赋神宫了,得想个法子让她离开。 这几日,长春一直命人去传尚贵嫔,但是,连续几天她都没有醒过来,御医也诊断不出病因来,一筹莫展。 清河与长春亲自去探望,去到凝拂宫的时候,齐大人也在,因尚贵嫔病倒,所以,齐大人特求皇上准许他入宫去探望尚贵嫔。 “参见两位公主!”齐大人见两人来到,站起来,欠欠身子,便算是行礼了,态度十分傲慢。 长春与清河对他的轻慢仿佛都已习以为常,并不见怪。 长春问宫女,“贵嫔的情况如何?一直都没醒来过吗?” 宫女回答说:“回公主的话,贵嫔连续几日都没有醒来过,每日灌参汤和药下去,但是灌进去不多。” 清河坐在床边,瞧着尚贵嫔的脸,她眼底下泛着紫黑,嘴唇和脸色一样是苍白的,但是底色不错,透着红润,可见苍白只是装出来的,涂抹了一层罢了。 她掀开被子,想把她的手抽出来,齐大人猛地道:“公主,你想干什么??” 清河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齐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不过是想替贵嫔把脉罢了。” “把脉?公主懂得医术?”齐大人眼底闪过一抹警惕的光芒。 清河道:“懂得脉象罢了。” “不必公主费心了,御医已经来过。”齐大人如今对清河十分警惕,他甚至认为,这懿礼公主比长春公主更难对付。 “御医来过和本宫为她把脉,没有什么矛盾!”清河把尚贵嫔的手取出来,指腹触及她的脉搏。 齐大人盯着她,脸色警备,似乎一旦有情况,便想把清河给推走。 清河听了脉之后,便心中有数了,她对长春道:“贵嫔确实是病了。” 长春嗯了一声,吩咐宫人,“你们好好伺候着,贵嫔醒过来的话,即刻禀报本宫。” “是!”宫人一同应道。 齐大人神色一松,上前为尚贵嫔整好被子,然后对长春道:“公主,这里病气太重,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宜留在此处。” 长春看向清河,清河道:“皇姐,我们走吧,不要惊扰了贵嫔休息。” 长春听她这样说,知她已经得到答案,便道:“也好,走吧。” “恭送两位公主!”齐大人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行礼也比较有诚意一些,微微弯腰拱手。 两人走出寝殿的门时,清河忽地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眸光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她诧异地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到有人看着她。 带着满腹疑问出了殿门,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站在廊前,她不是看着外面的风景,而是背对外面,面对殿中,眼睛敛住了光芒。 她眉目很淡,巧鼻下是弧度刚好的唇,不施脂粉,梳着高髻,以一根碧玉簪子固定,青衣袖子上有刺绣,清河一眼看过,是竹叶的刺绣。 此人是齐竹荣带进宫的?苏和宫是没有这样装扮的人,而且,她的气质也绝对不是一名宫女所能拥有的。 她站在那里,甚至连看都没看清河。但是清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方才那道锐利的视线是她发出的,那样锐利的眼光,透着墙都能射进去,此人会是等闲之人吗? “看什么?”长春见她站着不动,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见到一个青衣女子站在那里,既不上前行礼,也没有走开,十分奇怪。 第250章 我不想念母妃 清河轻声道:“走吧!” 长春狐疑地看向那青衣女子,青衣女子倏然抬头,两道视线像火箭一般射过来,长春一怔,她还没见过这么锐利透彻的眸子,仿佛自己在她面前,只是个透明的人,什么都藏不住。 清河也是一震,她几乎可以肯定,刚才感受到的那道视线,是她。 “你是什么人?”长春忍住心底的不安,问道。 青衣女子淡淡地瞧了长春一眼,并不作答,反而是慢慢地进了殿,她的步伐不徐不疾,行动之间,不沾染半点尘埃,若不是看着她迈动步子,清河与长春甚至以为她是飘进去的。 “好生无礼的人,该不是齐竹荣的相好吧?”长春微愠道。 清河摇头,道:“走吧,回去再说。” 回到宫中,清河的心很不安,即便把血狼抱在怀中,都没能平息心中的恐慌,她想起这种恐慌在当初楚瑾瑜看出她的身份之后,也曾有过,那青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了?脸色很苍白,病了?”长春见她回到宫中便心神不安,不由得问道。 “可能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便觉得鼻子有些堵了。”清河不想告知长春,免得她担忧。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长春本打算与她研究一下案子,但是她不舒服,此事就明日再说,横竖尚贵嫔还没醒来。 “好!”清河心不在焉地应道。 长春站起来,问道:“那尚贵嫔是装病的吧?” “她服用了一种毒粉,这种毒粉可以让人暂时陷入昏迷,但是,服用解药之后便会马上醒来,对身体没有什么坏处,只是让人清醒的时候也会昏昏欲睡。” “这些,是那位林大夫教你的吧?”长春问道,她之前在文康苑的时候,曾经得神医林大夫诊治,她也说过林大夫教她用毒。 “是的,这只是简单的毒粉,难不倒我的,但是这种毒粉不能长期使用,顶多只能用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再用,她的肝脏会承受不住。” “会死人吗。”长春问。 “会!”清河道:“服用超过一个月,损害肝脏,损害身体其他器官,很快就会死。” “嗯,行了,那我们就心中有数了。”说完,她又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长春走后,清河半躺在床上,脑子里依旧纠缠着那青衣女子。 她想了一下,喊来彩菱,“你去凝拂宫那边盯着,看齐大人离开凝拂宫之后还去哪里。” “是!”彩菱说完转身就走。 “慢着!”清河忽然喊住她,“留意那青衣女子。” 彩菱问道:“公主可是怀疑她非一般人?” “她绝对不是普通人,”清河回想起她那双锐利的眸子,“我如今连她的容貌都想不起来,十分奇怪。” 彩菱怔了怔,想了一下,也十分疑惑地道:“奴婢也想不起她的容貌来,真是奇怪,分明与她对望了好一会儿的。” 清河听了这话,心中更觉得不安,道:“你先去凝拂宫打探一下,然后快速出宫找五皇子,让他入宫。” 彩菱道:“是,奴婢马上去!” 彩菱现在也对楚瑾瑜十分的拜服,她觉得只要有五皇子在,一切都没问题。 彩菱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跟清河说:“齐大人带着那青衣女子去给如妃娘娘请安了。” “什么?”清河跳起来,“走了没有?” “还没,现在人还在福康宫呢,奴婢觉得有些奇怪,这齐大人与如妃娘娘从来没有来往,怎么会去给如妃娘娘请安?奴婢想想不妥所以就先来回禀了公主。”彩菱道。 “快,我们过去!”清河想也不想,抱着血狼就出去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知道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云妃若是得知六皇子出事,一定会疯狂,根据楚瑾瑜说她现在的情况已经不稳定了,如果再受点什么刺激,那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彩菱见她飞奔出去,也急忙追上去。 清河一路都没有停下来,一直奔跑到福康宫门口,已经气喘吁吁。 进了殿中,果然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听出来是齐竹荣的声音。 “参见公主!”宫人见她来到,急忙行礼。 清河不管不顾,径直抱着血狼便走进去,但是,走到殿门,血狼忽然发出一声吼声,是突然发出来的,它全身绷直,像是十分警备,然后,冲右侧不断地吠叫。 清河往右侧看过去,只见一棵梧桐树下,青衣女子弯着腰对六皇子说话,不知道说的什么,六皇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清河冲上前去,拉开六皇子,警备地看着青衣女子,“你想干什么?” 青衣女子慢慢地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河,“郡主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是与他说几句话罢了。” 一声郡主,让清河整个人都镇住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青衣女子,心中骇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良久,她才稳住自己的声线,“什么郡主?本宫是懿礼公主,你休要胡说。” 青衣女子笑了起来,笑声特别动听,她眸光淡淡地落在清河的眼睛上,那两道视线纵然看过去十分温和,但是清河还是感觉到冰霜般的寒冷。 “是郡主还是公主,你心里有数,放心,我不是来揭穿你的身份,所以不必这么紧张,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六皇子探出脑袋,对青衣女子道:“你错了,她不是郡主,她是公主,是我的皇姐。” 青衣女子和煦地道:“好,她是公主,我说错了,六皇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彩菱站在不远处,听着两人的对话,双脚迈不动,十分的骇然。 虽然早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证实之后,她却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两个完全不相交的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但是,如果是真的,便可以解释,公主为何性情突变,变得机智冷静起来。 清河正兀自心惊之际,便听得齐大人喊道:“苏青,我们走吧!” 青衣女子应道:“好!”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河一眼,又看看清河怀中的血狼,忽地,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清河还没探得她这么笑容背后的意思,她已经离开。 清河放下血狼,抱住六皇子,急问道:“六弟,她与你说什么了?” 六皇子道:“她问我想不想母妃,还说可以带我去见母妃。” “什么?”清河震骇,“你怎么说的?” 六皇子露齿一笑,“我很乖,如母妃跟我说过,无论谁来问我想不想母妃,我都说不想,所以,我刚才也跟她说不想。” 第251章 灵魂离体 他笑着说话,眼底却有泪光,可他还是努力地笑着,那么的勉强,那么的让人心酸。 清河心底一痛,放下血狼把他拥入怀中,轻声道:“你可以跟皇姐说,你想母妃,不打紧的。” 六皇子把头轻轻地伏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清河抱紧了他,“你可以跟皇姐说一万遍你想母妃,希望母妃回来看你。” 六皇子身体略僵硬,慢慢地,他把手放在清河的耳边,轻声说:“皇姐,我很想念母妃,我想见见她,我都没见过她。” 清河几乎落泪,他出生不久,云妃就死了,从此之后,云妃便是宫中的禁忌,无人提起,相信如妃娘娘也没有跟他说太多,所以,他对自己的母妃知之甚少。 “人人都说,母妃是坏人,背叛了父皇,因为母妃,所以我才变成野种,皇姐,我本不该想念她的,可我还是想见见她,其实,我刚才骗了你,我跟那个人说,我想见母妃……” 他的声音,逐渐地低下去,清河抱住他,慢慢地发现了不对劲,他忽然不动了,也不说话,身体僵硬得很。 她扶住他的双肩,轻轻地推开他。 六皇子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不,并非是看着她,他的双眼压根没有焦点,木然地不知道看着什么,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底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水,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流,渐渐湮灭。 “六儿,六儿……”清河拍着他的脸颊轻声喊,声音微微颤抖。 六皇子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压根听不到似的,毫无反应。 “六,你怎么了?”清河的声音扬高,连续喊了好几声,但是,六皇子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天啊!”清河震骇不已,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听脉搏,脉搏虽不算十分正常,但是,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心跳如旧,呼吸还有,但是,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一样。 “公主,怎么了?”彩菱发现不对劲,连忙上前问道。 清河一把抱起六皇子,仓皇地吩咐彩菱,“快,请御医!” “是!”彩菱也被吓着了,连忙转身要跑,清河却又喊住她,“不,找高大人,高凌风。” “是,是,奴婢马上去!”彩菱不知道为什么要请高凌风,但是看到公主与六皇子的模样,她彻底慌了,急忙便跑了出去。 如妃听得外面喧闹走出来,却见清河神色惊慌地抱着六皇子走进来,不由得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六儿怎么了?” “出事了!”清河抱着六皇子进了殿中,把他放在贵妃榻上,慌乱地从桌子上端来一杯水,也不管是谁喝过的,抱起六皇子的头便把水杯凑过去,但是,六皇子却没有张开嘴,清河伸手撬都撬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啊?”如妃也慌了神,急忙拉起裙摆坐在榻上,轻轻地拍着六皇子的脸颊,“六,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 六皇子像木偶一般,任由她拍着脸颊,毫无反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基本就等同死人一般了。 “齐竹荣来做什么?找你说了什么?”清河把杯子往地下一砸,一把拉住如妃的手腕,因紧张指甲都印入了如妃的肌肤。 如妃吃痛地喊了一声,抽回手,脸色煞白,“他来得莫名其妙,说是来给本宫请安,问候了几句,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他是冲着六儿来的!”清河怔怔地道,她太大意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去。 如妃震惊地问道:“冲着六儿来?为什么啊?” 清河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种局面不是她可以应付的,也不知道如何跟如妃解释,只得道:“先等高大人来了再说。” 高凌风的医术比御医的更高明,但是宫中知道的人不多,只知道高凌风略懂医术,所以如妃问道:“为何不传御医?” 清河摇头,“高凌风比较合适。” 如妃大为诧异,高凌风懂得医术她是知道的,但是,总不会比御医高明吧? 但是她知道懿礼如今做事很有分寸,她说找高凌风,一定没错的。 她担忧地看着六儿,轻轻地抱住他的头,“怎么会这样的?” 高凌风很快就来了,在路上已经听彩菱说过六皇子的大概情况,入殿之后还没见礼,清河就拉着他道:“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高凌风见到六皇子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检查。 从脉搏到心脏到瞳孔,高凌风都做了仔细的检查,然后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在身体的各大穴位上刺了一下,并且敲打双腿和双手,除了一些基本的肌肉反应之外,六皇子没有任何的动静。 高凌风收回针包,迎上满脸着急的清河,问道:“什么时候这样的?” “就刚才!”清河急问,“怎么样?是病了吗?” 高凌风缓缓地摇头,“身体机能十分正常,没有病。” 如妃吸了一口凉气,“没有病?没有病怎么会这样的?” 高凌风眉头紧锁,深思了一下,道:“确实很诡异,但是,微臣检查过,六皇子没病,脉搏和呼吸都是十分正常的。只是,他的眼睛没有焦点,没有反光,毫无反应。” 他看着清河,欲言又止。 清河会意,屏退了身边的人,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高凌风严肃地道:“这种情况,微臣曾听师傅说过,与六皇子的十分相似,只是,太过荒诞。” “你说!”清河脸色沉了沉,道。 荒诞?诡异?这是必定的,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没反应,不听不闻不说。 高凌风沉声道:“灵魂离体。” 如妃啊了一声,面容陡变,“灵魂离体?这……这怎么可能?方才还好好的,再说,这人死了灵魂才会离体啊,他还活生生的,呼吸脉搏心跳都有,怎么就灵魂离体了?” 高凌风道:“微臣所知不多,建议公主和如妃娘娘请一位高僧或者法师来看看。” 如妃不相信,“本宫还是传个御医过来看看吧。” 高凌风阻止道:“如妃娘娘,就算您传御医也没用,这不是大夫可以治愈的,必须要请法师或者高僧,而且此事最好不要张扬开去,否则容易引起人心惶恐。” 第252章 云妃也不见了 清河相信了高凌风的话,她不太懂得医术,但是,学毒的时候对医理也稍有涉猎,一个人不会无端端就没了反应。 如妃六神无主了,“那怎么办才好?要找国师过来吗?” “不要找国师,”清河首先反对,她知道国师与戚贵妃来往甚密,如果请了国师,戚贵妃便会知道,“先稍安勿躁,等五皇子入宫再说。” “五皇子?”如妃看向清河,“他懂?” 高凌风也有些诧异,虽然知道楚瑾瑜有那么点能耐,但是灵异的事情他也懂? “不知道,但是他曾经游历四方,在京中人脉也很广,他或许不懂,但是总能找到懂的人。”清河解释道。 原来如此,高凌风楚瑾瑜人脉很广这一点是认同的,他在京中,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认识一些。 彩菱之前去叫了高凌风之后,便即刻出宫去找楚瑾瑜。 然而,楚瑾瑜即将傍晚才入到宫中,他带着卫南径直便去了福康宫。 清河一直都守着六皇子,高凌风也不曾离去,如妃娘娘的眼泪是掉了一串又一串,这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在她身边抚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当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般看待了,如今见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忽然就变成泥塑人儿一般,怎不难受? 长春也在此处,是清河命人去请她过来的,她来到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 四人见楚瑾瑜来到,都把希望寄托在楚瑾瑜身上。 清河站起来,问道:“怎么才来?” 楚瑾瑜见如妃与高凌风在场,便道:“刚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耽搁了一下。” “你快去看看六儿!”清河心中咯噔一声,应该是宫外也出事了,如今不便说,只等一会儿再细问了。 楚瑾瑜冲卫南打了个眼色,卫南上前,只瞧了一眼,神色已经变了,他回头看着楚瑾瑜,道:“主子,魂魄离体了。” 这便肯定了高凌风的诊断! 清河问道:“该怎么办?” 卫南愁着脸道:“三天之内,若找不回他的魂魄,人也没了。” 如妃吓得脸色一阵阵发白,“去哪里找?怎么找啊?” 楚瑾瑜看着清河,“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如妃猛地起身拦住,“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休得瞒着本宫。” 楚瑾瑜道:“如妃娘娘,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您身边的人并非全然信得过,您放心,我会尽力找回六皇子的魂魄,让他快点好起来的。” 如妃摇头,“不,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本宫要知道一切。” 高凌风也道:“没错,如今六皇子这样,要瞒是瞒不过去的,有什么问题拿出来大家商讨,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长春如今也六神无主了,她听得高凌风之前也诊断六儿是灵魂离体,相信他也有些能耐,便道:“是啊,让大家都知道吧,如妃和高大人都是信得过的人。” 楚瑾瑜看了长春一眼,又看着高凌风,沉吟了一下,道:“罢了,卫南,你出去看住,不许任何人接近,发现有人偷听,杀无赦!” “是!”卫南得令,转身出去,清空殿中的人,并且把殿门关闭。 如妃见各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她的心也沉了一下,但是依旧按照礼数招呼诸人入座,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楚瑾瑜环视了一下大家,最后眸光落在清河的脸上,“我这么晚才入宫,是因为有些事情被耽误了,云妃的魂魄,也被偷走。” “什么?”众人大惊,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如妃简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清河,脸色震惊,“你之前让本宫跟皇上说梦到云妃,可见一切都是假的,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个魂魄?莫非宫中传言说云妃姐姐上了你的身,是真的?” 清河点头,“没错,原先我们打算只是骗父皇,但是,没想到云妃娘娘的真的来了。” “天啊!”如妃怔怔地看着她,眼睛忽地蓄满了泪水,声音凄惨,“她的魂魄就在这宫中?那为何她从不来这里看看六儿?也不来看看本宫?” 清河解释道:“她是在冷宫死去的,魂魄就被封在了冷宫出不来,后来是我去冷宫见尚贵嫔,她跟着我出来的,她在冷宫多年,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连苏家被抄一事都不知道。” “竟然是这样?我没想过她还在冷宫出不来,若是我早知道,我会找人去超度她……”如妃痛哭失声,想起往日的恩情和友情,再想起她冷宫孤苦多年,心中的悲伤便如缺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的心中本来就伤感,被如妃这么一哭,都难过了起来。 长春安慰道:“如母妃不要难过了,我们大家伙都在帮她,很快,就会没事的。” 高凌风却看着清河问道:“云妃娘娘的魂魄在冷宫多年都出不来,为何你去了,她就可以跟着你出来?” 清河怔了一下,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高凌风盯着她,她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一些,以前虽然没跟师傅学这些东西,但是,也曾听师傅说过,魂魄是会跟着魂魄走的,只要有另外一个魂魄的指引,那么,被困的魂魄便可以出去。 清河知道他心中定然怀疑自己,但是如今也管不得那么多,急忙问楚瑾瑜,“你刚才说云妃娘娘的魂魄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楚瑾瑜神色凝重,道:“齐竹荣找了位高人,此人叫白苏青,是血圣山出来的人,法力高深,通阴阳,齐竹荣以利诱之,让她为他驱使。” “是这个白苏青带走了云妃娘娘?”清河问道。 “基本可以断定是她。” 如妃猛地问道:“白苏青?是齐竹荣今天带进宫的人吗?” “那青衣女子?”长春也看向清河。 “应该是她!”清河道。 如妃眸光喷火,“好一个齐竹荣,竟然敢动本宫的人了,本宫本就疑惑,往素与他齐家也没有来往,他今日竟然来给本宫请安?原来是要害我六儿!” 第253章 没有办法 清河安抚道:“如母妃先不要激动,且听五皇子怎么说。”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楚瑾瑜,楚瑾瑜继续道:“根据我们初步的推测,齐竹荣带走云妃和六皇子的魂魄,是为了让云妃娘娘在皇上面前认罪,说尚贵嫔是无辜的。” “有六皇子在手,他们便不怕云妃娘娘不听话。”长春抽了一口冷气,“好歹毒的心肠,竟连小孩子都要利用。” “这是白苏青一贯的行事手法。”楚瑾瑜淡淡地道。 清河看着他,“你说白苏青是血圣山出来的,她现在不是血圣山的人了?” “她已经彻底脱离了血圣山!”楚瑾瑜道。 高凌风听到血圣山,心中微震,齐竹荣竟然找到血圣山的人供他利用?此人也算神通广大了。 如妃问道:“血圣山是什么地方?从血圣山出来的人很厉害吗?” 她常年在深宫,做姑娘的时候也鲜少理会外面世界的事情,所以,纵然血圣山的名声震彻四国,她却不知道。 高凌风解释道:“血圣山是个专出贤才的地方,从血圣山出来的人,武功高强不在说,还精通各种本领,例如医术,阴阳,驱魔,命理等等,甚至有人说,血圣山门主,可看清人的三生。” 清河听得此言,怔了一下,迅速抬头瞧了楚瑾瑜一眼,心底升起了一丝狐疑。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问楚瑾瑜,“那如今我们怎么办?这白苏青你能对付吗?” 楚瑾瑜摇头,“不能,整个血圣山,能对付她的只有一人,但是,最快也要十天之后才能赶到。” “白苏宁?”清河问道。 “是的!”楚瑾瑜点头。 长春急了,“十天?莫说十天,就是两天局势都会逆转了,扳不倒这尚贵嫔也就算了,若是连云母妃和六儿都救不回,那怎么办才好啊?” “刚才你们也听到卫南的话了,三天之内,救不回六皇子的魂魄,他就没救了。”楚瑾瑜沉重地道。 清河见连楚瑾瑜都没有办法,不禁颓然,一直以来,楚瑾瑜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就连神医林大夫他都能请过来。 想到林大夫,清河眼底生出光芒,“林大夫还在京中吗?她是否能对付白苏青?” 楚瑾瑜摇头,“她不在京中,也无人知道她的行踪。” “雪神医也不知道?” “从来只有林大夫联系他,他是联系不到林大夫的。”楚瑾瑜浇灭了清河的希望。 高凌风狐疑地道:“这白苏青这么厉害?” “厉害?若仅仅是厉害也就罢了,她还十分狠毒的。”楚瑾瑜苦笑道,当年为了长老之位,她杀了多少人? 血圣山是该把她杀了清理门户的,只是如今能杀她的人唯有白苏宁,白苏宁与她虽不是亲生姐弟,但是白苏宁对她的感情很深,一直都舍不得下手。 “听你这话,云妃娘娘和六皇子岂不是没救了?”高凌风心惊地道。 楚瑾瑜没做声,暂时他还没想到什么法子可以救云妃娘娘和六皇子,只有三天的时间,而这三天之内,白苏青会做什么,真的没有人可以预测。 清河想了一想,问道:“这白苏青为什么要帮齐竹荣?” 楚瑾瑜道:“白苏青为人十分贪财,想必是重利诱之!” “贪钱?那就好办,齐竹荣给她多少银子,本宫给双倍!”如妃娘娘立刻道。 楚瑾瑜摇头,“不,她虽然贪财,但是也重承诺,她既然答应了帮齐竹荣,就不会因为钱而倒戈。” 长春大怒,“此等见利忘义心肠恶毒的人还讲什么承诺?真是急死人了。” 清河回头瞧了躺在榻上的六皇子,这孩子,与她煊儿差不多大啊,自小没了娘亲在身边,如今又被那歹人利用,可怜得很啊! 如果这一次救不回来,就这样丧命于此,她也有责任。 如妃听得事情如此绝望,眼泪又来了,但是她极力忍住,道:“此事还得先回禀皇上,那样,齐竹荣的奸计就无法得逞了。” 楚瑾瑜摆手,“万万不可,如果齐竹荣的奸计无法得逞,那么,他还有什么顾忌的?必定会杀了六皇子,也会把云妃娘娘打个魂飞魄散。” 如妃震骇,“他会这么绝?” “会!”高凌风与楚瑾瑜异口同声地道。 如妃吓得脸色苍白,“天啊,那如何是好啊?” 楚瑾瑜叹了一口气,“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如妃娘娘,明日看好六皇子,这几天给他灌些汤水进去,否则的话,就算找回魂魄,他也会营养不良而损害身体。” “好,本宫知道的。”如妃娘娘回头瞧了六皇子一眼,一张脸皱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 清河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离开福康宫之后,楚瑾瑜看着清河道:“你无须自责,就算不是因为你,他们也始终要历这一劫的。” 清河眉心一动,他竟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你还有办法的,是不是?”清河看着他,眼底生出盼望。 楚瑾瑜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办法。” 清河见他眼底分明闪过一丝犹豫的光芒,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有办法,是不是?” “没有!”楚瑾瑜摇头,“但是我会想办法,你暂且不要太担心,等我的消息。” 清河摇头,“我没有办法在宫中等你的消息,为云妃翻案,是我提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这个念头,也不会害了六儿,瑾瑜,我求求你,如果你有办法,请你说出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楚瑾瑜望着她悲伤自责的眸子,轻轻地叹气,“如果有办法,我怎会不说出来?虽然说是你提出要为云妃翻案,但是,也是因为我跟你说了一句云妃是冤枉的,所以你才立下决心要为她翻案,如果要追究责任,我的责任比你的还大。” 清河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禁绝望,“连你都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别太过担心,我回去之后与卫南他们商量一下,或许,能找出办法救六儿也不定的。”楚瑾瑜安慰道。 说完,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你面容憔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是一场硬仗,你得有足够的精力。” 清河心头杂乱无比,听了他的话胡乱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的。” 第254章 愤怒的高凌风 楚瑾瑜瞧着她片刻,轻轻地叹气,“我走了。” 清河看着他转身离去,心里头难受得要紧,作为一个母亲,她太知道六儿在云妃心中的重要性了。 她默默地走着,彩菱远远地跟着,没敢上前打扰她。 倒是高凌风上前拦住了她,“公主!” “高大人!”清河打起精神看着他,“怎了?” 高凌风道:“我或许有办法救六皇子。” 清河神色一喜,“你有办法?快说!” 高凌风凝望着她,“但是,公主必须得跟我一句准话。” “什么准话?”清河疑惑地看着他。 高凌风深邃的眸光里透出一分光芒来,“你是不是清河姐姐?” 清河怔了一下,苦笑,“你还在纠缠这个问题?” “这对我至关重要,在我的心中,虽然也不想六皇子与云妃娘娘出事,但是,他们到底和我没有关系,我关心的人只有一个人。” 清河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去我宫中说吧。” 高凌风松了一口气,“好!” 清河带着高凌风回到苏和宫,命彩菱在外候着,然后着小绺把泡茶的工具取进来。 小绺把东西一一端过来,其中有一些小陶罐子,做工十分精美,陶罐外有雕刻有趣的画像。 清河命小绺下去之后,把陶罐一一打开,高凌风凑过去看,只见陶罐里有月季,桂花,陈皮,菊花,芍药,茉莉,都是已经晒干了的,发出阵阵的幽香。 高凌风屏息看着这些东西,他不会觉得陌生,因为,每一次去大将军府喝茶,清河姐姐都是用这些茶来招待他的。 她说,这是花茶,可单独饮用,也可以加在茶叶里一起浸泡。 她沏茶的手艺也是非常的娴熟,对高凌风而言,熟悉得不得了。 眼底慢慢地浸淫出一丝泪意,他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已经知道,她给了一个很完美的答案给他。 “喝茶啊,傻小子,愣着做什么?”清河把茶盏推到他面前,微笑着说。 高凌风端起茶杯,在手心转了一下,扬眉问道:“需要闻一下吗?” “你喜欢就好,对你而言,品茶是不懂的,驴饮吧!”清河还是笑着。 他没有喝,而是静静地把茶杯放下来,抬起头,“谢谢你还活在。” 清河没做声,只是端着茶饮了一口,热气在她眼前萦绕,熏得泪水几乎都要夺眶而出。 她的死,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清河,你何德何能? 珍惜吧,珍惜你重生的机会,至少,你还能看到你在乎的人和在乎你的人。 “是元肃?”高凌风问道,眼底已经迸发出一丝恨意来。 清河笑着又饮了一口,“你问题太多了,你说过,只要我给你一句准话。” 高凌风恨道:“你到现在还要维护他吗?” 她笑,“他始终是我曾经爱过的人,我眼瞎,怪不得其他人。” “清河!”他拿起杯子重重地放下,厉喝一声,“你冥顽不宁!执迷不悟!” 清河笑出声来,“还有吗?” 他气得双手发抖,“我去杀了他!” 说完,霍然起身。 清河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凌风!” 他生气,但是还是站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冷冷地道:“他是你爱过的人,你对他下不了手,但是,我可以。” “话都还没说完,你急着走做什么?”清河道。 他转过身来对着她,眼睛冒火,“你执意维护他,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清河笑了笑,神色倦怠,“如果我是他杀的,那么,死的人是我,我都没生气,你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是啊,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多管闲事,行不行?”高凌风怒道。 “坐下来吧,弟弟,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清河端起茶杯盈盈地看着他,“就当陪姐喝一杯茶,这么久没见,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什么这么久没见?分明几乎每日都在宫中见到你。”高凌风虽然这样说,但是还是听话地坐下来,瞪了她一眼,“这元肃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处处维护?” “不要生气了,喝茶吧。”清河为他添了茶,他的茶杯,已经几乎满泻出来了。 “喝喝喝,如今就是给我一杯冰水,也浇熄不了我心头的怒火,你可知道,你死后,他连祖坟都不让你进,让你葬在祖坟外,你为何还要对他死心塌地?”高凌风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知道!”她转着手中的杯子,脸色阴晴不定。 “你知道?”高凌风倒抽一口凉气,“你知道还维护他?是他杀了你,把你抛弃了与李湘语在一起,你莫非还以为他只是一时错手?抑或你还等着他后悔再与你续前缘?” “我没有说过是他杀了我。”清河道。 “你休想骗我!”高凌风很生气,气得手都哆嗦了,“我与你认识多年,你哪一句撒谎哪一句真话我一清二楚,别以为你换了张脸,我就不知道你想什么了。” 清河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没有跟告诉你,我是你清河姐姐?” “你怕我找元肃报仇!”高凌风失望地道。 清河点头,“没错,我怕你去杀了元肃。” “你……”高凌风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她,“好啊,你不过死了一回,却变得如此窝囊了。” 清河冷笑一声,“元肃是当朝大将军,你杀了他,你的前程,你的性命,还能保得住吗?” “我不管!”高凌风怒道:“我只知道,他杀了你,我就得为你报仇。” 清河摇头,“你好歹也是禁军统领,脾气怎么还是那么的幼稚?如果为了杀他,搭上你的性命,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明着来不行,那就暗杀,元肃的武功不如我,我总能杀了他的。” 清河冷笑,“暗杀?雇人还是你自己出手?元肃是大将军,他被暗杀死了,皇上会不调查?你的武功套路还能瞒得过谁?再说了,雇人的话你确定不会被出卖?但凡有一丁点的危险,我都不会让你去,为了他,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我跟你爹你祖父也没办法交代。” 再说,就这么容易让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第255章 鬼医 高凌风生气地道:“说那么多,你始终是维护他,你对他用情至深,是你的事,但是,我把话撂在这里,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清河白了他一眼,“坐下来吧!” “不坐!”他赌气地道。 清河道:“难道你就不想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的那些,都不过是在为元肃辩护,你一定会说是你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他才会这样对你,让我不要怪他,是不是?我不会听你的屁话,我已经决定了怎么做。” 清河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 “我是真不明白你,”高凌风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的双肩摇道:“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还自欺欺人了?” 清河拉住他的手,“坐下来吧!” 高凌风顺势坐下来,瞪着她,“好,我听听你说什么。” 清河见他愿意安静听她说,便道:“我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这么冲动,正如我方才所言,他始终是大将军,朝廷二品大员,他被杀死,皇上必定会严查追究……” 清河的话都还没说完,高凌风便道:“他杀了你,不该偿命吗?” “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杀了我?”清河反问。 “你可以说啊,你就是清河,你跟大家说,是他杀了你。” 清河笑了,“我跟人家说我是清河,然后大家都会相信,是不是?这重生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觉得诡异,谁会相信?即便有人相信,但是问题是皇上会不会相信?” “皇上怎么不相信了?他不是亲眼见过云妃的鬼魂吗?他既然能接受鬼魂的事情,自然也能接受重生的事情。” 清河眸色冷峻,“是啊,你要让皇上接受他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早已经死去的清河郡主,凌风,理智一点好不好。” 没任何证据证明她是清河,自然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清河是被元肃杀死的,所以,在所有人的眼中,元肃是无辜的,一个无辜的朝廷二品大员被杀死,皇上会不追查到底吗?为了元肃,如果要搭上她亲人的性命,那这个仇,她是宁可不报的。 高凌风摊手,“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法外?我做不到。” 清河道:“你认识我那么多年,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这么窝囊的人?” 高凌风微怔,“你以前自然不是,但是你现在给我看到的,你就是这么一个窝囊的人。” 清河淡漠地笑了笑,“是吗?如果我跟你说,我的复仇计划正在缓慢地进行中呢?你会不会舒服点?” “真的?”高凌风愕然,“你真有打算找他报仇?” “为何不呢?”清河反问,“我找不到理由不报仇。” “那你做了什么?”高凌风话出口,忽然想起之前两位公主去元府收回清河的东西,不由得冷笑一声,“难道收回你以前的财产就是报复?” 清河道:“我的财产,为何要给他与李湘语享用呢?这只是一个开始。”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高凌风望着她道。 清河转入正题,“好,现在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可救回云妃!” 高凌风不甘心就这么停止方才的话题,“除了收回财产,你还打算做什么?你有什么复仇的计划?我可以帮你筹谋的。” 清河蹙眉,“凌风,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会六皇子与云妃,我的仇始终会报,但是不着急。” “那,”高凌风想了一下,“好,你说得有理,现在确实是要先就回云妃和六皇子。” 他把椅子拉近一点,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慢慢地说:“灵异阴阳之事,我不懂,但是我师父懂。” “你师父?”清河记起来,他的师父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没错,我师父鬼医独孤蓁,也叫毛乐蓁,她是毛家的传人,毛家是以降魔伏妖为己任的传承世家,她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出云妃。” 清河眸色一亮,“她在哪里?” “我早已经去信给她,让她入京。” “你早就去信给她?”清河挑眉。 高凌风承认道:“没错,谁让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你的身份?所以我只好请师父入京,她总会能看出你的身份来的。” 清河无语,“如此说来,就算我今天不告诉你,过一阵子你总会知道的。” 高凌风得意地道:“那是自然的,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吗?是宁靖哥哥才会这么愚蠢,被你骗倒的,那天他在你处喝酒之后,出去告诉我,说绝不可能是你,他虽然是你的兄长,却到底不如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弟弟。” 清河笑着打了他一下,“知道你厉害,你师父什么时候可以入京?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如无意外,后天应该就到了。” 清河心惊胆战,“意外?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高凌风摇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她老人家行踪飘忽,我去信的时候也没把事情说得太严重,怕她在路上耽搁了。” 清河抓住他的手问道:“你能联系她吗?让她抓紧点入京,我们耽误不得。” “我回去给她发信鸽吧,希望她能收到。”高凌风也知道事态紧急,耽误了的话,六皇子会没命的。 清河听他这样说,稍稍放了心。 高凌风即刻出宫去,清河在宫中想了想,还是心神难安。 殿外传来煊儿的声音,有人宣道:“皇太后驾到!” 清河收敛心神,走出去迎接。 殿外,只见皇太后笑意盈盈地牵着蹦蹦跳跳的煊儿走进来,煊儿见了她,便欢喜地扑了过来,喊道:“公主!” 清河含笑抱住他,看向皇太后,“皇祖母来了?快请进来坐!” 皇太后笑道:“哀家只是带他出来走走的,他却总把哀家往你这里领,干脆,便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清河敲了煊儿的脑袋一下,“闹腾了是不是?” 煊儿吐吐舌头,“没有闹腾,想您了,想过来瞧瞧,讨点好吃的。” 皇太后笑骂道:“怎么?投诉了是不是?哀家宫里就没好吃的吗?” 煊儿讪讪地道:“有好吃的,但是没彩菱姑姑做得那么好吃。” 清河笑道:“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吃货了?” “就喜欢吃。”煊儿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清河看着煊儿的背影,心里更加的沉重了。 第256章 告知彩菱 彩菱给煊儿做了一些好吃的,一天的时光,就在煊儿的陪伴中消磨。 但是,清河的心不在焉还是让皇太后发现了,她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清河摇头,“有什么事?没事,好得很。” 皇太后淡淡地道:“你那模样,一瞧就知道有事,你瞒得过哀家?罢了,哀家也不管,横竖真的有什么事,你们这些年轻的也不会跟我这个老太婆说。” 清河看着她,见她脸色不悦,便道:“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不是为云妃翻案么?本来就该传尚贵嫔了,但是,她却病倒昏迷了,我何长春都为此事烦恼呢。” 皇太后听得是因为云妃的事情,道:“哀家还以为是什么事,慢慢来吧,如果云妃真的是冤枉的,始终会真相大白,作恶的人,永远逃不过天道的制裁!” 清河点头,“是的,确实是这样。” 但是,她心里知道不是这样,天道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这个世间为何还有那么多的罪恶与黑暗? 这白苏青想必不是头一遭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了,齐竹荣也害了不少人,除了苏家,想必还有很多人死在他的手中,但是,他齐家如今依旧风光无限。 “放宽心吧,孩子!”皇太后见她依旧忧心忡忡,便多安慰了几句,“你如今慢慢地出头,哀家也放心很多,但是,你也不要光想着别人的事情,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清河一时没回过意来。 皇太后拉长了脸,“你的事情忘记了吗?云妃有大仇没报,你也有。” 清河哦了一声,“放心,我没忘记的。” 皇太后与煊儿到晚上才离开,清河这陪着笑脸也着实够难受的,两人一走,她就往桌子上一趴,身心疲惫。 彩菱进来,见到她这副模样,轻声道:“公主,累就睡一下吧。” 清河抬起头,瞧了彩菱一眼,想了一下拉着她坐下来,“彩菱,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彩菱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摇头,“公主,奴婢没有什么话要问的。” 清河怎会没发现彩菱的异样?只是心绪一直烦乱,没有问她而已。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如今我身边最亲近的就是你与小绺两人。”清河道。 彩菱站了起来,恭谨地道:“公主坐着的时候,奴婢不能做,这是规矩,同样,公主不想奴婢知道的事情,奴婢也不会问,这也是规矩。” 清河笑了笑,“你确实很善解人意,真不明白,尚贵嫔为何这么不珍惜你。” 彩菱眸中****,“谢公主抬爱。” 清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心思一向缜密,又比旁人敏锐,加上一直在我身边,我有很多事情是瞒不过你的,你怀疑我的身份,是不是?” 彩菱大惊,连忙道:“公主不要多想,奴婢没有怀疑。” “从上次出宫去元府,你就开始怀疑了,但是,你没问,我就没说。”清河道。 彩菱不禁心悦诚服,想不到公主比她想象的还有细心,竟能察觉她的心思变化。 彩菱如实说道:“公主,奴婢上次陪您出宫,去探望元老夫人,并不是怀疑公主的身份,只是,怀疑元肃大将军对清河郡主的态度!” “哦?”清河微怔,“怀疑什么?” 彩菱道:“那日奴婢牵着煊儿少爷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大将军与夫人也一同前去,奴婢不过是问了煊儿少爷一句想不想念母亲,远大将军冲奴婢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许奴婢在煊儿少爷面前提起清河郡主。” “嗯!”清河没什么反应,“那你怀疑什么呢?” 彩菱讪讪地道:“奴婢只是觉得,远大将军的脾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 清河笑了笑,“莫名其妙?未必的。” 彩菱脸带疑惑地看着她,但是却没问。 顿了一下,她一脸诚恳地看着清河,“公主,奴婢不会想着去怀疑公主的身份,奴婢只知道,是您救了奴婢,奴婢的这条命都是公主的,所以,不管公主是谁,奴婢都只认您这一个主子。” 清河微笑,“你确实是个可人儿,我没怀疑过你的忠心,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清河郡主,不是什么懿礼公主。” 彩菱神色微变,定定地看着清河,呼吸有些急促。 “怕?”清河见她的反应,问道。 彩菱缓缓地摇头,泪盈于睫,“奴婢只是觉得,公主连这样的秘密都可以告知奴婢,可想而知,公主是有多相信奴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清河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彩菱摇头,“没有,刚才奴婢说过,不管公主是谁,奴婢都只忠心您。” 清河点头,“此事你知道就好,小绺也不必说。” “是,公主不让奴婢说的话,奴婢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彩菱遽然道。 “嗯,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清河道。 “是!”彩菱福身出去了。 清河微微叹息了一声,告知彩菱她的身份,并非是什么迫不得已,她知道彩菱早就看出了端倪,与其她这样胡乱猜测,还不如告知她,日后也好方便行事。 她很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彩菱办事比较稳妥,口也密,是最合适的人选。 晚膳她也吃不下,胡乱想着如今六皇子的情况,这孩子自小就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落在白苏青的手中,还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齐府内。 白苏青暂时住在齐府,齐竹荣给她安排了一所雅致的阎院落,让她居住。 没有人知道白苏青的身份,除了齐竹荣之外。 府中的人都以为,齐竹荣带回来了一个貌美的女子,是要收房的。 此事传到齐夫人的耳中,齐夫人出身大家闺秀,把齐府打理得头头是道,但是,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善妒。 外边的人都说,嫁入齐府为妾,还不如去做个奴才,至少,奴才做完事情便能讨一顿饱饭,但是,齐家的妾侍,吃了这顿饱饭,面对的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前两年,齐竹荣娶了一个妾侍,是刚满十八岁的寡妇,被齐竹荣看上,娶回府中为妾侍。 齐竹荣连续五六晚都留宿在这个妾侍的房中,这可彻底触怒了齐夫人。 她在齐竹荣上朝之后,带着人进了这妾侍的房中,对着她就是一顿打骂,还命侍女剥光她的衣裳让侍卫看,那妾侍不堪受辱,跳井自尽。 第257章 你是不是想死 这件事情被妾侍的哥哥传了出去,还告到了衙门。但是,经过调查,那妾侍是自己投井的,和齐夫人无关,而且,府中的人都异口同声说夫人没有为难过她,是她自己有相好了,不愿意与齐大人在一起,最后想不开自尽的。 那妾侍的哥哥还因诬告被打了一顿,听说,连腿都被打残疾了。 所以,如今齐夫人听得齐竹荣又带回来了一个女人,怎不气得发疯? 她看准齐竹荣出去之后,便带着几名粗壮的丫鬟,连同洗衣的婆子去了白苏青住的雅苑。 白苏青一人住在院子里,齐竹荣指派了一名丫鬟伺候她的起居饮食,这名丫鬟,自然也是听齐夫人的话,毕竟,白苏青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且,能不能被收为妾侍还不知道,一切都看齐夫人。 齐夫人带着人来到白苏青的院子的时候,白苏青刚好从里屋走出来,见门口来了一大堆的人,她蹙眉眉头,冷冷地道:“谁让你们来这里的?快走!” 齐夫人听得这嚣张的语气,顿时就火冒三丈,怒道:“这是齐府,有什么地方我不能去的?你算什么东西?” “你是齐夫人?”白苏青看向她,神色有些不悦,这齐竹荣怎么回事?莫非就没下令不许人来打扰她吗? “没错,她就是我们夫人,”一名婆子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白苏青淡淡地道:“我是什么人你去问齐竹荣,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齐夫人,带着你的人走吧。” 齐夫人见她态度嚣张,再看她面容清丽,虽不是十七八的少艾,却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风韵,不由得更生气了,冷冷地道:“我还真想不到府中有哪些地方是我不该去的,倒是你,见了我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倨傲地站在那里,莫非是想取代我这个夫人?” 白苏青微愠,“胡说八道什么?齐竹荣呢?让他过来见我。” 婆子闻言,大怒,一个箭步上前,恶狠狠地道:“好你个小****,想找大人替你出面是吗?我告诉你,大人已经出府了,这里没有人可以救你,你马上跪下给夫人请安,否则……” “否则怎么样?”白苏青眸色一冷,如电的光芒扫过婆子的脸。 婆子被她冷然的眼神震慑住,退缩了一下,“你……” 齐夫人冷下脸,“来人,把她摁下!” 婆子们得令,三人冲上前,想要扭住白苏青的手臂,但是,她们还没碰到白苏青,便飞了出去,撞落在石阶下,再滚到齐夫人的脚下。 众人都怔住了,齐夫人脸色微微发白,这女子竟然懂得武功?难怪这么嚣张! 她的脸涨成猪肝色,她这个当家主母明摆着被一个下贱的女子欺负,怎能罢休?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打?”齐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怒道。 “你若还不带你的人离开,我便连你都敢打。”白苏青冷冷地道,心底越来越不耐烦,这些个女人,就是碍事。 “你……”齐夫人骇然,“你说什么?” 白苏青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进了屋,并且把门关上。 齐夫人气得发疯,怒道:“还不赶紧把府中的侍卫叫过来?” 那被打飞在地上的婆子急忙爬起来,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来了几名侍卫,齐夫人指着门,怒道:“门砸了,把人给我拖出来,乱棍打死!” 齐夫人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极有分寸的,但是,唯独在对待齐竹荣的侍妾,总是会丧失理智,她此刻被妒火焚烧得已经没有了半点理智,只想着如果这个女人被收房,那么,将是严重挑衅她这个大夫人的地位。 而且,虽然这些年齐竹荣不断地纳娶妾侍,但是,对她的行径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死或者赶走了再娶就是,从不为这些事情与她起正面的冲突,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说她几句。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打死了这个女人,齐竹荣会与她发难。 侍卫得令,上前砸开门,两扇大门被砸下,白苏青满脸铁青地站在门后,盯着那几名砸门的侍卫。 “滚!”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阴寒气息笼罩着她的脸,一声滚字,更叫人心惊胆战。 齐夫人见了她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一震,心想,在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瘟神?看样子不是好惹的角色。 但是,她也不愿意丢了夫人的威风,沉声下令,“把她拖出来!” 两名侍卫正欲上前,却听得身后怒喝一声,“住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齐竹荣满脸怒气地站在身后,他额头渗着细碎的汗珠,气喘吁吁,可见是疾步赶来的。 齐竹荣本是出了门,但是想起有些事情要问白苏青,便让马车回头,刚进府门口,便听得小厮说夫人带着一帮人去找白苏青的麻烦,吓得他一落小跑赶了过来。 来看到门被砸掉,而白苏青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他也是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喝停了侍卫。 齐夫人见他回来,虽有些心虚,却也不害怕,“你怎地又回来了?” 齐竹荣上前盯着她,倏然,出手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怒道:“滚!” 齐夫人怔住了,伸手抚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打我?”齐夫人回过神来,肺都炸了,指着白苏青问齐竹荣,“你为了这么个女人打我?” 齐竹荣怒道:“我若不打你,你便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齐夫人顿时撒泼起来,“成亲多年,你还不曾对我动过手,如今竟为了这个女人打我?齐竹荣,你是不是疯了?” “疯的人是你!”齐竹荣急忙上前,对着白苏青拱手,“对不住了白姑娘,我马上让她走,绝不惊扰您。” 白苏青冷冷地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人来找我麻烦,我马上走!” “放心,只此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齐竹荣恭谨地道。 齐夫人见他的态度如此恭顺,绝非对一般女子的态度,敛住了怒气问道:“她是什么人?” 齐竹荣听她还问,怒道:“还问什么?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你是不是想死啊?” 第258章 母子相见 齐夫人怔住了,下意识地看了白苏青一眼,只见她站立于门口,长衫飘动,分明是那么洁净的一个人,看上去却是十分阴柔狠辣,眼底的阴森,是她平生未见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 “那……我便先走了!”齐夫人顿时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当知道自己的夫君与这个女人不是那么一回事的时候,她的理智又回来了。 她对着白苏青福身,“姑娘,打扰了,请您不要见怪。” 白苏青没说话,依旧阴森森地看着她,齐夫人心头噗通噗通地跳,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急急忙忙便带着人离开。 齐大人见她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白姑娘,对不住,内子是性子刁蛮,让您受委屈了。” 白苏青冷冷地道:“齐大人,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人来惊扰,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是!”齐大人连忙道。 齐大人走上去,轻声问道:“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您是否有把握说服云妃?” “说服?”白苏青看了他一眼,“说服自然是说服不了。” 齐大人微怔,“那这……” 白苏青冷冷一笑,“我从不说服任何人,只做等价交换,就等同我为你齐大人办事,你给我相应的报酬。” “是,是,那是!”齐大人连连应道。 “对付云妃也是如此,她要她的儿子平安,便按照我的话去做,这是等价交换,当然,她也可以拒绝。”白苏青傲然道。 齐大人放了心,云妃应该明白,她已经是死了的人,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更重要?做母亲的,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白姑娘,您要的童男童女,都必须是七月生的?” “没错,不能超过七岁,最好是三岁到五岁之间,必须七月生,五月生的也可以,如果能寻到五月初五所生,那便是最好的。” 齐大人好奇地问:“不知道白姑娘要这些童男童女做什么呢?” 白苏青冷着脸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做好你的事情就是了。” “是!”齐大人已经没了开始接触她的傲气,这个女人是跟她相处得越久,便越觉得她恐怖难测。 “还有什么事吗?”白苏青不甚耐烦地问他。 齐大人这才想起来,“是的,有一件事情得先问问白姑娘,这云妃和六皇子如今都在白姑娘的手上,但是,如何才能让皇上见到她呢?” “这不是你该费心的事情!”白苏青道。 “姑娘是已经有所安排?不知道能否透露一二?”齐竹荣追问道,在朝中多年,早就养成了他多疑的性格,虽然知道白苏青有能耐,但是,若不知道全盘的计划如何进行,他始终有些不安心。 白苏青对他的再三追问十分的不悦,淡漠地道:“齐大人,过程你知道来做什么?你不就是只要个结果吗?” 齐大人讪讪地道:“也是,本官只要结果。” “那就行了,你走吧。”白苏青转身进去,“找人把门修好,没事不许打扰我。” 齐竹荣还没遇到过对他态度这么恶劣的人,心中很生气,但是,现在有求于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得应声而去。 白苏青径直走进了内室,室内布置了阵法,一根长长的红线圈成一个大圈,红线上挂着铜钱,铜钱经过了很多人的手,阳气很足,用来镇邪是最合适的。 这些都只是基本的东西,云妃只是寻常的鬼魂,并不需要特殊对待,也不需要出动法宝。 屋中燃着一盏灯,以莲花为底座,火焰是青色的,跳跃不定,看似随时熄灭,但是,却不会熄灭,因为,这盏灯,是六皇子的魂凝成的,魂在,灯就不会熄灭。 她从袖袋里出去一只小小的葫芦,这葫芦如手指头般大小,刚成形便被摘下来,里面也仅仅只有丁点的空隙,但是,却足以把一个魂魄藏在里面。 她放飞葫芦,伸出手,那葫芦里飘出一道青烟,小葫芦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把葫芦一收,看着那道青烟渐渐地转化为人形。 此人,正是云妃! 云妃的魂魄很散涣,只能勉强成形,她想伸手扶住什么,但是,影子飘忽不定,就像风中的败柳。 “你……你是谁?”云妃勉强稳住,看向白苏青。 白苏青缓缓地坐下来,“我叫白苏青。” “是你带我来的?”云妃想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但是,白苏青分明就坐在她的面前,她却看不甚清楚,只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寒气息。 这种气息,很让她不安,有危险的信号,云妃脑子里警钟大作。 “不要怕,我们来做个交易!”白苏青缓缓地说道。 “什么交易?”云妃抬眸问道。 白苏青手指缓缓指向那一盏莲花底座的油灯,火焰飘忽不定,火尾巴发出幽幽的青光。 她的手轻轻地一抬,那火苗陡然飞过来,便落在她的手掌心上,然而,油灯上的火苗却没有熄灭,只是变成了如常的淡红色。 她手心的火苗渐渐地腾起,一个人形也落地,云妃一看,不由得骇然,怒道:“你抓了他来?” 白苏青微微笑,“你误会了,是他说想见你,所以我带了他来,不信,你问问他。” 白苏青说完,喊了一声,“六皇子!” 六皇子的神情有些痴罔,怔怔地回头看着白苏青。 白苏青温柔地道:“你不是跟我说,想见你母妃吗?” 六皇子痴痴地点头,眸光发直。 “她就是,赶紧上去喊母妃吧!”她的手指向云妃,笑容可掬,然而,无论她怎么笑,总让人觉得她的笑容里藏着莫大的阴寒冰冷。 六皇子猛地回过头,看着云妃。 云妃瞧着他怔惘痴恋的眼神,心中陡然一痛。 “你是母妃?”六皇子没有上前,带着疑问侧头看她。 云妃点头,眸色悲凉,“我是你母妃,孩子,你好吗?” 六皇子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那想象了无数次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就像做梦一样,他知道一定是在做梦,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半点的重量,似乎随时就能飘起来。 “您长得好美,比如母妃还美丽。”六皇子说,他靠近,但是,随即又退了一步,说:“我不能靠得您太近,否则的话,您就会不见了的,每一次做梦都是这样,我想走近点看清楚您的模样,可我一靠近,您就走了。” 他的语调十分平常,仿佛就是跟寻常人说话一样。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见的人。 第259章 他有办法 云妃听得心神俱碎,强忍住眼泪,“你过来一些,我不会走。” 六皇子摇头,“总是骗我,我不会上当,我已经长大了。”在梦里,她也总是让他过来,但是,每一次他过去,她就会消失。 云妃含着眼泪扬起笑脸,“这一次,真的不会再走,你过来,让我瞧瞧你。” 离开冷宫的这些天,她经常去看他,但是不敢接近,因为她是鬼,若太过接近一个孩子,会损他的阳气,舍不得让他受一丁点的伤害。 但是,如今两个都会灵体,他们可以互相接近,只是,她被白苏青牵制住,没办法靠近他。 “不了,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您就好。”六皇子眼底生出光芒来,痴痴地望着,仿佛要把她的轮廓印在脑子里。 “你过来,过来,我想抱抱你。”云妃渴望地看着他。 “我过去你真的不会走?”六皇子迟疑了一下,扬起小脸。 “不会,我不会走!”云妃心情很激动,激动得忘记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六皇子再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慢慢地挪动脚步走过去。 他伸出手,她也伸出手,两人脸上都含着谨慎而激动的笑容,然而,指尖相碰的那一瞬间,白苏青袖子一挥,云妃的身形飞快往后退去,就像一个泡影一般,在六皇子的面前碎开。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心碎迅速漫上眸子里,果然,她还是骗人的。 其实,消失的并非是云妃,只是他自己,在那一抬头一垂眸间,他已经飞回油灯上,那一抹浅红色的火光变成了青色,跳动着,仿佛幽怨的眸子。 云妃眼看着就要碰触到自己的儿子了,但是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错愕地抬头,看着白苏青,“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苏青道:“我也不拐弯抹角,咱爽快人做爽快事,这个交易是这样的,你去跟皇帝说,你确实与礼王有染,尚贵嫔所撞破之事,也是真的,你这样说完之后,我放了你的儿子。” 云妃冷笑,“你是齐家找来的人?看起来是公平的交易,但是,真的公平吗?” “公平不公平,只看你怎么认为,我不会强迫你,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之后,若你不答应,你的儿子会魂飞魄散。”白苏青道。 她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很轻柔,就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平淡的事情,但是,出口的话确实十分狠毒,动辄就是要人魂飞魄散。 云妃倒抽一口凉气,“看似让我考虑选择,事实上,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衡量吧,是自己的名声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你并非一定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云妃冷冷地道:“我若不同意,你便会把我儿子打个魂飞魄散?” “不,”白苏青摇头,“我不会这样做,但是,他还没死,没死的人灵魂离体,不能超过三天,三天之后,自动死亡,至于魂飞魄散,倒是未必会的,只是,你自己也是鬼,当知道一个不到寿终就死的人,会有什么凄凉的遭遇。” “你好狠毒的心,对一个小孩子,何至于此?”云妃双眸喷火。 “狠毒?”白苏青缓缓地笑了起来,“你不就是吃了狠毒的苦吗?若尚贵嫔不狠毒,怎有她那一段荣华富贵?你啊,也该狠毒一些的。” “什么意思?” 白苏青道:“你若做得出来,便狠毒一点放任不管你的儿子,让他死了就是,那么,你也可以得还清白,不至于再受孤魂飘零之苦。” 云妃怒道:“这些狠心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白苏青眸色一冷,“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直接答应就是。” 云妃冷冷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这样说,皇上便会相信吗?在他心中,早认定我是无辜的。” “他会相信,如果他不相信,我有办法让他相信,前提,是你必须要先跟他说。”白苏青用安排的口吻说。 云妃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说话仿佛是留有余地,但是,事实上她是不留任何的余地。 她压根没有办法拒绝。 她几乎是想马上答应了,因为,她没有选择,自己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 只是,她想起清河所说的,为她翻案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为苏家翻案,父亲还在地狱里出不来,需要皇帝下旨平反。 清河知道她被人抓走了吗?如果知道,她有办法救自己和六儿出去吗? “不着急,”白苏青看着她的神色,“你慢慢想,两天的时间,考虑清楚吧,该如何取舍。” 白苏青说完,袖子一扬,云妃消失了。 白苏青走出去,在另外一家厢房里,盘腿坐在床上,深呼吸,双手以太极的方位转动,眸子闭上,继续大口地呼吸。 高凌风给清河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没办法联系上他的师父独孤蓁。 清河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那如何是好?” 高凌风想了一下,道:“要不,再问问五皇子,或许他有办法也不定,那日见他说话犹豫不决,倒不像是完全没有法子的。” 清河也觉得那****有些为难,或许是有办法不愿意说出来,想到这里,她唤彩菱入内,“我要出宫一趟,你陪我去。” “是!”彩菱正要去唤人准备车辇,清河却道:“不必了,就乘坐高大人的车辇吧。” 高凌风道:“好,我们走!” 清河出宫得要手谕,可以问戚贵妃和皇后要,也可以问长春要,她去找长春的时候,长春道:“我陪你去。” 这事儿谁都着急,长春也是不得安心。 怡园内。 楚瑾瑜背着手在院子里走着,愁眉深锁。 卫南见状,道:“主子,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不如,把梅兰竹菊找回来,或许可以一试。” “不,”楚瑾瑜摇头,“没用,她们虽是女子,但是压根无法抵抗白苏青。” “何不让懿礼公主试试?”卫南试探地道。 楚瑾瑜迅速抬头,严厉地道:“不可,此事千万不能跟她说,以她的心思,如果知道还有这个法子,必定会不惜一切。” 第260章 逼问卫南 卫南迟疑了一下,终究把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觉得,主子对清河郡主很重视,已经偏离了他原先的计划。 虽然说,他的办法或许会伤害清河郡主,但是,任何的办法都没有万无一失的,而且,如果能救会云妃和六皇子,云妃就能顺利翻案,继而为苏家翻案,那样,便可救出苏大人问当年的事情,这不是他心心念念要做的事情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追查当年的真相,这大好的机会,他竟就这样错过了。 作为属下,他们其实觉得不需要调查,清妃娘娘绝对不会与苏大人有什么奸情,这不过是皇上砌词诬陷。 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主子多年的心结,所以这些年,一直暗中追查,甚至不惜自动请缨到大梁做质子皇子,也是为了调查当年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来到大梁,苏大人已经被处死。 有下人进来禀报,“主子,公主来了。” “哪位公主?”楚瑾瑜问道。 “长春公主和懿礼公主,高大人也来了。” “快请进来!” 楚瑾瑜收敛神色,对卫南道:“把嘴巴闭紧一点。” “是,主子放心!”卫南应道。 清河与长春带着高凌风进来,楚瑾瑜出迎,楚瑾瑜没看向清河,只是笑着看长春,“得空来瞧瞧你表哥,算你有心。” 长春也笑道:“看看你这里到底藏了多少女人。” 楚瑾瑜笑意更深,“这可数不过来啊,得费费心思了。” 说完,迎着三人进去。 楚瑾瑜搬家之后,清河是头一遭来,这里比之前的院子更加的雅致,但是,似乎空落的地方很多,院子里空出一大块地没有栽种植物,高凌风问道:“这空地打算做什么?” 楚瑾瑜道:“练武场!” “五皇子的练武场?” 楚瑾瑜笑了,“我对练武没有兴趣,练武是辛苦活儿,不如饮酒作乐欢喜。” 高凌风笑意淡淡地道:”五皇子真懂得享受。” “人活世上,不就是图个享受吗?”楚瑾瑜闲适地说,浑然没了之前的愁眉深锁。 高凌风没做声了,他始终看不透楚瑾瑜这个人,以前觉得这个南楚皇子不过是纨绔子弟,每日只懂得饮酒作乐,唱曲赏花,眠花宿柳,只是,这一次云妃的事情,他参与其中,并且很得清河姐姐的信任,这说明,他绝不简单。 但是,这不代表楚瑾瑜可信,他始终是南楚的人,南楚与大梁的盟约虽说签订多年,两国也来往了多年,不过,南楚的皇帝暴戾不已,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所以,高凌风对楚瑾瑜始终保持一定的警惕。 进了屋中,清河便直言来意,“瑾瑜哥哥,高大人跟我说,他师父这两天便可入京,但是,不确定哪一天到,你有没有办法,可拖延一下?” 楚瑾瑜摇头,“没有办法拖延,这灵魂离体,三天之内若不回到原主的身上,基本就没救了。” “基本?”清河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基本没救,但不是绝对没救,是不是?” 楚瑾瑜一怔,随即苦笑,“是绝对没救。” 清河不甘心地问:“只是再延迟一两天都不可以吗?” 楚瑾瑜摇头,肯定地道:“不可以!” 清河不免失望,听他的语气,似乎更坚决了。 她抬头看向卫南,见卫南神色犹豫,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卫南顾忌地看了楚瑾瑜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清河便心中有数了,长叹一声,“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长春也失望地道:“哎,白费劲了,本以为为云妃证明清白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查苏大人的案子,为苏家翻案,想不到这齐竹荣竟请来了这么一位高手,真是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卫南听到这里,缓缓地垂下眸子,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清河一直都留意着卫南,她明白到,卫南一定是有办法的,只是碍于楚瑾瑜,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想到这里,她道:“既然五皇子没有办法,那我们就先回宫吧。” 长春怔了一下,“就这样回去?” 清河摊手,“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了,还是先回去吧。” 长春想想也是,恨恨地道:“都查到这一步了,就这样放过那尚贵嫔,实在是可惜。” 高凌风道:“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吧。” 楚瑾瑜听了这话,却缓缓地皱起了眉头,不可能还会有下次机会,因为,按照白苏青一贯做事的手法,在得逞之后,必定会把云妃打个魂飞魄散,云妃休想再翻身了。 而且,白苏青如果可以利用云妃对皇上说话,就一定不会仅仅把该说的话说了而已,一定还会做点其他什么事,因为白苏青做事,不留余地,也不会留任何的祸根。 只是,这唯一的办法,太过冒险,他不能够让清河和煊儿涉险,稍有不慎,两人都会没命的。 清河出去的时候,忽地转身对卫南道:“卫南,你出来帮一下忙,刚才马车的轱辘被磕了一下,有点松开了,你帮高大人弄一下吧。” 高凌风仿佛才想起此事,“噢,是的,差点忘记这事了。” 他与清河一向心有灵犀,尤其如今相认之后,清河一个神情,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幸好长春并没太过在意,也没发问。 楚瑾瑜因心事重重,也没太过留意清河的异常,便挥挥手对卫南道:“你去帮忙弄一下吧,回宫的路途比较遥远,免得出什么意外。” 卫南应道:“是!” 出了府外,车辇就停放在正门外右侧的马厩里,清河对高凌风打了一个眼色,高凌风会意,对长春道:“公主,您先跟我来一下,有些东西想给您看看的!” 长春不疑有他,跟着他走了过去。 清河陡然转身,看着卫南。 卫南心中微微一沉,退后一步,恭谨地道:“公主!” “卫南,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吗?”清河单刀直入。 卫南怔了一下,苦笑道:“公主想说什么?” 清河道:“楚瑾瑜身边,有四大侍卫,你卫南,谢思风,顾天,狄新,也有四大婢女,皆姓杨,梅兰竹菊。” 卫南点头,“这不是秘密,也是秘密,四大侍卫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四大婢女,却大概只有公主知道的。” 第261章 迫于无奈 清河正色地道:“我对楚瑾瑜推心置腹,楚瑾瑜也很相信我,所以,他把他的秘密告知我,我也知道,我的身份你们四大侍卫是知道的,梅兰菊竹却不知道,可见,他最信任的就是你们四个。” 卫南怔怔地看着她,“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清河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为何要为云妃翻案,而且,我相信除了我你们家主子也很想为云妃翻案,继而为苏家翻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知道,你一定知道,也必定知道翻案对他的重要性。” 卫南神色微变,“属下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你知道!”清河拉着他的手臂往边上一靠,正色地道:“既然这件事情,对你家主子是这么的重要,你又如此忠心于他,想必,你很想帮他完成这件事情,所以,卫南,把你知道的办法告诉我。” 卫南摇头,“公主,主子说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有,只是你不愿意说。” 卫南苦笑,“既然属下不愿意说,必定也是主子不愿意说,那公主何必追问呢?” “卫南,我们都只是希望做好这件事情,我相信,楚瑾瑜知道也不会怎么怪罪你。” 卫南摇摇头,“公主不要再问了,没有任何的办法的。” 他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脸色没之前那么坚定了。 清河见状,眸子一转,冷冷地道:“好,你不说便算了,我知道楚瑾瑜一定有办法的,他不说是因为他自私,他不愿意帮助云妃,是不是?好,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认清楚他这个人了。” 卫南听得此言,陡然抬头,生气地道:“公主竟这样看主子?真枉费了主子一番为你的苦心,他不帮云妃,不是因为他自私,而是不愿意公主和煊儿少爷受到伤害。” 清河冷笑,“何必说得这么伟大呢?自私就自私,他就是不帮也没有人会怪他。” 卫南气得脸色涨红,“公主请不要乱说,主子比任何都希望为苏家翻案,救出苏大人好调查当年清妃娘娘的事情。但是,主子说了,公主与煊儿少爷的安全第一,云妃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 清河听了卫南的话,微微错愕,她是故意用激将法的,却没想到,楚瑾瑜不把办法说出来是因为她和煊儿? 心头紊乱之际,正欲追问,却听得楚瑾瑜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卫南,你话太多了!” 卫南神色陡变,才意识到中了清河的激将法,他连忙退后一步,“主子,属下多嘴了。” 清河迎上楚瑾瑜的眸子,那眸子沉静乌黑,就像两汪静止不动的井水,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来。 清河道:“楚瑾瑜,你把办法说出来,我们计较计较,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只能承担你自己,不能承担煊儿的。”楚瑾瑜淡淡地道。 “如果太危险,我也不会让煊儿冒险,但是,我们现在坐在一条船上,难道就不该多商量商量?或许,你的办法不会伤害到我和煊儿呢?” 他不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底慢慢地滋生起一丝浮躁来。 清河干脆道:“好,你若不说,我便带人闯进齐府。” “你不会这样做!”楚瑾瑜道,“你若是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便不是你了。” 他是那样的了解她。 清河懊恼地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说啊?你就算不会冲进齐府,也必定会想其他的办法,我不会就这样束手待毙的,楚瑾瑜,我们眼看就要成功了,我不甘心就此败在齐竹荣手中,如今高凌风的师父正在赶来途中,我们只要拖上一两天就可以了。” 高凌风与长春也拐弯出来,上前道:“是啊,有办法我们一起合计合计,我们那么多人,总会斗得过她吧?就算斗不过,能拖一两天也好。” 楚瑾瑜沉默了片刻,看着高凌风,“你师父是鬼医独孤蓁?” “正是!”高凌风道。 楚瑾瑜叹息,“那你怎么连你师父一成的本事都没学到?” “我的医术……” “不是说你的医术,”楚瑾瑜扬了一下手,“算了,进来吧,你们要知道,我说给你们听就是了。” 长春与清河对望一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楚瑾瑜瞧见两人喜悦的神色,淡淡地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救得回云妃与六皇子,也有可能搭上你和煊儿的性命,不,或者正确来说,就算搭上你和煊儿的性命,也未必能救得回云妃。” 高凌风听到这里,俊脸一沉,皱起了眉头,“这么严重?那还是不要说为妙。” 清河瞪了他一眼,“一边去!” 长春听了楚瑾瑜的话,也有些戚戚然,对清河道:“我觉得,如果瑾瑜哥哥是真的有完全的把握,必定会跟我们说,如今不说,便是此计不行,我们还是不要听了,回去吧。” 清河却固执地道:“不,先听听吧,我不会贸贸然拿煊儿的性命开玩笑,如果真的对他有危险,就是你们强迫我,我也不会做。” 众人听了她这句话,放了心,煊儿确实是她的命根子。她就是不顾自己的安全,也一定会顾着煊儿的。 进了屋中,楚瑾瑜让大家坐下来之后,再命人奉茶,倒是长春催促他,“还喝什么茶?你赶紧说啊。” 卫南在旁边道:“公主,您还是先喝口茶吧,这办法,这计划,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的。” 长春奇异地问道:“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听起来计划已经很周全了,好,就喝着茶听你慢慢说。” 卫南命人进来奉茶,之后命人出去,长春道:“说的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先把门关上啊。” 楚瑾瑜道:“不需要,我这里,没有人会出卖我。” 长春笑骂道:“有你这么自负的人吗?重利诱之,谁还会固守忠心?只有你这么愚蠢相信人的,连血圣山出来的白苏青不也被齐竹荣收买利用了吗?” “那是白苏青,血圣山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来!”卫南鄙视地道。 “听你这轻蔑的口吻,仿佛你也是血圣山出来的人。”长春笑着说。 长春的话,让高凌风留了心眼,楚瑾瑜身边的这名侍卫,确实有些不简单,会不会真的是从血圣山出来的人呢? 但是,想也不会啊,血圣山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即便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在他们手底下也过不了一百招,这样的高手,怎会甘心里留在楚瑾瑜身边? 倒不是说楚瑾瑜是个草包,可至少,不能使得血圣山的人为他效命。 第262章 你引开她 上了茶之后,楚瑾瑜自己先慢慢地喝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手中,才开始说:“这个办法,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说,并非是我不想救云妃和六皇子,只是事关重大,牵连太多人,危险也很大。” 他说着的时候,看向清河,“你如今心心念念要为云妃翻案,其实并非是你自己自主的意思,是我在你心里植下了种子,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原就有为云妃翻案的意思,所以,这颗种子才会茁壮成长……” 楚瑾瑜诧异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意思?你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什么种子?为云妃翻案的种子吗?不,不是的,我自己就想为云妃翻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过是那么随口一提过。” 楚瑾瑜眸色沉暗,“是的,我就是那么随口一提,但是,在提之前,我已经让血狼乱了你的心,让这颗种子顺利在你心中落地生根,也就是说,为云妃翻案,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清河不明白地看着他,他与云妃无亲无故,又不是故交好友,为何要为大费周章为一个没有相交的人翻案? 楚瑾瑜沉默了半响,“此事我暂时不想说。” 高凌风冷冷地道:“真是好笑,你不愿意说便可以不说了?你千方百计设计公主为云妃翻案,如今出了乱子,你又什么都不愿意说,你们南楚的人,真够负责任的。” 清河淡淡地看了高凌风一眼,“先听他说下去。” 楚瑾瑜眸色依旧灰暗,像蒙了一层雾霾,“其实,在你心里种下为云妃翻案的种子,我并没打算这么快就进行,因为,我没料到一点就是原来你也一直想过为云妃翻案,就是你这种心思,催化了种子的茁壮,变成执念,盘根错节地横在你的心底。” “我没有觉得是你种下了什么种子,为云妃翻案,是我自己的意思,即便是前生,我也曾跟长春说过云妃的事情。”清河道。 高凌风吃惊地看着她,又看看楚瑾瑜与长春,大家对她的话都不觉得诧异,这是不是意味着,长春和楚瑾瑜都知道她是清河? 滚,原来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真******憋屈,好你个清河,敢情就瞒着他一个人。 楚瑾瑜并没留意到高凌风的神色变化,他只是看着清河,听了清河的话,他微微皱眉,“至少,如果全然是你自己的意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你大仇未报!” 长春道:“好,都别追究是谁的意思了,清河以前确实跟我说过,如果有能力,会为云妃翻案,因为她说云妃一定是冤枉的。把这一个问题先撂下,说说你的办法吧。” 楚瑾瑜道:“如今六皇子在白苏青的手上,已经过去了一天,还剩下两天的时间,如果这两天之内,灵魂一直没有归体,那么,肉身便会死亡,到时候魂魄即便被救出来,也没有身体可以让他存活在世上。所以,为了延续肉身的生长,在第三天,便要找一个年纪相仿的灵魂,注入他的体内,代替他暂时活着,但是,那灵魂不能是孤魂野鬼,不能沾染半点阴气,否则一旦附体,就会侵占了他的身体不会离开,即便打得他走,因孤魂野鬼是有很浓烈的阴气,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所以,要活人的灵魂。卫南算过,合适六皇子的灵魂只有一个,那就是煊儿。” “啊?”长春惊道:“那么煊儿进了六皇子的身体后,他原来的身体呢?” 卫南道:“他会和六皇子一样,如果三天之内,不回到自己的身体,肉身便会死去,一旦六皇子回来,他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那就是说,如果煊儿进了六皇子的身体,可以为我们争取多两天到三天的时间。”清河道。 “是的,但是后果太严重。”楚瑾瑜道,“稍有不慎,煊儿会没命。” 高凌风却不解了,“但是就算延迟了,又能如何呢?云妃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她迫于六皇子在白苏青手上,一定会按照她们的吩咐去做的。” 楚瑾瑜看向清河,“这就关乎到你了,因为你的灵魂曾经离体,所以,卫南他们可以助你再次离体,与云妃对换出来,但是,你的灵魂落在了白苏青的手上,很危险,她始终会发现的,到时候,她有可能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你也再活不成了。” 长春首先反对,“这不行,不能够,按你们说,这白苏青不是等闲之人,又这般歹毒狠辣,如果她发现清河与云妃对调了,肯定不会放过清河。” “是的,此计看似是可行,但,事实上上是行不通的。”楚瑾瑜道。 清河问道:“这如何对调得了?云妃是在白苏青手上,对调的话便是要从白苏青手上把云妃救出来,如果可以救出来,那又何必我去顶替云妃?” “易魂法!”卫南解释道,“这种大法施行的时候,需要四个人,属下与顾天他们可以完成,但是,如果在换的中途,被白苏青发现,我们四人都会性命不保。” 清河听到会牵连这么多人,只得打消了念头。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还牵连到煊儿和四大侍卫,这是如何也不能够的。 谢思风从屋外走进来,道:“主子,其实可以不必用煊儿少爷,血狼可以。” “嗯?”楚瑾瑜眸子一抬,“血狼?” 谢思风道:“没错,主子忘记了么?血狼是血圣山的灵武守护者,可通阴阳,本身持有灵力,他可以守护住六皇子的肉身。” 卫南一拍大腿,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确实是的,不需要煊儿少也可以的,而且,血狼就算在六皇子的身体里呆上一个月都不会出事的。” 清河道:“但是,你们方才说易魂的时候,若果被白苏青发现,你们几个都会丧命,我怎可拿你们的性命冒险?” 谢思风看向楚瑾瑜,轻声道:“施法的时候,要不被白苏青发现,只有一个办法,主子,你引开她!” 楚瑾瑜眸子低垂,面容微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可以察觉他的不悦。 第263章 相邀白苏青 卫南听了谢思风的话,连忙打眼色,示意他闭嘴。 谢思风却道:“正事要紧,能乱白苏青心的人,只有主子一个。”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楚瑾瑜,楚瑾瑜一脸的阴霾,见众人看着他,他淡淡地道:“我负责引开她,但是,清河,你自己考虑清楚,毕竟,这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如果她发现被调包,很有可能会杀了你。” “那不行的,不同意,我不同意。”长春立刻道。 清河看向长春,“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没听到吗?那白苏青是疯子,她会杀了你的。”长春怒道。 清河看向谢思风,“混进去之后,我能怎么做?如何确保她不会发现被调包?” “她抓云妃的目的就是要云妃在皇上面前改口供,所以,她一定会再度向云妃施压,我们希望云妃能够拖到最后一天才答应她,这样,她就无需要再确定一次便送云妃去见皇上,事实上,我们只能是放手一搏的,如果她发现,也希望她不会杀您,毕竟,她杀您没什么用处,她不会泄愤杀人,没有利益的事情,她不做。” “没有利益的事情她不做?那她可以利用清河讨要利益的。”长春道。 “是的。”谢思风道。 “那她要什么?” 谢思风看向楚瑾瑜,道:“或许是财,或许是其他。” “她很贪财?” “巨贪!” 长春想了一下,“但是,就算给她钱财,她会放了清河吗?会放过六儿的魂魄吗?而且,她答应了齐竹荣的事情办不到,这就是失信,我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的,她还是很讲究这一点,所以,在得知云妃被调包之后,她会迅速再度出手。”谢思风道。 “那你们可有把握护住云妃?”清河问道。 谢思风与卫南又看着楚瑾瑜,这一次,两人都没说话,仿佛是在等待楚瑾瑜说。 楚瑾瑜今天显得特别的无奈,仿佛但凡涉及白苏青的话题,都让他显得很尴尬无奈。 他抬起头,淡淡地瞧了清河一眼,“白苏青我可以对付,其余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竟站起来出去了。 长春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对卫南道:“他怎么好像不太愿意?他有把握应付白苏青,为何早不这么做呢?” 谢思风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白苏青喜欢他,追了他很久。如果要拖住白苏青,等待白长老或者是高大人的师父到来,就要主子亲自出马,应酬她两三天。” “啊?”长春蹙眉,“这,这不是美男计吗?” 卫南笑了,“原则上是美男计没错的。” 清河与长春对望一眼,难怪,楚瑾瑜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高凌风却扑哧一声笑了,“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为的,白苏青看上去挺漂亮,比他在青楼找的那些还要漂亮几分,不必如此委屈。” 卫南与谢思风对望一眼,都苦笑起来,外人确实没觉得白苏青有什么恐怖的,但是,他们都知道。 白苏青为何心心念念要做长老?因为,只有长老才可匹配门主。 其实血圣山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她却故意装得看不起门主,甚至有时候会故意刁难门主,不外乎就是因为门主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她要当长老,门主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和其他人一样反对,这点让她记恨到现在。 但是,恨的反面其实就是爱,尤其是白苏青这种执念极深的人,她若爱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改变。 计划定在明日晚上进行,因为,后天中午之前,是三天之期末。而且,如果云妃在明日答应了她,她会选择在晚上送云妃入宫,不会再度请云妃出来。 因是晚上进行的,所以,楚瑾瑜必须在晚上把白苏青引开。如果此举能够成功,那么,送入宫中的魂魄就不是云妃,而是清河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云妃会提前答应她,没有拖到最后一天,因为,云妃并不知道他们在想方设法救她。 幸好的是,根据狄新他们的蹲守监视得回来的结果,云妃还没答应她,因为,白苏青还没有行动。 这样,就等同为争取到了先机。 而那边厢,楚瑾瑜虽然答应了,但是却迟迟没有行动,这让卫南和谢思风很着急。 终于,到了翌日下午,楚瑾瑜才命狄新去送信,约白苏青到府中相见。 狄新回来告知楚瑾瑜,说白苏青拒绝过来。 卫南担忧地道:“或许云妃已经答应了她,她今晚是要把云妃送入宫中,让她见皇上,所以不会赴约。” “她会来的,”谢思风一脸的淡定,“且等着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啊?”狄新看着他,“我去送信的时候,她可是拒绝得十分干脆。” “送云妃入宫见皇上,只是耗费她半个时辰,她大可以来见了主子再回去。 卫南现在担心一样,“不知道云妃是不是答应了她,如果不答应,过了今晚,就算调包成功也肯定露陷,公主就会有危险。” “这个危险,也在我们的预算之中,希望公主懂得与她周旋,找到她的弱点。”谢思风道。 “希望是这样吧!”卫南叹息道。 “快准备准备吧,如果白苏青会来,应该在亥时之前来到!”顾天拍拍手说。 “好!”众人应道。 今晚月色很好,流泻的月光如白银般铺陈在地上,院子里的羊角风灯显得有些多余,光线被皎洁的月色映衬得暗淡无色。 楚瑾瑜在花园里摆下了酒,两个杯子,是上好的犀牛角杯子,酒色澄明,香气扑鼻。 他慢慢地端饮着,神色悠闲,仿佛今晚的他只为赏月而来。 “有酒没有菜肴,未免有些不足!” 清冷的声音传来,裙摆绰绰,便见一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楚瑾瑜抬起头,“有酒就够,若有美味的菜肴,岂不是失了酒的香醇?” “门主还是如以前一样,喜欢自斟自饮,只是,今晚多了一个杯子,是我为准备的吗?”白苏青凝望着他俊美如玉的面容,无论见他多少次,心中总会翻起如潮般的汹涌。 “既然相邀了你,自然是为你准备的。”楚瑾瑜拿起酒壶,为她面前的杯子斟满,“赏脸就喝一杯吧。” “门主总不会对我下毒吧?”白苏青神色淡淡地笑了起来。 第264章 行动完成 楚瑾瑜淡漠地道:“有没有毒,你分辨不出来吗?” “门主行事莫测高深,我分辨不出来。”白苏青虽然这样说,却端起了酒,对楚瑾瑜道:“来,喝一杯,为门主竟然邀约我这个血圣山弃徒。” 楚瑾瑜淡淡地笑了,眸色如海般深沉,“弃徒?似乎,是你先抛弃了血圣山吧?” 白苏青的笑意加深,“是的,但是门主也知道要我会血圣山,是有条件的,门主可以做到,但是门主并不愿意,可见,是门主抛弃了我。” 她这话说得十分暧昧,尤其,说抛弃两个字的时候,她深深地看着楚瑾瑜,仿佛她说的话里面,唯一的重点就是抛弃二字。 楚瑾瑜不甚自然地道:“我在山中,并无实权。” “是你不管事,并非没有实权,山中何人不服你?”白苏青淡淡地道。 楚瑾瑜没再说话,只是自斟自饮,也不为她倒酒。 白苏青眸光若火般浓烈,凝望着他,她的眼底从来不掩饰对他的爱意,在山中故意的与他作对,也是为看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这人看似温和,但是心底很淡漠,很冷,她的热情和故意刁难,都没让他多看她一眼。 今晚他请她过来喝酒,这一杯即便是毒酒,她也会来。 事实上,她知道他不会无故邀约,从踏入这个院子,她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这里布下了结界,是施法之前的准备,她可以掉头就走的,但是,她始终不舍得放弃这么一个与他单独相对的机会。 而在院子的另外一侧,四大侍卫正在进行易魂法。 没有白苏青的阻止,易魂法很顺利地进行。 清河被放置在一张白玉床上,床边点着七色莲花灯,火光飘摇,卫南让清河对着每一盏七彩灯吹一口气,用她的阳气延续这灯的光芒。 这七盏灯如果悉数熄灭,表示清河的气用尽,清河的魂魄也回不来这具身体。 清河平躺在白玉床上,身上覆盖一张黄色绣满卍字符号与五叶莲花的锦布,黑发放下来,披散在玉枕上,面容洁净,眉心点了一颗红朱砂。 卫南对她说:“郡主,您尽可能地让心绪平静,脑子里想着您在白云底下的空旷处,四周是绿油油的草原,天空忽然飞来一只苍鹰,就在您的头顶盘旋,您抬起头,眼睛追逐着苍鹰,它时而振翅高飞,时而在您头顶盘旋,您要盯着它,不许它消失在您的眼前……” 清河缓缓地闭上眼睛,按照卫南的提示去想象,这让她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曾经接受过心理医生的催眠,心理医生让她平静下来,也是用这样轻柔的口吻,带着她进入另外的一个世界。 催眠,和灵异能否混为一谈? “郡主,不要有杂念!”卫南点着她的手心,蹙眉道,“您若不能清空思绪,便无法跟随指印走,您会迷路的。” 清河连忙收敛心神,“好!” 继续闭上眼睛,随着卫南轻柔的声音响起,清河脑子里本来的思绪被慢慢地清理出去,脑子一片澄明。 然后,出现一望无际的草原,她脚下的草很柔软,她一步步地走,抬头看天际,天际也是一望无边,一只苍鹰从她头顶飞过,她追逐着苍鹰,看着它时而高飞,时而盘旋。 清河觉得身子忽然变得很轻,像可以飘起来的羽毛,她想追逐那苍鹰而去,这样想着,还还真的觉得自己飘了起来,身子一下子失重,就像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就悬在半空中。 飘起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落地,只能一直飞着,追着那苍鹰而去,幸好,并不觉得累,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半点重量了。 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脚下绿油油的草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虚空的一片。抬头再看,天际的白云也没了,灰茫茫的一片,她所处的地方,已经变得混沌不清了。 所幸,那苍鹰还在,她不至于慌乱,只按照卫南的吩咐,不让那苍鹰在自己的视线内消失。 而在厢房内,一道黄色的光芒渐渐地落在了清河的身侧,缓缓成形。 “云妃娘娘!” 本来盘腿坐在四个角落的人站起来,对着云妃行礼。 云妃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瞧了一下,看到清河躺在白玉床上,不禁怔怔地问道:“清河?这是怎么回事?” 卫南上前解释,“回娘娘的话,公主代替了您,进了白苏青的葫芦内,您现在是自由的了。” “啊?”云妃一急,“她代替我去了?” “是的,云妃娘娘,白苏青抓了您去,是不是让您在皇上面前改口供?您答应了吗?”卫南问道。 云妃摇头,“我还没答应,她让我今晚子时之前答复她的。” 四大侍卫对望了一眼,神情微变。 也就是说,白苏青回去之后,肯定会让云妃出来,到时候一定会发现被调包了。 云妃忽然想起什么,急道:“六儿还在她的手上,你们让我回来,那六儿怎么办?” “娘娘放心,六皇子暂时不会有危险的,血狼如今守护着六皇子的身体,等六皇子魂魄归来,血狼才会离开。”卫南回答说。 云妃略放了心,但是随即又凝眉,“可若做不到她的要求,她怎肯放了清河与六儿?” “娘娘放心,我们自有办法!”卫南道。 云妃却不能放心,这关系到她的儿子,是她的命根。 犹豫这么久不答应白苏青,她是希望清河他们知道,然后想办法救她们母子,所以,她尽可能地拖到最后一刻。 但是,现在清河是救了她出来,可六儿还在白苏青的手中。 可眼下又有什么法子?作为一个基本没什么法力的鬼,她毫无办法,只能是听从卫南的安排。 卫南安排好云妃娘娘之后,便走了出去。 楚瑾瑜看到他来,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对着白苏青了。 他饮尽杯中酒,淡淡地道:“苏青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白苏青顺着他的眼光看向身后,见卫南走过来,她也心中有数,淡淡地道“想不到门主竟然为一个鬼魂如此费心,劳动我们门主亲自出门。”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让她遇上你这么一位能人呢。”楚瑾瑜也不掩饰,今晚的行动,其实压根就瞒不过白苏青,当她踏进院子开始,她就该知道自己中计。 但是,卫南他们还是看穿了白苏青的弱点,她过于自负,认为即便云妃被调走,也可以逆转乾坤。 第265章 谁觊觎谁死 白苏青喝完杯中酒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白苏青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楚瑾瑜,“你肯让清河郡主涉险,这让我很高兴,至少,可以肯定你没有对她动心。” 楚瑾瑜眸色笼霜,“你想说什么?” “我从宫中见到她,见到你送给她的雪狼,便开始怀疑你对她动情,不过,幸好没有,否则……”她的笑缓缓地增大,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罂粟花,“她会死在我的手中。” 楚瑾瑜从她的眼底看出了冷狠,他知道她是在说真的,如果此刻他表现得对清河有一丝的怜惜或者担忧,那清河一定没命。 “你要对付她,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不是现在,此人我还有用。”楚瑾瑜淡淡地道。 他一直都不同意这个计划,就是怕白苏青看穿他的心底,进而对清河不利。只是,这一点,至今为止,连卫南都看不穿。 “门主放心,我虽然是血圣山的弃徒,但是,我不会坏你的事情,你对她如果不是有意,便一定是有所用处,我不会杀她。” 她话锋一转,冷冷地道:“但是,你们也休要阻止我,我离开了血圣山,总是要吃饭的,我既然与齐竹荣做了交易,便一定会完成,这是我一贯的宗旨,门主应该知道。” 楚瑾瑜面容冷漠不做声,只是挥挥手,让她走。 白苏青拱手离开,如今的她,反而不像在血圣山的时候,对他诸多挑剔刁难,回想起来,那时候多不成熟。 白苏青离开之后,卫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女人,浑身都是阴冷的气息,不知道练的什么邪功,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楚瑾瑜也感觉到了,她看上去是比以前温和了不少,但是,浑身散发那种让人特别不舒服的气息,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血腥味道,他虽然不练血圣山神通,但是作为血圣山的门主,对这方面很是敏感。 他几乎断定,她在练什么邪功。 “云妃呢?”楚瑾瑜问道。 “在厢房里,以清河郡主的七星阵护住。”卫南回答说。 “嗯,你们四人盯紧一点,刚才你也听到白苏青说了,她是必须会完成与齐竹荣的交易,所以,她一定会来带走云妃。” 卫南道:“其实,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今晚其实她识穿了我们的计划,她本可以带走云妃,可她没有,反而走了,回去再大费周章来抢人,何必这样?” 谢思风走出来,听了卫南的话,淡淡地笑了,“因为,她不想破坏了这么一个宁静美好的夜晚。” 卫南似懂非懂地点头,“想不到她这种歹毒心思的人,女儿家心事也这么重。” “未必是好事!”谢思风说完,走到楚瑾瑜面前,看着楚瑾瑜,“主子,虽然您接任了门主之位,但是,从不过问血圣山的事情,也不学血圣山的本事,到了现在,您还固执己见吗?” 楚瑾瑜淡淡地道:“做一个平凡人,有什么不好?我已经物色了人物,只等苏宁过来看过,没问题的话,便把煊儿带回去,培养成为下一代的门主。” 谢思风苦笑,“血圣山门主之位,多少人觊觎着,但是您却从不看在眼里,有时候属下真不知道主子想要什么。” 楚瑾瑜端起酒,缓缓地饮了一口,“我想要的,是我这辈子再也得不到的,既然想要的得不到,又何必折腾那么多?” “主子不妨说说,您想要什么?属下觉得,倾尽血圣山所有的人力物力,也必定可以为主子拿回来。”谢思风道。 楚瑾瑜没做声,只是慢慢地饮着杯中酒。 心底渐渐地漫上一丝苦涩,一丝绝望,他想要的再也得不到了。 如果可以,他想要回到那年,回到娘亲离开的那一天,他会一整天守着她,不让她离开半步。 他所想要的从来都不过分,也没有什么奢望,不管是南楚的五皇子,或者是血圣山的门主,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愿意做她怀中还没成长的小男孩,然后,陪着她慢慢地变老。 心底苦涩,酒也无比的苦涩。 血圣山的人都很有本事,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找到母亲的灵魂,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学血圣山的本事? 谢思风还想说什么,卫南却拦住了他,冲他缓缓地摇头。 白苏青回到齐府,齐竹荣在等着她。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找我有什么事?”白苏青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问道。 齐竹荣道:“明日就是三天之期了,不知道白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晚上!”白苏青淡淡地道。 齐竹荣皱着眉头道:“但是,您不是说过六皇子只能撑三天吗?明天就是三天之期了。” “你怜惜他?”白苏青冷笑。 “倒不是怜惜,只是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他始终是皇上是骨血。”齐竹荣道。 白苏青哼了一声,“是不是皇上的骨血,还不是明天晚上云妃的一句话?她说是就是,她若说不是,就必定不是。” 齐竹荣怔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让云妃跟皇上说六皇子不是他的血脉?但是皇上会相信吗?” “他会相信的,明天晚上,云妃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相信,而且,我也会让他对云妃毫无怜惜之心。”白苏青冷狠地道。 楚瑾瑜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一个人,除非,他对这个人有特殊的情感,她刚才看得出,他很在乎云妃,甚至,清河与长春为云妃翻案,也是他命血狼种下的种子,不是她们要为云妃翻案,而是他要为云妃翻案。 他和云妃之前并不相识,云妃的鬼魂也一直在冷宫,他来京城之后,相信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看到云妃,所以,他们之间,未必就没有来往过。 不管是谁对谁有意,总之,但凡让楚瑾瑜动心的女子,都要死了,死了的,要魂飞魄散,连尘埃都不留。 齐竹荣还想问,白苏青却冷冷地睥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你若是不信我,便不必重金请我回来。” 齐竹荣见她脸色微愠,也不敢再问,讪讪地道:“那好,我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说完,拱拱手就告退。 白苏青转身进了里屋,绕开屋中的红线,取起葫芦,往空中一抛。 清河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扯着,忽地冲出了灰蒙蒙的天际,跌在了地上。 她爬起来,一根红绳迅速地困住了她,然后红绳隐没,但是,她却感受到双腿被束缚。 仓皇抬头,便看到白苏青坐在自己的面前,神色清冷。 第266章 白苏青的爱恨 清河并不知道这么快就要面对白苏青,甚至,她还以为易魂法还没完成,因为,她刚才一直都在灰蒙蒙的空间里飘着,追逐着那苍鹰。 所以,现在看到白苏青忽然坐在自己的面前,她微微错愕,随即收敛神色,“是你?” “见到我很意外吗?按理说你不该意外,你不是早意料要见到我了吗?” 清河老实地道:“想过,但是没想过这么快,当然,我也存了侥幸的心态,不会被你发现,直接就被送进宫去。” 白苏青冷笑,“我与卫南他们不一样,我做事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即便今晚的调包我没有发现,送云妃进宫的时候,也必定会看看。” 清河摊手,“很好,我们的计划都被你识穿了,你现在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白苏青定定地看着她,“你与楚瑾瑜是怎么认识的?” 清河想起卫南所言,白苏青喜欢楚瑾瑜。 作为女人,她太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大的杀伤力了。 斟酌了一下字眼,她道:“在宫中见过,然后认识。” “你们之间,很熟悉?”白苏青手里把玩着一只玉戒指,神情淡淡地问。 清河直言道:“互相利用罢了。” “利用?”白苏青微微抬眸,“你利用他什么?他利用你什么?” 清河苦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他助我复仇,我与他商定盟约……”清河顿了一下,知道不能把他们之间商定成亲的事情说出来,“商定盟约,他日后回南楚,让我父亲与祖父出兵襄助。” 清河说得很坦然,她也没有说谎,因为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商定的,只是隐去了成亲一事。 不过自己也越来越不清楚,楚瑾瑜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是不是就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白苏青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裂缝来,但是,清河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平和,仿佛这就是她的肺腑之言。 白苏青最终收回了视线,“你们为何要帮云妃?” 清河心底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我与云妃是旧识,我知道她是冤枉的,加上我也是一个母亲,念及六皇子年幼失母,又不得父亲宠爱,所以,才决心为她翻案。” “没有利益的事情,你会做?”白苏青冷笑。 清河知道这种人总是以己度人,她自己是无利不趋的人,便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 但是,清河知道必须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还是真叫你看穿了,没错,我确实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白苏青眸光锐利地盯着她。 清河道:“我知道皇上心里一直都没忘记过云妃,只要我为云妃翻案,得证云妃的清白,她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在后宫中,即便尊贵如公主,如果不得皇上的看重,命运都必将十分坎坷,我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并没什么错。” “嗯!”白苏青神色稍缓,仿佛是相信了她的说法,但是,随即她又问:“你想得到皇上的宠信,为云妃翻案,确实没什么错,但是,楚瑾瑜为何要帮你?他与云妃也是旧识吗?” 清河心底有些狐疑,怎么问起云妃与楚瑾瑜的事情来?她总不会这么变态连鬼都怀疑吧? 她稍一迟疑,白苏青的眸光便盯紧了她,“你最好如实说,休想瞒我。” 清河只得道:“他与云妃应该不是旧识,他来大梁的时候,云妃已经死了。” 白苏青冷笑,“人死了,还有鬼魂,对我们来说,只有魂飞魄散才算真的死了。” 清河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对他的事情知道不多。” “知道不多你便跟他合作?不像你的性格,清河郡主,我已经查过你,你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你不会贸贸然跟一个不了解的人合作,尤其,你还背负着仇恨。”白苏青像解剖尸体一般研究着清河的内心。 清河无奈地道:“既然你知道我背负仇恨,当知道我的处境,我没有办法不与他合作,要报仇,凭我一个深宫不受宠的公主可以做到吗?这是断不可能的。” 白苏青研判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就算你说得通,但是,楚瑾瑜拼尽一切的努力去帮助云妃翻案,还是很有可疑。” “这我不会过问,我和他结盟的条件是互不干涉对方。” 白苏青淡淡地道:“很好,如果让我知道你有所隐瞒,你也不用活了。” 说完,手一挥,清河便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倏然,眼前的一切消失,她又回到一个灰蒙蒙的世界里去了。 白苏青从桌子面上翻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冰冷的水,慢慢地饮入口中,冰冷的触感并没能让她从刚才的痴迷中醒过来。 再见到他,便更笃定了心底的想法,她要不惜一切,与楚瑾瑜在一起,若不能,便毁之。 他是血圣山的门主,血圣山的人要嫁给他,只能是长老。但是,他可以娶山外的女子,这点不受限制,只可惜,她如今是山外的女子,他依旧不会多看一眼,方才与他的相处,分明可以看出他的抗拒与冷漠。 所以,她要废掉血圣山,让他毫无依靠,在南楚,没有了血圣山做为他的依靠,他将什么都办不成,而要夺取皇位,或者是稳固如今的王爷之位,必须依附她,也只能依附她。 要毁掉血圣山不容易,血圣山高手如云,精通世间各种本事,但是,却有一种办法,可以把血圣山夷为平地。 她的嘴角,缓缓地勾起,手指伸入冰冷的水中,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楚字,然后,轻声叹息,“楚瑾瑜,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可知道?我不管此生你会不会爱上我,你都注定是我的,若你敢爱上其他女子……” 她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我便连你与她都一并杀了。” 她拿起杯子,两指一捏,那杯子瞬间化作尘埃,她的手一扬,在她面前消失,迷了她一双狠毒的眸子。 她盘腿而坐,静静地冥想,呼吸之间,还有方才饮进口中的酒味,就那样静静地与他坐着,都让人欢喜不已啊。 第267章 再度下手 翌日,白苏青再度来到楚瑾瑜的府邸。 她压根就不怕云妃跑掉,因为,京中还没有人能敌得过她。 但是,当她来到楚瑾瑜的门前,便觉得有些异样,这种异样并不是很明显,可她一贯细心,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 昨天晚上她离开的时候,门口两尊石狮子的摆放都是正面对着外面,但是,今天却微微地转动了,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退后一步,发现石狮子的有稍稍的移位,一个向前,一个退后,也是不甚明显的,但是,如果串联周边的树,石头,乱枝,便可发现这是一个阵法。 而且,这阵法布置得随意却暗藏杀机。 这不是血圣山的阵法,血圣山的阵法中规中矩,而且十分讲究,杀机显露。 白苏青冷笑,看来,卫南这些人也学了些旁门左道,只是,这个阵法要难倒她,还是不可能的。 这阵法以乱石,乱枝,石狮子组成,但是,乱石与乱枝看似可以随意取走,但是,一旦取走乱枝或者是乱石,此阵法会马上大变,变得更加凶险。 而石狮子看似不能移动,却是破解此阵法的唯一玄机,也是一个突破口。 她再冷笑,阵法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组成,有些只分两仪,两仪再生四极,四极再生八卦,从中演变,变幻万千,这些才是阵法的根本,而这以三个方位组成,虽暗藏了杀机,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她轻身而起,摘取了一块叶子,以袖子之功飞向左边的石狮子,叶子在她的袖功之下变得坚硬无比,直取狮子的正中。 只听得一声巨响,石狮子当场爆裂,四分五裂地分飞出去。 她冷笑,走进了中央打算破门而入。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四个方位,其实一个都没有少,石狮子是稍稍移动过的,所以,是可以分作东南两个方位,因石狮子一直都是一对的出现,她也顺理成章地把一对石狮子看做一体,可它们是分开了的,在不同的线上分居东南。 左边的石狮子被毁掉之后,阵法迅速移动,她已经移步进了中央,也就是说,她如今是在阵法之中了。 好一个卫南,竟学了这般的好本事! 容不得她细想,乱枝乱石便生出无穷的变化,无形的气场迅速地笼罩着她,吞噬着她,让她寸步难行。 乱枝化作藤蔓,如毒蛇一般缠绕着她的双腿,不许她移动半分,同时,乱石无尽飞起,呈四面八方之势对她进行了夹攻。 她以飞袖功抵挡,取出匕首砍断藤蔓,轻身而起,却又迅速被后续追来的藤蔓缠着,生生地拖了下来。 乱石越来越多,凝成一股龙卷风般向她卷了过来,眼前的一切也在迅速的移动,楚瑾瑜的房子在不断地退后,白苏青才惊觉,原来对方不仅仅是设下了阵法,还设下了障眼法,她压根就还没走到楚瑾瑜的门前。 她一边应付一边暗自奇怪,卫南他们四人所学的都不是这么方面的,对阵法也是稍有涉猎,怎么会设出这么一个精妙的阵法来呢?而且,懂得在阵法前先用障眼法扰乱人心。 不过,这阵法虽然厉害,她也不是无法应付。 先稳住之后,她从中窥探破绽,一个再精妙的阵法,也总有破绽的,不可能天衣无缝,因为,阵法是人设下的,就一定给人留了一条后路。 但是,这个阵法确实耗费了她不少功力,这让她很是意外。 她使出旋舞九天,从阵法中飞出去,阵法是会跟随上去的,所以,她只有快速地做出决定,击破哪个方位,才可以脱身而出。 但是,飞身出来,却发现剩下的三个方位都各自有牵连,若随意击倒一个,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但是,已经没时间了,得必须做出决断。 她袖子一挥,击向乱枝,乱枝生出的藤蔓迅速消失,她御风而下,一切随即消失。 她舒了一口气,但是神情并没有松懈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蒙的,如果没有击向乱枝而击向乱石或者另外一头石狮子,那么现在她依旧被困,而且,情况会更加的严重。 她一直往前走,停在了府邸门口。 两个铜环显得特别光亮,她没有去拉,而是径直推门,门被推开,箭羽如雨般飞来,她早有防备,袖功一展,箭羽调转了方向往里面飞,她也迅速进了屋中。 屋中没有设置阵法,但是,却有结界。 这里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四面八方地笼罩过来,张牙舞爪,没有外面的阵法那么隐晦了。 她分符而出,分八个方位,找出结界的破口。 但是,她放出的符咒,都被弹了回来,这意味着,这八个方位,都不是结界的突破口。 结界分东南西北上下中空,总有一个方位会是突破口,如果没有,证明施下结界的人,以功力填补了结界的突破口,这需要很高深的灵力,白苏青猜想应该是卫南他们四人合力布下的。 只是,他们四人联手竟有如此高深的灵力,也着实让她惊诧的。 楚瑾瑜出现在结界里面,他一身白色的锦袍,被风扬起了衣袂,一步步走来,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因为结界,她无法碰触到他。 他说:“我来与你谈个交易!” 白苏青看着他,“什么交易?” “放了清河与六皇子,离开京城,齐竹荣给你的重金,双倍给你。”楚瑾瑜道。 白苏青看着他,“嗯?” “我代表长春公主来与你谈的。”楚瑾瑜道。 “是代表长春公主还是你自己谈?你担心清河郡主还是担心六皇子?门主,这不是你一贯的做事方式。”白苏青淡淡地道。 “你只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楚瑾瑜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仿佛是一块石雕的人。 白苏青冷笑了起来,“我若因重利倒戈,以后还有谁会找我办事?我可不能自断后路,看似是赚了你一笔大银子,可算起来,我还是吃亏了。” 楚瑾瑜嘴角一扯,算是挤出了一个冷笑,“那么,这个交易就是谈不拢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废话。” 说完,他竟转身就走了。 第268章 我要她死 走上台阶,便见一个年轻女子走出来,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缎裙,如瀑布的长发用绢带系住,头上没有多余的首饰珠翠,面容白皙,肌肤通透,看不出到底是已婚的妇人还是未成亲的少艾。 她冲楚瑾瑜微微笑,然后竟伸手挽住了楚瑾瑜的手臂,把她视若无物地进了屋内。 白苏青双拳紧握,怒火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她的脑袋在短时间内空白一片。 “站住!”白苏青怒道。 楚瑾瑜回头,看着结界外的她,“还有什么事吗?” 白苏青盯着那白衣女子,咬牙切齿地道:“好,我们来谈谈交易。” 楚瑾瑜淡淡地道:“不必太过勉强,这个交易是长春公主提出来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传句话罢了。” 白苏青几乎把牙齿都给咬碎了,“没有什么勉强的,请撤下结界,我们好好谈一下吧。” 楚瑾瑜一挥手,便见卫南四人出来,席地盘腿而坐,撤下了结界。 白苏青见几人的收势有些奇怪,就这般轻易地撤下了?如果这般轻易,方才她就可以破了结界,这是怎么回事? 白苏青的眼睛只顾着盯着这四个人,却没有看到楚瑾瑜身边女子的动作,但是,要看只怕也看不真切,太快,太迅疾,只那么一晃,就收了手势,连气场都收住了。 白苏青走了过去,径直走到楚瑾瑜的面前,忽略白衣女子挽住他的手臂,对楚瑾瑜道:“谈一下!” 楚瑾瑜轻轻地拍了白衣女子一下,“你先进去,我顷刻就来。” 白衣女子点头,只当没看见白苏青,沿着走廊回去了。 四大侍卫守在了门口,见楚瑾瑜与白苏青进了里面,便把门关上。 楚瑾瑜率先坐下来,“请坐吧!” 白苏青依言坐下来,眼前只有火焰在不断地跳动,声音恶劣地问:“她是谁?” 楚瑾瑜淡淡地笑了,更觉得眉目如画,俊逸不凡,“这不是你该问的,我们只谈交易。” 白苏青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立刻冲出去杀了那白衣女子,然而最可悲的是,正如楚瑾瑜所的那样她连问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不关她的事。 “好,你想如何交易?”白苏青双手放在桌面上,眸色如霜。 楚瑾瑜道:“正如我方才所言,你不为齐竹荣办事,放过云妃,放了清河和六皇子,我们给你双倍的报酬。” “听起来很吸引!”白苏青冷冷地笑了起来,“但是,我说过,若为了钱失信于人,不是我一贯的做事方式。” “有钱也不赚才不像你的性格。”楚瑾瑜道。 “若只是从血圣山门主身上赚到钱,算什么本事?我要的是其他的东西。”白苏青道。 “说。”楚瑾瑜道。 “离开那女人!”白苏青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楚瑾瑜笑了起来,眼底无尽的讽刺,“你要我离开哪一个女人?我身边很多女人。” “刚才那一个!”白苏青几乎咬牙切齿地道,眼底射出嫉恨的光芒。 “离开了这一个,我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你能赶走几个?你可以满世界打听去,白苏青,我劝你还是实际一点,要银子吧。” “不,”白苏青摇头,眼神变深,“我知道你外面很多女人,但是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的。” “你又怎知道我对方才那女子不是逢场作戏?” “我知道不是,总之,这个交易只能这样做,你离开那女子,我与齐竹荣的交易取消,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去考虑。”白苏青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 白苏青走后,楚瑾瑜即刻命卫南进来,“赶紧通知长春公主,让她采取行动。” “是,属下马上入宫!”卫南道。 而同时,齐竹荣也入宫去看尚贵嫔。 他遣走宫中的人,喂尚贵嫔吃下药,不消一会,尚贵嫔便已经醒来。 她醒来后第一句话就问:“父亲,事情都解决了吗?” 齐竹荣缓缓一笑,“差不多了,今晚就要解决,你放心吧。” “如何解决?”尚贵嫔眸色一喜。 齐竹荣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并且跟她说会在今晚行动。 尚贵嫔听得热血沸腾,却陡然眸色一狠,“父亲,告知那白苏青,让她把云妃的魂魄打散。” “此人不好商量。”齐竹荣道,“反正事儿办妥了就好,没必要再另外生事。” 尚贵嫔冷道:“不,我要让她知道,她在生的时候,我可以把她弄死,她是了之后,我还是可以把她打个魂飞魄散,惹到我,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 齐竹荣蹙眉,“不要再闹什么了,只怕节外生枝。” “父亲,”尚贵嫔微微发愠,“你怎么帮着这贱人啊?胳膊外拐了?” “不是我帮着她,是不想再生事,现在皇上对我们齐家已经很不满,一动不如一静。”齐竹荣道。 尚贵嫔哼道:“以后我可以不生事,但是,六皇子与尚贵嫔,必死!” 齐竹荣一怔,“六皇子?那不行,死了一个皇子,皇上不得追究下来吗?” “追究什么啊?不是有白苏青吗?追究下来的话,就把她推出去就是了,我们反而可以落个一干二净,白苏青被问斩,我们也没把柄在她手中。” 齐竹荣摇头,“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把白苏青推出去,她会不把我们供出来吗?你真是……” 齐竹荣觉得很失望,怎么入宫这么多年,脑子还是这么愚蠢? 尚贵嫔生气地道:“总之我不管,如果那野种不死,以后我还得弄死他,你看着办吧。” 齐竹荣气结,以后再弄死,就凭她?齐竹荣开始觉得,帮她或许是一个错误。心中隐隐觉得,齐家有可能会葬送在她的手中。 “这事儿我再斟酌一下,我让你醒过来只是告知你这个计划,你再服药睡下吧。”齐竹荣道。 “不,我不服药了,就这么清醒地看着那贱人魂飞魄散。”尚贵嫔骄矜狠毒地道。 下午的时候,长春公主去了凝拂宫问候尚贵嫔,尚贵嫔还没醒来,刚好宫女正在喂药,长春便坐在一旁看着宫女喂药,喂完之后,便离去了。 晚些的时候,凝拂宫竟无端走水,升起了浓烟滚滚,宫人们仓皇逃命,竟不顾昏迷在床上的尚贵嫔。 当众人想起来的时候,想冲进去救尚贵嫔,只可惜火势已经非常的猛烈,没办法进去。 禁军和侍卫试图冲进去,但是,都被火势逼了出来。 第269章 大火 因宫中走水是十分严重的事情,所以纵然皇帝已经不想见到尚贵嫔,还是前来指挥救火。 “人全部都救出来了吗?”皇帝见火情严重,问前来指挥救援的禁军统领高凌风。 高凌风染了一脸的灰烬,焦灼地道:“皇上,还有贵嫔娘娘在里面,已经数次命人进去,但是火势太大,进不去。” 皇帝见火情确实也是特别的严重,人是指定走不进去的,沉默了片刻,“罢了,命该如此!” 他正想做做样子谴责一下宫中的人,却听得里面陡然传出来一声尖叫,一声比一声凄厉,高凌风听得尖叫声,道:“是贵嫔娘娘,她醒来了,从内殿里跑了出来。” 他猛地冲向一名手持水桶的太监,把满桶的冷水从头顶上浇下,然后往火场里冲进去。 皇帝本想喝止,毕竟,一个是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一个是他重用的大将,他不希望高凌风为了救尚贵嫔而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还没喝止,高凌风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 众人都屏息看着,心都提了起来,火势不断卷起,后厢腾起的浓烟也迅速被火焰吞噬,听得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响。 皇帝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啊?灭火,浇水啊!” 救火的人才反应过来,一桶桶的水泼向门口,希望能为高凌风争取出来的机会。 然而,人都进去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没见高凌风出来,而尚贵嫔的尖叫声也消失了。 皇帝担忧不已,里面火光冲天,底下必定被浓烟遮蔽,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只能听声辩位,可若不叫,便不好找了。 终于,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门口有人影浮动。 众人欢呼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皇帝定睛看,果然见高凌风抱着一个人冲出来,他的衣衫已经染了火,迅速地飞出。 “快,灭火!”皇帝焦灼地指挥。 一床棉被覆盖而去,高凌风把棉被裹住尚贵嫔,自己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把身上的火熄灭,站起来的时候,狼狈不已。 尚贵嫔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手上皆有灼伤,因吸入浓烟,连话都说不出来。 宫人扶着她站起来,她竟冲过去对着高凌风就是两记耳光,怒气满脸。 此举惊住了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高大人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把她从里面救出来的,这怎么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打人? 高凌风也惊愕了,仿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依旧跪下来请罪,“臣救驾来迟,请贵嫔恕罪!” 他脸上,有委屈和不解。 “你……”尚贵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高凌风,却骂不出来,嗓子被熏了,眼泪直冒。 皇帝沉下脸,冷冷地道:“高凌风,站起来,你不仅无罪,还有大功,若真说有罪,就是把这些不知好歹的人救出来。” 尚贵嫔听到皇帝的话,陡然转身,无声哭着,眼泪一串串,眼神控诉,从她被烧伤的脸颊上滑落,好不凄凉。 尚贵嫔从嗓子里逼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难听,“皇上,您不知道他有多恶劣,他分明都看到臣妾了,却还是故意不上前,任由……臣妾被火包围。” 她说的时候,全身发抖,可见是极其震怒。 高凌风道:“贵嫔娘娘,臣若不愿意救您,就不会冒火冲进去,您说臣看见了您,是因为臣处在明火处,而娘娘处在浓烟中,可臣是没办法看到您的。” 高凌风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在阴暗处看明亮的地方,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可若是在明亮处看阴暗处,则视觉不清,尤其,还是浓烟滚滚的地方,他所站的位置又火光席卷,明火灼灼,如何能瞧见她? 皇帝自然也知道,不禁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你就是把命给了她,她都不会知道感恩的!” 尚贵嫔嗷嗷大哭,哭声像断裂的锦帛,一声不接一声,断断续续,时而发出像鹅公鸣叫一样的声音,叫人听了也厌恶不已。 刚好,长春公主得知消息后领着人过来,对着皇帝福身见礼后急道:“可有人伤亡?” 喜公公道:“回公主的话,所幸,并无人伤亡,只是,这殿是救不了了。” 长春公主舒了一口气,“没人受伤就好。” 她看着火光冲天的凝拂宫,叹息,“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所殿宇,这是云母妃昔日住的地方,就这么被火烧了。” 皇帝闻言,眸子一眯,眼底映着浓浓烈焰,不知道是他心中的怒火还是这殿宇的火映在了他的眼底。 “查,马上调查走水的原因!”皇帝怒道。 “是!”高凌风领旨。 长春安置了尚贵嫔到旁边的清水宫中暂住,并且让御医为她诊治。 尚贵嫔实在是生气得要紧,但是,她随即安慰自己,过了今晚,一切就不同模样了,云妃和那野种死后,皇上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你轻点!”御医为她处理脸上的烫伤时,弄痛了她,她惊叫着,跳起来就给了御医一记耳光。 御医委屈地道:“贵嫔,您忍着点,这伤得马上处理。” “你就不会轻点吗?如此粗鲁,若再弄伤了留下疤痕,本宫要了你的狗命。”尚贵嫔怒道。 御医一怔,如实道:“贵嫔,这烧伤多半是会留下疤痕的,尤其,您的脸伤得比较严重,只怕半边脸都会毁掉了。” “你说什么?”尚贵嫔满脸狰狞,怒气冲冲地盯着御医,“你说本宫会毁容?” “臣一定会想办法的,贵嫔请息怒!”御医道。 “滚,滚……”尚贵嫔疯了似地大喊,“让我父亲入宫,让他带神医入宫来,你们这些庸医,本宫不需要你们!” 那边,高凌风与长春正在审问宫中的人,查问失火的原因。 皇帝一直都站在凝拂宫外,静静地看着这场大火,烧了整个凝拂宫。 这里,曾有他与云儿的多少回忆?一点一滴,都随着这大火掩埋了。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喜公公上前相劝,他也不愿意走,只是悲哀地看着喜公公,静静地说,“老东西,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第270章 审讯开始 长春审问了人之后,走过来复命,轻声道:“父皇,根据高凌风的调查和宫中下人的口供,这场火,初步断定,是贵嫔自己放的。” “她为什么是要这样做?”皇帝声音平静地问道,这个女人无论做出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惊奇了。 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长春道:“据宫人供述,今日齐大人入宫与贵嫔商谈了许久,齐大人走了之后,贵嫔叫了贴身伺候的秀儿过去,跟她说一会起火的时候,让他们先行逃命,而她则要等皇上来到之后,才让人进来营救,事实上,这把火可以不烧到她,她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寝宫的右侧墙壁很厚,火烧不过去,只是没有想到宫人逃命的时候,打翻了桐油,导致火势烧了过去。” 皇帝冷笑,“她不是一直都昏迷着吗?怎么齐大人入宫一趟,她就好起来了?” 长春道:“凝拂宫的人说,齐大人给她服了药,然后她才陷入昏迷,每一次齐大人入宫都会给她服用解药,让她醒过来,而今天也是这样。” “装病?来躲过审讯?可不能躲一辈子,拖延?如果是拖延,必定是有后着,朕真想看看,他们还能造出点什么事来蒙朕。”皇帝额头青筋显露,怒火冲天地道。 长春黯然道:“看似机关算尽,只是这一次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是因为云儿不愿意让火烧死她,她身上背负太多的罪孽,必须接受审判!”皇帝转身看着长春,毅然下令,“朕命令你彻查云妃一案,既然如今主谋已经醒来,你马上审问,务必在明日太阳升起来之前结案。” “是!”长春领命,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这一场火,就是要逼着尚贵嫔在父皇面前“醒过来”。 “懿礼呢?”皇帝问道,她与长春一同受理这个案子,怎地凝拂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见她过来。 长春道:“懿儿今日有些不舒服,已经服药睡下了。” “要紧吗?”皇帝问道。 “父皇放心,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打紧的。”长春道。 皇帝道:“嗯,处理好之后,着工部尚书入宫,你与他商讨一下,该如何处理这凝拂宫,朕要看到它和原来一模一样!” “是!” 皇帝转身离去之前,冷声道:“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是,儿臣知道!”长春眸光一闪,这先机,总算是占到了。 皇帝走后,长春眸光冷凝,下令道:“把尚贵嫔带到慈心宫,请戚贵妃和如妃也一同旁听!” “是!”众人得令。 尚贵嫔还在治疗中,便被人带走了。 带走她的禁军动作十分粗鲁,她一路挣扎打闹,但是禁军都没松开她,生生地把她拖到了慈心宫。 进了正殿,禁军推着她,厉声喝道:“跪下来!” 尚贵嫔抬头,看到皇后坐在正殿中央的椅子上,左右两侧是长春公主与戚贵妃,如妃也在场。 而宫中女官绿浅姑姑,则负责此案的记录,坐在一旁,桌子上摊开了宣旨,只等着记录入案。 绿浅姑姑是皇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在宫中多年,深得皇太后的信任,她主管内务的这些年,几乎不曾出过什么差错。 她心中大呼不妙,父亲说过,那白苏青今晚才行动的,若今夜便审了自己,还来得及吗? 正惊慌之际,被禁军推了一下,她一个踉跄向前跪下来,仓皇抬头,见皇后正沉着一张脸看着她。 自从入宫,她便不曾看得起这个皇后,外人说皇后性子素淡,但是,她知道那不是素淡,那是懦弱,怕事。 为何会懦弱怕事?因为不得宠,在后宫,即便尊贵如皇后,只要不得宠,便连一个贵人都不如,所以,往日来慈心宫请安,皇后总是满脸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唯恐得罪人。 或许是见惯了她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如今见她沉着一张脸,严肃中凝着几分威严,尚贵嫔竟然有种错觉,仿佛她一直以来的懦弱,都是伪装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父亲说的话,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是卧虎藏龙,没有人是简单的,父亲尤其说过,皇后绝非懦弱怕事之辈。 而如妃与戚贵妃虽然不说话,但是眼底都有深深幸灾乐祸,这些人,平素都不敢惹她,如今想想,只觉得真好笑,她怎么会以为,堂堂皇后与贵妃都怕了她? 皇后示意长春开口,长春拿过静兰手中的宗卷,冷声道:“齐氏,如今父皇着本宫调查云妃一案,经过连日调查审问,所有的口供皆指向你,你为了争宠,设计陷害云妃与礼王,诬陷他们之间有私情,你可认罪?” 尚贵嫔哼了一声,“本宫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当日之事,皇上亲眼所见,哪里还有假?云妃与礼王在宫外相识在先,在宫中私会偷情在后,被本宫撞破,还企图掩饰抵赖,若不是本宫巧计让皇上看到他们私会的一幕,至今皇上还被蒙在鼓里。” 因她之前已经在皇上面前招认过确实有设计过御花园一幕,所以这点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干脆便承认了这一点,如今云妃在白苏青的手中,就算她们有本事请来鬼魂,也请不到的,如果没有云妃的口供,那其他人的口供也可以不作数。 长春冷笑一声,“你还在这里巧言令色,父皇所看到的,都是你设计的,云妃与礼王虽在宫外认识,但是,一直以礼相待,是你为了争宠,故意设计陷害。” “你有什么证据?”尚贵嫔听了长春的话,心中方才的慌乱已经静静地沉了下去,仔细分辨,其实她手中除了那些宫女的口供之外,简直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些口供以彩菱的为最,那彩菱如今是懿礼的人,她大可以反咬一口,说懿礼与她有私怨在前,所以让彩菱故意砌词诬陷她。 长春拿起宗卷走下来,“你仔细看看,这些口供里,有你昔日最宠信的丫头所供述,又伺候你十余年的老嬷嬷供述,有你宫中的侍卫供述,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冤枉你?” 尚贵嫔拿过宗卷,翻了翻眼皮,然后丢在了地上,轻蔑地道:“不过是砌词诬陷本宫的话,有什么好看的?” 长春冷笑一声,“砌词诬陷?贵嫔的人缘可真好啊,就连在您跟前伺候您的人都要砌词诬陷您。” 如妃冷冷地道:“可不是吗?一个两个诬陷你就罢了,还全部都对了口供来诬陷你,说得过去吗?” 第271章 死不认罪 尚贵嫔嘴唇下弯,做出一个讽刺的表情,“可不是吗?本宫自入宫便一直得皇上宠爱,哪个宫中的人不嫉恨?只怕我阖宫的宫人都被收买了,你们敢说在本宫受宠的时候,你们没有在背地里恶毒咒骂本宫?没有明里暗里给本宫下套?之前有,现在就不能陷害了吗?” 她说着的时候,眼睛看向戚贵妃,她和戚贵妃的明争暗斗,从来不停歇,这点宫中人尽皆知。 戚贵妃淡淡地笑了,“你入宫就受宠这事儿本宫还真不知道,本宫只知道,皇上心尖上的人是云妃,从来不是你尚贵嫔。” 尚贵嫔面容陡恨,“是吗?贵妃娘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云妃入宫之前,皇上只专宠我一人,你多少次往我宫中安插人手?那时候,我可没少吃你的亏,这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拿出证据来,别企图在这里混淆大家的视线。”戚贵妃聪明地把注意力拉回了案子上。 尚贵嫔哼道:“没错,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那除了这些下人的口供之外,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本宫诬陷云妃?就连云妃昔日被打入冷宫,也不曾辩驳过一句,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自尽身亡。” 长春冷笑,“诬陷云妃与礼王,只是你的罪状之一。你的罪状二,则是矫旨杀了云妃,你不必着急,今日一一分辨明白,你若是无辜的,本宫绝不冤枉一人,今日审理,虽是在后宫,但是字字记录在案,方便日后追寻。” 尚贵嫔傲声道:“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没有冤枉她,一切皆她咎由自取。而至于说本宫矫旨杀了她,那更是可笑,伪造圣旨,那是大罪,看来,长春公主想要置本宫于死地啊,为了帮你的母后争宠,你也真是不择手段!” 她说着的时候,瞧了绿浅姑姑一眼,绿浅姑姑埋头疾笔,没有看任何人,可见,她真的只是来做记录的。 尚贵嫔看到这里心里便更是安定了,证明这场审讯是要公告天下,那么,就要一言一句皆合情合理,所有的证据都必须经得起推敲,而大梁国律法规定,只要当事人不认罪,那就判不了罪。 而她总不相信,长春还敢对她这个贵嫔屈打成招。 只是,心中不禁有些发恨,她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云妃一案,虽然从没公开,但是,民间众说纷纭,为了让民间百姓停止对云妃名誉的伤害,所以,他要把此案公开,才会让绿浅姑姑前来做笔录。 长春道:“如妃娘娘与懿礼都曾经见过云妃的鬼魂,她对如妃与懿礼说过,她是被你害死的……” 尚贵嫔哈哈大笑,打断了长春的话,不无讽刺地道:“公主啊公主,你好歹也是六宫主事,皇上封你为镇国公主,你却无半点智慧明敏,此等荒诞的话都说得出来,更印证了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如此,直接叫本宫认了所有的罪状便是,何必大半夜的折腾大家,让大家都不得安宁呢?” 长春侧头,“贵嫔似乎不相信有鬼魂。” 尚贵嫔伸手拢了一下头发,烧伤斑驳的脸显得特别的狰狞,“我只信我见过的,若长春公主要我相信,把云妃的鬼魂请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长春听了此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尚贵嫔哼了一声,“不过谅公主也没本事请来云妃的鬼魂,就算公主有本事,只怕那云妃也不敢来与本宫对质,因为,本宫亲眼所见她的那些肮脏事,如今想起她与礼王抱成一团,缠绵亲热,本宫就想吐,真恶心!” 今日慈心宫殿中的灯火十分通明,因绿浅姑姑的眼睛不好,所以,她所坐的地方便多添了两盏灯,方便她做笔录。 尚贵嫔说这句话的时候,倏然,宫中的灯火跳动了一下,火焰陡然变成了青色。 青色的火焰映得殿宇森森,有风从殿门卷入,然后,听得“彭彭”两声,殿门竟被关闭上了。 “怎么回事啊?”戚贵妃惊了起来,一手拉住身边宫女的手,惊恐地望着四周,她自从见过云妃的鬼魂之后,便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 “娘娘不要怕,许是风大!”宫女安慰道。 “快,快去把门打开,这关着殿门,十分瘆人。”戚贵妃道。 尚贵嫔开始也有些心惊,但是她想起父亲说云妃在白苏青的手中,是如论如何也没办法逃脱的,所以,她也只是略心惊了一下之后便冷笑地看着戚贵妃的反应。 “贵妃娘娘这般惊惧,莫非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尚贵嫔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事到如今,她是没必要跪着了,这一群人能定她个什么罪啊? 只要白苏青今晚动手,那一切就逆转了,到时候,后宫哪里还有这群人说话的份? 看方才的架势,似乎是有鬼来了,莫非,是白苏青开始行动了?如果是的话,那就真的太及时了。 宫女把殿门关上,刚走开两步,却嗖地觉得身后一凉,她打了个寒颤,回头瞧了瞧,奇怪,殿门都关严实了,哪里来的冷风嗖嗖? 绿浅姑姑抬起头来,淡淡地道:“贵嫔,皇后娘娘并没让您站起来,您还是跪着吧。” 尚贵嫔一怔,看向皇后,皇后没看她,只是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方才的威严已经看不见了,反而有几分和之前一样懦弱谨慎。 看到这里,她语气淡淡地对皇后说:“皇后,臣妾有伤在身,免跪了吧?” 她看准了皇后不会拒绝,所以,径直便走向了旁边的椅子,准备坐下来。 然而,皇后的声音却如往日一般温柔却毋容置疑地飘了过来,“贵嫔,你还是先跪着吧。” 尚贵嫔一怔,迅速抬头看着皇后,皇后也抬起了头,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仿若被烟云掩住一般,声音虽然一如以往的温柔,面容却严肃得很。 尚贵嫔冷笑了一声,“真好,这会儿倒是摆出了皇后的架子来了,往日我受宠的时候,你这皇后半点脸面都不要,净讨好我,还真看不出来,连中宫娘娘都是这般跟红顶白之徒!” 第272章 交易取消 长春脸色一怒,正欲说话,皇后却伸手压住,她依旧以温和的眸子看着尚贵嫔,“你方才说,只要云妃来了,你便敢与她当面对质,是吗?” “没错!”尚贵嫔傲声道。 皇后微微一笑,“嗯,好,云妃,你出来吧!” 戚贵妃听了这话,首先吓得魂不附体,“皇后,你可别乱说。” 殿中灯光,慢慢地昏暗了起来,火苗更是变得如幽蓝一般,风乍起,席卷得殿中帐幔凌乱飘飞,幽蓝色的火苗在疾风之下,也没有被吹熄,反而越发窜起来,窜得老高。 尚贵嫔吓了一跳,这是装神弄鬼还是云妃真的来了?但是不可能的,父亲说过,云妃在白苏青的手上,他也说过那白苏青很厉害,京中无人是她的对手。 殿中,忽然出现一缕青烟,就在尚贵嫔的面前出现,她惊跳着退后几步,等看清楚青烟化作的人形时,面容骇然。 “你……”她指着云妃,尖声喊了起来,“鬼啊!” 戚贵妃也惊跳起来,跟着大喊,“鬼啊!” 如妃的泪水迅速地模糊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是曾经的亲密无间,陌生是她已经死去多年了。 尚贵嫔夺门而逃,但是,殿门紧闭,她一人之力哪里打得开? 云妃没有追她,只是站在出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眸中夹着说不出的憎恨。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尚贵嫔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打不开门,瘫软在地上,指着云妃大喊。 不知道从哪里卷起来的风,吹得云妃的衣裳猎猎作响,而殿中那么多人,也只有她的衣裳响起来。 乱发飞舞,墙上的灯映照得她的脸也青幽起来,她伸出手,袖子飞舞起来,那风看似就是来自于她的衣袖。 尚贵嫔双腿不断地发抖,那张斑驳伤痕的脸满是惊骇,“别过来,别过来……” 云妃压根就没动,只站在原地,憎恨地看着她,口中道:“你不是要与我对质吗?我就在这里了,你有什么尽管说。” “滚啊……”尚贵嫔歇斯底里地大喊,双腿不断地蹬着,双手抓向后面的殿门,像个疯子一样,哪里还顾得什么对质? 绿浅姑姑见此情况,蹙眉道:“贵嫔,请你好好说话,你每说一句话,奴婢都会抄录在案日后是要公告天下的。” 戚贵妃猛地看向绿浅姑姑,只见她仿佛压根没觉得云妃是鬼,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一点惊怕之色都没有,见她这样,戚贵妃佩服之余也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横竖不是针对她的,有什么好怕? 尚贵嫔哪里还听得进绿浅姑姑的话?之前宫中闹鬼,已经把她吓得胆子都破了,如今见着真的云妃鬼魂,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头皮麻得仿佛整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说,为什么要冤枉我与礼王?为什么要用矫旨害我?”云妃面容陡然一冷,更让人觉得恐怖万分。 尚贵嫔嚎啕大哭,“不是,我没害你,是你咎由自取的,谁让你夺了皇上对我的宠爱?” 绿浅姑姑坐下来,埋头疾笔,把尚贵嫔的话记录在案上。 且说齐竹荣在府中一直等着白苏青动手,然而,一直等到子时,都没见白苏青回来,不由得暗中生疑。 坐在府中等着,眉头突突地跳着,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兆,觉得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齐夫人也陪着他在等,自从上次惹到白苏青之后,她便一直不敢进白苏青住的院子,也总觉得这个女人邪气得很,不知道什么来路。 “老爷,你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行吗?”齐夫人担忧地问道。 齐竹荣正心乱如麻之际,听得齐夫人带着怀疑的口吻问他,遂更是不悦,“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去歇着吧,横竖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齐夫人本也不愿意见那白苏青,不过是见他在这里焦躁不安地等待,她倒是不好先去睡,如今见不喜,便乐得先回去了。 齐竹荣这一等,便等到了将近丑时,才听得下人禀报说白苏青的院子亮了灯。 他一怔,一直命人在正门等着,可她竟不走正门回来? 因事态紧急,也来不及细想,急忙便赶了过去。 白苏青开了门等他,他一脚踏进去,“白姑娘,那事儿可办了吗?” 白苏青道:“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齐竹荣问道:“先办了正事吧,我今日已经入宫跟贵嫔说好了,她今晚就已经醒来,怕长春公主那边得知她醒来的消息会提前审讯,一旦定了罪,只怕立刻就会赐酒的。” 白苏青道:“来不及了,已经在审讯,而且,云妃也回了宫中,正在作供。” 齐竹荣大惊,“怎么会这样的?” 白苏青淡淡地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你的女儿时辰已经到了。” 齐竹荣惊骇地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陡然生出怒气来,指着她厉声道:“我信足了你,你却是这般办事的?” 白苏青冷冷一笑,“你的女儿应有此报,怪得了谁?” 齐竹荣怒火冲天,“云妃不是一直都在你手上吗?怎么会入了宫?还有,如果不是你说今晚可以行动,我必然不会让她今晚醒过来,只要她没有醒过来,谁也奈何不了她。” “云妃被人换走了,我也答应了人家,会放过云妃,所以你的事情我办不到,交易取消吧。”白苏青绕着手中的红线,把莲灯移过来,凝在了掌心上,然后,消失不见。 齐竹荣听了这话,气急败坏,“你说取消就取消?银子我都给了你,如果要取消,你就要赔双倍。” “我没有这个的规矩,而且,入了我口袋的银子,我也不会吐出来,你可以想一下,还有什么我们可以交易的,这笔银子就当是下一个交易的报酬。” 齐竹荣没想到她是这般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的人,这么大的一笔银子,耗费了他五分一的家财,她事儿没办到,还不退银子,气得他身子直发抖,“你必须得退银子,不,你就是退了银子,我也不能与你善罢甘休的,我……” 白苏青面无表情地道:“怎么样?你还想把我怎么样?齐大人,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女儿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要追查的还有苏家的案子,那位冤死的苏大人,听闻临死前要求面前皇上申辩,但是,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果说,云妃的事情了结之后,再把苏家的案子引出来,你齐家还能保得住吗?诬陷忠良,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第273章 保我齐家 齐竹荣的怒气慢慢地沉淀下去,恐慌陡然窜上心头,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始,一旦皇上知道云妃没有背叛他,必定会想起苏家的案子来。 当初办苏家的案子如此顺利,就是抓住了皇上的心理,皇上憎恨苏家,所以,此案不会仔细过问,这便给他钻了空子。 白苏青看着他的脸色,冷冷地道:“齐大人,你需要我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这点银子未必够的,如今你最好一动不如一静,弃车保帅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说明白一点,如何弃车保帅?”齐大人盯着她,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 白苏青道:“我之前答应了你的事情,本该替你办到,但是,因情况有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不至于亏欠你,有一件事情我是没说给你听的,如今一并告知你,齐家今年有两个劫,大劫追着小劫来,尚贵嫔是一劫,即便解除了这一劫,还有一个大劫等着你,不,应该说是等着你们齐家。” “苏家的案子?你既然知道我齐家有两个劫,为何早不说出来?”齐竹荣冷声道。 白苏青冷笑,“你只让我困住云妃,为你女儿避过一劫,我也只收这些报酬,其余的没必要跟你说。” 齐竹荣简直要气坏了,“你……有你这样办事的吗?真不明白,梁兄怎么会把你举荐给我。” 白苏青坐下来,神情闲暇地道:“好吧,免得说我欺负你,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现在我仍然可以救你的女儿,但是,之后的我不会再管。第二个,让你女儿死,你们齐家的大难,我帮你尽可能地化解,但是,即便穷我之力,也仅能保你不死,未必能保住你的荣华富贵。” 齐竹荣脸色变了变,“保住我的性命?那我齐家上下呢?” “不知道,难说,且看对方实力如何,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答应你,你尽快做出选择吧,保住你还是保住你的女儿,一个时辰之后,答复我。”白苏青道。 齐竹荣几乎是冲口而出,“保我……” 白苏青淡淡地道:“好,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今晚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回去睡觉吧。” 齐竹荣想想觉得不对,抬头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你说我齐家有大劫难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许是你办不来今晚的事情,所以故意敷衍!” 白苏青冷笑,“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齐竹荣狐疑地看着她,“尚没发生的事情,如何能见?” “可以,只要你想见。”白苏青道。 齐竹荣不甘心地道:“好,但是若让我知道你造假,我也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有多厉害,这个世间总有人能对付你的。” “齐家在朝中权势滔天,我得罪你有什么好处?”白苏青站起来吩咐道:“命人打一盆清水进来,放一朵莲花下去。” 如今正是莲花初初绽放的时候,府中的睡莲开得正好,下人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上面荡漾着一朵莲花骨儿。 遣走了下人,白苏青燃起三炷香,对着西面叩拜,然后,把三炷香插在临窗的位置,把窗户微微打开一条小缝,刚好月色光华从窗户小缝里透进来。 白苏青把水盆放置在窗边,往里弹了点香灰,念了几句咒语,云袖一挥,那水面陡然便翻滚起来。 “你仔细看,看看你们齐家的下场。”白苏青淡淡地道。 齐竹荣凑过去,盯着那翻滚的水面,那莲花骨儿在水里荡来荡去,慢慢地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开始撕扯花瓣,转眼间,那莲花骨儿便已经是七零八落,一盘水,也显得特别的好看。 水面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只剩下轻微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慢慢地,有人影闪出。 长春,懿礼,楚瑾瑜,高凌风,皇上,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萧杀之气。 当这些人的面容一闪而过之后,出现了一所府邸。 他仔细看,正是他尚书府。 “去吧!”只听得白苏青呵斥一声,他陡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拉力攥住了他,他眼前一晕,无数的水珠铺面而来。 有短暂的窒息,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正想对白苏青发脾气,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房间内,而是在齐府的门口。 府中喧天嘈杂,有持剑的官兵进出,面容威严,而府中传来尖声哭喊,他急忙走进去,只看了一眼,便心惊胆战,官兵正往里抓人,老母亲被一个年轻的官兵拽着,被生生拽到在地上,他一怒,冲上前去,想怒斥那官兵,却发现自己一声都出不得,而他们仿佛是看不见自己的。 惊愕之际,还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抬头看,只见回廊里走出三人,不,应该是两名官兵押着自己,他的脸上身上都有伤痕,额头还往下滴血,他走得很缓慢,拖着左腿一步一个脚印,看样子,是腿被打折了。 刑部尚书站在正厅的门口,手里拿着一份看样子应该是圣旨的东西,他上前,厉声道:“齐竹荣,你为一己之私,构陷朝廷命官,害得苏家家破人亡,如今东窗事发,皇上下旨,把你齐族抄家,齐竹荣判处腰斩,其余齐家男丁一律杀头,女眷没入奴籍……” 刑部尚书那威严冷冽的声音,如一道道惊雷,炸在他的头顶。 此刻,场面迅速转移,竟是刑场上。 他看到自己被捆绑在刑场上,他被平躺着放置木板上,抬头便可看见铡刀 悬在高空之上,正对着自己的腰部。 他知道腰斩的残忍,腰断之后,不会迅速就死去,人还有意识,这种死法,简直是恐怖之极。 他在心底疯狂地喊着,不能,他不能死…… 但是,那在刑部尚书的一声令下,铡刀飞速落下,血飞溅了一地…… 在心神俱裂的那一瞬间,他被强大的拉力扯了回去。 是白苏青的房间,她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地看着他。 而他却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腰间,还在,还在…… 回过气之后,他扶着桌子边沿站起来,捧住胸口,一字一句地对白苏青道:“保我齐家!” 第274章 你会去哪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白苏青,有些心虚,因为,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味着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他觉得白苏青会表现得很轻蔑,或者会讽刺他几句,但是,并没有,白苏青仿佛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选择,因为,白苏青一直都认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只是微微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也正如我所说,我只能保住你的性命,你可能因此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齐竹荣心有不甘,“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要多少童男童女也都可以,但是,前提是要保住我现有的一切。” 白苏青摇头,“齐大人,有舍才有得,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不,你尽力一试!”齐竹荣之前的怒气已经消弭无形,哀求着白苏青。 白苏青一副没有商量的口吻,“苏家的案子一旦被牵起了头,你以前所做的事情,都会被连根拔起,连同孝如公主的事情,也会一并被拿出来,所以,不可能保得住你现有的,你只能在富贵与活命之间做选择。” “你如何知道孝如的事情?”齐竹荣警觉地看着她。 白苏青淡淡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齐大人,我连你的未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又怎会不知道你的过去?你想想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齐家日后所遭遇的事情,是报应,你或许并不察觉,皇上早就把你齐家视为肉中刺,否则,为何这么多年,没有晋过贵嫔的位分也不许她再怀龙种?” 齐竹荣冷汗淋漓,想起这些年自己做过的事情,更觉得后怕不已。 他官拜兵部尚书,掌管兵权,家中出了贵嫔,又出了一位大将军,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便连皇后与戚贵妃的娘家,都比不上齐家。 权力彻底蒙蔽了他的视线,他这些年,越发胆大,越发不谨慎。 人一旦没了惶恐之心,便容易狂妄自大,尤其,当他手握兵权的时候,显然功高震主,却浑然不知。 他颓然地道:“好,尽你所能,我不会亏待你。” 白苏青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今晚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静待明日的消息。” 齐竹荣黯然而去,虽然说取舍是没法子的事情,但是那到底是他的女儿,要看着她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人间极痛。 慈心宫中。 今晚的审讯无比的顺利,尚贵嫔在宫中经过多次的闹鬼事件之后,已经是闻鬼色变,见到云妃出来,胆子都破了,歇斯底里吼叫一通之后,终于,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长春看着云妃不断逼问她,嘴角轻轻地勾起,心中想着,这计策到底是瑾瑜哥哥出的还是清河出的?先是在凝拂宫制造闹鬼事件,让恐惧慢慢地浸入她的心里,如今忽然见到真的鬼魂,便彻底瓦解了她的防线,一举攻陷。 绿浅姑姑做好笔录之后,递给皇后与长春过目。 皇后看了之后,道:“记载得很详细,辛苦姑姑了。” “奴婢分内之事,不说辛苦!”绿浅姑姑道。 长春眸色陡然一变,锐利地盯着瘫软在地已经没了半点神气的尚贵嫔,“根据你方才所言,桩桩件件,皆可对应你宫中之人的口供,没有半点冤枉你,你为了争宠,谋害云妃,陷害礼王,更伪造圣旨害死云妃,恶罪滔天,念你女儿孝如公主和亲北漠,为国出力,免你身首异处之苦,来啊,吧东西拿上来。” 静兰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有剪刀,白绫,毒酒,走到尚贵嫔的面前。 长春继续道:“你可任选一样,你服罪之后,仍可以贵嫔之礼下葬,算是顾全了孝如的一点颜面。” 尚贵嫔忽地跳起来,一手打翻静兰手中的托盘,嚎啕大哭,“不,我不自尽,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戚贵妃心底的恐惧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见尚贵嫔反抗,不由得大怒,“来人啊,摁住她!” 当下便有两人上前,摁住尚贵嫔,尚贵嫔像疯了一样挣扎,双手往上划,一个劲地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啊,臣妾求您了……” 戚贵妃狠毒一笑,走上前去,看着这个与自己斗了多年的女人,因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即便自己的位分比她高,却总要看她的脸色,如今,她终于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她拿起白绫,对静兰道:“拉下吧,看着她断气,若不顺从,你们帮帮她。” 静兰看向长春,长春微微点头,静兰才道:“是,奴婢遵旨!” 她比划了一下手,让人把尚贵嫔拉下去。 尚贵嫔尖声哭闹着,歇斯底里,“皇后娘娘,求求您,我不想死啊,救我啊……”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人已经被拖出去很远了。 绿浅姑姑上前对云妃道:“娘娘,奴婢有话与娘娘说,请娘娘随奴婢来!” 云妃回头看着绿浅姑姑,“好!” 如妃也猛地站起来,“我也有话与你说,我跟着来。” 云妃含泪望着如妃,姐妹两人并非同根生,但是恩情友情都在,有过很开心的日子,本以为此生都不能再见了。 云妃看着她,“你不怕我吗?” 如妃笑了,眼泪却簌簌落下,“怕什么?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皇后让出内殿给她们说话,云妃对着皇后福身,皇后含笑望着她,“去吧!” “是,臣妾告退!”云妃对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 进了内殿,绿浅姑姑看着云妃,叹息道:“娘娘,这一眨眼,就过去了六七年,皇太后特让奴婢来跟娘娘说一句,不会亏待六皇子的。” 云妃泪盈于睫,福身道:“请绿浅姑姑替我谢过太后。” 绿浅姑姑望着她,眼底含着怜悯,好一会儿,才道:“好,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两位娘娘慢聊。” “姑姑慢走!”如妃与云妃同声相送。 送走了绿浅姑姑,如妃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云妃软声安慰,“哭什么?不喜欢看见我吗?” “你会去哪里?这事儿完结之后,你会去哪里?”如妃掉着眼泪问道。 第275章 自尽 云妃也不知道,这该去哪里?如果还了她的清白,她应该可以魂归地府重新投胎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怀惆怅,满心不舍,那孩子,自从出生到现在,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过是短短数月。 母子情分,就这样就没了?她很不甘心。 其实,她知道从她死的那一刻,母亲的情分就断了。 想起当初怀着他的时候,胎不好,御医说有可能保不住,当时她祈求上天,若孩子能顺利出生,她宁可以自己的命抵换。 那时候迫不得已许下的誓言,或许,上天真的当真了。 如果是这样,那容不得她不甘心,因为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如妃也是满脸的黯然,却也只得强打精神道:“好,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这说话的机会,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我想与你说说六儿,说一些你本来该参与却没能参与的过程。” “谢谢你!”云妃感激不尽,对她来说,如今没有什么比儿子更重要了。 尚贵嫔被拉到冷宫去,大半夜的,惊扰得冷宫也是不得安宁。 苏贵嫔半夜听到哭闹,披衣而起,走了出来,便见两名侍卫拖着尚贵嫔往里走,静兰手里捧着白绫,尾随在后。 苏贵嫔见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踱步上前,冷笑地看着尚贵嫔,“贵嫔娘娘,你也有今天了。” 尚贵嫔正悲愤恐惧之中,见了苏贵嫔,想起懿礼对孝如对她的种种,狂怒顿起,一路都没挣脱侍卫,如今却竟一举就挣脱了控制,扑向苏贵嫔,并且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刺向苏贵嫔的腹部。 口中还狠狠地怒道:“我就是死,也得拉着你这个贱人陪葬。” 苏贵嫔只是出来看个热闹,不妨她会忽然发狂,见她扑过来,惊慌失措地往后跑,只是哪里跑得过发疯了的尚贵嫔?被她摁倒在地上,然后觉得腹部一阵寒冷,继而,便是尖锐的痛楚席卷全身。 她慌乱地看着尚贵嫔,见她脸上满是鲜红的血迹,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见簪子已经插入了她的腹部,鲜血往外冒,尚贵嫔脸上的血,便是她腹部的血飞溅上去的。 “救命啊……”她喊了一声,看到侍卫冲上来拉走尚贵嫔,小乔也上前想要扶起她,但是,移动她的时候,伤口疼得要紧。 静兰快速上前,急道:“快去请御医。” 她放下白绫,对侍卫道:“你们把公主的差事办妥了,回去复命。” “是!”两名侍卫拉着尚贵嫔便走。 冷宫的侍卫见苏贵嫔受伤,也上前帮忙,他们都曾得过清河的打赏,所以,自然对苏贵嫔格外照顾。 三人合力把她抬了进去,静兰快速地捂住她腹部的伤口止血,冷宫距离太医院有一段距离,不要御医没来到,她便先失血过多而死了。 隔壁的屋子里,传来尚贵嫔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料想是她不愿意自尽,被侍卫强行上吊的。 苏贵妃本痛得恨死了尚贵嫔,可听到这惨叫声,生生地把她吓得怔住了,这个欺负她多年的女人终于要死了,再得宠,也难逃死在冷宫这种凄怨的地方。 而想起她出身也不过是皇后宫中的一名洒扫宫女,后得皇后提拔进了殿中伺候,才得以被皇上宠幸,至少,不必再干辛苦的活儿,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以她的姿色和资质,若真要与后宫那些人竞争,如何争得过来?就连如妃娘娘,生下一个皇子,又有显赫的娘家作为依靠,她都只是闲闲度日,不争权夺利,反而得皇上的看重。 反观自己,以前虽说活得窝囊,可好歹能保住性命,后来想要争宠,便中了戚贵妃的奸计,如今更是被尚贵嫔刺伤在此,若救不来,只怕性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想起懿儿的话,她才明白过来,真的不是人人都可以去争,要争之前,得掂量自己的斤两,若没有竞争的斤两,最好还是安分一点。 “静兰!”她深呼吸一口,提气上来,拉住静兰的手,“若我死在这里,请你告知懿儿,说母妃终于明白她的苦心了,母妃只恨明白得太迟,白白叫她担心了一场。” 静兰跟在长春身边许久,自然知道苏贵嫔说这话的意思,遂安慰道:“贵嫔不必害怕,御医马上就来,您的伤不碍事,没伤中要害,如今止住了血就好。” 苏贵嫔哭着道:“都怪我嘴贱,我若不出去撩她的火,便没事了。” 静兰不说话,确实,如果方才她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不刺激尚贵嫔,就不会白白受伤流血了。 片刻之后,侍卫进来,“静兰姑娘,我等先向皇后娘娘与公主复命。” “没气了?”静兰问道。 “是的,犯人已经按照公主的旨意,服罪自尽了。”侍卫道。 是服罪还是被杀,这已经无从计较,因为,尚贵嫔今晚必须要死。赐她自尽,不过是留一丝颜面给孝如公主。 一代宠妃,自入宫以来,仗着娘家的显赫,一直深得皇上的宠爱,只是,得福而不惜福,这是她最大的错。 静兰让他们先行回去复命,并且告知长春公主,说苏贵嫔受伤,请长春公主定夺。 御医很快就来到了,竟诊治,苏贵嫔没有伤到要害,但是,簪子刺穿了子宫,怕是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苏贵嫔得知之后,大哭了一场,然后,跟静兰说,这只怕是上天的旨意,让她安分度日。 不能生育,自然就不能怀上皇子,没有皇子,就没有争宠的资本。 长春向皇上的复命的时候,也顺带提了一下苏贵嫔,说苏贵嫔被尚贵嫔刺伤,但是并没说苏贵嫔出言挑衅一事。 皇帝本来就没正的降罪苏贵嫔,也知道她之前是中了计,所以,便顺理成章地准许她离开冷宫,暂时回到苏和宫。 对苏贵嫔而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她如今伤重,不宜移动,长春便命御医前往冷宫治疗,过两日等她好转了,才接回苏和宫去。 第276章 何去何从 因与白苏青谈妥了条件,所以,清河与六皇子也得以顺利地回来。 本来是一场恶斗,但是,最后却消弭无形,这让大家的心情都有些雀跃。 出这个计划的人,正是高凌风的师父鬼医独孤蓁。 她其实已经接到了高凌风的飞鸽传书,只是没有给高凌风回信,而是飞快赶来京城。 得知情况之后,她出了个主意,不宜硬碰,干脆攻白苏青的弱点,与她谈判。 卫南当时坚持说白苏青不会上当,因为她聪明绝顶,很有可能会看出是假的。 但是,独孤蓁却跟他说,就算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知道是假的,可但凡有百分之一是真的,她也不会容许发生。 这就是女人的嫉妒心。 而她,也赌对了。 清河得以回到懿礼公主的肉身,到了下半夜,楚瑾瑜的探子汇报,说尚贵嫔已经入罪挂了白绫。 这个消息传来,鼓舞了一下人心,但是,却没有让大家都很高兴,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好戏,是苏家的案子。 苏家的案子,也不能立即操办,现在压在大家心头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就是云妃的去向。 所以,当宫中消息传来的时候,清河也没着急着回宫,而是留在了雅园里与楚瑾瑜等人商议。 高凌风也留在雅园,自从知道清河就是懿礼公主之后,他就一直死缠着留在清河身边,就像以前小时候那样,总爱赖在宁郡王府,缠着清河姐姐。 “凌风啊,这一次幸亏是你师父出手了,否则,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清河道。 高凌风笑道:“说真的,这一次确实很险,师父这一次来得凑巧啊。” “话说,你师父到底多大岁数了?怎么看起来就跟个二十岁的姑娘一样呢?”清河好奇地问道。 高凌风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拜师的时候,师父和现在也是一样,可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不见老去,如今和她站一块,旁人还以为我是大哥哥呢。” “这就奇怪了,这世间,竟然有人能永葆青春?” 楚瑾瑜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听说过鬼医,她精通医术,善通阴阳,听闻,可以把死了的人救活,研制一些药让自己永葆青春,没什么奇怪。” “死了的人都能救活?”清河想起女菩萨林大夫林海海,不禁问道:“不知道是她的医术高一些,还是林大夫的医术高一些呢?” 楚瑾瑜道:“这林大夫嘛,其实我与她相识的日子不长,她的事迹,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她是大兴国的人,与大梁相差千里,据闻,她曾是大兴皇帝杨涵伦的妻子,后不知道为何被休,又嫁给了杨涵伦的兄长杨绍伦,哦,这位杨绍伦,也曾经是皇帝,后不知道为何在正直盛年的时候禅位给了杨涵伦,也就是他的六弟。” “啊?”高凌风一怔,“这一女怎么还能两嫁了?” 清河笑道:“这不是一女两嫁,林大夫嫁给杨涵伦的时候,杨涵伦还是六王爷,她是六王妃。后来因杨涵伦喜欢上了陈家小姐,要立这陈家小姐为王妃,所以,就休了林大夫。当时的皇帝杨绍伦对弟弟的弃妇动了心,有心娶她,谁知道这六王爷不知道为什么,休了王妃之后又后悔,死活不愿意放人走,最后,便以这皇位作为交换,这就是大兴皇帝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的?”高凌风问道。 “从树上看来的,不过,都是民间传说出来的事情,未必是真的。”清河道。 “民间野史当然不会全然是真的,不过是百姓捕风捉影写出来调剂生活的玩意。” 高凌风忽地又吃惊地道:“这杨绍伦皇帝距离如今已经差不多三百年了,如今大兴的皇帝是他的重重重不知道多少代孙子了,可这林大夫为什么还活着?这绝对比我家师父高寿啊!” 清河道:“是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林大夫已经不是人了,或许都变成神仙看。” 楚瑾瑜一直听着他们讨论,却不做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偶尔回头跟卫南说了一两句话。 高凌风道:“如今云妃已经得证清白,那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啊?” 清河也看向楚瑾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在人间留一段日子,好歹也让她跟自己的儿子相处一下吧?” 卫南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呢,她始终是鬼,长期以鬼的身份留在六皇子身边,也不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留在人间,却又不会损害六皇子呢?”清河问道。 卫南摇头,“这不能够的,鬼属阴,阴气重,孩子不能长久接触的,否则阴气会损耗他本身的阳气,孩子的阳气本就不足,哪里禁得住损耗?” 清河不免失望,“那真是可惜了,六儿跟我说过,他特别想念自己的母妃!” 她把那日去福康宫,六儿被摄走魂魄那一天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大家听了,都不禁难受。 楚瑾瑜尤其动容,六皇子想什么,要什么,求什么,他最明白不过,以因为,他也是如此。 高凌风黯然了一下,忽然想起,“对了,我师父懂得这些,要不,我找师父问问?” “快请她来!”清河连忙道。 “好,我这就去!”高凌风飞快地冲了出去。 鬼医刚回到雅园内,她是刚把六皇子的魂魄送回去,见高凌风疾跑而出,问道:“怎么了?” 高凌风见她回来,便道:“师父,您来一下,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什么事?”鬼医问道。 “先来嘛!”高凌风拉着她就走。 进了屋中,清河与楚瑾瑜都起身拜谢,鬼医坐下来道:“都不要客气了,你们是凌风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自当相助的。” 清河看着她,她容貌清丽,皮肤弹性十足,怎么也没办法猜想她可能已经超过百岁。 “凌风说你们有事情要问我,什么事?”鬼医倒是个直爽的人,直接便问了。 清河道:“鬼医前辈,是这样的,如今云妃的清白已经得证,那么,按照规矩,接下来她该去哪里?” 第277章 我是好青年 鬼医道:“云妃原先蒙冤被杀,所谓魂魄不入地府,如今已经昭雪,按照规矩,会有鬼差前来带走她。” “那,能不能让她暂时留在人间,与自己的儿子相处一段日子呢?”清河看着鬼医,眼底生出期盼渴求来,她是母亲,自然明白母亲牵挂儿子的心思。 鬼医蹙眉,“这不是不不可以,但是,也只能远远地看看,不能接近,她始终是鬼。” 清河问道:“可有什么法子不损六儿,又能让他们母子重聚?” 鬼医想了一下,“你们有云妃的生辰八字吗?” “有,我有!”清河连忙说,之前要调查云妃的事情,便从内务处找了云妃的资料,上面有云妃的出生日月,“辛酉年七月初七子时生。” 鬼医命人取来一张红纸,把云妃的生辰八字写下来,列了卦象,一一推算。 忽地,她皱起了眉头,“竟是这样?” 三人面面相窥,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 高凌风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她阳寿未尽啊!”鬼医把卦象推给三人看,“她辛酉年七月初七生,六岁交运,二十岁有大难,之后的卦象模糊不清,可到了二十七岁,却又再度交运,这运一直延伸到七十二,寿终!” “二十岁有大难?”清河怔了一下,“她是二十岁的时候死的。” 楚瑾瑜问道:“这二十七岁交运,是怎么回事?人都死了,还能交运?” 鬼医忽地笑了出来,“这是天意啊,放心吧,她不是不能够继续留在人间,只是,不必以鬼魂的方式,我会为她寻找一具合适的身体,让她借尸还魂,她阳寿未尽,该这么活着的。” 清河顿时大喜,“您是说,她可以活过来?您能让她活过来?” 鬼医笑了,“外人都尊我为鬼医,因为,我除了能医治人之外,还能医治鬼,借尸还魂其实很常见的,公主,尤其是你,更应该明白。”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河一眼。 清河想起自己的情况,确实也属于借尸还魂。 楚瑾瑜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便是最完美的结局。” 鬼医压了一下手,“但是呢,你们先不要太过乐观,因为,要找一具合适的尸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些人,即便找上三五七年,也未必能找到。” 众人刚被调动起来的积极情绪又被打击了一下,三五七年太久了,三五七个月还差不多。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至少,云妃是可以活到七十二岁,证明借尸还魂这个事情,还是行得通的。 翌日,楚瑾瑜送清河回宫。 清河在马车上累得几乎睡着了,楚瑾瑜轻声道:“困就睡一下吧,等回到宫我叫醒你。” 清河强打起精神,望着他,“我还没跟你说谢谢,这一次,幸亏有你和鬼医,白苏青才会放了我。” “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正如我跟你说过的那样,是我让你去追查云妃的案子,我有私心,差点害了你和六皇子。” 清河问道:“你想找到苏大人的下落?你想问苏大人什么?” 楚瑾瑜沉默了片刻,道:“当年,我母妃怀着我离开了宫中,是迫不得已,南楚的皇帝,说她与苏大人私通,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也是苏大人的。” “苏大人当年任职鸿胪寺,出使过南楚,就这样,怀疑到他的头上来?”清河觉得费解。 “不仅仅因为他曾出使过南楚,更因为母妃当年没和亲到南楚之前,苏大人曾对母亲有意,后来,一个另娶,一个另嫁,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原来是这样!”清河见他眼底负痛,不忍再问,他称呼他的父亲为南楚皇帝,即便是私下,也不愿意叫一声父皇,可见他对那人是真的痛恨至极。 “你既然深信你母亲是冤枉的,倒是不必问苏大人的,问了反而是不信任。”清河最后还是忍不住地说。 楚瑾瑜默默地点头,“我知道,这段日子,我已经逐渐打消这个念头,只是,母妃生前,也偶尔说起苏大人,可见她是真心把上苏大人当做大哥哥,苏家的这案子,还是得翻。” “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尽管说就是。”清河道。 “你现在专心应付宫里吧,尚贵嫔一死,戚贵妃再没有顾忌,势必会把矛头指向你,至于为苏家翻案,后宫不方便办,我会奔走的,还有,元府的事情,你也都抓紧办一下,我虽然已经安排好,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参与了。” “我心中有数,放心!”清河道。 楚瑾瑜默默地看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伤感。 清河问道:“你还有什么顾忌?” 楚瑾瑜道:“白苏青始终是一个祸患,你以后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清河笑了,“她只在乎对你有情的女子,放心,我对你没非分之想。” 楚瑾瑜白了她一眼,“非分之想?你这话像是骂人呢。” “没骂你,”清河笑了,“是赞你的。” “没听出来有赞我的意思。”楚瑾瑜道。 清河道:“你在京中特别有女人缘,但凡近你身的女子,多半对你有非分之想,说实话的,凭你这副容貌,若是生为女子,是怎生的倾国倾城?” “这还不是骂我啊?说我长得像女人。”楚瑾瑜哼了一声。 清河笑着说:“分明是赞你长得漂亮。” “男子只说英武,不说漂亮,说一个男人漂亮,是骂人的话。” 清河哄道:“好,我们五皇子是英武,不是漂亮,不,不,哪里只是英武?简直是英明神武神机妙算啊!” 楚瑾瑜睨了她一眼,“得了,越描越黑了。” 清河看他一脸憋气的样子,也被逗乐了,取笑道:“其实那白苏青长得还很可以,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 楚瑾瑜哼道:“你知道她今年几岁吗?” 清河怔了怔,“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左右,难道很老了吗?” 楚瑾瑜凉凉地道:“和皇太后差不多吧。” 清河啊了一声,吃惊地道:“天啊,竟然这么老了?哎我说这些人怎么回事啊?一个比一个老,但是一个比一个看着年轻啊。” 楚瑾瑜道:“看着年轻没用,想到她已经年过半百,却还觊觎我这个英明神武的好青年,心里就来气。” 清河哈哈大笑,“好,青年,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啊?我帮你留意留意。” 第278章 贪心会害死你的 楚瑾瑜忽然看着她,神情有些奇怪,“你想帮我找媳妇?” “我保媒!”清河一口诺下了。 他蹙眉,“你该不是忘记了我们的交易吧?你是要嫁给我的。” 清河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还真忘记这事儿了,好吧,等我做了你的王妃之后,再帮你娶几门侧妃。” “敬谢不敏,你的眼光不怎样。” 楚瑾瑜这话说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瞧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变,似乎并无不悦之情,才略放了心。 清河道:“确实,我的眼光不怎么样。” “我不是有心勾起你不愉快的往事。”楚瑾瑜还是有些懊恼。 “没什么的,再不愉快,都过去了。”清河道。 楚瑾瑜见话题既然打开了,不如便干脆问问她,“其实,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感觉,你并不着急报仇。” 清河澹然一笑,“煊儿还没送走,我不想他亲眼看着我报仇。” 楚瑾瑜微怔,有些记忆忽然穿透时空而来,记得母妃也曾搂着他说:“我本可以与你父亲斗个鱼死网破,但是,我怎忍心让你看到这一幕?” 清河见他神色微变,问道:“怎么了?” 楚瑾瑜强撑笑脸,“没有,只是想起我母妃,他也曾跟我说过,不愿意让我看见她与那人斗个鱼死网破。” 清河凝望着他,轻声道:“你母妃很爱你,母亲爱子之心,大抵都是一样的。” 只是,清河却觉得,清妃说这句话未免有些奇怪,她一个后妃,如何能跟皇帝斗个鱼死网破?要她生要她死,不都是皇帝的一句话吗? 但是,并没深究下去,毕竟,这是楚瑾瑜最伤痛的地方。 回到宫中,清河便先去冷宫见了苏贵嫔。 刚进入冷宫,便见冷宫的主事命人包着尚贵嫔的尸体出来,见到清河,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公主。” 然后,吩咐下人把尸体先往后面挪一下。 主事对清河道:“公主,您快进去,莫要冲撞了,晦气!” “没事,放下来吧,本宫想看看她。”清河道。 主事怔了一下,“看一看?公主,这没什么好看的。” “放下!”清河道。 “是!”主事见她执意要看,也只得命人放下,打开白布。 尚贵嫔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瞪大,眼珠吐出,脖子上有勒痕,勒痕已经变成黑紫色,舌头也是微微的突出,这吊死的人,死相一般都十分恐怖。 清河想起她生前的所作所为,嚣张狂妄,自恃恩宠,迫害后妃,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她罪有应得了。 希望她的死,能告慰被她害死的人。 “抬走吧!”清河道。 “是!”主事急忙命人抬起尚贵嫔的尸体,匆匆往外走。 进了三省殿中,小乔正在为苏贵嫔换药,见清河进来,连忙起来行礼,“参见公主。” 清河走过去,看了看伤口,伤口是在腹部靠下的位置,伤口不大,但是很深。 苏贵嫔见了清河,便泪水涟涟,“懿儿,母妃这一次大难不死,总算明白了你跟我说的话。” 清河坐下来,轻声道:“没事了,母妃,尚贵嫔已经死了,以后没有人会害你的。” 苏贵嫔哀哀地道:“御医说我以后也不能生孩子了。” “能平安地活着就好。”清河心想,就算你还有生育能力,皇上也不会再让你怀孕。 “母妃原先是想着,若能为你生一个弟弟,那以后你父皇必定会多看我们几眼,有了帝睿,旁人也不敢欺负。” 清河接过小乔手中的药,亲自为她上药包扎,然后道:“不要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养伤,父皇已经恩准你回苏和宫了。” “嗯,我知道,”她指着桌面上的东西,“皇后娘娘也命人送东西来了,小乔看了一下,都是些好东西,不过,回头就扔了吧,这后宫里的人,没什么人可靠的,我以后再也不争了,但是我也谁都不信了。” “母后送来的东西,你就收下吧,长春和母后都不会害你的。”清河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就对皇后娘娘那么的戒备。 苏贵嫔打发了小乔出去,然后拉着清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懿儿,我跟你说,这后宫你谁都可以不防备,但是不能不防备皇后,此人心机很深,你所看到的都只是表面。” “为什么这样说?”清河问道。 苏贵嫔压低了声音说:“你以为她要争宠,真的没办法争得过尚贵嫔与戚贵妃?不,她只是不愿意去争,但是这后宫哪里有人有实力而不愿意去争的?她是在隔岸观虎斗,等她们斗个两败俱伤,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清河还是不解她的意思。 苏贵嫔连连叹息,“你这丫头,怎么说不明白你呢?这斗剩下来的那一个人,她必定出手剪除,我如今得皇上恩宠,重回苏和宫,她心里会不恨吗?往日也没见她送来那么多好东西给我,你看桌面上的东西,金银珠宝,人参海味,应有尽有,这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清河不免失望,“母妃,你不要想太多,皇后娘娘没有害你的心思,她只是顾念与你的宾主之情,对你格外关注罢了。” “说到这里,便更说不通了,我昔日是她殿中的伺候丫头,可最后竟成了皇上的人,但凡是女人,心里都必定不能容的,但是她竟然那么大度?你相信吗?我是绝对不会相信,我昔日在她宫中伺候,知道她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其实戚贵妃与尚贵嫔的那些举动,都瞒不过她,可她偏偏不点破,也不管事,你说她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还有,她常年说病了,这病治了那么多年,都没见好?没见好就该死了,偏又死不去,这不奇怪吗??” 清河听到这里,心中陡然反感,看来,她刚才说的明白并非是真的明白,不过是再往另外的方向去执迷。 想到这里,她冷冷地道:“母后送来的东西,你不要便罢了吧,我收起来。” “这些金银珠宝,你可以收起来,但是入口的东西,一律丢掉,你不能这么贪心,贪心会害死你的。”苏贵嫔见清河不听她的话,也有些生气了。 第279章 能不能让云妃去说 清河不想与她说,也不想与她起什么争端,便道:“好,东西我都先拿回去,你先好好养伤,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就搬回去吧。” “其实我能动了,懿儿,你去跟你父皇说,今天我们就回去,好吗?”苏贵嫔对这个地方已经深恶痛绝,一刻钟都不愿意再留在这里了。 “好,不必去跟父皇说了,告诉长春就行。” “不,”苏贵嫔叮嘱她,“你得去跟你父皇报备一声,免得长春答应了,到时候不认账。” 清河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不耐烦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父皇都已经下旨让你从冷宫里出去了,这说不说都不打紧,便是连长春都没必要告知的。” “你懂什么啊?”苏贵嫔见她说话的声音抬了上去,也生气了,“就等于你当初说我深信戚贵妃一般,你现在也是深信她们母女,母妃的下场你看到了,我已经身处冷宫了,如果你不听母妃的话,我现在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清河看着眼前这个人,她是真的可怜又可恨啊,有句老话说的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因为对不住皇后,所以总想着皇后会找她报复,因为心虚而怀疑防备,这么多年,她过得踏实吗? 便等同元肃与李湘语,害死了她,但是他们两人却恨毒了被他们害死的自己,仿佛对不起他们两人的,是她清河郡主。 苏贵嫔也是如此,她愧对了皇后,便恨了皇后,总觉得是皇后对不住她。 跟她说下去毫无意义,清河也不打算说了,“好吧,我先去禀报了父皇,明日再接你出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 “哎,别啊,今晚就接走……”苏贵嫔冲她的背影大喊,“你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清河停住脚步,蹙眉道:“你还想说什么?” 苏贵嫔招手让她过来,道:“你身边的彩菱,昔日是尚贵嫔身边的人,我听小乔说,长春今日是要处理这些余孽的,你千万不可为彩菱求情,必须让长春严惩她,否则,你便是养虎为患。” 她见清河不动,也没说话,遂红着眼圈道:“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但是,母妃是为你好,彩菱不能留啊,我们母女在后宫没有依靠,不能心狠,但是也不能手软。” 清河压住心中的不快,道:“行了,很多事情我有分寸,你别说太多,晚点我让人来接你吧。” “你得亲自来,否则母妃就这样回去也没面子。”苏贵嫔叮嘱道。 清河无语了,这说好了已经明白了呢? 哎,点点头,道:“行,我亲自前来接您回去,行了吗?” 苏贵嫔这才作罢,让她离去。 清河出了这冷宫,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真是无比的恶心。 这算什么事啊? 回到苏和宫,彩菱已经跪在了门口,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对着清河磕了几个头,悲声道:“公主,奴婢有幸伺候您,是奴婢的福分,只是奴婢到底福气浅薄,不能一直伺候您,奴婢走后,您要多保重。” 清河上前拉起她,道:“先进去再说。” 彩菱摇头,“不,公主,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但凡涉案人员,一律处死,禁军马上就要来了,奴婢给公主磕最后一个头。” 说完,跪着就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清河知道肯定会有这样的结果,皇上是真的深爱云妃,但凡害过云妃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只是,彩菱当初是身不由己,也曾私下怜惜过云妃,往冷宫里送过用度,加上她后来供述了尚贵嫔的大罪,本可将功补过。 而且,昨晚云妃作供的时候,肯定会提到这一点。 但是只怕连皇上都不愿意看那份宗卷,只把涉案人员一律查办。 小绺哭着站在一边,对清河道:“公主,您去跟皇上求情,让他饶了彩菱吧。” 清河叹了一口气,“我尽力而为。” 门外,响起了禁军的脚步声,这种牛皮靴子的声音像催命符一样,颤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彩菱绝望地站起来,看向清河,深深地再鞠躬,“奴婢走了,公主,保重!” 清河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本以为皇上会看看案子的记录宗卷,对彩菱格外开恩,如今就算去求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高凌风亲自来抓人,对清河道:“公主,皇上下旨,先把一干涉案人等关押天牢,明日午时处斩。” 换言之,还有一天的时间让她奔波。 清河对高凌风道:“好生善待她。” “放心,我会交代下去的。”高凌风道。 彩菱被禁军带走,一步三回头,眼底尽然是绝望与不舍。 她不舍,但是没法子,正如公主说的,每个人都要为她所作的事情付出代价。 小绺哭着问清河,“怎么办啊?公主,彩菱要被斩头了,您救救她啊。” 清河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行了,快去帮我把长春公主请过来。” “不用请了,我来了!”长春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她带着静兰进来,一脸的无奈,“绿浅姑姑把宗卷递上去了,父皇连看都没看,只下令把云妃追封为皇贵妃,然后一干涉案人等全部杀头。” “我猜到了。”清河无奈地道,“这对他而言,是一件极为伤痛的事情,他不会看,也不敢看。” “可彩菱怎办?”长春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吗?我知道你现在对她甚是倚重的,没了她在你身边奔走,你……” 清河想了一下,“我去一趟吧。” “有用吗?我方才去他都不见我。”长春无奈地道,“我本想是为彩菱求情的,但是自从绿浅姑姑递交了宗卷上去,他便一直在御书房里,只下了几道旨意,什么人都不愿意见。” “你奉旨查办此案,也不见吗?”清河问道。 “正是,本想着跟他禀报案情的时候顺带为彩菱求情的,却想不到被拒之门外,喜公公说那些宗卷他连看都没看,就扔在一边去。” 清河愁煞了,“如果连你都不见,只怕也不会见我了。” 长春苦中作乐地道:“只怕如今除了云妃,他谁都不见。” 清河微怔,看着长春。 长春自己也是一怔,忽地拉着清河进了内殿,轻声道:“能不能让云妃去说?” 第280章 皇上不见 清河想了想,摇头道:“我们去求她,岂不是强人所难?毕竟虽然说彩菱在云妃被打入冷宫时候去看过她,可彩菱到底帮着尚贵嫔害过她的,我们去求她,碍于我们的情分,她会去为彩菱求情,但是,她心里会舒服吗?而且,她已经不想见父皇,这对她来说,是两难的选择。” 长春想想也是,云妃为人心软,又欠着她们一份情,如果去求她,就算她不想见父皇,也得勉强自己去见。 “那怎么办?”长春一筹莫展。 清河咬了咬牙,“我去见父皇,就说云妃有话让我托付给他听。” “行得通吗?”长春有些犹豫。 “这是唯一的办法,正如你所言,如今只怕除了云妃,他谁都不会见。” “好,你赶紧去吧。”长春道。 清河换了一身衣裳,便急忙带着小绺过去。 小绺听得清河是去求情,不知道多高兴,但是也很紧张,怕皇上不会饶恕了彩菱。 小绺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在皇帝的心里,多死一个奴婢并没什么。 清河心里也是没把握的,但是,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清河来到御书房,便见喜公公站在门口,见清河来到,他连忙摆手,“公主,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谁都不见,您快回去吧。” 清河走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喜公公一怔,“真的?” “这是云妃娘娘昨晚托梦给本宫的,让本宫告知父皇。”清河道。 喜公公道:“那好,公主稍候,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好,有劳公公了。”清河舒了一口气,只要能顺利见到皇上,就有希望的。 喜公公蹑手蹑脚地进去,皇帝正在御书房的东厢,他躺在榻上,听得脚步声,眸色陡然一怒,“朕说了,没朕的旨意,不许进来!” 喜公公连忙跪下来,“皇上,是懿礼公主来了,她说昨晚梦见云妃娘娘,云妃娘娘托她来跟皇上说几句话。” 皇帝冷笑一声,“是吗?只怕是借着云妃的幌子来为彩菱求情吧?” 他怎会不知道懿礼打的什么主意?那彩菱是能办事的人,她留着大有用处。 喜公公微怔,“这……公主是这样说的。” “滚出去,云妃若有话要说,自然会来跟朕说,你出去告诉她,任何人不得求情,但凡涉案人员,一律必须死。”皇帝怒道。 “是,是!”喜公公慌乱地退了出去。 清河等到喜公公出来,问道:“怎么样?父皇愿意见我吗?” 喜公公白着一张脸摇头,“公主还是请回吧,皇上说让您不必为彩菱求情。” 清河一怔,父皇怎么会知道她的来意? 细想了一下,问道:“有谁来过吗?” “没有,除了绿浅姑姑,谁都没来过。”喜公公道。 清河哦了一声,心里焦虑万分,也十分疑惑为什么皇上会知道她来求情的? 她问喜公公,“绿浅姑姑来的时候,有没人陪她来吗?” “哦,有的,贵妃娘娘陪着她来的。” 清河一怔,“她怎么也跟着来了?” “是顺便议一下星阑公主的婚事,但是皇上也没说这事儿,只是听了绿浅姑姑的禀报,便让她们走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你在旁边吗?”清河连忙问道。 喜公公道:“是的,老奴在旁边听着。” “她们说什么了?不,主要是戚母妃说什么了?” 喜公公想了一下,“其实贵妃娘娘没有说什么,一直都是绿浅姑姑说的。” “一句话都没说吗?”清河不死心地问。 “老奴想起来了,皇上下旨的时候,贵妃还曾为彩菱求情呢。” “求情?”清河蹙眉,“是怎么求的?” 喜公公道:“皇上下旨要把一干人等全部杀头,贵妃娘娘便跟皇上说,彩菱虽然曾帮着齐氏害云妃,害得云妃惨死冷宫,但是,到底如今伺候着公主您,又是您身边得力的人,会办事,恳求皇上对她网开一面。” 清河的心一凉,她这哪里是求情啊?分明是要引起皇上对彩菱的憎恨,在他面前先说了云妃惨死冷宫,再为她求情,这一刀插得狠,连她都不能幸免。 众所周知,彩菱以前是尚贵嫔宫中掌事的宫女,但凡有什么事情,必定是派彩菱去的,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必定认为,尚贵嫔如果是罪魁祸首,那么彩菱就是最可恨的帮凶,便是连皇上都会这么认为的,所以,戚贵妃这一点,就把皇上的怒火都点燃了。 清河心中的恨啊,也被点燃了起来。 彩菱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多半身不由己,若按照宗卷所述,她交代了的罪行虽不能抵罪,但是免过一死,还是可以的。 怏怏地回到苏和宫,小绺哭哭啼啼的,甚是让清河厌烦,便让她退下去。 在殿中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刚好听得殿外报说五皇子来了,她整了整衣裳,便出去了。 “还没走呢?”清河打起精神来打招呼。 “刚与姨母说完话,听了长春说彩菱的事情,便想过来问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楚瑾瑜望着她,她显得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你也帮不了什么,旨意已经下了,明日就要处斩。”清河道。 楚瑾瑜皱着眉头,“长春跟我说了。” “我曾答应过要保她一命,只是想不到,皇上却连宗卷都没看。”清河懊恼地道。 “你确定绿浅姑姑有把云妃提及彩菱曾去冷宫雪中送炭一事写进去了吗?” “写了,这些宗卷罪责都是长春先过目然后再送呈到御书房的。”清河道。 “如此说来,便是一定要皇上看那些宗卷了。” “没错,只要他看过,定必会念彩菱对云妃滴水之恩,毕竟,他现在可以为云妃做的事情就只有这点了。” “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个法子让皇上看那些宗卷。”楚瑾瑜道 “但是,有什么法子让他看呢?喜公公说他连碰都不碰便命人放置一边,想来之后也不会碰的。” 楚瑾瑜想了一下,“其实,我相信云妃很乐意帮彩菱这个忙。” 清河叹息,“我知道,但是,云妃未必愿意再见皇上,现在鬼医在为她寻找合适的身体,我不希望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让她性情大变,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第281章 求助绿浅姑姑 楚瑾瑜也没办法确定云妃会否受到影响而导致大变,毕竟,阴魂和人是不一样的,阴魂受到外在的条件影响的地方太多了。 如果为了救彩菱,而搭上她的重生的机会,让他们母子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也于心不安。 楚瑾瑜想了一下,忽然道:“绿浅姑姑有没有跟皇上说过,云妃的鬼魂前来作供?” 清河摇头,“我不知道。” “快去问。” “有分别吗?”清河问道。 楚瑾瑜道:“如果云妃来作供,皇上肯定想看看云妃说什么的,他如今心里充满了对云妃的愧疚,他认为杀掉害死云妃的人就为了帮她报仇,这是他仅能为她做的事情,如果让他知道云妃的鬼魂来作供,他会不看吗?” “好,我马上去问问。”清河说着,急忙就出来门。 去到鼎和宫,清河拉住绿浅姑姑,“姑姑,您有否跟父皇说,云妃娘娘昨晚也来作供了?” 绿浅姑姑道:“公主,这不必奴婢说,皇上自然会看的。” “父皇没看啊,就搁置在一旁,”清河凝注神色,“不瞒姑姑,云妃娘娘前来作供,是我等安排的,如果没有猜错,云妃娘娘在作供的时候,一定也为彩菱求情了,如今彩菱被拿下,明日就要处斩,绿浅姑姑,请您马上去一趟。” 绿浅姑姑蹙眉,“皇上不看?” “是的,他没看啊!”清河着急地道。 绿浅姑姑说:“奴婢所记录的话中,在云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受尽了各方的欺凌,连带冷宫的奴才们都对她冷眼嘲讽或者是欺辱怒骂,唯独彩菱给她送过吃喝用度,以及问候过她,这点,奴婢已经写在了宗卷上。” “但是父皇没有看啊!”清河道。 绿浅姑姑嗯了一声,“彩菱这个人,奴婢也是看着她的,她本性不坏,但是跟着尚贵嫔,也不得不遵照主子的吩咐去做,如今追究此事,她也是戴罪立功了的。” “姑姑,明日彩菱就要被处斩了。”清河轻声恳求,“姑姑能否去见见父皇?” “公主何不亲自前去?” “我去过了,父皇不见,他知道我要为彩菱求情。” 绿浅姑姑微微一怔,想起昨天戚贵妃也跟着前去,她说的话确实会让皇上误会。 “但是,皇上连公主都不见,怎会见奴婢?” 清河道:“不,姑姑去跟喜公公说,昨晚关于云妃娘娘的口供,有些需要修改,您这样去说,父皇就会看的。” 绿浅姑姑道:“行,奴婢便为公主奔走这一回。” “有劳姑姑了。”清河感激地道。 绿浅姑姑道:“公主客气了,彩菱是个懂事的人,有她在公主身边,皇太后也可以放心了。” 清河微怔,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不是蕴含着什么意思。按照宫中的人理解,皇太后对她这个懿礼公主是最近才亲近一些的。 但是,绿浅姑姑的面容十分平和,就仿若往常一样,压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清河虚应了一声,“是的,是的。” “公主回去等消息还是跟着奴婢去?”绿浅姑姑问道。 “我回去等消息,便不跟姑姑过去了,免得父皇误会。”清河道。 “好,”绿浅姑姑福身,“公主放心,奴婢会尽力而为的。” 清河还礼,“有劳姑姑。” 绿浅姑姑转身而去,往御书房而去。 清河虽说不跟着去,但是,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看,心里着实太过焦虑了。 绿浅姑姑来到御书房,喜公公远远就迎上来了,“姑姑,什么事劳您亲自来一次?” 绿浅姑姑含笑道:“喜公公,是这样的,方才我送了云妃娘娘的案子宗卷过来,回去之后看了副本记录,发现有些错漏,想跟皇上禀报一下。” “错漏?什么地方错漏?要紧的吗?皇上如今不见任何人。”喜公公为难地道。 绿浅姑姑道:“是云妃娘娘亲自来作供那一段,有几句话,漏写了进去,当时看到云妃娘娘的鬼魂,很是震惊,所以,她刚开始说的那几句话,没记录下来,这样,劳公公把原话转告皇上,若需要修改添加,我就在这里等着,若不需要,我便回去。” 喜公公听了此言,大为震惊,“好,姑姑稍等,咱家这就去禀报皇上。” “有劳公公了。”绿浅姑姑笑盈盈地道。 她转身,看向不远处,梧桐树下,有人影闪动,她抿嘴微笑,心里觉得很安慰,在这宫中,能这样为一个奴才费心奔走,彩菱有一个很好的主人。 喜公公进了御书房中,皇帝闭着眼睛,但是,喜公公知道他并未睡着。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不耐烦地道:“又有什么事吗?” 喜公公轻声道:“回皇上的话,是皇太后宫中的绿浅姑姑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皇帝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地问。 “绿浅姑姑说送过来的案子宗卷上,有几句漏掉了,问问皇上需要补上吗?” “不必了,该查办的都查办了。”皇帝扬手,“出去吧。” 喜公公道:“但是,绿浅姑姑说,是云妃娘娘来作供的时候,供词没有完整地记录下来……” 皇帝陡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云妃来作供?” 喜公公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这……绿浅姑姑是这样说的!” “快,让她进来,”皇帝起身穿靴子,“不,先把宗卷给朕拿过来。” “是,”喜公公急忙去案上取宗卷,“那绿浅姑姑还请进来吗?” “一并请进来。”皇帝把宗卷取在手中,猛地翻了几页,前面那些奴才们的口供一律不看,只看夜审那一段。 清河在外面看着,见喜公公开门请了绿浅姑姑进去,总算是放心了,只要绿浅姑姑能见到皇上,必定能劝说皇上看那份宗卷。 绿浅姑姑跪在地上,“奴婢跟皇上请安。” 皇帝手里捧着宗卷,他已经看过了,即便极力控制自己的激动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从颤抖的声音中窥探一二,“起来。” “谢皇上!”绿浅姑姑站起来,垂首站立一旁。 第282章 安慰皇帝 皇帝问道:“你,是亲眼见到云妃了?” 绿浅姑姑回答说:“回皇上的话,奴婢也亲眼看见了,因当时过于震惊,有几句话没记录下来,所以特来请示,如果皇上觉得需要添加进去,奴婢便加进去。” “她还说了什么?”皇帝看着她,眸光如潮,如他的心绪。 绿浅姑姑说:“云妃娘娘来的时候,按照规矩,先是跟皇后请了安,然后感激长春公主和懿礼公主为她奔走,她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很是感动,这几句话,奴婢当时没写进去。” “她有提起朕吗?”皇帝问道。 绿浅姑姑摇头,“没有提起的。” 皇帝不免有些失望,“一句都没说?” 绿浅姑姑道:“皇上,那种场合,也不合适提起,如果云妃娘娘真的有话要跟皇上说的话,或许会用其他方式。” “其他方式?”皇帝失落地把宗卷放下,“怕是没什么要和朕说到了,她恨朕,朕知道。” “云妃娘娘是个大度之人,便连昔日她在冷宫时候,彩菱去给她送过东西,探望过她,她都记在心里,所以,她不会记恨皇上。”绿浅姑姑道。 “彩菱?”皇帝记起来,“是的,你所呈上来的宗卷有说,彩菱那丫头在她落难的时候,给她送过用度,免得饥饿寒冷,想来,这丫头虽说是在齐氏那边,心还是挺正的。” 绿浅姑姑道:“也幸亏彩菱最后供述了齐氏,否则,这案子还真没那么快就结案。”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来啊!” 喜公公走了过来,“皇上,奴才在呢。” “传朕旨意,彩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既然是懿礼宫中的人,便交还给懿礼发落,让懿礼也不要太过徇私,免得落人话柄。” “是!”喜公公神色一喜,“奴才即刻去办。” 绿浅姑姑微笑,“皇上爱重云妃娘娘,便连昔日曾对云妃娘娘好过的人,皇上也念着这点情分,真好,云妃娘娘知道,一定会很感动的。” 皇帝的眸光贪婪地落在绿浅姑姑记载的那些文字上,虽然这些文字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可仿佛从这些话中,就能看到她的影子,嗅到她的气味。 “奴婢也告退了,”绿浅姑姑福身,“皇上要注意身子,比起上次奴婢见您,您瘦了很多。” “朕知道了,替朕问候母后!”皇帝道。 “是!”绿浅姑姑退了出去。 清河见到喜公公出来,急忙便上去,压低声音问道:“如何?” 喜公公满脸笑容地道:“公主,皇上让咱家现在去传旨,赦免彩菱死罪,交还您发落,但是让您不要过于徇私。” 清河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了,连忙道谢,“谢公公!” “公主快回去吧,咱家去传旨了!” “送公公!” 清河舒了一口气,回头便见绿浅姑姑出来了。 绿浅姑姑愁着眉头道:“皇上很是难过,公主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得空便多安抚着吧。” “知道了,谢谢姑姑!”清河福身相送。 送走绿浅姑姑,清河在殿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皇帝还在看那份宗卷,见清河进来,他合上,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清河缓缓走过去,望着他,他的眉尖微微蹙起,可见满心郁结难纾,帝王之爱,有时候就像是一把双刃刀,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她不能代替云妃跟他说什么,只希望能让他的心能沉淀下来,专注国事。 她跪在地上,轻声道:“儿臣有一件事情,想跟父皇说。” “你不必来为彩菱求情,朕已经赦免了她。”皇帝伸手拉她起来,“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儿臣不是为彩菱而来的。”清河轻声道:“虽然彩菱伺候了儿臣一段日子,但是到底感情不深,她还不值得儿臣为她特意前来惊扰父皇。” “那你是?” 清河道:“儿臣方才已经来过,也请了喜公公进来通传,昨晚儿臣梦见了云妃娘娘,她请儿臣前来给父皇转几句话。” 皇帝面容一震,“你说真的?真的梦见了她?昨晚她不是去了慈心宫吗?” “应该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儿臣才梦到她的。” “她说什么了?”皇帝神情有些着急。 清河说:“云妃娘娘只让儿臣转告父皇一首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皇帝听完这首诗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当年,她初初入宫,他曾问她会不会后悔跟他在一起。她调皮着躲开,然后,便写了这一首诗给他看。 她说,若是有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是你抛弃我也好,我抛弃你也好,无怨无悔,因为,你是我自己选择的,我选择的人,我做的决定,我便要负责。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皇帝喃喃地道:“朕终究是辜负了她,可这世间,竟没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清河默默地退了出去,这个时候,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缅怀一下属于他们的甜蜜日子。 只是,皇帝最后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世间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重来,她可以重活一次,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她该好好珍惜才是啊。 回到苏和宫,楚瑾瑜正在等她,见她回来急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 清河瞧了他一眼,“救回来了,皇上下旨赦免彩菱。” “那不是好事吗?为何你愁眉苦脸的?”楚瑾瑜问道,“出什么事了?” 清河坐下来,怏怏地看着他,“皇上很难过,我给他念了一首诗,本来想让他开心一点,但是,或许更让他痛苦。” “什么诗?” “云妃以前说的一首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楚瑾瑜沉默了一下,道:“爱情都有甜蜜的时候,甜蜜的时候,总觉得以后的日子只要两心一起,便可无所畏惧,但是,爱情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当考验不能通过的时候,便是爱情寿终的时候。” “是啊,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只要两人是有爱情的,便不惧怕任何的雪雨风霜,不惧世间荆棘重重,如今回想起那时候的心态,真是幼稚得可以。” 第283章 他是来害你的 楚瑾瑜听了她这句话,眸光灼灼,“你说你自己呢?还是说皇上或者云妃?” 清河勉强一笑,“世间的人都是这样,爱情就那么回事,说我也好,说皇上云妃也好,甚至你母妃与你父皇,大概都一样的。” 楚瑾瑜俊美的容颜浮起一丝冷笑,“我母妃与他,没有什么爱情,别玷污了爱情。” 清河看向他,“你母妃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楚瑾瑜,你该尝试一下真正地爱一个人。” “爱谁?”楚瑾瑜看向她,眸光寒冷. “不知道,但是找一个人来爱一下吧,失望也好,痛苦也好,伤心也好,但是,总归是尝过那种滋味了。” “你尝过,后果好受吗?”楚瑾瑜冷冷地道。 清河苦笑,“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那样不走运是不是?总有幸运的人,你看,多少夫妻能白头偕老?” “既然不是肯定的开心幸福,何必尝试?又何必给自己受伤的机会?”楚瑾瑜看了看天色,道:“我走了,这个话题,没必要再议论,你记住,你就是我未来的王妃,除你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清河微笑,“我荣幸至极,但是,如果你这句话,是对倾慕你的人说,她会回报给你一样的爱,一样的尊重。” “宁清河!”他懊恼地叫了一声。 清河笑道:“好了,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行,你出宫去吧,我是你未来唯一的王妃,行了吗?” “你荣幸吧你!”楚瑾瑜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清河依靠着桌子边沿,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被日影笼罩,心中有些微微的颤抖,虽然,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并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望着他专注的眼神,她的心底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不知道,楚瑾瑜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是否还能当做一个交易的对象。 冷宫。 三省殿中,苏贵嫔让小乔把皇后送来的补品全部都扔到冷宫的角落去,小乔道:“贵嫔,公主说了,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奴婢见皇后娘娘对贵嫔也是真心的好,不如,便先拿回去,也总胜过扔在这里。” 苏贵嫔怒道:“你是听公主的还是听我的?让你扔了就扔了,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小乔嗫嚅道:“贵嫔息怒,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吃下去丢了性命才可惜,你们啊,都不知道皇后的心思,去去去,扔了,免得回头懿儿过来接我,看见那些东西又说要带回去,她单纯,容易受人欺骗。” 小乔只得抱着一盒盒的补品往外扔去,幸好这冷宫到处都是长芒草,丢进去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晚些的时候,清河亲自过来接苏贵嫔。 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不见了好些补品,便问小乔,“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呢?” 小乔望了苏贵嫔一眼,不敢做声。 苏贵嫔淡淡地道:“我让她扔出去了。” 清河气结,“那东西值不少钱,往日连母后都舍不得吃,给你送了过来,你还扔了?你不要还给她就是。” “你懂什么啊?还给她这是明摆着和她作对啊,得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命人收拾东西吧。”苏贵嫔恨铁不成钢地道。 清河真是气得发晕,让人进来把她先行抬走,然后拉住小乔问道:“东西扔到哪里了?” “就在墙角下的长草埋着。”小乔道。 “捡回来吧。”清河说。 “但是带回去,贵嫔又得扔掉了,还会说公主的。” “捡回来,我送回去给皇后娘娘。” 小乔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拿回来就是,我会处理。”清河说。 小乔只得又去拿了回来,一路走一路嘀咕道:“这母女也真是奇怪,一个坚持不要,一个坚持要捡回来,这是明摆着要内讧吗?跟着她们两个也真是倒霉了。” 东西拿回来之后,清河先收在库房里,然后命人请医女过来,为苏贵嫔清洗伤口换药。 这些事情她自己可以做的,但是,不想再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皇后的坏话,有些人是真的不识好歹。 到了亥时左右,喜公公亲自带着彩菱回来了。 彩菱见到清河,就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小绺劝了好久,她才对清河说:“奴婢这条命是公主的,以后公主需要奴婢用命来伺候,奴婢也绝不吝啬。” 清河失笑,“我救你回来不是要你拿命抵给我,得了,先去洗澡吧,我让小绺为你准备了柚子叶水,虽然皇上饶了你死罪,可我总得做做样子,从明日开始,你每日去皇太后的鼎和宫侧的佛堂跪两个时辰,祈福祝愿皇太后身体康健。” “是,奴婢明日就去。”彩菱磕头道。 小绺扶着她下去了,入了天牢,虽然高凌风关照着,但是也吃了些苦头的。 苏贵嫔听得彩菱又回来了,命小乔把清河叫了去,劈头就是一顿臭骂,“我怎么就说不听你呢?这宫里那么多的奴才,你为什么要用一个曾经害过你的人?你父皇杀了她,一了百了,再让内府送人过来挑选就是,我就不信这满宫找不出一个比她出色能干的,你这是养虎为患啊,你迟早得后悔我跟你说。” 清河就知道她是为了此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母妃,彩菱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不要再为此事操心,静静地养伤,好吗?” 苏贵嫔生气地道:“我是想静静地养伤来着,但是你给我安静了吗?你净往殿中招呼些什么人啊?我刚才都听小绺说了,我在冷宫的这段日子,你与那楚瑾瑜也来往甚密,你知道楚瑾瑜是什么人吗?他的姨母就是皇后,他一直与皇后十分亲厚,他是来害你的,你知道不知道?” “母妃,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害你,什么人是好的,什么人是坏的,我还分得清楚,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吗?” “你分得清楚?那你的意思就是母妃分不清楚是吗?”苏贵嫔气得脸色都青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母女在宫中的地位很尴尬,母妃的出身不好,所以连带你也被人看不起,我们要谨慎,再谨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 第284章 早作打算 清河真是听够了她这种一时把自己卑微到尘埃去,一时把自己想象成所有人都要害她的言论,她矛盾至极,如果一直是这样想,当初就没必要听信戚贵妃的话,导致被打入冷宫。 清河知道,你怎么也没办法与一个固执的人说话,你也不能企图说服她,她只道:“好了,彩菱我是坚决要留下来的,你如果不喜欢她,我不让你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了。” “你压根就不明白,”苏贵嫔失望地看着她,“母妃不是不喜欢她,我能不喜欢谁呢?这后宫里的人没有我不喜欢的人,我只是说,她不是一个好人,接近你讨好你,存心不良,你不要以为她恭维你几句,对你谦卑有加,就是真的尊你为主,她兴许是别宫娘娘派过来的探子,是要监视我们的,知道吗?就跟以前伺候你的那贱丫头一样,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背叛了,怎么还这么糊涂啊?” 清河听了这些话,扬高声音不耐烦地道:“好了,不说了,你喜欢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总之,彩菱我是留定了。” 说完,转身就走。 苏贵嫔气得冲她的背影怒道:“你这孩子,还跟你母妃扛上了?你要留她,我偏不留她。” 清河气呼呼地出去了,这苏贵嫔的脑子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的,不知好歹。 齐府。 齐夫人在得知尚贵嫔被处死之后,哭得呼天抢地的。 齐家的人,为尚贵嫔伤心的是真没几个,即便是连她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没几个为她掉眼泪,实在是她得宠的时候,对娘家的人也好脸色,十分的嚣张跋扈。 齐竹荣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怒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她有今天的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齐夫人又伤心又生气。 齐大人哼了一声,“这些年,因为她,咱家做了多少事情为 “难道不是吗?为了争宠,她这些年做了多少阴鸷的事情?”齐竹荣冷着脸道。 齐夫人伤心地道:“她做这些事情,还不是为了咱们齐家?如果不是她在皇上面前为你进言,你的官能做得这么稳吗?” “妇道人家,懂什么?”齐竹荣冷声道,“你哭吧,现在可劲地哭,趁早哭一下,免得以后你死了连哭都哭不上。” 齐夫人一怔,止住了泪水,“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些年,因为她我们做了多少事情为她兜底?这些事情你以为很光彩吗?一旦皇上追究起来,我们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死的。” 齐夫人听得胆战心惊,“皇上无端端怎么会调查我们?” “你等着吧,这日子不远了。”齐竹荣叹气。 齐夫人摇头,“这怎么会呢?皇上一直那么看重我们齐家。” “往日看重,但是现在却未必了。” “为什么啊?我们齐家还有一个人在外面为他拼命杀敌,皇上怎能这般无情无义?再说,贵嫔虽说杀了云妃,可到底也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如今还去了和亲,皇上怎能说翻脸就翻脸啊?这可不厚道。” 齐竹荣冷道:“厚道?皇上会跟你说厚道吗?皇上是天底下最不厚道的人,说翻脸就翻脸了,以前皇上不把云妃宠入骨髓去吗?后来追究苏家的时候,不是一样狠辣无情么?” 齐夫人瞧了他一眼,“这苏家的事情,不是咱们动的手脚吗?” 齐竹荣冷笑,“若他有护着云妃之心,我们就不会轻易得手。” 齐夫人想了想,“这倒是的,只是那时候他以为云妃背叛了他,男人的尊严……” “得了,你替谁说话呢?去去去,出去,容我一个人静静。”齐竹荣勃然大怒。 齐夫人见他生气,不由得把泪水吞了回去,走出去两步,却又回头问道:“不对啊,那白苏青不是说可以救我们吗?我们花那么多的银子请她回来,她就给我们这样的结果?不行,我得找她去,让她给我们个交代。” 齐竹荣闻言,一把拉住她,恶狠狠地道:“你敢找她去,我马上就休了你。” 齐夫人怔了一下,眼泪簌簌地落下,伤心欲绝地道:“你这什么意思啊?你说要休了我?” “你不要去找她,我们齐家还要求她,我们还得把她当姑奶奶捧着,拜着,否则你就等着去给人家做奴才吧。”齐竹荣想起在白苏青水盆里见到的一幕,心中仍在颤抖。 “你把话说清楚了!”齐夫人问道。 齐竹荣看着她,眼底有悲哀之色,“你懂吗?我们齐家要大难临头了,你还在这里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啊?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 齐夫人脸色刷刷地变了,见他神色凝重,却是不敢再问,连忙道:“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齐竹荣坐在书房里,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把里面的账本取出来烧掉,这些账本,都是记录他这些年的“额外”收入,还有一些来往官员的名单,若这些落在皇上的手中,已经够他齐家喝一壶的了。 想了想,还觉得不稳妥,遂命人把家中的子孙都集合起来。 齐府家大业大,子孙也多,齐竹荣有六个儿子,但是除了长子齐将军次子齐双之外,其余的都不务正业,但是家中财富,也足够他们奢侈过活。 四个女儿除了一个入宫之外,其余两个都嫁掉了,还剩下一个今年十六岁,正在说人家。 “爹,我听说大姐被皇上赐死了,是不是啊?”问话的正是他最小的女儿齐舞,她的眼圈红肿,看样子是哭过一场了。 齐竹荣坐下来,环视着一屋子的儿女孙子孙女,严厉地道:“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尾巴都给我夹紧点,在外面一律低调,不要让人抓到任何的把柄。” “爹,怎么了?”齐双问道。 齐双如今刚刚调职到了东营做将军,训练军士,这也是齐竹荣安排的,他掌管兵部,虽知道齐双不是个好东西,可其他的更没出色,只得提起一两个,增大齐家的势力。 齐竹荣想起齐双的那些肮脏事,不由得横眉竖眼地道:“你还问?尤其是你,你姐姐的案子,有可能会牵连到你,一旦皇上从你这边入手调查我们齐家,我们可就要全家遭殃了。” 第285章 齐舞 齐双神色一变,“大姐把我供出来了?” 齐竹荣怔了一下,顿时想起当年安排云妃与礼王那一幕戏,正是齐双安排的。 皇上已经下旨,要把参与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部杀头,但是,至今还没人找上门来。 他舒了一口气,“料想,你姐姐是没把你供出来,但是这必定会成为一个疑点,为了防止长春追查下去,你谨慎些为好,莫要在外面胡闹生事。” “知道了!”齐双很是郁闷,“当时我也是按照姐姐的吩咐做的,谁知道今日会东窗事发?这云妃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有人追究此事,真是怪哉。” “有什么奇怪的?你姐姐那性子,最爱生事,在宫中不知道多少仇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又得罪了淮南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眯起阴毒的眼睛,“淮南王的女儿采月郡主的事情,我得到消息,说是懿礼公主在背后安排的,这懿礼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 “懿礼公主?”齐双冷冷一笑,“她有什么厉害的?她母妃苏贵嫔是个宫女出身,进来才被封为贵嫔的,姐姐竟然会着了她的道?真是奇哉怪也!” “你还真别小看这懿礼公主,我听闻她与南楚的五皇子,高凌风,宁靖都来往过密,而且,皇太后如今似乎对她也颇为爱重,便连皇上都准许她自由出入御书房,这份恩宠,虽说追不上孝如,却也不差到哪里去。” “高凌风?宁靖?”齐双想了一下,“宁靖不就是清河郡主的兄长吗?我可不喜欢这宁家的人,以往我与元肃吃酒,这清河郡主总是给我甩脸子。” “对,你与元肃是好友,那高凌风宁靖与元肃有亲戚关系,你多些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背后在算计什么?” 齐双压低声音道:“父亲,这高凌风他们背后算计什么,儿子不知道,但是,前几日,元肃的继室李湘语却找上了我,问我有什么好路子。” “李湘语?”齐竹荣眯起了眼睛。 “没错,这李湘语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嫁给元肃,本以为以后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却不料,清河郡主身后的家产全部都被两位公主没收了,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如今元府没银子,单靠元肃那份俸禄,如何够她花销的?所以,便想找儿子找些好路子,您看,咱要不要把元肃拖下水啊?宁郡王夫妇与宁国候那边,可是很疼这个前女婿的,尤其老侯爷,是特别疼爱清河郡主,想必,爱屋及乌,也会疼爱这元肃吧?” 齐竹荣沉吟了一下,“但是,我听闻说,元肃在清河郡主死之前,就与那李湘语厮混在一起,若宁家那边听到这个消息,还会护着元肃吗?” “这是没影的事情,再说了,宁家不护着元肃,难道还不护着元煊吗?这元煊没了母亲已经够凄惨的了,如何能叫他再没了父亲?所以,一旦出事,宁家势必出来兜底,咱也好沾沾光,要知道,宁家的靠山,可是宫里那位老太后啊。” 齐竹荣微微点头,“嗯,宁太后出了名的护短,而且又特别的疼爱清河郡主,如今连清河郡主的儿子都被接进宫里抚养了。” 他赞赏地看着齐双,“想不到你小子,有时候脑筋还挺灵活的。” 齐双笑着说:“父亲过奖了。”他心里却道,我的脑筋什么时候都灵活,若不灵活,这些年,我能敛这么多银子吗?是你一直觉得我不成器。 齐竹荣拍着他的肩膀,“好,你去找元肃,从中穿针引线,先给他些甜头,然后,慢慢地引诱他进来,我要他成为我们齐家的替罪羊。” 就算不能让他做替罪羊,至少,很多事情都必须要拖他下水,与他坐在同一条船上,到时候皇上查起来,宁太后必定会护着,护得了元肃,就必须连他齐家也护着。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记住我的话,最近不可惹事。”齐竹荣道。 “是!”众人都退了下去。 齐竹荣挥挥手,对齐双道:“你也下去吧。” 齐双躬身告退,他一向是个“谦恭有礼”的人,在家中如此,对朋友也是如此。 出了门,齐舞拉住他的手,“二哥,你和元肃是好朋友,下次你去将军府吃酒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 “你去做什么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又想溜出去玩儿?”齐双点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 齐舞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不是去玩,我就是想去跟元肃哥哥说句话。” “说什么话啊?”齐双好笑地问道,“你和元肃又不认识,哥哥前哥哥后的叫,羞不羞啊?” 齐舞叉腰,“怎么就不认识了啊?前几年你不是带过我去吗?” 齐双想了一下,“我记起来了,是有过那么一回,你跟着我去的,后来还去了好几回,你这小丫头片子当时还问人家元肃,说等你长大了,能不能嫁给他。” 齐舞道:“可不是吗?我现在都长大了。” “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为什么啊?清河郡主都死了,我做他的夫人不是合适吗?” “他已经有夫人了,叫李湘语。” 齐舞哼了一声,白净的脸上尽然是鄙视之色,“她?我知道她,不知羞耻的女人,缠着人家高侯爷府认她做孙女,可她娘是什么人啊?是个荡妇,人人都知道,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匹配元肃哥哥?” 齐双戳了她的脑门一下,“你这小丫头,嘴巴怎么这么毒啊?可警告你啊,这念头你跟我说说就好,别真的动心思,否则,爹爹打死你,我可不管。” “你帮不帮我嘛?”齐舞一个劲地摇着他的手臂。 “不帮!” 齐舞赌气道:“帮不帮嘛,不帮的话我去告诉二嫂,你昨晚在苏二娘处过夜,二嫂最恨的就是苏二娘了。”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威胁了人是不是?”齐双举手投降,“好好,我带你去,下次吃酒的时候我带你去,行不?我的小祖宗啊!” 齐舞顿时笑了起来,“说话要算话啊,否则,我一定告知二嫂。” “得了,真被你气死!”齐双道。 第286章 茅山宗门 齐竹荣细想之下,还是去找了一下白苏青。 按照宫中众人的口供,应该会把齐双牵涉进去。 白苏青在房中摆弄一些瓶瓶罐罐,见他进来,淡淡地说了句,“齐大人,死了女儿怎还有空过来我这里?不去哭上一哭吗?” 齐竹荣习惯了她的毒舌,虽生气,却也只得忍下来,“哭她做什么啊?有时间哭,还不如筹谋一下我自己的事情。” “齐大人和贵嫔娘娘可真是父女情深啊。”白苏青讽刺地道。 齐竹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齐某以为白姑娘知道这是不得已为之。” “知道,你也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不说你,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白苏青道。 齐竹荣淡淡地笑了,但是并没半点的笑意,不过是脸皮扯了一下,“齐某不是圣人,而且,我齐府那么多的人,我总要为他们着想。” “齐大人今日来有什么事吗?”白苏青不想与他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直接便问他的来意。 齐竹荣也不想看着她那张晚娘脸,道:“我想请白姑娘算一下,贵嫔这一次的事情,会否牵扯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齐双?” 白苏青笑笑,“是不是觉得这一次他必定会栽进去?” “按照常理推断,什么事都查明白了,案例说,他是会被栽进去的。”齐竹荣坦白地道。 白苏青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当给你赔罪。” “你……”齐竹荣惊诧地看着她。 “没错,”白苏青淡漠一笑,“是我做的手脚。” “可,你怎么做手脚?”夜审的时候,她就在府中,压根没出门。 白苏青道:“我参与此案的人,都遗忘了他。” “你如何能做到?”齐竹荣不由得诧异地问。 “说了你也不懂,放心吧,没有人会就此事去追究他了,但是,你也得让他收敛一些,不追究此事不意味着不会追究其他的事情。”白苏青叮嘱道。 “白姑娘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段日子府中所有的人都必须低调。” 白苏青漫看了他一眼,“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没什么是我好担心的,你去吧,总之此事就过去了,你也不要提起。” “知道了,告辞!”问明白之后,齐竹荣便不想对着她,径直告辞而去。 白苏青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说:“齐大人,银子我是收了一些,但是,还有一个条件你还没做到。” 齐竹荣转身,“白姑娘放心,不日便送到。” “那就好。” 齐竹荣实在是好奇,“不知道白姑娘要这些孩子做什么呢?” “不关你的事,最好不要多问。”白苏青的脸色陡然变冷,厉声道。 齐竹荣陡然觉得寒气扑面而来,心中一凛,道:“是,那不知道需要为白姑娘另觅住处吗?” 他觉得她要这些孩子肯定不会是想要抚养他们,一定是做些狠毒之事,这么多的孩子往自己的府中送,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还是给她另找住处比较稳妥。 白苏青淡淡地道:“齐大人很希望我搬走吗?” 齐竹荣勉强一笑,“怎么会呢?齐某希望白姑娘一辈子都住在齐府,起码,可保我齐府上下平安。” “那就得了,去吧。”白苏青冷冷地道。 齐竹荣胡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正欲细看的时候,门却关上了,他喘了几口气,拖着发软的双脚而去。 是眼花了吗?不可能的,那如花般的容貌,竟变成了老妪,满脸的皱纹与黑斑。 如果不是看错了,那这白苏青到底是什么人啊?好好地如花女子,变得如此丑陋不堪。 他想起在某本古籍上看过,说有些人为了维持容貌,会生吃小孩的脑子,生喝小孩的血,如果是这样,那她要这些小孩,是为了…… 齐竹荣越想越心惊,天啊,怎招了这么一个恶魔进门来? 但是,如今却不能送走,送走了,齐家怎么办? 但是,会不会她给自己看的,只是幻象? 想到这里,他匆匆出门去。 他坐着马车,穿过东大街,再从街尾步行穿过几条小巷,抵达一个一所房子外。 这所房子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外墙挂满了藤蔓,他轻轻地敲门,过了片刻,便有人前来开门。 “齐大人?”开门的是一名扎着双髻的小姑娘,面容稚嫩,然而眸子却十分沉静,倒有几分大人的意味。 “梁兄在吗?”齐竹荣问道。 “齐大人请进,家师在屋中。”小姑娘领着他进去。 四合院的天井内,有一个葡萄架,葡萄架旁边是一座秋千架,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青年坐在秋千上,悠闲地吃着葡萄。 “梁兄,这个时节,你还有葡萄吃?”齐竹荣问道。 “我自己种的,引了暖水,每日用火取暖,结是结了果子,酸得很。”白衣青年回答说。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侧脸十分姣好,秀美如仕女图中的美人,引人无数遐想,然而,当他整张脸都转过来时,却见他另一边脸布满了斑驳的烧伤痕迹,甚是吓人。 齐竹荣已经见惯,自然不会被吓着。 青年站起来,道:“进去说话吧,齐大人贵人事忙,如果不是有要紧事,是不会来找我的。” “梁兄,我今日来,确实是有要事问的。”齐竹荣道。 “小计,奉茶来!”青年吩咐。 “是,师父!”小姑娘转身而去。 正厅布置得甚为雅致,挂着几幅字画,字迹潦草,看似是随意涂鸦,但是,若懂得的人一看,便可知道是一道道的符咒。 此人叫梁志,曾用名叫良叔遇,是茅山弃徒,因修炼血法被茅山宗门驱赶出去。 他可以说是茅山宗门这些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的师父在驱赶他出门的时候,也伤心愤怒得吐血身亡,茅山人人都认为是他害死了宗主,所以,把他视若仇人,为了躲避茅山宗门的追杀,他自毁容貌,隐居闹市。 “梁兄,你介绍给我的认识的那白苏青,到底是什么人?”齐竹荣问道。 第287章 童男童女 小姑娘进来奉茶,梁志也不忙着回答,道:“大人请茶,这是今年明清新茶。” 齐竹荣连连叹气,“我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品茶?我齐家不知道是不是大祸临头了。” 梁志笑了笑,“若不是大祸临头,我怎会举荐白苏青给大人?” 齐竹荣一怔,“如此说来,白苏青说的都是真的?” “大人不必怀疑她,她说的,必定是真的。”梁志缓缓地喝了一口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有她在,保你的性命是可以的。” 齐竹荣神色一下子就沉寂了下去,愁容满脸,“看来,我齐家气数已尽啊。” “盛极必衰,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居安而不思危,更是大忌,齐大人,往日我便提点过你,是你没放在心上。”梁志道。 齐竹荣苦笑,“往日我齐家如日中天,哪里会想过有今天这样的?” “这也是命数,你们齐家的气数确实到了,齐大人,回去吧,相信白苏青,你们齐家尚且还能苟且一活,若不相信,便是自寻死路。” “你让我相信她,你也得告知我她到底是什么人吧?”齐竹荣道。 梁志轻声道:“大人听说过血圣山吗?” “血圣山?”齐竹荣道:“这自然听说过的,血圣山名声响亮,怎会没听说过?莫非,这白苏青是血圣山的人?” “没错,她是血圣山的人。”梁志淡淡一笑,“而且,是血圣山的高手,血圣山中,只有一人可比得上她。” 齐竹荣大为惊讶,“这么厉害?” 但是随即他又疑惑了,“血圣山的人也会下山做生意?我所知,血圣山的人都是十分清高的,不屑与世人来往。” “总有例外的人,人活在世上,总有一求,血圣山大部分的人,都接受避世的规条,可有些人,觉得入世更好玩。你不必追究这白苏青为何会与你做交易,你只知道,没了她,你就活不成。” 齐竹荣想起他见到的一幕,不由得问道:“这白苏青平素看上去,如画容颜,可那****竟见到她像个老妪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志微怔,“你看见?” “是的,就看了一眼,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但是,现在看你的反应,想来是没错的,她其实不年轻了吧?” 梁志微微摇头,“齐大人,有些事情,你知道就好,过分的好奇心会害了自己,不要追问,不要查究,她是什么人,她多大年纪,她为何会这样,都和你没有关系。” “只是,她让我找童男童女,这种阴鸷的事情,我还真不太愿意。”齐竹荣道。 梁志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齐大人,这阴鸷之事,你做得还少吗?” 齐竹荣没做声,良久才道:“以前是以前,可如今我齐家即将大难临头,若我再做这些阴鸷的事情,谁知道还会遭到什么报应?” 梁志竟有些意外,“齐大人也会怕报应?” “以前是不怕,也不信,但是如今,气数已尽,不得不信天命了,如今只求保住我全家大小的性命,这官,做不做也罢了。” 梁志道:“懂得放弃是好事,若再固执于荣华富贵,权力荣耀,则无药可救。” “今日来,还想请梁兄为我卜卦。”齐竹荣恳切地道。 梁志微笑着摇头,“看来,齐大人还是不完全相信白苏青所言。” “不是不信,只是,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齐竹荣道。 梁志只得说:“好吧,既然齐大人坚持,我便为你起一卦。” 他命小姑娘准备文房四宝,然后看着齐竹荣,“这卦,你自己问,问了之后,我为你解。” “如何问?”齐竹荣问道。 “你闭上双眼,心中想着你要问的事情就可以了。” “不说出来吗?”齐竹荣问。 “不需要。” 齐竹荣诧异地道:“可若不说出来,你如何知道我问的什么?” 梁志道:“你所问,都在脸上,我能看到,上天也能看到,十方诸佛都能看到,问吧。” 齐竹荣遂双手合十,闭目冥想了一下。 他闭目之时,那放置在桌子上的笔竟自动立起来,画下了卦象。 等他睁开眼睛,卦象已经画好,而笔自己搁回了笔架上,他瞧见此情景,不由得微怔,看向梁志,“是你画的?” 梁志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拿起笔在卦象旁边不断地备注。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在卦象最后写了一个字,“讼!” “什么意思?”齐竹荣不明白。 “讼卦转坎卦,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齐大人,自求多福吧。”梁志淡淡地道。 “什么?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这是什么意思?”齐竹荣声音颤抖地问道。 “赐予翠玉的鞶带,三次被夺回,齐大人,正比喻你齐家德蒙皇上恩宠,第一次,是你自己,第二次,是你的女儿贵嫔,第三次,则是你的长子齐将军,但是,这一次,皇上都要收回来了了。” 齐竹荣脸色惨白,这一次,是真的绝望了。 其实,他知道白苏青的道行要比梁志高,但是,他却相信梁志说的话多一些,他知道梁志不会骗他,但是白苏青会,如今证实了白苏青说的也是真的,便连最后一丝侥幸之心和希望都没有了。 梁志道:“齐大人,送你一句话,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关键是在这个渝字,渝,变也,只有改变,才可得到安吉啊。” “怎么变?”齐竹荣问道。 “慢慢想吧,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梁志看起来有些疲惫,对小姑娘喊了一声,“来啊,送齐大人!”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齐竹荣只得站起来告辞。 离了梁志的四合院,齐竹荣知道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只能按照白苏青的要求去做。 回到府中,命了近身侍卫过来,“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回大人,都办妥了。” “什么时候可抵达?” “过两日就到了。” “什么地方的人?” 侍卫道:“都是致州的人,那是穷乡僻壤,人口又多,活不下去,只得卖儿卖女,大人放心,都是买断了给足了银子的,说是带入京中做家奴的。” 第288章 欺侮 元大将军府。 齐双今日特意过来找元肃吃酒,齐舞死缠着要来,他也只得一起带了过来。 李湘语听闻齐双来了,也很高兴,在元肃的这些朋友当中,唯有齐双是憎恨清河郡主的,所以她和齐双也能说上一两句。 而且,之前她也拜托过齐双找找门路,今日听说他来了,便整装待见,与元肃一同接待。 李湘语表现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接待了齐双兄妹。 但是,她却觉得齐舞看她的眼光十分鄙夷,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想着小姑娘一个,也不与她计较。 两个男人在吃酒,她便与齐舞聊天,“齐小姐及笄了吧?” 齐舞淡淡地道:“及笄没及笄,你不会看我的头发?眼睛瞎了吗?” 李湘语一怔,这小姑娘说话也太冲了吧,但是也不好得罪她,毕竟还有事情要求齐双,只得讪讪地道:“说了人家没?” “说了,婚事早就定下来了。”齐舞回答说。 “哦?”李湘语笑笑,“不知道说的那户贵家公子?想必定是人中龙凤。” 齐舞趾高气扬地抬头,“自然。”然后,竟伸手一指,指向元肃,“就是他。” 元肃抬起头,微微诧异地看着齐舞,随即笑了,“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 齐舞站起来,走到元肃身边坐着,抬起头问元肃,“元肃哥哥,你还记得,那一年我问你,等我长大了,你可愿意娶我为妻?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元肃蹙起了眉头想了一下,“有这样的事情?” “你竟然忘记了?”齐舞的双眼陡红,像是无比委屈地道:“你竟然忘记了,你怎么能忘记呢?” 元肃怔了怔,看向齐双,齐双无奈地看着他,“确实是有那么回事,不过,当时只是玩笑话。” “我可没当玩笑话,我当时也说了,我是认真的,等我长大之后就要嫁给你。”齐舞握住小粉拳,激动地说,一张脸梨花带雨,又红粉绯绯,十分好看。 元肃不禁大为怜惜,哄道:“傻姑娘啊,我比你大好些年,而且,我也娶妻了,以前的玩笑话就不要当真,你以后的夫婿,会比我更加的出色。” 齐舞眼泪刷刷地落下,“我守诺,你却不守诺,你堂堂大将军,怎可如此?” 李湘语冷眼旁观,手里捏着一杯酒,心里冷笑,难怪从进门就骄矜冷傲,原来竟是因为别有心思。 齐双见元肃不知所措,不由得低声呵斥齐舞,“好了,收起你的小孩子脾气,元肃已经成亲,有新妇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知不知道羞耻啊?” 齐舞生气地道:“我有什么好羞耻的?我喜欢元肃哥哥,想嫁给他做妻子,不可以说出来吗?” 元肃心里很是受用,虽然他不喜欢齐舞,但是,被一个年轻少女如此崇拜喜欢,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不过,碍于李湘语在场,他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得讪讪地道:“齐舞,这不过是你小时候的玩笑话,怎当得真?” 齐舞望着他,梨花带雨地哭着,“你当玩笑话,我却从没当过玩笑,我如今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元肃怔了一下,“讨厌你?这从何说起啊?” “那你不讨厌我,喜欢我吗?”齐舞止住泪水,问道。 “这……”元肃飞快地看了李湘语一眼,李湘语盯着他,脸色已经铁青。 元肃只得说:“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就跟喜欢自己的妹妹一样。”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有哥哥。”齐舞竟一把拉住他的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履行你以前对我许下的诺言?” 元肃被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别闹。” 说完,求助地看着齐双。 齐双看着这个惊世骇俗的妹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微愠呵斥,“好了,齐舞,你打住吧,别强人所难行不行?且不说父母会不会同意,人家元肃早有夫人了,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啊。” “他的夫人不是死了吗?”齐舞道。 李湘语冷笑一声,“我死了,我竟然不知道?” 齐舞看着她,眸光挑衅,“你不是他的夫人,你只是清河郡主身边的女婢,怎配得起元肃哥哥?” “可我也是元肃明媒正娶的妻子。”李湘语冷冷地道。 “明媒正娶?婚礼举办了吗?听闻说,你们只是无媒苟合。” “够了!”齐双怒道,“你有完没完啊,你再这样,我马上禀报爹爹,以后禁止你出门。” 齐舞委屈地挥舞双手,“二哥,你说过你会帮我的,你现在怎么胳膊外拐啊?元肃哥哥是将门出身,血统高贵,李湘语不过是妓女之女,怎可匹配元肃哥哥?要知道,元肃哥哥以前的夫人,是堂堂郡主,就算降低要求,也不可……” 元肃见李湘语的神色越发的铁青,又听齐舞越说越过分,遂厉声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湘语是我所喜的女子,我娶她为妻并无不可。” “但是,你怎能娶一个妓女所生的女儿……”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齐小姐,谨慎说话即为积德,一个千金小姐,张口闭口都是妓女,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村妇所言。” 众人看去,只见高凌儿站在外面,一双美丽的面容含霜凝雪,神情极为不悦。 她走进来,看着微微错愕的齐舞,继续道:“我姐姐并非是什么妓女之女出身,她的父亲,乃是皇上亲封的侯爷嫡子,她是正统的高家血脉,所以请齐小姐慎言。” 齐舞怒道:“你是谁?竟敢教训我?” 高凌儿道:“我叫高凌儿,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是,该懂的礼仪,我还是懂。” 李湘语对高凌儿的仗义执言有些意外,看来,之前确实是误会她了。 齐舞冷哼一声,“高凌儿,我知道你,你就是巴结了李湘语的高家旁支的女儿,怎么?以为攀上李湘语就可以荣华富贵了?真是不知羞耻,你自己的出身比她好多了,却不懂得自爱,与李湘语这种女子厮混在一起,生生地降了自己的格调。” 李湘语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站起来冷冷地道:“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第289章 她真的很好 齐舞哼道:“是啊,还是赶紧躲起来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元肃也不能忍她这般的无礼,对齐双道:“齐兄,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时间再叙,不送了。” 齐双实在是懊恼,今日本来找元肃和李湘语是有要事办的,却被齐舞破坏了,他也知道元肃此人脾气算好的,能下逐客令是真的动怒了,知道今日不宜说起此事,只得先匆匆告辞,对元肃道:“好,我改日再来,对不住,对不住了。” 齐舞不愿意走,被齐双生生地拖走了。 他们兄妹走了之后,高凌儿竟不顾身份破口大骂起来,“怎么会有这样无礼的人?当着姐姐的面就敢说这样的话,若姐姐不在场,不知道中伤成什么样子了,姐夫,您以后还是不要见这个女子了。” 元肃道:“放心吧,此等无礼的人,以后也不会欢迎她来。” 李湘语冷冷地看着他,“你刚才不是很喜欢吗?人家跟你表白的时候,你还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胡说什么呢?”元肃蹙眉,“我什么时候一脸柔情地对着她?刚开始没呵斥,是以为她只是开玩笑或者是念着小时候的情谊,谁知道她会这样?若早知道,我今日就不会准许她登门。” “一身的风流债!”李湘语越想越委屈,“方才她侮辱我的时候,你竟没为我说话,若不是凌儿来到,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这样辱骂你的夫人,你也能忍?还是你压根就不在乎我?” 元肃恼怒地道:“我不是看在齐兄的面子上吗?总不好当场跟客人发难,再说了,人家骂你,你就不懂反击吗?” “我如何反击?她说的……”她本想说齐舞说的是事实,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岂不是自轻自贱了? “我若反击,岂不是成了泼妇骂街?”李湘语道。 元肃出口而出,“那你可以有技巧地反击,当年青珲候的夫人辱骂清河,清河……” 元肃生生地把话止住,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 李湘语眸中含泪,怒道:“是的,我什么都不如清河,什么都不如她,你找她去吧。” 说完,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元肃自知失言,但是见她生气走了,也不想去追,倒是高凌儿喊了几声,喊不回她,然后懊恼地看着元肃,“姐夫,您何必气她?快追过去跟她解释啊。” 元肃心灰意冷地道:“算了,横竖我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便什么都不说吧。” 高凌儿好奇地问:“你刚才说清河郡主在面对青珲候夫人的辱骂,是如何应对的?能说给我听吗?” 元肃想起此事,脸上仍有些好笑,解气。 “应该是前两年的事情吧,这青珲候夫人,你也应该听说,她的祖母是大长公主,她自己又嫁给了青珲候,便自仗身份显赫,性情刁蛮霸道,说话尤为刻薄恶毒。那一年,皇后宫中设宴,邀请了大臣命妇们前去赏花。那天清河本来有些不舒服,打算不去的,后来长春公主再命人来邀请,她便去了,所以,席间长春公主对她便照顾有加,皇后娘娘更是命人另外准备了一些御膳给她,这青珲候夫人看了之后,心生嫉恨,便当场讽刺清河装病装可怜,并说她往日周旋在显贵之间游刃有余,大概也只是以这可怜的姿态博人同情。” 高凌儿听得此言,十分气愤,“怎有这样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么不得体的话,那清河郡主岂不是气得不的了?” 元肃微微一笑,“所有人都认为清河该生气,但是,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跟青珲候夫人说,这若能博得人同情怜悯,也是一门本事,青珲候夫人是没这本事了,因为,不管青珲候夫人是真的可怜还是装可怜,都只会让人觉得解恨,叹一句活该,因为,恶言伤人六月寒,希望青珲候夫人为自己的子孙积德,不要造口业徒惹人厌恶。” 高凌儿失笑起来,“这清河郡主的嘴巴也太厉害了,就这么笑着回了她?只是这话也真的解恨,在场的人都拍手称赞吧?” 元肃笑道:“虽没拍手称赞,但是,很多人都觉得解恨,因为,青珲候夫人那张嘴,是真的得罪了很多人,但是谁都不会去惹她,一旦惹了她,她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那后来青珲候夫人还有说什么吗?就这样认栽了?” 元肃摇头:“她怎肯罢休?当场就闹了起来,质问清河她如何恶毒,如何惹人讨厌,还不识趣地问坐在旁边的人,说她是不是惹人讨厌。” “那清河郡主后来又是怎样说的?旁边的人又是如何回答?” “旁边的人哪里敢说什么啊?说不喜欢她吧,她便揪住问为什么,若说喜欢吧,实在违心,最后还是清河说,夫人啊,您就不要为难大家了,要大家昧着良心说喜欢你的为人,岂不是强人所难?若真有人喜欢你,如今便有人为你仗义执言了,但是并没有,不是吗?我若是你,便觉得满心羞愧,恨不得马上离席。清河说完之后,青珲候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环视着众人,可竟然是真的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她难堪,坐下来好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离去。” “竟然真的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啊?”高凌儿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是的,清河在京中很得人心,大家都喜欢她,谁会帮着青珲候夫人去得罪清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元肃甚觉骄傲地道。 但是,这话说完,他心里便有些难受,他明白到,那被自己害死的女子,是有多么的优秀。 他其实真的很幸福过,那幸福,是她给的。 高凌儿不禁有些向往,“想不到清河郡主竟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若她还活着,我一定会好好跟她学的。” 说完,淡淡地瞧了元肃一眼。 元肃没发现她异样的眼神,兀自沉浸在凌乱的思绪中,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无可否认,她真的……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没有说,而是起身走了。 第290章 共事一夫 高凌儿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男人真的特别奇怪,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美好。 她看得出,元肃隐隐后悔,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他或许只是懊恼李湘语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美好。懊恼离开清河之后,也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幸福。 李湘语在房中暗自生闷气,见高凌儿进来,她才收敛了冷面,但是也不甚热情,“刚才多亏你为我解围,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台。” 高凌儿笑着坐下来,“姐姐,你若是为这种人说的话生气,那可就真不值当了,就是个没教养的骄矜丫头,以后总会有人教训她的,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我与那丫头置气做什么啊?”李湘语恨恨地道:“我是生他的气,你来得迟,没见人家跟他表白的时候他那副受用的样子,而且,那小贱人屈辱我的时候,他竟没为我说一句话。” 高凌儿劝解道:“这啊,你是怪不得姐夫的,他方才跟我说,本以为你会自己回嘴,谁想到你会傻乎乎地等人骂你,他还跟我举例说以前清河郡主的时候……” 李湘语大怒,“他还真跟你显摆清河的事情了?” 高凌儿拉住她,道:“姐姐,不是显摆,是他觉得如果由他出面去呵斥齐舞,岂不会有失他的身份?他好歹是当朝大将军,竟与一个小丫头对骂起来成何体统?所以才没有为你说话的,你不要生气了,都消消气,夫妻之间,要的就是互相体谅啊。” “我体谅他,他体谅我了吗?”李湘语委屈地抹眼泪,纵然一直心高气傲,不愿意让高凌儿看笑话,但是现在还是禁不住泄了底气。 高凌儿见她伤心,也不禁微愠地道:“这姐夫也是的,怎老拿你跟那清河郡主相比呢?这人和人是有可比性的吗?姐姐你不要难过,回头我骂他去。” 李湘语听了这话,更是难过气愤,“他许是后悔了吧,觉得我处处不如清河。” “你怎么会不如清河郡主?我与清河郡主虽然不熟悉,但是见过她几次,此人极为高傲,哪里有姐姐亲切?再说了,听闻她总是出外,一点都不顾及家里,不照顾府中,更不体恤夫君,这样的女子岂是良妻?” 李湘语听了这话,心中才舒服了一些,虽然她知道清河并非如高凌儿所言那样,但是她愿意这样认为,也愿意别人这样认为。 婵娟走进来,冲李湘语打了一个眼色,李湘语便对高凌儿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办。” “好,那我就先走了,姐姐不要太过难过了。”说完,便带着小菊走了。 高凌儿走后,婵娟轻声道:“夫人,刚才齐大人让我转告您,明日在望京楼吃饭。” 李湘语神色一喜,道:“好,如此说来,他是真找到门路了。” “那自然是的。”婵娟笑道:“夫人是不知道啊,这齐大人在这方面,京中认了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的。” “我以前也听说过,这齐家是深得皇上器重,难怪他敢如此猖狂,我们跟着他,也不求多赚,只求一年之内,把那一万多两银子还清就是,我不会太贪心的。” “是的,是的!”婵娟这样想着,但是心里却说,一年赚一万多两银子,还不说不求多赚不贪心?这是将军几年的收入了? “今日高凌儿为我说话,你看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李湘语问道。 婵娟想了一下,道:“之前试探过她几次,似乎没有什么可疑,如果夫人要彻底放心,不如……” 婵娟凑过去,对着她的耳朵轻语了几句。 李湘语一怔,“这样妥吗?” “试试啊,如果她拒绝,可不就证明她是真的无心了吗?那么以后也不必防备她了,而且,如果她对将军无心,咱也不必着急着帮她找夫家,这银子,便可继续拖拖。”婵娟道。 李湘语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如今总是防贼地放着她也不是个办法,若她真没有这个心思,那自己便多了一个帮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既然如此,明日就先去问问她。”李湘语道。 翌日,李湘语先是安排了婵娟出门的示意,自己则去了高凌儿的房中。 高凌儿刚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见到李湘语便忧心忡忡地道:“老夫人的病是越来越重了,要不要给她换个大夫啊?” 李湘语蹙眉道:“之前不是说挺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却病重起来了?” “前几天是好转一些,但是从前天开始就急转直下了。” “元肃会知道的,不要管这事儿,你也别总是往那边跑去伺候她,你是这府中的小姐,不是丫头。”李湘语道。 高凌儿笑了笑道:“横竖我也无事,想着就替姐姐去尽尽孝吧,若是姐姐不喜欢我去,我以后少些过去就是。” “你这丫头,倒是懂事的。”李湘语忽然含笑望着她,喊她过来坐在自己的身侧,亲昵地道:“妹妹,我们姐妹说说话。” “好啊!”高凌儿扬起笑脸,露出洁白的贝齿,“姐姐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妹妹啊,你觉得你姐夫怎么样啊?”李湘语问道。 高凌儿笑道:“怎么这样问?姐夫当然好啊。” “怎么个好法?你说来听听,姐姐想听听你姐夫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湘语眸色一紧,盯着她道。 高凌儿托腮想了一下,道:“姐夫年轻有为,长相俊美,孝顺又仗义,对姐姐还那么的温柔体贴,对下人也是十分宽容大方。” “如此说来,你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啊。”李湘语淡淡地笑了起来,但是整张脸看不到一点的笑意。 高凌儿笑着说:“那当然,他是谁啊,我的姐夫啊。” 李湘语拉着她的手,装出无比诚恳的神色,问道:“凌儿,姐姐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地回答姐姐。” 高凌儿见她如此严肃,也端正了神色道:“好,姐姐你问吧,我一定老实地回答你。” 李湘语沉默了片刻,这句话,还真的不容易问出口,虽然不是真心话,可对她而言,有可能会得到一个让她愤怒的答案,所以,她的神色也就多了几分凝重。 “你告诉姐姐,你可愿意与姐姐共事一夫?”李湘语轻声问,一双眸子锐利地盯着高凌儿。 第291章 偷来的东西 高凌儿不妨她忽然问出这种问题来,片刻的怔愣,随即眸子里扬起了一抹委屈,“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李湘语盯着她,“你老实回答我,愿意吗?” 高凌儿想了一下,也看着她,像是鼓起勇气般道:“姐姐,既然你让我说老实话,我便老实地告诉你,我不愿意,如果这是姐姐的命令,我会照做,但是,我心里肯定不会高兴。” 李湘语心中忽然欢喜,又忽然忧伤起来,欢喜的是看来这高凌儿确实对元肃没有多余的想法,忧伤的是,她认了高家之后,本来有很多家人,但是,如今却只得高凌儿一个。 轻轻地叹息一声,“傻丫头,你若是不愿意,我怎会勉强你?” 高凌儿神色一松,“真的?” 李湘语笑了笑,“我本就是在开玩笑。” 高凌儿舒了一口气,笑骂道:“姐姐该打,什么玩笑不好开偏开这种玩笑?可吓死人了。” “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李湘语拉住她的手,凝望着她,“凌儿,姐姐虽说是高家的人,但是高家真正承认我的,便只有你了,以后,我们姐妹两人就守望相助,姐姐也一定会尽力为你寻一门好人家的。” 高凌儿也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姐姐,如今我也不算是高家的人了,我们姐妹一定要争气,不要让人看扁了。” “好!”李湘语咬牙切齿地道,“断不能叫高家的人看扁了。” 高凌儿看着她那张带着愤怒的脸,心底却不断地想起从侍卫家丁丫头口中听到的事情,当日的清河郡主,是真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虽没有正式认为干妹妹,可李湘语,在这府中就是小姐的身份。 是李湘语一直战战兢兢,甚至清河郡主派给她的丫头她都不要,还说自己本来就是个侍女,来报恩伺候清河与元肃的。 但是,那时候的清河郡主大概不知道,她要的不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身份,她要坐上将军府当家主母的位子。 她不是来报恩的,她是来恩将仇报的。 李湘语这一下算是彻底放心了,确定了她对元肃没有这份心思,那么,她的婚事也不必着急,那一万两银子,能拖则拖,而且,她在府中的吃喝用度,也可以适当地扣减一些,如此,到时候便不必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银子给她。 老太太这两天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一则是天气渐冷,风寒加上咳嗽,吃的药倒不是说不合适,只是她有胃疾,大夫不敢下重药,这老人家的病是最怕拖,一拖就要严重的。 高凌儿这日过来看望,见老太太咳得脸色都变了,想了想,便让小菊去请高凌风过门。 她知道高凌风懂得医术,且医术精湛。 李湘语听得她请了高凌风过来,有些埋怨,道:“这高凌风一直都看我不顺眼,你怎让他过来了?” 高凌儿道:“姐姐,大哥为人只是冷漠寡言,其实心底很好,他不是看你不顺眼,他是看任何人都这样。” “不,他对某些人不是这样的。”李湘语想起以前在府中也经常见到高凌风,他在清河面前,就像个调皮的大孩子。 “那我不知道,打我进高家的门开始,他就是这样的。” “你去看着吧,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惹个不痛快。”李湘语道。 高凌儿说:“好。” 高凌风看了大夫开的药,蹙眉道:“这药下得太轻,压根不起作用,压不住病情啊。” 老将军担心地问道:“凌风,她要紧吗?” “叔,不太要紧,别担心,只要是药下的分量不对。”高凌风宽慰道。 老夫人坐起来,咳嗽了几声,虚弱地道:“凌风啊,你可别骗我,我怕是不中用了,昨晚咳了一宿,连血都咳出来了,我是不是得了痨病?人家说,得了痨病的人才会咳出血来的。” 老将军吓了一跳,“这痨病可是会死人的啊,老伴,你快死了吗?” “我呸你的乌鸦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老夫人气急败坏地道。 高凌风笑了起来,“不是痨病,别瞎说,就是风寒咳嗽,我开几服药,喝完就没事了。” “那敢情好。”老将军说。 他开好药方,见李湘语一直都没来,便问道:“媳妇呢?”虽然不想承认她,但是老人家的病还是得媳妇伺候一下的。 一直巴巴地看着他写药方的老将军听了这话,便顺口回答:“死了!” “死了?”高凌风一时没回过神来。 “清河死了。”老将军吸吸鼻子,“死好几个月了。” 高凌风看着老两口忽然便止住了笑,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这老两口对清河姐姐很好,视为亲闺女。 这府中,也曾和乐融融。但是,即便清河姐姐还活着,那些欢乐的时光,也已经一去不回了。 他对高凌儿道:“你如今住在这里,便多些看顾一下老人吧,药你记住,一天必须喝两次,否则压不住病情,还有,戒腥辣,鸡蛋,鸡鸭鹅,甜食,都不能吃。” “好,我记住了,回头我交代下去。”高凌儿道。 “你多担待一些,替清河姐姐好好地照顾他们。”高凌风轻声道。 “我知道了,哥哥,放心吧。”高凌儿说。 她跟高凌风说要来将军府住,就是用这个借口,说要为清河姐姐照顾老人。 高凌儿送他出去的时候,高凌风轻声问道:“李湘语没来看过他们?” “没来过,当然,老夫人也不想看到她,两人一见面就要吵架。” “嗯,老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高凌风道。 “可不是吗?都清楚,有一回还拉着我的手说,要想办法把李湘语赶出去。” “那元肃是什么态度?”高凌风再问。 “元肃前阵子对李湘语是很不耐烦的,但是后来李湘语忽然性情大变,主动求和,而且,不再那么的尖酸刻薄,连带对我都好了起来,改变了之后吧,元肃对她也好了很多,两人总是腻歪在一块,不过,昨天倒是因为齐舞的事情闹了一场脾气。” “齐舞?” 高凌儿遂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高凌风,高凌风听了这些事情,冷笑一声,“到底是偷来的东西,所以,总是防着被偷,心里不踏实呗。” 第292章 清河是不是你杀死的 高凌风出到门口,便刚好见元肃回来,两人见面,元肃神情有些躲闪,不过还是上前打了招呼,“来了?” “是的!”高凌风淡淡地应道。 “找我?”元肃再问。 “给你母亲看病。”高凌风看着他,声音透着冰冷之意,他实在没有办法像清河姐姐那样隐忍极深,他恨一个人,恨不得立刻就杀掉。 “母亲怎么了?”元肃一怔,连忙问道。 高凌风也是一怔,“你竟不知道你母亲病了?” “胃疾又犯了?知道,我前几天就知道了,按照之前的药方也给她抓药了啊。”元肃道。 高凌风冷笑,“将军这儿子当得真是好啊。” 元肃受够了他的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你什么意思?高凌风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就是,何必这样?有意思吗?” “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意见。”说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牵过马,翻身而上,策马而去。 元肃气得发怔,疾步进去。 回到房间,便听得里面有人说话。 他听得出是高凌儿的声音,本想推门进去,但是听到高凌儿说起母亲的事情,便停住脚步,想听听她们说什么。 “姐姐,老夫人病得确实严重,您还是去看看吧。”高凌儿劝道。 “不去!”李湘语声音冰冷地道,“去了给自己添堵啊?她一直都看我不顺眼。” “这老人嘛,肯定是倔点的,但是趁着她现在病了,你去哄哄她,伺候她,她就会心软的,这毕竟你如今已经是元家的媳妇,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她不是病得很严重吗?谁知道会不会死?死了就不必对着了。”李湘语想起老夫人对她的那些冷语心中就来气,要她去伺候那老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姐姐可不要这样乱说。”高凌儿连忙道。 李湘语道:“我不是乱说,我与你说句真话吧,妹妹,我与她还是不见面为好,等手头宽裕一些,我会在外面购置一所房子,让他们两个老东西搬出去住,不见为净。” 高凌儿怔了一下,“这怎么能行?这姐夫也不能同意啊。” “他不同意的话就跟着他父母搬出去住。”李湘语冷冷地道。 元肃在外面听到这些话,心顿时凉透了。 高凌儿劝道:“这是不行的,姐姐,这话你可不能跟姐夫说,老夫人和老将军就姐夫一个儿子,必须要住在一起,否则外人会怎么说你们?” “放心,我不会和他这样说的,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服他就是了。” “找借口?这能找什么借口?”高凌儿问道。 李湘语道:“我已经想过了,到时候就请个大师上门,就说这里不合适他母亲住,所以才会经常病,若换一个住处就好了,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为了他母亲的身体着想,一定会答应的。” 高凌儿沉默了片刻,道:“姐姐,我不太同意你这样做,做儿子儿媳妇的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可在老人年老的时候丢出去?” “行了,我就是说说,不一定会这样做。”李湘语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不是一路人,也就不再说了。 元肃在门外站立了良久,已经失去了推门进去怒斥她一顿的勇气了,他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一个妻子,还是他不惜一切倾尽所有换来的,他真的瞎眼了。 默默地转身离开,心情沉重得就像六月暴风月来临的天空,有满腹的焦虑怒气,却不知道跟谁发。 他错了,真的错了,错得很可怕,是真的可怕。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如果没有下毒害清河,现在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他想起李湘语的种种谎言,大概之前跟他道歉,赔罪,变回温柔体贴,都只是暂时的。 可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能怎么办? 拖着沉重的步伐,他来到了母亲的屋中。 老将军见他来了,有些诧异,“哟,大将军今日怎有空过来?” 他心里本来就难受,听了父亲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竟觉得鼻头酸楚,“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高凌风说快死了。”老将军说。 元肃吓了一跳,“什么?” “但是吃了药就会好。”老将军又补充了一句。 元肃哭笑不得,上前坐在床边,老夫人身子转过去,用背对着他,“大将军没事就不要来了,免得大家都不高兴。” “娘,您别这样行吗?”元肃心里难过得很,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您心里气我,尽管骂就是。” “不敢,怎么敢骂你?”老夫人声音冷硬,“不必在这里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我受不起。” “娘!”元肃声音哽咽,“您一定要这样吗?您跟儿子说,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儿子?” “休了李湘语!”老将军在旁边说。 元肃一怔,“休了她?” 这个念头,在心底倏然闪过,但是,随即湮灭。 他不能休了李湘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湘语是清河临死前交托给他的,若休了她,外人会怎么说?还有那些多方的揣测,本来就对他不利,如果此时再休了李湘语,搞不好还真有人深究其中原因。 而最重要的是,一旦休了李湘语,她会做什么,他也不敢肯定,她所有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都是装出来的,此人的心肠,实在是极为狠辣。 可若不休了她,父母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而且,要他一辈子对着这么一个女人,还要装作相亲相爱,他真的做不到。 “舍不得是吧?”老将军淡淡地道:“那就回去吧,你跟你的媳妇过日子,我跟我的媳妇过日子,咱互相不打扰。” “父亲……” 老夫人忽然转过身来,盯着他,“你跟我说一句,清河是不是你害死的?” 元肃陡然变色,失声骇然道:“母亲,您说什么?” 他的心,又乱又恐惧,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努力做出愤怒的样子,但是,愤怒中,一眼便可窥见心虚。 “你跟我说句实话,清河是不是你害死的?”老夫人再问。 元肃几乎是跳起来,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害死的,母亲你怎么会这样想?是谁在你耳边乱说话了?” 第293章 下手 老夫人望着他,儿子是她生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是真的猜不透了。 他看似生气,但是焉知道是不是心虚? 老将军没说话,但是脸色却变得苍白不已。 他看向老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好,你说没有,那我们便相信你。” 老夫人看向他,她不确定元肃有没有说谎,听到老伴的话,她的心稍稍定了一下,因为这老头子虽然不懂得表达,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既然他相信,那么,想必是看出元肃没有撒谎。 元肃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并没有松太久,一块沉重的石头又重重地压了上来,因为,他可以欺骗全世界的人,唯独不能骗自己。 苏贵嫔伤愈之后,内府便调了几个人过来苏和宫,苏贵嫔执意不留下小乔,打发了她去了御厨房做粗活,小乔很不甘心,她亲自去求清河。 清河本来对小乔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但是,想起苏贵嫔曾让她去扔皇后娘娘的东西,小乔若愤恨而去,指定会把此事说出去。 虽然皇后娘娘不会说什么,但是会被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皇上是十分敬重皇后娘娘的,若知道苏贵嫔拂逆了皇后的好意,只怕会心生愤怒。 而最重要的是,小乔在冷宫伺候她多时,也曾在皇上面前撒谎掩饰,难保她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所以,清河去找苏贵嫔,让她留下小乔,并且好生对待,过一阵子给些甜头再送走她,苏贵嫔哪里愿意留下她,对清河道:“你留下彩菱已经够危险了,小乔断不能留,此等两面三刀之人,留在身边等同留下一个祸害,我断不会这样做的。” 清河蹙眉道:“母妃,小乔知道太多,放她出去,反而是个祸害。” “你以为她傻吗?那些事情说出去她自己也会受牵连。”苏贵嫔道。 “你留她在宫中,随便派一个闲职,等日后再指派出去,何苦急着现在就要她走?小乔这个人心思不简单,十分歹毒,你若不先哄着她,她会把你给天捅破了。”清河道。 “算了,懿儿,你不要管这事儿,横竖我已经下令让她走人,还有,你如果听母妃的话,就马上打发彩菱出去,不要留她在宫中。” 清河摇摇头,“算了,我们话不投机,不说了。” 苏贵嫔也是这样觉得,她很失望地看着清河,“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清河不想再说什么了,希望这个小乔不会捅出大祸来。 然而,清河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小乔是个心胸十分狭隘的人,她记恨苏贵嫔,被打发到御厨房后,过两日要购置东西,管事的便带上她出宫去。 她竟寻到了尚书府找齐竹荣,告知齐竹荣说尚贵嫔被赐死的时候曾被苏贵嫔恶言侮辱,还遭她毒打了一顿。 齐竹荣本来就对尚贵嫔感觉内疚,听了小乔的话,大为震怒。 他找到白苏青,拿出一万两银票,冷狠地道:“我要苏贵嫔那贱人死。” 白苏青没有收下银票,而是缓缓地推回去给他,淡淡地道:“大人,要她死,不需要我出手的,你只需要拿一千两银子入宫打点,大把的人帮你做事。” 齐竹荣想想,确实如此,在宫中要一个贵人的性命说容易不容易,但是说难也不难。 他把齐双找了过来,齐双曾在宫中任禁军统领,虽然已经离职几年,但是,他的关系还在。 齐双拿下一千两银子,眉开眼笑地道:“父亲放心吧,三日之后,有好消息传来。” “下手利落些,不要留下把柄。”齐竹荣交代。 齐双笑道:“父亲还信不过我吗?我这些年做事,什么时候留下过把柄啊?” 齐竹荣对他确实是放心的,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在做坏事方面有绝对的天分。 齐双也真是绝了,他知道是小乔前来告密,竟找到小乔,让小乔下手。 小乔本不敢,但是,一千两银子确实太过诱惑,加上她真的特别憎恨苏贵嫔,所以,便诺下了。 小乔找到一名和自己相熟的禁军,分给他五百两,两人伺机下手。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日,苏和宫中传旨说午膳要添一道酒酿鸭子,小乔自动请缨去送,管事的见她曾是苏贵嫔的宫女,便让她抓紧送去。 小乔知道懿礼公主很少与苏贵嫔用午膳,多半是她自己一人用。 她先通知了与她合作的禁军杨俊,杨俊先一步前去了苏和宫,对苏贵嫔说:“贵嫔,微臣是禁军常建,昨夜巡查的禁军发现一名太监鬼鬼祟祟地从苏和宫出去,怕是偷东西的,贵嫔去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遗失物品。” 苏贵嫔命宫女检查过之后,发现没有丢东西,杨俊便道:“劳烦贵嫔娘娘命人去告知苏和宫其他小主,看看她们有没有丢东西,臣在此等候消息。” 苏贵嫔知道他作为禁军,不方便逐个小主屋中去问,便把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分派了下去,让他们去通知其他人检查清楚。 这些宫女太监刚出了门,小乔便端着酒酿鸭子过来了。 “奴婢参见贵嫔!”小乔上前拜见。 “是你?”苏贵嫔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贵嫔!”小乔起身,把鸭子放在桌面上,“这是贵嫔要的酒酿鸭子,管事的命奴婢送过来。” 苏贵嫔瞧了一眼,“嗯,行了,小乔,在御厨房可习惯?” 小乔道:“回贵嫔的话,在御厨房每日要做很多重活儿,奴婢才去了几天,一双手就都起了茧子,还被其他人怒骂欺负。” “这也是你咎由自取的,一个背叛主人的奴才,就该受到这样的教训。”苏贵嫔丝毫没有同情地道。 小乔面无表情地道:“贵嫔教训得是!” 苏贵嫔道:“嗯,你下去吧。” 小乔没有下去,而是走了过来。 苏贵嫔抬起头,微愠道:“让你下去。” 小乔直直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狠。 苏贵嫔放下筷子,冷笑道:“怎么?想求情回到本宫身边来?本宫不是公主,没那么好糊弄,像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本宫绝不留下你。” 小乔忽地笑了,“贵嫔误会了,我不是来求情的。” “那你想干什么?”苏贵嫔一怔。 小乔回头冲杨俊道:“还不拿上来?” 第294章 诈尸 苏贵嫔站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杨俊缓缓地走上来,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白绫,冷笑一声,“贵嫔,得罪了!” 苏贵嫔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条白绫已经飞了过来,缠住她的脖子,她双手拉住白绫,想努力挣脱,然而杨俊一个飞身而起,把白绫悬挂在梁上,生生地把她吊了起来。 “你……”苏贵嫔嗓子里只能挤出一个字,骇然地看着小乔。 小乔冷笑,“贵嫔,你说得对,一个背弃主子的奴才,就该有这样的报应,你当初也不过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一名奴婢,却背叛了皇后娘娘才成了主子,你有今天,也纯粹是你咎由自取的。” 苏贵嫔心中惊慌,双手不断地挥舞,双脚凌空蹬着,空气一寸寸地从胸腔里抽离,脖子的痛楚传来,“救……命啊!” 但是,越是挣扎,白绫便悬得越紧,她的喉咙再发不出一个字来,她全身僵直地看着小乔,看到她嘴角阴毒得意的笑,她很后悔,后悔没有听懿儿的话,这样歹毒的人,不能立刻送走,就算送走,也得给甜头。 “贵嫔好生上路吧,不要怪奴婢狠辣,是你先狠辣无情的。”小乔说完,冲杨俊打了一个眼色。 杨俊会意,把她缓缓地放下来一些,然后打了个结,就这样悬挂着看她断气,然后,踢倒一张椅子,形成她上吊自尽的假象。 两人迅速离开,而杨俊则在离开苏和宫之后,撕下脸上的假脸皮,恢复了他本来的容貌。 刚才苏和宫的宫女太监看到他的模样,并非是他的本尊模样,任谁都不会认出他来,而且,他也告知苏贵嫔,他叫常建,那些宫女都听见了,这宫中,没有叫常建的禁军,这注定是个无头公案。 小乔得以顺利下手,是因为清河没有在苏和宫,而是去了皇太后的鼎和宫请安。 宫女太监们发现苏贵嫔上吊之后,即刻便去禀报了长春公主和皇后,皇后骇然,命人去禀报皇帝。 清河听到消息的时候,长春和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清河回到苏和宫,皇帝和御医刚到。 禁军解下苏贵嫔,她已经断气了。 禁军把她的尸体搬回去内殿,放在她昔日的床上。 皇帝下旨彻查,长春审问了宫中的宫女太监,出事之前,有一名叫常建的禁军过来说宫中失窃,贵嫔便吩咐她们到各屋却通知其他小主。 等她们回来之后,那叫常建的禁军不见了,而贵嫔则吊在屋中。 高凌风也随即赶来,听得宫女的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宫中并没有叫常建的禁军。” 皇帝大怒,命高凌风把所有禁军一批批地叫过来让宫女太监认人。 前后来了五六批禁军,但是,经过认人之后都不是。 高凌风道:“皇上,当值的禁军,全部都认过了,臣怀疑,是有刺客混入了宫中。” “查,马上到各处宫门调查今日可有可疑的人入宫!”皇帝道。 戚贵妃得到消息也过来了,她首先便道:“这看似像自尽,贵嫔会不会自尽的?” 皇帝神色一沉,这后妃无故自尽,是大不吉,其家族都是要受牵连的。 清河一口否决,“不,母妃绝对不会自尽。” 长春也道:“对,自尽也总该有个由头,她在冷宫那么久都没寻死,怎地父皇恩准她回宫却自尽?说不过去。” 是说不过去,但是,宫女太监说的那位禁军常建却不翼而飞了。 这压根没办法追查下去。 倒是宫女说看到桌面上的酒酿鸭子,便道:“贵嫔今日添了一道膳,奴婢等走的时候,这酒酿鸭子还没上,可见御厨房有人送过膳食过来。” 长春听了此言,急忙传人问,御厨房的管事带着小乔过去。 小乔道:“回皇上,回公主,奴婢确实送过酒酿鸭子来,但是贵嫔娘娘让奴婢放下就走,甚至没跟奴婢多说一句话。” “你来的时候,殿中出了她还有其他人吗?”长春问道。 小乔道:“回公主的话,这殿中除了贵嫔,还有一个禁军大哥,就站在门口。” “瞧清楚他的模样了吗?”长春问道。 小乔摇头,“没有,奴婢送进来到离开,也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奴婢不得贵嫔喜欢,所以匆匆离开,不敢四周看。” 清河看着小乔,小乔说得十分诚恳,而且,以小乔之力,也不能把苏贵嫔吊上去。 但是,如果小乔与那禁军是认识的呢? 这份怀疑,在清河心中发酵。她太明白小乔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苏贵嫔对她这样,她很有可能会报复。 但是,这未免胆子太大了。 当大家都觉得诡异的时候,忽地,传来宫女的一声尖叫,“啊,诈尸了!” 然后,那宫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皇上,诈尸了!” 皇帝一怔,与长春对视一眼,清河却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只见本来被放在床上的苏贵嫔已经坐了起来,神情有些迷惑,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站起来,看着清河,“清……” 她的话止住,看到皇帝与长春进来,她微微错愕,像是弄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她很快就会意了,跪下来道:“妾参见皇上!” 众人见到她行动自若,不由得大为震惊,御医急忙上前,扶起苏贵嫔,为她诊脉。 片刻之后,御医狐疑地道:“奇怪了,真是奇怪了。” “如何?”长春上前问道,下意识地看了紧跟着进来的小乔一眼,小乔一张脸苍白,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几乎虚脱一般。 长春心中有数,在静兰的耳边低语了两句,静兰会意,走了出去。 御医道:“微臣刚开始诊脉的时候,是没有脉搏,片刻之后才有。” “那现在如何啊?”清河看着苏贵嫔,眸色有些复杂。 “现在看起来无恙了。”御医道。 皇帝沉声问道:“贵嫔,是怎么回事啊?” 苏贵嫔也有些茫然,看向清河,眼底尽然是疑惑之色。 清河上前,轻声问道:“母妃,你是被人吊上去的还是自己自尽的?” 第295章 苏云 苏贵嫔揉揉太阳穴,一时摸不清现状,也不敢乱说什么,只得道:“我不记得了,我发生什么事了?” 长春上前问道:“贵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贵嫔摇头,“不知道。”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你还记得吗?”长春还没看出端倪,只觉得十分奇怪,刚才分明是断气了,却可以活过来,活过来之后又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皇帝也觉得很奇怪,道:“让人请国师过来吧。” 清河连忙道:“父皇,怕是母妃刚醒来,一时没回过神来,让她先缓一缓。” “但是这人死了又活过来总归是奇怪的,还是请国师过来看看吧。”戚贵妃道。 清河冲长春打了一个眼色,长春不明所以,但是也按照清河的话去说,“还是先别忙着请国师,会吓着贵嫔,等她先回过神来,儿臣在问问吧。” 皇帝看向御医,“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御医道:“回皇上,臣虽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是,医书有记载,曾有人死了几天,最后又活过来,醒来之后,也是遗忘了之前的事情,臣的恩师也曾遇到过这样的病人。” “那为何会这样?”戚贵妃问道。 御医道:“臣的恩师说过,这人有时候一口气背过去,但是并没有死,只是休克,过了一会儿又或者过了一两日,就会自然转醒,因曾经停顿过呼吸,导致脑子出了些问题,所以会造成短暂的失忆,以后慢慢可以恢复的。” 长春连忙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先让贵嫔休息两天,或许会慢慢想起来。” 皇帝对苏贵嫔本来就不关心,只是觉得此事有些怪异,才会下令让国师过来,如今见御医能解释得通,也就不管了。 他看着苏贵嫔,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朕过两日再来看你。” 这不过是敷衍之词,但是,苏贵嫔却猛地抬头,道:“不必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苏贵嫔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道:“臣妾知道皇上政事繁忙,臣妾已经没事,所以皇上不必挂心。” 皇帝神色稍缓,“嗯,你能这般懂事就好。” 说完,对喜公公道:“摆驾!” 喜公公高声道:“皇上起驾!” 皇帝走后,戚贵妃也走了。 皇后见苏贵嫔没事了,想上前安慰几句,但是想起苏贵嫔一向戒备自己,也就没说什么,道:“既然没事,本宫也走了,长春,你好好调查此事,务必给贵嫔一个交代。” “是,儿臣知道!”长春应道。 苏贵嫔起身,对皇后福身,“皇后娘娘慢走,臣妾明日去给娘娘请安。” “嗯!”皇后有些意外,但是也没说什么,与桃红走了。 所有人走了之后,清河迅速把高凌风拉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长春问道:“怎么了?” 清河没答她的话,而是看着苏贵嫔。 苏贵嫔轻声道:“没错,是我,我是苏云。” “啊?”高凌风与长春瞪大眼睛,嘴巴张大,震惊不已。 “这……你是云妃?”长春的眼珠几乎要掉在地上了,“这,你是云妃,那贵嫔呢?” 苏云摇头,“我也不知道,方才,鬼医对我说有合适的身体了,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阵黑色漩涡吸取了进去,醒来之后,就看到清河了,刚想喊她,就见一大堆的人进来。” “天啊,如此说来,苏贵嫔死了?”长春道。 苏云难过地道:“看来是这样了。” 长春看向清河,“你觉得,是谁对她下的手?” 清河道:“我怀疑是小乔,我当初就劝过贵嫔,让她先不忙着把小乔打发出去。但是,以小乔一个人,没办法把人吊上去,所以,她有帮手。” “那侍卫常建?但是,高大人也说了,没有常建这个人。” 高凌风道:“有可能是易容了,可以肯定是禁军,因为,今日当值的人,全部都没有离开过,所以,不可能被人偷换了衣裳装扮成禁军。” “小乔如此胆大包天?”长春还是有些不相信,“就算她被打发出去,也不至于要杀人啊?顶多是出去诋毁几句。” “凌风,马上调查一下小乔这几日有没有出过宫。”清河道。 “好,我现在马上去宫门处问。”高凌风说完就走了。 高凌风走后,三个女人相互看着,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清河毕竟叫了苏贵嫔一段日子的母妃,她这样死于非命,还是不免难过。 长春道:“现在也这样了,是没办法的事情。” 长春心里也难受,懿礼死了,如今连苏贵妃都死了,这母女二人,母后也很是重视,但是现在,都没了。 长春道:“知道你是清河之后,我曾发誓要为懿儿报仇,如今杀了尚贵嫔,但是苏贵嫔却又死了,本宫是真的对不住懿儿妹妹啊。” 清河也难过地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应该多点耐性与苏贵嫔沟通,那样她就不会死了。” 苏云见两人神色黯然,她也不好受,虽然说苏贵嫔不是因她而死,但是自己借用了她的身体重活一次,多少有所亏欠。 呆坐了片刻,长春首先打起精神来,“现在都这样了,难过也是无补于事,只能是找出凶手为她报仇了。” 清河也道:“只能这样了。” 苏云有些失落,她缓缓地坐下来,活过来是好事,但是,她并不愿意在宫中,如何面对他? 只不过,她转念一想,留在宫中也就等同留在了六儿身边,这是她在冷宫这些年游荡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 长春见她愁容满面,也知道她的心事,轻声道:“云母妃,不要想太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现在你能和六皇弟在一起了。” 苏云抬头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调整心态的。” 清河坐下来搂住她的肩膀,两个重生的人,实在讽刺。 “不管如何,有我们在呢,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清河道。 “嗯!”苏云看着清河与长春,“谢谢你们,真的,若不是你们,只怕我现在还沉冤待雪。” “现在都好了,只等楚瑾瑜他们操办苏大人的案子。”清河道。 想起苏家的案子,苏云的神色坚毅起来,“没错,这是头等大事。” 第296章 母子相人 高凌风很快就查明白了,回来告知清河。 “小乔早两日出过宫,是跟着御厨房的管事出去购置东西,我问过管事,说小乔出去的时候,曾失踪过一个时辰,她跟管事说她迷路了,才会耽搁这么久。” 清河冷笑,“迷路?只怕不是,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是去了找齐家的人,齐家这两天有人进过宫吗?” “宫门记录,齐双曾经入宫。” “那就是了,齐家是要为尚贵嫔报仇。”清河道。 长春冷笑一声,“报仇?是本宫赐死齐氏的,他要报仇冲着本宫来,为何找苏贵嫔?” 清河道:“大概是小乔出去挑拨了,小乔是恨苏贵嫔,但是不至于会下毒手,想来,齐家是给了甜头。” 长春冷冷地道:“本宫一定要杀了这小乔,哪怕不调查,随便寻个借口,也得杀了她。” “杀了小乔很容易,但是她还有帮手,”清河看着高凌风,“你有信心把此人找出来吗?” “不难,”高凌风道:“我的调度都有记录在案,无论是巡逻还是驻守,都不是单人行动的,若有缺岗,他的搭档都会知道,我回去一查便知道。” “那就好,先拿下这两人,要他们供出幕后黑手!”清河道。 长春先命人关押小乔,小乔被关在暴室里,但是,翌日竟发现自尽在暴室内。 与此同时,禁军杨俊也被发现死在家中,京兆尹调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一块假脸皮,经苏贵嫔宫中的太监宫女辨认,他就是那日进入苏和宫的禁军。 而此时,“苏贵嫔”也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她说是被这个杨俊与小乔害死的,过程说出来十分合理,这件案子,总算告一段落。 皇帝那边交代了过去,并没追问幕后指使之人,长春跟皇帝说,推测是因苏贵嫔打发了她去御厨房,她怀恨在心所以串通相好的禁军下了狠手。 皇帝本要追究小乔的家人,但是小乔是个孤儿,得年迈养母养大,养母如今老无所依,皇帝念其孤寡,没有追究。 苏云重生之事,除了清河与长春之外,还有一人知道,那就是如妃娘娘。 而苏云觉得,还要告知一人,那就是六儿。 只是,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事情,首先得要考虑他的接受能力,毕竟,他才七岁。 所幸的是,六皇子的魂魄曾被白苏青带走,所以,大家觉得他要接受这件事情,也不难。 六皇子自从魂魄归体之后,就一直闷闷不快乐,这几天,甚至是一句话都不说,总是一个人坐在廊前石阶上,抱腿看着天。 如妃看在眼里,也是心疼得佷。 清河这天特意来接他过去,虽然他没有抗拒去苏和宫,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得很愿意,只是敷衍地跟着清河走。 清河牵着他的手,轻声问道:“六儿,心里不痛快,是吗?” 六皇子摇头,“没有。” “你心里有事,可以跟皇姐说。”清河说。 六皇子没做声,只是轻轻地把手抽回来,跟在清河身后,,慢慢地行走着。 清河见他这样,但是魂魄离体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便道:“六儿,有些事情你就当一场噩梦,如今噩梦已经醒来,你没事了。” 六皇子迅速抬头,“不是梦,是真的,我见到母妃了。” 清河一怔,“你见到母妃了?” “我见到,”六皇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对清河道:“我见到母妃,是真的,以前我梦见她,总是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那一次我看到了,是她。” “你以前见过她吗?”清河问道。 “我没见过,但是如母妃那里有她的画像,画像和我那次见她的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肯定是她。” “嗯,你高兴吗?”清河心酸地问。 六皇子沉默了,小心翼翼地道:“开心,也不开心。” “嗯?怎么说?” 六皇子抬起稚嫩的面容,面容笼罩着一层与他的年纪不相称的伤感,“我开心见到她,但是,我不开心不能一直看见她。” 清河想了一下,道:“她会一直在你身边,用各种方式去保护你。” “我知道,奶娘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六皇子轻声道,“我很羡慕五哥,他有娘亲,七弟也有娘亲,虽然他的娘亲很凶。” 清河牵着他的手,心里百味杂陈,“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要如何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说,你母亲借尸还魂回来陪着你了?这对大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但是,这个难题,并没有难倒苏云。 苏云在看到自己的儿子那一瞬间,泪水半溢,牵着他的手进了殿中,母子两人单独相对。 苏云直接便说:“六儿,还记得在一所房子里,有一个可恶的女人,她把你抓了去,你看到我,我让你走近,你说你一走近,我就会消失,所以你不敢过来,但是,最终你还是走过来了……” “然后,她就消失了!”六皇子怔怔地看着她,神情有些激动。 “没有消失,她活过来了,就站在你的面前,只是面容不一样了。”苏云望着他,眼底的泪意越来越明显。 “你是苏母妃,懿儿姐姐的母妃。”六皇子摇头道。 苏云轻声道:“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魂魄,我的模样是你懿儿姐姐的母妃,但是,我的灵魂,是你的母妃,你明白吗?” 六皇子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原先的身体呢?” “被懿儿姐姐母妃的魂魄去住了,我们交换了身体。”苏云这样简单的解释。 “为什么要交换?”六皇子问道。 “因为,我想陪在你的身边,她想出去外面,唯一的办法,只能我们交换身体。” 六皇子伸手,颤抖地触摸了一下她的手,忽然很严肃地问:“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母妃?” “是!”苏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用尽一切的办法,回到你的身边来,你还要我吗?” 六皇子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他搬来椅子,站在椅子上,伸手擦了她的眼泪,认真地道:“要,如果你不走的话,我要。” 苏云一把抱住他,泣不成声,“我答应你,绝不走,绝不走了。” 第297章 邀约见面 此时的六皇子,其实并不太明白,但是,他对如今的苏贵嫔有一种熟悉感,而且,他也真的很想很想有一个母妃,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有自己的母妃,可以撒娇可以依赖的母妃。 所以,懵懵懂懂之中,他接受了这个事实,苏云跟他说:“此事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母妃就又得走了。” 六皇子慎重地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说,一个人都不会说的。” “我会想办法求你父皇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苏云说。 六皇子痴痴地看着她,“好!” 清河知道苏云已经跟六儿说明白之后,显得很意外,问道:“你是如何让他明白的?” 苏云道:“母子连心,他相信我的。” 清河想起煊儿,他也是一说就知道,可见真有母子连心一说,这样也好,这份母爱虽然来得迟缓了一点,但是迟到总比一直缺席好。 齐家得知苏贵嫔死而复活,感到意外,齐双也不敢随意下手了,跟齐竹荣说:“她命不该绝,罢了,不要再为了杀她把我们给折进去。” 齐竹荣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想为自己惨死的女儿出一口气,如今杀不得苏贵嫔,也怕惹出乱子来,只得就此作罢。 但是对于死而复生一事,还是深感意外,他去请教白苏青,白苏青听了他的转述,淡淡地道:“你女儿的仇已经报了,不要再折腾。” “报了?”齐竹荣不明白地问:“但是,苏贵嫔还活着。” “活着也好,死了也好,总归是报了。”白苏青没有点明白。 齐竹荣比来的时候更疑惑了,但是见白苏青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知道她脾气古怪,也就不再问了。 白苏青在齐竹荣走了之后,深深地疑惑,借尸还魂的事情,血圣山的人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凭卫南他们,却不能够,莫非,他们背后还有高人?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来到楚瑾瑜的府中。 楚瑾瑜却没有接见她,只是让卫南等人招呼。 白苏青见不到楚瑾瑜,也没有表现得很失望,只随便问了几句,便告辞了。 卫南送她出去,在门口的时候,白苏青问道:“之前住在府中的女子,是否已经离开?” “已经离开了。”卫南道。 “真的?”白苏青显然不太相信。 “千真万确!” 白苏青嗯了一声,“那就好。” 上了马车,白苏青脸色阴沉下来,楚瑾瑜骗了她,那女子,还在府中,她嗅到那女子的气息。 很好,既然你舍不得离开,那就不要怪我无情。 但是,下手也一定要快,她知道,白苏宁在赶来的途中,白苏宁来了之后,她的局面会变得很被动。 回到齐府,她把门关上,点起三炷香。 只见顷刻,几道青烟化作人形,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神色严厉地道:“你们立刻去严密监视楚瑾瑜的府中,一旦发现那白衣女子出门,立刻回报。” “是!”小鬼们应声,化作青烟,飞了出去。 小鬼们在外面蹲守了一夜,终于,在天色将明的时候,看到鬼医出门了。 小鬼们马上回去禀报白苏青,白苏青本一跃而起,冷然出门而去。 天刚破晓,闹市便有许多商贩在摆摊,这些小贩是趁着商铺没有开门,首先做了第一批的营生,所卖的货物,多半是柴米油盐早餐,还有肉和菜,肉是城郊村落的猎户拿出来的,都是野味,而菜则是近郊的百姓所种,极为新鲜。 这个临时的市场,被称为早市,到了商铺开门的时候,就会各自散去。 鬼医独孤蓁是来买菜的,她特别喜欢亲自下厨做饭,所以需要购买一些新鲜的食材。 她买了一些鸡蛋,一些肉,一些菜,看到地瓜特别的好,便想买一些回去做烤地瓜。 刚蹲下,想挑选的时候,身后便有凛然的煞气,她站起来回头看,只见白苏青一步步走来,风扬起她的秀发,一张脸阴郁不已。 她走到独孤蓁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蓁回答她,“阿蓁!” 白苏青问道:“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你跟我来。” “什么事?”独孤蓁拿起手中的菜,“我还得回去做饭,换个时候吧。” “放下吧,现在就去!”白苏青冷冷地看着她,模样倒是长得挺好,还懂得做菜哄男人高兴,但是也不过是世俗女子,有什么值得喜欢? 独孤蓁显得很为难,但是,见她执意要这样,只得道:“那好。” 她对卖地瓜的贩子说,“老板,我先把东西放你这里,回头过来拿,帮我看着点。” “好嘞,您放心,不会丢的。”老板是个憨厚的汉子,冲独孤蓁咧嘴一笑。 独孤蓁谢过,然后问白苏青,“去哪里?” 这里人多,白苏青也是可以下手的,不过,她实在想与这个人说说话,看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得住楚瑾瑜这样的清高男子。 “我知道城门那边有一家极好的馄饨,我们到到那边去吧。”白苏青说。 独孤蓁点头,“好,我知道你说的那家摊档,是挺好吃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城门方向而去。 这里距离城门不远,步行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早上的人很多,来往的都是些忙碌的百姓,富人和达官贵人们可没那么早起来。 那吃馄饨的档摊就在城门口附近,守城的官兵们也都过来这边吃馄饨,人来人往,生意挺火的。 白苏青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并没打算下手,只是借着这个人烟多的地方,与她好好说说话。 要下手,也不必见着她,只需要取她一根头发丝,便可杀了她。 两人坐下来之后,独孤蓁叫了两碗馄饨,然后要了点辣酱,看着白苏青,“你要与我说什么话?” 白苏青看着她,见她神情似乎并没半点惊慌,仿佛是应对一个普通朋友般。 “你还记得我?”白苏青问道。 “记得,我在瑾瑜的府中见过你。”独孤蓁说。 “瑾瑜?”白苏青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咀嚼极为苦涩的东西。 “你叫白苏青,也是瑾瑜跟我说的。”独孤蓁说。 第298章 梁志恐慌 白苏青道:“是的,我叫白苏青,你和楚瑾瑜是什么关系?” 独孤蓁笑了笑,“什么关系?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要管我问来做什么,你只管告诉我。”白苏青盯着她。 独孤蓁摇头,“那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问的有理由。” “你回答不回答,直接关系到你的生死,你回答吗?”白苏青冷冷地道。 独孤蓁轻笑了起来,“这么严重?但是我还是不想回答。” 白苏青冷道:“你是他的什么人?说不说?” 老板这个时候端来两碗馄饨,热气腾腾的,萦绕在两人面前,老板说:“两位小姐慢用。” “谢了!”独孤蓁拿起筷子,对白苏青道:“试试,不错的。” 白苏青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筷子,厉声道:“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独孤蓁看着她,忽地轻轻叹气,“其实,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你喜欢瑾瑜,但是据我所知,瑾瑜不喜欢你,单方面的爱,注定是个伤害,不是伤害人就是伤害自己,你何必?” “闭嘴!”白苏青面容极为恐怖,“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那你就没有必要和我说话,耽误我的时间。”独孤蓁的面容冷漠起来,她掏出银子放在桌面上,“我很想吃这碗馄饨,但是你破坏了我的食欲。”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坐下来!”白苏青厉声道,“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独孤蓁回头看她,漫笑了一声,“白苏青,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白苏青盯着她,“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觉得你可笑!”独孤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苏青的筷子嗖地飞出去,直取独孤蓁的后背,然而,这两根筷子还没触及独孤蓁,便迅速落地。 白苏青面容陡然苍白,几乎是迅速站起来,急追过去。 她拦住独孤蓁,有些不敢相信,“是你?是你帮云妃借尸还魂,是你设下那结界?” 独孤蓁大方地承认,“是我。” “你是什么人?”白苏青问道。 独孤蓁淡淡地道:“你去问一下梁志,问他毛乐蓁是谁。” 说完,她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白苏青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竟泛起一丝恐慌来。 她去了梁志的小院子里。 梁志对她的到来有些诧异,“找我有事吗?” 白苏青问他,“毛乐蓁是什么人?” 梁志几乎惊叫出声,“什么?谁?” “毛乐蓁!”白苏青见他反应如此强烈,眉毛一挑,“我为何从没听过此人?” 梁志骇然地跌坐下来,“毛乐蓁?她在京中吗?” “是的,我刚与她见面,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怕她?”白苏青问道。 梁志面色苍白,许久,才颤抖地道:“毛乐蓁你不认识,那你可认识独孤蓁?” “独孤蓁?鬼医?”白苏青蹙眉,“她不是死了吗?” “独孤蓁,也就是毛乐蓁,毛家的传人,茅山宗门的前任宗主。”梁志面如死灰地道,“她竟然来了大梁?为了找我?终于找来了,我始终是躲不过。” 白苏青摇头,“不是为你来的,她让我来找你,证明她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如果是为了找你,早就来了。” 梁志苦笑道:“猫抓耗子你不知道吗?这个游戏是那些有本事的人最喜欢玩的,她知道我在这里,也特意透过你告诉我她来了,就是要我先害怕,,继而落荒而逃,但是,不管我逃到哪里,她都可以追到我。” 白苏青瞧着他,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他这么恐惧过,不禁问道:“这个毛乐蓁还是独孤蓁,很厉害吗?鬼医我知道,但是也只是闻其名,只是医术厉害而已,你有必要怕成这样吗?你在茅山宗门里,法术比现任的宗主都要高,怕她怕成这个样子,未免失了威风。” 梁志道:“我这样跟你说吧,一百个我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白苏青震骇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白苏青坐了下来,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但是,她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啊,看不出有灵力法力,只是寻常的女子。 如果梁志说的是真的,想起方才对她的威胁恫吓,不禁有些汗颜。 “她一定是来找我的,茅山宗门容不下我,我欺师灭祖,修炼邪法,罪大恶极,她不会放过我的。”梁志凄惨一笑,“我以为避到大梁国就安全了,想不到,还是追来了。” 白苏青也顾不得安慰他了,因为,像独孤蓁这样的一个能人在京中,是会坏她的大事,赚不了银子也不要紧,如今,齐竹荣正为她张罗童男童女,此事不能耽误的。 她看向梁志,猜测着独孤蓁的来意,如果说她真的是为梁志来的,那么,带她找到梁志,她自然会离开。 不过,看她今天说的,应该她知道梁志的下落啊,如果为梁志而来,她早就该来了,可若不是为梁志而来,她又是为什么而来? 楚瑾瑜?不可能了,如今她是怎么也不会认为楚瑾瑜与独孤蓁有关系了。 因为,茅山的前任宗主,起码超过两百岁。想起楚瑾瑜之前知道她的年纪,震骇得无以复加,从此便疏远了她,所以,他是不可能接受一个老女人,一个两百多岁的老女人。 清河?云妃?还是长春公主? 她摸不准,只希望她赶紧办完她的事情,迅速离开京城。 只是,想了一会儿,她又不是很相信梁志的话,因为,一百个梁志都不是她的对手那得多厉害啊?她和梁志以前也不分上下,当然,现在梁志已经疏于练功,她要更胜一筹,只是按照他的话说,那她岂不是连那独孤蓁一根手指头都玩不过? 这怎么也不能让她信服,因为,即便是名满天下的血圣山第一高手白苏宁,她的弟弟,也和她不相上下。 “梁志,你要离开京城吗?”白苏青问道。 “离了也没用,一动不如一静吧,该来的始终会来。”梁志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这仅有的安静闲逸都被剥夺了,与其又再颠沛流离四处躲避,还不如坦然面对那一劫吧。 “还是逃吧,你这样等死也不是办法。”白苏青希望他走了之后,独孤蓁会跟着他走,总归是不希望她留在京中坏自己的事情。 有这么一个威胁在,那是连睡觉都不能踏实的。 第299章 逛大街 梁志已经六神无主,听了白苏青的建议,也没能理顺思绪,他摇头道:“先等一等吧。” “你不要等了,等什么啊?你以为等着她就会放过你?”白苏青显得有些着急,不断地游说他离开。 但是梁志显然不愿意再漂泊,就像一个逃亡多年的人,终于要落网了,恐惧之余,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白苏青见说服不了他,只得放弃,徒劳而去。 清河出宫,来到了楚瑾瑜的府中。 她是为了云妃而来的,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所以,清河想问个明白,同时,她也希望从独孤蓁口中知道苏贵嫔如今的情况,她是否已经魂归地府? 然而,独孤蓁听说苏云附身在苏贵嫔身上,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楚瑾瑜与清河皆是一怔,“可这千真万确啊,怎么了?不是您安排的?” 独孤蓁摇头,“不是,不是啊!”她掐指算了一下,连连叹息,“不对,错了,方位没有错,但是,她意识还是在宫中,我竟没算到这一点去。” “怎么回事?”楚瑾瑜问道。 独孤蓁说:“我为她挑选的身体,不是苏贵嫔,苏贵嫔不合适她,她迟早得魂魄出窍。” 清河大吃一惊,“那怎么办?您原先为她挑选的,是个什么人?” “一个寻常百姓之女,她遇溺身亡,与苏云的磁场十分相近,她的家,在皇城东面,与她如今所去,同一个方位,但是她意识在宫中,惦念宫中儿子,所以,竟错了。” 清河与楚瑾瑜对视一眼,“那如今怎么办?” 独孤蓁再算了一下,无奈地道:“那女子已经下葬,是不能拨乱反正了,但是,她也不能留在苏贵嫔的身体里,苏贵嫔已经是阳寿已尽,身体不能再用了,而且,与她也不合适,她得出来。” “那,不出来会怎么样?”清河问道。 独孤蓁看着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尸体会腐烂,就算魂魄居住在里面,可以减慢腐烂的速度,可也不能超过一个月。” 清河膛目结舌,“天啊,那如何是好?” 这好不容易跟六皇子说了,让他接受苏贵嫔就是他的母妃,如今却又要她离开,这该怎么弄啊? 独孤蓁摇头道:“一个月内,必须要再为她找合适的身体,而且,她也必须离开苏贵嫔的身体,否则尸体一旦腐烂,将会拘禁她的魂魄,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说完,又道:“看来,我得亲自出去走一趟,这事儿,必须要尽快解决,她如今是以亡魂上了尸体的身上,很危险。” 说了之后,她如旋风一般出去了。 楚瑾瑜看着清河,清河看着楚瑾瑜,皆无奈。 “先别着急,鬼医可以拨乱反正的!”楚瑾瑜只能这样安慰清河。 清河道:“希望吧,本来这样的结局是挺好的,没想到却生出了乱子。” 楚瑾瑜瞧着她,“你脸色不太好,注意休息。” “你也是,你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吧?”清河见他脸色异于常人般的苍白,之前不曾见过他这样,不由得问道。 “没事,偶感风寒,已经在服药了。”楚瑾瑜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忙坏了。” “是的,球球好吗?”楚瑾瑜问道。 清河说:“还行,吃喝正常,就是嗜睡。” “伤过元气,是这样的。”楚瑾瑜道。 两人相对有些无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很微妙。 清河本来想留在这里等消息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只得起身告辞了。 楚瑾瑜问道:“你是怎么出宫来的?” “跟随绿浅姑姑出宫的,不过,她兴许没那么快回宫去。” “我送你吧。”楚瑾瑜说。 “不了,我随便走走吧。”清河说。 楚瑾瑜神色陡然有些微愠,“你不想对着我,是吗?” 清河微怔,“没这样的事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你着急走做什么?你能随便去哪里走走?你是偷偷地出宫的,难道你还在外面闲逛直到等到绿浅姑姑?”楚瑾瑜口气不佳地问道。 清河道:“不知道,许久没在外面走过了,想出去走走。” 楚瑾瑜见她神色似乎十分寂寥,可见宫中生活确实让人难忍,便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走不太好,你换一身男装,我陪你走走去吧。” “你陪我?”清河诧异地看着他,心底有些抗拒,本就是不想与他单独相处,可若两人出去闲逛,还是避免不了。 楚瑾瑜挑眉,“怎么?很委屈你?” 清河摇头,“不,只是你不舒服,还要你陪我出去走,回头再冷病了,我罪过就大了!” “没那么娇弱,”楚瑾瑜皱着眉头看她,“清河,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总是躲躲闪闪的,好似我是猛虎,你避之则吉。” 清河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苦恼的神情,不由得失笑,“不是,没这回事,你别想多。” 看着他坦然的眸子,清河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之前他种种异样,怕是别有心事,并非是对她…… 好吧,清河,你自作多情了,人家年轻俊美的一个皇子,怎还对你一个妇女起心了?要怕,要避,也是人家避啊。 想到这里,清河之前的小心思都烟消云散了,笑道:“好,既然你有这个闲情,我换一身男装,出去走走吧。” 但是,随即又有新的问题了,“我穿谁的衣裳呢?”他的肯定是不行的,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而卫南他们也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总不能穿他们的吧? 这点,楚瑾瑜也十分为难,想了一下,道:“问小厮借一身吧,你介意打扮成我的小厮吗?” 清河笑道:“能伺候咱南楚的五皇子,是我的荣幸,怎么会介意呢?” “好!”楚瑾瑜走出去,吩咐下人取来一身衣裳给清河换上。 清河因此次出宫是扮作绿浅姑姑身边办事的宫女,所以没有带彩菱,她自己也是一身宫女的打扮,没有梳高髻,所以也十分方便,直接换了衣裳再束起头发,就可以出门去了。 第300章 买剑 两人步行出去,身边也不带任何人。 清河扮作小厮,而楚瑾瑜也没有穿得很贵重,只是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 京中繁华,商铺林立,因与南楚和西域那边的国家通商,所以,京中也有很多外国的商品流入,繁华异常。 除了商铺之外,还有许多摆摊的地方,摆摊多数是小玩意,也有古董,当然了,这些摆摊的古董,多数是假的,偶尔也能淘到一两件真货,可这得说运气和眼力。 清河以前最喜欢在这种地摊流连,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她会在暑假的时候跟着妈妈去摆摊,隔壁的摊档就是卖古董的,当然,也和现在这些一样,多半是假的。 “你是不是懂得看穿人的三生?我听说,你有这个能力。”清河问道。 楚瑾瑜道:“是的,我能看清楚人的前生,今生,来生。” “我的前生,你看得清楚吗?”清河问道。 楚瑾瑜想了一下,“如果你指的是清河郡主,那么,我看得清楚,但是,我知道不是。” 清河笑道:“怎么不是?我前生确实是清河郡主。” “这样跟你说,我所看到的人的前生,就是一条路,路上有各种坎坷,或上坡或下坡或荆棘或平坦,但是不管如何崎岖,总归是一条路。而我所看到你的前生,分两条路,其中一条,一路平坦,另外一条,模糊不清,和你一样的,还有云妃。” 清河笑而不语。 楚瑾瑜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 清河露出洁白的贝齿,“你猜!” “我不猜,我大概知道原因,但是,不肯定。”楚瑾瑜道。 “是什么原因?你说说看对不对?”清河不信他这么厉害。 楚瑾瑜摇头,“不说,反正另外一条路既然是模糊不清,那么,说明并不重要,又或者已经止息。” 清河笑笑,“嗯,是这么回事的。” 她走到古董摊前蹲下来,拿起一把古剑,仔细看着剑柄上的精致花纹。 那摊档主热情地介绍,“这位小哥,您可真是识货,这是晋朝的剑,是当年晋朝齐孙王爷曾用过的。” 清河笑了,“嗯,是的,多少银子?” “我是卖三两银子的,但是,您要的话,一两银子拿去,权当交个朋友了。”摊档主大方地说。 清河道:“一钱银子!” 摊档主摆摆手,“不行,亏本了,亏本了,收回来都二两银子了,见您识货,才亏一点卖给您,一两银子,不能再低了。” 清河放下剑,道:“那就算了,太贵,买不起!” 摊档主连忙道:“这位小哥,贵也是有价值的嘛,这把剑您转个手卖出去,赚个三五七两绝对不是问题,要不您看,多给点,五钱银子,五钱银子拿去,我就当结交个朋友。” 楚瑾瑜不识古董,见清河似乎十分喜欢,便道:“我送你吧。” 清河摇头,“不,就只值一钱银子。” 楚瑾瑜看着那把剑,通体黄色,似乎是黄铜铸造,“这是铜质的剑鞘,值。” 他拿起来,抽出剑,剑身非一般铁质所呈现的黑色,反而有些银白,不由得微怔,“精钢的?晋朝就有精钢的了吗?” 清河扑哧一声笑了,用手肘推了他一下,“说那么白做什么?” 摊档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精钢吗?哎呀,我竟没细看,被骗了。” 然后,大手一推,“好吧,一钱银子就一钱银子,拿去,拿去!” 清河看向他,“给钱,我荷包没带。” 楚瑾瑜笑了,“合着出来逛街,我是负责给银子的那个。” “荣幸吗?” “十分荣幸!”他叹息,配合地从取出荷包,把一钱银子丢给摊档主,“接着。” 摊档主问道:“还有其他东西要不要?再看看?我算便宜点给你们。” 清河道:“我只看上这把剑,以后有好东西再来淘。” 摊档主道:“好嘞,两位爷慢走!” 两人别过摊档主,沿着大街走,两旁尽然是叫卖的小贩,十分热闹。 楚瑾瑜把剑塞给清河,“你买把剑做什么?” 清河说:“送给你的。” 楚瑾瑜啊了一声,“我掏钱买的东西,然后,你送给我?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清河笑着抢回来,“你不要是吧?不要还给我。” 楚瑾瑜一把夺了过来,“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 “不是嫌弃吗?嫌弃就别要了。”清河又抢。 “去去去,嫌弃也是我掏钱的,但是这把剑值一钱银子吗?满大街都是精钢的剑,一钱银子可以买三四把了。”楚瑾瑜说。 大梁国的造剑技术比较高明,早些年从月氏国交流回来了铸剑的技术,已经大幅应用在军事改造上,所以,精钢铸造的剑满大街都是了,不比以前,只能用铁来铸剑。 清河把剑拔出来,问道:“带了匕首吗?” “带了!”楚瑾瑜取出匕首,交给她,“要匕首干什么?” 清河找了个地方蹲下来,用匕首刮着剑刃的表面,这一刮,竟刮出了一层镀白,里面显出了乌黑色。 “咦?”楚瑾瑜惊诧地问道:“黑色的?” “这是一把玄铁剑,当然,也不是纯的玄铁,可也有价值的,一钱银子买不到。”清河笑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楚瑾瑜问道。 “重量,无论是铁还是精钢,都没有这样的重量,当然,我也不肯定,只能是赌一把。” “你对兵器有研究?”楚瑾瑜问道。 “我曾跟随元肃出征,对兵器要有初步的了解和熟悉。”清河淡淡地道。 楚瑾瑜见她眼光如此独到,可见不是什么初步的了解和熟悉,是真的在行。 他说:“好,这把剑是我的了,谢谢你相送啊,若不是你,一钱银子还买不到玄铁剑呢。” “这不是什么好的剑,如果是纯玄铁打造,会更沉一些。”清河说。 楚瑾瑜拿在手中,“没事,武功高强的人,兵器只是辅助。” 清河挑眉,“听你这样说,你武功很高强啊?” “像我这种纨绔子弟,哪里懂得什么武功?”楚瑾瑜转移话题,指着前面,“有个摊子,坐下来吃东西吧。” 第301章 清河的前生往事 两人坐下来,老板上前招呼,两人各要了一碗面,都异口同声地道:“多要点酱菜。”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之前的尴尬被这一次的出行冲得烟消云散。 “你也喜欢吃酱菜?”楚瑾瑜问道。 “是的,喜欢,而且我自己以前也会腌一点,不过,元肃以前不爱吃,说味道怪怪的。” 楚瑾瑜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还放不下他吗?” 清河摇头,“没有。” “但是你今天一直在说他。”楚瑾瑜说。 清河道:“不是说他,只是想起前尘往事,心里有些唏嘘,或许是与你讨论了三生的问题吧,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想说,我可以听。”楚瑾瑜说。 清河笑了笑,把手撑在桌面上,托腮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说看到我的前生,有一条模糊不清的路,那是我的前前生,至于前生为何会与前前生交接在一起,其中有些很奇怪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因素在里面。” “嗯?” 清河道:“我的前前生,是在距离如今大概一千年之后,那是一个很奇妙的世界,当然,身处在那个世界就不会觉得奇妙,只是相比如今来说,是比较奇妙,我们那个时代,无论男女,都要工作,我是一家公司的高管,cfo,就等同现在的总账房先生,我父母离异,套路很狗血,就是发财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一个故事,他开宝马,住豪宅,我妈妈只能摆摊供养我念书。” 她的声音忧伤起来,“我一直不敢想以前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失去了我,我妈妈是怎么活下去的,我是她唯一的支撑。” 她一直都跟自己说,那已经是被掩盖了的岁月,她若回想前生,只会让自己更加的痛苦着急而毫无办法,只能忘掉,否则,她没有办法再活一次。 “你妈妈是你母亲吧?”楚瑾瑜听得一知半解,“离异是什么?狗血?还洒了狗血?而你母亲摆摊供养你读书然后你去做了账房先生?你们的世界,还请女子做账房先生?” 清河解释道:“离异就是离婚,就等同休妻,狗血……算了,狗血当我没说过,我说过,在我们的世界里,男女虽不是绝对的平等,但是也相对的平等,女子也得工作,所以,账房先生这个活儿,女子也可以做的。” “你说你在一家公司做账房先生,公司是富人家?还是衙门的机构?你说男女平等,那朝廷的官员也有女子了?总不会连皇帝都有女人吧?” 清河听了这些问话,有些头大,“我们那时候,没皇帝了。” “没皇帝了?那谁来统治这个国家?”楚瑾瑜吃惊地问。 清河看着他,忽然伸出手在他面前摆弄,面无表情地喃喃:“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楚瑾瑜笑着拍掉她的手,“解释,快点解释,我想知道。” “这要解释起来到今晚都没办法解释完毕的。”清河无奈地说。 “那不管,解释完了再回宫,顶多我送你就是。”楚瑾瑜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清河只得从清朝末年开始说起,说完八国联军之后又说日侵,再到内战,之后一直说到新中国成立再到改革开放,也没办法简单地说,因为,有个好奇宝宝在,但凡不明白的,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直到后来摊主来说:“两位爷,你们还要点什么吗?不要的话,我们得收摊了。” 两人才惊觉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楚瑾瑜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走,我们回府再说。” 清河已经说到口干舌燥,道:“不说了,我得回去了,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有什么打紧的?偶尔一晚上,再说,你刚才说你们那个时代,男女平等,就不要拘泥太多了。”说完,丢下银子结账,拉着清河就走。 “你别拉着我啊,男女授受不亲!”清河道。 “有什么打紧的?你们那个时代,男女平等,不要拘泥太多了。”楚瑾瑜说。 “那两个男的拉拉扯扯也不成体统啊!” “好,快回去,我让人准备点好菜,你继续跟我说。”楚瑾瑜热烈地道。 “我不吃了,我饱了,我得回去了。”清河说。 但是,某人压根不听解释,拉着她就回了府中。 命人布下酒席,楚瑾瑜亲自为她斟酒,“好,你可以继续说了。” 清河看着他,“你怎么那么有兴趣啊?” “谁不想多知道一些呢?尤其是未来,未来是每个人都没办法看穿的,难得有机会可以知道未来的事情,怎可放过?” 清河道:“那我以后再跟你说,今天都说了那么多了。” “别,我还有好些要问的,你方才说到的宝马,是怎么回事?汗血宝马吗?这汗血宝马,据我所知,是来自大宛的良驹,你们那时候已经很普遍了?可不对啊,这汗血宝马来了中原之后,多半是养不活的,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楚瑾瑜兴致勃勃地问。 清河抬头看了看外面,“我已经跟绿浅姑姑说好,她回宫的时候,就来这里接我,我们怕是耽误了时辰,她早就回宫了吧?” “回头我送你回宫去,”楚瑾瑜把酒杯端起来,“喝,喝几口。” “话说,这鬼医到底回来没呢?她出去做什么呢?云妃的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楚瑾瑜不高兴地道:“你老岔开话题做什么啊?我问你话呢。” 清河看着他,“这是眼前的事情,老说以前做什么?我说得再详细,你也不可能去到那个地方看的。” 楚瑾瑜淡淡一笑,“那可未必的。” “嗯?莫非你还懂得穿越时空不成?”清河笑问道。 楚瑾瑜道:“血圣山有一本圣书,里面记载着日月星辰,时间时空,只要学了里面的本事,穿越时空又有什么难的?” 清河诧异地问:“真的?” “只是这本书吧,要血圣山的宗主才能看。” 卫南走进来,笑道:“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血圣山这么多位门主宗主的,都不曾成功穿越过时空,这兴许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那倒未必的。”楚瑾瑜瞧了他一眼,“你出去出去,我有正事跟公主说。” “行,你们都说了一天的正事了,继续!”卫南笑了笑,拿着酒壶就下去了。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 修桥 楚瑾瑜干脆把门关上,然后笑着对清河说:“你不用担心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 清河无奈地道:“我一点都不担心有人打扰我,我是担心你打扰我。” “瞧你这话说得,你们那时代的人,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吗?你要说的话早说完了。” “我有预感,我就是说到明年,都不会说得完。” “那就说一辈子,横竖你得嫁给我。”楚瑾瑜冲口而出,然后,又有些尴尬,“当然了,到时候你如果寻到心仪的男子,我还是会写放妻书的,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嘛。” 清河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是你找到心仪的姑娘要写休书吧?” “谁找到先就谁先放手。”楚瑾瑜转移话题,“你得先说宝马。” 清河一口气喝了一杯酒,然后重重地把杯子搁在桌面上,道:“我说完宝马之后,你不能再问。” “好,我答应你。”楚瑾瑜十分爽快地道。 清河痛苦地解释道:“宝马,只是汽车的一个品牌,并非是什么韩汗血宝马,不需要养殖……只需要给他油就可以发动,速度不会低于大宛的汗血宝马,宝马因为品牌的原因和其他机件的原因,所以价格偏贵,只有富人家才买得起,当然了,宝马对于真正的富豪来说,只是便宜货,不屑入眼的,对于一般的家庭嘛,当然属于奢侈品,一个男人即便长得不怎样,但是如果他开着一辆宝马载着女孩去看电影,那么,这事儿多半……” 解释宝马和汽车,就已经用了半个时辰,但是楚瑾瑜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他都记住了,回去慢慢消化,现在,他要知道的是电影,到底电影是怎么回事。 清河知道电影之后还会有其他,所以,她急忙站起来,“我得回宫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快点,收拾一下送我回宫。” “别啊,先说完啊!”楚瑾瑜拉着她。 清河搭住他的双肩,情深款款地道:“亲爱的,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地说。” 楚瑾瑜望着她“深情”的眸子,无奈地点头,“好吧,我先送你回宫,但是,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得跟我说说电影是怎么回事。” “好,我答应你!”清河一口诺下。 楚瑾瑜这才心满意足地打开门,喊道:“来啊,准备马车。” “是!”卫南应声而去。 楚瑾瑜站在门槛外,深呼吸了一口,心跳依旧没办法缓慢下来,明知道她刚才的眼眸,只是装出来的,可他还是心跳了一把。 坐上马车之后,楚瑾瑜已经淡定下来了,送了清河回宫,刚回到府门口,就看到独孤蓁进门了。 独孤蓁一见到他,就说:“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楚瑾瑜见她行色匆忙,遂问道。 “你按照这个地址,找到一个叫梁志的人,然后,让他设法帮云妃再重生一次,人选我已经挑好了,但是,有些麻烦,我得亲自去处理一下。” “您要走?”楚瑾瑜吃惊地问道。 “是的,我得修桥去!”独孤蓁一脸的无奈。 “修桥?”楚瑾瑜一脸疑惑。 “是啊,为了这一趟,我把龙女修好的阴间桥都给踏断了,真是可恨啊,龙家的这种豆腐渣工程,得好好地声讨一下才是。” 楚瑾瑜如堕云雾,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独孤蓁没有再解释,道:“你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他吧,三天之内,就可成事,你跟他说,办完这件事情之后,让他好生积德,若让我发现他滥用法术害人,让他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吧,还有,让他与白苏青保持距离,没什么事不要来往。” 说完之后,旋风一般就走了。 然而刚走了一下,又旋风一般回来,叮嘱楚瑾瑜,“你可千万不能跟梁志说我已经离开。” “人选呢?”楚瑾瑜问道。 “他会算到我所选之人。”独孤蓁说完,又火烧火燎地走了。 楚瑾瑜低头看着地址,然后喊来卫南,“我要出门一趟,让马夫先不要卸车。” 卫南问道:“去哪里?” “这个地址!”楚瑾瑜把地址丢给他,然后就出门了。 梁志自从知道独孤蓁在京中之后,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心里在猜测着她什么时候来,会以什么方式杀了自己,茅山宗门处理叛徒,多半是处以极刑,过程残忍不已,他想起都浑身冒冷汗。 天色已晚,徒弟端来膳食,他挥手,“不吃了,拿下去吧。” 徒弟说:“师父今日还未曾进食,多少吃点吧。” “吃不吃都是这样,拿下去吧!”梁志叹息。 徒弟看着他问道:“徒儿跟了师父几年,未曾见过师父这样的,师父到底遇上什么难事了?” 梁志望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去取些银子,早些离开吧,出去之后,不要跟人家说你是我的徒弟,也不要说你认识我。” 徒弟哭着摇头,“不,徒儿不走,不管发生什么事,徒儿都要跟着师父,伺候师父。” 梁志摆摆手,“不需要了,你也伺候不了我多久。” “师父!”徒弟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去吧,不要问了!”梁志摆摆手,一脸的绝望。 “不,您不说徒儿不走,徒儿就在这里守着您,徒儿的性命是您救回来的,就算死,徒儿也要跟这您去。”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梁志陡然发怒,“让你走就走,不要留在这里,去房中取些银子,马上离开这里。” “不……” “滚!”梁志怒道。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师徒二人,皆是一震。 梁志面如死灰,怔怔良久,才道:“把门打开吧。” 那徒弟咬了咬牙,拿起一把剑就冲了出去,口中道:“我先杀了他。” “不要!”梁志心神俱裂地喊了一声。 楚瑾瑜与卫南来到梁志的房子外,敲了一会儿门,门打开之后,一把剑刺了出来,卫南机警,一脚踢过去,举掌欲打,却看到是一个小姑娘,顿时生生地收住了。 第303章 苏家姑娘 梁志见不是独孤蓁,连忙喝止徒弟,“你退下!” “是,师父!”徒弟见梁志的神情不复方才慌张凌乱,便知道来的不是敌人,不过,依旧警备地看着他们。 梁志看向楚瑾瑜,只见此人面容俊美尊贵,衣着不凡,行动之间可见大家之气,便知道他非一般人。 上前拱手,“尊驾大驾光临,不知道找谁?” 楚瑾瑜还礼,“请问,阁下可是梁志?” “正是在下!”梁志道。 楚瑾瑜微笑,“梁兄,我叫楚瑾瑜,是南楚的五皇子,今日冒昧登门,是受人所托而来。” 梁志请他进去:“原来是五皇子,真是失敬了,快快请进。” 楚瑾瑜打量着这所院子,道:“梁兄这里倒是别致得很,没想到深巷之中,藏着这么一家美丽的院子。” “哪里,哪里?”梁志谦虚地道,回头命了徒弟去端茶。 梁志有些忐忑不安,他很清楚楚瑾瑜是什么人,今日来的不是独孤蓁,而是楚瑾瑜,这虽然让他没有直面宗主的压力,可心底的防线,却还是筑建了起来。 入座之后,楚瑾瑜直言来意,“梁兄,拜托我来的人,是鬼医独孤蓁!” 梁志的脸色陡然发白,嘴唇微颤地看着他,艰难地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来,“我大概能猜到。” “那想必梁兄也能猜到我的来意了吧?”楚瑾瑜问道。 梁志面容灰白,久久没说话,脸色复杂,仿佛是在做天人斗争。 楚瑾瑜见他这样,不由得奇怪,心道,莫非鬼医与这梁志是有冤仇在先的?但是若有冤仇,为何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拜托给他? 此人到底可信不可信啊?而且,鬼医还说让他不要与白苏青来往,那么,眼下他是与白苏青来往的? 梁志的沉默,倒是让楚瑾瑜忐忑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托给梁志,他还真的不放心。 梁志忽然道:“你的来意我知道了,你尽管出手吧,我绝不反抗。” 他看着楚瑾瑜,半边毁容的脸显得特别的狰狞,而另外一边完好的脸又让人感觉凄酸无比。 楚瑾瑜怔了怔,“出手?出什么手?” “休要再装,你不是受独孤蓁所托,前来清理门户吗?她不亲自前来也好,派了你来,我还不用面对她,这也算是对我死前的仁慈了。” 楚瑾瑜摇摇头,“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受她之托,前来转达几句话,还有她让你办一件事情。” 梁志错愕地看着他,“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啊?”楚瑾瑜遂把鬼医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道:“她说你会算出她找到的人选,让你务必把这件事情办妥,还有,让你以后少些与白苏青来往,记得行善积德。” 梁志听了楚瑾瑜的话,简直不能相信,“你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啊?话说,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来杀你的?”楚瑾瑜问道。 梁志脸上有一种狂喜,连他那半边被毁容的脸也绽放出朦胧的光辉来,他喃喃地道:“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放过我了。” 他忽地转头看着楚瑾瑜,道:“你回去转告她,就说我一定不辱使命,还有,也会遵照她的话行善积德。” 楚瑾瑜道:“好,我转告她,但是,她所挑选的人,你真的 能知道吗?” 楚瑾瑜对他不是很放心,他看起来……不太正常。 “知道,我知道的!”梁志热烈地道,“三天之内,我会办妥此事。” “那就好!”楚瑾瑜顿了一下,“你若摆不平,记得来告知我。” “我可以,我能做到,这并不十分困难。”梁志的声音还是难掩激动,他的脸,仿佛有一种释放的轻松,好似压在他头顶的乌云一下子散开,太阳重新注入他的眸子,竟让人觉得那狰狞的脸也十分好看。 楚瑾瑜见他如此自信,又觉得鬼医既然把此事交托给了他,想来他是可以办妥的,于是,便站起来告辞。 “我送你出去!”梁志道。 “不必了,留步!”楚瑾瑜瞧了瞧他,道:“你如果要行善积德,要走出去,还是带个面具吧,免得吓着了人,这可不是行善积德,而是害人了。” 梁志微怔,“这也是她的吩咐?好,我回头就弄个面具,我不会吓着人的。” 楚瑾瑜微笑,“不是她的吩咐,只是我的建议。” “……” 楚瑾瑜离开之后,梁志简直像疯了一样冲回自己的房间,推开柜子,只见柜子后有一个暗格,他打开暗格,上面放置着一个牌位。 他直直地就跪了下去,连续磕了十几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徒儿谢您在天之灵的护佑,徒儿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徒弟在外面看着,等他站起来之后,才怯怯地进来,“师父,您不赶我走了吧?” 梁志转头看着她,含笑道:“不走了,以后你就跟着师父。” “真的?”徒弟狂喜,跳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师父还要徒儿,真是太好了。” “瞧你,都十二岁了,长大了,怎还一副孩子的模样?”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眸中里忽然迸发出一丝坚毅来,“徒弟,去,准备东西,我要开坛!” “师父要做什么?”徒弟抬起头来看他。 “遵照师命,救人!” 仿佛是混沌的人生,一下子找到了目标,梁志整个人焕然一新,之前颓废靡靡之气都没了,取而代之是满满的斗志。 “是!”徒弟应声而去。 梁志掐指算了一下,看看独孤蓁所选的人是哪个,为怕错漏,他又再次起卦,务必要做到最精准。 “苏灵,年二十,待字闺中,暴病而亡,苏家商号的新任掌舵人,有婚约在身,许给戚相之嫡孙为妻,因孝期未满而不能成亲耽搁至今。” 徒弟听他念念有词,道:“苏灵?我知道,苏家大小姐,苏老爷子退下去之后,她就接掌了苏家商号,死了么?那真是可惜啊,她的丧期就满了,年底就可成亲,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你认识她?”梁志问道。 徒弟说:“见过她几次,人长得很漂亮,就是过于强悍了,虽然漂亮,但是看起来却不像个女子。” 第304章 第三百零死章 再重生 梁志把苏灵生辰八字写下来,再算一算,不由得诧异地道:“这缘分,可真是奇妙了。” “怎么了?”徒弟问道。 梁志扯了一下脸皮,算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发自内心地笑了,所以笑起来有些僵硬,“苏灵,竟是当年云妃的堂妹。” “云妃?但是苏家不是满门被抄了吗?苏大人和苏家的几位公子都被处斩了,而剩下的人都发配出去了。” “不,不,”梁志摇头道:“苏家没有被满门抄家,只抄了苏大人一房,其余几房早就分了出去,连苏老太爷都没牵连入内的。” “哦。” “苏大人被处斩之后,苏家主家的家运反而兴旺了起来,苏家没有人做官,反而是从商,这些年生意愈发做得大了。” “那这苏老爷子,就是云妃的祖父?” “不是,苏老爷子是云妃的祖父是兄弟。”梁志解释道。 “明白了,所以才没被牵连入内,是吧?” “嗯,此事我得抓紧办,你再帮我去准备些东西。”梁志把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交给徒弟,“记住,一定要雄鸡,要引路,免得她再走错了路。” “是!”徒弟应声便下去了。 清河回到宫中,便立即找云妃了,把事情跟云妃说了一下,云妃简直不能接受,“怎么会这样?我没走错啊,我是被一阵漩涡拉扯过来的,不是我自己走过来的。” “说的是你的意识留在宫中,所以你的意识牵引着你过来,结果,竟弄错了。”清河说。 云妃白着脸道:“那如果不换的话,会怎么样?我已经跟六儿说明白了,现在还怎么跟他说?” 清河也是愁得很,“现在鬼医说会拨乱反正,也不知道找了什么样的人家。” 云妃沉默了一下,问道:“不能就现在这样子吗?” “不能,她说苏贵嫔已经寿终正寝,她的身体会腐烂的。”清河说。 云妃只得无奈地道:“如此说来,我没选择的余地了。” 清河见她难过,安慰道:“不管找的什么人,只要你还活着,你们母子总有重逢的一日。” 云妃眸色****,“我知道,活着就是希望,能活下去总比死了好,这些年游魂的生活,苦得很,清河,你告诉鬼医,我一切听她的安排,即便是重生为街边的乞丐,我都愿意。” 清河道:“如今只看如何跟六儿说。” 云妃愁眉苦脸,“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得他明白。” 云妃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鬼医早做了安排,梁志在安排她借尸还魂之前,结束了这一段,洗掉了六皇子的记忆。 鬼医并没有让他这样做,只是,他自己了解到了情况,然后自告奋勇地解除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还魂是很顺利的,梁志是茅山宗门出来的人,很擅长这些,为了避免出错,他以雄鸡在前面引路,放置云妃辨错了方向。 因鬼医的法力强大,所以,上一次是迅速送了云妃过去,但是梁志是施展茅山术,用雄鸡指引而去,便十分缓慢。 苏灵是暴病而死的,丧事还没办,苏家就先乱了套。 因为苏灵是刚接手苏家的生意,是苏老爷子亲自点的人选,苏家并非没有人,相反,男丁很多,但是,却选了一个孙女为接班人,外间很多人都在猜忌苏家老太爷的决定,甚至,连商号的伙计都不服从苏灵。 苏灵是在一片猜忌怀疑中坐上当家人之位的。 但是,却在前些日子染了急病,这急病是真的来得很急,就一夜,已经回天乏术。 苏家顿时乱作一团,老爷子也病倒了,苏灵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苏家成气候的就是她了,如今她暴毙,除了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之外,还要面对苏家继承人的问题。 如今苏家老爷子病倒,丧事也无人主持,这到底还没出嫁的姑娘,丧事要怎么办,也得听老爷子的。 苏灵的父母在府中也是懦弱的人,自己的女儿死了,苏夫人伤心晕倒了几次,自然不能主持,分派下去给二房的人去操办。 棺木购买回来之后,便请了法师当夜入殓。 可入殓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情。 苏灵竟然睁开了眼睛,法师未曾见过这样的事情,吓得跑了出去。 苏老爷子听闻诈尸,挣扎着要去看。 来到灵堂,看到苏灵已经站了起来,一众人在外面惊疑不定地看着,都不敢进去。 法师被叫了回来,正手忙脚乱地拿符咒,见老爷子来到,众人都纷纷让出一条路。 苏灵走了出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在棺材里了。” 老爷子看着她,问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灵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祖父?” 老爷子的脸色渐渐地绽开,回头吩咐道:“马上请大夫过来。” 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人死了,还能活过来。 大夫来到之后,诊断了一番,道:“奇怪了,原先确实是没了呼吸的,怎么竟然活过来了。” 老爷子问道:“大夫,她如今怎么样啊?” 大夫说:“苏老太爷,苏大小姐精神得很,一点病都没有了。” “真的?” “千真万确,这还真叫人惊奇啊,”大夫摇着头,喜道:“这只在医书中读到,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遇到这样的奇事,奇迹,奇迹啊!” 老爷子也是欢喜不已,下令道:“把灵堂撤走,丧事一切事宜,也全部停止,把不吉祥的东西,都给我丢出去。” “是!” 府中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苏夫人少不了是要抱着苏灵大哭一场,庆幸自己的女儿死而复生。 倒是府中也并非所有人都那么的开心,二房那边挤出了笑脸,却皮笑肉不笑,本来以为这苏灵死了,二房的机会就来了,想不到她死了还能活过来,命真大。 苏灵在借尸还魂之前,梁志便已经跟她说过苏家的情况,也亏了云妃的记性好,把苏家的人和大致情况都记住了,所以,辨人上虽然有所不全,但是,谨慎点说话,也不至于出什么纰漏。 第305章 与戚贵妃联手 而宫中的苏贵嫔,却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 御医诊断过死因并无可疑,只是心跳忽然停止,大家想起她之前曾死过一次,所以,按照民间的说法,大概是那时候时辰未到。 皇帝追封她为贤妃,以二品妃子的规格下葬。 死了一个苏贵嫔,没有人特别的伤心难过,清河为她伤感,觉得她的命丢得有些可惜,只是,就像鬼医所言,苏贵嫔是阳寿已尽,劫数难逃了。 清河为苏贵嫔惋惜,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白苏青盯上了。 因为,那一天,白苏青其实一直都在跟踪她与楚瑾瑜,他们在档摊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了白苏青的眼底。 鬼医走了之后,白苏宁也来到了京中,但是,并不动声色,因为,他除了是血圣山的人之外,还是南楚的国师。 也因为他的到来,白苏青放弃了立刻要动清河的念头。 白苏青了解宫中的一切,她知道如今宫中的局势,戚贵妃所忌惮的尚贵嫔已经死了,如果她要问鼎后位,就要除掉皇后。 可皇帝虽然不宠爱皇后,却十分敬重皇后,是绝不可能废后的。 戚贵妃除了要除掉皇后之外,对清河这位懿礼公主也是看得不顺眼。 齐竹荣憎恨清河,虽然苏贵嫔已经死了,但是,他还心心念念要除掉清河。 白苏青便授计给他,让他联盟戚贵妃,先除掉懿礼公主。 凝拂宫中。 “贵妃娘娘,臣得知贵妃喜爱美玉,特意命人从缅甸带回来几块上好的翡翠,请贵妃娘娘笑纳。”齐竹荣含笑道。 戚贵妃淡淡地笑了,看着锦盒上放着的几块翡翠原石,确实是上等的货色。 “齐大人太客气了,所谓无功不受禄,大人还是拿回去吧。” 齐大人道:“小女之前承蒙贵妃娘娘照顾,臣心存感恩,小小心意,希望贵妃娘娘不要见笑。” 戚贵妃倒不是傻子,之前她对尚贵嫔的“照顾”有多周到,她心里明白得很。 “齐大人还是直说来意吧,本宫喜欢和爽快的人说话。” 齐竹荣微微一笑,“贵妃娘娘果然是爽快之人。” 戚贵妃把原石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便放下来,“确实是好玉,只是不知道齐大人说的是不是好话了。” 齐竹荣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娘娘对懿礼公主有什么看法?” 戚贵妃眸色一抬,“嗯?什么个意思?” 齐竹荣道:“实不相瞒,贵妃娘娘,贵嫔会被处死,实在是多亏了长春公主与懿礼公主,长春公主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又是镇国公主,臣不敢记恨,但是,这懿礼公主之前曾被皇上下旨和亲,最后却是孝如公主顶替了她去,为了这点,贵嫔一直都心存怨恨,臣做父亲的,不能为她做什么了,只希望能为她出一口气。” 戚贵妃冷冷地道:“齐大人此言差矣,孝如和亲,乃是皇上下的旨意。” “是,臣当然明白,”齐竹荣轻声道:“臣也不想怎么样,只是为已经逝的人,出一口气而已。” “不知道齐大人想怎么出这口气呢?”戚贵妃淡淡地问道。 齐大人眉目陡生怨恨,“臣不是狠毒之人,但是,也相信天道昭昭,恶人必有恶报。” 戚贵妃没说话,手指轻轻地拂过那几块翡翠原石,“齐大人所言甚是,作恶之人,总会有报应的。” “所以……”齐竹荣微微一笑,“臣知道贵妃娘娘也不喜欢那丫头,既然如此,何不……”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定定地看着戚贵妃。 “齐大人,”戚贵妃盯着他,“你可知道,如今懿礼深得皇上的宠爱,甚至超过昔日的孝如公主?对她下手,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齐竹荣微微一笑,“贵妃娘娘难道不想除掉她吗?当日文康苑的一切,并非可以隐瞒得过所有人。” 戚贵妃神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齐竹荣道:“贵妃娘娘不要误会,臣完全没有怪罪贵妃娘娘的意思,孝如虽然是臣的外孙女,但是她自小刁蛮任性,胡作非为,被送去和亲,也是她命中注定。” 戚贵妃面容冷漠,“然则,你是在怪责本宫?” “不敢!”齐竹荣不慌不忙地道:“臣从不敢怪罪贵妃娘娘,臣昨晚梦到贵嫔,她跟臣哭诉,说被懿礼公主害得好惨,又说当日贵妃娘娘心存怜悯仁慈,被懿礼蒙蔽,协助懿礼假装痘症避过和亲一事,才会导致最后孝如和亲北漠,远离家国,她心中对懿礼憎恨至极,要臣为她出一口气。” 戚贵妃冷笑一声,“出一口气?如何出气?杀了她?还是要杀了本宫?” 戚贵妃虽然神色不惊慌,但是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的?当日的事情,所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懿礼之外,便是星阑与沧月,沧月没有出卖她,星阑更不会,至于懿礼,想必也不会傻乎乎地自己去跟齐竹荣说的。 那到底是何人泄露了消息?她不信是尚贵嫔报梦。 齐竹荣道:“臣说了,臣不敢怨恨贵妃娘娘,只希望贵妃娘娘能帮贵嫔出一口气,成全臣一番爱女之心!” 说完,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叠银票,“臣知道贵妃娘娘不会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只是,这是臣的心意。” 戚贵妃看了一眼银票,一百两一张,这一叠,起码超过一万两。 戚贵妃在宫中一向奢华,娘家能补贴的不多,所以,她的月例压根不够开销,这些银子对她而言,是很大的诱惑。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人很是阔绰啊!” “孝敬娘娘,是臣该做的。”齐竹荣恭维道。 “你先回去吧,本宫好生想想,但是,你也不要指望本宫能做什么,在这宫中,教训一下公主还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再做其他的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齐竹荣听得此言,心满意足地笑了,“臣明白,臣明白!” 不是不可以做其他的事情,而是这点银子,只能帮他教训教训懿礼公主。 如果要杀人,还远远不够的。 他心里腹诽戚贵妃的贪心,其实,他知道即便自己不来,戚贵妃也会除掉懿礼,但是,他不能等,因为,懿礼背后就是长春,长春背后是皇后娘娘和楚瑾瑜,这两日,他已经收到风声,楚瑾瑜正在联系朝中大臣,要上奏为苏家翻案。 第306章 宫中奇异事 所有的事情,像是告了一段落,宫中表面平静如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宫中却连续出了几件怪事。 先是御马厩的马匹接二连三地死掉,不过短短的十天,就已经相继有十几匹马儿死去,最重要的是这马怎么死的,无人得知。 皇帝一向喜欢骑射,对马匹也是特别的重视,加上大梁国是在马上得的天下,所以,大梁人一直把马匹视为自己的战友伙伴。 而就在马匹连续死了十天之后,收到边疆的塘报,说军队吃了败仗,如今暂时退守在玉关内。 皇帝召集了大臣商议此事,戚相指出皇帝不该派出淮南王,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齐大将军已经几乎掌控了局面,临阵换帅,影响军心。 戚相与其他大臣督请皇上查办此次建议派出淮南王的大臣,因为错误的建议,导致梁军被迫退守玉门。 皇帝并没有查办,因为,这一次他是接受了清河的建议,把调派出淮南王以遏制齐大将军。 虽然,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个过错皇帝是不承担的,他心中不禁对清河有了微词。 议事完毕之后,他心中烦闷,到了鸟雀园去散心。 去到鸟雀园,却发现所有的鸟儿都萎靡不振,雀监告知他,说从几日前,这些鸟雀便是这样,喂食也不喜,甚至试过打开笼子,放它们飞出去,它们都不愿意离开笼子,似乎全身无力。 皇帝大为惊异,亲自打开鹦鹉的笼子,这只鹦鹉是他最喜欢的,往日他来,这只鹦鹉总会说皇上万福,今天却了无精神地趴在笼子里,见到了他,也只是微微地抬了一下眼,便没其他反应。 他亲自取来鸟食,投喂鹦鹉,鹦鹉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愿意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帝大怒,责问雀监。 雀监道:“回皇上的话,也命兽医前来检查过,兽医只说这些鸟雀食欲不振,没了精神气,也说不上什么毛病。” “之前试过这样吗?”皇帝问道。 “回皇上,以前不曾试过这样,即便是前年有一部分鸟雀染病,但是也不过几日就找转了,这一次大范围的鸟雀萎靡不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打开鹦鹉的笼子,引它飞出去,若是往日鹦鹉扑棱棱就飞了出来,但是现在只是站了起来,随即又软弱无力地趴了下去,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 “这分明是病了,没给药吗?”皇帝问道。 雀监道:“回皇上,请了兽医过来瞧过,也开了一些药,但是,硬灌下去,也没有作用,都是这样。” “竟这么奇怪?”皇帝心情更是不好,“再请兽医,朕下次来,不要看到这样子。” “是!”雀监应道。 离了鸟雀园,皇帝心烦意乱,喜公公见他神色不好,便道:“皇上,不如到鼎和宫去请安吧,煊儿少爷在那边,热闹热闹,人也会欢喜起来的。” 皇帝摆摆手,“罢了,去赋神宫吧,朕也许久没见小七了。” 小七,是戚贵妃所生的儿子,当今的七皇子,皇帝对他也是十分的喜欢,因他自小便聪明伶俐,如今不过七岁,说起文学来,已经是头头是道。 倒不是他不想去鼎和宫给皇太后请安,只是,想起多半懿礼也在那边,就不想过去。 虽然他没有下旨处罚懿礼,但是,心中多少有些怪责她提出这样的建议。 去到赋神宫,却见侍卫抬着一人走出来,见到皇帝,急忙放下那人就行礼。 喜公公见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具尸体,不由得大怒,“大胆,竟敢冲撞了圣驾?不要命了吗?” 侍卫连忙请罪,然后抬着尸体下去。 皇帝见了尸体,心中自然不高兴,戚贵妃听得皇帝来了,急忙出来相迎。 “臣妾参见皇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抬出去的是谁?怎么死的?”皇帝不高兴地问着,大步进了殿中。 戚贵妃跟着进去,道:“回皇上,这是赋神宫的小宫女,刚调过来不久,受了些委屈,回来想不开,竟然在房中上吊自尽了。” “自尽?”皇帝勃然大怒,“这还了得?你是怎么教奴婢的?” 宫中奴婢自尽,是极为晦气的事情,如今边关兵败,又遇到这样晦气的事情,皇帝气得肺都要炸了。 戚贵妃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这宫女是刚入宫不久的,什么都不懂,本来已经命教引姑姑教导了,但是没想到如此性傲,竟连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怎么个委屈法?你说出来,朕倒是看她为何非死不可。”皇帝执意要找个人开刀,泄泄火气。 戚贵妃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是受了几句责骂,并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不知道她为何竟想不开了。” 皇帝冷声道:“几句责骂就受不得了?这么傲的性子,还真把自个当主子了?马上命内府查她的家人,降罪下去,九族之内,全部发配!” 七皇子从外面走进来,听得了皇帝动怒的声音,上前道:“父皇,云儿又不是一个坏人,为什么要发配她的家人啊?她死了已经够惨了,您就放过她的家人吧。” “云儿?”皇帝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她叫云儿?” “是的,父皇,云儿和儿臣很好的,她每天都给儿臣讲故事。” 皇帝伸手抱他,“小七,你很喜欢这个云儿?” “喜欢!”七皇子坐在他的膝头上,抬头看着皇帝,“父皇,您就放过云儿的家人吧,她是个孝顺的人,总跟儿臣说起她的母亲。” “是吗?”皇帝声音透着微薄的不悦,“若是念着家人,就不该受点委屈就自尽。” 七皇子嘴巴一撇,“那也怪不得她,换了儿臣,儿臣也心里也不会舒服,这好端端的人,被人当贼看,谁心里会舒服?” “当贼看?怎么回事?偷东西了?” 七皇子道:“母妃让她去给懿儿姐姐送东西,结果懿儿姐姐宫里丢了东西,便说是她偷的,儿臣知道云儿的为人,云儿是不会偷东西的。” “懿儿?”皇帝的眉头紧锁,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第307章 宫女自尽 戚贵妃连忙圆话,“皇上,这云儿性子也太刚烈,不过是被呵斥几句,却就寻了短见,这和懿儿是没有关系的,毕竟,宫中不见了东西,总要调查调查,再说了,传了她过去,也没把她怎么样。” 七皇子生气地道:“母妃为什么要帮着懿儿姐姐?她分明就是欺负云儿,云儿不过是到她宫中一会儿,又不曾进入过内殿,怎么偷她的东西?她是因为云儿是母妃的人,所以才会为难她的。” “闭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戚贵妃呵斥道。 “我为什么不懂?我都听见了,懿儿姐姐就是这么说的。”七皇子握紧双拳道。 皇帝扶住七皇子的双肩,问道:“小七,懿儿姐姐原话是怎么说的?” “小七,不能胡说啊!”戚贵妃警告道。 七皇子据理力争,“我没有胡说,前两天在御花园里,我与云儿在玩耍,见到懿儿姐姐,懿儿姐姐说不喜欢我,因为母妃太凶了,又说云儿对她无礼,仗着贵妃的宠爱,目中无人,说总有一天要给她好看的。父皇,云儿也没有不向她行礼,她是故意要难为云儿的。” 皇帝的声音渐渐地冷了起来,“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就是这样说的,父皇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去找懿儿姐姐,她身边的奴婢也可以作证的。”七皇子一副受伤的样子。 “嗯,父皇信你,不要激动。”皇帝安抚了了几句,“行了,你先出去,父皇与母妃有话要说。” 七皇子巴巴地看着皇帝,“父皇,您要打懿儿姐姐的屁股,母妃说了,做错事的孩子都要受到惩罚,都要打屁股的,您是皇帝,可不能徇私。” 皇帝笑了,“好,父皇会命人打她的屁股,你放心,快去玩儿吧。” 七皇子难过地道:“儿臣就喜欢和云儿玩,现在云儿都死了,儿臣都不知道找谁玩去。” “去找你五哥六哥去吧。” “好!”七皇子一听,顿时欢喜起来,“儿臣这就去。” 说完,便又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戚贵妃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失笑,“孩子就是好,多难过的事情,一会就忘记了。” 皇帝没说话,淡淡地看着戚贵妃。 戚贵妃连忙道:“皇上,小七是乱说的,没有这样的事情。” “小孩子不会撒谎,贵妃,若是旁人说,朕未必会相信,但是小七不会撒谎。” “这,”戚贵妃想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这事儿也怪不得懿儿,只能怪云儿这个丫头倒霉。” “你真这样想?”皇帝盯着她。 戚贵妃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皇上,臣妾心里是有些不高兴,但是,能怎么办呢?真跟懿儿闹起来吗?她母妃才走了,心里难过,所以做了一些过激的行为,是难免的事情,臣妾怎能与她计较?只能当云儿运气不好了,小七虽然喜欢她伺候,但是,到底也只是婢女一个,不值得为了她让后宫不安宁。” 她轻轻地坐在皇帝身边,依偎着他,浅声道:“皇上,此事就这样算了,好吗?您也不要去问懿儿,她刚失去母妃,心中难过,找人出出气,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如今皇后娘娘也很喜欢她陪伴,若此事被皇后娘娘知晓,只怕她会旧病复发,她为人心慈,宫中下人都是好好对待的,若让她知道这事儿,难保不会伤心气愤。” 皇帝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难得你这样善解人意,朕便依你吧,皇后这些年身子确实不好,苏贵嫔的死对她又是一个打击,苏贵嫔是她宫中出来的人,她一直疼爱,如今苏贵嫔刚死,懿儿便闹出这样的事情,真会让她伤心,也会让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贵妃啊,朕没有想到,你如今是这般的识大体。” 戚贵妃笑了,“皇上这是赞臣妾呢?怎么说起来却像指责臣妾以前不懂事似的?” 皇帝也笑了起来,“好,朕说错了,行了吧?” “皇上,”戚贵妃柔声道:“宫中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臣妾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尽快过去,能还后宫往日的安宁清静,也只有这样,皇上才能专心政事。” “是啊,这后宫已经不平静了许久,是该回归平静了。”皇帝道。 “嗯,小七那边,臣妾会好生安抚,孩子嘛,是最没记性的,过一段日子就会忘记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不能伤了他们姐弟的感情,回头我多些与懿儿聊天说话,开解她,让她知道,她母妃虽然走了,但是关心她的人还是很多的。” “嗯,皇后身子不好,长春到底年轻,宫中的事情,你得多照料着。” “是,臣妾知道!”戚贵妃柔柔地道。 皇帝离开赋神宫之后,星阑公主走出来,问道:“母妃,你说父皇会相信吗?” 戚贵妃冷冷一笑,“会相信的,若是你说或者我说,他都不会相信,但是唯独你弟弟说,他会相信。” 星阑公主笑道:“那倒是,小七可真了不起啊,瞧他说话的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 “你弟弟自小便聪敏过人,你啊,未必如他。” 星阑公主嗤笑,“那是,我比不上他,行了吧?想想也真好笑,他说他喜欢和云儿玩,是喜欢的呢,但是玩什么啊?他的鞭子功进步神速,可都是拿云儿练的。” “安邦定国者,需文武双全,这是高祖说的话,你父皇骑射之功也不差,只是这些年勤忙政务,疏于练功而已。” “母妃,父皇总不会去调查此事吧?”星阑担心地问。 “不会,他既然相信了,也答应了,便不会去碰触,因为,你别看你父皇总是不去皇后宫中,但其实他很紧张皇后,懿礼刚刚是了母妃,皇后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他不会去伤皇后的心。” 星阑得意一笑,“那懿礼这丫头,岂不是吃定了这哑巴亏?” “这只是一个开始,先把她在你父皇面前树立起来的好形象摧毁掉,再把所有的事情,都引到她的身上去。”戚贵妃冷毒地道。 “此事要不要让沧月知道?”星阑压低声音问道。 “虽然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可疑之处,但是为谨慎起见,还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戚贵妃说。 第308章 荧惑守心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步入冬日,宫中的萧瑟之气似乎更重了些。 但是,让皇帝心情愉悦的是,满园的菊花,开放了。 皇帝喜欢菊花,这些年也从别国移植了许多菊花的品种。有专门负责照顾菊花的园丁,负责着菊园。 皇帝最喜欢的是紫菊,泥金九连环与雪青。 这紫菊,顾名思义是紫色的,舌状花瓣浓密层层叠叠,形成包裹之势,却又含羞地绽放,十分惹人喜欢。 泥金九连环是大周国送来的品种,钩环形的花瓣聚在一起,像一团金色的棉絮,皇帝当年初见这种泥金九连环,大为欢喜,回送了大周国一株名贵的兰花。 而皇帝最喜欢的,则是雪青,粉粉嫩嫩的花瓣特别惹人怜惜,他曾以此花送给云妃,因为雪青的形状,就像是五指托着一块圆形的绣球,他把此花送给云妃的时候,说他会一辈子把他掬在手心上。 听得园丁来报说雪青九连环与紫菊同一个时段开花,皇帝很高兴,亲临了菊园,闻着清香扑鼻的花香,沁人心脾。 他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但是始终忧心战事,也没有逗留太久,半个时辰之后,就离去了。 然而明日早朝之后,喜公公却来告知,菊园的菊花,在一夜之内,全部凋谢,不仅仅是花儿凋谢,连菊叶都黄了。 皇帝大震,亲临菊园看了,昨天开得正好的花朵,果真凋谢了大部分,没有凋谢的那些,也都垂下了花盘,了无精神。 皇帝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看着无端凋谢的菊花,皇帝沉声下令,“传国师!” 国师费宁钰收到传召,即刻入宫见驾。 见到皇帝之后,他下跪沉声道:“皇上,臣也正想入宫,有事情要禀报皇上。” “什么事?”皇帝见他神色凝重,问道。 费宁钰说:“臣这几夜都观星,发现有异象。” “异象?”皇帝眸光一冷,“什么异象?” “荧惑守心!”费宁钰沉声道。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荧惑守心,帝星在心宿,是极为凶险的异象。 “可看清楚了?”皇帝问道。 费宁钰道:“回皇上,臣连续观察了几夜,心宿二留守,三星成直线,天气稍好的时候,可以看得很清楚。” “看查到妖星在哪里?”皇帝严厉地问道。 费宁钰叹息道:“皇上,但凡荧惑守心,意味着帝王万岁,或者国家动乱,旱灾、饥疾、兵乱、死丧、妖孽。在这之前,妖星所处的地方,必定会出现异象。” “异象?”皇帝面容渐渐地严肃起来,“什么异象?” “例如,鸟兽死,花儿谢,鱼儿沉,这些都是妖星出动的迹象。”国师道。 皇帝脸上的肌肉绷紧,“除此之外呢?” “臣推断到,妖星是二月所生,荧惑守心,多为女子,这种邪妖之气,从娘胎便带来,但是有些终生都不发,一发则不得了。” “一生不发,为何会突然发了?”皇帝问道。 “若遇丧事,或冲撞了邪气,又或者被某些因素刺激,才导致妖气外泄。” 喜公公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胆战心惊。 皇帝的面容渐渐地森严起来,宛若一块寒冰,散发着瘆人的冷寒之气。 “那么,”皇帝的声音慢慢地响起,“国师以为,这妖星是何人?” 国师跪在地上,犹豫了片刻,道:“回皇上,臣不敢说。” “说!”皇帝一声令下,眉目狰狞。 国师身子一震,伏地道:“回皇上,臣猜测,是懿礼公主。” 皇帝死死地盯着国师,“你肯定吗?” 国师道:“皇上,这妖星发动,必定会性情大变,她身边会发生很多事情,这些都是征兆,出现这些征兆,也未必会发动妖星,除非经历丧亲,或者冲撞邪气,才会引致妖星发动,贵嫔娘娘,死而复生,但是过了数日,便又再死去,其实,从第一次她死的时候,便已经是真的死了,死而复生是因为要以邪气引发妖星发动,当确定妖星会发动之后,她才会再度死去。” “有什么办法可解除这个危机?”皇帝问道。 费宁钰再度伏地,“臣以为,先把妖星关押禁足,不许任何人与她接近,再命高僧诵经,若七天之后,妖气不曾散去,反而,她身边会再有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便必须以火刑处置。” “火刑?”皇帝一怔,随即怒喝一声,“你大胆!” 费宁钰抬起头,直言道:“皇上,即便杀了臣,臣还是不得不说,荧惑守心的后果十分严重,荧惑又名赤星、罚星、执法。火之精,赤帝之子。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主天子之礼,主大鸿胪、主死丧、主忧患。总的来说,荧惑是近于妖星,司天下人臣之过,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妖孽。事关皇上龙体,事关社稷江山,臣不得不冒死进谏,不可心软,不可怜惜,唯有火刑,才能彻底清除妖星带来的祸害。” 喜公公忍不住插嘴道:“国师大人,你方才不是说请高僧诵经便可化解吗?” “喜公公,历史上,荧惑守心由高僧化解能妥帖的不多,但是,皇上若怜惜公主,也可以一试。” 皇帝沉默了片刻,“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不要出宫,就住在宫中,朕会随时传唤你。” “是!”费宁钰磕头告退。 出到门口,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懿礼公主,不是臣要你死,只是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费宁钰走后,喜公公说:“皇上,此事事关重大,不如再找法师或者高僧看看?” “传旨护国寺,命方丈大师即刻入宫。”皇帝下令道。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臣听闻国恩寺的大师道行高深,不如,请国恩寺的大师入宫?” “什么时候,你也会忤逆朕的话了?”皇帝的声音冷漠响起。 喜公公心中一颤,轻声道:“是,奴才马上去。” 护国寺的方丈慧智大师被传召入宫,他与皇帝在御书房里谈了一夜,至于谈什么,连喜公公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皇帝下旨,懿礼公主暂留苏和宫为亡母守孝,苏和宫其他小主撤出搬离,宫中除了彩菱与小绺之外,不许任何人再进入。 第309章 早有筹谋 与此同时,慧智大师带着七名弟子进驻苏和宫,在苏和宫外殿设下小小的营帐,每一个营帐里都点着一盏七星灯,营帐外,搭建高台,敬奉菩萨。 这是七星消灾阵法,被道家借用改善,但是,这种阵法是出自佛家的。 此举吓着了小绺,她想出去问为什么,被清河喝止了,清河叫来彩菱与小绺,慎重地道:“这几天,你们务必安分守己,他们让你们做什么,你们按照吩咐去办就是。”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啊?皇上为什么会弄这些大和尚在这里?还有,小主们都搬出去了,就剩下您在这里,而且,奴婢听到那些宫人走的时候议论什么荧惑守心,荧惑守心是什么啊?”小绺害怕地问道。 清河道:“荧惑,是火星,火星留守在心宿,意味着有大灾难发生。”清河本想说这是迷信的说法,但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迷信? “公主!”彩菱凝重地道:“奴婢听说鸟雀园那边死了一些鸟儿,菊园的菊花一夜之间凋谢,大家都说,这是妖星造成的,而公主就是妖星。” 清河笑了起来,眸色幽冷,“这都是国师说的,荧惑守心,是大凶之兆,要父皇下旨囚禁我,若不行的话,便会把我处以火刑。” “您如何知道的?”彩菱瞪大眼睛。 “早有人告知了我。”清河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看着那些高僧大师们,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 “奴婢才不去伺候那些大和尚,奴婢恨死他们了。”小绺道。 “小绺,听话,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得罪他们。”彩菱眸色坚毅,看着清河道:“公主,您放心,这一关一定可以过的。” 清河微微笑,“嗯,放心吧,我并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彩菱见她的神色轻松,也松了一口气。 想来,公主是早有安排的。 清河并没有安排,这一次,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喜公公前来传旨的时候,偷偷地往她袖子里塞了纸条,她才知道的。 国师费宁钰一直与戚贵妃来往过密,戚贵妃又是非除掉自己不可的,这一次是谁下的手,她心里明白得很。 有些懊恼,本来以为云妃的事情结束之后,可以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但是没想到,自己没有防备,人家却已经出手了。 楚瑾瑜如今正筹备苏家翻案的事情,不希望他为自己分心。 长春得知清河被禁足之后,去了御书房求见皇帝。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臣听到宫中有人传懿儿是妖星,父皇,您不要相信这些鬼话,懿儿怎么可能是妖星?” 皇帝沉着脸道:“这事你不要管,你只需要协助贵妃,管好后宫的事情就可以了。” 长春道:“父皇,这荧惑守心一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再说了,懿儿虽然是二月生,但是我听母后说,懿儿是一月底与二月交界所生,连稳婆和御医都没能确定时辰属于一月还是二月。” 皇帝焦躁不安地道:“好了,好了,都说让你不要再管,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她是不是妖星,朕自有分寸。” “父皇,”长春哽咽地道:“懿儿才刚死了母妃,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您是她最敬重的人,您这样对她,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啊。” 皇帝的心何尝不难过?虽然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她之前显露出来的聪明才气,是他深深所喜。 但是,想起她的错误建议,让淮南王代替齐大将军,导致梁军吃了败仗,他就窝火。再想起在戚贵妃宫中所见的一幕,更添了几分厌恶。 想起这两件事情之后,再想起她的聪明才智,便不觉得高兴,反而是厌恶了,因为,妖星一般都比较聪明出众,这是大凶之兆。 “父皇,儿臣不求您放了懿儿,只是,好歹也多找个人来看看,如果她真的是妖星,儿臣也不会帮着她的。” “出去!”皇帝不想听她一味的求情,“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这已经不是后宫的事情,关乎朝政,关乎社稷江山,不是你可以过问的。” 喜公公见皇帝神色微愠,连忙劝道:“公主先出去吧,如今有高僧诵经,国师也说了,诵经七日之后,或许可以消灾。” 长春犹豫了一下,喜公公冲她打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长春也知道再说下去父皇也听不进去的,只会增加反感,只得道:“是,儿臣告退!” 离了御书房,长春来到苏和宫。 看到宫中摆设的一切,她就来气,慧智大师领着几名弟子,盘腿坐在蒲团上念经,殿中点着檀香,在殿外便可闻到香味。 长春刚进去,便有禁军上前,“公主留步,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本宫想见懿礼公主,让她出来!” “皇上有命,不许任何人见公主,也不许公主出来。”禁军为难地道。 长春恼怒,正欲发火,高凌风在身后道:“公主,别难为他,都是遵旨而为的。” 长春回头,看到高凌风阴郁地站在后面,她摆摆手,示意那禁军下去。 高凌风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此事五皇子已经得知,也会做安排,公主不要担心。” “真的?”长春神色一喜,“瑾瑜表哥知道就好。” “是的,所以公主不要插手,静待七日之后。” 长春问道:“那本宫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高凌风道:“公主如果执意要帮忙,可以调查一下戚贵妃宫中云儿的死因。” “云儿?” “是的,戚贵妃宫中日前死了一名宫女,说是上吊自尽的,但是,臣偷偷地去看过尸体,她并非上吊而死,而是被人杀死之后再吊上去的,她是被毒杀的。” “调查一个宫女的死因,能帮到清河?”长春问道。 高凌风说:“可以,宫中所有的种种,马匹死亡,鸟雀不飞,菊花凋零,都是指向清河姐姐是妖星的迹象,只要破解了这些,荧惑守心一说,自然不攻而破。” 第310章 举荐白苏宁 长春问道:“如今宫中出现的异象有哪些?” “就是臣方才说的那些,鸟雀萎靡不振,有死亡的迹象,而御马厩已经连续十天死了马儿,菊园的菊花绽放之后又一夜衰败。” “那换言之,我们要解决这些事情?”长春道。 高凌风摇头,“不,五皇子让我们不仅不要解决,还要增加事情的严重性。” 长春惊问道:“为何啊?如果再加重事情的严重性,父皇岂不是更相信了?” “就是要皇上相信。”高凌风微笑道。 “你快与我说说计划!”长春连忙道。 高凌风摇头,“公主只需要照做就是,回头臣会与你详细地说。” 长春瞧了瞧四周来往的人,都是他的禁军,不由得问道:“你自己的人都放心不过啊?” “这年头,便是连自己都不可全然相信,怎可胡乱相信别人?禁军这么多,被收买几个,有什么奇怪?”高凌风冷笑道。 长春深以为然,“是啊,这年头便是连自己都信不过,连身边的人都信不过,怎可相信别人?清河就是相信了元肃,才落得这个下场。如今她一个人在殿中,不知道怎生害怕,还是找个人跟她说说我们的计划才好啊。” “五皇子说不需要了,所有的事情,她不接触最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情。” “这又是为何啊?让她知道,至少心里能安一些啊。” 高凌风道:“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好的无关,坏的也无关。” 长春疑惑地看着星眸朗目,忽然明白过来,“哦,本宫知道了,是的,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好的没有关系,坏的也没有关系,她只是被无辜拖下水的。” 高凌风含笑道:“公主明白就好,那公主抓紧调查宫女云儿惨死一事,所有的事情,唯有这一件,才需要查明白。” “那云儿的尸体如今何在?”长春问道。 “已经丢出宫去了,在乱葬岗!” “那怎么查啊?”长春不明白地问。 高凌风道:“公主只需要去调查就好,其他的事情,臣会安排。” “高凌风,你这个人鬼着呢。”长春笑着离开了。 异象的情况,越发严重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御马厩的马匹继续死亡,累计到如今,已经连续死了二十余匹,其中一匹,还是皇上最为喜欢的汗血宝马。 而菊园里的菊花,也都死了一大片,没死的,枝叶枯黄,眼看也是不行的。 而鸟雀园那边,也命人前来禀报,说皇上最喜欢的那只鹦鹉,已经死了。 皇帝的神色,一天比一天凝重,一天比一天沉郁。 到了第七天,喜公公告知皇上,说城外乱葬岗上,死了好几匹野狼,经过查验,都是中毒死的。 皇帝听闻连皇城外都出事了,而且死的又是那么生命力旺盛的野狼,加上乱葬岗这个地方,本来就邪气得很,更加笃信了荧惑守心一说。 到了中午,国师费宁钰与慧智大师求见。 “情况如何?”皇帝沉声问道。 费宁钰沉重地道:“臣无力,请皇上恕罪。” 皇帝的心微沉,看向慧智大师。 慧智大师双手合十,一脸寂然,“阿弥陀佛,皇上,妖星太厉害了,老衲与七名弟子,施了七星消灾阵,都没能减轻其杀伤力,相反,妖星日渐厉害,只怕再这样下去,会危及社稷江山啊。” 皇帝心头浮躁,厉声呵斥,“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们一位是当朝国师,一位是护国寺高僧,竟没办法化解一个荧惑守心?” 费宁钰惶恐地道:“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慧智大师道:“皇上,这荧惑守心最厉害之处,在于妖星多数出自皇家,沾染了皇家之气,同时可借助皇家之气壮大其身,为祸皇家和天下苍生,皇上莫要再犹豫,必须以火刑驱走妖星,否则,不出半月,便会出大事。” “你们真的确定妖星是懿礼公主?”皇帝不死心地问道。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要下旨处死,还是处以火刑,他不忍心。 “皇上,臣几番推算,并无出错。”费宁钰斩钉截铁地道。 皇帝的神情沉寂了下去,眸子里染上一层悲伤之色,他手里握住龙吐石,不断地转着。 喜公公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在皇帝即将开口的时候,忽然出声道:“皇上,老奴听闻说南楚的国师白苏宁来了京城,何不让他来看看?” “白苏宁?”皇帝眸光一闪,“他来了京城?” “回皇上,老奴也是听皇后娘娘说的,说白苏宁来了京中探望五皇子楚瑾瑜,应该还不曾离去。”喜公公道。 费宁钰道:“皇上,这白苏宁臣曾经见过,名声虽响,却名不副实,臣与他切磋过,他算卦都出了错,可见并无什么真材实料。” “你与他切磋过?”皇帝诧异地看着他,“如果他连算卦都算错,为何南楚皇帝却尊他为国师?” “皇上,”费宁钰淡淡地笑了,“这白苏宁长相俊美,风流倜傥,之前是南楚良玉公主的入幕之宾,后来得良玉公主举荐入宫,为南楚皇帝算了几卦,是精准的,但是,也有人说是良玉公主早便先告知了他,所有人都知道,南楚皇帝特别宠爱良玉公主,自然便相信了。” 皇帝疑惑地道:“你是说,这白苏宁并无真材实料,只是靠男色才坐上南楚国师之位?但是四国都知道,白苏宁几乎是半仙,他所算的,奇准无比,而且此人极为有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慧智大师道:“皇上,老衲也曾见过白苏宁,确实如国师所言,并非真材实料,花架子,懂得的都是些旁门左道。” 皇帝嗯了一声,失望地道:“既然如此,便无需让他入宫,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百年难得的良才?皆是沽名钓誉之辈。” 喜公公暗暗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得十分着急,只是微微一笑道:“皇上,老奴倒是听说白苏宁是出身血圣山的,还是血圣山的长老,这血圣山竟出这等沽名钓誉无能之辈?老奴不是很相信。” 第311章 白苏宁入宫 皇帝听得此言,十分诧异,“白苏宁是血圣山出来的?” 费宁钰道:“不过是以讹传讹,臣认识血圣山的一位朋友,也曾问过他,他说血圣山压根就没有叫白苏宁的,至于那位白苏宁为何会被传是从血圣山出来的,只怕是有心人故意利用血圣山的名头,为自己飞黄腾达做基石罢了。” 喜公公道:“国师此言差矣,您的这位朋友怕才是冒充的吧?白苏宁是血圣山的长老,此事很多人都知道的。” 费宁钰冷笑一声,“想不到喜公公平日里总在宫中伺候皇上,却知道外面那么多的事情,只怕也是道听途说的吧?” 喜公公仿佛是听不出他的嘲笑,点头道:“没错,都是高大人告知奴才的。” “高凌风?”皇帝即刻道:“马上传他过来。” “是!”喜公公躬身,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正如费宁钰所言,他常年在宫中,皇上未必会相信他所说的,但是高大人说的就不一样了。 费宁钰与慧智大师对望了一眼,都隐隐有些担忧。 高凌风大步进来,单膝跪地,“臣高凌风,参见吾皇!” “起来!” “谢皇上!”高凌风站起来,见费宁钰也在,便拱拱手,“国师大人也在?” “高大人!”费宁钰拱手还礼,神色却是有些勉强。 “高卿家,”皇帝问道:“你认识白苏宁吗?” 高凌风道:“回皇上,认识,见过一两次,但是不算深交。” 皇帝再问:“外间盛传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知晓人的前生今生来生,是不是啊?” 高凌风笑道:“皇上,这一点臣倒是没有印证过,但是他学识确实渊博,臣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南楚,前年的事情,臣奉皇上是旨意送一些绸缎到南楚去,与他喝过一次酒,是在南楚的丞相府中,当时丞相家中刚好丢失了一只玉龙杯,这玉龙杯是南楚皇帝赐给他的,一直视若珍宝。后来白苏宁为他找到的。” “哦?”皇帝问道:“如何找到?” “当时大家都认为是外贼来偷,因为后院的们和库房有被撬门的痕迹,和玉龙杯一同丢失的,还有好些珠宝,所以,推断是外贼进了府偷走的。” “莫非不是?”皇帝来了兴趣,这府中被盗,后院被撬,那必定不是府中的人,否则不需要撬后院的门,有撬门的痕迹,也有其他东西被盗,必定是外贼。 “这白苏宁起了一卦,得知这玉龙杯还在府中,而且明确指出了方位,丞相大人派人去找,果然从一个下人的床底找到了,连同失窃的那些珠宝也一并被找回来。” “这么神奇?竟然能从卦象中看出失窃物品的方位来?”皇帝大为惊奇。 “是的,所有,南楚有一句话,千查万查,不如国师一支卦。” 皇帝来了兴趣,“这么神奇?朕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人。” 高凌风道:“皇上若要见他,何不传召他入宫?他刚好也来了京城。” 皇帝正有此意,道:“王喜,传朕的旨意,请白苏宁入宫。” 费宁钰道:“皇上,那妖星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还请皇上明旨。” “这件事情……”皇帝沉吟了片刻,“容朕想想。” 费宁钰道:“皇上,还是要早做决定才好。” 慧智大师也道:“是的,皇上,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耽搁了。” 高凌风道:“皇上,这妖星一事,臣也有听说了,既然有妖星,自然是要处理的,不如也请白苏宁看看,不除则已,一除务必要除尽。” 皇帝道:“没错,事关重大,不能草率处理,来啊,请白苏宁入宫,连同五皇子也一同请进来吧。” “是!”喜公公眉目一喜,唯恐他们二人再说什么,急忙便去了。 “大师与国师先行退下,朕要设宴款待南楚国师,一会儿你们也在旁陪着吧,也好救妖星的事情交流交流。” “是!”费宁钰与慧智大师只得道。 设宴就在皇帝御书房的东侧殿宇,右殿平时是议事的,东殿则有时候与大臣们吃饭聊事情,属于皇帝休闲的地方。 白苏宁与楚瑾瑜一同入宫。 皇帝先在御书房接见了白苏宁,只见他一身白色的锦袍,面如美玉,眉目如画,竟比女子还美丽妩媚,三分风流七分雅致尊贵,他不禁赞叹,此相貌虽美却正气十分,只是不知道真材实料如何,若只是靠良玉公主举荐扶持上去的,则枉费了今日的招待。 “南楚白苏宁参见大梁皇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白苏宁上前行礼。 “白居士免礼!”皇帝道。 “谢皇上!”白苏宁道。 楚瑾瑜也上前道:“瑾瑜参见皇上!” “瑾瑜,你们南楚的这位国师,了不起啊,朕听说,他是血圣山出来的人。”皇帝笑着说,却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楚瑾瑜笑道:“皇上的消息可真灵通,没错,苏宁确实是血圣山的长老。” “长老?”皇帝眸光赞赏,“真了不得啊,你们南楚倒是找了一位高人啊。” 楚瑾瑜道:“那可不是!” 白苏宁只是浅笑,却不做声,不谦虚,不倨傲,温温淡淡,如玉一般的。 皇帝瞧了瞧,只觉得他风度飘然,有几分仙人的架势,楚瑾瑜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与楚瑾瑜站在一起,竟丝毫不逊色。 “朕设下了宴席,也请了我大梁的国师与慧智大师作陪,白居士,请吧。” “谢皇上的款待!”白苏宁微微躬身,笑容显浅。 皇帝走下来,领着领人往东殿而去,国师与慧智大师都在东殿门口等着,见皇帝来到,分别行礼,之后打量着白苏宁。 费宁钰心里暗暗着急,没想到这白苏宁竟就在京中,这下该如何圆谎?他可是在皇上面前说过他们曾经切磋过的。 入座之后,皇帝命人备下素酒和素菜,专门给慧智大师的。 这五人的宴会,并不隆重,所以坐得也不远,皇帝坐在中央,而慧智大师与国师坐在右侧,楚瑾瑜和白苏宁则坐在右侧。 这刚坐下来,皇帝便微笑道:“国师,你和白居士也算是旧识了,朕也就不与你们介绍,但是慧智大师却不曾过白居士,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第312章 妖星是谁 白苏宁微微拱手:“见过慧智大师!” “白施主有礼了。”慧智大师双手合十还礼。 白苏宁又看着国师费宁钰,眸色有几分欢喜,“在下在南楚的时候便久闻大梁国师的名声,只是无缘得见,心中实感遗憾,今日总算一偿心愿了。” 费宁钰神色微微一变,却是不敢做声。 皇帝微怔,“你们没见过面吗?” 白苏宁道:“得蒙皇上引线,在下与费国师才有机会会面,实在感激。”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费宁钰,淡淡地道:“朕还以为,你们早便见过了。” 费宁钰道:“白国师,在下几年前曾到南楚,当时认识了一人,他自称白苏宁,在下一直以为,他就是南楚鼎鼎有名的国师白苏宁,今日得见,才知道认错了人。” “哦?”白苏宁诧异地看向他,“有这样的事情?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费宁钰道:“大约六七年前了。” 他说完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了,六七年前,白苏宁还不是南楚的国师,但是,若说近了,这些年自己都不曾去过南楚,这皇上也是知道的。 白苏宁微微笑了,“国师误会了,在下六七年前还在血圣山,并非是什么大名鼎鼎的南楚国师。” 皇帝听了这话,神色微愠,但是并没点破,只问道:“今日请白居士入宫,是有一事请教的。” “皇上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请教就不敢当了。”白苏宁神定气闲地道。 皇帝道:“白居士有否发现最近天象有异?” 白苏宁点头,“皇上也发现了?确实是有异象的,荧惑守心,荧惑又对应大梁,从卦象看,是大梁不吉之兆。” “这样啊!”皇帝不免失望,本以为白苏宁会给出不一样的说法,如今看来,懿儿是留不得了。 但是又有些不甘心,遂继续问道:“那白居士可有破解之法?” 白苏宁微微笑了,“这哪里需要什么破解之法?只需把妖星囚禁七天,再请高僧诵经,便可无恙。” “这么简单?”皇帝有些不信。 “自然没那么简单,囚禁之后,让妖星远离皇宫,只要妖星不在皇宫,便无法发动,更无法伤及帝君。” “白国师此言差矣,这妖星已经发动了,若只是囚禁便可破解,如今都囚禁七天,情况却反而越来越严重了。”费宁钰道。 白苏宁有些疑惑,“真的?应该是这样解的啊。” 费宁钰淡淡地道:“懿礼公主已经被囚禁了七天,而且,这七天,慧智大师带着门下弟子诵经布阵,宫中却不断地发生情况,是大邪之像越发严重了。” 白苏宁想了一下,道:“这样吧,公主的寝宫是在西方,是吧?费国师可以在公主寝殿的东南角点消灾符咒,配以高僧念经,应该可解了。” 喜公公在旁边说:“国师误会了,懿礼公主的寝殿并非是在西方,而是在宫中的南方。” 白苏宁摇头,“不,我入宫的时候便已经发现,妖星是在西北方,那么,她的殿宇也应该是在西北方的。” 喜公公笑着说:“不骗白国师,西北方的寝殿是赋神宫,是戚贵妃娘娘所住的殿宇。” 白苏宁笃定地道:“是谁住都好,总之荧惑守心对应的方位,是在西北方,妖星也必定是在西北方。这荧惑守心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但是破解之法也十分简单,这囚禁与诵经,基本可解燃眉之急,然后再把妖星打发出去,让其不在帝星中心,便可无恙了。” 费宁钰白着一张脸争辩道:“白国师可不能胡说,这妖星是二月生,遭了邪气冲撞,才引致邪气发动,为祸江山,宫中唯有懿礼公主能对的上。” 白苏宁忽然便不做声了,静静地看着费宁钰,脸上有诧异之色。 楚瑾瑜端着一杯酒,淡淡地道:“苏宁,你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休要胡说。” 白苏宁欲言又止,看了看皇帝,最后,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是,费国师言之有理。” 皇帝却看出了端倪,问道:“你有话但说无妨。” 白苏宁握住酒杯,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费国师,因这问题关系到大梁江山,所以,请恕在下直言。方才听国师说妖星是二月生,这便不对了,还说妖星是遭邪气冲撞才导致邪气发动,便更是不对。荧惑守心说白了,就是三颗星排列成一线,光芒掩盖七星和帝星导致心宿留守,再以大梁方位对应三星排列从中观察其印证的月份,而如今荧惑星在首,所以,这妖星应该是一年中首月所生,也就是正月所生的。至于邪气冲撞,是无法发动妖星的,因为,要发动妖星,只有一个因素,那就是红鸾星动,有婚事在身的,而这未来夫婿又非命定的人,或者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夫妻之间出现裂痕,才可称得上荧惑守心。否则的话,只能说命带刑克或者冲撞,是断断说不上荧惑守心的。” 费宁钰的额头渐渐地冒出了细碎的汗珠,他知道,白苏宁说的都是真的,而这个也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知识,但凡研究星象有一定道行的人,都会知道。 他印了一下额头的汗,“这……这白国师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皇帝心头大怒,但是不愿意当着白苏宁的面落他的面子,更不想让白苏宁笑话他大梁国的国师是无能平庸之辈,所以,强压住怒气问白苏宁,“那么,依白居士看,这妖星到底是何人?” 白苏宁道:“回皇上,在下对大梁皇宫的人不了解,只能告知皇上,这妖星必定是正月所生,而且,住在皇宫的西北方向,又已经嫁人或者是许配了人家。” 喜公公怔了一下,“正月?星阑公主就是正月所生的,而且,她明年就要下降,婚事定下了。” 白苏宁道:“皇上,那么,这未来的驸马,必定不是她命定的驸马,而且,妖星一旦发动了,就得找个命硬的人才可匹配,皇上如今要做的,先禁足星阑公主,再命高僧诵经,一个月内,要找到命硬之人,把公主下降出去,否则的话,对大梁的国运还是有一定的损害。” 第313章 我要娶懿礼公主 皇帝看向慧智大师,“大师怎么看?” 慧智大师瞧了瞧费宁钰,知道他已经落败,若再附和他的话,必定也会引起皇上的猜忌,遂道:“皇上,老衲对星象之事了解不多,但是白国师分析的有道理,既然老衲已经入宫了,不如老衲再点七星消灾阵,请菩萨降福。” 皇帝看向白苏宁,“白国师确定妖星是在西北方向,又是正月所生?” 白苏宁微微笑道:“皇上,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弄懂的事情,这妖星发动的位置,其实只需要细细观察天象再推算月份就可知道,怎么也不可能是二月所生的,而且,方位也对应了西北偏西方向。” 他见皇帝还有些不放心,遂道:“这样吧,在下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事本不该在下多嘴,但是大梁与我南楚是盟邦,在下断不能看着大梁陷入荧惑守心的大难之中去。” 楚瑾瑜道:“皇上大可放心,白苏宁若说是的话,便一定是。” 皇帝见楚瑾瑜这样说,可见白苏宁在南楚是权威一般的存在,便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慧智大师,你立马带着弟子到赋神宫去。” 他再吩咐喜公公,“王喜,传旨,赋神宫中各宫小主撤出,连戚贵妃也必须搬离,直到星阑公主出嫁之后,才可搬回,还有,诵经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赋神宫,尤其星阑公主。” “是!”喜公公道。 皇帝淡淡地看了费宁钰一眼,道:“不,还是让费国师去传旨吧。” 费宁钰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虚晃着站起来,又跪下,“是,臣领旨!” 费宁钰走出去的时候,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到头了,本想靠拢戚贵妃,谁知道,却落得这个下场。 荧惑守心一说,是他提出来的,自然不能够由他去否定,本以为,白苏宁会说没发生荧惑守心,那样顶多算他判断失误。 但是,没想到白苏宁是顺着自己的话去说,还反将了戚贵妃一军。 皇上也确实是损,竟然让他去传旨,他要如何承受戚贵妃的怒气? 国师走后,慧智大师也下去准备转移阵地,去赋神宫诵经。 皇帝留下白苏宁畅谈,从白苏宁的口中,他知道了很多各国的奇异事情,他不禁赞叹,这白苏宁确实阅历惊人,堪称百事通,所问之事,便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更觉得南楚人才辈出,若他能得到一个血圣山的人为国师,那就是太好了。 只是他不好意思说,毕竟,随随便便就让人家介绍血圣山的人给他为国师,多少有些不合适。 而且,他以前也派人去过血圣山,没能求得贤才回来。他知道血圣山的人,都不是轻易下山的。 楚瑾瑜酒多喝了两杯,脸色微红,竟说了胡话来,“皇上,我觉得,你们这位国师真不济事,连荧惑守心都弄不清楚,听说他还提议要烧死懿礼公主,真是大胆,连人都搞错了,这弄不好真出了人命,伤了皇上的心还没能平息荧惑守心这场灾难,岂不是罪大恶极?干脆皇上就把他给罢了,让苏宁给您推荐一个血圣山的人为国师。” 皇帝正有此意,不由得赞赏地看着楚瑾瑜,这浪荡子平日没什么建设,今天胡搅蛮缠地说指责了一通,最后才说到点子上去。 但是,他还是摆摆手,“瑾瑜啊,你就不要难为白居士了,这血圣山的人岂是这么容易请来的?” 白苏宁微笑道:“若皇上真有这个意思,在下倒是可以举荐一人。” 皇帝心中大喜,“当真?” “在下不才,在血圣山倒也能说上话的。” 皇帝道:“如果此事能成,朕可要好好地谢谢白居士啊。” 白苏宁道:“皇上不必如此客气,承蒙皇上关爱,五皇子在大梁过得十分快活,在下身为南楚的国师,十分感恩皇上的仁慈大度,能为皇上略尽绵力,也是在下的荣幸。” 皇帝欣喜,却维持着帝王的尊严,“那不知道白居士打算为我大梁举荐个什么人呢?” 其实举荐个什么人,无所谓,只要是血圣山出来的人,都是能人,南楚这些年得白苏宁的襄助,国力蒸蒸日上,从一个小国,变成如今可跟大梁相提的泱泱大国。 白苏宁想了一下,道:“在下给皇上举荐的这个人,叫赫连颖,也是血圣山的长老,在血圣山中,除了门主之外,他便是在下最佩服的人,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是名副其实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擅长周易计算,嗅觉灵敏,能迅速感知天象给出的警示,还曾钻研过治国良策,皇上若能得到他襄助,相信大梁很快就会成为四海大邦。” 皇上心中狂喜不已,本来以为不过是血圣山的无名之辈,却想不到是赫连颖。 赫连颖他知道,早年便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宛越国对战雅赤国,当时宛越国被得落花流水,几乎被雅赤国攻到了皇城,最后得赫连颖提点,宛越国竟然反败为胜,把雅赤国驱逐出去不说,最后,雅赤国还赔付了许多牛马珠宝,作为赔偿。 此事在七国中简直被传为佳话,每一国的国主都想得到赫连颖,但是,那一次之后,赫连颖就消失了,谁都找不到他. 原来,他也是血圣山的人,还是血圣山的长老。 皇帝欣喜之下,命人取来好酒佳酿,“朕今天真的太高兴了,大梁国求才若渴,今日得白居士举荐人才,朕要喝个痛快。” 楚瑾瑜醉意熏染地道:“喝?好啊,一定要喝,喝过痛快。”说完,他举起杯中酒,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我敬皇上一杯,恭祝皇上得良才。” 皇帝看他脚步不稳,哈哈大笑,“好,这一杯怎么也得喝了,不止喝你这一杯,朕还得奖赏你,说,你要什么赏赐?美女还是珠宝,朕都应了。” 楚瑾瑜笑了起来,“那皇上就给我一个美女,把懿礼公主许配给我,我要娶她。” 皇帝微怔,“懿礼?” 第314章 大军取胜 白苏宁笑道:“皇子,您喝多了,可不能胡说的。” 楚瑾瑜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喝多,父皇不是总催我成亲吗?我这就给他娶个公主回去。” 白苏宁笑道:“好,好,但是这事儿得让臣回去禀明了皇上,再让皇上派出礼官来求亲,再说了,这事儿就你一头热,兴许皇上还不愿意把宝贝明珠嫁给你呢。” 楚瑾瑜呵呵地笑了起来,脸色酡红,喝得有些含糊不清地道:“为……什么不愿意呢?皇上都说我立下大功要奖赏给我了,而且,我们两国交好,最好是结秦晋之好,这样才能永久和平,对谁都好啊,而且,我娶了懿礼公主之后,就有大梁最我的靠山,父皇可不能随便就呵斥我,他要是呵斥我,我就在大梁不回去了。” 皇帝本没想过此事,甚至楚瑾瑜说出来的时候都没当回事,因为,酒醉之言岂可当真?但是,当他说到两国邦交的时候,他忽然心动了一下。 没错,当初皇后之妹嫁给南楚的皇帝,原意就是要结秦晋之好的,但是,后来生了变故,不过,纵然是生了变故,两国却从那个时候开始,更加的牢固。 南楚如今的国力不容忽视,大梁国需要这一份坚固的邦交。 但是,楚瑾瑜只是一个浪荡子,怎好把懿礼交托给他?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其实他这样的性子更好,以后不会参与皇位的争夺,只管做他的逍遥王爷,那么,懿礼至少可以富足安康一生。 想到这里,他看向白苏宁,含笑道:“虽然是醉话,但是,若能结两国之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苏宁笑道:“如果皇上也有这个意思,那么,在下回国之后,便跟我国皇上提一提,我国皇上最担忧的便是五皇子的婚事,若他愿意安定下来,想来我国皇帝会非常的高兴。” 皇帝微笑:“就有劳白居士去奔波此事了。” “荣幸之至!”白苏宁道。 楚瑾瑜醉步走回去,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皇帝失笑,“他喝多了,朕命人送你们出宫去吧。” 白苏宁道:“皇上,在下有马车在宫外候着,就不劳皇上了,在下告辞,今天很高兴,谢谢皇上热情的款待。” 皇帝命喜公公亲自送白苏宁与楚瑾瑜出去。 他重新回到御书房,审慎地考虑了一下楚瑾瑜提出的请求,只是不知道这厮是真心还是假意,若能促成这件好事,对梁国也是有利而无害的。 而最重要的是,白苏宁虽然说举荐了赫连颖,可人还没到,即便人到了,能否归心,也是难说的,但是若有牵制,就不一样了。 大梁太需要人才了,这些年武将稀缺,不是没有勇猛之辈,而是,缺乏智勇双全的人,若得赫连颖指点调。教。那是大不一样的。 想起淮南王对着鲜卑的战事,真让他头痛不已。 这一场战事拖得太久,耗费太多军需了。而且,不该临阵换将。 喜公公送了白苏宁回来之后,进得殿中见他不断地翻阅塘报,神色似乎十分不悦,便问道:“皇上,怎么了?” 皇帝忽然把所有的塘报都扫落在地上,怒道:“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决定?朕是不是如戚相他们所言,不该临阵换将?” 喜公公听得是军国大事,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沉思了一下道:“皇上没有错,齐大将军久攻不下,甚至还被困住,那时候只有换将救援这一条路可走了。” 皇帝摇摇头,“未必,换将倒是不必的,派人增援就好,还有,朕不知道是不是错信了楚瑾瑜,他这个浪荡子,怎会对那边的地形熟悉?带出去的地形图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朕真是太轻率了。” 声音之中,不无懊恼,喜公公听得出,他是在埋怨给出这个主意的人,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明白,这个主意,是懿礼公主出的。 看来若这一次淮南王没能取胜鲜卑,皇上一定会怪罪懿礼公主,就算不明旨责罚,也一定会冷落怠慢了。 “去,传兵部尚书齐竹荣入宫!”皇帝忽然下令,看来,他还是得改变策略,不能重信皇兄。 喜公公眸色低垂,道:“是!” 转身走了出去,便见禁军领着一人前来,那人一身戎装,风尘仆仆,上前便道:“这位公公,我是淮南王部下先锋张天,求见皇上!” 喜公公眉头突突地跳,“怎么回事了?你是淮南王的先锋不在战场上,为何会在这里?莫非……” 张天道:“回公公的话,是元帅派我前来的,捷报已经传回京城好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圣旨下达,元帅便先派我回来请奏,到底是继续深入还是退兵回朝?” “什么?捷报?什么时候有捷报?”喜公公脸色微变,“你是说,已经大胜了?” “没错,元帅率领兵马抵达,不到三日便已经取胜,然后传了捷报回京中,问皇上是要退兵还是要继续深入,但是一直没能等到皇上的圣旨,元帅只得先派了我回来。” 喜公公连忙道:“你马上随咱家进去见皇上。” 说完,急忙进去殿中。 皇帝见他去而复返,微愠,“让你办的事情可都办了?” 喜公公跪在地上,“皇上,大喜啊,大喜啊!” 皇帝抬起头来,“大喜?喜从何来啊?” 张天已经进了殿中,单膝跪下,“臣淮南王麾下先锋张天,叩见吾皇!” “张天?”皇帝神色一变,“怎么回事?你怎么在京中?” 张天道:“回皇上,是监军命臣回京奏请皇上,是要继续深入追踪还是要退兵回朝?” “什么意思?”皇帝脸上的肌肉绷紧,有雀跃在眼底慢慢地生出。 “我军取胜之后,传了捷报回京,等着皇上下旨,但是,我们一直没能等到皇上的旨意……” “捷报?”皇帝急忙走下来,“你是说,我军大胜了?” “是的,我军按照地形图抵达之后,不到三天,便把鲜卑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但是因皇上没有明旨是要继续打过去还是退兵回朝,所以如今按兵不动,就在原地等着,但是,大军即便不开拔,每日需要的军需也多,加上天气寒冷了,军需总是供应不足,所以,元帅便让臣快马加鞭赶回京中,请皇上降旨!” 第315章 楚瑾瑜要娶你 皇帝听得龙颜大悦,连声道:“好,好,好!”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笑着问:“你跟朕说说此战的过程。” 张天道:“是,在监军的带领下,我军迅速抵达北边,此时齐大将军也突围而出,监军便领着我们从峡谷出发,直取敌人的腰部,放火烧了敌人的粮仓,敌军粮草被烧,军心大乱,我军在杀出,在齐大将军还没抵达的时候,便以三千人,取胜了鲜卑两万余人的军队,俘虏敌军一千二百人,取敌军首级七千多,剩余的鲜卑军队溃不成军,四散而逃,至于帝君的将帅和木帖,兵败后自尽阵前。我军取胜之后,齐大将军也带领士兵抵达,如今两军汇合,都在鲜卑北部,若能乘胜追击,那么,将很有希望摆平鲜卑问题,所以,齐大将军在命人送捷报的时候,也顺便奏请皇上,有意继续深入追踪,一举击败鲜卑,一劳永逸。” “朕没有收到捷报,甚至,前几天还收到了兵败的塘报。”皇帝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 张天微怔,“竟有这样的事情?但是,臣是亲眼看见齐大将军命人送出捷报的,再说,我军从没打败过,如何会有战败的消息传回京中?还传到了皇上这里。” “是塘报!”皇帝沉声道。 张天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臣一路回来,在驿马站也没见到有异样的情况。” 皇帝冷笑一声,“真好,真好啊!”他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难猜啊,懿礼才刚被指为荧惑守心的妖星,这一切,都是针对懿儿的,因为有人知道,派出淮南王的的主意,也是懿儿出的。 到底是谁?如此的胆大包天,竟敢拿战事来陷害懿儿? 张天不明所以地看着皇帝,“皇上,监军还在等着皇上的旨意。” 皇帝神色一正,道:“传旨,让元肃带着三万兵马奔赴汇合淮南王,封淮南王为征讨鲜卑大元帅,三军听从淮南王的调动,务必一举拿下鲜卑。” “是!”张天大喜,跪下磕头而去。 张天走后,皇帝的狂喜渐渐消失,毅然下令,“传,齐竹荣!” “是!”喜公公道。 塘报是先送达兵部,再由兵部呈上。 塘报明显是假的,但是是何人送出来兵败的塘报?又或者送,没有人送来兵败的塘报,是兵部伪造的,而兵部何人有这样的权利有这样的胆子竟然伪造兵败的塘报? 皇帝想了一下,又道:“来人啊,传懿礼公主。” “皇上,懿礼公主还在禁足中。”喜公公提醒道。 皇帝白了她一眼,“你没听白居士说吗?她不是妖星,解除禁足令。” “那之前搬走的小主们,是不是也要搬回去?”喜公公问道。 皇帝想了一下,道:”不必了,搬来搬去的也费事,就让懿礼一个人住在苏和宫吧。” “是,奴才马上去传旨!”喜公公道。 对于事情解决得如此迅速,清河也有些意外,这几天,她压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苏和宫是全封闭的,无人可进入,也无人可出去,就连生活的用度,都只是在殿外交接进来。 喜公公前来传旨的时候,刚好,慧智大师也在收拾东西离开。 清河问道:“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和尚们为何都撤走了?” 喜公公笑着说:“恭喜公主啊,公主不是妖星,是国师误会了。” 清河微怔,“我不是妖星,那谁是妖星啊?这宫中出了那么多的异象,分明是有妖星的。” 喜公公道:“白居士说,妖星在赋神宫,所以,应该是星阑公主。” “白居士?” “白苏宁,这可是个厉害的人物,皇上今日特意款待了他和五皇子。”喜公公笑着道,“也多亏了白居士,公主才可能避过一劫啊。” 原来是楚瑾瑜,原来是白苏宁。 清河心底微微叹息,她欠他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可以还清。 “公主赶紧换一身衣裳吧,皇上传您过去呢。”喜公公催促道。 清河回过神来,道:“公公先回去复命,我马上就来。” “好,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清河转身,看到彩菱与小绺两人都欣喜不已,小绺说:“这白居士太厉害了,小绺一定要报答他。” 清河笑道:“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小绺红着脸道:“那有什么不可的?只要公主舍得小绺走。” “哟!”清河失笑,“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 “那当然,公主可宠爱小绺了,离不了小绺啊。”小绺欢喜之下,笑嘻嘻地打趣。 彩菱戳了她的脑门一下,“是啊,离不开你,因为只有你才知道公主的华服放在那里,还不赶紧去找?公主要面圣。” “马上去!”小绺一溜烟地跑了。 彩菱看着清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公主,此事真的太险了,以后公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一切的牛鬼蛇神。” 清河道:“没错,确实这一次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还是太不小心了。” “这宫中的阴谋诡计,从来都是防不胜防的。”彩菱叹息。 这一次,可想而知,是戚贵妃设下的陷阱,她早就防备着戚贵妃,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下手。而且,布置如此的周密,背后肯定有军师。 会是谁呢?齐竹荣? 清河不及细想,小绺便喊了,“公主,快过来换衣裳,梳头了。” 清河收敛心神,大步而去。 穿戴整齐,她带着小绺与彩菱来到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清河上前行礼。 皇帝和颜悦色地道:“起来吧。” “谢父皇!”清河站起来,抬头看着皇帝,“父皇急召儿臣,是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坐下,朕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皇帝含笑道,他起身走到炕上,让清河也坐过去。 清河走过去,缓缓地坐下。 皇帝凝望着她,被关押了几天,她只是略显苍白,神色如常,眼底一如往日的平静。 他不禁赞叹,这孩子以前还真埋没了她,这般的淡定沉稳,便是只怕连长春都比不上的。 “是这样的,”皇帝缓缓地开口,“今日,南楚的五皇子楚瑾瑜跟朕提出,要娶你为妃,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第316章 宫女之死 清河有些意外,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提出?是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虽然早有这个准备,但是清河一时间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皇帝瞧着她的神色,问道:“你不愿意?” 清河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胡思乱想,道:“父皇,儿臣没有不愿意,儿臣只是在想,若是联姻,对我们大梁有什么好处而已。” 皇帝很是意外,“你这样想?” 清河微微笑了,“女子都是要嫁人的,楚瑾瑜本性不坏,嫁给他并无不可,当然了,我与他并非是两家联姻,而是两国联姻,那么,最好就是能从中寻获一些利益,作为聘礼也好,礼物也好。” “聘礼不外乎是金银珠宝。”皇帝并未放在眼里。 清河笑道:“父皇,金银珠宝我们大梁不缺,但是儿臣听闻南楚的水稻长大很好,其中必有巧妙,而且,冶铁的技术也比我们大梁好。” 皇帝哈哈大笑,“懿儿啊,你真胜过男儿百倍啊,连朕都没想到这一层去,你这孩子,真有你的。” 清河道:“我大梁以农耕为上,以粮食为根本,所以水稻麦子的长势一定要好才能稳住国本,稳住国本之后,再寻求经济的发展,循序渐进,半步不能着急。而冶铁的技术直接关系到我大梁的防御,如今北漠虽因和亲平息了紧张的关系,但是,终究非长久之计,唯有增强我国武器兵力,才可使四方蛮夷不敢轻易来犯。” 皇帝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他望着清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懿儿,你在深宫之中,尚能如此清楚国中局势,若你是男子,就真的能为父皇分忧,你皇兄,始终平庸了一些。” 清河笑道:“父皇,皇兄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当皇帝可以什么都不会,只要会一样就好,治国,在于用人,用人得当,便可使国家无忧。” 皇帝点头道:“没错,朕很赞同你这个思想,你之前提出的重开科举,朕已经在考虑了。” “父皇,朝中内阁的大臣,多半年逾六十,有治国的经验,但是,随着国家的发展,也要不断地寻求新的路子,尝试新的政策,老臣们的思想虽稳重却略显保守,往往给出的建议也都没什么新意,只能是不断地吸纳贤才,给出犀利独到的意见,大力施行父皇制定的政策,年轻一些的人,有一股子不顾一切的蛮劲,做事不会畏首畏尾,加上新晋的人,没有朝中这些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做事会更利落痛快。” 皇帝赞赏地道:“你说到朕的心坎上去了,这些年,朕没少推行新政,但是都被否定,推行的速度太慢,国家的发展刻不容缓,这些老臣确实都是保守派的,还按照先祖制定下来的方针推行,这是不行的,脚步必须要跟上去。” 清河微笑:“父皇有这样的大志,咱大梁有希望了。” 皇帝凝望着她,道:“懿儿,之前委屈了你,你不会怪父皇吧?” 清河笑道:“父皇说的什么话呢?儿臣怎么会怪父皇?如果儿臣是妖星,犯了荧惑守心之刑,对国家来说是大灾难,父皇都是为了江山为了百姓,才会禁足儿臣,若父皇因顾念父女之情而罔顾天下百姓,儿臣才会怪父皇呢。” “难得你这样通情达理,你的那些哥哥姐姐们,连你的万一都及不上啊。”皇帝说着,又想起了戚贵妃宫中宫女的事情,算了,不过是一个婢女,一个人的性格总不会是完美的,她刚失去了母妃,发泄了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正谈着,殿外便有太监入内禀报:“皇上,长春公主求见。” “传!”皇帝心情大好。 “是!” 长春进了殿中,见清河也在,道:“懿儿妹妹也在啊?” 清河福身,“皇妹见过长春姐姐。” “和父皇谈什么呢?”长春见两人神色都是十分愉悦的,遂嘟起嘴道:“父皇偏心,是不是给懿儿赏赐了什么?” 皇帝笑了起来,“你啊,还吃什么醋呢?但凡有什么,别的宫没有,你都有的。”说到这里,皇帝自己有些心酸,但凡有赏赐,几个有皇子公主的宫中,都有,唯独懿儿,是很少的。 这宫中谁都不会提她一下,她自己也不争取,就这么静静地生活在苏和宫,若不是这一次的和亲事件,大概到现在都没有人会留意到她。 长春道:“儿臣不过说笑而已,瞧父皇一副心虚的神情。” 皇帝笑道:“好,你要什么,尽管去内府要就是,今个有空过来找朕?你母后身体怎样了。” “好些了,”长春收敛神色,道:“父皇,前几天内府来报,说戚贵妃宫中死了一名宫女,其家属来领尸体,请恤其家属,支出十两银子,儿臣追问,被告知是上吊自尽,尸体已经被丢去乱葬岗,人家家属问那宫女犯了什么罪,内府没给出交代,这不,闹到了儿臣这里,这要尸体没尸体,要罪名没罪名的,儿臣实在为难,当然,也可以强行压下去,或者给些银子糊弄过去,只是儿臣觉得,此事应该引起警惕。” 皇帝瞧了瞧清河,道:“此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清河却道:“这需要什么交代?她是上吊自尽的,宫婢在宫中自尽,不牵连家族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他们还敢闹?” 长春道:“说是自尽,但是,乱葬岗那边却传出了怪异的事情,说有几匹野狼在吃了那云儿的肉之后毒死了,京兆尹那边派人去验剩下的骨头,发现这宫女是中毒身亡的。” “中毒?服毒自尽吗?”清河问道,“但是你方才说是上吊的。” 皇帝渐渐地听出了门道,“你是说,乱葬岗的野狼死了,是因为吃了那宫女的肉?” “回父皇,衙门调查过,确实是这样,毕竟,这野狼死了好几只,也是挺吓人的事情,衙门怕是上天警示,所以便派人去调查了一番,经过调查,才知道那被啃噬的宫女是中毒身亡的,这和内府给儿臣的答案不一致,内务说那宫女是上吊自尽的。” “确实是上吊自尽的,朕见过那尸体,脖子上还有淤痕,中毒死的会不会是另有其人?” “不,父皇,因乱葬岗也有人把守,这几天就只有那宫女被丢上去,而且,野狼因为吃了她的肉中毒,死在旁边,所以,那宫女不至于尸骨全无,依稀可辨认得出来,是宫女云儿无疑。” 第317章 对女儿的愧疚 清河道:“内府是不是糊涂了?错把中毒当成上吊,那云儿许是服毒身亡的。” “问题是这深宫之中,哪里来的毒?一个宫女竟有这样致人死亡的毒,连死后被野狼啃肉都能毒死野狼,这种毒岂不危险吗?所以,儿臣才重视了此事。”长春道。 皇帝问清河,“这云儿,便是那****呵斥的那宫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发生的?” 清河有些莫名其妙,“父皇,儿臣不曾见过这云儿,也不认识她啊。” “不认识?”皇帝道:“就是那天你怀疑她偷了你宫中物品的宫女,她是奉贵妃的旨意去给你送东西的。” 清河道:“父皇,儿臣宫中不曾失窃啊,而且,戚母妃也没派人给儿臣送东西,这……这从何说起?”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长春,又看着皇帝,显得很是无措。 “没有?”皇帝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你确定没有?” “父皇,您可以传召儿臣宫中的人来问问,儿臣宫中不曾失窃,也不曾有人给儿臣送过东西,自从母妃死后,来苏和宫找儿臣的除了长春姐姐和母后派来慰问的人之外,便不曾有其他人来过。” 她想了一下,连忙改口,“不,还有皇祖母的人也来过,带着煊儿过来的,但是戚母妃那边,不曾来过人的。” “王喜!”皇帝直起嗓子喊了一声。 “来了,奴才在!”喜公公急忙走进来。 皇帝吩咐道:“你马上去苏和宫问问,那云儿有没有去过苏和宫,还有,苏和宫可曾失窃过?这事儿问苏和宫的侍卫,也去问问原先在苏和宫住的人。” “是,奴才马上去!”王喜道。 王喜走后,清河道:“父皇,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臣这几天都在宫中,不曾出去过的。” “是在你禁足之前发生的。”皇帝其实已经相信了清河,但是因此事是小七说的,一个孩子,总不会撒谎吧? 长春道:“父皇,懿儿宅心仁厚,绝不会诬陷宫女。” 皇帝问清河,“你没见过这云儿?” 清河老实地道:“或许是见过的,但是儿臣不知道哪一个是,毕竟,儿臣也去给戚母妃请安,只是不记得她宫中婢女的姓名。” 皇帝道:“但是有一天,你在御花园见到这云儿与小七,她失礼于你,你曾呵斥过她。” 清河更觉得莫名其妙了,“父皇,儿臣已经许久没去过御花园了。” 皇帝面容沉了下去,“许久没去过御花园?” 清河道:“是的,自从母妃被禁足开始,儿臣就没心思去御花园逛了,多数是在宫中和煊儿玩,偶尔去去皇祖母和母后那边请安,要不,就是来父皇这里。” 长春也道:“是啊,父皇,懿儿一向不怎么出门的,以前她在御花园被贵妃娘娘责罚过之后,就很少去御花园的,她几乎都是在宫中看书。” “被贵妃责罚?”皇帝看着清河,声音柔和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清河摇头,“没什么的,儿臣不懂事,也不懂规矩,无意冲撞了戚母妃,不过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姐姐休要再提,我也不愿意记起来的。” 皇帝心中微疼,怜惜地看着清河,两三年前,她不受重视,虽为公主,却因母妃位分低下不受宠,连带她也备受冷落欺凌。 甚至如今,她不过是多来了两趟御书房,他对这个女儿多了几分重视,便有些人眼红了,先是让他觉得懿儿残毒无情,随意诬陷宫女导致宫女自尽身亡,再借着荧惑守心的事件来陷害于她,若今日不是得白苏宁点破,只怕真的会把她处了火刑。 这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残酷陷害算计,皆因他以前对她母女的冷落缺失,皇帝想到这里,不禁对清河更多了几分怜惜与愧疚。 想到这里,他下令长春:“你即刻去调查,务必把云儿的死调查清楚。” 长春道:“父皇,这涉及到赋神宫,只怕……” 皇帝眉目一拧,“只怕什么?朕的旨意,谁敢违抗?” 长春神色一正,道:“父皇,儿臣明白了,儿臣马上去调查。” 说完,告退而去。 长春走后,皇帝看着清河,叹息道:“父皇以前对你关注太少了,如今你母妃又走了,朕总觉得对不住你啊。” 清河浅声道:“父皇,您是一国之君,光这天下就有那么多的事情让您操心,这后宫儿女的事情,就不必劳心了,儿臣没事,母妃虽然走了,但是皇祖母和母后都对儿臣很好,母后还怕儿臣一个人在苏和宫难过,特让人来说要接儿臣到慈心宫去,是儿臣觉得不想去打扰母后养病,才拒绝了没去。父皇放心吧,儿臣是父皇的女儿,血液里有父皇的坚毅,没那么软弱的。” 皇帝听得欣慰极了,“朕这么多孩子中,最有个性最有能力的就是你啊,刚才听长春说,你都在宫中看书,你很喜欢看书?” 清河羞赧地道:“儿臣除了看书便没有其他的消遣,作为公主,常年居在深宫,便如同井底之蛙,看书则能增长见闻,知这天下事。” “好,好,”皇帝道:“看书是极好的,难怪你总能给出那么多独到的建议。” “儿臣说的那些,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而出前段时间看过襄国的治国策,觉得里面的学问大有作用,父皇可曾看过?” “看过,朕还是太子的时候看过,看的时候觉得这本书确实很好,后来渐渐地,就遗忘了,懿儿啊,你是给父皇提了个醒啊,父皇得好好看看这本书。” 清河含笑道:“那以后儿臣看到什么好书,就推荐给父皇。” “哎,你这么懂事,朕如何舍得把你嫁到南楚去?”皇帝叹息道。 清河笑道:“父皇,楚瑾瑜常年住在大梁,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去南楚?如果他一辈子都在南楚,那儿臣就能一辈子守着父皇了。” 皇帝道:“没错,朕干脆就给楚瑾瑜封个官,他那性子,也干不了什么,就随便挂个闲职,好叫他有归属感。” 第318章 背后的阴谋 清河含笑道:“一切听凭父皇的安排。” 皇帝从案上抽出一份塘报,“你看看。” 清河犹豫了一下,“父皇,这可是塘报。” “没事,让你看你就看吧。”皇帝淡淡地说。 清河只得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神色大变,“兵败了?怎么会这样?” 她连忙跪下,惶恐地道:“父皇,儿臣有罪!” 皇帝笑道:“起来吧,你无罪,你还有功呢。” 清河疑惑地看着他,“父皇,此言何解啊?这让淮南王出兵援助,是儿臣的主意,儿臣什么都不懂,胡乱出主意导致兵败,儿臣有罪!” 皇帝站起来,竟亲自上前拉她起来,“这份塘报是假的,其实,淮南王已经驱赶了鲜卑,如今正打算深入追踪乘胜追击呢。” 清河大喜,“真的?打胜仗了?那太好了,我们大梁以后就不必受这些窝囊气了。” “小小鲜卑,总是犯境欺压我边境百姓,朕已经容忍已久,只是这些游牧民族不好打,这一次能迅速出击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朕一定要乘胜追击。” 清河笑道:“父皇英明,天意顺遂,我大梁的军队必定可以大破鲜卑铁骑,直捣鲜卑京都。” 皇帝道:“朕想听听你分析,我们大梁的胜算有多高?” 清河问道:“父皇是如何安排的。” “朕下旨让元肃带领三万兵马汇合淮南王与原先镇守的将士,算计来大约有六万人,直追而去。” 清河听得他派出元肃,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父皇,如果淮南王是统军出发,胜算很高,但是,若分散兵力,由齐大将军和元肃分别统领两军,则毫无胜算。” 皇帝笑道:“你是不知道元肃的厉害,元肃出征,单大战便不下二十余次,不说每一场都胜,但是,胜之八九,他若能率领三万兵马汇合,无论是分散作战还是汇合主力作战,胜算都很高的。” 清河淡淡地道:“那是因为,每一次他打胜仗,都有清河郡主在。” 皇帝微怔,“什么意思?” “不是儿臣怀疑元肃的作战能力,元肃可任先锋,但是不能作为将军统帅士兵作战,他每一次的胜仗,都是因为有清河郡主为他出谋献策,排兵布阵。” “你如何知道?”皇帝诧异地问道。 清河道:“是儿臣听到高凌风说的。” “高凌风为何会无缘无故与你说起这些事情?”皇帝更是大为奇怪。 清河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儿臣读了一本兵书,有些不解的地方,但是宫中无人可请教,便问了一下高大人,高大人便以元肃将军作战的事例给儿臣讲解,其中便说到这一点,其实好多次,元肃的作战策略都和清河郡主的相左,但是事实证明,清河郡主的策略是最好的,也是最迅速破敌的。” 清河心里明白元肃的斤两,这一场战事非同小可,元肃带领三万兵马,按照他以往的实力,淮南王必定会安排与他夹攻鲜卑,只要让元肃统兵,就会出事。 不是说元肃毫无作战的能力,而是元肃不懂得因地制宜,鲜卑高山多,而大梁的军队不善于山地作战,如果按照以往的方式去打,必定会大败。但是元肃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必定会固守自己的策略,加上如今朝中能干的武将稀缺,他带出去的将士,没几个能给出有益的意见来。 就算真有谋士,但是,元肃不轻易听别人的意见,以往她给策略的时候,也得花费好多唇舌去说服他。 如果元肃兵败,他或许会遭受朝廷的责罚,若定了个领兵失误的罪名还会被抄斩,但是,清河不能拿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来报仇,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背后都有亲人孩子等着他们回去。 死一个将士,身后牵连的就是个家族。 她太清楚了,因为,这么多年,她都以小厮的身份,留在元肃的身边,她与那些将士们的接触,比元肃还多。 她来自太平盛世,如果可以避免战争,对她而言是最理想的,但是鲜卑这些年确实也是屡屡侵犯,伤害边境的百姓,许多百姓被侵吞财产遭受劫杀,清白的女子被他们劫回去糟蹋,大梁若不作为,鲜卑的野心会更加的强盛,到时候,便会有更多的百姓受害。 所以,她很支持这一次的快刀砍乱麻,对付野蛮残毒的贼子,只有还以颜色,才能使他害怕,退却。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未必能当真的,元肃虽年纪轻轻的,但是也算是朝中的老将了,放眼如今年轻一辈,还没人及得上他。 清河暗暗着急,看来皇上心意已决,确实,以往的元肃确实战功赫赫,但是,这都是虚的,她清楚得很,元肃有作战的能力却没有统帅的能力。 看来,她得去信给淮南王,让他千万不可和元肃分散作战,否则的话,必定兵败如山倒。’ 清河转移开话题,道:“父皇,既然我军取得胜利,这份塘报,是从哪里来的?” 皇帝眸子里闪着寒芒,“这件事情,朕还真得好好调查一下,以你所见这封塘报,是何人所写?” 清河想了一下,道:“父皇可还记得北漠使者团来京时候,曾传出北漠有奸细混入了京中?” “你这么一说,朕记起来了,你的意思是北漠的奸细做的?”皇帝眸子细眯,冷峻地问道。 “儿臣只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已,儿臣想问父皇,如果我大梁真的兵败,父皇会怎么做?” 皇帝道:“自然撤换掉淮南王,再派兵马援助。” “撤换掉淮南王之后,又会任何人为将帅?” “自然是齐……”皇帝说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神色也逐渐冷峻起来。 若淮南王不是监军,那么,齐大将军依旧是将帅并且无人监督,即便派去的援军,也一并听他的指挥。 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这一份塘报,其目的是要让他下旨让淮南王退兵,到时候,淮南王回了淮南,这份战绩便成了齐家的。 那么,这件事情,未必是北漠奸细做的,大有可能是齐竹荣做的。 第319章 齐竹荣曾接触北漠 清河察言观色,继续道:“父皇,如果我军对阵鲜卑大败,我国的士兵会怎么想?连区区一个小国都打不过,士气必定大受影响,如果这个时候,北漠犯境,我军还能气势如虹地前去驱逐吗?父皇,一件事情看似很简单,但是,连锁反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父皇英明,势必也想到这一层去,所以,父皇眼下最要紧的是调查清楚,是何人与北漠勾结,此事何人得利。” 皇帝听了清河的话,后背一阵阵的发冷,他没有想到清河的这一层去,只是想着其中的阴谋。 如今清河说了出来,他忽然意识到,军心若散涣,若士气不振,是一个国家最软弱的时候,如果北漠这个时候选择入侵,是最好的时机。 清河道:“父皇何不命人留意北漠的动向?如果北漠蠢蠢欲动,证明儿臣所料不错,父皇,塘报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伪造的,伪造这一份兵败的塘报的,也不是毫无目的的,那么,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儿臣所猜想的那样?父皇还是马上命人调查清楚为好。” 清河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心是吊在嗓子眼上的,这一番话她是不该再说了,因为,说了以上的那些,已经足够引起了皇帝的深思,此番话,,简直就是点明了,若皇帝此刻警觉一些,会发现自己别有居心地把一切都往兵部尚书齐竹荣身上推。 所幸的是皇帝沉浸在这一份兵败的塘报中,没有察觉清河的用意。 “你先下去吧,朕自有计较。”皇帝沉声道。 “是,儿臣告退!”清河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皇帝在御书房想了好一阵子,唤来高凌风,问道:“刚才懿礼公主说,你曾跟她讲解兵书,还以元肃的战事为例,可有这样的事情?” 高凌风回答说:“回皇上,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元肃每一次出征,都带着清河吗?” 高凌风道:“回皇上,并非是每一次,但是十有八九吧,清河姐姐熟读兵书,对战事形势能一眼看透彻,元肃很是依赖她,所以,她每一次都会扮作小厮混在军中,为元肃出谋献策。” “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皇帝问道。 高凌风道:“皇上,清河姐姐与微臣一起长大,这些事情在我们之间不是秘密,而且每一次清河姐姐后跟随元肃出征,都会交托微臣为她照顾煊儿和老将军老夫人的。” 皇帝道:“清河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可惜了。” 高凌风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皇帝道:“朕这一次点了元肃领兵出征,你有什么看法吗?” 高凌风道:“臣觉得,有些冒险。” “连你也这样说?”皇帝大为诧异,“莫非这元肃真的是绣花枕头?” 高凌风摇头,“不,皇上,元肃只是不擅长山地作战,鲜卑高山居多,非元肃可应付的。” “你说的倒也是事实,但是,朕还是对他寄予厚望,元肃作战经验老到,区区鲜卑,又有淮南王为统帅,他应该可以应付得来的。”皇帝还是不改决定。 高凌风道:“是,皇上英明。” 高凌风知道皇上多疑,清河姐姐刚才说的话,他并非全然相信,否则不需要传召他来问。 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小心一些了,莫要被这多疑的皇上看出了端倪。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道。 高凌风拱手告退,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道:“对了,皇上,臣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皇帝问道。 高凌风道:“臣有一次与吴谦吃酒,他喝得有点多,便跟臣说当日护送孝如公主到北漠的时候,曾听到北漠的祁王爷说齐大人与他私下接触,让祁王爷向皇上提出换和亲的人选。” “嗯?”皇帝眸色一冷,“当真?” “臣不知道真假,只是听吴谦酒后说过,皇上可传召吴谦问个明白。”高凌风解释道:“臣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直想跟皇上禀报,但是臣不知道此事的真伪,不敢轻易说出来,怕落了一个诬告之罪。后来臣想到我们大梁与北漠的关系紧张,而作为兵部尚书私下接触北漠的祁王爷,不知道会不会存在什么利益输送,因为,齐大人是有求于北漠,要求北漠换人的,若中间没点什么还好,若有点什么,这齐大人可是兵部的尚书……” 皇帝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想起要把孝如和亲北漠的时候,祁王爷曾经入宫禀报,说换淮南王的女儿采月郡主。 高凌风跪下,“皇上,若调查过后,并无问题,臣会亲自向齐大人请罪。” 皇帝道:“你起来吧,你心中的顾虑,朕明白的,你先出去吧,还有,苏和宫那边,你得空多些过去走动走动。” 高凌风问道:“皇上,这是为何啊?”心中却是没来由地一震,莫非,皇上看出什么来了? 皇帝却道:“朕怀疑,有人要对公主下手,你多加巡逻,得空便在那边转转。” 高凌风道:“是,臣遵旨!” 如此便更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苏和宫了。 且说费宁钰去了赋神宫那边宣旨,着赋神宫所有的人搬出去,便连贵妃也得先搬走,只留下星阑公主与两名婢女。 戚贵妃大怒,质问费宁钰,“这是为何啊?” 费宁钰无奈地道:“娘娘恕罪,这懿礼公主是妖星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中途杀出一个白苏宁,他不仅否定了懿礼公主是妖星,更指认星阑公主是妖星,如今皇上下旨禁足,请高僧诵经。” “白苏宁?是什么人啊?”戚贵妃问道。 费宁钰道:“他是南楚的国师。” 戚贵妃怒道:“皇上不听信本朝的国师,却听信了南楚的国师?这白苏宁是楚瑾瑜带来的吧?楚瑾瑜与懿礼就是一伙的,这两人总是眉来眼去,还有那高凌风,最近也和那边走得很近,一定是他们捣鬼。” “贵妃娘娘猜错不错,白苏宁确实是五皇子楚瑾瑜带入宫中的,而且,是王喜与高凌风举荐的。” 戚贵妃问道:“那如今皇上已经相信了他的话?把星阑禁足之后呢?要烧死吗?” 说到这里,她不禁骇然,因为,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把懿礼烧死,妖星不可不死,这是费宁钰之前在皇上面前营造的假象。 第320章 危机逼近 费宁钰道:“贵妃可以放心,皇上虽然相信了白苏宁的话,但是,白苏宁却提出无需火刑,只需要高僧诵经便可以了。” 费宁钰不敢说还要把公主嫁出去,他知道自己在朝中最后的一件事情,就是宣旨了,接下来是什么命运,他自己也算不准了。 人家都说,算数的人,都会知道自己的大劫大难,但是,他竟毫无预警,他的道行真的不足。 戚贵妃问道:“就这么简单?本宫不信。” 费宁钰道:“皇上先让臣过来宣旨,至于白苏宁,还在御书房中,不知道他还会跟皇上说什么。” 戚贵妃想了一下,道:“你说连王喜都帮着懿礼说话?” “没明着帮,但是,一句一言,都可听出来是这么个意思。” 戚贵妃就奇怪了,“这王喜一贯只站在皇上身边听皇上的命令做事,为何却会帮着懿礼?莫非他们也勾结了?” “这一点,臣也觉得奇怪。” 戚贵妃道:“行,你先下去吧,本宫会遵旨而行,你好自为之吧。” 费宁钰脸色惨白,戚贵妃这话等同是告知了他,你自己的身家性命,你自己看着吧,我是没办法救你了。 费宁钰不甘心地:“贵妃娘娘,可否请戚相为臣美言几句?” 戚贵妃道:“你先退吧,此事容后再说。” 费宁钰知道这是推搪之言,心中生恨,却又不敢造次,只得拱手道:“臣告退!” 星阑得知皇上已经认定她是妖星,大怒,竟冲出去要找皇上。 七皇子淡淡地道:“皇姐见到父皇,该说什么啊?” “自然是要跟他说,压根就没有妖星一事。”星阑道。 “你如何知道没有啊?”七皇子再问。 星阑一怔,“这……费宁钰就是个无能之辈,他说的话岂能当真?” “皇姐没听到吗?费宁钰的话没有被推翻,白苏宁也说大梁确实犯了荧惑守心,而你就是这个妖星,你说父皇是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白苏宁的话?要父皇相信你的话,可以,得先跟父皇坦白,这一切都是我们设计出来的。” 星阑语塞,顿了一下,“这怎么能说?” “知道不能说就好,不能说的话就闭嘴,这哑巴亏你也只能吃了。”七皇子道。 戚贵妃恨恨地道:“真没想到他们反击得这么快,幸好只是七天的禁足,诵经,若再处以火刑,咱们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所获的,至少,知道楚瑾瑜,高凌风,王喜,是和懿礼一伙的,以后我们下手的时候,就知道会注意这些人了。” 七皇子淡淡地道:“母妃,不必注意他们,直接把他们全部都扳倒就是。” “你有什么良计吗?”戚贵妃问道。 七皇子冷然一笑,脸上那一抹萧杀之气,浑然不像一个才年仅七岁的孩子,“先不要着急,等他们松懈下来的时候,自然会找到突破口。” 戚贵妃一向知道这个儿子很有主见,虽然才七岁,但是思想成熟得非大人可比,听他这样保证,心里顿时就有底了,对星阑道:“先委屈你几天,你不能闹,因为,之前懿礼都没闹,若你闹起来,你父皇会怎么想?” 星阑几乎把牙齿都给咬碎了,“母妃放心吧,不就是七天吗?我还熬得住。” 御书房那边,兵部尚书齐竹荣被传召入宫,却又被告知皇上有要事,先不见他。 齐竹荣也知道戚贵妃的计划,但是不知道计划已经失败,听得喜公公说皇上还有要事,心里有些忐忑,问道:“公公,知道皇上传本官入宫,有什么事吗?” 喜公公道:“奴才并不知道。” 齐竹荣哦了一声,“那……皇上如今在忙什么?” 喜公公道:“奴才也不知道。” 齐竹荣讪讪地道:“哦,那好,本官便先兵部了,淮南王兵败,兵部也得应急处理。” 喜公公淡淡地道:“大人还不知道吗?淮南王的麾下先锋张天已经回京禀报,说大军早就胜利,但是捷报一直没有传回京中,却传来了一份兵败的塘报。” 齐竹荣一怔,“怎么会这样的?” 这是不可能的啊,兵部分明收到的是禀报的塘报,而且,这份禀报的塘报,是自己的儿子亲自签发的。 “这就不知道了。”喜公公道。 齐竹荣心中骇然,“那张天在哪里?” “许是在南营吧,皇上已经下旨,让元大将军带兵出征,汇合淮南王,直捣鲜卑了。”喜公公道。 齐竹荣听了,急忙就走。 张天果然还在南营,陪着元肃点兵。 张天听得齐竹荣要见他,便来到营帐内。 “属下张天,参见尚书大人!”张天行军礼。 齐竹荣笑道:“张将军一路辛苦了,请坐!” “不辛苦!”张天坐下来,他自回到京城,便一直没有休息过,满脸的尘埃还没来得及擦去,与衣冠整齐的齐竹荣坐在一起,显得灰头土脑的,形成强烈的对比。 齐竹荣温和地问道:“将军,如今前方的战事如何?” 张天道:“回大人,我军已经大获全胜,如今得皇上的旨意,再深入敌境,明日便要出发。” 齐竹荣问道:“那,你们可曾发过兵败的塘报回来?” 张天摇头,“不曾,我们三天不到,便已经打了胜仗,怎么会兵败?而且,我们传了捷报回京,但是一直没能等到皇上的旨意。” “捷报是走驿马站?”齐竹荣大为诧异,这捷报若是传了回来,必定回到兵部,但是,从头到尾,都不曾见过捷报。 “没错,走的是驿马站!”张天回答说。 齐竹荣深感疑惑,“但是,兵部没有收到捷报。” 张天说:“属下知道,皇上已经说了,不知道是不是驿马站出了内鬼还是怎么的,捷报竟然没有传达圣听。” 齐竹荣感觉到危机一步步逼近,但是,他却不知道危机是怎么来的,何时来的,这件事情,怎么追究,最终都落在兵部的头上。 看来,白苏青说的齐家有难并非单指苏家这一件案子。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与齐大将军汇合的?”齐竹荣再问道。 “是战胜后第三天,就已经与齐大将军的兵马汇合。” 齐竹荣对了一下日子,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汇合的,当时他去信给儿子,让他缓一些再与淮南王汇合,其实就是希望淮南王三千兵马对阵鲜卑,先杀淮南王一个措手不及,那么,他监军的威信自然就没了。 第321章 干女儿 他越想越害怕,如今的情况连他自己都摸不透了。 还会怎样恶劣下去? “你回来的时候,大将军是与淮南王一起吗?”齐竹荣再问。 张天回答说:“两军已经汇合。” “捷报是谁签发的?” “回大人,刚才我末将已经说过,是齐大将军签发的。” 齐竹荣自己都觉得有些晕头了,最近做什么事情都仿佛是力不从心,好多事情都安排好了,却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 他挥挥手,让张天退出去。 且说元肃接到旨意之后,也来到了军营。 他意气风发,这一次皇上任命他为大将军出征,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时候,即便没了清河,他元肃也一样会打胜仗。 刚好在军营里见到齐竹荣,他上前打招呼,“齐大人也来巡视军营?” 齐竹荣虚应了一声,“是的,大将军也来了?” “点兵,明日便出发了。”元肃拱手,“军需物资,就有劳兵部了。” “放心,粮草将于今晚起行。”齐竹荣道。 “好!”元肃舒心地道:“这一次,我军必定要大破鲜卑。” 若这一次能平定鲜卑,那他的战功就大了,到时候,再不必受人白眼。 别过齐竹荣,校场阅兵完毕之后,有将领笑着问他:“这一次,青可军师还是否跟着出征?” 跟过他出征的将士们都知道他身边有个俊美的小厮,叫青可,这青可虽然是小厮,甚至不算在编的士兵,但是,却往往可以给出独到的建议,在军中很得人心。 元肃冷下脸,“他已经被本将打发走了,以后出征,都不会带他。” “不带那小子了啊?” 说话的声音有些失望,他是元肃的麾下先锋朱亮,是个二十几岁的糙汉子,说话的时候声如洪钟,他的特征是耳朵很大,很长,圆脸,笑起来像个佛公。 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本名,都叫他的外号佛爷。 佛爷虽然才二十几岁,但是已经参加过上百场战事,其中大战便有二十余,多半是跟着元肃出征,所以,也和清河混得很开。 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清河不是小厮,而是幕后军师的人。 元肃转身就走,离开军营径直回了府中。 李湘语得知他要出征,今天又去了军营阅兵,早就备下了好酒和菜肴,准备好好地和他吃一顿。 然而,元肃回来之后,却去了老夫人和老将军的屋中。 老夫人的病情最近有些反复,胃病一直犯,虽然吃了药,但是效果不大,用高凌儿的话说,就是那药都吃顺了,得找个好大夫再开个方子或者是把药下重一点。 这得入宫去找御医,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清河做的,元肃想一会儿入宫去找皇太后,请皇太后下旨让御医过来看看。 老夫人这里吃的是稀饭,因为不能吃硬食,她又十分嘴馋,所以便连老将军都陪着她一起吃稀饭,吃了好几天了。 偶尔能有点肉末,但是,尽可能地都不放,所以也不过几天下来,两个老人家都瘦了一圈了。 元肃见了这个情况,心里也难受,道:“这样吧,我去信给姐姐,让姐姐回来照顾一下你们,我这次出征,是深入敌境,可能要耽搁半年之久。” 老夫人也着实想念女儿了,但是,女儿也不方便总是回来,便道:“算了吧,若她得空,自然会回来。” “姐夫走不开,但是姐姐可以带着孩子们回来的。”元肃道。 元肃的姐姐,元沫儿,嫁给了户部尚书张大人的儿子,如今正在粤东做官,元沫儿便带着儿女都过去了。 “你去信问问吧,也别说我病了,就说我想念她,如果她走得开,就回来吧。”老夫人道。 高凌儿在旁边道:“若说您病了,她一定会回来的,为何不说您病了呢?” 老将军道:“沫儿十分孝顺,若知道她病了,就是丢不下也得回来的,她是怕麻烦了女儿啊。” 元肃道:“那也得让她回来的,我这一出征,府中就没人了。” 老将军道:“她还不知道清河的事情,她和清河的关系甚笃,之前本来想去信告诉她的,怕她接受不了,一直瞒着呢,如果她回来,肯定就瞒不住了。” 老夫人哀戚地道:“始终是要知道的,迟知道,早知道又如何呢?我的信本来都送出去了,是你父亲硬生生地把拦下来。” 元肃没做声,想起姐姐和清河之间,胜过亲姐妹。 想到这里,他就很头痛,姐姐性格比较难缠,又聪明,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算了吧,我让湘语过来照顾你。”元肃说出口,自己都不确定,李湘语是不会心甘情愿地过来照顾母亲的,上次听到她与高凌儿说的那些话,,他心都寒了,也明白了这一点。 “得了,有凌儿在,你那媳妇就算了吧。”老夫人冷着脸,“让她不来更好,我免得生气,一生气,身体就又不好了。” 老将军连忙道:“好,不提她了,好端端的,提这个人做什么啊?这就是个祸害,祸害得我元家家无宁日。” 高凌儿听到这里,便对元肃道:“姐夫,你就放心地出征去吧,我会照顾老夫人的,而且,懿礼公主和长春公主都十分关心老夫人,一定会派御医好生照顾。” 元肃想想也是,但是,自己的母亲,却总是要仰仗别人来照顾,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凌儿,一切便劳烦你了。”元肃感激地道,这段时间,若没有高凌儿帮衬着,他真不知道怎么过来。 高凌儿笑了,“瞧姐夫说的什么话呢?这不都应该的吗?两位老人是我姐姐的公公婆婆,也是我的亲人,我照顾他们是应该的。” 老夫人拉着高凌儿的手,眼底有些****,“凌儿啊,你真是乖巧懂事,以后谁娶了你,就是莫大的福气啊。” 高凌儿羞赧地道:“老夫人说这些干什么啊?您若是不嫌弃,我就认二老为干爹干妈。” 老夫人大喜,“那敢情好。” 老将军道:“做干女儿固然好,但是,若能做儿媳妇就更好了。” 顿了一下,他又摆手,“不行的,我心里的儿媳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清河,还是做干女儿吧。” 第322章 不合作的湘语 元肃转移话题,“好了,干女儿也好,什么都好,我在这里陪你们吃点,然后我进宫去找皇太后,请个御医出宫看看。” “我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你回去吃吧。”老将军道。 元肃道:“你们吃什么,儿子就吃什么,不打紧的。” “就只有稀饭了。”老夫人吩咐下人,“去给他弄点咸菜吧,噢,不,咸菜他不爱吃,那是清河爱吃的,弄点豆干,放点辣子炒一下吧。” “是!”下人应声出去。 元肃看着老夫人,心疼地道:“母亲一直都是吃稀饭吗?可以放点肉末,就白粥多难吃啊?” “偶尔也放,但是,这但凡沾了点儿油的东西吃下去就不舒服,难为你爹了,我吃白粥他也陪着我吃白粥,哎,不中用了。”老夫人哀哀地道。 元肃道:“母亲快别这样说,谁还没个病痛的?以后另外给父亲做一份就是。” 老将军道:“不必了,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就是肉吗?有什么打紧的?偶尔弄几条青菜就好。” “这哪里行?一直吃白粥和青菜,人都没力气了。”元肃道。 老将军道:“没力气就没力气吧,现在我又不是去打仗,要力气做什么?能够照顾你母亲就够了。” 老将军顿了一下,看着他,有些别扭地道:“你这一次出征,没清河陪着你,自己多注意一些,但凡有重大的决策,要跟麾下商量,不能独断独行。” 元肃就不爱听这话了,“儿子这些年的战功,也不都是靠他的,父亲休要小瞧人了。” “没小瞧你,你那么出息怎么敢小瞧你?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若不爱听,以后不说就是了。”老将军也是个爱较劲的人,一句话不顺心,就没下一句可说的了。 老夫人见儿子马上就要出征了,这战场到底凶险,也不好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遂瞪了老将军一眼,“好了,你就少说了两句吧。” 老将军扭身出去,“我去炒菜吧,弄两道好菜,咱爷两喝一杯。”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瞧,你爹心里还是有你的,嘴上说你,心里还是惦记着你啊。” 高凌儿笑道:“可不是吗?老将军是刀子嘴豆腐心。” 老夫人看着元肃道:“好好跟你爹喝一杯,你们爷俩,也好久没坐下来喝一杯了。” 元肃感慨地道:“是啊,好久没有跟爹喝过了。” 高凌儿一拍手,“好嘞,我下去帮忙。” 老夫人看着高凌儿欢喜地离去,道:“这倒是个好姑娘,对你那媳妇也是真真的好,回头你寻个好人家嫁出去吧,留在这府中,迟早得被你那媳妇挤兑死了。” 元肃不以为意地道:“倒不会的,以前湘语是对她有些意见,但是如今已经误会冰释了,她们姐妹两人现在可好了。” “是人是鬼,我还分得清楚,”老夫人想发发牢骚,但是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又想起他明日就要出征,便算了,道:“好了,你坐下来,和母亲说会儿话吧,咱娘俩也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元肃坐下来,握住老夫人的手,这双手,曾经牵着他走过整个儿童时代,如今,却是这般的瘦了,一握下去,仿佛都是骨头。 “母亲,我一直让您担心,对不起了。”元肃难过地道。 “母子一场,说这些做什么?”老夫人叹息一声,“那日问了你,清河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母亲就信你了,想想我对李湘语也确实过于苛刻,罢了,她都嫁给你了,这儿媳妇我是不承认也得要承认了。” 元肃听了这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只要母亲愿意接纳她,那么她一定会改变想法,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母亲愿意这样想就真的太好了。”元肃欢喜地道。 老夫人也想开了,一个劲地跟自己的儿子置气做什么呢?这个家,真的不要了吗? 且说李湘语那边准备好了菜肴,却不见元肃回来,便命人去问一下。 下人去问了回来说元肃早就回来了,只是去老夫人那边。 她生气地道:“回来了也不懂得先跟我说一声,就尽往他老娘那里钻,都那么大的人了,莫非还得吃奶不成?” 婵娟道:“夫人莫气,他大概是去跟老夫人和老将军说一声明日出征的事情。” “算了,你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我备下了饭菜,等他回来吃。”李湘语道。 “是,奴婢马上就去。”婵娟说着就出了门。 婵娟去到老夫人屋中,先向老夫人问了安,然后对元肃说:“将军,夫人备下了饭菜,请您回去吃。” 元肃心情大好,道:“你去告诉夫人,让他过来陪老夫人一起用餐。” 他看向老夫人,“母亲,好吗?” 他希望能在出征之前,让家里安定下来,只要她们两人愿意接触,相信就算不能心和,也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老夫人见他一脸的热切,心里就算不太情愿,也只得道:“好吧,去叫她过来吧。” 婵娟犹豫了一下,“让夫人过来?这……” 元肃道:“你去跟她说,就说母亲想一家人吃顿饭,让她过来。” 婵娟道:“是,奴婢马上去。” 婵娟回去告知了李湘语,李湘语冷笑一声,“让我过去做什么?又对我冷嘲热讽的吗?不去,让他也回来吧。” 婵娟道:“奴婢看这一次老夫人是有所心软了,趁着现在,不如把关系搞好一些,将军也可安心出征啊。” 李湘语冷笑道:“她哪里是心软示弱?不过是见他马上出征,要立战功了,便在儿子面前做个好人,也好巴结巴结我,我才不上当。” 婵娟愣了一下,“她为何要巴结你?” 李湘语白了她一眼,“你啊,竟这点都没看出来吗?元肃立下战功回来,皇上定必是要奖赏的,到时候,我这个做夫人的,封个衔头也说不定。且不说这点,元肃出征之后,我便是这府中的主母,凡事都是我打点着,她若想要过点好日子,不得巴结巴结我吗?” 婵娟道:“夫人,奴婢倒不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您是夫人,但是这个家,始终还是由老太太做主的,所以奴婢不认为她是在巴结您,而是想让将军安心出征。” 李湘语道:“不管怎么样都好,反正我不会去的,你把元肃叫回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头痛得很。” 婵娟只得道:“那好吧,奴婢就再去一次了。” 第323章 假装有喜 元肃看到婵娟自己过来,没见到李湘语,便问道:“她还没来吗?” 婵娟硬着头皮道:“回将军,夫人有些不舒服,就不过来了,她说想请将军回去,她非常的不舒服。” 元肃有些尴尬,他知道李湘语绝对不是不舒服,只是不愿意过来而已。但是,他不敢让母亲知道,因为母亲才刚松了口风,不想让她生气失望。 于是,他连忙道:“对,今日我出门的时候她就说不舒服了,头晕想吐的,我竟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站起来,为老夫人拉了一下被子,道:“母亲,那我先过去一下,马上就过来。” 老夫人问道:“你一会还过来吃吗?” “过来,我回头就过来,我先看看她去,让人给她请个大夫。” 老夫人叹息一声,“去吧,许是有喜了。” 元肃笑道:“许是吃多了。” 老夫人道:“有喜也不奇怪,到底你们也几个月了。”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以前吧,总希望清河能再生一个,毕竟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但是清河一直都忙,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的问题,总是怀不上。 她是一直都盼着再添一个孙子或者孙女的。 可如今想到李湘语可能怀孕,她却高兴不起来。 到底不是清河生的,想起李湘语那模样,心里就不舒服了。 “请大夫看过才知道。”元肃胡乱地道,说完,匆匆就去了。 回到屋中,李湘语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摆放着十数道精美的菜肴。 见他回来,她笑盈盈地迎上去,“你回来了?” 元肃看着这一桌的饭菜,生气地道:“不是让你去母亲那边用膳?你怎么不过去?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搬过去大家一起吃吧。” 李湘语嘟嘴道:“不是我不愿意过去,只是我过去的话只会惹得大家不高兴。” “你不愿意过去就直接说,又骗我说什么不舒服,我只得在母亲面前说你今日早上起来就头晕想吐,害得母亲还以为你怀孕了。”元肃没好气地道。 李湘语微怔,“我确实是不舒服啊,而且,今日确实也吐了,不信的话,你问婵娟。” 怀孕?李湘语忽然有些着急起来,怎么这么久了,肚子都没反应啊? 元肃看向婵娟,“真的?” 婵娟道:“回将军的话,是真的,夫人今日确实是吐了。” 元肃狐疑地看着她,“真的?不会真的怀上了吧?还是你吃错东西了?” 李湘语白了他一眼,“我能吃错什么东西?不过,怀上倒是未必的。” 元肃泄气,“未必?若是能怀上,多好啊。” 李湘语看着他的神情,“你很希望我怀上吗?” 元肃道:“当然了,煊儿一个人太寂寞,若有个弟弟陪着他,那是多好的事情啊。” 李湘语心里一动,看向婵娟,道:“婵娟,你与我进去取点东西。” 婵娟道:“是!” 元肃问道:“取什么东西?” 李湘语站起来道:“婵娟的母亲病了,刚好齐双送了我一支人参还没入库,我让她拿回去给她母亲。” 元肃问婵娟,“你母亲病了?要紧吗?” 因以前清河对下人都是极好的,所以,连带他对下人也不错,所以听得婵娟的母亲病了,便关切地问候了一下。 婵娟道:“谢将军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元肃道:“你请假回去陪她吧,夫人这里有其他人伺候着。” “没事的,将军,有弟妹在家里伺候着呢。”婵娟说。 李湘语道:“快进来吧,拿了人参就顺便回去看看,然后给我请个大夫,这两天总是恶心想吐。” “是!”婵娟跟着她进了内屋。 进了内屋,李湘语一把拉住婵娟,从袖袋里取出银子,“你去找个大夫,就跟大夫说,我有喜了。” 婵娟大吃一惊,“夫人,这可使不得啊,这种事情可瞒不住的。” “怕什么?以后随便寻个由头说孩子没了。” “那何必呢?”婵娟不明白地道。 李湘语说:“你怎么不明白呢?我若是怀孕了,他自然得顾念我三分,不会再让我去给她母亲请安,不必伺候她母亲,而且,那两个老东西也不敢过分为难我,这样我还能过几天安静日子。而且,我若是因他父母落了胎,他肯定恨死他父母,对我也会比从前更好。” “这……”婵娟想了一下,“好,奴婢照办就是。” “找个信得过的大夫,知道吗?”李湘语叮嘱道。 “知道了!”婵娟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道:“但是,若要收买个有信誉的大夫,只怕这点银子是不够的。” 李湘语拉下脸,“还不够么?这起码十两银子了,看一个病症才多少银子?一个大夫,一个月都赚不到十两银子。” 婵娟心道:这事儿可不简单,若不拿银子把人家的嘴封得严严实实的,容易出纰漏。 但是,她也知道李湘语十分吝啬,怕是舍不得给银子的,遂道:“那好吧,奴婢这就去。” 李湘语随手拿了个盒子,塞在她的手中,婵娟不解地问:“这是?” “人参!”李湘语没好气地道。 婵娟接过来,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奴婢的娘亲是真的病了,奴婢想回去看看她……” “好了,过几日准你的假期。”李湘语打断她的话。 “明日可以吗?奴婢娘亲病得有些严重。” “回头再说吧,你先把此事办好。”李湘语催促道:“赶紧去吧。” 婵娟只得闭嘴,福身退了下去。 且说老夫人那边,菜都炒上来好久了,还没见元肃过来,老将军的酒热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就对侍女道:“你去问问他还来不来?我倒是不要紧的,但是他母亲饿不得啊。” “是!”侍女应声而下。 过了片刻,侍女回来说:“将军说不过来了,夫人身子不舒服,他就留在那边陪夫人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可不是吗?夫人不舒服呢,他当然要陪夫人,我这生养他的娘亲死了能见着他一眼就算不错了。” 第324章 有喜 老将军皱着眉头,“他看不看的又怎么了?你死的时候我看你就行。”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吃你的饭去。” 老将军对高凌儿道:“凌儿,这些饭菜你吃,我跟她吃稀饭就好。” 高凌儿道:“那怎么行?您吃,我陪老夫人吃稀饭。” “不,你们年轻人得干活儿,必须吃好的。”老将军推道。 老夫人哎了一声,“你们都吃吧,我吃稀饭就好,我也不馋了,馋不起来。” 老将军见她这样,知道她心里难受,便道:“兴许李湘语真的不舒服,有兴许是真的有喜了。” 老夫人哀哀地看着他,“老头子,若她真的有喜了,你高兴吗?” 老将军摇摇头,“不高兴。” “可你以前不是总念叨着清河若是再生一个就好了吗?”老夫人问他、 “那是清河,不是李湘语。”老将军道:“就等于我们,我们生了沫儿,又生了元肃,但是也必须是你生的我才高兴,其他人生的我都不高兴。” “你还有其他人?”老夫人眯起眼睛。 “我是这样说嘛,没其他人,人家也看不上我,就你傻乎乎的好哄,一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大小姐,愣是嫁给了我这个武夫,旁人都看不上我。”老将军憨憨地道。 “那是她们都不知道你的好。”老夫人缓缓地坐起来,捂住了胃部,“罢了,吃点吧,多少吃点,改日入宫去见见煊儿,我也想念他了。” 高凌儿道:“老夫人若是想念煊儿,不如请公主带出来给您看看?” 老夫人摆手,“不能总是麻烦公主,但凡我能走得动,我都不想麻烦公主。” 老将军道:“那要不我去接回来住几天吧。” 老夫人还是摇头,“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煊儿留在这府中,我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有人要害他似的。” “谁会害他?”老将军笑了,“你啊,就是多疑,疑心重可是会早死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夫人呵斥道。 老将军努努嘴,冲高凌儿道:“来,哄老太太吃点,咱也吃去,这酒就不要了,撤走。” 高凌儿命人把酒撤下,然后端起稀饭,懊恼地道:“都凉了,不能吃了,我下去热一下。” “不必麻烦了,随便吃两口。”老夫人道。 高凌儿坚持道:“不行,这有胃病的人可不能吃凉的食物,您稍等,马上就好,我亲自去热。” 说完,端着就下去了。 老夫人叹息道:“李湘语但凡有她一半,我都不会这样排斥她啊。” “算了,也轮不到我们管。”老将军说。 老夫人拉了一下被子,“听说宁国候也病了,我们也没办法去看看他,要不,明日你带点东西过去探望一下?” “好,我明日就去。”老将军哄道,“你不要操心那么多,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可不愿意那么早就死。” “要死也是死我,关你什么事?你的身体好,活过二三十年不是问题。”老夫人没好气地道。 老将军道:“当初你父亲反对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可不愿意食言,如果你死了,我帮你办好身后事,我就跟着你去,地府那么黑,你又那么胆小,我怎么放得下心?” 老夫人抹了一下眼泪,小声地说:“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老将军道:“怎么还哭上了?我怎么会忘记?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连答应自己夫人的话都忘记了,那其他的事情我还能记得住吗?” 老夫人凄然道:“老头子,嫁给你我此生无悔了,我总感觉我的身体好不了,要不,还是去信给女儿,让她回来吧,我实在想念她了。” “好,好,都依你。”老将军道,他握住她的手,“但是,你不能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 老夫人道:“一切都是天命,若真的要我走,我也无悔了,就是放心不下煊儿,这孩子,命苦啊,我信不过李湘语,如果我真的有这一天,煊儿怎么办?” “瞧你说的,煊儿不是有皇太后照顾吗?” “只是暂时的,煊儿始终是要回到府中来,到时候怎么办呢?我寻思着,让沫儿回来把煊儿带走吧,我是真怕煊儿遭遇不测,那样我就是在黄泉下也没面目见你儿媳妇了。” “这事情先别想了,到时候再说吧。” “想在前头也没错了,我虽然想念沫儿,但是若不是为了煊儿,我也不会叫她回来,免得她奔波。”老夫人叹息道。 老将军想了一下,“这也是个好办法,这样吧,我先去写信,回头陪你吃饭,好吗?” “好!”老夫人应道。 婵娟请来了大夫为李湘语诊治,大夫诊断完毕之后,捏须微笑,“夫人,这是喜事啊,夫人有喜了。” 元肃大喜过望,“真的?” “千真万确,是喜脉啊。”大夫笑着说。 元肃激动得一把抱住李湘语,“真是太好了,你有喜了。” 李湘语含笑看着他,“是元家有喜了。” “是,是,是元家有喜了,湘语,我太高兴了,我要去跟母亲说。”元肃高兴地道。 “婵娟,送大夫出去。”李湘语笑道。 “是!”婵娟应道。 元肃问道:“大夫,胎儿可安稳?要不要开安胎药?”当初清河怀着煊儿的时候,就喝了不少安胎药才保住的。 大夫道:“将军不要担心,夫人的胎儿还是很稳的,只要注意饮食就没事。” “好,太好了。”元肃高兴地拉住李湘语的手,感动地道:“湘语,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怀上孩子,是我的福气。”李湘语笑颜如花地道,催促他,“你不是说给你母亲报喜吗?快去吧。” “好,好,我这就去!”元肃蹦跳着就跑出去了。 婵娟送走大夫,回来对李湘语道:“夫人,将军那么高兴,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会很难过吧?” “这有什么办法?”李湘语脸上的笑容收敛,冷冷地道:“这都是他们元家逼我的。” 婵娟犹豫了一下,道:“刚才奴婢送大夫出去,大夫说夫人身子极寒,不易受孕,看来夫人要好好调理一下才是。” 第325章 老将军生气了 李湘语怔了一下,“大夫是这样说的?” “是的,他让夫人进补一下,慢慢地调理身子,那样兴许三五七年之后,能怀上也不定的。”婵娟道。 “三五七年?”李湘语面色大变,“三五七年之后是什么情况谁知道?我不能等那么久,你找个好点的大夫。” 婵娟道:“这位大夫已经是妇科圣手,在京中很有名的。”大夫的原话,婵娟并未转告,大夫说李湘语的身子是极为虚寒的,要怀上孩子是很艰难的事情,就算调理三五七年,也未必能有成效。 李湘语道:“你再找找,不管要花多少银子,我一定要调理好身体。” 婵娟只得道:“好,奴婢再去打听打听,看哪位大夫好一些,请他回来给夫人调理身子。” 李湘语一筹莫展,“怎么会这样的?我还以为,元肃有些不济,才会这么久都没怀上,竟是我的问题。” “将军肯定是没问题的,否则怎么能生下煊儿少爷?”婵娟说。 李湘语恼怒地道:“好了,你不必一再提醒我清河帮他生了个儿子。” 婵娟神色惶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跟夫人分析一下而已,奴婢肯定是帮着夫人的。” 李湘语烦恼地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婵娟知道她生气了,也不敢多呆在这里,连忙便福身要退下去。 刚走到门口,李湘语又问道:“我舅舅去哪里了?这几天似乎没见到他跟那三娘。” 之前那三娘说要走,走了之后又回来,可见这女人是极为拜金的,见舅舅现在有点银子了,又粘了回来。 舅舅也是个没出息的货,竟还要她。 婵娟道:“回夫人的话,舅老爷这两天都没回来,许是在忙生意的事情。” “忙生意?忙什么生意?”李湘语问道。 婵娟笑道:“夫人不记得了吗?其双大人那一次不是说给舅老爷倒腾点古董让他卖么?这会儿应该是忙着进货了。” 李湘语才想起这件事情来,“我还以为齐双只是说笑而已,没想真的带他做,只是,古董他又不懂,若陷进去还不知道怎么办?回头我还是跟齐双说一声,让他跑腿什么的可以,真放权给他是不行的。” 婵娟道:“夫人还是不要管他了,横竖亏的又不是您的银子,只要他不缠着您要钱,就菩萨保佑了。” 李湘语点点头,“也是,我这个舅舅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若他真能赚到钱,我也有好处。你如果见着他,让他来找我,他跑江湖这么多年,应该会认识一些有偏方的大夫,让他代为引荐一下。” “好,奴婢知道了。”婵娟福身,“奴婢告退。” 元肃欢天喜地地去了老夫人屋中报喜讯,老夫人与老将军对望了一眼,都忍不住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这确实是喜事,但是,他们都没办法开心起来。 “怎么了?不高兴吗?”元肃见两人神情十分平静,收敛了笑容问道。 老夫人强撑笑脸,“高兴,怎么会不高兴么?这是喜事,当然高兴的,是不是老头子?” 老将军素来不虚伪,他如实地说:“高兴不起来啊,这儿媳妇不可心。” 元肃脸色也有些不好了,“这儿媳妇怎么不可心,也是你们原先的儿媳妇挑选的,她临终前指定要我娶湘语。” 老夫人本想说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但是儿子明日就要出征,实在不想再起什么争端,不过又觉得顺着他的话说有些违背良心,只得道:“我们不是不高兴,只是,想起你们在清河没死之前,就瞒着她暗中来往,我们心里觉得对不住清河而已。如果清河知道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只怕临终前也不会做这样的安排。” 元肃生气地道:“母亲,清河已经死了,就算我真的对不住清河,已经是过去无法挽回了,可我们还活着,日子还要过下去,难道我们一家人都要为了她守丧一辈子吗?” 老夫人气得发怔,“你说这话,还有良心吗?我不要求你为她守丧,但是,她尸骨未寒啊,儿子,你就已经和新人怀了孩子,对得住她对你的一番情深意重吗?自从她死后,我便不曾见你过为落过一滴的眼泪。” 元肃站起来,满脸气愤,“算了,我们不要再说了,明日我就要出征,这一去半年不准,一年不准,我希望你们能看在湘语怀着的孩子份上,对她好点,至少,也不要刁难她,做儿子的就这个要求。” 老夫人神色颓然,这母子关心刚好了没一会,又吵起来了,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元肃的问题,或许是她太过执着了。 “算了,是母亲的不是。”老夫人低声下气地道:“母亲给你赔不是。” 元肃见母亲难过,他也难过,他现在何尝不知道李湘语远不如清河?但是,他不能总是这样想,因为,清河已经死在他的手里,如果他一直都执着于这点,他的日子也没办法过下去了。 元肃叹息一声,“母亲若是实在不想看到湘语怀孕,我便让湘语把孩子打掉吧,横竖,你们也看湘语不顺眼,以后这孩子生出来也是遭罪的,还不如趁早打掉,免得让他知道自己有个狠心的祖母。” 老夫人吓了一跳,“这可使不得。” 她还真的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把自己的亲孙子打掉,这得多狠心的人才做得出来? 老将军知道元肃不过是随口说说,真让他打掉是舍不得的,他是个倔性子的人,吃软不吃硬,元肃若不威胁,他还不会说什么,但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他夫人,他可忍受不了。 他一把提起元肃,往外一推,怒道:“滚犊子,会说人话吗?你就这样刺激你老娘?真要打掉就马上去打,不够银子我凑,我还出去买几只鸡回来炖汤给她吃,还有理了你们?你母亲是看你马上要出征了,怕你担心家里,才委屈自己要跟李湘语和好,李湘语倒好,跟她和好,她还不领情,还让你母亲委屈着去求她不成?怀孕了怎么样?怀孕了就要对她千依百顺吗?哪个女人不曾怀孕啊?你以为你石头爆出来的吗?还说生出来会遭罪,莫说这孩子,就是李湘语,我们碰过她一根头发吗?她遭什么罪了?你母亲躺在床上这么久,她伺候过吗?都是凌儿在这里伺候着的,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给块肉吃还懂得摆尾巴,养你?你就是一大尾巴狼,滚吧!” 第326章 接见赫连颖 元肃见父亲动了大怒,心里惶恐,连忙就跪下来了,“父亲息怒,儿子错了,儿子并非是存心顶撞,只是,想着咱家的许久都没有喜事了,自从清河走后,我们家一直都不顺遂,母亲身子又不好,这难得有一件喜事,儿子就巴巴地前来相告,也只是希望两位老人开心一下,不曾想一时心急说错了话,父亲知道儿子嘴巴笨,不会说话,就饶了儿子这一次吧。” 老将军余怒难消,“你不是嘴巴笨,嘴巴笨的人没你这么会说话,一声声,一句句,都是人家的不对,你有反省过你自己吗?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真要骂你一句狗东西,龟孙子。” 老夫人脸都黑了,“你是连我都要一起骂了啊?还要连咱列祖列宗都一起骂了?行了,让他回去陪他媳妇吧。” 到底心疼儿子,怕老头子发飙起来,会揍他一顿,这都堂堂大将军了,还总是被老爹揍得鼻青脸肿的,也不成样子。 所以,让元肃赶紧走,自家的老头子脾气可不是一般的臭,真凶起来,谁都降不住。 “他都这样说你了,你还帮着他,慈母多败儿,这种忤逆子打一顿就老实了。”老将军火气冲天地道。 老夫人捂住腹部,“哎呀,我这肚子怎么痛得那么厉害啊?哎呀,痛死我了。” 老将军和元肃神色一紧,急急冲上去,老夫人依偎着老将军,一个劲地喊疼,却冲元肃打眼色,让他赶紧走。 元肃这才知道母亲是装的,心里不由得难过,嘴上怎么说他心里却还是疼爱他的。 他离开的时候,眼睛也有些****了,父亲的一番话,倒是真让他清醒了一些。 只可惜,元肃并不知道,自己的清醒只是暂时的,很容易就犯糊涂了。 元肃走后,老夫人直起身子,“又不痛了。” 老将军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 “那你还上当?”老夫人笑道。 老将军道:“那万一是真的呢?” 老夫人一怔,随即红了眼,“这辈子嫁给你,也总算不亏的。” 老将军哄道:“好,不生气了。” 清河知道元肃已经点兵准备明日出征,心里很是着急,但是如今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再信,因为元肃确实有战功在。 她只得修书一封,让人送去给淮南王。 元肃出征之后,楚瑾瑜便入宫了。 他去了皇后宫中请安,刚好清河也在。 皇后笑着说:“瑾瑜,皇上已经跟本宫说了,这件事情,就等回禀了你父皇之后就可以定下来。” 楚瑾瑜装糊涂地问道:“什么事?” 皇后笑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啊?你不是跟皇上说了,要娶懿礼吗?” 楚瑾瑜不甚自然地看向清河,清河故作娇羞地别过脸,楚瑾瑜翻翻白眼,装什么娇羞?一点都不自然,显得特做作。 “有这样的事情吗?我大概是喝醉了。”楚瑾瑜嗫嚅道。 “喝醉了?酒醉三分醒,就是喝醉了,也是真实意愿的表达,你心里一定是这样想过的,你啊,愿意成亲就好,你母亲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皇后叹息道。 楚瑾瑜神色一凝,“是的,娘亲会安息的。” 长春是知道他们的计划,所以,并没有那么欢喜,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项而已。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大家处理了尚贵嫔的事情,长春对楚瑾瑜也是有了另外一种看法,至少,这个表哥不是大家所以为那样无能,她另有所指地道:“这倒是一桩好姻缘,表哥,你可要好好对懿礼啊。” 楚瑾瑜看着清河还在装脸红,不由得道:“快别说了,看懿礼公主脸都红了。” 皇后看过去,却没见清河脸红,倒是有些娇羞是真的,便道:“女孩子家脸红是正常的,但是,婚姻大事,总得要办,这门亲事可以先定下来,等她母丧过后才办婚事。” “那岂不是要等三年?”长春问道。 皇后说:“这寻常人家嫁娶,若遇上大丧,确实是要等三年的,但是,若两国联姻,则不受限制,守个一年顶多两年就可以了。” 长春眉开眼笑,“那我可是迫不及待地要等喝喜酒了。” “那还不如喝星阑公主的喜酒呢,听闻,皇上有心要把她趁早下降,之前不是说许了人家吗?许的是谁啊?”楚瑾瑜装作不知道地问。 戚贵妃之前有心拉拢陈候,所以便属意了陈候的嫡孙,虽然皇上还没下旨赐婚,但是,大家的意向都是一致的,而陈候的孙子在外面也以驸马自居了。 且说这陈候的先祖,是高祖开国的时候被封为安定候的,后来世袭到了陈候这一代,其势力已经很大,门生众多,陈候如今并无官职在身,但是却总是被皇上召进内阁议事,可见皇上对他的器重,就是连当今的戚相,也及不上。 也并非皇上不给陈候封官,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做,总是宣称自己年纪大,不入朝为官了。 只是说了不入朝,皇帝一传召他,他立马又来了。 这就不在其位谋其政,出了任何的差错,都不必负责任,自有在其位的需要负责任。 而戚贵妃看中陈候的一点,是长春已经许给了另外一位得势的侯爷嫡孙,所以,为了与长春抗衡,她才放了风声出去,让陈候自己去求皇上要迎娶星阑。 皇上已经默许,只等着长春下降之后,便操办星阑的婚事。 荧惑守心一事,皇帝并未大动干戈,是因为白苏宁让楚瑾瑜转告,荧惑守心期间不宜大兴问罪之师。 所以,他只把国师拿下,削去其国师一职,抄了他的家,饶了他的性命。 国师倒台之后,朝中便无国师。 纷纷有人举荐,但是皇帝都不用,他只等着赫连颖入京。 七天诵经之期过后,赫连颖也来到了京城,在楚瑾瑜的带领下,先行入宫拜见。 皇帝迎接赫连颖之前,为了显示隆重,竟命人焚香沐浴,洁净自身,再接见这位传说中的大师。 皇帝此举,是要告知天下人,他大梁皇帝,求才若渴,但凡有贤能之士,都可以经过举荐或者自荐入京为官。 第327章 不学的理由 皇帝是在东阁接见了赫连颖,这里是接见外国使臣的地方,只有十分尊贵的客人,才可以在这里被接见,可想而知,皇帝是有多重视赫连颖。 皇帝与赫连颖谈了足足三个时辰,就连午膳都是在东阁用的,宫人把御膳送进去,连伺候都不用,就被遣出去了。 皇帝与赫连颖谈的基本是天下的局势和大梁的危机,还说到了北漠的威胁,赫连颖的见解与见识,是皇帝前所未遇的。 他听得津津有味,拍案惊奇,时而沉思,时而赞好,连续谈了三个时辰,竟也不觉得累。 后来是喜公公进来说:“皇上,天色晚了,是不是该安排晚膳,留赫连先生在宫中用膳?” 皇帝惊觉时光的流逝,意犹未尽地道:“竟然天黑了?朕与赫连先生谈了多久?” “回皇上,足足三个时辰了,五皇子在外面都睡着好几次了。”喜公公掩嘴笑道。 “都三个时辰了?”皇帝不禁笑道:“先生的见解独到,真让朕耳目一新啊,真想和先生畅谈三天三夜,舍不得先生走啊。” 喜公公笑道:“皇上,这赫连先生入京之后不曾歇息,便入宫见皇上,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不如先让先生回去休息,明日再谈,再说了,先生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还怕没机会吗?” 皇帝连忙道:“没错,没错,是朕的不是了,竟忘记先生一路颠簸,确实劳累。” 赫连颖拱手施礼,“皇上,在下并不累,只是,时辰也晚了,正如喜公公所言,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一时。” 皇帝道:“没错,王喜,送赫连先生出去。” 赫连颖拱手,正欲告退之际,皇帝才忽然想起一事来,“先生暂且留步一下,这荧惑守心,是否已经解了?” 赫连颖道:“回皇上,可以说解了,但是也可以说潜伏了。” “潜伏了?”皇帝不解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赫连颖道:“我听苏宁说,皇上请了高僧诵经消除灾难,这七星消灾阵是威力巨大的,但是,这荧惑守心除了是天象对应之外,还因妖星为祸,所以,要彻底解除这个威胁,最好还是先把星阑公主许配出去,以夫星镇住,方可大解。” 皇帝道:“这倒是好办,公主早就许配了人家。” “不,如果荧惑守心在这个时候发动,则意味着亲事不合,有怨气滋生,所以,皇上得另寻命硬之人,与公主匹配,方可镇压。” “命硬之人?”皇帝蹙眉,“这如何能看出是命硬之人?” 赫连颖道:“这命要硬得镇住妖星,还真的不好找,皇上请放心,在下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个人,然后皇上可马上准备操办婚事,不宜耽搁,北漠已经蠢蠢欲动,若借此天时,则大梁有祸起。” 北漠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听了赫连颖此言,皇帝十分紧张,“那就劳烦先生了。” “在下既然答应苏宁入朝,这些便是在下的分内事,皇上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命虽然不可逆转,但是其中的巧妙,还是可以人为掌握,血圣山的人没旁的本事,窥测天意,是拿手好戏。” 皇帝听赫连颖说得如此自得,再加上听说过他的本事,皇帝的心大安,道:“那就好,那就好。” 赫连颖走之前,又对皇帝道:“皇上,公主之中,有一人是文曲星下凡,错为女胎,皇上若能善用,对大梁的改制大有裨益。” “文曲星?”皇帝连忙问道:“是何人?” “在下会知道的,先不要着急。”赫连颖笑道。 “好,那就先送先生出去!”皇帝对这个倒是没太上心,所谓的文曲星下凡,自是不如赫连颖的。得了赫连颖帮忙,哪里还需要什么文曲星? 赫连颖与楚瑾瑜一同出宫去,这几个时辰,楚瑾瑜一直在外面等着。 “辛苦门主了。”赫连颖微笑道。 “辛苦你才是,以后有你在大梁之内,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楚瑾瑜道。 “大梁皇帝笃信道教,相信天命,正是我所长。”赫连颖道:“只是,入朝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尤其勾心斗角,更非我辈所喜。” “先辛苦先生一段日子,等我与清河成亲,带她离开之日,你便可以回血圣山了。”楚瑾瑜道。 赫连颖笑道:“不碍事,门主的吩咐,属下不敢不从。” 楚瑾瑜笑笑,“我这门主,大家都知道,名不副实的。” “是门主不愿意而已,门主是前门主亲手挑选的人,必有大智慧,也必读得懂藏经楼的秘籍,门主何不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楚瑾瑜道:“你们啊,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忘劝说。” “血圣山这么大,不可无主。”赫连颖提醒道。 “有你们几位长老主持血圣山的事情,哪里需要我操心?我挂着这个头衔,让人知道血圣山有主,就行了。” 赫连颖实在奇怪,“为何门主不愿意学血圣山的本事?” 楚瑾瑜笑而不语。 血圣山是有大本事的,尤其门主所能学的,更是胜过任何山中长老,但是,他不能学啊。 “罢了,问了多次,门主也不说,属下以后便不问了,门主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吧。”赫连颖道。 楚瑾瑜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街道外,心情却是十分的压抑。 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他不能学。 心中怀着这么大的怨恨,学了血圣山的本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些年,他好几次有冲动,要毁掉那个人,毁掉他在乎的国家,但是,他知道这样做会伤害了其他人,伤害了百姓,他不能这样做。 所以,他不能学这个本事,学了之后,当有一天,真的无法克制自己,将是一场大灾难。 家仇不比国恨,有所为有所不为,尤其,这个皇帝,还能为天下百姓造福。 赫连颖其实多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只是偶尔问问,却没有太过为难他,因为,他也知道,世间有一种爱,有一种恨,是可用毁天灭地,这后果,也不是任何人可用承担得起的。 第328章 星阑要来苏和宫住 苏和宫内。 高凌风自从得皇帝吩咐,要多加照顾苏和宫之后,便一得空就往苏和宫里钻。 这日刚进殿门,便长吁短叹,清河问道:“这是做什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高凌风抬头瞧了她一眼,“有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说给你听。” “什么消息?说吧。”清河笑道,“但是,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知道不是好消息还笑得出?”高凌风没好气地道。 “因为也并非算是很坏的消息,至少,应该和我没有关系,否则,你就该一脸的凝重,而不是长吁短叹。” 高凌风道:“不知道对你来说算是什么消息,李湘语怀孕了。” 清河哦了一声,道:“原则上,这个消息和我们并无关系。” 高凌风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生气或者伤心?” 清河淡淡地笑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至于伤心,更说不上。” 高凌风凝望她片刻,“如此看来,你倒是像是真的放下了。” “不知道呢?但是我真不觉得伤心或者生气。”清河耸耸肩,神情显得十分轻松。 高凌风道:“那就好,我就是怕你还有情绪,所以亲自来给你报个信,如果你心有不忿,咱可以使点计,把她腹中的孩儿打掉。” 清河皱起了眉头,“你千万不能这样想,也不能这样做,大人的恩怨,和孩子无关,这孩子除了是李湘语和元肃的骨肉之外,还是元家的。” “我也就是这样说说而已,还真下不去手,我没有那么冷血。”高凌风说。 他站起来,“既然你没什么难过也不在意,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好,你先去吧。”清河道。 高凌风走后,清河临窗坐下,全部放下?不,还有仇恨没有放下,她当然恨元肃与李湘语,但是,这怀孕一事,也确实和她没有关系。 那同时,也是煊儿的弟弟或者妹妹,她不会下这个手。 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没有必要。 高凌风刚走,便听得殿外有人宣,“星阑公主到!” 清河神色一整,七日之期已经过了,她的禁足期限也满了。 她带着小绺和彩菱出去迎接,只见星阑带着两名宫女走过进来,她身穿一件绯色绣海棠掐腰宽袖缎裙,高底绣花粉色缎鞋,鞋头以东海珍珠点缀,贵气无比。 发丝挽起,刘海都没有留,而是悉数梳向了脑顶,梳成高髻,更显得贵气威严。 只是,这个打扮,却有些类似已婚妇人的打扮,如果不是她的发髻是少女的螺髻,没准走出去就有人喊她夫人。 清河上前微微福身,“懿儿见过皇姐。” 星阑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径直便进去了。 她一向如此,气势十分威严,嚣张中带着高压的威仪,一般的人,只会臣服在她的威仪之下,而不会觉得厌恶。 懿礼公主以前是最怕星阑公主的,其实,说到底,星阑公主没怎么欺负过懿礼公主,都是孝如公主在打骂她,可懿礼公主却是打心底里害怕星阑,害怕这个从不屑打她或者骂她甚至连跟她说话都不屑的皇姐。 而星阑也习惯了懿礼怕她,即便如今知道她性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但是,星阑还是觉得这个下贱的妹妹,依旧怕她。 所以,在清河面前,她也摆出了一副长姐的威严来,企图在气势上先碾压清河。 清河跟着她进去,让彩菱与小绺下去忙活奉茶。 茶端了上来,星阑连看都没看,只是淡淡地用手把茶杯推开,“这里的茶,本宫喝不惯,拿走!” 彩菱看向清河,清河点点头,“拿走吧。” 彩菱只得收拾茶杯端出去,小绺上前问道:“公主,您需要喝点什么?奴婢今日早上刚煮下了菊花茶,要不给您端一杯?” “不要了,出去吧。”星阑道。 清河把两人都打发出去,然后陪坐在一侧,问道:“皇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星阑扫了她一眼,“没什么事便不能过来看看你吗?” 清河道:“当然可以,欢迎至极。” “是真的欢迎还是假的欢迎,本宫看得出来。”星阑冷冷地道。 清河只得不说话,略有些无辜地看着她。 星阑哼了一声,“你不必在本宫面前装可怜,本宫不吃你这一套。” 清河无奈地道:“皇姐想说什么就说吧。” 星阑面容笼罩着一层寒霜,厉声道:“当日父皇下旨让你去北漠和亲,但是最后和亲的人是孝如。如今国师说你是妖星,最后妖星变成了本宫,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都是你的诡计,但是懿礼你听着,你若是以为我跟那孝如一样,会上你的当,吃你的亏,那你就太天真了。” 清河面容淡淡,“皇姐说什么,妹妹还是听不明白,不如,皇姐说白一点吧,妹妹愚钝。” 星阑冷笑,“你愚钝?不,你狡猾得很,你以为有长春在你背后撑腰,有南楚的楚瑾瑜为你筹谋算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那狐媚的模样能迷惑得了楚瑾瑜那浪荡子,却迷惑不了其他人,你等着吧,这一次妖星的事情,本宫定会跟你算得清清楚楚。” “妖星之事,妹妹从头到尾都没参与,皇姐这样说,未免太冤枉人了。”清河道。 星阑道:“没冤枉你,也犯不着冤枉你。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你的母妃,只是下作的宫女,而你是宫女所生的女儿,你纵然被人尊一声公主,却和本宫不一样,你是妖星,所有人都信服,要把你处以火刑,也无人会为你说一句话。但是,本宫不一样,本宫的母妃是后宫尊贵的贵妃娘娘,她所生的女儿,也必定是尊贵无比的,没有人会相信本宫是妖星,那赫连颖,迟早都会被人拉下去,你等着吧。” 闹了半天,原来是特意过来撂话的。 只是,星阑公主从不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她此番必定还有别的目的,清河一时没能揣测得出来,不过,小心防备着总没错。 “皇姐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清河摊手道。 星阑公主站了起来,道:“本宫要在这里住两天,你命人收拾好你现在住的寝宫,片刻,就有人收拾本宫的东西过来。” 第329章 假意顺从 清河微怔,“皇姐要来苏和宫住?” 打的什么主意?这里刚死了人不久,她会心甘情愿地过来住?只怕是另有目的。 只是,不管什么目的,要来苏和宫住,还要住在她的寝殿里,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清河道:“皇姐要过来住的话,随便寻一个殿宇住下就是,整个偌大的苏和宫,只有妹妹一个人住,而妹妹的寝宫十分凌乱简陋,怕委屈了姐姐,姐姐还是另寻住处吧。” 星阑冷声道:“你可以住,本宫也可以住,这宫中的殿宇,就没有简陋的,你说你的寝宫简陋,莫非是暗指父皇对你不公平?刻薄?需要本宫把这话说给父皇听吗?” 清河道:“皇姐要来住,是没问题的,但是,妹妹住的地方,不合适姐姐住,妹妹也没打算挪地方,皇姐去看看,喜欢这苏和宫那一间,妹妹便让人清理出来给皇姐。” 星阑逼近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就要住你那间。” 清河微微一笑,“那对不起了,除非是父皇或者母后下旨,否则,妹妹半步不让。” “半步不让?轮到你不让吗?”星阑冷笑,“你要么自己收拾,要么本宫命人来帮你收拾,你自己看着办吧,明日本宫就要搬进来。”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小绺怒道:“这星阑公主也实在欺人太甚了,竟然要霸占公主的寝宫。” 彩菱蹙眉道:“公主,她要来住,只怕不是单纯的恶心您,或许,是有计划的。” 清河道:“没错,她来住,指定要我的寝宫,有可能是要在我的寝宫动什么手脚。” “那您是让还是不让呢?若不清理出来,她派人来清理,可就闹得不好看了。”彩菱道。 小绺怒道:“她要是敢搬,咱就去跟皇上说,这道理在咱们这边,怕什么?” 彩菱摇头,“这不是说道理不道理的问题,在皇上看来,这只是姐妹之间的纷争,不管谁占理谁不占理,只要闹到皇上那边去,皇上都会认为公主不懂事的。” 清河道:“彩菱说得有理。” 她想了一下,吩咐下去,“彩菱,你和小绺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搬到母妃原先住的寝殿去住。” “啊?”小绺大吃一惊,“公主,您真打算让步啊?” 清河道:“彩菱说得没错,无论这件事情我是不是占理,只要闹到父皇跟前,我就是不懂事,而她不在乎的,因为,她已经被冠上妖星之名,而我和妖星纠缠,必定就是我的不懂事。” 小绺不禁替她委屈,“但是公主总不能一味退让。” 小绺原先是很怕清河惹事,因为,在这宫中,谁都是老虎,唯独她家公主是小绵羊,得罪不起任何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皇上对公主关爱有加,皇后娘娘与长春公主更是照顾着她,压根不需要这样回避退忍。 彩菱解释道:“小绺,你不明白,这不是委屈,当你身处阴谋漩涡中,任何的措施都不是委屈,而是抵抗或者是反击,星阑公主是不会放过咱家公主,此计不成,必生第二计,既然如此,又何必等她带人来搬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公主在皇上面前落个不好的印象?还不如先加以顺从,再窥探她的阴谋诡计,我们好逐一击破。” 小绺听得目瞪口呆,“莫非她搬过来,还有其他的阴谋?我还以为她只是想欺负一下公主,好彰显她的威势。” “孝如公主或许会这样做,但是星阑公主不会。”彩菱道。 小绺顿时慌张了,“那怎么办啊?敌明我暗,我们怎么抵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担心,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星阑公主霸占公主的寝宫,此事不能由公主去说,必定得有某些途径传到皇上的耳中。” 小绺不禁佩服彩菱,“还是彩菱姐想得周到。” 彩菱看向清河,“公主,此事不如先通知长春公主。” “不,”清河道:“若长春知道,定必会闹一场,这事不宜告知她。” “但是,我们找谁去告知皇上呢?还要不漏痕迹。”彩菱问道。 清河微微笑了,她心中已经有人选了,此人去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球球,过来!”清河喊了一声。 便见一团雪白的棉球扑向清河,清河一把抱住它,放在膝头上,看着它火红的眸子,含笑道:“看样子已经复原了,很好,你啊,就好好地给我盯着星阑公主。” 血狼仿佛能听懂清河的话,眨了一下眼睛,伸出舌头舔着清河的手。 星阑公主前去禀报皇帝,说想与懿礼妹妹多些亲近,因她刚丧母,一个人住在苏和宫,怕会胡思乱想,所以要搬过去陪她一阵子。 自然,她没有说要霸占清河的寝宫,只说搬过去苏和宫住。 皇上对星阑的懂事还是感到很欣慰的,准许了她搬过去,并且让她多陪陪懿礼。 星阑公主欢喜地告退而去。 星阑公主走后,皇帝问喜公公,“王喜,依你之见,之前费宁钰说懿礼是妖星,是他的错误判断,还是他与戚贵妃勾结要陷害懿礼?” 喜公公微怔,随即低头回答说:“回皇上,奴才愚钝,不敢胡乱猜测,只是,贵妃娘娘为何要陷害懿礼公主?没有缘由的,也说不过去啊。” “缘由?”皇帝冷声道:“在这后宫之中,看不顺眼,就是一个很大的理由,朕如今看重了懿儿,后宫各宫谁不吃醋?你以为戚贵妃就真的那么大度?她的那些小把戏,在朕看来,还是过于天真幼稚了些。” 喜公公心里却道:只怕不是小把戏了,若不是白苏宁入宫,只怕如今懿礼公主都被处于火刑了。 他自然不敢这样说,只是笑笑道:“当然,皇上英明,谁都瞒不过皇上的。” “星阑这孩子倒是很懂事的,往日看似与懿儿相处冷冰冰,但是她心里很疼爱这个妹妹,当初懿儿得痘症在文康苑的时候,她不顾痘症会传染,亲自前去探望,如今知道懿儿一个人孤独地住在苏和宫,又不厌其烦地前去陪伴,是好孩子,只可惜,她是妖星,而且她的母妃野心太大了。” 喜公公应道:“是的!” 第330章 绿浅姑姑解围 皇帝顿了一下又道:“星阑马上就要下降了,朕便多宠她一些,你吩咐下去,苏和宫多派人去伺候,还有,星阑需要什么,内府积极配合,不得违抗。” “是,奴才遵命!”喜公公领命下去。 翌日,星阑果然就搬过来了,她看到清河主动让出了寝宫,满意地道:“很好,你懂事,我也不会为难你。” 清河道:“父皇吩咐,说皇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内府申请。” “得了,命人打一盘水上来,你帮我洗脚,我有泡脚的习惯。”星阑道。 清河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她有些不大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星阑公主是刻意刁难她还是怎么回事? “耳朵聋了吗?”星阑冷冷地道:“伺候一下我这个皇姐洗脚,很委屈你?” 清河道:“皇姐,你身边不缺伺候你的人,大可以让她们伺候你。” “本宫要你伺候,怎么样?作为妹妹的,就不能给姐姐洗个脚?”星阑冷笑道。 清河算是明白了,星阑公主是故意要惹恼她,让她生气。 从让她搬宫到洗脚,顺从了洗脚之后又会做些什么?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彩菱走过来,拉开清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喜公公说皇上对星阑公主宠爱了几分,因为,她马上就要出嫁,看来,她自己也知道,所以故意来刁难公主您,好让您生气,再闹到皇上跟前,然后再准备些什么阴谋等着公主您。” 星阑公主见状,微愠道:“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宫的面说?窃窃私语,是要说本宫的坏话吗?” 清河微笑道:“皇姐多疑了,彩菱只是问我晚膳想吃什么,她好去准备一下。” “这午膳都还没吃,就说晚膳了?你们苏和宫真是滋润啊,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星阑站起来,走到清河面前,“本宫吩咐你的话,你若是都听见了,就去准备热水和艾草吧,把艾草放在热水里,泡一会儿之后,再端给本宫泡脚。” 清河道:“好的,妹妹这就命人去准备。” 清河退了出去,对彩菱道:“去请绿浅姑姑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奴婢马上去。”彩菱道。 然后吩咐小绺,“去打热水,然后,按照她的吩咐把艾草放在热水里浸泡着,热水要热一些,延长冷却的时间。” “是,奴婢马上去。”小绺道。 彩菱去了皇太后宫中,求见绿浅姑姑。 “姑姑,公主请您去一趟,说有事情跟您说。”彩菱道。 绿浅姑姑放下手里的账本,道:“好,这就去。” 她也没问什么事,她一向是这样,淡淡的,不徐不疾。 去到苏和宫,小绺急忙迎了上来,“绿浅姑姑,您稍等一下,公主在伺候星阑公主洗脚呢,片刻就行,您先进去坐坐。” 绿浅姑姑蹙了一下眉头,“洗脚?” “可不是吗?”小绺含笑道,“姑姑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公主。” 说完,也不等绿浅姑姑说话,便跑了进去。 而清河刚端了水进去,还没准备洗,小绺便进来了,“公主,绿浅姑姑来了,说要要事找您。” 清河道:“你告知绿浅姑姑,就说我在帮皇姐洗脚,让她在殿外稍等片刻。” 星阑皱起了眉头,“绿浅姑姑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她来做什么?” 小绺道:“回公主的话,绿浅姑姑没说,只说要见公主。” 清河道:“既然如此,便让她进来吧,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说不定的。” 星阑自然不能让绿浅姑姑进来,她知道绿浅姑姑在宫中的分量,莫说皇太后,就是皇上都敬重她三分。 “你出去见过绿浅姑姑再进来伺候本宫吧。”星阑不悦地道。 清河躬身道:“是,妹妹先出去一下。” 说完,便领着小绺出去了。 星阑对采棋打了个眼色,“跟上,看她们说什么。” 采棋福身,紧跟着出去了。 然而,清河却把绿浅姑姑请进了侧殿之中,然后没一会儿,两人一同出来,清河对小绺道:“你去告知皇姐,便说我去一趟鼎和宫拜见皇祖母。” “是!”小绺道。 清河与绿浅姑姑走了出去之后,绿浅姑姑道:“公主不必这般委屈自己,您的身份尊贵,伺候人的事情,不必劳您去做。” 清河道:“因妖星之事,父皇要把她嫁出去,自然心里便有些愧疚,若我忤逆了她的话,她闹到父皇跟前,我便落了个不懂事的罪名。” 绿浅姑姑道:“公主放心吧,奴婢知道怎么做的。” “谢谢姑姑的关爱。”清河福身。 “奴婢受不起,皇太后曾有吩咐,要奴婢毫无原则地配合公主。”绿浅姑姑道。 清河微怔,“皇祖母真的这样说过?” 绿浅姑姑笑了,“是的,毫无原则,这也是皇太后的原话。奴婢在这宫中,是最讲究原则的,可唯独对皇太后,奴婢是没有原则,所以,她老人家吩咐的话,奴婢一定会照做。” “姑姑对皇祖母的忠心,让懿儿佩服。”清河道。 绿浅姑姑轻轻叹息,“人的一生,总有自己的主子,有些人的主子是旁人,有些人的主子是自己,有些人的主子是金银财宝,有些人的主子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奴婢的主子,就是皇太后,她吩咐之事,莫敢不从。” 清河细细地斟酌绿浅姑姑的话,觉得字字珠玑,写满了人生的真理。 而她清河的主子,又是谁?是她自己?是煊儿?又或者是满心要复仇的冤? 绿浅姑姑停下脚步,仿佛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话,轻声道:“奴婢希望,公主心里的主子,是爱,这个世间,唯有尊爱为主,才是正途。” 清河默默地点头,“是的,姑姑所言有理,今日听姑姑一席话,我获益良多。” “公主去鼎和宫吧,奴婢要去见见皇上,把公主方才所说的事情,奏请皇上。”绿浅姑姑道。 “一切,便有劳姑姑了。”清河道。 “慈幼院,是云妃娘娘的心血,自从云妃娘娘薨了之后,便一直由奴婢暂时掌管,难得有人自动请缨并且不需要朝廷拨款,相信皇上一定会很开心。”绿浅姑姑说完,福身而去。 第331章 苏灵接掌慈幼院 御书房内。 绿浅姑姑入得殿内,行礼问安后道:“皇上,奴婢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征询皇上的意见。” “姑姑说就是了。”皇帝和颜悦色地道。 绿浅姑姑盈盈一笑,道:“皇上,自打云妃娘娘去了之后,她一手创立的慈幼院,一直都是奴婢打点,每年从朝廷拨款下去,再从商家里接受捐款,也算维持得很好,但是,朝廷每年用于慈幼院的银子都不少,尤其近些年,慈幼院所收的孤寡多了起来,朝廷便更吃紧了,奴婢知道皇上有心扩展军事装备,难免便要动用大银子,刚好,有人自荐要接管慈幼院,受朝廷监督,但是由她管理,并且,不需要朝廷出一个铜板,皆由她出资维持,奴婢觉得此举甚好,既能缓解国库的压力,又能为商家乃至天下百姓做一个表率榜样。” 皇帝微微诧异,“是谁这么大的手笔?他是否知道慈幼院每年需要支出大笔银子?” “回皇上,是苏家商号的掌舵人,她知道慈幼院的运作的,而且,她也提交了整盘的管理计划,奴婢听了之后,觉得甚为妥当。”绿浅姑姑道。 “你说说他的计划。”皇帝饶有兴味地问道。 绿浅姑姑道:“奴婢并未亲自接待了她,是懿礼公主来跟奴婢商量,问奴婢这样做是否妥当。” “懿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怎认识宫外的人?”皇帝问道。 绿浅姑姑道:“懿礼公主说,这是那位苏家掌舵人去找了高凌风,请高凌风代为询问的,高凌风并没太在意,只是随口跟公主说了一下,公主倒是上心了,说如果此事可成,便可为朝廷节省一大笔的银子,又能彰显仁善之心,只是毕竟慈幼院是行善之举,所以要先查那苏家的家世和人品,才可交托重任。只是,她在深宫之中,不可出外勘察,只得先跟奴婢商量一下,若奴婢觉得大有可为,则奏请皇上,奴婢想了想一下,觉得大有可为,便想来问问皇上的意思。” 皇帝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苏家商号?苏家是国中首富,只是,听闻苏家的掌舵人,是位女子,一个女子,怎会有此宏愿?” “皇上是有所不知,这苏家商号的老爷子,是云妃娘娘祖父的兄弟,如今的苏家掌舵人,也是云妃娘娘的小堂妹,当年苏家的案子没有牵连到苏家商号,苏家上下一直感恩皇上圣德,加上慈幼院是云妃娘娘一手操办,所以,苏灵在接掌苏家商号之时便想接管慈幼院,继承云妃娘娘的圣德慈心,弘扬善念。” “竟是云儿的小堂妹?”皇帝想了一下,“这倒是好事,只是,确实懿儿担忧得也有道理,这苏灵性情如何,尚不得知,这样吧,你传她明日入宫来,朕要亲自问问她,也观察一下她的品行,若真是心善之人,则可托付。” 绿浅姑姑笑道:“懿礼公主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呢,奴婢觉得传她入宫,她自然说话谨慎,并不能窥探其真性情,皇上不如微服私访,亲自去看看这个苏灵姑娘。” 皇帝神色一动,“微服私访?” “是的,微服私访。”绿浅姑姑笑道,“其实是懿礼公主提议的,她本想亲自前来求皇上准许她出宫一趟,奈何星阑公主硬是要她伺候洗脚梳头,不得脱身,只得让奴婢前来问问,不过,奴婢则认为,皇上亲自去观察是最好的,毕竟,这慈幼院是云妃娘娘的心血,不可轻易托付给人。” 皇帝皱起眉头,“星阑要懿礼伺候洗脚梳头?这苏和宫没有服侍的人吗?” 绿浅姑姑道:“怎么会没有?许是星阑公主想与懿礼公主亲近亲近,姐妹之间,并无大碍,而且只在宫闱之间姐妹的温馨事,不外传就好。” 皇帝微愠道:“即便是姐妹之间,也不可如此,星阑又不是长辈,不过是皇姐,怎能让懿儿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伺候她洗脚?让宫人们看见了,以后懿儿在宫中还能服众吗?胡闹!” 绿浅姑姑道:“皇上不必动怒,这都是小事,那微服私访一事,皇上可打算成行?” 皇帝道:“去,你去告诉懿礼,明日陪朕一同出宫去,这些年慈幼院的事情都是你在打理,你也跟随朕一同出宫去看看,朕一向信得过姑姑用人的眼光,姑姑跟随前去,也好为朕把把关。” “奴婢遵旨!”绿浅姑姑道,“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皇帝道:“去吧!” 绿浅姑姑退下去之后,皇帝想了想,道:“来啊,摆驾苏和宫!” “是!”喜公公应道。 因清河故意交代小绺把洗脚的水煮烫一些,加了艾草之后不能再加冷水,所以,只能等水冷却。 而彩菱则让小太监小苏子出去看着,若看到皇上的銮驾过来,马上进来说一声。 彩菱私下问清河,怎么知道皇上会过来? 清河笑而不语,皇上当然会过来,妖星一说,已经深入了他的心,虽然他还是极尽宠爱星阑,但是,多少有些忌讳了,而她如今竟指定要自己洗脚,可见有些异类,皇上若不亲自过来看看她有无异样,绝不放心。 果然,没一会,便听得小苏子进来轻声禀报,说看到皇上的銮驾了。 清河挽起袖子,走进星阑的殿中,伸手试试水温,道:“皇姐,水温合适了。” 星阑放下手中的书卷,傲慢地道:“过来为本宫脱鞋。” “是!”清河依言上去,蹲下身子,正要为星阑脱鞋,星阑却一脚踹过来,清河往后倒去,顺势拉着她的脚往后一扯,直接便把星阑拉倒在地上,刚好就坐在那盘水上。 星阑大怒,“你要造反是不是?竟敢拉倒本宫?你不会伺候人吗?你那死去的娘亲没教你?伺候人是她的看家本领,你若不懂得,本宫便让采棋好好地教你,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清河手忙脚乱地上前拉起她,但是不知道是太过惊慌还是因为洗脚水倾泻了一地湿滑,脚下一斜,竟整个地压在星阑身上。 彩菱和采棋都分别上前拉起各自的主子,星阑气得头顶冒烟,顺手抡起一张椅子就要砸过去。 “这殿中好生热闹啊,你们在玩什么?”皇帝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在门口。 第332章 此计不成 星阑一怔,连忙收敛神色,狼狈地把身上的水扫抹了一下,“参见父皇。” 清河也连忙行礼,“参见父皇。” 皇帝环视了一眼地上的狼藉,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浑然没有笑意,“这是怎么了?你们泼水呢?” 星阑笑了一下,“父皇,我们在嬉闹呢,您怎么过来了?” 皇帝道:“朕听闻你过来住了,特意来瞧瞧你还习惯吗,这不是懿儿的寝宫吗?你怎么住在这里了?这苏和宫没有其他殿宇了吗?” 星阑脸色僵硬了一下,勉强笑道:“这……儿臣过来住几天,也懒得再寻个地方了,便与懿儿挤一个殿。” 小绺却嘴快地道:“不对啊,是公主说要住这里的,懿礼公主只得让了出来。” 星阑神色一冷,“你这什么意思?是说本宫赶她出去吗?” 清河连忙打圆场,“不是这样意思,小绺不许多嘴,快收拾一下地方。” 她上前对皇帝道:“父皇,这里乱糟糟的,到外边坐吧。” 皇帝看着两人都湿哒哒的,道:“你们先换一身衣裳,朕在外面等你们。” “是!”清河道。 星阑也应道:“知道了。” 皇帝吩咐彩菱去煮姜汤,却没有再问这满地水的事情。 星阑狠狠地剜了清河一眼,转身进去换衣裳了。 两人换好衣裳出来,皇帝已经喝了一杯茶,坐在殿中,像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脸色有些不好看。 星阑小心翼翼地上前,“不知道父皇过来,失礼了。” 她心中不免懊恼,没想到父皇会突然过来,幸好父皇没看见那小贱人帮她洗脚。 “嗯,朕找懿儿有几句话说。”皇帝淡淡地瞧了她一眼,眸光不如以往亲厚,似乎带着一丝生疏冷淡。 星阑心中一沉,怕是因为她侵占了小贱人寝宫的事情。 这事儿本来是逼着懿礼那小贱人去闹的,没想到她这么乖巧地交出了寝殿,才会有洗脚的事情发生。 清河问道:“父皇找儿臣有什么事?” 皇帝道:“慈幼院的事情,是你跟绿浅姑姑说的?” 清河点头道:“回父皇的话,是高凌风跟儿臣提起,儿臣觉得大有可为,便问了一下绿浅姑姑的意思。” “嗯,主意甚好,难得你有为朕分忧的心思。”皇帝赞赏地地点头,“明日朕微服私访,你要不要和朕一同出去?” 清河神色一喜,“父皇真的要带儿臣出去?” “你不愿意吗?”皇帝笑道。 “愿意,当然愿意!”清河笑得明眸皓齿,“太好了,儿臣一直都想出去见识见识。” 彩菱在旁边听到,不禁莞尔,瞧公主说得像是没怎么出过宫一样。 “你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这苏灵若是合适的话,以后慈幼院便由你来监督。”皇帝道。 清河压住心头的喜悦,这总算是谋得一份差事了,以后要出宫就不必藏着掖着。 星阑听得脸色阴沉,却又插不上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 皇帝见状,便道:“星阑,你还是搬回去吧,朕看你妹妹情绪也大好了,不必你陪着了。” 星阑错愕地看着皇帝,“父皇……” “父皇知道你疼爱妹妹,想过来陪陪她,但是你的婚事马上就要定下来了,你多些留在宫中陪你母妃。” 星阑脸色微红,“父皇,儿臣还不想嫁人,想多留两年陪陪父皇和母妃。” “瞎说,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皇帝笑道。 “皇姐不是还没嫁吗?哪里有做妹妹的先爬了头的?这不合规矩。”星阑嘟嘴道。 “你皇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只是那边有母丧在身,还需要两年才能成亲,你可不能等你皇姐,这留来留去,就留成仇了。” 星阑道:“父皇也可以与陈候说说,让他们再等两年。” 皇帝道:“陈候那边,朕已经另外指了淑女匹配,如今赫连大人已经在为你寻人家了,你放心,必定是最合适你的。” 星阑一怔,“什么?为何要另外寻?陈世子不合适吗?” 皇帝道:“不是那么的合适,朕不满意,要再为你寻一个好人家。” 白苏宁说过,妖星发动,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夫家不合适,所以,必须要另外寻命硬之人,才可压制。 星阑脸色陡变,“为何啊?” “这其中原因,父皇会跟你说明白的,你先回去告知你母妃,朕已经命礼部开始着手准备你的婚事了。” 星阑觉得荒唐不已,提高了声音道:“父皇,这驸马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就让礼部操办婚事?这合适吗?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父皇就这么不待见儿臣?要儿臣嫁也可以,但是,必须是陈世子。” 星阑怎会不知道赫连颖与白苏宁楚瑾瑜懿礼是一伙?他寻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家? “胡闹,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哪里有你说想嫁谁就嫁谁?”皇帝神色微愠地呵斥。 星阑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被摆布,“既然是父母做主,那父皇也得问问母后和母妃的意思吧?” 皇帝忽然冷笑了两声,眸光异常冷漠,“你的意思是,你的婚姻大事,朕做不了主,是吗?” 星阑神色一惊,连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父皇不要误会了。” “你先下去吧,朕跟你妹妹有几句话说。”皇帝淡淡地道,神色已经不如方才来的时候那么和颜悦色了。 星阑自知已经得罪了父皇,不敢再说什么,依言退下。 星阑和孝如有一个很大的分别,那就是孝如若有不顺心便会胡搅蛮缠,不管面对的是皇帝还是其他人,她都会不顾分寸地闹。 但是,星阑不会,她很知道分寸,如果此计不行,她会立刻撤退静候时机。 “是,儿臣先行告退。”星阑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儿臣言语上有所冒犯,请父皇恕罪。” 皇帝神色稍缓,“嗯,也怪不得你,去吧,回去好好陪一下你母妃。” “是!”星阑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扫了清河一眼,缓缓地退出去。 此计虽不成,但是,也让她探了清河的底,至少,可以确定绿浅姑姑果真是跟他们一伙。 第333章 苏家内斗 星阑就这样铩羽而去,走之前,并没表现得气愤,十分平静。 皇帝在星阑走后,看着清河道:“你母妃走后,这宫中就你一个人住,习惯吗?” 清河道:“刚开始是有些不习惯,好在儿臣喜欢清静,慢慢地,觉得无人打扰也是一件快活事。” “习惯就好,朕已经下旨,在你下降之前,这苏和宫便让你一个人住。”皇帝道。 “谢父皇!” “你皇姐可有刁难你?”皇帝问道。 清河微笑道:“怎么会?皇姐一向对懿儿极好,她是怕懿儿孤单,特意过来相陪的,怎么会刁难懿儿呢?” 皇帝眸色赞许,“嗯,这样就最好。” 皇帝对清河又再度加分了,他本以为清河会顺势告状,至少也会说几句不满埋怨的话,但是并没有,得体地维持了姐妹的情分,这正是大梁公主所需要的大度。 他何尝不知道清河委屈?但是,这份委屈,也只能埋藏在心底,一旦传出去,就是天家不和睦,惹人笑话。 倒是让他奇怪的是,星阑一向表现得对懿儿十分关爱,这一次因何要过来刁难懿儿? 看来,正如白苏宁所言,妖星发动之后,性情会有所改变。 她的亲事不能再耽搁了,抓紧办了才是,免得危害大梁江山。 清河先让高凌风通知了苏灵,说明日皇上会暗中观察她。 苏灵掌管苏家商号,什么事情都先不做,而是要操办慈幼院,这引起了苏家一些人的不满意,因为,慈幼院只有付出而没有收益,苏家是做生意的,只出不进,不符合做生意的原则。 苏灵的叔父都告到了老爷子那里去。 “父亲,您这一次真是所托非人,我们苏家纵然是全国首富,可银子也是辛苦赚来的,怎容她这样挥霍?”苏二爷生气地道。 “可不是吗?这慈幼院说白了,就是帮助那些孤寡老人和无人要的孤儿,京中有几所慈幼院,各地也不少,这每年支出去的银子,起码上万两,这上万两得花去我们多少利润?”苏三爷也附和道。 老爷子抽着烟袋,吧嗒吧嗒地,也没做声,任由两个儿子和孙子在旁边说着苏灵的不是。 苏二爷的儿子苏文也道:“爷爷,妹妹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就变得糊涂起来了,您还是斟酌一下,把大权收回来吧,迟早得把咱家的银子败光了。”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威严地下令,“来啊,把小姐叫过来。” 苏灵听得祖父要传她过去,心里明白是为了什么事。 她借尸还魂之后,用了几日的时间,才弄明白苏家的这些关系。 她是苏家大爷的女儿,是嫡出的孙女。 老爷子孙子众多,其中不乏出色的,但是,老爷子却把整个家业交付给了孙女苏灵,此举引起了京中许多人的震惊,大家都说,这老爷子是老糊涂了,要么就是那苏灵不知道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汤,竟把这么大的家业夺到手中。 苏灵是在一片质疑声音中上任的,商号里的伙计乃至家中亲人,对还持着观望怀疑的状态,她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接管慈幼院,对他们而言,无疑又是一个冲击。 来到老爷子的院子里,她上前见礼:“祖父!” 然后对着苏二爷苏三爷福身,“见过二叔三叔。” 苏家两位爷同时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她。 老爷子敲了一下烟袋,伸手指着椅子,声音苍老地道:“灵儿,你是否要接掌慈幼院?” 苏灵道:“回祖父的话,是的。” “你说说理由。”老爷子咳嗽了两声,随伺在旁边的管家,递上一杯热茶,他接过慢慢地饮了一口,然后又交给管家。 苏灵道:“祖父,这慈幼院,是当年云姐姐创立的……” 苏灵的话还没说完,苏二爷便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那又如何?这是非盈利的机构,是受朝廷监管的,于我们苏家的生意百害无一利,到底是妇人之仁,你若想做慈善,拿点银子出去捐了就是,何必揽这些破事上身?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每年出一大笔血吗?你是落了个好名声,想过我们苏家损失了什么吗?你这个掌舵人,不为我们苏家商号着想谋福祉,却净想着败光资产为你累积名声,沽名钓誉。” 老爷子摆摆手,“先听灵儿说完。” 苏灵微微一笑,看向苏二爷,“二叔,你说咱们苏家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苏二爷一怔,“缺?我们苏家缺什么?什么都不缺。” 苏灵淡淡地道:“是吗?什么都不缺,为何我们上个月从荆州运过来的货被衙门扣了起来?” 苏二爷道:“这是打点不力的缘故,他们是无故扣押我们的货,这花点银子就能疏通了,货也肯定可以拿回来的。” “那么,”苏灵再问,“我们这几年,被扣的货物,能悉数还回来的,有多少?” 苏二爷脸色微变,“这……” 被扣下的货,多半是不能悉数拿回来的,就算花了银子疏通,也都会被扣掉一些,作为衙门的辛苦费。 苏灵道:“我看过账本,我们这些年被扣的货物,价值超过五十万两银子,我们疏通打点,拿回来的也不过是三十万两左右的货物,其中有二十万两货物是被地方衙门侵吞了,这还不算上我们打点疏通的银子,光每年我们送出去的银子,有多少,二叔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苏二爷脸色臭臭地道:“但是这也没法子,每一项的生意都需要疏通打点的,不止我们,其他商号不也给了吗?” “那么,这些银子,是应该给的还是衙门私吞的?”苏灵再问。 “哪里有什么应该给不应该给?我们走船运,除了给漕帮之外,还要给地方关口税费,各项关卡,这是规矩。” “但是,朝廷是没有这个规矩的,这是地方衙门收取的。” “那也没办法,朝廷不是不知道,朝廷也不阻止,我们有什么办法?”苏二爷道。 苏三爷冷笑一声,“莫非你想不给?若你不愿意给,咱们苏家的生意就不必做了,这是规矩,行规,你懂吗?” “但是,如果我们有朝廷作为依靠,地方衙门还敢这么猖狂吗?”苏灵问道。 苏二爷哈哈笑了起来,“真是黄口小儿说的话,朝廷怎可能做我们的靠山?你以为接济了慈幼院,朝廷就会帮着我们?” 第334章 苏灵取得苏家商号 苏灵搭理他,而是看着老爷子道:“祖父,这些年我们苏家的生意越发做得大了,几乎可以算是事事顺利,但是,世事十分诡异,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若仅仅在天子脚下做生意,自然不需要做这么多无谓的功夫。可我们的生意,如今已经遍布全国,刚才我问二叔,我们苏家最缺的是什么?我们缺的是靠山,朝廷如今重农轻商,我们苏家看似风光无两,但是树大招风,始终会引来同行乃至一些有心谋私利的官员觊觎的眼光。我们现在看似一帆风顺,事事得意,但是,我们已经置身在漩涡中心而不自知,如果我们再不居安思危,相信不出三年,我们苏家一定被人连根拔起,祖父可还记得大周的首富沈家?沈家在沈三死后,万贯家财被人算计殆尽,家破人亡,就是因为没有朝廷的依靠。人活在世上,再多的银子,都比不过安顺平遂,我们苏家如今人口逾三百余口,这些人,多半骄矜自傲,日后难免不会为我们苏家惹下乱子,孙女既然接过苏家商号,就要为我们苏家以后打算。” 老爷子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她,眸光有些发亮,“说下去。” 苏灵继续道:“慈幼院,是堂姐云妃娘娘在世的时候一手创立的,不管她当初创立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已经得证清白,皇上对她有一份愧疚,所以,与其说我们是要救济慈幼院,不如说我们是攀住了堂姐这棵大树,攀住了皇上,而最重要的是,我还要为我们苏家以后找一个靠山,此人就是堂姐所出的六皇子,我们继承了他母妃的遗志,弘扬善心,那么,他就会认他母妃的娘家,大伯的案子如今还没昭雪,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是我们不能等到大伯一案昭雪之后再做什么,而是现在就要提前行动,部署好一切。” “那六皇子不过是个小孩子。”苏二爷冷冷地道。 “小孩子也会长大的,如今堂姐已经沉冤得雪,皇上必定会重视六皇子,就算日后他不能成为皇帝,封个亲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且,这一步,我们不走,莫非等六皇子来找找我们认亲吗?有时候,若不主动就必然被动。” 苏二爷哼道:“你在危言耸听,我们苏家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又不得罪人,怎么会如你所说那样说倒就倒了?莫非就没王法吗?” 苏三爷倒抽一口冷气,“你的心肠好恶毒啊,竟然在诅咒我们苏家,有你这么个当家人,我们苏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苏灵一直谦和地解释,却在听了这句话后脸色陡然一冷,厉声道:“苏家有你们这样的子孙,才是倒霉,你知道什么?每日只懂得吃喝玩乐,在商号里作威作福,贪污公家的银子,我们苏家如今是家大业大,风光不已,但是内里腐败,你们这些心态,便会一点点地腐蚀我们苏家,但凡你们能长进懂事一些,我也不至于要为苏家筹谋以后的事情。” “大胆!”苏二爷与三爷同时出口呵斥,脸色大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贪污公中银子了?” 苏灵冷笑一声,“二叔,三叔,很多事情我不说,不是你们已经瞒过了我,我只是不想撕破脸,你们做的账面确实很漂亮,但是,却还是瞒不过我,要不要我把证据都丢到你们面前,你们才承认?” 苏二爷冷汗直冒,面容却怒极,对老爷子道:“父亲,您休要听这小丫头胡说,她懂什么啊?目无尊长,连做人都不懂,还学什么做生意?就凭她,也看得懂账本?父亲,她刚才拉拉扯扯解释一大堆,都是在掩饰她的私心而已,搞不好,她是要把做慈善的银子都挪到自己的荷包里。” 苏灵冷冷地道:“祖父把商号交到我的手中,一切便由我来做主,今日我来解释,是解释给祖父听的,不是解释给你们听的,你们爱听就听,不听就滚蛋,但是,休要质疑我的任何决定,否则,以后你们都不必再回商号。” “父亲,你看她,越发无法无天了!”苏二爷大怒,“父亲,如果商号是她继续掌管,儿子就不管商号的事情了,让她自己折腾,您就等着看咱家苏家倒霉吧。” 老爷子抽着烟袋,听了苏二爷的话,他微微侧头想了一下,“你如今是在打理茶叶的生意是吗?张掌柜那边,可都签下合同了?” “快了,”苏二爷傲然道:“但是,如果商号是由她管的话,这合同我便不签,张掌柜那边,我也不会再下工夫。” 父亲虽然老糊涂,但是总不至于拿这么大一笔生意来开玩笑。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重重地在地上敲着烟灰,“嗯,行。” 苏二爷得意地看着苏灵,哼了一声,对苏灵道:“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动,你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谁才是真正能办事的人,父亲都看在眼里的。” 苏老爷子点头,“确实,谁能办事,谁是败家,老朽还是看得很明白的,既然你不想再管茶叶的事情,就交出来吧,灵儿,你看看,谁有这个资质管理茶叶的生意,便培养起来。” 苏二爷两颗眼珠只差点没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父亲,您说什么?” 苏老爷子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不想再管茶叶的生意吗?你也辛苦多年了,好好歇着,以后领公中分派的银子就是,每年你们都有红利,足够你挥霍度日了。” 苏二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当他意识到老爷子是认真的时候,他开始冷汗直冒,只领取公中分派的银子怎够他花费的?光醉月楼里每月花费便不下千两,而公中分派的银子,每个月只有三百两。 “父亲,我方才不过是随口说说,我一直都为商号尽心尽力,茶叶的生意又是我一手一脚打回来的,怎舍得说放弃就放弃?”他抹着冷汗解释道。 第335章 做生意的技巧 老爷子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淡淡地道:“以后,这样的琐碎事就不要打扰我了,既然我把商号交给了灵儿,她所说的话,便是权威,谁也不能质疑,若有人不服,可退出商号甚至离开苏家大宅。” 说完,由管家扶着,进了内屋。 苏家兄弟与少爷连忙道:“是,一切听您老人家的吩咐。” 苏灵转身,正欲离去,苏二爷却一手拉住她的手臂,怒道:“你不要以为你得老爷子的信任便可为所欲为,我迟早把你拉下来。” “放手!”苏灵神色一冷,玉颜笼霜,竟是说不出的威仪,叫苏家兄弟都为之一震。 苏二爷放开她的手,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苏灵冷冷地道:“祖父的话,你们想必也听得明白,但是我有一句话,你们还没听明白的,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中饱私囊,暗中勾结供应商谋取私利,休怪我不念叔侄之情。” 说完,不顾苏家兄弟陡然变色的脸,冷冷地拂袖而去。 “她当她是什么人啊?这死过一次,竟比以前还嚣张跋扈了,这般张狂,我迟早把她的牙齿都给敲掉。”苏三爷奇怒地说。 这话苏灵自然听到,但是并没有回头。 她一路走着,心里想的确实另外的事情。 五皇子啊,这苏家商号我是掌握在手里了,也算是为了你争取了一些外援,翻查苏家的案子,便指望你了,我只能适当地用银子打点疏通。 至于重新做慈幼院,是她的意思,这是她一直的志愿。 想当年,她在报志愿的时候一直犹豫不决,高三的班主任问她,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当时她很稚气地说了一句,我想到贫困的山区支教,改变落后山区的教育情况,但是我怕我做的不多,无力改变些什么。 其实她是想开很多希望学校,但是她没有钱,只能说去山区支教。 当时老师跟她说了一句话,让她铭记终生。 老师说,以你个人之力,或许不能燃烧成为熊熊烈火,但是即便是一根火柴,你也要燃烧自己,哪怕只能照亮一个人的路。 所以,当她成为云妃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有能力,去做这一根火柴了。 在古代教育是很难的,因为,贫困人家,连饱饭都吃不上,早早就把孩童赶出去干活,营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学习上。 她只能从孤寡入手,再兴办贫困学校。当年只是创办了慈幼院,还没来得及办学,她便命丧后宫了。 她觉得,鬼医让她在苏灵身上重生,就是要给她实现理想的。 翌日,苏灵如往常一样,回到京中苏家商号的总部。 苏家本是以米粮起家的,后来走船运到附近周边国家倒卖商品,从米粮,茶叶,到珠宝首饰,日用各项,都有涉猎。 这苏家商号的总部二层是办事处,底下十余间商铺,都是苏家的。 其中,有米粮店,茶叶点,珠宝店,古董店,拐角处还有一家钱庄,这是京城的总部总号,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分号,还有大量的田产,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绝不夸张。 回到总号之后,账房先生取来账本给她核实昨天的买卖。 本来这是一个月才提交一次的账本,她要求每日都提交上来,逐日清算。 以前是账房先生们算好给总数的,但是,现在她会自己核算。 “米粮营业额比昨天和前天都略微下降了一些,做一下促销吧。”苏灵把账本合上,对账房先生道。 “促销?是降价吗?”账房先生问道。 “算是吧。”苏灵道。 账房先生犹豫了一下,“但是,入冬以来,米粮价格居高不下,其他米商都提价了,我们如今降价,不是吃亏吗?” 这哪里有这样道理?不提价已经算很好,怎么还降价了?她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上好的米,按照原价销售,或者稍微提价,但是,中下的米则和粮油捆绑销售,超过一石的,打九折。” 账房先生十分诧异,“这一石米就打了九折,这几乎是咱们的进货价了。” 苏灵道:“按照我的话去做。” 账房先生犹豫了一下,“此事老太爷知道了吗?” 苏灵抬起头,冷冷地道:“怎么?你是不想干了吗?不相干的支取你这个月的工钱,我再补偿你三个月的,马上收拾包袱走人。” 账房先生神色一惊,连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今年的收成不好,各地的米价都上涨了,我们竟然还降价,这说不过去啊。” 苏灵坐下来,招呼他过来,问道:“我问你,咱大梁的经济,主要体现在哪个方面?” “自然是柴米油盐,其中以米为主。” “也就是说,收成不好,意味着各项的经济都会减弱,是不是?” “是的,今年确实比往年差了一些,但是幸好我们提前囤了米粮,加上我们苏家商号自产自销多,才能足够供应。” “那就是说,我们的成本,比其他商号低。”苏灵再问。 “是的。” 苏灵淡淡地道:“那如果九折买中低价格的米粮,我们有盈利吗?” “那自然是有的,但是我们可以赚得更多一些。”账房先生说。 苏灵道:“做米粮生意的人,最忌讳什么?你知道吗?最忌讳的就是在米价高企或者是收成不好的年份里涨价,这是在为难百姓,知道吗?咱们京中米粮的销售,中低价格,多是工人小商贩或者是贫苦大众购买,今年的经济又差,他们的工钱也会适当地被削减,若我们再提高米价,会不会让他们百上加斤?” 账房先生道:“但是,我们是做生意的,管得了那么多吗?” 苏灵冷笑,“是的,我是做生意的,但是首先我是一个人,做人都不会,做什么生意?好,你既然要从商业的角度出发,我便跟你分析分析,你也好交代下去。我们在今年年份不好都没有加价,反而降价,百姓都会记得我们苏家商号,一传十,十传百,这是广告的效应,从此,我们苏家商号的米粮,在京中百姓乃至全国百姓的心中,便会居于首位,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苏家的生意是要代代传承下去,做成百年老号,而不是只顾眼前的利益,我们唯有打响名牌,才能够扩大去做。” 账房先生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大为赞赏,“小姐言之有理,我马上去办。” 第336章 慈幼院 账房转身出去,一个伙计便进来了,道:“小姐,有几位客人说要找您。” 苏灵面容一整,道:“请进来。” “是!”伙计出去。 来的人,正是大梁的天子和清河以及绿浅姑姑。 清河与皇帝已经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听了苏灵要降价,皇帝的心有说不出的滋味。 当年,也曾有一年,因收成不好,城中米商都囤积大米,高价卖出,百姓苦不堪言,云儿得知之后,痛斥米商奸恶狡猾,自私自利,她还说,若有一朝,她开设米粮店,绝不会让百姓雪上加霜。 想不到,今日在这里,听到相同意思的一番话。 伙计出来请他进去的时候,他还没能回过神来,昔日之事,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当他看到苏灵的那一刻,才是真的彻底震惊了。 苏灵和云儿,面容上的相似度不高,但是,眼神,神情,乃至整个气质,都十分相像,尤其是刚听了她说的那番话,心里更觉得相似不已,仿佛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清河看着皇帝的神情,心里有些担心,这一次的见面,本来是在安排之内的,只想让苏灵顺利地接掌慈幼院,但是她又怕节外生枝。 因为,她太明白,当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磁场,这种磁场让人产生一种无法解释的第六感,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你总能认出她来。 如今的云妃,除了苏家的案子和为六皇子筹谋后路,不做其他想,并不愿意续这份旧缘。 苏灵首先站起来问道:“请问尊驾是?” 皇帝收回紧盯着她的眸光,微微一笑,“鄙姓梁,是淮安的商人,也是做米粮生意的,听闻苏家商号的新掌柜上任,特意前来拜访。” 说完,他让喜公公把拜访的礼物呈上。 苏灵笑道:“原来是梁老板,请坐。” 皇帝入座之后,问道:“冒昧问一句,刚才在下听见小姐吩咐账房,说要调米价,这满城的商人都在提价,为何小姐却要降价?” 苏灵道:“我们自产自销多,所以,没有提价的必要。” “即便是自产自销,可今年的收成不好,降价之后,你们的利润不是降低了吗?” 苏灵道:“银子是赚不完的,今年赚不了多少,明年还可以继续赚,最重要的是路还没断,还有赚钱的机会。” “小姐所言甚是!”皇帝满意地点头。 “梁先生也是做米粮生意的?”苏灵问道。 “是的。”他介绍清河,“她便是小女,在下特意带她来认识认识小姐,日后或许有合作的机会。” “见过苏小姐。”清河上前施礼。 “梁小姐好。”苏灵站起来还礼,“快快请坐。” 清河坐下来之后,问道:“不知道小姐是以什么宗旨做生意呢?” 苏灵微笑,“这做生意,当然讲究的就是诚信。” “诚信?这是最基本的,诚信之后呢?”清河再问。 苏灵想了一下,“问心无愧吧,我卖商品给我的客人,无论是质量还是价格,都要问心无愧。” “所以小姐在各大米商都哄抬价格的时候,却故意下调价格,但是小姐不怕被人说是恶意竞争吗?”绿浅姑姑问道。 苏灵看向绿浅姑姑,见到熟悉的旧人,心里总不免有些感慨伤感。 她道:“做人,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有两面性,有人指责也有人称好,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要问心无愧了,只要你做到问心无愧,便可淡然面对各方的声音。至于我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下调米价,一则,是因为低下阶层确实艰难,而我们苏家不在乎多赚这几两银子。二则,若全国都在哄抬价格,我苏家也跟着上涨,对国家营造的压力是显然而见的。但是若我反而降价,那么,其他的米商即便上涨,也不会上涨太多,至少,不会再出现多年前曾出现过的危机,不知道你们可记得八年前,也曾试过一年收成不好,那一年,米价疯长,压制不住,几乎导致民变,我苏家商号米粮生意遍布全国,所以,若我降价,就可压制米价疯长,比朝廷出任何的政策都管用。” 皇帝看着这侃侃而谈的女子,几乎要拍手赞好,一个商人,尚且懂得从大局出发去想,他那些高居庙堂的臣子,却只懂得蝇头小利,目光短浅。 他拱手,“听小姐一席话,受教了。” 苏灵微微一笑,“其实我跟梁老板说这么多,也是有私心的,方才听梁老板说您也是做米粮生意的,我希望,梁老板不要跟风抬价,因为,抬高米价,对我们商人而言,不外乎是多赚些银子,可对百姓而言,则是吃饭的压力,没穷过的人不知道家里揭不开锅是什么滋味。” 皇帝不禁钦佩,“难怪苏家商号这么大一盘生意,会交到一个女子的手中,苏老爷子此举,着实英明,小姐仁心,不下于当日的云妃,朕……真让人敬佩不已。” 说到云妃,苏灵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我所言,所做,也是昔日堂姐所教导。” “原来是这样!”皇帝轻轻地说了一声,凝望着她那张与云妃有些相像的面容,心中不免感伤,他失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几人又谈了一会儿,皇帝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苏灵还是有些紧张地看向清河,不知道今天自己有没有过关。 她一定要取回慈幼院,那是她的心血。 而且,如今的慈幼院虽然由绿浅姑姑看管,但是,绿浅姑姑要照顾宫中的事情,对慈幼院很多事情都照顾不周到,便出现了漏洞,长此以往,便失去了她创办慈幼院的初衷。 清河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陪着皇帝而去。 在回宫的路上,皇帝对绿浅姑姑道:“明日传她入宫。” 绿浅姑姑问道:“皇上的意思,是有心把慈幼院交给她?” “今日听她的谈吐,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而去,她又是云妃的堂妹,有此远见,日后必成大器。”皇帝道。 清河听得此言,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拿回慈幼院,是为苏家翻案的第一步。 因为,要从民意上听取声音,才可以打开这个缺口,再用银子收买一些官员,提出此案的疑点,这上下打通,得花不少银子。 第337章 星阑的未来夫婿 翌日,皇帝传召苏灵入宫。 苏灵看到皇帝的时候,表现得很吃惊。 皇帝微笑,“起来说话吧。” 苏灵谢恩站起来,“昨日不知道是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不知者不罪,朕昨日出宫,是特意去见见你的,因为,高凌风跟朕说,你想接管慈幼院。”皇帝和颜悦色地道。 苏灵恭谨地回答:“回皇上,是的。” 皇帝问道:“你能告知朕,为何你要这样做吗?” 苏灵道:“皇上,慈幼院是民女的堂姐一手创立的,虽然由朝廷斥资,可也是堂姐的一番心血,民女自小便与堂姐感情甚笃,也常得堂姐的教导,所以,希望能继承堂姐的遗志,完成堂姐的宏愿,为贫苦大众造福。” 此等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是,却也是苏灵的真心话,再多的银子,都不能够让一个人过得充盈,人来这个世间一遭,总得要做点什么,完成自己,证明自己,才算有意义。 “你有这样的心思,朕很高兴,你堂姐……”皇帝心头百感交集,“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苏灵道:“是不是一个好女人,民女不知道,民女只知道,如今慈幼院,依旧很多人记得云妃娘娘与我大伯父,因为,当年慈幼院创立的时候,我大伯父也捐献了不少银子,也曾数次去慈幼院探望孤寡。” “你大伯父?”皇帝随即会意过来,并没说什么,因为,苏家的案子,已经过去多年,虽然他没有看过案子的宗卷,但是,操办此案的人,除了齐竹荣之外,还有其他几位官员,所以,他从没想过,苏家会是冤枉的。 苏灵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现在父亲还是罪人,他太清楚这个男人了,他多疑得很,若再说下去,反而不妙,会阻碍楚瑾瑜的行动。 皇帝与苏灵在殿中的谈话,不外乎是针对慈幼院,问了苏灵如果接掌了慈幼院会怎么做,有没有什么计划。 苏灵都一一回答,与当年云妃创立慈幼院的初衷是一致的,皇帝甚是满意。 苏灵出宫之后,圣旨便随即下达了。 着苏灵接掌慈幼院,朝廷行监督的义务。 因慈幼院是属于朝廷开设的机构,所以,朝廷每年仍旧会适当地拨款下去。 皇帝再封懿礼公主为慈幼院监督使,赐予出宫令牌,可随意出入皇宫。 如此,清河以后出宫,便不必处处借助楚瑾瑜了。 皇帝本想册封赫连颖为国师,但是,赫连颖婉拒了,他对皇帝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希望能在皇城做个御用闲人,只要皇帝传召他,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必定来,但是,就是不挂任何的官职。 皇帝没有勉强他,便如他所请,封了个御用闲人,既然是御用的闲人,自然就只能是皇帝可驱使的。 赫连颖为星阑公主挑选了一个夫婿。 此人正是刚丧妻不久的明威将军张公允。 此人倒是出身名门,书香世代,父兄皆是文官,他一人为武将,也曾随着大将军出征过数次,却一直没立下什么战功。 反倒是有一次剿灭山贼,他带着百余人冲上黑风山,杀了三百多名占山为王的山贼,皇帝才封他为明威将军。 此人倒是命硬得很,娶了三房妻子,过门都不到一年就丧命。 若都是病死的,也就没什么好说。但是偏偏这三房妻子,死因各异,没有一个是因为得病死的。 第一门妻子,是溺水而死。但是,也不是什么深潭大海,而是在自家的湖中,那是一个浅水的人工湖,湖水刚没过膝盖,偏偏这位夫人是精通水性的,谁都不知道她怎么就在浅水里淹死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门妻子,是滚下楼梯摔死的。 这还是新婚第三天,她上神楼上香,神楼不过是七级台阶,一个脚下不稳,滚了下来,头撞在地上的尖石上,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至于第三门妻子,死因更是让人无语,她是被馒头噎死的。 外人都说这张公允是天煞孤星的命,不配有妻房。他自己也慢慢地相信了,不敢再娶妻子,倒是在外面找了好几个相好,就是不迎娶回来。 皇帝蹙起了眉头,“除了这个张公允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赫连颖摇摇头,“皇上,只有他的八字,与公主最为匹配,而且,他的命硬,受得住公主的煞气,而他本身的煞气,也能压制公主的妖星邪气,是最合适的组合。” “但是,这个张公允,听闻都克死了三位夫人,若公主嫁过去,只怕也会……” “皇上,不会的,他之所以克死三位夫人,是因为那三位夫人都是水命,受不住他的刚强之气,明威将军本来命就硬,又因杀敌剿匪,聚了煞气,所以非一般女子可抵挡。公主则是妖星转世,加上曾发动了荧惑守心,煞气浓重,也唯有此人可克制。” “按理说,该刚柔并济才是,两人都如此命硬,就不会祸延其他人吗?”皇帝问道。 “不会的,”赫连颖解释道:“他们的结合,是互相克制,若能诞下孩子,则孩子能为两人改运,去除煞气,因为,生,可克制一切败。” 皇帝沉吟片刻,“或许先生回去再想想,看是否还有其他选择。” 赫连颖道:“还有一个选择。” 皇帝抬头,“还有谁?” 赫连颖道:“不是谁,而是公主的选择,可以选择嫁,也可以选择火刑,皇上,荧惑守心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其实也严重。说不严重,是因为有解除的办法,说严重,是因为一旦不解除,荧惑守心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皇上需三思而后行,这毕竟关乎到江山社稷,而在下已经挑选了最合适的人选,一切行与不行,在皇上,在公主。” 皇帝很为难,他当然不愿意把星阑处以火刑,但是,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宝贝女儿。 赫连颖见他难为,便道:“皇上,如今荧惑守心营造的一切煞气,还没尽然消除,相信如今鸟雀园那边,依旧偶尔有鸟儿死去,而御马厩那边,仍旧隔几天就有死马,皇上何不先招张公允入宫,邀请公主同游一次,看看其效果。” “两人同游就有效果?”皇帝问道。 赫连颖道:“鸟雀园的鸟儿依旧死亡,是因为妖星的邪气还在,虽然经过诵经,已经得到大大的缓解,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造成鸟雀和百花大规模的死亡,不过其影响力依旧在。若公主亲自到鸟雀园走一趟,皇上便可知道严重性,等公主走一圈之后,再让他们二人同游走一圈,皇上再看看其结果,一切都有事实可以证明,在下只是给意见而已。” 第338章 喂鸟 皇帝随即下令,让星阑公主到鸟雀园去,为他喂养金丝雀。 星阑公主从苏和宫狼狈地撤离之后,与戚贵妃说起她的婚事,戚贵妃知道事情很严重,叮嘱她这段日子必须要安分守己,暂时不可去惹懿礼。 星阑也消停了两日,听得喜公公亲自来传,说皇帝让她去鸟雀园喂金丝雀,心中大喜。 戚贵妃对她说:“你父皇对这些鸟雀十分看重爱护,让你亲自去喂,可见对你的看重。” 七皇子在旁边听到,冷笑了一声,“不要忘记,姐姐如今还背着妖星的名头,父皇让她去喂鸟,不是看重,而是试探。” 戚贵妃与星阑公主听得此言,大为震惊,连忙问其中缘故。 七皇子道:“今日,那赫连颖入宫了,想来是为姐姐选好了夫婿,这人选,也必定是父皇所不喜的,所以才会试探姐姐的妖气是否去除,如果不出所料,姐姐喂完鸟雀回来之后,这鸟雀园的鸟儿一旦有个什么问题,姐姐的夫婿人选便定下来了。” 星阑哼了一声道:“我是不信什么妖星之言的,这所谓的妖星也不过是国师杜撰出来的妖言,我就不信我去喂鸟,鸟儿会死。” 戚贵妃想了一下,“但是,七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这鸟食,我们自己准备,免得懿礼那边收买了雀监,在鸟食里下毒。” 七皇子想说什么,但是,终究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一旁,显得特别的老气横秋。 “沧月,沧月!”戚贵妃叫了起来,却被星阑阻止,“母妃,让采棋去准备吧。” 戚贵妃顿时会意,挥挥手,又让沧月出去,“没事了,你出去吧。” 沧月躬身而退。 沧月知道,自己虽然还能留在赋神宫,但是,戚贵妃母女都不会再相信她。 采棋准备了鸟食,与星阑一同去了鸟雀园。 鸟雀园中的养育了过百种鸟雀,皇帝其实最不喜欢金丝雀,最爱鹦鹉,所以,这一次为了谨慎起见,他下旨让内监把所有的鹦鹉都移到了内房。 他让雀监把金丝雀的笼子挂在最边上,只让星阑喂养金丝雀。 一粒粒碾碎了的玉米碎丢进去,金丝雀吃得很欢乐,星阑逗弄着这些鸟儿,脸上露出如花般的笑颜。 她知道,父皇一定就在附近看着她,她要表现得极尽阳光温和,不能带一丝不悦之色。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些鼓噪的鸟雀。 十余只金丝雀悉数喂完之后,雀监上前对星阑道:“公主,可以了,其余的都不必再喂。” 星阑表现得有些意犹未尽,看着还剩下半盘的玉米碎,道:“其余的不需要喂吗?还剩下这么多,丢了未免可惜。” 雀监道:“公主,不需要了,剩下的鸟食便留在这里,等晚一些,奴才们可以再喂。” “那好吧。”星阑拍了拍手掌,“采棋,把鸟食留下,我们走吧。” “是!”采棋把鸟食递给雀监,扶着星阑出去。 星阑走后没多久,她喂过的鸟雀,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好不活泼,并没有像赫连颖所说那样会死亡。 而戚贵妃也派人在鸟雀园看着,有什么消息即刻回报给她。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监视的人回禀,说鸟儿一切正常。 戚贵妃大喜,沉声道:“如果那些鸟儿一切正常,则意味着你妖星的身份可大做文章,我们可以找一位得道高僧为你正名。” 星阑摇头道:“只怕很难,父皇十分相信血圣山的人,听闻那赫连颖就是血圣山的长老,又是南楚的国师白苏宁举荐的,父皇对他是深信不疑,找什么高僧来都是无补于事的,可有打听到那赫连颖为我找的夫婿是什么人?这个人连父皇都不满意,想来门楣高也有限。” “打听到了,明威将军张公允。”戚贵妃咬牙切齿地道。 “明威将军张公允?”星阑蹙眉,“什么门第?听都不曾听过。” “他的父亲在大理寺任职,至于这个张公允,是张家唯一的一个武将,没什么功绩,就是前几年剿匪立了功才被封为明威将军的,但是此人娶过三房妻子,都死于非命,听说,是天煞孤星。” 星阑大吃一惊,“什么?竟然把我许给这么一个人?我决计不会嫁。” 戚贵妃道:“幸好你父皇也不同意,才会命你去喂养鸟雀试探你,如今那些鸟雀安然无恙,你父皇想来让他另外再找人选,只是,他找的,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得让你外公在外头打点一下才行。” “外公行事比较疲软,母妃还不如去找齐竹荣,我听闻他也得了血圣山的人襄助,那人叫白苏青,不知道与白苏宁是什么关系?”星阑道。 戚贵妃略一沉吟,“齐竹荣此人阴险恶毒,与他结盟其实就是与虎谋皮,但是,如今也唯有借助他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只见沧月从外头进来,仓皇地道:“贵妃娘娘,大事不妙了。” 星阑微愠道:“咋咋呼呼地做什么?什么大事不妙?” 沧月道:“回公主的话,刚才雀监来报,说公主喂养的那十余只金丝雀都死了。” “死了?怎么会这样的?”戚贵妃大惊,“刚才不是说都很活泼吗?怎么一会儿就死了?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沧月道:“娘娘,皇上一直都在鸟雀园,怕是无人可以动手脚的。” 星阑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道:“那些鸟食都是我们准备的,是没有毒的,那些鸟雀怎么会死了呢?是不是事先被人喂了毒?” 沧月道:“不会,雀监说,那些金丝雀不是中毒死的,就是无端死了。” 戚贵妃凝重地道:“莫非真的有什么妖星之说?但是,国师说过,这只是……?” 她见沧月在场,便止住了话,道:“你继续去打听,有什么消息即刻回报。” “是!”沧月转身出去了。 皇帝确实一直都在鸟雀园,从星阑喂养开始,到星阑离开,他都没有走。 看到被星阑喂养过的金丝雀都十分活泼,他心里很高兴,但是,慢慢地,看到本来活蹦乱跳的金丝雀开始萎靡不振,到最后在笼子里扑腾了几下就死了。 他的脸色也慢慢地凝重起来,看向旁边的赫连颖,“看来一切尽如先生所料。” 第339章 不错的人选 赫连颖道:“皇上,明日可请明威将军入宫,一切便可知分晓。” 皇帝对张公允真不满意,但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法子了,“来啊,传明威将军张公允明日入宫。” 喜公公领命,“是!” 翌日,明威将军张公允入宫,皇帝安排星阑陪他去御马厩,再游览鸟雀园。 这一次,戚贵妃明人准备的鸟食加了毒。 她对星阑道:“今日的鸟食,你必须喂完,不能留下把柄。” “知道了。”星阑道。 但是她随即又担心,“但是,鸟儿是中毒死的,容易查得出来。” 戚贵妃道:“母妃已经收买雀监和御马厩的人,他们知道如何跟你父皇回报的。” 星阑这才放下心来,“母妃该早一些收买他们的。” 她看到张公允的那一刻,心火直冒。 张公允倒不是长得十分难看,但是五大三粗,面容粗犷,行动举止也十分粗鲁,四方嘴,唇厚,倒是憨厚老实的相貌。 星阑喜欢的是那种俊美文雅的类型,见到张公允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张公允压根不知道皇帝让他入宫做什么,听得要与公主把臂同游,他更显得紧张,他看得出星阑公主脸上的怒气,心里暗自揣测,皇上为何要做这个安排。 两人身后带着一群宫人,从鸟雀园到御马厩,星阑都喂了食,她心里冷笑,赫连颖,就算你是血圣山的人,但是这些鸟食里加了鹤顶红,喂食之后,会悉数死亡。 然而,让她骇然的是,这些鸟食投喂下去,鸟儿和马匹都十分生气勃勃,压根没有中毒的迹象。 直到张公允离宫而去,雀监和御马厩的人都没有来禀报说鸟儿和马匹出事。 戚贵妃与星阑公主大为震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鸟食都下了鹤顶红,鹤顶红是极为毒辣的,人尚且受不过一滴,莫说这些鸟雀了。 “那些鸟食还有吗?”戚贵妃连忙问道。 采棋道:“回贵妃娘娘,御马厩那边是太监们负责下毒的,至于我们准备的鸟食都喂完了,盘子倒是拿了回来,还没扔掉,就在外面。” “取进来!”戚贵妃下令道。 采棋把盘子拿进来,戚贵妃拿起一壶水,倒进去,然后道:“把猫儿抓进来。” 采棋把猫儿捉了进来,戚贵妃命她把盘子里的水给猫儿灌下去。 猫儿刚吃了两口,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而死了。 戚贵妃脸色大变,“星阑,你确定你是亲自喂的?” 星阑公主的脸色也白透了,“母妃,都是我亲自投喂的,我也亲眼看到那些鸟儿都吃了鸟食,怎么会这样的?” 戚贵妃跌坐在地上,凄然苦笑,“如此这般,你父皇更确信张公允与你是良缘匹配了,星阑,这门亲事,怕是躲不过去了。” 星阑公主委屈地道:“不,母妃,我不要嫁给那人,你没见到他的样子,长得可难看了。” 戚贵妃咬牙切齿地道:“母妃知道,你父皇有心把懿礼那贱婢许给南楚的五皇子楚瑾瑜,她尚且可以嫁给皇子,而你则要嫁给一个粗鄙武夫,这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楚瑾瑜?”星阑想起那容颜姣好的男子,虽然浪荡的名声在外,但是总比那张公允好。 而且,她看那楚瑾瑜也不是那么的窝囊无用,否则,怎会为懿礼那贱人筹谋得如此周全? 她若是能嫁给楚瑾瑜,那该多好? 偏生是张公允那武夫。 御马厩的内监被传召去了御书房。 “你确实在草料里下了毒?”皇帝问道。 “回皇上的话,奴才遵照皇上的意思,假意接受贵妃娘娘的收买,在草料里下了毒,而且,奴才知道,公主喂养的鸟食里也是下了鹤顶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鸟雀和马匹都安然无恙。”内监回答说。 皇帝沉默了一下,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内监磕头退下。 皇帝看向赫连颖,“先生,不如说说其中玄机吧。” 昨日晚上,御马厩的内监和雀监来报,说戚贵妃收买他们要在鸟食和草料里下毒,赫连颖建议皇帝,让内监们听从戚贵妃的安排,在鸟食和草料里下毒。 皇帝当时还说,如果是投毒,必定死亡,还能试探出什么来? 当时赫连颖笑而不语,只让皇帝按照他的话去做。 如今,鸟儿和马匹都吃了有毒的食物,却没出现任何问题,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赫连颖这才解释道:“皇上,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玄机,鸟儿和马匹,虽然都进食了剧毒,但是,却没有死去,是因为今日一早,鸟雀和马匹都饮用解毒水,可解除百毒。” “解毒水?”皇帝微愠,“是谁给喂的?” 赫连颖道:“皇上,此举非人为,而是天意,这鸟雀园和御马厩,都用同一个井水,喂养也是用这口井,昨天半夜里一场大雨,湖水高涨,暗涌把很多东西都冲向了井底的外流,这湖底有一种泥土,其中含有极为罕见的矿物,是可以解除百毒的,但是这种矿物浓度必须要很高,否则无法解毒,如今水位低了下去,井水被回退,引入新的地下水,所以,现在的井水,已经不具备解毒的功能了。” “这么巧?”皇帝大奇。 赫连颖微笑:“是巧合还是天意?皇上自己斟酌吧,有些事情,上天已经给出了指引,而在下也负责把上天的意思展示给了皇上看,只看皇上遵循不遵循天意去办了。” 皇帝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天意不可逆。” 赫连颖道:“倒不是说天意可逆不可逆,而是,看皇上需要的是什么结果,皇上认为星阑公主嫁给张公允是下嫁,但是,要承受公主的妖星邪气, 他自身也会受到折损,说下嫁,其实是委屈了张公允,因为,于他阳寿有损啊。” 皇帝道:“损阳寿?会损多少年?” 赫连颖道:“推算三五年总是有的,张公允虽不算战功赫赫之辈,但是人本分老实,中直,所谓嫁人嫁人,嫁的是这个人,而不是门第,皇上若能这样想,便知道张公允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皇帝道:“朕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已经克死了三房妻子,怕公主嫁过去,会有什么闪失。” 赫连颖道:“皇上,这点在下敢打包票,绝对不会,公主还会借助夫运,除掉自身的煞气,于公主于朝廷于国家天下,都是有利无害的。” 第340章 在乎你的人 皇帝请皇太后下旨,为星阑公主赐婚。 张公允这才知道,原来皇上传召他入宫与星阑公主把臂同游,是要为两人赐婚。 他十分惶恐,不仅仅是他,整个张家都惶恐不已,因为,这妖星一说,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星阑公主就是那个妖星。 如今,张家却要迎娶妖星。 可也没有办法,只能遵旨而行。 戚贵妃求见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皇帝三思,皇帝三两拨千斤,让戚贵妃去求皇太后。 戚贵妃自然知道这是皇帝的推搪之词,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去求一求皇太后。 鼎和宫中。 皇太后听完戚贵妃的哭诉,柔和地道:“贵妃,星阑一向懂事,知心,哀家也很喜欢她,但是,这件事情,换你是哀家,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戚贵妃哭道:“皇太后,臣妾不是自私,只是觉得星阑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张公允都死了三房妻子,可见命硬带刑克,若星阑嫁过去,怎知道不会被他克死?” 皇太后叹息道:“赫连颖已经给了最好的选择,你若不信,可传召赫连颖入宫,问个明白。” 戚贵妃心里发恨,“那赫连颖是个神棍,皇太后何不请位高僧入宫,再为星阑看看?她不是妖星。” 皇太后神色微愠,“胡说,赫连颖乃是血圣山的长老,怎么是神棍?你若是要请高僧,尽管去请,但是,一切皆有证据证明星阑是妖星。” “皇太后是说鸟雀死亡的迹象吗?焉知道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戚贵妃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一切了,恨恨地说。 皇太后淡淡地笑了,“动手脚?谁敢在天子眼下动手脚?莫非那些鸟雀是被人毒死然后嫁祸到星阑头上的?哀家听闻,这些鸟食都是贵妃准备的。” “那或许是事先被人喂了毒呢?”戚贵妃道。 皇太后冷笑,“贵妃,哀家先警告你,没有证据,休得胡言乱语,你若是对此事心存怀疑,可以再次印证,哀家虽然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也会极力配合你。不过,哀家有言在先,赫连颖给出了两条路,一条,则是星阑嫁给张公允,一条,则按照费宁钰之前所言,把妖星处以火刑,以杜绝一切的后患,你若证实了星阑不是妖星,哀家当然高兴。但是一旦你证实了星阑是妖星,又不愿意嫁给张公允,那么,便只有一条路。” 戚贵妃骇然,颤声道:“皇太后,星阑也是您的亲孙女啊。” “所以哀家下旨,把她赐给张公允,让张公允的夫运压制皇星阑的邪气,当日费宁钰说懿礼是妖星,要把她处于火刑,哀家没有为懿礼说过一句话,不是哀家不心疼孙女,而是哀家是大梁的皇太后,当以社稷江山为念。” 戚贵妃咬着牙道:“臣妾只是求皇太后准许臣妾找高僧入宫,与赫连颖辩论,高僧自会证明星阑不是妖星。” 皇太后道:“好,也免得你说哀家无情,你尽管去找吧,若你能证明星阑不是妖星,哀家即刻把婚事撤销。” 戚贵妃磕头,“是,臣妾马上去办。” 皇太后再问道:“但是,假如你没有办法证实星阑是妖星,又当如何?” 戚贵妃道:“若臣妾找的人,也证实了星阑是妖星,那么,臣妾便同意这门亲事,开开心心地为星阑置办嫁妆。” 皇太后点头,“嗯,记住你的话,去吧。” “臣妾告退!” 戚贵妃转身就走。 戚贵妃走后,清河抱着血狼从屏风后走出来。 皇太后淡淡地道:“你老实跟哀家说,星阑是不是妖星?” 清河道:“老祖宗,我不知道,赫连颖不是我的人,而且,我没有必要设计星阑公主。” 皇太后摆摆手,“罢了,这些事情,哀家不管,那张公允哀家派人查过,也算是身家清白之人,性格也不错,虽无大功,却也无过,星阑嫁给他,若能知足,也能幸福的。” “是。”清河说。 皇太后睨了她一眼,“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清河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事?” 皇太后哼了一声,“还有什么事?你的复仇大计,如今那元肃出征了,李湘语又怀孕了,这哪里有半点复仇的样子啊?人家是越发得意,这一次出征若立下大功回来,就等着加官进爵,你呢?你就坐在宫里什么都不做?” 清河微微笑了,“姑婆急什么呢?我都没急。” “你与楚瑾瑜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说要为你们两人赐婚,你是真想嫁给他?”皇太后问。 清河侧头,“那老祖宗觉得他怎么样啊?” “此人隐忍极深,非表面那样,你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而且,南楚的局势,没有我们大梁这么简单,听闻,南楚的皇帝这几年总是病,夺嫡之战,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你嫁给他,哀家不放心的。” “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清河伸手抚摸着血狼的额发,轻轻地说。 皇太后看着她,心疼之言,化作叹息,“你自己看着办吧,哀家年纪大了,不能为你做什么,但是,你也要记住,到了限期,你若不能复仇,哀家会随便找个理由,杀了李湘语与元肃。” “知道了。”清河道。 皇太后又轻声道:“前两日,宁国候府的人入宫请御医,元大将军府的人也入宫请御医,你得空,便去看看你祖父吧,他对你思念极深,怕是忧郁成疾了,还有,那元肃的母亲,也是极为可怜,这李湘语哪里有什么好脸色给她看?她一向是被你宠坏了的,受不得儿媳妇的气,上次她入宫来,哀家不知道多想跟她说,是你的儿子害死了我的清河。” 清河猛地抬头,“千万不可,让她知道了还得了?活活把她气死啊。” “哀家就是顾念她对你还算可以,否则,哀家在乎什么啊?”皇太后越说越难过,眼泪便忍不住滚了下来,“你啊,你真让哀家伤心,但是哀家想想,哀家的难过算什么啊?你母亲,你父亲,你兄长,还有一大群在乎你关心你的人,都不知道多难过,他们并不知道你还活着,清河啊,你真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出手报仇,好让你的亲人都知道你还在。” 第341章 都滚吧 清河黯然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帮助苏灵得到慈幼院,然后谋了个监督使之位,可随意出宫去。” “你祖父那边,让他知道吧,否则的话,熬不过年了。”皇太后叹息道。 清河想起祖父,心里就痛,尖锐地痛。 煊儿在桂姑姑的牵引下走出来,走到清河的面前,“娘,我想去看看太公。” 清河心里难受,煊儿以前是极爱去看望祖父的,因为他嘴巴乖巧,哄得老人家高兴,自从她死后,煊儿便不曾去过了。 祖父想来也没有让他过去,因为,祖父虽然装糊涂,但是心里明白,他的孙女清河,已经死了。 祖父的身子已经很差了,她从高凌风的口中知道,正如老祖宗所言,是伤心成疾了。 她搂住煊儿哽咽地道:“好,我们明日就出宫去,探望太公。” “娘,太公最喜欢吃你做的桂花糕,你做点明天带过去吧。”煊儿一副语重心长地道。 皇太后扑哧一声笑了,“是你太公喜欢吃还是你这小馋猫喜欢吃?每日里就缠着阿桂给他做桂花糕,还指定要甜腻一些的,若不是怕你吃坏了牙齿,阿桂就每天给他做。” 清河也笑了,刮了一下煊儿的鼻子,纵然多么懂事的孩子,但是他毕竟才七岁不到,孩儿的心性还是很重的。 只是,祖父确实也爱吃桂花糕,或者说,爱吃甜食。 他总说,喝药喝多了,嘴巴总是寡淡无味,爱吃口重的,可口重的又出于健康考虑,不许他多吃,给他煮了几次甜汤之后,他就爱吃上甜食了。 清河回去之后,便请教彩菱教她做七彩元宵。 桂花糕她也做得不如彩菱好吃,但是,她却坚持亲手做。 正如皇太后所言,她或许该让老人家知道,她还活着。 翌日一大早,她就起来了。 在小厨房里忙碌了一个时辰,弄好了七彩元宵,先不煮,到侯府的时候再命人煮下。 桂花糕则蒸好,放在食盒里,出宫到侯府就半个时辰的路程,食盒可以保温。 临行前,她还特意让彩菱摘一些桂花回来,洒在碟子的边缘,食盒盖起来之后,桂花的香味被热气一蒸发,便会浓香不已。 准备好一切之后,清河坐在妆台前,心情还是十分的犹豫。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想告知自己的家人,她还活着的消息。 因为,他们痛苦,则她痛苦,甚至千倍万倍。 但是,说了又能如何?她现在是公主,再不是以前的清河了,背负着杀身杀子的仇恨,这份仇恨,不是说杀了元肃和李湘语就能平息的。 但是,往深一层去想,即便让元肃身败名裂,让李湘语不得好死,她的恨就能止息了吗? 值得她赔上家人的伤心和健康? “公主,想什么呢?”彩菱见她神色一片哀愁,便上前轻声问道。 清河抬头看着彩菱,她轻轻地说:“彩菱,你说我该不该跟祖父说?” 彩菱沉吟片刻,道:“宁国候脾气比较火爆,若他知道,或许,收不住局面。” “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敢轻易去说。” 彩菱道:“公主的为难,奴婢都知道,只是,宁国候的身子不好,怕多半是自暴自弃造成的,若他知道他的孙女还活着,这将给他注入一股力量。” 清河道:“是的,可我没办法控制后果。” 彩菱建议道:“公主何不制造一个善意的谎言?” 清河疑惑地看着彩菱,“善意的谎言?” 彩菱附在清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清河的眉头渐渐地绽开,彩菱说完之后,清河大喜,“彩菱,还是你心水清。” “公主聪慧,但是身在其中,所以被困住了思绪,若能放开去想,或许能想到比奴婢这个方法更好的计策,奴婢这个说法,也不知道宁国候会不会取信。” 清河道:“他就算心存怀疑,也不会往外去说,因为他在乎我。” 清河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是的,祖父在乎她,所以但凡与她切身相关的,他都会有分寸。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彩菱道:“既然如此,公主,咱们去吧。” “好,帮煊儿带件棉衣。”清河说。 “早就准备好了。” 宁国候府一大早就得到通知,说懿礼公主要带煊儿来访。宁国候府的女眷们都忙碌了起来。 (之前笔误,写了王氏与胡氏是清河的嫂子,这里纠正过来,是婶娘,不是嫂子。) 王氏尤其最为疼爱清河,听得煊儿要来,加上之前在元府的时候,见到过懿礼公主为清河出头,所以,心里便更加的尊重这位娇客,一大早,便指挥得那些下人像陀螺一样转动。 倒是宁国候他自己不太在乎,甚至对王氏说:“我身子不好,便不见煊儿了,经不得他闹腾的。” 王氏知道他心里是想念煊儿,只是怕见到煊儿,却见不到牵着煊儿的那个人,心里难受。 她安慰道:“父亲,煊儿难得来一次,您若是不见,这不是让小孩子不高兴吗?他是最喜欢和太公玩了。” 老太太也道:“是啊,顶喜欢和你玩的,就见见吧,瞧你老是躺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躺着清河也不会回来的。” 老爷子把眼睛一瞪,“你懂什么啊?谁说清河不会回来了?高凌风不是给了信吗?说清河只是外出了,始终会回来的。” 老太太道:“那信肯定是假的,安慰我们两老罢了,你还真信了?” “你胡说什么呢?那笔迹我总不会认错。” “笔迹还不能伪造吗?咱清河的笔迹是最中规中矩最好模仿的,行了,你心里也明白,就是嘴上不愿意接受罢了,我就是不爱看你这样伤心难过,这都几个月了,还这副模样,你再躺下去,就真留下我孤家寡人一个了。”老太太说着,便哭了起来。 老爷子心里烦闷,恼怒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滚,都滚出去,什么人都不见。” 老太太垂泪道:“你是真要逼死自己啊。” 王氏心里也是难过得很,本来是想让老爷子面对现实的,但是现在看来,逼着他承认清河已经走了,对他反而是更大的伤害,遂对老太太道:“母亲,还是罢了,若父亲不想见,不见就是,您若想见,便随我们出来,可好。” 老太太是惦记着这个宝贝重外孙子的,道:“他不见,我见吧,这孩子真可怜,那么小便没了娘亲,哎,想想我这心都疼得要紧啊。” 老爷子听得此言,顿时大怒,一手拿起枕头便砸了出去,“滚,都滚,净胡说八道。” 第342章 回家 王氏连忙扶着老夫人出去,口中喊道:“父亲息怒,我们这就走。” 出去之后,还听得里面传来噼噼啪啪的砸东西声音,老太太哭着道:“媳妇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御医也说了,你父亲是抑郁成疾,若不能放开心胸,这病也好不了啊。” “哎,”王氏叹息问道:“父亲的风湿,最近可有发作?” “入秋之后,天气干燥了些,加上高凌风来为他针灸,倒是好了些,他本可以利索地走动,可就是不出去,每日都躺在床上,愣是把自己逼成一个将死之人,怎不叫人难受?他死了,我这老太婆也不活了。” 王氏连忙安慰着:“母亲可别胡说,这丧气的话咱们都不说了,父亲会好起来的,他虽说不见煊儿,但是咱让煊儿去见他,逗弄他开心,兴许这一高兴,就忘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煊儿也是可怜,幸好皇太后关照着,让他进宫去,否则在那元府,难得了?迟早被那李湘语给虐待死的。” 王氏那一次去了元府回来,便把元府中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老太太,老太太听得只差点没把血给吐出来,吩咐了下去,此事万不能告知老爷子,否则,以老爷子的脾气,能把元府给砸了个稀巴烂。 王氏道:“听闻元家的那位姑奶奶元沫儿要回来了,她是个狠角色,我倒是要看看李湘语如何能在她手底下讨活。” 说着,呸了一声,“那贱妇,我恨不得再给她几个耳光。”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叹息,“你说清河怎么就为元肃找了这么个填房呢?真不省心啊。” 王氏哼道:“谁知道是不是清河安排的?清河现在死了,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旁人信他的话,我却是不信的,连大哥和嫂子都信了他,可见此人多擅长伪装做戏?若不是那日在元府见了他那副偏帮李湘语的嘴脸,又口口声声说清河对不住他,估计连我都要着道。” “今日煊儿要回来的事情,可跟你大嫂说了?”老夫人问道。 “没说,自从清河走后,她就一直难过,身子也不太好,不过这会儿煊儿出宫来,还是得跟她说说,若她身子许可,便过来看看吧。”王氏叹息道。 “去吧,去吧,让她看看自己的外孙,或许像你说的那样,有煊儿逗弄一下,心情就开朗很多了。” 老太太说着咳嗽了几声,王氏连忙扶着她,“母亲怎还咳嗽啊?” 老太太摆摆手,“不中用了,清河走后,我老是梦见她,这孩子,虽说自小在宫中长大,可你也知道,我是最疼爱这个孙女的,忽然就没了,我怎不伤心?可我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你父亲该更难受了。” 老太太连连叹气,又不断地擦眼泪,看着让王氏都心酸。 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清河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懂得体谅大人,嘴巴也甜,家中上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王氏扶着老太太出去,便见胡氏迎面而来,胡氏年纪比王氏小很多,做事不如王氏稳重,一出口便问:“父亲能起床吗?若不能,到时候便让煊儿去看看他。” 王氏道:“他说不见煊儿了,怕是见心里难受不愿意见。” “不见?他可疼爱煊儿了,怎能不见?而且这一次宫中传来的话,说煊儿想念太公,特意让公主带出来见见老人家的。”胡氏蹙眉道。 “到时候再安排吧,你让人去一趟郡王府,告知大哥嫂嫂,便说煊儿要来,看他们过来不过来?” 胡氏道:“我刚命人去说了,但是嫂子的身体最近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来。” 老太太坐下来,叹息道:“清河这一走,得多少人伤心难过啊?” “母亲放心,嫂子没什么大碍的,大哥已经请过御医去看,说了不碍事,静养就好。”胡氏安慰道。 因着公主来访,宁家的三爷宁畅和四爷宁冕都在家中等着。 其余的孙子辈,也都在家中等着懿礼公主带煊儿来,这宁家已经许久没有过喜事了,煊儿来一趟,也算喜事一件。 中午时分,宫中的马车便到了门口。 宁畅宁冕带着家眷在府外候着,等着迎接懿礼公主。 马车抵达之后,宁畅率人上前,恭请了懿礼公主下马车。 清河看到一众亲人即将要跪在自己的面前,连忙道:“都不要多礼,三爷,过来抱一下煊儿,这孩子可沉了。” 宁畅急忙上前,抱着煊儿下马车。 煊儿搂住宁畅的脖子,咕咕地笑着,“煊儿拜见三公。” 本来煊儿是要叫宁畅为三外公的,但是,煊儿学话早,刚学会说话,语言转不过来,便都是太公三公四公地喊着,如今也没纠正过来。 宁畅见到煊儿,心里大为欢喜,啵地一下,便在煊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因宁郡王是宁国候的长子,与三爷四爷他们相差了八九年,所以,宁国候府中,也唯有清河生了孩儿。 因此煊儿是他们头一根的孙子辈苗苗,每个人都是极为疼爱的。 “煊儿,还有我呢?”宁冕凑了脸过去,欢喜地看着煊儿。 煊儿伸手一抱,“四公。” 大家这么一闹,倒是忘记行礼的事情。 清河看着大家都围着煊儿转,眼底****,说不出心底的是难受还是感动。 倒是王氏上前福身,“公主,一路辛苦了,快快请进去!” 清河伸手托了一下,“夫人不必多礼。” 进了屋中,老夫人迎出来,正要行礼的时候,清河却快步上前,一手托着她的手,瞧着衰老许多苍白许多的祖母,她的心都要碎了,眼泪漫上,“老夫人……” 彩菱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清河,扶着老夫人便道:“老夫人请进去。” 一众人都进了正屋中,请得清河居于上座,侍女奉茶上来。 煊儿十分乖巧地便去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眼泪顿时就上来了,“好,好,快起来,我的煊儿啊!” 煊儿抱住老夫人,“太婆见到煊儿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老夫人哭着,又笑了起来,“瞧我,我这眼泪就是高兴的眼泪,见到我的煊儿,心里高兴。” 众人见老太太落泪,都不禁黯然。 煊儿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问道:“我太公呢?” 王氏偷偷地拭去眼泪,笑道:“煊儿,过来三婆这里。” 第343章 元宵 煊儿便往王氏怀中挪去,扬起天真的脸蛋,“三婆好像比以前更年轻了。” 王氏听了这话,笑得打跌,“这小鬼灵精,嘴巴怎么那么甜呢?怎能叫人不喜欢你?说,要吃什么,三婆给你准备,要吃什么都可以。” 煊儿说:“你们也要做好吃的?公主也做了好多好吃的,说是要给太公送去的。” “真的?”王氏看向清河,感激地道:“怎好劳公主准备美食?” 清河说:“举手之劳,我听闻老爷子身子不好,便从御医处要了个补身子的良方,把药物蒸入食物中,听说吃了这个药,人便会很快好起来。” 胡氏嘴快地道:“只怕父亲什么都吃不下了,御医也来看过,说是抑郁成疾,倒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好意。” 胡氏和清河的年纪相差不了多少,因是大家小姐,虽知进退却始终是养在深闺的人,得王氏教导也没多少长进,总是心直口快,很少说场面上的话。 所以,胡氏一说,王氏便打圆场道:“公主一番美意,怎么也得让人给父亲送去,来啊,把公主做的美食,都给老爷子呈过去。” 清河道:“不知道我能否前去拜见老爷子?” 王氏想起老爷子那火爆的脾气,他说了谁也不见,若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怕惹得他发火,倒得罪了公主,便道:“公主,家翁卧病在床,病气很重,公主乃是千金之躯,不好过去,还是臣妇命人送过去。” 清河道:“也好,既然老人家病中,我也不宜打搅,请让人送过去的时候,跟老人家说一声,便说是我与煊儿亲手所做,请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得尝一口,免得让小孩子失望。” “好,那,臣妇便亲自送过去吧。”王氏说完,看着煊儿哄道:“三婆去去就来,煊儿先留在此处,与太婆说说话,哄哄太婆高兴,瞧,太婆见到你,总是落泪呢。” 煊儿依偎在老夫人,道:“好,煊儿知道了。” 王氏接过彩菱的食盒,便领着下人进去了。 王氏走后,清河忽然想起,若是王氏打开食盒,看见里面的摆设,怕会有所怀疑,因王氏知道她做桂花糕,总爱洒点新鲜桂花增加香气,这种做法,没几个人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坐立不安了,但是这会儿也不好说要跟着过去看,只能盼着王氏没有亲手打开食盒。 王氏去到老爷子的屋中,伺候的小厮出来说,老爷子刚尿了床,换了衣裳,如今正兀自发脾气呢。 王氏大吃一惊,“怎么会尿床?失禁吗?” 小厮道:“哪里是?方才他老人家让奴才取夜壶的时候,奴才刚张罗着饭菜,其他的下人因也出去忙活了,奴才只得急忙放下东西跑过去,只可惜还是迟了一些,他便生气了,死活不要尿壶,说不鸟了,这不,一刻钟不到,便尿在了床上。” 王氏知道老爷子是把火气都出在下人身上,便安慰了那小厮两句,道:“我进去看看。” 小厮道:“夫人可千万不能提方才尿床的事情。” “嗯,我有分寸。”王氏让侍女们都在外面候着,她一个人提着食盒进去。 老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得脚步声,冷冷地道:“不是说谁也不见吗?来做什么?” 他是武将,如今虽然卧病在床,但是脚步声还是能分辨出来是王氏的。 王氏笑眯眯地道:“父亲,不是媳妇要打扰您老人家睡觉,煊儿和公主来了,煊儿说亲手做了些桂花糕,让太公尝尝,他是很想来见您的,但是我跟他说您不舒服,不见人,他很失望,便闹着要媳妇把他与公主亲手做的桂花糕拿过来。” 老爷子没做声,他对这个重外孙子还是很在乎的,说不出那些冷硬的话来。 王氏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床前询问,“父亲,要不要吃一口呢?” 老爷子翻身对着床里,给王氏一个后背,也不说话,倒像是有些赌气的样子。 王氏见他如此,便讪笑道:“好,不吃,反正煊儿一个小孩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回头媳妇都倒掉,然后跟他说太公都吃了,那样他就高兴了。” 老爷子猛地转过身,略带些恼怒,“都倒掉?这可是煊儿亲手做的,你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王氏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府中今日准备了许多美食,这些个甜品,又不能放,放了就馊,要不,拿出去喂狗,也算是不浪费煊儿的一番苦心了,听公主说,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啊。” 老爷子气呼呼地坐起来,“打开,我吃。” 王氏在心底得意地笑了,就知道你心疼煊儿,舍不得浪费他的苦心。 但是面上却还是得担忧地道:“父亲真的要吃?这煊儿做的,只怕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拿过来,废话什么啊?”老爷子吼了一声。 王氏连忙道:“好,好,媳妇这就打开,小顺子,把碗筷拿过来,老爷子要吃咱煊哥儿做的糕点。” “来了!”小顺子急忙跑出去拿碗筷进来。 王氏打开食盒,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王氏笑道:“闻着可香了,咦……” 她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盯着食盒,忽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老爷子见她脸色大变,狐疑地问道。 王氏连忙收敛神色,端出了桂花糕,底下还有些三色元宵,是不曾煮过的。 老爷子见那桂花糕的碟子边沿洒了一些桂花,也是一怔,“煊儿做的?这孩子,竟能学他娘亲做桂花糕?” 王氏心里黯然,这孩子心性虽说简单,但是,却是最剔透的,怕是想念母亲了。 王氏看着那些桂花的摆放,却不是那么的简单,小顺子上前要夹的时候,王氏喝道:“放下不要动。” 小顺子吓了一跳,“夫人,怎么了?” 王氏挥手,“碗放下来,你先出去。” 小顺子狐疑地放下碗筷,然后退了出去。 老爷子坐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王氏把碟子拿过来,给老爷子看,“父亲您看,这桂花的摆放,像不像三个河字?” 第344章 一家子 老爷子神情一紧,仔细盯着碟子看,果然见盘子的桂花摆放,分三个方位各有一个河字。 “这是煊儿做的?”老爷子急忙问道。 王氏道:“说是煊儿与公主一起做的。” “除了桂花糕,还有其他什么吗?”老爷子问道。 “元宵,三色的元宵。” “快看看是什么馅儿的?”老爷子连忙道。 王氏用筷子夹起一个元宵,掰开看,不禁失望地道:“父亲,是栗蓉的。” 老爷子是不喜欢吃栗子蓉的元宵,他爱吃芝麻馅儿的。 老爷子面容陡变,颤声问:“确实是栗子蓉的?” “没错。” 老爷子手都颤抖了,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其实爱吃栗子蓉馅儿的元宵,因往日老夫人爱吃芝麻馅儿的,所以,他也说喜欢吃芝麻馅儿的。 可清河是知道的,因为有一次,新来的厨子不知道他爱吃芝麻馅儿的,便做了一碗栗子馅儿,结果那一碗,他吃了个精光。 当时清河在场,他偷偷地跟清河说,其实他最爱吃的就是栗子蓉的,还不许她告知旁人。 “快,从抽屉里取高凌风给我的信。”老样子吩咐道。 王氏走到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在老爷子的手中,老爷子打开,仔细地瞧了瞧,然后递给王氏,“你看,是不是清河的笔迹?” 王氏接过瞧了一下,“确实像是清河的笔迹,但是,会不会有人临摹?” “清河真的还没死。”老爷子顿时便坐直了身子,“快,快,叫那谁过来?” 王氏不知道他说谁,便问道;“叫谁?” 老爷子也不知道叫谁,到底谁是清河?清河一定是在宫中的,因为这元宵和桂花糕都是宫中做出来的。 但是,谁才是他的孙女? 老爷子想到这里,道:“扶我起来更衣,我要出去见见煊儿,见见那公主。” 王氏扶着他起来,只是他长久不吃东西,身子虚弱,双脚刚沾地便倒,王氏急忙扶住,“父亲,快快躺下,您要见谁,我喊就是。” 老爷子坐在床边,气喘吁吁地道:“你让公主带煊儿来,就说我不能出去,身子虚弱,我有话要问她。” “好!”王氏急忙出去。 清河在正厅里与大家说话,心情却一直忐忑不安,望了好几次,都没见王氏回来,心中更是着急不已。 终于,见到王氏回来了,只是她的眼圈却微红,她进来便说:“公主,我父亲说想见您,本来他是要更衣出来的,只是身子虚弱,不能见风,劳烦公主移步,不知道可否?” 清河站起来,“我该去拜见一下老爷子的,烦请夫人带路。” 煊儿跳起来,“我也去。” 王氏笑道:“怎能落了咱煊儿?得一起去的,太公可想你了。” “走,走!”煊儿活蹦乱跳地上前牵起清河的手,仰头笑道:“我们走吧。” 清河宠爱地揉了他的头发,“好,去吧。” 王氏看着这一幕,心里竟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多像母子啊。 想起自己那可怜的清河,心中不由得难过起来,清河还活着吗?这应该不大可能的,她的尸体,已经下葬了。 心头不禁埋怨自己的冲动,刚才那桂花的摆放,不该说出来,老爷子不会看到,如今他满怀希望,若证实不是,老人家的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清河刚走来,宁郡王夫妇便带着宁靖过来了。 听得煊儿去了老爷子的房中,宁郡王便道:“我也去给父亲请安。” 宁冕道:“大哥先不忙去,父亲如今性子急躁,谁也不爱见,若不得他传贸然去了,指不定会发火,先让煊儿去哄他高兴高兴,然后咱再去拜见。” 郡王道:“父亲的病情,一直都没好转吗?” 宁冕道:“怎么会好?他除了喝药,什么都不吃,偶尔哄着,能吃进去一小碗粥,没办法,只能在偶尔炖些参汤,哄他吃下去。” 宁郡王妃摇摇头道:“这哪里行?老人家身体不好,若再不吃食,这身子会更差。” 宁靖说:“母亲你也别光说别人,你不也是这样吗?瞧你,自清河走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宁郡王妃裹住了衣领,长长地叹了口气,“倒不是我不想吃,只是胃口不开,不过我是不碍事的,御医也说了,静养一段日子就好,我总不能倒啊,你还没成亲,母亲连孙子都没抱上呢。” 说起宁靖的婚事,大家便说开了。 “可不是吗?看煊儿都七岁了,你这个大舅舅却还没着落,不免叫人担心,之前说不立业,不成家,可这立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总不能一辈子不成家吧?你也抓紧点儿,让祖母抱上重孙子。”老太太说。 宁靖讪笑道:“急什么?你们不是有煊儿吗?先过过瘾,等我立业了,再成家生子。” 宁郡王妃说:“以前我老是催着他,如今我也不催了,爱怎么就怎么吧。” 宁靖比清河大两岁不到,清河是十六成亲,然后生子,今年也不过是二十三四。 宁靖二十五出头,在本朝来说,二十几岁不成亲不多见了,家里不是不催,但是以前催的时候,清河也总是帮着他,说男子三十岁成亲都不迟的。 兄妹二人联合造反,宁郡王也是没办法的,只得任由他去。 但是现在清河不在了,宁郡王希望府中能有喜事,冲淡一下清河离开的悲哀,免得府中总是笼罩着一层愁云惨淡。 莫说夫人看不开,便连他,长期在这种阴霾中生活,也觉得压抑无比。 所以,见大家说起宁靖的婚事,便道:“大家也帮忙留意一下,看看哪家有待嫁的好姑娘,便给他说说吧。” 宁靖蹙眉,“父亲!” “别说了,你也盼着你母亲高兴吧?煊儿如今在宫中,她也带不着,就算煊儿没入宫,还有元家的人在,总轮不到你母亲的,你还是快点成亲生子,好让你母亲有些寄托吧。” 老太太道:“都听见了吧?大家伙,都留意着,看哪家姑娘合适,就帮忙说说,最好是在来年开春,便把婚事给办了。” 胡氏笑道:“咱家靖哥儿若说成亲,只怕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烂的,这满城的闺秀们,不得疯了啊?” “瞧四婶说的,我又不是姑娘,还被媒人踏烂了门槛。”宁靖尴尬地道。 众人都哄笑起来,但是却依旧驱散不了沉压的气氛,这笑更像是特意掩饰一些什么,营造一种还像以前那样开心的氛围。 第345章 清河的往事 清河牵着煊儿,随着王氏来到老爷子的屋中。 老爷子已经起身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显得无比的肃穆。 一身黑色滚银边绣鱼虫绸缎长衫宽松地搭在身上,面容苍老,瘦削,眼睛便像精明了许多。 他手里拿着一只鼻烟壶,只是随手拿着,鼻烟壶里什么都没有,他仿佛是要掂着一些什么东西,才能让自己的心沉淀下去。 清河进门的时候,他便抬头,午后的阳光从门口透进来,射不到他的脸,清河站在明处看他,他的面容便更有些模糊不清。 清河的眼睛却陡然地模糊了,雾气上升的速度让她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情商。 煊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一把抱住老爷子的大腿,脸便磨蹭着老爷子的手背,“太公,他们都说你不想见我,我心里可难受了,以为太公不要我了。” 老爷子双手托住煊儿的脸,听了重孙子的这句话,他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刚才是闹脾气,说不见他的,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多想念着这团小糯米儿啊。 “没有,太公不知道多想见煊儿,这不,才特意让人找煊儿过来。”老爷子说着,尾音有些发颤,伸手想抱起煊儿,才觉得自己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不禁颓然地看着他,悲哀地说:“太公老了,抱不起煊儿了。” “是煊儿吃壮了。”煊儿很懂事,他牵住老爷子的手往自己的肚子捏了一下,“太公捏捏看,煊儿如今可胖了。” “胖点好,胖点好,胖了才好看。”老爷子一个劲地说,看不够地盯着煊儿那张脸。 清河站在门口,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脑袋却虚浮得很,意识都仿佛飘了出去,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祖父还背着煊儿四处溜达,在花园里教煊儿练剑,策马骑射。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光阴,祖父已经衰老太多了。 王氏眸光****,回头瞧了清河一眼,见她眼神痴罔,竟有说不出的悲伤气息,她心中一动,问道:“公主,您不舒服吗?” 清河看着王氏,心底却依旧尖锐地疼痛,脸上的悲伤便一再泛滥,压根都收不住。 她扶住了门,哑声道:“有些头晕。” “是这房中太闷了吧?”王氏问。 清河摇头,“好很多了。”脸色却依旧苍白不已。 她走上前一步,道:“煊儿,你先出去,我与你祖父,有话要说。” 清河看到祖父的这个衰老模样,决意不再隐瞒他。 是福是祸,且交给上天去定夺吧,她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祖父为她伤神病倒。 王氏神色一震,急忙道:“煊儿,三婆与你出去。” 煊儿回头瞧了清河一眼,竟像是知道清河要做什么似的,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光。 这一次出宫的目的,清河并未告知煊儿,但是母子连心,煊儿又十分懂事,所以,他猜到了清河的心意。 世人总是说,孩子是藏不住秘密的,但是煊儿却从没把清河的事情跟任何人说过。 王氏拉着煊儿出去之后,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口偷听。 煊儿拉着她的衣裳,轻声道:“三婆,这偷听人家说话,是不礼貌的。” 王氏尴尬一笑,“嘘,三婆就听几句。” 煊儿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也不管王氏了。 清河知道王氏就在门外,她知道要婶婶已经起疑心了,若要对祖父坦白,必定也瞒不过她,于是,她干脆拉开门,“进来吧。” 王氏讪讪笑了一声,“呵呵,臣妇就想在门外候着,看看公主有什么吩咐。” 清河望向外面,对煊儿道:“煊儿,你坐着不许动。” “知道了!”煊儿说。 清河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桌子前,她做的桂花糕已经拿了出来,她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碗里,然后送过去给老爷子,“您吃吃,看可口不?” 老爷子巍巍地接过碗,夹起桂花糕往嘴里送,只咬了一口,便停止不动了。 王氏怔怔地看着他,问道:“父亲,怎么了?” 老爷子慢慢地咀嚼,眼睛一直盯着清河不放,等到桂花糕全部咽下去之后,他才哑声说了一句,“甜香适中,和以前做的一样。” 清河的眼泪陡然夺眶而出,哽咽地问:“那好吃吗?” “吃,吃!”老爷子把碗递给她,巴巴地看着她转身去夹桂花糕。 “只吃三块。”清河又夹了两块放在碗里,然后回身对他说。 王氏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眼泪也陡然落下,“你……” 清河道:“你们都不要说,听我说,好吗?” “好,好!”王氏含糊地说着,扶着桌子缓缓地坐下。 清河坐在老爷子的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很苍老了,满是皱纹,瘦得很可怜。 清河忍着眼泪,道:“有些事情,我不能点破,也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其中玄机我也不能说,但是你们知道我是谁就行,越多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活下去的机会便越少。” 这是彩菱教的计策,唯有这样,老头子才不会冲动地深究她的死因,否则,她是瞒不过去的。 “天啊,天啊……”王氏喃喃地道:“真是你?你是清……” 清河在唇间竖起手指,警告道:“不能说破,否则,你们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我了。” 王氏吓得急忙止住了话,她是妇道人家,最相信那些天机不可泄露之说。 清河本来已经死了,却能在其他人身上复活,可见必定是上天怜悯,此等奇异的事情,是不能往外宣扬的,否则,便是泄露了天机,泄露天机,必然遭到天谴。 老爷子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方才或许信了,但是,冷静下来,他觉得匪夷所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鬼怪之说,听是听多了,但是却不曾亲眼见过,所以,他不敢尽信。 便吩咐王氏取来文房四宝,他要清河当场书写一封信。 这人就算怎么变,书写习惯是不会改变的,尤其,他听闻懿礼公主以前从不得帝宠,连书都没多念,文学不通,所以,他便以此来考验清河。 “你以灯为题,写一篇我与清河的往事。”老爷子道。 只考文笔,尚且不能够说明什么,但是清河与他的往事,则所知的人不多。 尤其,一个在深宫的公主,更是断不能知晓的。 第346章 一步步靠拢 清河坐下来,慢慢地磨墨。 蹙眉想了一下,便奋笔疾书起来。 不过一刻钟,一篇文便写好了。 她递给王氏,王氏吹了一下,念了起来。 “甲午年三月,我年方十六,刚说了人家,指给元大将军元肃为妻,冬日便要举行婚礼。这门亲事,本是皇太后赐婚,皇太后还下旨,不许元肃纳妾,只终生真心对我一人,元肃欣然答应。所有人都很高兴,连同我在内,三月初九,我回侯府给祖父请安,祖父遣走身边的人,独留我一人在身边说话。 祖父当时问我,是否满意元肃,我点头称满意。他又再问我,是否喜欢元肃,我也点头,因为当时我与元肃私下相处过一段日子,对他颇有好感。祖父却说,他不喜欢元肃,因为,他看上去就像个没有担当的人,非男子汉,我当时并未反驳祖父,却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差,元肃能爱我一辈子,否则怎会在皇太后面前立下重誓,说一辈子只爱我一人?但是这些话我不能与祖父说,只委婉地说了一些元肃的好话。 祖父见我心意已决,便取出一本兵书,递给我,对我说,这元肃难成大器,至少,不会是名将,你且拿去教导一下他,或者襄助他一下,日后他能立下大功,你清河也可以安享荣华。 祖父叮嘱我,虽他不满意,却也希望元肃大有所成,所以会尽力地帮他在军中站稳阵脚。 果然,不久之后,祖父便把元肃收归麾下亲自指点,但是祖父过于严厉,元肃不喜,我当时认为祖父对元肃有偏见,故意刁难,便劝服了祖父让他调走元肃,祖父很生气,却最终依我所言,把元肃调到了苏大将军的麾下,并且,给了他两员大将,悉心教导元肃军事兵法……” 王氏念到这里,老爷子却已经伸手压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凝望着清河,“只是不知道,祖父可有看错人?他是否可以付托的好男人?” 清河泪盈于睫,“或许祖父是对的,但是,那都是前生的事情了。” “不知道我的孙女,是怎么死的?”老爷子哑声问道,双手放置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有些微颤。眸子紧盯着清河,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的一丝表情。 清河几乎没有思考,冲口而出,“急病。” 老爷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嗯,那就好。” 王氏却不信,“你也是亲眼所见,元肃与李湘语十分要好,定是他们生前便勾搭上了。” 清河苦笑,“或许是的,那只能说他曾经辜负了我。” 王氏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你若有什么冤屈,尽管跟婶婶说,我就是拼了这条命,都不会让害你的人好过。” 清河心内如飓风掠过,一片狼藉,亲人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愧疚难受,因为,她不得不瞒着大家。 她的身份,一旦被宣扬开去,必定要引起一场骚乱,皇上如今深信妖星之说,可见是极其迷信之人,她若是重生的人,又是重生为他的公主,怎容她活命? 大仇不得报不再说,便是连以后也见不着自己的亲人一面了。 想到这里,她只能忍住满心的愤怒,轻声道:“夫人,你是素知清河郡主的性子,若有人害她,你认为她会善罢甘休?” “那倒是!”王氏信了她的话,“以清河的性子,若有人害她,她怕是要连人家的祖坟都刨了。” 老爷子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旁人眼中的清河,或许是这样的,但是他眼中的清河,偶尔却会委曲求全,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所以,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些。 但是,当着王氏的面,他没点破。 他的脑子如今无比的清晰,即便清河不说,他也知道清河的身份不能说破,她现在可是公主啊。 一旦公主的身份出现诡异,必将引起朝中臣子的猜忌,到时候,清河会面临什么局面?谁都无法估计。 他虽是武将,但是,从战场到朝堂,他太知道那位主子的性情了。 清河凝重地对老爷子道:“侯爷,形势不明朗,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求您老人家保重身子,不为自己,也为您那孙女,或许有一日,她需要您的襄助。” 老爷子慎重点头,“公主放心,老朽知道怎么做的。” 清河放下心来,却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多想扑到祖父的怀中痛哭一场,跟他说,祖父你没有看错,元肃确实不是可以担当的男子,我错了。 可她不能这样做,否则,引起了祖父的怀疑和对元肃的怨恨,后果则难以估计。 老爷子吩咐下去,命人炖汤煲药,他要尽快好起来。 清河不能跪下道别,只深深地凝望着他苍老的面容,“我得空,便会出宫看望您老人家,只求您老人家千万珍重。” 老爷子泪眼娑婆,巴巴地说:“去吧,去吧!” 清河忍痛转身出了门,却怎么也压不住泪水,哭得眼睛都肿了。 王氏在身后轻轻地扶住她,也是忍不住的热泪滚滚,“你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事婶婶都可以不追究,只要你好好的,那元府,婶婶也不会再派人盯着了。” 清河哽咽点头,“谢夫人。” “你随我去洗个脸,你眼睛肿得厉害,你父母便在外面,若教他们瞧见,也不知道会不会起疑心,你父母那边,你是决意隐瞒还是怎么?”王氏问道。 清河说:“不能说与他们听,父亲尚且可以保守秘密,可母亲爱女情切,难免会露了痕迹,婶婶与祖父行事稳重,当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请先忍耐,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会公开的。”清河说。 “好,一切依你所言。”王氏答应下来,“此事便是你叔父,我也不说的。” 清河点头,她知道王氏虽然泼辣,可十分懂得把握分寸。 祖父便是更不用说的,人人都道他性子火爆,虽然确实也是这样,可他到底在朝堂混了多年,懂得隐忍之计,尤其,关系到他宠爱的孙女,他更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清河觉得心头的阴翳,因祖父与王氏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驱散了不少。 至少,她觉得自己一步步地往清河的身份靠拢过去了。 第347章 大小姐回来了 出去正厅之前,清河调整好心态,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见到什么人。 牵着煊儿的手,踏进门槛,便听得宁靖喊了一声,“小子,过来大舅抱。” 煊儿飞快地跑过去,宁靖一把抱起他,转了几个圈,逗得煊儿咯咯大笑。 清河趁乱看向母亲,只见母亲看着煊儿,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消瘦太多,让清河的心十分刺痛,她只得维持着微笑走进去。 宁郡王拱手,“见过公主!” 郡王妃回过神来,也慌忙站起来要福身,清河一个箭步上去,托住了郡王妃的手,轻声道:“郡王妃身子不好,快快请坐。” 接触母亲的手的瞬间,清河的心真说不出的难受,眼泪几乎要控制不住,她别过头,坐了下来,故作低头整理衣裳,掩饰眼底的泪意。 郡王妃诧异地看着清河,方才她若没看错,公主似乎想落泪,眼圈都红了,而且,她的眼睛也肿得很,像是哭过一场。 王氏急忙进来,“大嫂,你身子好些了吗?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我本想去看看你的,家里的事情一大堆,也抽不开身。” 郡王妃见妯娌与自己说话,也顾不得看清河了,道:“好些了,这侯府上下都是你在打理,自然会忙碌。” “大嫂凡事要放开一些,等靖哥儿娶了媳妇为你生了孙子,你还得帮忙带,这身子可不能不硬朗的。”王氏说。 郡王妃勉强一笑,“是的,但是也得他愿意成亲,往日说起他的婚事,兄妹两人一起反驳,道理可多了,如今没了妹妹帮他,却不知道他又能另外寻些什么借口了。” 说到这里,郡王妃的声音微微哽咽,但是见这么多人在场,便生生地忍住了。 清河瞧得难受,却又不舍得离开。 以往家中聚会,便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如今坐在一家子当中,却像是个外人,可即便是这样,她仍旧舍不得走。 她看向煊儿,煊儿从宁靖的怀中下来,走到郡王妃的身边,伏在郡王妃的膝头上,抬头看着她,稚气地说:“外婆仿佛比以前瘦了,母亲一向最疼爱外婆,若让母亲知道外婆如今瘦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多心疼,外婆要快点好起来,煊儿还想着,以后要去外婆府中住一段日子呢。” 郡王妃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煊儿,连连点头,“是,你母亲是最疼爱外婆的,外婆可不能一直这样,煊儿放心,下次你再见外婆的时候,外婆一定像以前那样,好吗?” “大人可不许哄小孩子的。”煊儿认真地说。 “不哄小孩子,外婆说的是真的。”郡王妃想起这段日子,就像在地狱一样,每每想起清河,都是挖心的疼。 如今看这煊儿稚气的脸蛋,便知道自己要坚强起来,清河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她得帮衬着。 她虽然很喜欢元肃这个女婿,但是最近见他似乎和以前有很大的分别,心里不免有些糟心,所以,她怎么也得帮着清河照顾好煊儿,免她魂魄不宁。 宁郡王问王氏,“父亲方才见了煊儿,心情可有好些?” 王氏道:“好多了,要不,大哥大嫂去给父亲请安吧,趁着他如今心情好。” 王氏见清河实在难受,便想着支开郡王夫妇,好让清河自在一些。 这种相见不能相认的痛苦,王氏虽没经历过,却也知道肯定是锥心刺骨的。 宁郡王听得此言,便道:“也好。” 他唤了宁靖,“你也一同去吧,趁着你祖父心情好,赶紧去请安。” “是!”宁靖巴不得去,免得大家再盯着他的婚事。 如今没了清河帮衬,看样子,不出一年,自己就要被束缚了。 多悲哀! 他却不知道清河如今有多懊恼,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便劝着他成亲,如今好歹父母可以含饴弄孙,不会为她的死而伤神过度。 从宁国候府离开之后,清河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又去了一趟元大将军府。 不为其他,只为煊儿说了一句,不知道祖母如今怎么样了。 她知道煊儿其实一直都惦记着祖父母,这孩子一贯孝顺,让他入宫,与亲人不得相见,对他来说也是十分残忍的。 而且,她也惦记着老夫人的病,听高凌风说,她胃病没好,却又犯了咳症。 因是临时去的,并未提前通知,所以,随行的宫人便先一步进了府中告知。 元肃出征之后,府中主事的便是李湘语。 李湘语听得懿礼公主要来,心里别扭,恨恨地对婵娟道:“这懿礼公主是没事做了吗?一天到晚的来我们将军府,真烦人。” 婵娟道:“夫人快别这么说了,通传的人还在外面,快整装出去迎接吧。” “不去,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她走吧。”李湘语不高兴地道。 婵娟道:“这不行的,她好歹是公主,夫人不能怠慢了她。而且,听闻今天大小姐也要回来,夫人不宜生事。” “她回来又能怎么样?她不过是外嫁的女儿,回娘家还能翻天了?”李湘语不喜欢元沫儿,不仅仅是因为元沫儿的性子火爆,更是因为元肃十分敬重元沫儿。 不过,以前元沫儿并未在府中住过多久,她来元府之后,元沫儿已经出嫁,跟随夫君在外,很少回来。 婵娟劝道:“如今将军出征,夫人在府中根基不稳,还是不宜惹太多的人,先忍一下吧。” 李湘语只得道:“伺候我更衣吧。” 然而等她换好衣服出去,清河与煊儿却已经去了老夫人屋中。 她是当家主母,总要拜见公主的,所以只得到老夫人屋中拜见。 然而,老夫人却说要招呼公主,不得空见她,让她回去。 李湘语窝火极了,气冲冲地回了屋中。 清河与煊儿在老夫人的屋中待了半个时辰不到便离去回宫了。 走的时候,李湘语也没来相送,虽然下人告知了她,她却不愿意动弹了。 清河刚走,便见一队马车缓缓而至。 带头的马车下来了一个女子,身穿黄色缎裙,束腰,脚蹬羊皮靴子,显得英姿飒爽。 门房见了她,顿时欢喜地道:“大小姐回来了!” 来人正是元家的大小姐元沫儿。 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那两名婢女穿一模一样的白色衣裳,面容也是一样的,竟是双生子。 第348章 夫人呢 元沫儿一直都在外面,并不知道清河已经死了,自然也不知道如今府中的女主人变成了李湘语。 见到门房,她伸手往门房的脸颊捏了一下,“小胖,又胖了。” 门房笑嘻嘻地道:“这不,元府的待遇好呗。” 元沫儿笑道:“回头我得跟清河说说,这伙食得改善改善,免得让人家以为将军府是养猪的。” 门房听得此言,微微一怔,“大小姐,您竟不知道么?” 元沫儿回头吩咐下人卸下东西,随口地问道:“知道什么?” 门房难过地道:“夫人已经死了。” 元沫儿哈哈地大笑,“是清河让你来作弄我?你告诉她,换别的玩,这简直幼稚。” 门房道:“是真的,五月初的时候没的。” 元沫儿笑道:“是的,五月初没的,四月二十一我还收到她给我的信,说中秋节让我回来过节。” 她敲了门房的脑袋一下,“不过关,清河找你来打头阵,输了。” 说完,一扬手,让人把东西搬进去,然后对门房道:“你也去帮忙,否则回头没你的礼物。” 门房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眼圈就红了,“大小姐,是真的,夫人没了。” 元沫儿哪里相信?只当他是做戏上了面,她和清河之间最爱玩这样的游戏了。而且,如果清河死了,怎么没人通知她回来奔丧? 她眼珠一转,惨兮兮地问道:“真的?怎么会这样的?清河怎么忽然就没了?” 门房说:“得病死的,夫人死了没多久,便又再娶了,娶的是以前夫人最看重的李湘语。” “噢,原来是这样!”元沫儿心底偷笑,清河死了已经是难以置信,竟还说元肃又去了李湘语那丫头,清河的桥段越发的不行了。 她指挥着人把东西搬进去,自己则先去给父母请安,打算请安之后,再找清河算账。 老将军和老夫人预算她是今日回来的,后见下人进来禀报,老夫人的病当场就好了三分,穿衣起来,准备迎接自己的大丫头。 老将军叹息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她说清河的事情吧。” 老夫人道:“能怎么说?直接说啊。” “她与清河的感情好,怕是接受不了,而且,你的儿子在清河尾七都没过就娶了李湘语,以这丫头的脾性,怕是要翻天。”老将军道。 “她的脾气不也像极了你?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跟清河再好,我们也不能给她变回一个清河来。” “哎,当初清河走的时候,也没让她回来奔丧,她不得恨死我们吗?”老将军说。 老夫人垂泪道:“当时大家都乱成一锅粥了,而且,你那儿子说是急病死的,怕尸体有病传染到,所以急忙就葬了,也没来得及通知她,等后来你儿子说要娶李湘语,便更不敢告知她了。”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外头响起。 “来了!”老将军道。 两老刚站起来,元沫儿便快步进来了,虽然元沫儿性情爽朗,但是见到久未见面的双亲,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上前就抱住了老夫人,“娘亲,可想死女儿了。” 老夫人也抱住了她,也是忍不住的落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元沫儿把老夫人扶着坐下来,然后规规矩矩地给两个老人家磕头,“不孝女儿沫儿拜见父母!” “起来,起来,”老夫人伸手扶起女儿,抬头看了一下,“我的外孙子呢?” 元沫儿站起来道:“收到父亲的来信,说母亲病了,女儿便安置好他们,自己回来。” “怎不带他们回来?母亲可真想念他们啊。”老夫人埋怨道。 元沫儿笑道:“他们可闹腾了,连煊儿半点都学不到,若带回来,还不知道把煊儿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老夫人面容哀戚,“如今煊儿也不在府中。” “清河带他回娘家了?”元沫儿问道,想起方才门房说的话,便笑了起来,“母亲,方才门房跟我说,清河死了,可笑死我了,最可笑的是竟然还说元肃娶了李湘语为妻,哈哈,清河就用这种蹩脚的笑话来迎接我?可一点都不高明。” 老两口对望了一眼,皆没做声。 元沫儿瞧着两人,促狭地道:“怎么?该不是你们也串通了她吧?父亲也就罢了,一向爱闹,母亲你也跟着起哄?” 老将军严肃地道:“沫儿,你先坐下来。” 元沫儿坐下来,“好,我坐下来了,说吧。” 老将军轻轻地吐气,“胖子说的是真的,确实,清河已经不在了,其实从四月份开始,她就感觉有些不适,到了五月初,便一病不起,五月初五那天,没的,本来想去信给你,让你回来奔丧,但是家中凌乱不已,元肃说她得的是急病,怕会传染,便火速下葬了,后来过了没几天,遵照清河的临终遗愿,你弟弟娶了李湘语,这不,李湘语已经怀上你弟弟的孩子了,至于煊儿,已经被皇太后接入了宫中,今日回来过,刚走了。” 元沫儿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有些勉强了,“父亲说得跟真的一样,但是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事实,你也只能接受了。”老夫人垂泪,“自从清河走了之后,这个家也不成家了,我不喜欢那李湘语,可没办法,你弟弟喜欢,清河尾七都没过,人便娶了回来。” 元沫儿霍然站起来,“胡说八道,我去找她去,开什么玩笑不好?偏要拿死不死的来说,我饶不了这个小蹄子。” 说完,便领着两个侍女走了。 老夫人在身后喊道:“你回来,不要去。” 元沫儿领着人便往清河的屋子里去,但是进了院子,便见一片零落,败草生长旺盛,哪里有往日的景象?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我不相信的。” 侍女上前道:“夫人,莫非是真的?” “不是,她一定是搬到哪个院子里去了。”元沫儿大步走出去,在花园里见到一个下人,她一手便拉住,问道:“夫人如今住在哪里?” 那下人见到她,高兴地道:“大小姐回来了?” “我问你,夫人呢?”元沫儿道。 下人回答说:“夫人在采菊园。” 元沫儿冷笑一声,“我就说,她是搬了地方,我们杀过去。” 第349章 我一个都不放过 元沫儿带着两名贴身侍女便去了采菊园。 采菊园是李湘语刚搬过去不久的苑子,方才外面动静很大,她也知道是元沫儿回来了,但是并不想去见,她还因方才懿礼公主来的事情生老夫人的气,老夫人明摆着是当着懿礼公主的面给她难堪,既然如此,元府的人,她便一个都不应酬。 最好,这元沫儿不来招惹她,否则,一个外嫁的女儿,也甭想再进这个家门了。 所以,她回来之后,便让婵娟搬来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日风很细,暖阳熏熏,倒是比在屋中更暖和一些。 婵娟给她泡了茶水,做了几道精美的点心,她也不太想吃,伸手抚摸着腹部,竟有些恹恹欲睡。 自从假装怀孕之后,她便习惯性地把手放置在腹部上,她多希望,自己的肚子是真的。 只是,连舅舅和那三娘找来的大夫都说她极难受孕,也就是说,她这辈子有可能怀不上自己的孩子了。 她心灰意冷的同时,也更明白自己要抓紧元肃,这是她最后的幸福。 她最近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元肃这一次出征,要一年才回来,她便干脆不施之前设计好的计策,而是命人找好一个孕妇,等几个月后,假意生产,把那孩子先抱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如此,她好歹也算为元家留了后,不至于因七出之条中的无子而被休。 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绝不能就这样失去。 所以,她已经让舅舅出去为她物色人选,先养着,做两手的准备,如果元肃提前打胜仗回来,则按照之前的计策,若元肃要长达八九个月,她则可按照后面的计划。 正沉思之际,便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一抬头,便见元沫儿领着两个侍女进来。 元沫儿进门便嚷嚷,“清河,出来,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计划,想装死骗我?可没那么容易的。” 李湘语站起来,微微欠身,“是大姑子回来了?” 元沫儿定睛一瞧,咦了一声,“你是李湘语吧?” “是的,大姑子!”李湘语不高兴她大呼小叫,但是人来了也只得招呼她进来,道:“大姑子请进来坐吧。” “大姑子?”元沫儿蹙眉,“清河呢?”什么时候轮到她叫大姑子?什么身份?清河就是太宠她了。 李湘语静静地说:“大姑子还不知道吗?清河姐姐已经过世了。” 元沫儿面容陡变,看向婵娟,婵娟也道:“回姑奶奶,清河郡主确实已经过世了。” 元沫儿冲了进去,口中喊道:“清河,你出来,出来……” 她一扇扇门地推开,除了忙碌的下人之外,压根没见到清河。 而且,这采菊园的摆设,让她寒了心,这不是清河的品位。 她一路奔跑寻找,手脚都软了,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喃喃地道:“胡说八道,清河绝不可能死了,四月底我还收到她的信。” 李湘语看到她要哭丧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晦气,淡淡地道:“来啊,把姑奶奶送回去。” 婵娟上前,轻声劝道:“姑奶奶节哀啊,这人死不能复生,再说,郡主都走了几个月了,您伤心也是于事无补的。” 元沫儿抬头,看着婵娟,声音冷寒地问道:“你叫清河什么?” 婵娟下意识地回答,“郡主啊!” 元沫儿站起来,“但是,若我没记错,你们都该叫她夫人的,什么时候她又变成郡主了?” 婵娟微怔,确实,之前都是叫夫人,但是自从将军娶了李湘语之后,李湘语便不爱听大家叫清河夫人,因为,如今她才是将军府的夫人。 婵娟连忙道:“是奴婢失礼了,因夫人是以郡主之礼下葬,所以,奴婢才改了称呼。” “她自然是以郡主之礼下葬,但是,外人如何称呼她,我管不着,在这元府之中,她就是夫人,唯一的夫人。”她看着李湘语,冷冷地道:“若我没记错,你本只是清河身边的丫头,得脸一些的丫头,不管你是真嫁给了元肃,还是假的,这个弟媳妇,我不承认。” 元沫儿如今还分辨不出真假来,但是,她对李湘语抵触很深。 李湘语淡淡地道:“不管您承认不承认,我已经嫁给了元肃,并且有了元肃的孩子。” “有了?”元沫儿看着她的小腹,“是吗?” “快两个月了!”李湘语把肚子挺了一下,“所以,您信不信都好,若要为清河姐姐哭丧,尽管去,只是别让我听见。” “嗯?”元沫儿大怒,“真的是水鬼升城隍,把自己当夫人了?就算元肃真的娶了你,这个府中,还轮不到你做主。” 她一甩手,对两名侍女道:“我们走。” 她要先弄明白清河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暂时管不得这个李湘语。 她听得煊儿在宫中,便径直入宫求见长春公主。 当长春亲口告知她,清河已经死了,她才不得不相信,在殿中便痛哭起来,刚好懿礼来到,听到元沫儿的哭声,顿时止住了脚步。 元沫儿哭完,便问了长春关于李湘语的事情。 长春冷冷地道:“你弟弟说这是清河临终的吩咐,让他娶李湘语,所以,清河的尾七都还没过,两人就圆房了,婚事倒是没有大搞。”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清河,我绝对不相信这是清河的临终之言。”元沫儿伤心之下,愤怒地站起来,“那元肃出征了,我问不得她,但是那李湘语还在府中,我得好好审问她。” “沫儿,你想怎么做?”长春问道。 元沫儿抹了一把泪水,眸色冷凝,“怎么做?若不是早就相好了,怎会在清河尾七没过就成亲圆房?他们早就勾搭上了,是不是?” “这点倒是真的,元肃也是亲口跟你母亲说过,当然,也不是主动承认,而是他与李湘语吵架的时候无意中说漏嘴的。”长春正想有人在府中闹一闹那李湘语,这元沫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去闹就最合适的。 “好家伙,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元沫儿破口大骂,“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一下李湘语,我那弟弟的性子我了解,定必是李湘语先勾引了他,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狗男女,我一个都不放过。” 第350章 自己复仇 长春有心引起元沫儿对李湘语的愤怒,便道:“沫儿,本宫劝你,还是先去祖坟那边,拜祭一下清河吧。” 清河的坟,不在祖坟内,而元家的祖坟又设下了机关阵法,旁人进不了,但是元沫儿是元家的人,她可以去。 “嗯?为何啊?”元沫儿问道。 长春道:“据我所知,九月重阳上坟,元家并无人去拜祭清河,本宫也不方便亲自去,更不能告知清河的父母。” “元肃为何不去拜祭?”元沫儿大怒。 “谁知道呢?怕是李湘语不准许吧。”长春于是把当日去元家那边取回清河遗产的过程说了一次,连同当时李湘语说的那些话都一并告知了元沫儿,元沫儿听了之后,气得差点肺都给炸了,浑身哆嗦地道:“好啊,好啊,她竟敢这样说?如此见钱眼开的女子,那元肃就当宝了?我回去不剁了她,我就不姓元。” 长春道:“你先别生气,元肃喜欢她,你这个外嫁的大姑子有什么办法?横竖人都娶回来了,如今又怀了身孕,你还是消停消停,去拜祭一下清河就算了,等老夫人身子好些,你便回粤东吧,眼不见,心也安。” 长春这一招是以退为进,其实她就是怕元沫儿碍于自己外嫁女儿的身份,不好干预娘家的事情,虽然她也知道元沫儿性子霸道横蛮,未必会有所顾忌,但是预先下一猛药,也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果然,元沫儿听得此言,更是大怒,“外嫁又如何?我还姓元,那元肃喊我一声姐姐,这将军府,说白了,就是我的家,她李湘语若不是八人大轿子抬进来的,我就不承认这门亲事,不止我不承认,便连我的父母都不承认。” 想了一下,元沫儿又道:“我还得去一趟衙门,看衙门是否签发了婚书,按理说,清河是当朝皇帝亲封的郡主,她过世之后,不到一年,郡马不得另娶,就算收房,衙门也不会签发婚书的。” 长春微怔,确实大梁是有这条规矩的,但凡公主郡主过世若不到一年,驸马或者郡马另娶,都不能签发婚书。 但是之前从没试过说公主或者郡主先于夫婿死亡而不到一年就娶亲的例子,所以,长春竟都忘记了这条规矩。 如此说来,元肃与李湘语岂不是无媒苟合?还没婚书的? 长春笑道:“不愧是知府夫人,把大梁律法背得是滚瓜烂熟。” 元沫儿的夫婿,是张尚书的儿子,在粤东做知府,元沫儿自小强悍,夫婿是她倒追回来的,自然也得投其所好,背诵了大梁的律法。 元沫儿道:“若没有婚书,便算不得是夫妻,那她这个所谓大将军夫人,便不是真的。” 长春道:“这本是你们的家事,本宫不能干预过多,只是得先提醒你一句,这李湘语是高侯爷的孙女,已经认祖归宗,你打狗也得看主人,给高侯爷留几分面子吧。” 元沫儿奇异地道:“竟有这样的事情?李湘语竟然是侯府的孙女?” “是的!”长春于是把李湘语的身世也告知了元沫儿,元沫儿听了之后,道:“我记得昔日清河曾与我说过,只是没在意,想不到是真的。” “是真的,侯爷那边也是迫不得已地认了她。”长春把迫不得已这几个字着重地说了。 元沫儿恨声道:“我不管什么侯爷不侯爷,她最好没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否则,我叫她生死不得。” 长春这才放下心来,道:“你这个做大姑母的,也许久没见过煊儿了,煊儿如今在皇祖母的宫中,你不如去见见?” 元沫儿想起清河,心头一阵的悲怆,煊儿年纪那么小,如何能承受丧母之痛? 她垂泪道:“好,那我便先告退了!” 门外的清河听到元沫儿要出来,便退在一旁,先不与她见面,,免得自己忍不住泪水。 看着元沫儿走远之后,清河才进了殿中。 长春遣退宫中的人,看着清河微红的眼圈问道:“来很久了?” “听到你与沫儿的对话。”清河道。 “你该不会说我多事吧?”长春道。 清河淡淡地笑了,“不会,我拘于公主的身份,不好干预太多元家的事情,但是,沫儿却不是最好的人选,她虽然刀子嘴,但是对元肃还是很疼爱的,让她知道我清河的竟没葬在祖坟内,她是左右为难啊。” 长春道:“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不是要求元沫儿大义灭亲,但是她看到你没葬在祖坟内,便会怀疑元肃与李湘语,那李湘语就休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你难道愿意看到你的仇人每日得意地过日子?” “我当然不愿意,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清河去过宁国候府之后,便知道自己要加快脚步复仇,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也不能一味地指望瑾瑜哥哥,他如今正筹谋苏大人的案子,复仇的事情,我希望你亲自来。”长春道。 清河道:“我正有此意。”自从做了慈幼院的监察使之后,她便打算亲自报这个仇,而不是假手于人。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楚瑾瑜觉得自己不相信他,他帮了她很多,无意让他不高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话。”长春显得十分振奋。 清河望着她,感激地道:“谢谢你,长春。” “说这话就见外了。”长春微微叹息。 离开慈心宫之后,清河回到苏和宫,她要报仇,还不能一时半刻就能做到,至少,如今戚贵妃就是一个棘手的敌人,她急欲要除掉自己,而自己,也必须先扳倒她,才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元沫儿去了鼎和宫给皇太后请安。 煊儿听得说大姑母回来了,不知道多高兴,急忙便飞奔出去。 元沫儿抱住煊儿,心头的疼痛慢慢地滋出来,咬住牙忍住泪水,却生收不住,滚烫落下。 为怕煊儿看见,她急忙地擦去,换上一副笑脸,却难忍心头悲凉,声音不免颤抖,“煊儿,好乖的煊儿。” 第351章 元沫儿的推断 皇太后瞧着元沫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若不是看在元家的人对清河还算可以的份上,她哪里会愿意等清河自己去报仇。 元肃啊元肃,你生生把你父母家人积下的德都败光了,就因一个李湘语,你值得吗? 想起当日赐婚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跟宁郡王夫妇说,她绝无看错人,这元肃忠厚老实,战战兢兢,是可托付终生的人选,如今会想起来,她何尝不是被他那一句“我愿一辈子只守护清河一人”给欺骗了? 清河啊清河,说元肃害了你,其实是哀家害了你啊。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清河郡主,已经彻底地消失了,只求这一辈子,她以懿礼的身份重活,还能找到她的幸福。 作为长辈,她其实更注重的是清河能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 元沫儿出宫的时候,在马车上哭得昏天暗地,两名侍女也劝不住,她说:“你们都别劝,让我哭一场。” 没想到回京之后,会面对这个噩耗,她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她回府之后,已经很晚了,她命侍女去准备明日拜祭清河的东西,然后,把从粤东带回来的礼物慢慢地分开。 清河的那一份,是最大的一份,因为离京之前,她便对清河说,让她好好照顾父母,清河也做到了,所以,这些礼物,是感激的礼物,也是真心相知的礼物。 “夫人,如今郡主不在了,那属于她的这一份,该给谁?”侍女吉祥问道。 “先放起来,日后给煊儿吧。”这些,都是她请粤东的首饰名匠设计的,款式极为新颖,若带在清河的头上,该是何等的明艳? 如今,斯人已去,化为白骨,与她永远阴阳相隔了。 真让人伤心,她回京之前,设想了许多节目,都是一家子的节目,如今,这满园的凄冷,又如何能叫人开心得起来? 她去了老夫人的屋中,见老夫人只食白粥,蹙眉道:“胃疾一直都没见好吗?清河以前让御医找的方子,没照着吃了?” “照着吃了,但是效果不好,也真是奇怪,往日清河在的时候,吃几副药基本都好了,但是这都吃了半个月了,还没见有起色。”老将军回答说。 “清河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元沫儿本不想当着两老的面再提伤心事,但是清河的病情,也只有府中的人才最清楚。 老将军道:“我们也不知道,四月底的时候,只是偶感不适,有些头晕,发闷无力,但是到了五月初,人便昏昏沉沉,元肃请了好几个大夫来,都说没什么大碍的,我们也没太在意,到了初五,便忽然不行了,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初三那天,元肃便命人订下了寿棺,他是早知道清河不行了的。” “初三就定订下了寿棺?可曾延请宫中御医?”元沫儿问道。 老将军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因一直问元肃,元肃都说没什么大碍,我们那里知道会这么严重?若早知道,即便元肃不请御医,我们也去请了。” “那宁郡王府的人也没来看过吗?”元沫儿问道。 “来过的,但是当时清河并不太严重,估计亲家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一下子说没就没了。” 元沫儿是个心水特别清的人,尤其,她在粤东也为夫君分析案情,所以一听老将军的话,便觉得漏洞百出。 “怎么会不严重?既然初三就定下寿棺,意味着初三之前,大夫就断言了清河的死期,这便意味着元肃知道清河的病情很严重了,清河是初五才闭眼的,中间两天,都没有请过御医?若也没有通知过宁郡王府的人?” 老将军怔了一下,“这,这倒是有些诡异,或许,是大夫跟他说清河已经没救了吧?所以请御医也没用。” “京中哪位大夫断的症?就算是大夫断了死症,可元肃与清河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放过救治清河的任何机会?既然知道清河这么严重,若不请御医,便意味着任何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就那么坦然地问清河准备了寿棺?而且,清河是郡主,就算薨了,也该有郡主的葬礼,有礼制寿棺,怎是他私下准备的?” 元沫儿一个个的问号抛过来,直把两个老人抛傻了,他们压根没想过其中的事情,或者说,不敢想。 老夫人想了一下,牙齿打颤地道:“那李湘语亲口承认,说清河没死之前,他们便在一起了……。” “我听说,清河的尾七都没过,他们便成亲了?”元沫儿问道。 老夫人凄然一笑,“跟外人是这样说,说他们在清河尾七不到之前就成亲,当然,这也是事实,确实不到尾七,甚至,连头七都没过啊。” 元沫儿大吃一惊,“天啊,这把清河置于何地啊?她头七都没过,恩爱的夫婿便娶了妻子,我若是清河,只怕要魂魄不宁。” 老夫人道:“当时我们老两口也反对,但是他说是清河的意思,说清河临终前要他马上娶李湘语,照顾煊儿,当时煊儿因清河的死而惊吓过度,摔着了,人也痴痴呆呆的,我们伤心欲绝,府中凌乱一片,哪里顾得上你弟弟做什么?” “煊儿受伤过?”元沫儿的神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母亲,煊儿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是在清河死了多久?” “记得就是清河死的那天吧,元肃请了大夫来为煊儿治伤,煊儿的伤势很严重,我去看了,可怜极了,脸都绀紫了,后来大夫施救了,才算活下来,不过醒来之后,任何人都不认得,就只认得李湘语,一味地粘着李湘语,加上那时候你弟弟跟我们说,清河临终安排了李湘语照顾煊儿,我们虽不赞成,却没有过多的阻止。” 元沫儿看着老将军,“父亲,您是武将,见过不少受伤的人,若摔伤的人没有摔着要害,多半是因为什么而死?” “失血过多!”老将军道。 “那么,失血过多,脸呈什么颜色?”元沫儿再问。 “苍白,无血色!”老将军说着,心头忽地扑扑乱跳,他整个都不安了。 老夫人听得有些不对,“你们说什么?” 元沫儿冷声道:“只有被人掐住无法呼吸导致缺气,脸色才会变成绀紫偏青色,而缺气也会导致人的脑袋痴傻混乱。” 第352章 推测案情 老夫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猛地站起来,身子不断地颤抖,“不,你的意思,是说煊儿是被人害的?” 元沫儿抬起头,眼底一派悲凉,“母亲,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是,你们是煊儿的祖父母,也该知道你们的孙子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我今日见到煊儿,他表现得很乖巧懂事,但是,面对我的时候,也不如之前信任,可见,他心里对亲人也有一定的防备之心了,而且,他与我说话的时候显得乖顺,可当我与皇太后说话的时候,他便一人坐在那里,心事重重,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清河的死,可若不是,那么,您们的孙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我不相信,沫儿,你鬼话连篇!”老夫人怒道,但是神色却有些慌张,她怀疑过元肃害死了清河,但是,却从没想过,元肃会害煊儿。 孙子是她的命,任何人要害她孙子,她都以命拼尽。 元沫儿凄然道:“我希望我说的就是鬼话连篇,但是,真相如何,莫非你们就没想过吗?清河身子一向都很好,为何忽然说走就走?而且没有请过御医,便连宁郡王府的人都不知道清河的病情有多严重,这很明显,你们的宝贝儿子对所有人都隐瞒了病情。但是,他为何要隐瞒病情?如果宁家的人知道,必定会把所有的御医都请出来,甚至是广招贤能神医,以宁郡王乃至当今皇太后的势力,这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他说出来,清河便有救回的机会,但是,他没有说,反倒是提前备下了寿棺,可备下寿棺又连你们都不告知,让你们都觉得,清河的病情不严重,不在意,所有人都不在意,那么,清河就死定了,这是什么居心?你们可想过?” 元沫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但是她不能不这么分析,因为,她这些年,所做的工作除了伺候好夫君和一双儿女之外,便是为夫君分析案情追求真相。 她没有办法装糊涂,尤其,那人还是清河。 一直在京中为她照顾父母,为元府付出了许多,她更知道,元肃能有今日,清河功不可没。 老将军没有说话,他在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思考,他的脑子不是糊涂,只是一直都不敢触及那方面,如今经元沫儿提了起来,他大胆地假想了一下,如果说,元肃早与李湘语勾搭一起,而当初元肃又曾在皇太后面前说此生只爱清河一人,皇太后遂下旨不许元肃纳妾,于是,两人见无法在一起,便心生毒计,要害死清河。 但是,此等歹毒的事情,元肃能做得出来吗? 光靠李湘语一人,是断不能够的,她了不起就是得了清河的宠爱,在府中的身份比一般的下人高些而已。 元沫儿继续道:“还有,清河既然临终前吩咐了元肃,让他娶李湘语,那么,也就是清河在能说话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病情的严重性,可她没提出要请御医?就算当着元肃的面没有提起,可她父母过来探望的时候,也该提起的啊?但是并没有,因为御医没有来过,这就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连清河都不知道自己多严重,加上你们之前说,清河在初三便昏昏沉沉等同昏迷了,又如何吩咐得了元肃要娶李湘语?而且还是在她头七都没过,就要元肃娶亲,说不通。” 老将军忽然道:“不对,我听外人的说过,元肃是请了御医的,但是我问遍了府中的人,都说御医没有来过。” “这就是对外宣称过请御医,但是,实际上没有请过。”元沫儿越说越害怕,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煊儿是在哪里摔伤的?” 老夫人已经近乎痴傻,脱口而出,“便是在清河的寝室外,元肃说从石阶上摔下去的。” “是什么时候?” “就是清河走的那天。” “我知道是那一天,那一天的什么时候?”元沫儿按照问案的口吻问道。 老夫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元沫儿大胆假设了一下,如果说煊儿是被人掐住的,那么,他一定是瞧见了什么,才被人灭口,那么,他会瞧见什么才会导致被亲生父亲灭口? 元沫儿浑身冰冷,不敢再想下去。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元沫儿收敛心神,便听得嬷嬷在门口笑着说话,“凌儿姑娘来了?” “是的,我来看看老夫人!”高凌儿道。 元沫儿问道:“是谁?” 老夫人道:“高凌风的堂妹,也是李湘语的堂妹。” 元沫儿想起长春说的,有人为元肃给付了一万两银子,想来就是此人了。 她是凌风的妹妹?也是李湘语的妹妹? 想着之际,便见高凌儿走了进来。 她见到元沫儿,含笑道:“这位一定是张夫人,凌儿有礼了。” 元沫儿望着她,嘴角含着浅淡的微笑,“高姑娘,你好。” 老夫人道:“沫儿,你要好好给凌儿行个礼,这段日子,都是她照顾你母亲啊,若没有她,只怕你母亲早就死了。” 高凌儿连忙道:“老夫人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凌儿在府中白吃白喝,你们不嫌弃已经是莫大的恩惠,我做的那些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元沫儿连忙行礼,“多谢高姑娘照顾母亲的恩情,妾身有礼了。” 高凌儿懊恼地道:“张夫人快别这样,哎,我受不起!” 她走过来,托住元沫儿的手,脸色羞得老红,“我什么都没做,不该受此大礼。” 元沫儿见她眼神明澈,倒不像奸狡之人,反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灵气,不禁略放了心,看来,不是与李湘语一伙的。 高凌儿的侍女小菊也上前见过元沫儿,然后仿佛惯常做的那样,端起粥便吹了一下,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得先吃了东西,过了时候,胃又要不舒服了。”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我竟都忘记了,好,我先吃了。” 高凌儿接过碗,一勺勺地刮过面上已经不烫的粥,然后放到另外一只碗里,递给老夫人,“刚好了,快吃。” 老夫人见沫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便解释道:“这都是懿礼公主吩咐的,说胃疾不能吃太烫也不能吃太冷的东西,所以,凌儿便想出用两只碗交替吃。” “凌儿这般有心,太谢谢你了。”元沫儿又再道谢。 高凌儿红着脸,仿佛是受不惯这般虚文,“不要客气的,老夫人也把我当闺女看待,我该尽点心,再说,这是公主的吩咐,我也不敢不从。” 第353章 元沫儿再开棺 元沫儿一再听得懿礼公主的名字,不由得问道:“这懿礼公主,莫非就是苏贵人所生的那位?听闻她一直不甚受宠,母亲,她来看过您?” “可不是,今日才来过,带着煊儿来的。”老夫人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是的,母亲说过,女儿只是想确定一下,只是,这懿礼公主怎么会来?煊儿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耍么?” “之前她来过几次,长春带她来的,她单独也来过,说起这位懿礼公主啊,也真是神人,记得有一次她来,我刚好犯胃疾,说起御医开的那张方子,我不知道放在哪里,她竟一下子就说出了方子摆放的地方,我让人去找,果真在她说的地方里找到了。” “这么神奇?”元沫儿笑笑,却不太相信。 “可不是吗?”老夫人道。 老夫人还想继续说,老将军却插嘴道:“那懿礼公主,之前与长春公主一起来的,为了清河的遗产。” “对了,说起清河的遗产,你们见过清河那份遗嘱吗?”元沫儿问道。 两人皆是摇头,“不曾见过,以前也没听清河说过。” 元沫儿道:“我也没听清河说过,那份遗嘱到底是怎么说的?” 高凌儿回头道:“遗嘱的内容我倒是听哥哥说过,不外乎是列清楚了她的财产,那些财产若是在她死后一年,姐夫还没娶亲的话,遗产尽数归姐夫所有,但是若姐夫在她死后一年之内成亲,则遗产悉数收回来,交给长春公主保管,到煊儿少爷成年后交给煊儿少爷。” “姐夫?”元沫儿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就是元肃将军。”高凌儿道。 元沫儿这才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知道这份遗嘱是什么时候立下的吗?” “这便不知道了。”高凌儿摇头道。 元沫儿更是觉得疑惑了,清河从不曾说过有遗嘱的事情,而且以她的性格,之前和元肃又那么的恩爱,怎可能会立下这样的遗嘱? 莫非她早就知道元肃与李湘语的事情?可如果知道,为何却要让元肃娶李湘语?这说不通的。 难道说,她临终前故意安排元肃要娶李湘语,是为了让元肃不能取得她的遗产? 但是,如果以清河的性子,早知道元肃背叛了她,怎会只以遗产来报复?定叫那两个贱人不得好死。 不通,不通,一切都说不通。 除非,遗嘱是伪造的。 可遗嘱断不能伪造,因为,是出自长春和皇后宫中,她们是绝对信得过的,而且,遗嘱公告天下,日后遗产是要归还给煊儿的,长春公主绝无半点得益,她为何要伪造遗嘱? 就算她不想清河的遗产便宜了李湘语与元肃,可若按照元肃散播出去的消息,他娶李湘语是清河的意思,作为清河的好友姐妹,长春应该支持赞成才是。 莫非,长春也怀疑什么? 想到长春让自己去拜祭清河,看来,这其中必定藏有玄机。 因着高凌儿在场,所以她也没继续说下去,伺候好父母后,便回了房中休息。 她暂时没有招惹李湘语,却让侍女如意去监视着李湘语的一举一动。 吉祥如意都是她的近身,来自武林,武功虽不能算一流高手,却也不是闲杂人可打发了去的。 翌日,她没告知任何人,便带着吉祥如意出门去。 她要去拜祭清河,无法为清河送葬,她总要来她坟前,与她话别一声。 去到元家的祖坟,她破了阵法,按照下葬的规矩,清河作为元家的媳妇,该葬的位置去寻找,却遍寻不获。 “怎么回事?清河没葬在祖坟里?”元沫儿大奇道。 吉祥道:“不如再找一遍,清河郡主乃是元家媳妇,按理说死后该葬入祖坟的。” “也是,或许是看漏了眼。”元沫儿说,心里却觉得不可能,清河是郡主,顶郡主之礼下葬,她的坟墓应该很大很华丽,断不能看漏眼的。 再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元沫儿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这不可能的,清河必定是葬在祖坟里,但是坟墓呢?” 吉祥如意道:“奴婢四周找找看。” 元沫儿道:“不可能在边上,必定是在祖坟内的,哪里有元家的媳妇葬在外头的?不可能的。” 她先在太公山上点香拜祭,然后再逐一在祖先的坟前点香,叩拜之后,打算离去,回去再问个详细。 却听得吉祥远远地喊了一声,“夫人,您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坟墓!” 元沫儿心头一紧,疾步跑了过去。 果真,在祖坟的破位上,看到一个坟墓。 坟墓很小,压根不是郡主的规格,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百姓随意葬在此处。 但是,这里却是清河的坟墓,小小木牌上写着“宁清河之墓”。 她心头像是被什么炸过一般,宁清河之墓?什么意思?难道不说明了元肃的诡心吗?之前所有的设想都几乎要肯定了。 她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全身发软,心头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若元肃连把清河葬在祖坟都不愿意,可想而知他对清河是有多凉薄,那么,他害死清河,就绝对有可能了。 “咦?这坟似乎有被翻过的痕迹。”吉祥忽然道。 元沫儿急忙定睛看,果然坟似乎被动过,而且,外头有些新土。 如意道:“郡主才下葬没多久,怕不是被动过,而是新葬的痕迹。” “不,”元沫儿捏起一把土,“瞧这些红色的泥土,分明是炮仗红纸混合住泥土,咱这里下葬的风俗,是必须在坟穴里烧炮暖土,所以这些土,是坟穴里的土。” “是谁开过坟?”吉祥大为疑惑,“莫非有人盗墓?” 如意道:“这么小的坟墓,谁会盗?” 元沫儿心头狐疑顿生,千万种想法浮起,却始终找不到一条主线。 她忽然下令,“吉祥,你下山找洛阳铲,我要开棺!” “什么?”吉祥大惊,“可若这真的是清河郡主的坟墓,夫人您要开棺的话,岂不是让郡主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元沫儿咬牙切齿地道:“若我不开棺,她的死因不明,更不会瞑目。” 吉祥见她执意如此,便道:“好,那奴婢马上下山去找铁铲。” 第354章 慢慢打探 吉祥找到铁铲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日头偏西,这山中便显得寂静无比,归鸟满天飞,乌鸦鸣叫凄凉。 落日徐徐地铺在山上,仿佛流泻的鎏金,把这山中妆点得迷离炫目。 元沫儿依靠着一棵树,静静地望着吉祥如意在挖开坟墓。 作为元家的人,她太明白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这里是祖坟唯一败破之地,用巨石镇压,如今巨石被搬移,在这里下葬的人,魂魄将永不超生。 心仿佛被什么一刀刀地凌迟,痛得无语言说。 但是心越痛,人便越清醒,她要寻找真相,要知道煊儿母亲的死因,作为办案多年的人,她铁面无私,如果真的是元肃与李湘语杀死清河,她必将大义灭亲。 但是,心不难受吗?怎会不难受?尤其想到煊儿也曾受过伤害,她更不能饶恕元肃。 她如今只希望,坟里能有证明清河不是元肃杀死的证据,否则,她会追查到底。 坟墓被挖开,一副楠木寿棺出现在眼前。 楠木寿棺,是公主乃至郡主规格的寿棺,如此说来,这是清河无疑了。 “开棺!”她沉声道。 十六枚铜钉被撬开,棺木被吉祥一掌推开。 元沫儿凑头去看,却大吃一惊。 坟里除了一些衣裳和陪葬之外,没有尸体。 “空的?是衣冠冢?”吉祥惊奇地道。 元沫儿细细地翻了一下棺材里的物品,有好几样,是属于清河的,还有一些破旧的银器。 元沫儿道:“有人开过棺,要么,是棺材里压根没有清河的尸体,要么,清河的尸体被人带走了。” “如果尸体被人带走,是什么人所为?”吉祥问道。 元沫儿想了一下,“有可能是长春公主,她叫我来拜祭清河,她是早看出了问题,对,一定是这样,所以才有遗嘱一事,遗嘱是伪造的,是长春公主伪造的,她看出清河的死有内情。” “那她带走了郡主的尸体,葬于何处?”吉祥又问道。 “不知道,看来,我明日得再次入宫。”元沫儿道。 如意看着眼前的棺木,只觉得无比的难过,她们二人都十分敬重清河,她死了本就叫人难受,如今开了棺,层层剥开,却暗含着不知道怎生残酷的真相,更叫人心寒。 再度被开棺的坟墓又被覆盖上,元沫儿吩咐侍女,“把铁铲扔掉,今日开棺的事情先不要声张。” “知道了!”吉祥如意应道。 元沫儿下山之后,在城中游走了一圈,买了好些东西回府,回到府中便直呼很累,笑着对如意道:“这许久没逛过京城,竟不知道京城如今变得如此繁华,粤东简直不能比啊。” 如意笑着说:“莫说夫人累,便是奴婢也累得够呛的,您瞧您买的这些东西,简直是要把整个城中的东西都搬回来啊!” “正如清河以前所言,女人是天生的购物狂,见到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哪里还能摁住荷包?”元沫儿哈哈大笑。 “今日损失不少了吧?咱带来的银子再这样被您挥霍下去,不到一个月,就得清空了。” “有什么打紧的?咱不是还有老娘吗?”元沫儿一挥手,“走,去看看母亲用餐没?” 三人嘻嘻哈哈大包小包地往老夫人屋中而去。 李湘语从树荫中走出来,冷笑一声,“真是奇怪了,这老娘的银子,专门倒贴女儿,却不愿意给儿子用,什么人家能做出这种挫事来?” 婵娟劝道:“夫人莫气了,您如今也不需要他们的银子,这齐双大人给您的路子,可赚不少呢。” 李湘语道:“你懂什么?这家底哪里有给外人的?那元沫儿是外嫁的女儿,她休想得一个铜板。” 婵娟道:“只是老将军和老夫人疼爱姑奶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等着吧!”李湘语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两人刚走,元沫儿从不远处的树后转出来,“齐双给的路子?这可真有意思啊。” “夫人怀疑什么?”吉祥问道。 “齐双那坏胚子能给什么路子?他仗着他老爹的官威,到处敛财,他的人品,谁不知道?但凡有利可图,就是让他灭了自己的老爹,他都愿意,李湘语倒跟这个坏蛋勾上了?” 她回头吩咐如意,“你找个靠得住的人,监视着齐双。” “是!”如意道。 如意吉祥都是武林中人,她们找的人自然也都是武林中人,而懂得武功的人也是要赚钱吃饭的,所以很多一身的武艺,便卖给了铜板,给银子,便办事。 不过这些武林中人也很讲究道义,不会倒戈,有职业操守的。 元沫儿大包小包地来到老夫人的屋中,笑闹了一通之后,忽然问道:“对了,母亲,记得以前伺候清河的丫头当中,有个叫娟娟的,如今可还在府中?” 老夫人道:“被赶出去了,说是偷东西。” “偷东西?这不可能吧?娟娟跟了清河多年,竟然监守自盗?是清河赶走的?” “不是,清河死后,她才被元肃赶出去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怎么忽然问这个?”老夫人问道。 元沫儿笑笑,“没,随口问问,我这一次回来,也给她带了一份礼物,却找不到她,便问问你而已。” “哦,那丫头以前看着倒是个实诚的人,怎知道清河刚死,她就犯下这种混帐事情,真闹心。”老夫人槽声道。 元沫儿却不是这么认为,娟娟的为人,她信得过,莫说偷东西,就是赏赐给她,她都诸多推搪的,不是贪心的人,做不出贪心的事情。 她想起那婵娟与娟娟是堂姐妹,如今婵娟伺候李湘语,不知道她是否清楚娟娟的下落呢? “府中好多的丫头下人都不认识了。”元沫儿叹息道。 老夫人忧愁地道:“可不是,大肆撤换过一批,除了我屋中,便连管家都换了,一个个地换,也不声张,到我发现的时候,这个府中的人,都有大半不认识的了。如今很多人只知道李湘语,却不知道清河了。” “新官上任,总要做点什么彰显自己的威信,以前清河很得人心,李湘语鹊巢鸠占,下人哪里会服她?不服的,便都赶走,想来,娟娟也是因为这样才被换走的。” 第355章 打听地址 晚一些的时候,吉祥去了李湘语的采菊园,请婵娟前去一趟。 婵娟犹豫听得吉祥的话,看了看李湘语,李湘语淡淡地道:“瞧我做什么?人家请的是你,又不是请我去。” 婵娟素来知道李湘语气量狭隘,不敢轻易答允,问吉祥,“不知道姑奶奶请我去做什么呢?” 吉祥道:“这一次夫人回来,给之前的下人都带了礼物,很多下人都去了领了,你还没去领,夫人便让我来告知你一声,你若是想去领便领吧,若不要,就算了。” 婵娟道:“这怎好意思?替我谢谢姑奶奶了吧。” 吉祥奇异地道:“婵娟,我记得你昔日是叫夫人为大小姐的,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姑奶奶,虽然也没错,可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婵娟是家生丫鬟,之前一直都叫元沫儿为大小姐的,但是自从认了李湘语为主子之后,便改了称呼。 其实姑奶奶也好,大小姐也好,都是一句,并没有什么错。 不过,确实让听惯了的人,觉得有些奇怪。 婵娟连忙道:“不过是一句称呼,怎么都没错的。” “我随口说说而已,没什么的,你要不要去领?若不去的话,我便回去告知夫人。”吉祥道。 婵娟心想,总不好得罪这位大小姐的,但是,夫人也不能得罪。 可怎生是好? 李湘语倒是徐徐地发话了,“你去吧,姑奶奶的一片心意,总不能辜负了。” 婵娟松了一口气,“是!” 李湘语这段日子,也撤换了大批屋中的人,除了婵娟,其余都是生面孔,所以并没有这个待遇。 便连楚瑾瑜之前收买的人,也都被换走了,所以楚瑾瑜才会安排高凌儿与小菊进去,近距离地监视着李湘语。 婵娟去了元沫儿住的屋中,元沫儿笑盈盈地道:“婵娟,你来了?” “见过大小姐!”婵娟方才听吉祥说姑奶奶的称呼不好,便连忙换了。 一个大小姐,一个姑奶奶,虽然都是尊称,但是,大小姐是自家的人,姑奶奶,则是嫁出去的人,这其中轻重,任谁都听得出来。 “坐,许久没见你了,倒是怪想念的。”元沫儿叹息一声,“这府中许多人都不认识了,见到你这些熟面孔,心里不知道多亲切。”“ “劳大小姐惦记,奴婢受宠若惊!”婵娟惶恐地道。 “你过来,看看我为你买的东西,可合心?”元沫儿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支雕花银簪子,虽不是十分贵重,但是打发丫头们的,出手也不算低了。 婵娟道:“谢谢大小姐。” 元沫儿又取出另外一份,“这是一样的,本来是给你和娟娟买的,但是他们说娟娟被赶出去了,我也懒得去找她,你是她的堂姐,劳烦你给她吧。” 婵娟道:“大小姐的好意,奴婢代妹妹谢过,但是妹妹已经回了乡下,奴婢怕是无法转交的。” “回了乡下?是莒南县吧?我记得你们姐妹是莒南县的人。”元沫儿笑道。 “不,大小姐记错了,奴婢是怀安县的人。”婵娟纠正道。 元沫儿噢了一声,“对,我记错了,你娘亲以前便在府中为奴,如今身体可好?我也许久没见她了,想起你娘亲,她也是个殷实勤快的人啊。” 婵娟神色黯然,“奴婢的娘亲病了,已经一个多月,不知道病情如何。” 元沫儿道:“你母亲也在乡下?怎么不告假回去看望?” “母亲便在京中,奴婢伺候夫人,事情繁多,一时走不开。”婵娟心里其实是埋怨李湘语的,但是强压之下,也是没办法的。 元沫儿微愠道:“怎能这样?身为儿女的,即便再繁忙,母亲病倒,必须得回去探望,想来湘语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这点心总有的,你回去跟湘语请假,赶忙去看看你娘亲。” 婵娟泫然道:“是,只是,奴婢也一时走不开。” 元沫儿道:“这什么事情能比自己母亲的身体重要?赶紧地回去,别啰嗦了,你娘亲曾伺候过我,也算有一份恩情在。” “谢大小姐,只是,奴婢曾告假,夫人不准,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婵娟听了元沫儿的话,想起李湘语的凉薄,说话也带了几分怨气。 元沫儿凝眉,“这样啊?好吧,你给我地址,我去探望探望她,正好,我在粤东带回来一些补身子的药材,给你母亲送一些过去,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点心意,你把地址给我,明日我去探望探望吧,好歹也在我将军府服侍了那么多年的人,总不能让她病倒在床上无人照顾的。” 婵娟噗通一声跪下来,“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她一直忧心母亲的病情,但是李湘语不放她走,她也没办法回去,便是她出去购置物品,也都限定了时间,若超过时限便又怀疑她去做了什么,所以,她压根没办法回去探望母亲,只是偶尔能从弟妹的口中听得母亲的病情进展,可这几天,便也不见弟妹来了。 如果大小姐能代替她去看望母亲,便是最好不过了。 “你不必谢我,那是我对你母亲的一点心意,她到底为元家奉献了许多,想起你娘亲,便十分思念她做的藕粉,等她好起来,我得让她给我做一次,在粤东吃了那么多藕粉,唯独你母亲做的,最适合我的口味。” 婵娟骄傲地道:“可不是?母亲做的藕粉香滑可口,甜而不腻,十分美味。” 元沫儿笑骂道:“你这蹄子,越发说得我嘴馋了,行了,我马上就去吧。” 她回头喊了一声,“吉祥,把我从粤东带回来的人参与雪莲带上一些,我们去探望一下婵娟的娘亲。” “是,”吉祥笑道:“夫人回来可不曾停下来过,都是这里去哪里去的,如意,你去告知车夫准备吧,噢,地址呢?地址在哪里呢?” 婵娟连忙道:“大小姐,在京城北大街瓜儿胡同七十八号。” “记下来了吧?”元沫儿笑道:“咱这就走咯。” 元沫儿对婵娟说:“这事儿,你也不必告知湘语,本来我也准备了一个银簪子给她,但是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送不出去,罢了,我弟弟的事情,我也管不得那么多,她如今有身孕,你回去好好伺候吧,就说我改日再去看她。” “是!”婵娟心想,如果夫人的礼物是与她一样,不得气死啊?幸好大小姐明白事理,不难为她把东西拿回去,否则的话,怕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都没什么好脸色看了。 第356章 真的是他杀的吗 元沫儿按照地址找到了婵娟的娘亲,她娘亲果然病倒在床上,而且病得不轻。 婵娟的弟妹对婵娟怨言甚多,说她不回来看娘亲。 元沫儿与婵娟的弟妹聊了一下天,自然问起了娟娟,婵娟弟妹告知元沫儿,说娟娟其实没有回乡下,而是去了晋县的大户人家里干活。 “娟娟这丫头,其实一直都乖巧懂事,怎会偷东西?也不知道那新夫人是不是冤枉了她。”婵娟娘亲咳嗽了几声说。 “那娟娟京中有亲人吗?”元沫儿问道。 “没有亲人,她在京中便只有奴婢这个伯娘,哪里有什么亲人?亲人都在乡下,家中只有一个娘亲,也是常年有病,所以娟娟得不断地赚钱。”婵娟妈妈道。 “原来是这样。”元沫儿道。 “大小姐打听娟娟做什么?” 元沫儿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回京之后不见了她,便不免多问了几句,没什么的,听到她如今也进了大户人家里工作,我也就放心了。” “大小姐对娟娟真还!”婵娟娘亲感激地道。 元沫儿笑笑,“她曾是清河最得力的侍女,如今清河死了,我关心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婵娟娘亲大吃一惊,“什么?夫人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元沫儿略微诧异,“你不知道?”但是她刚才分明说什么新夫人的。 婵娟娘亲道:“奴婢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的?” 元沫儿暗暗惊疑,就算她病倒在床上不知道外边的事情,可这婵娟回来难道不说吗?而且,她方才也说什么新夫人,换言之,她知道元府纳娶了新夫人,而她的女儿也在伺候新夫人。 “可你方才说娟娟被新夫人赶走的,你莫非不知道清河已经?” 婵娟娘亲摇头,面容悲伤,“奴婢不知道啊,若奴婢知道,就是爬着也得回去给夫人上香的,至于新夫人的事情,是早两三个月,婵娟回来说起娟娟的事情,说她被新夫人赶走了,我当时还以为大将军纳妾了。” “是这样啊?”元沫儿却不禁奇怪,婵娟为何不说给她母亲听清河已经死了?是不想说还是不值得说? 想起婵娟的娘亲曾经得清河不少恩惠,就连她被放出府,也是清河体恤她有病,给了一笔银子放出来的,莫非,是因为不想让她娘亲难过? 婵娟娘亲忽然问道:“大小姐,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新夫人又是谁?” “五月初五走的,至于新夫人,是以前伺候清河的李湘语。” “是她?果然是她?”婵娟娘亲撑起身子,满脸的怒容,“果然我猜得没有错,她早就与大将军勾搭……” 婵娟娘亲的话止住了,想起元沫儿是元肃的姐姐,这话当着她的面说不合适。 元沫儿听了此言,急忙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婵娟娘亲抹了一把眼泪,道:“那是奴婢出府前的一个月,如今想起来,也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大小姐您回来探亲回了粤东大概也是几天的时间,那日是深夜了,奴婢因厨房里炖了汤,明日给老夫人一早喝的,便深夜去看火,结果经过花园,见大将军刚从外头回来,一身的酒气,那李湘语竟就这样抱了过去,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当时奴婢都懵了,想跟夫人说,却又见夫人十分相信那李湘语,只得把话藏在心里。没多久之后,夫人便体恤奴婢,放了奴婢出去,这事儿也就说不成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元沫儿大怒,如此说来,两人勾搭最起码也有两年的时间了。 “此事奴婢曾与娟娟说过,让她有机会就提点一下夫人慎防李湘语,至于娟娟有没有说,奴婢就不知道了。” 元沫儿再度从婵娟娘亲这里印证了元肃与李湘语的事情,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好一个元肃,好一个李湘语! 元沫儿走的时候,婵娟娘亲还在哭着,一个劲地说:“怎么会这样呢?好人不长命啊!” 元沫儿听得心里难受极了,出了去,深深地呼吸一口,咬牙切齿地道:“吉祥,你觉得,清河有没有可能是被元肃与李湘语害死的?” 吉祥面容骇然,“夫人,大将军可是您的弟弟啊?您这样怀疑他,莫非您也信不过他吗?” “不是我信不过他,而是他耳根子软,又不懂事,容易受人撺掇教唆,你看他平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他没什么主见。” “夫人,还是先找到娟娟吧。”吉祥不敢说什么,只能希望先找到娟娟,因为,娟娟是伺候清河郡主的人,清河郡主得病的时候,应该是她在边上伺候着,病情如何,是最了解的。 “嗯,你们分头行事,一人去找娟娟,另外一人,去打探一下当初清河病重的时候,是哪位大夫治疗的?” “是!”两名婢女分头行事。 元沫儿回到府中,便见高凌儿从府中出来,她问道:“高姑娘,你去哪里?” “沫儿姐姐,我约了哥哥吃酒,你要一起去吗?”高凌儿问道。 “你哥哥?高凌风是吧?”元沫儿笑道,“只是会不会妨碍你们兄妹谈事?” “不会的,只是兄妹说说话,没别的事情说。”高凌儿道。 “也好,横竖我也许久没见凌风那小子了。”元沫儿正好找高凌风问问,便改期再入宫问长春。 高凌儿没想到她真的跟来,不由得微怔,不过是随口邀约,事实上今日她压根不是见高凌风,而是去见楚瑾瑜与懿礼公主的。 她见元沫儿跟随,不由得暗暗叫苦,可又拒绝不得,只得对小菊道:“你先去跟哥哥说我随后就到。” “是,奴婢告退!”小菊应道。 元沫儿道:“一起去不就行了吗?又何必让丫头先去通报?” 高凌儿含笑看着她,“沫儿姐姐,您一身的药草味道,不回去换身衣裳吗?” 元沫儿噢了一身,“是的,我方才去探望一位故友,她病了。” “那您快去换,我在门口等您。”高凌儿道。 “好,你稍等,我马上就来!”元沫儿不疑有他,急忙便进去换衣裳了。 第357章 姑嫂对面 元沫儿要去见高凌风,其实倒不是为了叙旧。 高凌风与清河的关系很好,高凌风总是清河姐姐前清河姐姐后的喊着,相信清河病的时候,他应该有来探望的,或许从他的口中,能知晓些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她见到的却不是高凌风,而是楚瑾瑜与懿礼公主。 懿礼公主她之前见过一面,却不熟悉,至于楚瑾瑜,更是不曾来往过。 小菊早先一步来通报,本来清河不想与元沫儿碰头,但是,楚瑾瑜却说迟早都要见面,不如先叙叙。 元沫儿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之后,瞧了一下,问道:“怎地不见凌风那小子?” 楚瑾瑜道:“他本是要来的,但是宫中忽然有些事情,他便去忙了,他不是头一遭爽约了,下次得好好罚他几杯。” 高凌儿道:“他倒好,命人通知了我,自己却不出现,下次可不上他的当了。” 清河笑道:“怕是父皇传召他有要紧事,有正事在身,倒情有可原的。” 元沫儿打量着清河,想起母亲说过,这位公主曾到府中去过几次,如今与煊儿的关系也很好,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见她面容精致,态度端庄雍容,确有大家之风。之前草草见过一次,觉得她比较畏缩,看来,人得要熟悉了才能熟悉性情。 她对清河道:“听家母说,公主曾到府中关照过她,妾身先谢过公主。” 清河望着元沫儿,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道:“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奉皇祖母的命令带煊儿回去的,倒算不得是关照。” “煊儿那孩子多亏了公主的照顾,妾身这个做姑母的,也感激不尽。”元沫儿真心地道。 “煊儿很讨人喜欢。”清河微微笑道,心中却是抽痛不已。 煊儿以前确实很讨人喜欢,但是如今却事事深沉,即便天真,也不过是假装出来的。 元沫儿忽然想起什么事来,问道:“对了,听说煊儿刚入宫的时候,痴痴呆呆的,那日妾身见他,已经好了很多,不知道能否请问公主,煊儿入宫的时候,如何痴呆?又是如何入的宫?” 清河知道元沫儿十分聪慧,人有小心谨慎,懂得侦查,如今她这样问,大概是对自己的死了疑心。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因为,元沫儿如果真的要调查下去,不难发现自己的死因有可疑,一旦发现有可疑,她便会追查到底,到最后,也一定会查出真相。 她熟悉的元沫儿,在办案上,是铁面无私的。但是,之前不曾涉及过她自己的家人,所以,她不确定沫儿会不会徇私。 如果她徇私,在知道真相后,会千方百计地湮灭证据,并且,会先一步除掉李湘语。 以沫儿的能力,她绝对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地弄死一个人。 还有,她如果要湮灭证据,其中大部分的人证都是之前伺候过她的人,只怕,沫儿会为了元肃,不惜以身犯罪。 “公主?”元沫儿见清河不做声,兀自沉思,遂疑惑地喊了一声。 清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想起煊儿入宫时候的情形,一时走了神。” 楚瑾瑜看着清河,眸光透彻,“公主,夫人是煊儿的亲姑母,也不妨把煊儿当时的情况给她说说的。” 这话的意思是不妨直言,因为,煊儿的情况即便说出来,并未能管中窥豹。 清河听了这话,便道:“记得是清河郡主走了没多久,皇祖母惦记煊儿,便让元大将军夫妇带着煊儿入宫,那时候,煊儿是见了人就躲,只牵着李湘语一人的手,任谁靠近都不可以。当时皇祖母很伤心,想了几天,便决定让煊儿入宫接受御医的治疗,于是,便趁着七皇子生辰宴的时候,让元夫人李湘语带着煊儿入宫,并且留下了他,经过御医的治疗,煊儿才慢慢地好起来。” “李湘语带着煊儿入宫,皇太后留下了他,他就愿意么?不是说他只愿意跟着李湘语,其他人都不可接触么?那他在宫中有没有哭闹?” 清河道:“倒是没哭闹,只是不爱说话。” “李湘语走了,他也没哭闹?”元沫儿问道。 清河微怔,“这……我倒是没在场见到,不知道有没哭闹过。” 沫儿会这样问,证明她心里确实起了疑心,而且,不仅仅是怀疑自己的死因,更是怀疑煊儿因何会受伤痴呆。 她回来不过短短两日的时间,便已经查到这上头去了,真是神速啊。看来,自己要抓紧点实施计划,不能让沫儿赶在自己的前头,否则她一旦查出,存了徇私的心态,则会伤害很多人,更会让她的死永远成为谜底。 楚瑾瑜问道:“夫人怎么不回去问问老夫人呢?煊儿在府中的情况,应该是老夫人和李湘语最为清楚的。” 元沫儿道:“母亲因清河的死伤心过度,病倒了,不好问她,至于李湘语,我和她不熟悉,而且,她有孕在身,我不好打扰。” “原来是这样!”楚瑾瑜转移话题,看向清河,“对了,公主,听闻星阑公主被指婚给明威将军张公允,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呢?” 清河道:“如今旨意已经下了,想来是真的。” “那星阑公主可愿意?那明威将军可不如陈候的孙子。”楚瑾瑜道。 清河笑道:“这便不知道了,她从不喜欢我过问她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好去问什么,或许是愿意的,否则,以戚母妃的性子,早去找父皇闹了。” 元沫儿听他们说这些自己不关心的话题,加上与两人都不熟悉,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妾身想起还有些事要办,便不陪五皇子与公主了,告退!” “夫人慢走!”楚瑾瑜也不留她,含笑相送。 高凌儿道:“那要不,我陪沫儿姐姐回去吧?” 其实她不想走,此番出来,便是要告知楚瑾瑜与清河关于元沫儿在府中的举动,但是她是与元沫儿一起来的,元沫儿要走,她继续留在这里似乎不妥当。 元沫儿连忙道:“不,高姑娘,你留在这里陪公主和皇子吃酒吧。” “这……”高凌儿迟疑了一下,“让你一个人回去,总不太好吧?” “不妨,我正好有事要办!”元沫儿说完,福身便告退了。 第358章 优柔寡断 元沫儿一走,清河才能松一口气。 楚瑾瑜看向高凌儿,“元沫儿回来两天,可有去找过李湘语?” 高凌儿道:“没找过,但是打过照面,元沫儿不喜李湘语,却不曾正面起冲突,还有,元沫儿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每日都带回来很多东西,说是去逛街买东西,但是,我分明看到她的衣衫有泥土,而今日我出门,她刚好回来,她身上一阵的药草味道,她自己也说去看望一位病重的故友。。” 楚瑾瑜蹙眉,“看来,元沫儿起了疑心,要调查清河郡主的死因了。” 高凌儿道:“是的,那****去老夫人的房中,刚好听到她在问清河郡主死之前的事情,依稀仿佛听到她说什么掐住之类的,后来我进去,她还问起了遗嘱的事情呢。” 清河心头直呼不好,遗嘱这个事情,能看出很多破绽,因为,以沫儿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可能留下遗嘱的。 她与沫儿的感情很好,她们之间有任何的事情都会互相倾诉,即便分开,也用书信来往,所以,沫儿肯定会抓住遗嘱的事情,从这里开始调查。 而且想起那日沫儿入宫,长春让她去拜祭自己,凌儿说那天看到她衣衫有泥土,莫非,她去开棺了? 按照沫儿的性子,她是做得出来的。 那日没想通透,所以任由长春胡说,如今静下心来想想,却觉得大错特错,她只记住了沫儿与自己的感情,却把元肃与沫儿的姐弟情分忘记了。 沫儿是很关系元肃的,这点和她相处的时候可以知道。 楚瑾瑜对高凌儿道:“你先回去吧,我与公主还有话要说。” “是!”高凌儿福身告退,与小菊一同下去了。 待高凌儿走后,楚瑾瑜对清河道:“元沫儿开始怀疑你的死了,她必定会调查下去的。” “她已经在调查了!”清河道。 楚瑾瑜想了一下,“要不要让她回粤东?” “你想怎么做?”清河猛地抬头,沫儿正在调查此事,是断不可能无事就离开粤东,必定得动手脚。 楚瑾瑜道:“若她的夫君受伤或者出事,她便不得不回粤东了。” 清河立刻道:“不可。” 楚瑾瑜皱着眉头,“但是如果她继续调查下去,很快就会知道真相,如果她要为元肃掩盖,你的复仇计划便要改变,只这样杀死元肃与李湘语,你愿意吗?” 清河心头无比的恨,就这样杀了元肃?那他元肃便不会背上杀妻之名。 这对煊儿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日后没有人会说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 楚瑾瑜看穿了她心头的想法,冷冷地道:“要这名声有何用?煊儿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还有,你甘心吗?就这样杀了他而不把他和李湘语的罪行公诸于众,你甘心?。” 楚瑾瑜的诘问,让清河心头烦乱,她当然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当如何? 楚瑾瑜站起来,声音透着无限冰冷,“还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的,你若在限期之内,无法证明你是被元肃害死的,你的魂魄便会离体,魂归地府。” 清河没好气地笑了,“你幼稚不幼稚,你这样说我便会相信了吗?再说,我报仇,是我的事情,虽然你一直帮我,但是我觉得你有些问题,你是不是把我想象成你母亲,把元肃想象成你父皇了?这最后如何决定,是我选择的,你若能理解,我很高兴,你若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 楚瑾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眸子像两块寒冰,射出的寒意让周围的气温顿时下降,变得僵冷无比。 清河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这是事实,她不是不想报仇,更希望自己被元肃所害的事情公告天下让他身败名裂。 这样就算她依旧不解恨,却总能告慰一下。 可她不能不顾煊儿的日后的名声,这是她之前不曾想过的问题,如今忽然想到,才觉得这是多残忍的事情啊?他这一辈子都要接受人家的非议,说他的父亲害死了他的母亲。 其实楚瑾瑜如今会这般的耿耿于怀,不就是因为这样吗?所有人都知道,南楚的皇帝把清妃赶尽杀绝,清妃说是掉下悬崖死的,但是,说她死在南楚皇帝的手中,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让元家那两个老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竟要杀自己的孙子,他们还能活得下去吗? “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但凡你动了要放过元肃的心,你就等着看吧。”楚瑾瑜说完,冷冷地转身,本是该离去的脚步忽地又停滞,回头看着清河,冷冷地道:“你以为,你的重生真的是因为上天对你心存怜惜给你机会重头再来吗?不,是有人知道了你是冤死的,在阎王殿里为你求了情,你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但是,如果你若不证明自己是冤死的,你这条命,也到头了。” 说完,拂袖而去。 清河怔住了,他临走的话,不像是假的。 是谁为她在阎王殿里求情?是他?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虽然是血圣山的主人,但是据卫南说,他从来练血圣山的本事,也就是说,他没办法去阎王殿为她求情。 而且,之前他也不认识自己,为何要去求这个情? 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清河有些懊恼,本来这一次出来是想跟他说自己复仇的,但是没想到被元沫儿这么一打岔,话没说成,倒是让自己有了放弃复仇的念头,不,不是放弃复仇的念头,她是存了心要元肃和李湘语死的。 要他们死,她有很多种办法,她只是忽然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清河郡主是死在元肃的手下。 她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对还是错。 她已经让煊儿受到了这种伤害,不想他日后再被人非议。 无处诉说,便连彩菱都没办法对她说出口的,只能把一切都埋藏在心底,回了宫。 坐在殿中的那一刻,她忽然十分厌恶自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优柔寡断,毫无原则了。 她不断地问自己,清河,你甘心吗?就这样杀了元肃,你甘心吗?你若不甘心,你又当如何? 若不甘心,就要阻止沫儿查下去,可真要对沫儿下手,她是万万不可以的。 第359章 他出事了吗 她仿佛是陷入了一个瓶颈,不知道该怎么做。 重生到现在,知道她身份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却没能让她的心定一些,反而更叫她无措。 她开始怀疑,让这么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错还是对?而楚瑾瑜说的那些话,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今倒不如当初刚重生时候那么纯粹了,那时候只想着复仇,如今她要顾忌的人越来越多。 这中间如果平衡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想起在文康苑的时候,林大夫在传授毒经给她的时候,曾说过,世间的人皆以为毒是会害人的,但是如果用得好,毒也可以救人,和做人一样。 当时听她这句话,总觉得她另有所指,但是如今也琢磨不透,她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毒可以救人吗?或许可以的,但是如何与做人一样呢?莫非心存歹毒,也可以救人?这不可能吧? 林大夫有女菩萨的称号,断不可能让她心存歹毒的。那她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夜,她没能睡着,躺在床上,脑子无比混乱。 正胡思乱想之际,便见血狼一个箭步冲过来,扑在它的膝盖上,脸蹭着她的腿,浑身微微颤抖,像是在恐惧什么。 清河一把抱住它,摸着它的头,“怎么了?小东西?” 血狼依旧颤抖,眼底仿佛有些恐惧,除了恐惧之外,还仿佛夹杂怒气悲伤,清河从没见过血狼这个样子,她一下子慌神了,“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血狼陡然抬头,眼底射出冰冷的光芒,一口咬住她的手,竟把她的手腕都咬出血来了。 清河一时也懵了,养了血狼这么久,虽然它的外表看起来十分凶悍,但是却从没袭击过她,这大半夜的,怎么却发疯了? 血狼似乎也怔住了,它从清河的膝头上滑下去,躲在角落里,眼底的怒火与惊恐在慢慢地消失,变得十分安静起来。 清河看着自己的手腕,两道牙齿痕迹很深,血液还在渗出,她一边挤压伤口,一边喊守夜的彩菱来。 彩菱进来见清河的手受伤,急忙问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它咬的。”清河看着血狼道。 “啊?”彩菱急急地下去,“奴婢马上去打水给您清洗伤口。”说完,旋风般出去了。 “小子,最好你今晚咬我是有理由的,否则明天就煮了你,你这小子,该不是得狂犬病了吧?”清河瞪了血狼一眼道。 血狼仿佛通晓她的话般,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无措的样子,但是眼底之前的癫狂却是看不见了。 彩菱片刻便打来了热水,清河不断地按压,把血液挤出来,这里没有狂犬针打,所以,还是处理得干净一些为妙。 按压了伤口大约有十五分钟,也没血挤出来了,然后才涂上药。 “球球怎么回事啊?往日都十分乖顺的,这大半夜,莫非是发癫了不成?”彩菱奇怪地问道。 清河也说不明白,“它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间就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狼也做噩梦?”彩菱膛目结舌,“狼和人又不一样,人会做噩梦,狼总不会做噩梦吧?” 清河忽然怔住,人做噩梦? 她想起曾经听楚瑾瑜还是沧月说过,血圣山几乎每个人都会养血狼,这头血狼,会不会与主人心灵相通? 做噩梦的会不会是楚瑾瑜? 他梦到了什么竟导致了他性情大变?方才见血狼极度恐惧,身子颤抖,又似乎带着怒气,难道说是因为她今日所说的话? 想到这里,清河的心里满是愧疚和不安。 更有隐隐的焦虑和担心,他如今,可好? 想到这里,她再也按耐不住了,吩咐彩菱道:“我要马上出宫去。” 彩菱大吃一惊,“公主,如今是深夜,您要出宫去哪里?” “我要找楚瑾瑜,有要紧事。”清河起来更衣,心里满是焦灼。 “但是,明日皇上问起,该如何作答?您如今虽有出宫令牌,可深夜出宫,侍卫必定会禀报皇上的。” 清河道:“便说慈幼院那边出事了。” “这能瞒得过去吗?若慈幼院出事,皇上一定会详细问。”彩菱觉得这个借口不能用。 “顾不得那么多了,楚瑾瑜可能出事了。”清河把外裳穿好,随便挽住头发,以簪子固定,便要打开门出去。 猛一回头,却见彩菱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不由得问道:“你怎么还不走?磨叽什么呢?” 彩菱静静地问道:“公主,五皇子能出什么事?值得你大晚上的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出宫去?” 清河自己也愣住了,她缓缓地走回来,喃喃地道:“是啊,他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不肯定他出事,我这么急急忙忙的,为什么啊?” 她心底忽然窜起一丝恐慌来,这丝恐慌让她的嘴唇都微微颤抖,仿佛四周都有种不安全的元素侵袭了过来。 “公主,您是喜欢五皇子了吗?”彩菱忍不住地问。 清河几乎是一口就否定,“不,没有的事。” “但是,您为何如此紧张五皇子?这不像是您往日做事的风格啊。” 清河心乱如麻,自己也说不清楚,抬头见血狼蜷缩在角落里,显得特别的无辜可怜,心底竟泛起了一丝疼痛。 如果说,血狼与楚瑾瑜是心意相通的,那么,如今的楚瑾瑜,是否也像血狼这般无助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清河缓缓地道:“彩菱,今日我对他说了一些话,一些或许会伤到他的话。” “公主为何要说?”彩菱不解地问道。 清河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急的吧,我说了自己也后悔,我其实知道他的软肋,知道他心底的痛处,可我每一次急眼,都总喜欢戳他的痛处。” 她其实很怕很怕煊儿会变成他那样,心里永远有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或许,就是这种恐惧,才会让她放弃证明元肃是杀死自己的凶手。 胡思乱想一通,一颗心依旧悬着,没办法落下。 她再度站起来,“彩菱,不管如何,我得出去。” 彩菱道:“好,既然公主执意要去,那奴婢便随公主去。” 第360章 他果然是出事了 彩菱与她一同出宫,送她到楚瑾瑜府门前的时候,便与清河说想去探望一个以前出宫的好友宫女。 “这么晚了还去?”清河诧异地问。 “她便是在青楼里做打杂的,刚好奴婢这会儿去找她合适了。”彩菱道。 “那好,你速去速回。”清河不疑有他。 “是!”彩菱说着,在马车上取了些东西便走了。 门房见清河这么晚还来,有些诧异,但是也不敢怠慢,清河可是主子的贵客。 进了府中,便见卫南迎面走来,卫南一脸的凝重,在见到清河的那一瞬间,他面容略有些僵硬,淡淡地问道:“公主这么晚前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卫南的态度,让清河觉得很诧异,因为卫南之前一直都对她挺尊敬的,但是,现在看他却有几分怨气。 清河道:“我想见楚瑾瑜,他睡下了吗?” 卫南继续口气淡漠地道:“主子已经睡下了,公主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清河见他依旧是这种语气,不禁问道:“卫南,我曾得罪过你吗?” 卫南望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只是嘴角那一抹冷漠却是收了起来,“没有,公主怎会得罪在下?” “那你为何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清河疑惑地问。 卫南正欲作答,便见顾天也急忙从里面出来,开口就说:“卫南,你还不赶紧去?主子已经被我打昏……” 他抬头,见清河站在卫南的面前,不由得生生收住了话,“公主来了?” 清河听了此话,心中咯噔一声,便知道楚瑾瑜是一定出事了,急忙问道:“楚瑾瑜怎么了?” “没事,公主先请回吧。”卫南道。 “你倒是说啊,”清河急道:“刚才顾天说打昏了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卫南还想推说没事,顾天却道:“血狼在宫中,瞒不过的,你快去找白长老,我与公主说。” 卫南神色一紧,急忙抬脚走了。 清河眉头焦灼,正欲再问,顾天沉声道:“公主若想知道,便随我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 清河疾步追上去,心头说不出的惊恐。 顾天对她的神色虽然稍好,但是,也不如之前,难道说真的因为她白天说的那些话,导致他出事? 怎么会这样?几句话就弄成这样了? 一路跟着顾天,远远便见楚瑾瑜的屋中灯火通明,府中的人几乎都围在那里,营造着一种让人十分紧张的气氛。 清河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一般,虽然极力控制住,但是身子还是微微地轻颤。 清河,你到底做了什么? 谢思风见清河来了,冷冷地道:“你还来干什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我们主子拼了命地救你回来,帮你复仇,你竟恩将仇报?” 清河手足冰冷,抬起头,嘴唇微颤,“我想见他。” “如你所愿!”谢思风一把拉着她的手臂,便往屋子里拽。 顾天追过去,“思风,别这样。” 谢思风怒道:“你还要敬她吗?就是她,才害得主子病发的。” 楚瑾瑜躺在床上,脸色呈现出一种苍白,一种奇怪的苍白,仿佛是癫狂过后产生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被灯光映照着,皮肤底下的血管几乎都能瞧见。 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投在眼底,睡得很沉静,一种说不出诡异的沉静。 他的身子被绳索捆绑,绳索是金色的,仿佛被砍过多次,有不少的刀疤,绳索的头微微竖起来,像一条蛇头,绳头上有两道黑点,仿佛两只眼睛,幽幽的,叫人觉得恐怖不已。 “为什么绑着他……”清河的话都还没问完,便见床上的人动了一下,谢思风一个箭步上前,把手中的金针扎在了他的眉心上。 楚瑾瑜陡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竟是血红色的,与血狼的一样,他面容依旧平静,但是,他仿佛压根不认得清河般,死死地盯着她,侧头,渐生疑惑,好似在用力思索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 陡然间,他嘴里发出一声爆吼,人便开始挣扎起来,但是越是挣扎,绳索捆得越紧,几乎勒进了他的皮肉,缠得他脸色青紫。 他的面容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清河,嘴里依旧发出爆吼,像是与清河有莫大的冤仇一般。 清河惊骇地退后一步,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 眼底有冰冷的泪珠滑落,她心慌得很,抬头看着顾天,眼底仓皇。 谢思风上前,在他的百汇与涌泉各下一针,又在心脏附近下了两针,才慢慢地控制住他。 他没有再吼叫,但是,眸色依旧如火,癫狂不已。 清河这才留意到,这屋中已经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柜子都被掀翻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书籍和杯子碎片,地上有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你很奇怪,为何主子会变成这样子,是吗?”顾天的声音从清河的身侧响起,显得清冷无比。 清河看着他,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为什么?” 她的声音干而涩,仿佛喉头有一团棉花堵住。 顾天道:“你或许不相信,他是因为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才会变成这样的。” 清河的脸色陡然变白,果然是因为这样。 顾天继续道:“在他母妃堕崖之后,他经历了很多事情,才被接回皇宫,但是,那对他而言,刚回宫的日子,简直就是在地狱,他经历了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你想听听吗?” 清河伸手想扶着什么东西,但是身边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身子一个虚晃,几乎要倒在地上。 顾天伸手扶住她,一脚挑起一张椅子,“坐下来吧,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清河已经无法站立了,只能坐下来,看着楚瑾瑜,便更觉得胆战心惊起来。 谢思风拔掉他的针,他开始慢慢地闭上眼睛,呼吸却十分的不均称,时而急速,时而缓慢,时而像是断气一般,许久都没起伏。 “希望能维持半个时辰,等到白长老过来。”谢思风说完,收拾了东西,转身出去,出去之间,狠狠地剐了清河一眼,眼底无比的憎恨。 第361章 南楚皇宫的残酷 顾天把人都遣走,然后拉起一张椅子坐在清河的对面,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当年,在他母妃堕崖后,他辗转流浪,被皇宫的人寻到,带回了宫中。南楚的皇帝对他压根就没有父子之情,甚至,怀疑他并非自己亲生,但是迫于众多亲王的压力,加上清妃乃是大梁人士,大梁皇帝当年也拍了苏大人为外使,去询问此事,南楚皇帝才不得已地下旨让人去寻找他回来。” “他回到宫中之后,因没有母妃,便在皇后娘娘宫中养着。这一位皇后娘娘,是在清妃离宫之后才被册封为皇后,她原先,是皇帝深深宠爱的良妃。南楚皇帝就是因为宠爱良妃,才会对清妃下手,其中恩怨,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个良妃,表面温顺,善解人意,但是却是个歹毒无比的人,当年清妃与皇帝决裂,便是她施的计策。在主子回宫之后,她首先自动请缨,要接主子到她宫中抚养,皇帝爱她极深,自然答应。” 清河听着顾天平铺直述的口吻,不知道为何,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她太明白女人的嫉妒心,那是情敌的儿子,皇后怎容他好过? 果然,接下来听到的事情,让清河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皇后把他安置在宫中,只派一名奶娘伺候他,这名奶娘对他十分的好,但是,有一天,皇后派人把奶娘当着他的面,生生地把奶娘打断双手,再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砍下来,挖掉眼珠子,然后,把他与没断气的奶娘关押在一所黑房子里,点燃桐油灯,他看着奶娘一点一滴地断气,并且,与奶娘的尸体单独相对了两日,才放他出来,他被放出来之后,嗓子彻底没了声音,那两天,因为恐惧,他尖叫了无数次,没有人搭理他。” “出来之后,并非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而是把他关押在地窖里,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偶尔给他一口水喝,让他死不去。关在地窖里之后,皇后再命人把奶娘的尸体拉过去,当着他的面,把肉一块块地割下来,放在炭火上烧烤,告知他,若不想饿死,就把奶娘的肉吃下去,开始两天,他没有吃,但是在足足饿了四天之后,他开始吃下第一口发臭的肉,吃下去后,吐了个半死,吐完,继续吃,直到把奶娘的尸体都吃完,皇后才放他出来,足足,半个月。” 清河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身子不断地颤抖,颤抖得像风中的孤零的树叶,怎么也控制不住。 天啊,何等残毒的心,才能做得出那样狠辣的事情?对一个小孩子,怎能下得去这样的手? 这皇后的心,是什么造的? “这,就是噩梦的开端,公主,如果你这样就觉得受不住,那我便不说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你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的恶毒。” 清河想到一个本在山野田间长大的小孩子,丧母之后,本以为可以投靠父亲,从此便有好日子过,谁知道,等待这曾天真无邪的孩子,竟是这样的步步艰险阴毒,与尸体共处一室,吃曾疼爱自己的奶娘的肉为生,对一个煊儿这样大的小孩子而言,这是何等的残忍? 她已经不敢听下去,心像绷得老紧的弦,哪怕一丁点的声音,都会悉数断弦崩裂。 但是,她却软软地说:“你说,我想知道,一点一滴都想知道。” 顾天见她如此,神色也柔和了一些,不若方才的冰冷,“你若是执意要听,我便说下去,也省得你以后再犯这样的错误。” “奶娘死后,皇后给他派去了一名太监,这些无根的奴才,得了皇后的旨意,心肠不知道多恶毒,但是奴才的刻薄虐待,也算不得什么,他都可以忍受下去。但是皇后却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好过,在他回宫第一年生辰,命人给他做了两只红鸡蛋,一脸柔爱地对他说了些好话,让他去讨好皇帝,给皇帝送一碗参汤。他去了,结果却是被皇帝打入了暴室,他送去的参汤里有毒,不是致命的毒药,但是,却叫皇帝上吐下泻了几天,后经闻讯,有人指证他曾去御药房偷药,而也在他房中找到一包用过的毒粉,他被认定蓄意谋害皇帝,打入暴室之后,给皇后发落。皇后把他丢入蛇窟,倒不是让他被毒蛇咬死,在他身上涂抹了雄黄粉,毒蛇不敢咬他,但是却在他四周游离,数不清的色彩斑斓的蛇就在他身边堆成山,他正暴室被毒打的伤口也在发炎起脓,他是昏死在蛇窟里,三天才被放出来,被拉出出来的时候,那些蛇正趴在他的身上,用蛇信子舔着他没有被涂抹雄黄粉的脸。” “那一次,彻底把他吓得魂飞魄散,醒来之后,他痴痴呆呆的,谁也不认识,像是着魔了一般,但凡见着了像蛇的条形状物体,就能吓得尖声大叫,失禁。宫中人人都鄙视他,厌恶他,他去到哪里,都有人脱他的衣服,朝他吐口水,有些恶作剧过分的,会把他推入水里,淹个半死,才拉上来,如此,痴痴傻傻了一年才好起来。” “从那天开始,他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不是被鞭打就是被火烫,要不就是被开水淋,他常年累月都不能吃饱饭,他要跟狗抢食,跟猪抢食,没错,是在皇宫里,皇后为了羞辱他,特意设了狗圈和猪圈。” 顾天的话,到这里止住了,有些话,他是真说不出口,便是任谁都说不出口。 清河知道,绝对不止这样,但是,她也没有勇气再追问了。 顾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的好日子,虽然姗姗来迟,但是最终还是来了,在一场狩猎中,他认识了血圣山的门主,并且因缘际会救了门主,传授了他武艺,让他可以自保,他才慢慢地摆脱****,欺压,并且,那时候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竟把他从皇后宫中送到另外一名妃子宫中,也就是他如今的母妃宫里,他才算过上正常的日子。” 清河问道:“那他这一次会变成这样,和他这些经历,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第362章 清妃会不会还没死 顾天道:“自从蛇窟疯癫过后,每年他母妃的死忌前后,他都会被阴气入体,不断地做噩梦,行若癫狂,若这段日子,无人刺激到他,他按照往年一样,在这段时间里念清心咒,基本都可以熬过去,但是,今天,你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他了。” “阴气入体,是什么意思?”清河不明白地问。 “蛇属阴,而且孩子的体质本来就容易招阴气,加上那蛇窟里不知道死过多少人,有多少冤魂在里面游离出不去,他的阳气被吞噬,所以即便如今,他也比一般人招阴,阴气入侵,便容易招惹邪气,加上他在母丧前后,心志最为脆弱,血圣山前任门主曾教他清心咒,他这些年也是靠着清心咒才熬过来的,若白天你没说那些话,刺激了他,让他情绪失控,他也不至于被邪气吞噬,导致走火入魔的境地。” 清河看向床上睡得沉静的他,压根无法想象出他刚才的疯狂,心中憎恨自己,明明知道他心里的痛,为何却要说那句话? “他以前试过这样吗?”清河问道。 顾天说:“试过一次,那时候,还在南楚,南楚的皇子除了他之外,都被封了亲王,赐府另住,他虽然也赐了府邸,但是却一直没被封王,直到被派来大梁,皇帝才口头说了一句五王爷,但是,封王诏书从没下过。那年,太子前来挑衅,说他虽被派往大梁,可不是做外使,而是去大梁做质子,太子为了攻击他,竟说他的母妃与大梁的苏大人有奸情,才被皇帝赶出皇宫。那一次,他打了太子,太子告到皇帝那里,他被皇帝罚跪在子午殿门前,两天两夜,任谁都不能求情,他被罚跪的时候,正是他母妃的死忌,那么大冷的天气,他忍住没发,子夜里晕倒,被送回王府,他即刻闭关念清心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走火入魔,愈发严重,那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幸好白长老赶到,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清河在大学的时候,副修过心理学,知道有一种叫创伤后遗症,就是人在经历巨大创伤之后,会出现的一些心理病,平时看上去或许没什么,但是被提及痛苦的事情,便会爆发,若处理不好,有自毁的倾向或者其他问题。 对于这种病人,是不能随意碰触他们心底最痛的地方,因为,他们或许是用很强大的心力,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努力地生活,避免触及以往的点滴,一不小心,就容易倾塌,陷入漩涡中去,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 至于顾天说的阴气入侵,她不明白,但是,相信也有一定的影响,否则,以他如今的自制力,不应该会变成这样子。 他是在少年经历的这些事情,一个少年的心是很脆弱的,尤其在丧母之痛之后,又在宫中连番多次遭受虐待,这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持续了长达几年,也就是说,在他成长的这段道路,唯一值得回忆和让他觉得温暖的,就是他的母妃,可他的母妃偏又是让用这种方式离开他,成为了他心中的伤,换言之,这种温暖,同时也是一种伤痛刺激,他在世间,便再无可信之人,再无可念之情。 她愧疚地道:“顾天,对不起,我不知道,否则我今天绝对不会与他那样的话。” 顾天瞧着她,摇摇头:“罢了,其实我们也不是说要怪你,不知者不罪,且等白长老来了再说吧。” 顾天看向床上的楚瑾瑜,他没有告知清河,楚瑾瑜曾在七月十三那天被捆绑在乱葬岗,足足七天,不许他下山,晚上鬼火升空,阴气弥漫,他后来挣扎着乱葬岗的山岗上跳了下去,已经死过一次,后来,被林大夫救回来,至于林大夫是如何让他活过来的,无人知晓,林大夫不说,他也不提,但是,听前任门主说他是受尽了极端的痛苦,才得以回到他的肉身,继续活下去。 也因此,他这些年才会越发的严重。血圣山前任门主曾希望他练血圣山的秘术,以驱散心内的阴霾,但是,他一直都不愿意,甚至在门主死前再度要求他,他都不愿意答应。 清河走过去,瞧着他癫狂后沉静的面容,心里痛苦得无法言说,因为,她再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煊儿的影子,他不知道煊儿日后会不会变成他那样。 “是他在阎王殿为我求情,我才能重生的,是吗?”清河静静地问道。 顾天摇头:“不是,为你求情的是何人我们也不知道。” 清河微怔,“你们也不知道?我以为是他。” 记得刚在宫中见到他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不是他,是谁呢? “那他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清河问道。 顾天道:“他虽没有练血圣山的秘术,但是,继承了血圣山宗门之后,有罡气护身,能看人的三生。” 清河轻轻叹息,“白苏宁可以治愈他吗?他可以好起来吗?” “公主应该知道,这是心理病,即便白长老医术再高明,也不能治愈心灵上的创伤,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的心病,是他母妃的死,是皇后的虐待,要解开,谈何容易?” “他尽力所为,也只是为了找回他母妃的魂魄。” “为何清妃娘娘的魂魄找不到了?”清河想了一下,想起民间传说,“会不会已经投胎?” “没有。”顾天断言。 “那怎么会找不到?你们血圣山的人这么有本事,连为云妃重生都能做到,就找不到一个魂魄吗?”清河不禁诧异。 顾天摇头,“三界之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尤其,清妃娘娘还是皇家妃子,她所遭遇的那些事情,或者经历过什么样的杀戮,都无法考究,总之地府里没办法找到她的魂魄。” 清河有些诧异,“地府里没办法找到她的魂魄,而又不是投胎了,那会不会她还没死?” 顾天猛地抬头,盯着清河,脑子里忽然开豁,对啊,为什么从没想过这点?地府里找不到魂魄,查过投胎册,她又未投生,会不会尚在人间? 他们一直都没想到这点,因此,不曾查过生死簿。 第363章 慈幼院失火 顾天眼底生出异光,激动地道:“公主,您这一次可真是点醒了我。” 清河有些疑惑地道:“你们从来没这样想过吗?即便你们想不到,白苏宁也想不到?” 顾天道:“我们压根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因为主子说清妃娘娘已经死了,已经堕崖身亡了,我们从没想过,清妃娘娘有可能没死,只是堕崖而已。” “尸体是一直没找到的,是吧?”清河问道。 “悬崖太高,一直都没有人下去找过。”顾天道。 村民是下不去的,也下不去,而南楚皇帝,更不会下去找。 说着的时候,白苏宁来了。 他依旧身穿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竟有几分谪仙的意味。 进门他也不询问情况,甚至没看清河一眼,径直走到楚瑾瑜身边,坐下来之后,为他把脉。 卫南也跟着进来了,见白苏宁在把脉,也不敢问,只是在一旁凝神静气地等着。 良久,白苏宁才缓缓地放开手,翻开他的眼皮,瞧了一眼,然后站起来静静地道:“去准备一下吧,这半个月内,他需要在火中度过。” 卫南大吃一惊,“要半个月?这么严重?来大梁之前那一次如此要紧,也不过是三天就出来了。” 白苏宁白净的面容浮上一丝阴翳,“半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这一次他完全没了意识,思风刚才为他金针刺穴,也没能让他意识收回,可见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是邪气入体吗?”卫南问道。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白苏宁几不可闻地叹气,“赶紧去准备吧,一会儿他就要醒过来了。” “是!”几人便下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白苏宁才抬头看着清河,眸光冷峻得几乎严厉,他说:“清河郡主,你也是历经几世人了,为何还这般的冒失?且不说他帮没帮过你,就即便是一个陌生人,你也不该专挑伤人的话去说吧?你不要与我说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你总该知道他心底最痛的便是那些事吧?对待一个帮过你的人,你口出恶言,对一个辜负你乃至害死你的人,你可以心存怜悯,你到底想怎么样?” 清河心里缩成一团,几乎不敢看白苏宁严厉的眸光,只是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我并不想这样,而且,我也没对害死我的人心存怜悯,即便怜悯,也只是怜悯我的儿子。” 白苏宁盯着她,“难道你认为放过他,对你的儿子就好了么?他亲眼看着他的父亲杀死他的母亲,而他的父亲还曾对他下手,若你的死因不能公告天下,他的父亲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心里还会有是非观吗?还会相信这个世界有公道吗?” 清河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即便做了几十年的人,她还是没有办法很理智地处理清楚眼前的局面。 “我告诉你,如果你想就这样杀了元肃,杀了李湘语,你也活不下去了,你以为阴间行事,都以望乡台为依归吗?你明白你来自何处,你的今生,便是你的来生,你的来生,却还没在如今的地府望乡台上记载,所以,你的命途是混沌一片的,地府不能判定一缕来自未来的魂魄,只能靠人间皇帝去判定,你若是冤死,阳寿未尽,当放你重生,可你若不能证明你是冤死的,则限期之内,你必须魂归地府。”白苏宁冷冷地道。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可惜,她当时却不相信他,反而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上一次说了那些话,可以说是无心之失,因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在之后,她分明都知晓了,她分明知晓他心底最痛的是什么,却明知故犯了。 “你回宫去吧,你留在这里只会妨碍我们。”白苏宁淡淡地道。 “他会好起来吗?”清河声音干涩地问道。 “会!”他笃定地说,“必定会。” “好!”清河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黯然道:“那我回宫去,希望他有什么消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白长老都能命人告知我一声。” “我会!”白苏宁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清河深深地看了楚瑾瑜一眼,满心的愧疚与难受,堵得她鼻子都酸楚不已,她转身,掩饰即将要落下的泪水。 正欲离去,却听得白苏宁静静地在她身后说:“清河郡主,你如果真为你儿子着想,那就好好地活下去吧,为你自己报仇,也为你儿子报仇,他注定没办法在元肃身上得到父爱,他只有你了。” 清河的眼泪急速落下,急急而去。 出到门口,便见彩菱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她出来,她迎上去,轻声道:“公主,我们去一趟慈幼院吧!” 清河问道:“怎么了?” “慈幼院走水了。”彩菱道。 清河吓了一跳,“什么?有人员伤亡吗?” “公主放心,没有人伤亡,烧的只是慈幼院的西侧,那里堆放杂物而已。”彩菱道。 “走,过去看看!”清河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彩菱,“你如何知道慈幼院走水?” 彩菱眼底闪过一丝灰暗,“火是奴婢放的。” “你……”清河心头掠过一丝怒气,但是很快便明白彩菱这样做的用意,她沉默了一下,“你下次不能这样做,你无法保证会不会伤到人。” “奴婢谨记!”彩菱没有辩解,只是直接认错。 清河知道她只是为了让自己在皇上面前有个交代,毕竟公主深夜出宫非等闲事。 两人去了一趟慈幼院,火已经熄灭了,院子里的人正在清点损失,让清河放心的是确实没有人员伤亡。 大家见懿礼公主到来,都显得受宠若惊,纷纷涌上来行礼问安。 自从朝廷下旨,封懿礼公主为慈幼院监督使之后,她曾来过一次,是与苏灵一起过来的。 慈幼院里如今住着的孤儿大约有三百人,孤寡老人有七百多人,残疾人二百余人,连同在慈幼院工作的人大约有一千三百多人。 这一次的走水,能拿捏得如此到位,可以说是侥幸。 清河有很重的负罪感,好言安慰了一下大家,并且承诺明日会与院长苏灵商议重建事宜。 第364章 清妃果然没死 果然,翌日皇帝传召了清河过去,问她昨夜为何深夜出宫。 清河直言相告,说因慈幼院走水,她怕火情严重会伤及人员,便急忙出宫去帮忙处理了。 皇帝也命人去核实,证明清河所言不虚,对清河大为赞赏,说她尽责,有当日云妃之风。 清河便顺势说今日还要出宫去,与苏灵商议重建事宜。 皇帝自然恩准,并且让她这段日子少些在宫中,免得与星阑起冲突。 清河知道星阑那边一定是闹起来了,因下嫁张公允的事情。 她正不想理这些事情,皇帝的旨意便正中下怀。 她出宫去之后,首先去了慈幼院,与苏灵商议了一下重建修缮事宜,便又急忙去了楚瑾瑜的府中。 虽然知道楚瑾瑜如今在闭关中,不能见到他,但是,到他府中问问情况,也好叫自己放心些。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卫南竟然领着她去见楚瑾瑜。 府中在东侧设了一个火房,用坚固的铁质材料制成,人还没靠近,便感觉到空气中一阵热浪传来,就好比炎炎夏日走在沙漠里的感觉。 门是关闭上的,但是三扇门当中,都有出气口,大约手掌般大,可以从出气口里看到里面的情况。 清河凑过去,只见里面架起一个高台,高台上烧着一个大锅,底下是浓浓烈焰。 楚瑾瑜被放置在一张玉床上,玉床就在大锅的旁边,大锅上有不断翻滚的像是血液般殷红的液体飞溅袭来,悉数都落在楚瑾瑜的身上。 空中飞溅着数不清的火星,里面的温度让人惊骇,清河即便是凑在这出气口上,也觉得热浪一阵阵地扑面而来,几乎叫人无法忍受。 火房中,除了一阵阵的热浪之外,还夹着一股子药草味道。 从这个角度看进去,看不到楚瑾瑜如今的情况,但是他躺在玉床上,不断地挣扎,显得很痛苦。 卫南轻声道:“这样的日子,他要熬半个月。” “对不起!”清河晦涩无比的道,虽然知道道歉真的没有作用,可她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卫南舒了一口气,“其实细想之下,我们也怪不得公主,这个坎,主子总是要过去。” 清河默默地没做声,看到楚瑾瑜那样,想起他往日故作浪荡不羁的模样,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一个针扎般疼痛。 白苏宁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来到火房前,见清河也在,他打了招呼,“公主来了?” 神色间,竟没了昨天的冷淡不悦。 清河倒是真觉得奇怪,昨日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冷淡,怎地今日一个个都给她好脸色了? 卫南见清河神色疑惑,遂笑了一笑,“公主不必诧异,我们昨日只是一时意气,而且公主为我们提供了有利的线索,我们如今基本可以证实,清妃娘娘尚在人间。” “真的?”清河大喜,“那如今清妃娘娘在何处?” 白苏宁回答说:“变卦,意味着变数很多,所以如今我们还不知道她的下落,但是只要尚在人间,总能找到。” 他白净的脸上也能察觉一丝和颜悦色,竟叫人觉得有些明朗,仿佛之前的阴翳之气一扫而光。 可见这个真的是缠绕了血圣山人心里多年的难题,找不到清妃,便无法解开楚瑾瑜的心结,楚瑾瑜的心结打不开,也不正式接掌血圣山,那么,血圣山便无法传承。 清河也希望他们能早日找回清妃,如此,楚瑾瑜再不必受这样的苦。 “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清河问道,虽然知道自己未必能帮什么忙,但是,她特别希望能帮到楚瑾瑜,因为,他真的帮了自己很多很多。 当做报恩也好,为他做点什么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也好。 白苏宁微笑道:“公主若愿意施以援手,还真的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清河连忙道:“白长老请说。” 白苏宁道:“如今门主历经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他与在宫中的雪狼心意相通,公主可对血狼说一些安慰鼓励的话,便等同说给他听。” 清河啊了一声,脸色陡红,“我对血狼说的话,他能听到?” 她以前可是对血狼说了很多话,那这些话他都听见了? 白苏宁道:“原则上是可以知道的。” 清河握住双拳,懊恼地道:“楚瑾瑜原先为何不告知我?” 白苏宁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问题?” 清河没好气地道:“没什么问题。” 她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到底跟血狼说过什么,可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她很肯定,说了一些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情。 白苏宁见她脸色火红,便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解释道:“未必你说的都被他听去了,只有他与血狼心意相通的时候,才会听到,而且,心意相通一般是在他睡着之后,或者是静心打坐的时候,又或者是现在这样。” 清河却依旧懊恼,因为她多半与血狼说话,都是在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候,估计楚瑾瑜也都睡了。 卫南见清河脸色绯红,不禁好奇地问道:“公主与血狼说过什么秘密吗?” 清河一口否定,“不曾!” “既然没秘密,有什么打紧?瞧您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您跟血狼说了什么呢。”卫南道。 清河越发显得局促,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曾跟血狼说过,不知道楚瑾瑜是什么心思,那些话,可不能叫他听了去啊。 “我先回去了,还得去一趟慈幼院。”清河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卫南看着她的背影,嘀咕道:“很多秘密吗?她有什么秘密主子是不知道的?” 白苏宁耸耸肩,“不知道呢!” 他扭开门,轻飘飘地进去,再把门反锁。 火焰在他身边飞舞张狂,他一袭白衣,不沾染半点火星,径直走向玉床。 他把盒子放置在床头,从里面取出一道金色令牌,放置在楚瑾瑜的额头上,令牌吸取了腾飞的火星,像是不断注入楚瑾瑜的眉心。 “这是为何啊?” 卫南吃惊地回头,却见刚走了的清河又折返回来,正望着里面白苏宁的一举一动。 “公主不是走了吗?”卫南问道。 “嗯,是的,走了。”清河答非所问,回来了,人却又站在这里。 第365章 没有荧惑守心 卫南见她奇奇怪怪的,也不问了,回答说:“这一块是血圣山门主的令牌,历经千年,有镇妖驱魔的能力,配以烈火焚烧,驱散他身体内的阴邪之气。” “他是心理的问题,用这样的方法凑效吗?”清河问道。 “当然凑效,若是这样都不凑效,便没有办法了。”卫南道。 清河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看到火星打着旋儿从落在令牌上,白苏宁的手掌放在他的头顶上,因只看到他的背影,所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清河问卫南:“他在做什么?” “为主子凝气!” “哦!”清河不明觉厉,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 白苏宁将近半个时辰,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脸色通红,许是里面的温度太高,烫红了脸。 卫南迎上去问道:“情况如何?” 白苏宁道:“不要心急,慢慢来。” 他瞧了清河一眼,“你不是走了吗?” 清河点头,“是的,走了,现在走,忙着呢!” 说完,转身走了。 卫南愕然,“她有些奇怪啊。” 白苏宁微微一笑,“有什么奇怪的?正常反应而已。” “正常反应?什么正常反应?”卫南问道。 白苏宁弹了他的额头一下,“与你说不明白,你是榆木疙瘩。” “看不起人吗?你不说我当然不明白,你说了我就明白啊。”卫南把门关上,追上去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潇洒君子,淑女好逑。”白苏宁摇着头而去。 卫南怔了怔,“白长老傻了吗?这词可不是这样念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所以,我说你不懂啊,卫南,好好看看风月小说吧。”白苏宁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远远地飘来。 “这和风月小说有什么关系?”卫南耸耸肩,难以猜透的问题,便不去想,白长老总是神经兮兮的。 白苏青被传召入宫,与她一同被传召入宫的还有一位得道的高僧,叫元智大师。 两人受戚贵妃的旨意,入宫在皇帝跟前,与赫连颖就妖星的事情进行辩论。 白苏青本不愿意来,但是碍于齐竹荣说要应酬一下戚贵妃,而且戚贵妃给的银子也确实可观,她便不妨与元智大师入宫一趟。 与赫连颖相见,非她所愿。 在血圣山多年,她深知道赫连颖的厉害。 在楚瑾瑜担任门主之前,血圣山除门主之外,便是白苏宁,然后是她。 然而,赫连颖却是一个叫人害怕的对手,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练功也不甚上心,仿佛是找不到什么让他在意的事情。 他不显山,不露水,在血圣山担任长老一职,也不爱过问山中之事,便连他的起居饮食,都似乎从没主见,任凭手下弟子去做安排。 但是,她心里明白,赫连颖只是不出手而已,如果出手,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在血圣山,几乎无人能摸透他的实力,就算平日里在山上较量,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付,从不透露真本事。 那些本事都算了,最可怕的是他城府极深,思虑极细,一句话,便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如今他来到京中,被封了个御用闲人,也没什么官职,但是,他其实是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他来到京中,要么是受楚瑾瑜的调令,要么,是有目的而来的。 所以,其实她并不太想与赫连颖交手。 因为,她永远也没有办法猜透赫连颖在想什么,她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不过,最后促成她来的,除了戚贵妃的高额报酬之外,她还因齐竹荣说的一句话,那就是这一次成败先不论,且看看这个所谓的御用闲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她也很想知道,赫连颖到底有几斤几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日后是否会和赫连颖成为对手,不知道,但是先摸摸对方的底,总是没错的。 至于元智大师,则确实是大梁的高僧。 他是南寒寺的方丈,今年七十多岁了。 他很早就成名了,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曾在京城开坛讲经,深得京中附近寺庙的方丈和尚们的赞赏,称他是菩萨转世。 戚贵妃也知道皇帝十分敬仰元智大师,所以,特意请他入宫,倒不是让他与赫连颖斗法,只是以经论先说服皇上,再让白苏青与赫连颖斗法,只要赫连颖落败,那么,皇上便不会相信他,而是选择相信白苏青。 皇帝先召见了元智大师,然后把赫连颖传过来。 他们关在御书房内,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出来。 白苏青一直在殿外等着,这两个时辰,她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喜公公命人奉茶给她,她半滴不沾,任由东风吹落一肩的繁花。 直到元智大师出来,皇帝命人传她的时候,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谢过传话的太监,淡淡地抬眸,瞧了元智大师一眼,元智大师没有抬头,只是双手合十,然后离开,白苏青没有看到他的面容,但是,从他行迹匆匆的脚步看,他输给了赫连颖。 白苏青走进去,跪下见礼。 “朕听说你也是血圣山出来的人,血圣山真是人才辈出啊,一个比一个年轻。”皇帝欣赏地看着白苏青,并且请她起来赐座。 皇帝若知道眼前此人,已经是老妪一个,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白苏青含笑,“谢皇上赞赏。” “卿家,你与白苏青在山中交情如何?”皇帝问道。 赫连颖微微笑,眸子扫过白苏青的脸,道:“回皇上,在下与她的交情,还好。” 白苏青心底冷笑,还好?是的,还好,至少不曾起过什么争端。在她离开血圣山的时候,也不如那些长老那样诸多刁难。 皇帝点头,“嗯,方才听卿家与大师一番佛法辩论,朕真是大开眼界,不知道这一次,卿家与白姑娘是要辩论什么呢?道家?儒家?” 白苏青摇头:“不,皇上,我想与赫连颖斗法。” “斗法?”皇帝微怔,“如何斗法?” 白苏青道:“皇上,星阑公主压根就不是妖星,而且,也没有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 “什么?”皇帝大为震惊,“你是血圣山的人,连你也这样说?” 白苏青听了这句话,心里便有数,看来,方才元智大师也是提出了这点。 显然,元智大师也没能指出这是赫连颖的诡计,皇上依旧相信赫连颖。 第366章 斗法 白苏青道:“皇上,我并非胡言乱语,是有证据证明的。” 皇帝问道:“你是说,荧惑守心一说,是赫连颖胆敢欺君?” 声音已然有些冷然严厉。 白苏青摇头:“不,据我所知,荧惑守心之说,并非是由赫连颖提出,而是由之前的国师费宁钰提出的,我也没有说赫连颖骗了皇上,只是,赫连颖道行不足,错把七星连珠看成了荧惑守心。” “七星连珠?”皇帝来了兴趣,“但是据朕所知,七星连珠是好的现象,你如何解释宫中的异象?” “皇上说的异象,是指繁花凋谢,白鸟飞绝,马匹莫名死亡吗?” “没错,若不是荧惑守心妖星作乱,为何会出现这些败象?”皇帝问道。 白苏青道:“皇上,从表面看,这些确实是败象,但是,从深层次去了解,其实这是好的兆头。” “哦?”皇帝显得有些诧异,“你说这花凋谢飞鸟绝是好现象?真是令人费解的说法,你说说你的见解。” 白苏青解释道:“七星连珠,便是主星在中心,六星围绕,形成众星拱月,七星相连是极为罕见的,连珠前后,都会发生紫光银光照射大地,若能仔细观看,可看到月亮上有银色的光圈,这种光芒,与七星连起来,会破尽人间败破之气,先破,后生,这意味着除尽糟粕,迎来生机。这七星连珠若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肉眼所见,只能看到三星,必须要开天眼方可看见。而道行不足的人,即便开了天眼,也无法判断此天象,因为,见过七星连珠的人,确实是少之又少,加上道行不足,天眼无法射透,便会错判断为荧惑守心,因为,荧惑守心便是三星相连,客星逼近主星,主皇帝命衰或国运败落,这种现象,在历史上错判的,并不少见,在大朗王朝的时候,便曾出现过当朝国师把七星连珠错判为荧惑守心,并且判定了妖星是当时得宠的珺妃娘娘,大朗皇帝听信了他的话,为了国运,把珺妃娘娘处于火刑,便等同在七星连珠这种奇好的景象中,见了血腥,破了气象,使得大朗王朝逐渐衰败,在十余年后,被大兴所灭。” 皇帝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你说的这个例子,朕也有听说过,这大朗王朝当时的国力十分强盛,谁也没有想到,竟会被大兴王朝灭了。后来有得道之人一言点破,说是因为国师错判的原因,破了气象伤了国运。只是这个说法,倒是未必真实,卿家,以你所见呢?” 皇帝看着赫连颖,等待他的回答。 赫连颖一直都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白苏青说,俊美的脸庞显得十分认真,完全没有敷衍或者等着反驳的意思。 听到皇帝的问话,赫连颖便说:“回皇上,大朗王朝的灭亡,有几个原因,至于错判为荧惑守心,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并非是主因。” “也就是说,卿家认为,这大朗王朝的灭亡,有这个原因在?”皇帝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有的。”赫连颖道。 皇帝再问:“那之前星象可有错判?是荧惑守心还是七星连珠?” 赫连颖道:“皇上,确实是荧惑守心。” 白苏青淡淡地笑了,“赫连颖,你敢以你的师父起誓,你所见到的,真的是荧惑守心?” “为何不敢?但是我又为何要这样做?你说是七星连珠,便给出证据来。”赫连颖软软地反击。 “证据?”白苏青冷笑,“如今已经过去了数天,要说再度观望星象,已经不能再见到,可你道行确实不足,看错了就是看错了,宫中的种种迹象,是因七星连珠的紫气银光笼罩去除败破。” “各执一词,朕该信谁?”皇帝眉头紧锁。 喜公公在这个时候进来,道:“皇上,贵妃娘娘与星阑公主求见。” 皇帝挥手,“让她们进来吧。” 因白苏青与元智大师是戚贵妃请旨而来的,皇帝自然也准许她进来听。 戚贵妃本来是没打算来的,只静静地等待结果。 谁知道却听闻元智大师败退而去,她心里紧张,便急忙带着星阑赶来了。 两人缓步进来,行礼后皇帝赐座。 星阑盯着赫连颖,眸光憎恨,就是这个人,坏了她的姻缘,毁了她的幸福,她如今恨不得把赫连颖活剥生吞了。 “皇上,臣妾听闻白姑娘与元智大师已经入宫来,便想过来凑凑热闹,顺便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戚贵妃含笑道。 “贵妃来得正好,如今白姑娘说不曾发生过荧惑守心,是七星连珠所致,而赫连卿家执意说是荧惑守心,朕如今正一筹莫展,该信谁的话呢?”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苦恼,连询问戚贵妃的语气都十分纠结,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了。 但是,白苏青却看出皇帝并未太相信她的话,因为,他始终是在看向赫连颖,希望赫连颖能说出一些证据来反驳她。 可惜的是,赫连颖就那么干瘪瘪的一句话,说确实是荧惑守心,这才让皇帝觉得有些纠结。 戚贵妃道:“听闻两位都是血圣山的人,那么,学的本事应该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谁人的道行更高深一些,皇上何不安排一场斗法,让他们各显神通,胜出的一方,道行自然高一些,那么,此人说的话也当可信一些。” 皇帝看向白苏青,“白姑娘来的时候,便说要与赫连卿家斗法,可见你是有备而来啊。” 白苏青拱手道:“皇上,凭本事说话,是最好的方式。” 皇帝看向赫连颖,“你意下如何?是否要与白姑娘斗法?” 赫连颖看向白苏青,道:“白苏青的道术法术,都在我之上,不必斗,我也必输。” “嗯?”皇帝蹙眉,“可你是血圣山的长老。” 长老不是比其他弟子更厉害一些么?如果白苏青真这么厉害,为何却攀不上长老一职? 赫连颖道:“皇上,血圣山中,若论道术法术,白苏青排行第二。” “第一是谁?”皇帝追问道。 “白苏宁!”赫连颖道。 皇帝微怔,随即便展颜一笑,“是他?该是他。” 除了费宁钰提出荧惑守心一说,白苏宁也说过,如果说,白苏青的道术比赫连颖高,那么,白苏宁又比白苏青高,那么,最终是白苏青说的话不如白苏宁的准确。 而最重要的是,道术并不意味着运筹帷幄,断定天象的本事。 第367章 清河的尸体哪里去了 戚贵妃听出了些门道,连忙说:“皇上,臣妾觉得这观看天象,必须得有足够的道行,若斗法都输了的话,可见道行不够,那么所看的也未必准确,皇上何不先看看他们斗法再说?” 皇帝沉吟片刻,然后看向赫连颖,“你可愿意与她一比?” 赫连颖拱手:“愿意。” 白苏青傲然抬头,“既然如此,便由你来出题。” 赫连颖笑着摆手,“你来出题吧,我迎战就是,今日本是你来挑战,我出题不合适。” 白苏青也不推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请雨,谁能在限定的时间内请雨成功,便算胜出。” “好。” “既然你答应得如此痛快,我们便把时间限定在一个时辰之内。”白苏青道。 赫连颖犹豫了一下,脸上似乎有难色,但是,他最终是没有拒绝,而是轻轻地点了头。 请雨,也就是求雨,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而且,求雨也不是任何人都求得的,若非得道之人,压根无法求雨。 除了修道之人外,还有一人可求雨,便是当今的天子。 但是天子求雨,也是十分复杂的,皇帝便曾求过一次。 求雨前,早早便下达了圣旨求雨,然后让求雨的地方知府知县等在求雨的那一日,开坛祭拜,向龙王磕头跪雨,上香,献祭,再到城隍庙三拜九叩,朝中九卿也得跟着一同前去跪拜,如此三日,方能求得雨来。 而道家求雨除了诚心之外,还真的讲究道行,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开坛,作法,拜祭,样样都有讲究,缺一不可,所以,求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能求雨的得道之人,也需要三日方可成。 如今听白苏青说一个时辰,皇帝就笑了,“白苏青,你再琢磨琢磨,一个时辰只怕你也未必能求得雨来。” 白苏青微微一笑,“皇上,若不行,我便输了。” “罢了,朕便给你一天的时间吧,一个时辰,是不行的。”皇帝道。 “不,皇上,我只需要一个时辰!”白苏青再强调道。 皇帝见她执意如此,便道:“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便去吧,横竖自从入秋以来,京中便只下过一两场雨,干旱已久,若能求得甘露,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白苏青拱手,“那我便下去准备了,也请皇上移驾祭台。” 皇帝看向赫连颖,赫连颖缓缓地道:“皇上,这一次虽然是斗法,但是,也正好证明这一次是否荧惑守心,若白苏青能求得雨来,便足以证明并非荧惑守心,而是七星连珠,因为,荧惑守心期间,即便是天子去求雨,也是求不来的。” “是这样吗?”皇帝问白苏青。 白苏青点头:“没错,这一点,我是想求雨之后才告知皇上的,但是如今说开了也不妨,我之所以提出求雨,便是这个原因,荧惑守心是不可能求得雨来的,除非,是以妖星的血献祭上天。” “好,也就是说,如果能求得雨来,便不必再辩,直接可证明了是吗?”皇帝再询问。 “没错!”白苏青与赫连颖一同回答。 皇帝站起来,喊了一声,“来啊,摆驾出宫。” 戚贵妃看向白苏青,白苏青冲她缓缓地点头,戚贵妃心中顿时安了,如果白苏青真的求得龙王下雨,那便再没有妖星一说。星阑与张公允的婚事,也可作罢了。 祭台在京中东南面,出宫抵达祭台约莫要半个时辰。 祭台是往日皇帝献祭的地方,在祭台旁边,便有一所寺庙,是专门负责搭理祭台事宜。 祭台的四面都有拜席,在大祭的时候,文武百官便跪在拜席上,叩拜上天,再叩请上天的旨意。 白苏青与赫连颖斗法的事情,很快就传开去了。 清河听得彩菱禀报,便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小绺急忙便道,她不知道多想去,可不好提出来,听得清河说要去,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彩菱笑道:“你这小妮子,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凑。” 小绺吐吐舌头,“谁不想看热闹?公主就是想看热闹,才会去的。” 清河倒不是想看热闹,她只想把血狼带出去看看热闹。 因为,按照白苏宁所言,血狼与楚瑾瑜若是心意相通,当血狼处于一个比较热闹的氛围的时候,楚瑾瑜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她已经没什么办法了,白苏宁让她跟血狼说话,但是她回来对着血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真的不知道该对血狼或者楚瑾瑜说什么。 所以,听得赫连颖与白苏青求雨,她便想着带血狼一同出去看看,凑个热闹。 自从楚瑾瑜出事之后,她也不是太在乎戚贵妃那边了,一心只求楚瑾瑜能快点好起来。 抱着血狼,她轻轻地俯下身子,凑近它的耳朵,“带你去看热闹去,让你高兴点儿。” 彩菱问道:“要不要去问问长春公主呢?兴许她也去。” 清河道:“去吧,去问问。” “好嘞,奴婢这就去。”彩菱说着,便往外走去。 长春如今在慈心宫,正接见一个人。 此人便是元沫儿。 她是刚入宫求见,彩菱来的时候,她是刚进了殿中。 彩菱被宫女拦下,只得在外面候着。 元沫儿见到长春之后,便让长春屏退左右,然后,神色凝重地问:“公主,您是否曾开过棺?” 长春微怔,“开棺?不曾啊!” 元沫儿看着长春,见她神情错愕倒不像是在隐瞒,不禁疑窦顿生,“不是公主命人开的?” “你是说,清河的棺木,被人打开过?”长春急忙问道。 元沫儿如实告知,“没错,我去过祖坟,清河没有葬在祖坟里,在边上寻到她的坟墓,但是,被人打开过。” “你如何知道?你莫非也开过棺?”长春问道。 元沫儿并未隐瞒,“是的。” “看见什么?” 元沫儿缓缓地摇头,“什么都没有,棺木里并没有尸体。” 长春诧异地啊了一声,“什么?没有尸体?” 长春虽然知道清河已经重生,但是,是以懿礼的身体重生的,也就是说,她原先的身体是该被安葬了才是,为何棺木里却没有尸体? 元肃和李湘语那两个狗东西,到底把清河的尸体怎么处理了? 第368章 求雨 元沫儿问道:“公主是早知道清河没有被安葬在祖坟里吧?” 长春缓缓点头,“没错,本宫知道。” “那么,公主不曾怀疑过什么吗?”元沫儿再问。 长春淡淡地笑了,眸色微冷,“若没有怀疑,你认为本宫会让人把煊儿留在宫中吗?” 元沫儿心底咯噔一声,神色微变,“公主怀疑什么?” 长春盯着她,仿佛是有些怀疑她问这话的意图,不回答反问道:“那你怀疑什么?” 元沫儿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此事必定是有诡异的地方。” “既然有诡异的地方,那你就去追查真相吧。”长春轻声道:“沫儿,我知道你与清河的感情很好,我相信,你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元沫儿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长春,长春这句话,带有太震骇的潜台词了,这是不是意味着长春知道清河是怎么死的? 她张张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问了,“公主觉得清河的死,不是暴病?” 长春淡淡地笑了,“是不是暴病,本宫不知道,一切还有待调查,但是,就算清河真的是暴病而死的,她死后的一切,也太过叫人寒心了,别的不说,就单单说坟墓一事,身为元家的媳妇,却没有葬在元家的祖坟,可想而知,元肃是有多讨厌她啊?” 元沫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此事我会追查下去,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会掀开。” 长春点头,“那就好。” 元沫儿告退而去。 长春盯着元沫儿的背影,心底轻声道:元沫儿啊,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若我发现你徇私,我绝不饶你。 京中东南祭台上。 皇帝与戚贵妃坐在祭台最右侧,略高一些,这里有一排拜席,是皇家人专席,这里可俯瞰祭台上的一切。 清河与长春也来了,还有一些亲贵大臣们,听闻说要求雨,都纷纷前来看热闹。 求雨需要的一切,白苏青都安排好了,一张祭台上摆放着一碗水,碗是那种描画了红色公鸡的大口碗。碗口边沿,有些青花,与红色公鸡相衬。 说白了,这就是寻常的百家碗,哪都能看到。 然而,这也不是寻常的碗,这是从城隍庙里请来的,这是百姓们献祭时候装祭品的碗,是白苏青让人专门去城隍庙请过来的。 求雨对她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道行到了一定的时候,求雨便无需要那么多讲究了,只是普通地走一次形式。 所以,求雨对她而言,是驾轻就熟的一件事情,在血圣山的时候,她便经常在前任门主的命令下,为山下附近的百姓求雨。 因此,前任门主特别传授过她关于求雨的禁忌和技巧。 她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三炷香,手指一滑,三炷香便被点燃了,露了这一手,便叫底下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惊奇起来,大呼神乎其技。 三炷香就插在了碗中,底下的百姓是亲眼看着那碗水被端上去,也就是说,他们都知道这碗中的是水,可这三炷香就这么立在水中了,并且,竖得笔直。 欢呼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很热情高涨。 清河看向坐在皇帝身边的戚贵妃与星阑公主,只见两人都盯着白苏青的一举一动,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只要白苏青能够求得雨来,星阑便可在这一场不匹配的婚事中脱身而出。 清河又看向赫连颖,见他站在皇帝身后,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苏青,脸上依旧平静得很,仿佛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清河倒是很好奇,既然白苏青能如此信心满满,应该是胜券在握的,尤其血圣山的人那么有本事,求个雨,应该不难的。 只要求得雨来,赫连颖便败了,他为何一点都不紧张?还是说他笃定白苏青没办法求雨成功? 白苏青盘腿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垂下,整个人是呈现出最放松的状态。 三炷香的烟袅袅而起,现场的风很大,但是烟丝毫没有偏离方向,而是径直向上,让清河怀疑自己曾学过的物理都是假的。 因早就说过,求雨需要一个时辰,所以,底下的百姓都在屏息观看,没有显得特别心急。 长春轻声地问清河,“你觉得,她能求雨成功吗?” 清河看了看百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但是按照常理来说,今天是不会下雨的。” 长春点头道:“我也觉得不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紧张,这白苏青应该不是等闲之辈,她若真求得雨来,这赫连颖便要遭殃了,不止赫连颖遭殃,便连大梁和南楚都将出现问题。” 如果白苏青求得雨下,那么,便足以证明,并没有什么荧惑守心,更没有什么妖星。 如此,赫连颖与白苏宁之前坚持说的荧惑守心妖星作乱,便是妖言惑众,皇帝怎肯轻易宽恕妖言祸国的人? 尤其,白苏宁还是南楚的国师,这将直接影响到南楚与大梁的邦交。 清河看着赫连颖,他依旧是悠然自得的神态,仿佛是看到了清河在看他,转过头来,冲清河微微一笑。 清河也冲他微微点头,转头去看长春的时候,却见长春的脸陡然红了。 “怎么了?”清河诧异地问。 长春神情有些娇羞,“他长得多好看啊!” 清河失笑,“春心动了?可不要忘记,你早有婚约。” 长春拉长了脸,“你才春心动呢,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好看。” “那就多看几眼,他虽被封为御用闲人,可平日里还不是常可以看到他的。”清河道。 长春还真的盯着赫连颖看,越看便越脸红,“我感觉他比瑾瑜哥哥还好看啊。” 清河下意识地摸着血狼的头,有些言不由衷地道:“是啊,是啊。” 其实她是觉得楚瑾瑜比赫连颖好看的,但是,因血狼在,血狼能听到,便意味着楚瑾瑜能听到,她这样赞楚瑾瑜,可不太好的。 尤其,是赞美一个男子的容貌,这不算是称赞,甚至是一种侮辱啊。 皇帝仿佛是听到了两人在窃窃私语,回头瞧了她们一眼。 长春急忙收敛眼光,端起镇国公主的威仪,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苏青。 第369章 意外收获 底下的亲贵大臣们也是在纷纷议论的,因为,他们也曾求过雨,知道求雨的礼仪繁琐,就白苏青这样,摆一碗水,上三炷香,然后坐在这里便可求得雨来? 负责计算时辰的小官一直盯着沙漏,这议论纷纷之中,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白苏青依旧没有动,但是,祭台附近的风却仿佛凌厉了许多,刮面而来,带着湿润的气息。 天上的云,也开始慢慢地聚拢了起来,但是,云层堆压在一起,依旧是纯白色的,像一朵朵的大面团,压根没有风雨来临的迹象。 这般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了,而且也有些黑沉,不若之前那样洁白了。 云层遮蔽了日头,没了阳光的照射,加上风极为凌厉,大家都觉得气温一下子降了。 长春搓着手,压低声音对清河道:“看样子,应该是要下雨了,这白苏青该不是真的能求吧?” 清河也有些担心,看向赫连颖,却见赫连颖在看着皇帝,清河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皇帝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眼底仿佛是有怒火跳跃。 清河很是奇怪,她盯着赫连颖,见赫连颖的神色更为轻松了,尤其是在见皇帝脸色不悦的时候,他甚至嘴角微微勾起。 清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赫连颖为什么开心。 不过,清河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皇帝的不悦来自何处。 皇帝贵为天子,求雨却要这里祭拜那里祭拜,还得三跪九叩,各种繁琐的手续做完之后还得登上三天,你一个民女,却能在一个时辰把雨求来,并且不费什么功夫,便连跪都不用跪,就直接坐在那里等上一个时辰。 皇上与百官的颜面何存啊? 尤其,现场还这么多百姓看着,若人人都知道白苏青比皇帝更能耐,皇帝能不生气吗? 清河想明白了皇帝的怒气,却想不明白赫连颖的开心。 白苏青求了雨,皇帝纵然大怒,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置她,但是,一定会先把赫连颖问罪。 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长春的声音又在清河的耳边响起,把清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清河嗯了一声,“确实是。”心中却另有所想,楚瑾瑜笑起来,也很好看的,只是他很少发自真心地笑,多半只是脸皮拉一下,便算挤出来一个笑了。 这个男人隐忍极深,平日里也很少透露自己心里的想法,就是与他相处过这么久,她都不曾见他有开心的时候. 这么沉重的人生,他活着,还有快活事吗? 不禁想起他的母妃来,不自觉地便抚摸着血狼的头,轻声道:“你母妃尚在人间,真希望你能找到她。” 血狼陡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的火红色越发明显,就像两团焚烧的火把。 清河轻轻地抱住它,“会找到的,放心。” 血狼伏在她的手腕里,身子也是慢慢地放松,清河的手放在血狼的心脏部位,听着它的心跳均称沉静,心里也是不自觉地放松的。 风越来越清劲,迎面吹来,便感觉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浓,可见,真的要下雨了。 至少,给人一种即将要降雨的湿润感。 天越来越阴翳,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翳。 这种阴翳,是矛盾的,他当然不希望是荧惑守心,因为星阑的这门亲事他自己也不满意。 但是,他认为,白苏青可以用另外的法子证明赫连颖的错,而不是选择这种打脸的方式,狠狠地打他这位皇帝的脸。 一声惊雷,从头顶砸下。 这一生惊雷,瞬间被底下百姓的欢呼声掩盖,大家都在等待着雨点洒下来的那一瞬间。 惊雷战阵,伴随闪电,在黑云堆积的天空劈开一道道口子,火树银花般绽开。 倾盆大雨,即将而至,谁都没有想办法去避雨,而是在等待着这一场大雨降临。 而就在此时,白苏青陡然睁开眼睛,猛地跃起,往那祭台上一拍,三炷香飞了出去,这香都点燃了即将有一个时辰了,却还是像刚点燃那样,没有烧下去,但是青烟袅袅不曾停止过。 三炷香凌空而起,直插云霄,也真是奇怪了,三炷香这么小,升到老高,肉眼却还是可以看见。 “不对,这香是上升还是下降?怎么我感觉是要掉下来了?”长春忽然道。 清河仔细看,果然见那本来一直飞上去的三炷香在缓缓地下降。 她再看向白苏青,见她脸色惨白,满脸的不敢置信。 香落在祭台上,三炷香是躺下的,而且落下之后就熄灭了。 白苏青手微微颤抖,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这求雨她做过许多遍,不可能会这样的。 天空的云,在慢慢地散去,风也越来越小,到最后,竟风平浪静,黑云散去,连本来凝结在头顶上的白云都被吹散而去了。 白苏青脸色颓败,拿起公鸡碗,公鸡碗里的水,已经一滴不剩了。 她手还在颤抖,缓缓地放下碗,走到皇帝的面前。 她跪下,脸色色惨白,“皇上,我失败了。” 底下的百姓哗了一声,失望之极。 皇帝哼了一声,但是神色倒是比之前开朗了不少,“起来吧,看来,一切如赫连卿家所言。” 戚贵妃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盯着白苏青,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废物!” 星阑公主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怒道:“你不是说你能证明,没有什么荧惑守心吗?” 白苏青看向赫连颖,淡淡地道:“赫连颖,你做了什么手脚?” 她一直都摸不透赫连颖的实力,本以为求雨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却没想到,还是被他摆了一道,但是,他怎么做到的? 赫连颖失笑,“做了手脚?苏青,你太看得起我了。” “如果你没有动手脚,那么,今天这场雨,是一定会下的。”白苏青盯着赫连颖,“你心里明白,没有什么所谓的荧惑守心,这荧惑守心本来就是费宁钰受戚贵妃的指使,提出来要陷害懿礼公主的,白苏宁顺着费宁钰的话说,不过是想反将戚贵妃一军而已。” 戚贵妃脸色陡变,猛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怒道:“你胡说什么?” 她一扬手,厉声道:“来啊,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无耻之女拉下去,乱棍打死!” 第370章 山雨欲来 皇帝神色冷峻,“慢着!” 他盯着白苏青,“你把你方才的话说一遍!” 白苏青浑然无惧戚贵妃的怒火,直言道:“皇上,今天求雨失败,我如今还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确实今年之内都不曾发生过荧惑守心,这本来就是戚贵妃为了除掉懿礼公主而设下的陷阱,皇上若不信,可以问问懿礼公主,她想必心中有数。” “满嘴胡言,满嘴胡言!”戚贵妃气得跳脚,简直是一口鲜血都要喷出来,这齐竹荣找了这么个人给她是什么意思?是要故意害死她吗? 皇帝看向清河,清河显得很是懵懂茫然,仿佛不知道白苏青说这话什么意思。 “懿礼,你过来!”皇帝沉声喊道。 清河把血狼递给长春,然后站起来,走到皇帝跟前,“父皇!” 皇帝看着清河,问道:“你实话告知父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清河有些无措地摇头,“父皇,儿臣不知道她说什么。” 白苏青冷冷地道:“你何必装模作样的?你分明知道这是她的诡计,不过是有楚瑾瑜为你摆平而已,那白苏宁真的是恰巧进宫?早就来了,是为援助你来的。” 清河心中咯噔一声,这白苏青真的是疯狗啊,逮谁咬谁,这若说下去,岂不是连她的身份都说出来? 但是,此刻自己却不能辩解什么,只盼着有人出声帮帮她,把这疯女人丢下去吧。 皇帝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如果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戚贵妃大怒,“皇上,她是满嘴胡言,臣妾怎么会害懿礼?臣妾与她无冤无仇,更与那费宁钰没什么来往,说臣妾指使费宁钰害懿礼,简直是贻笑大方。” 说完,她指着白苏青怒骂:“你到底是什么居心?竟然敢这样诬陷本宫?” 白苏青淡淡地道:“贵妃娘娘,何必动怒?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齐大人把我举荐给你,就是为了要我在皇上面前证明星阑公主不是妖星,也压根没什么荧惑守心,我说的是事实,便连荧惑守心,也不曾出现,你们若是信,便信,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竟往后退了两步,纵身跳了下去。 祭台高十余丈,她这样纵身一跳,吓得底下的人都纷纷退开,怕她砸死自己。 然而她也并没有摔死,轻飘飘地落地,然后抢了一匹马,飞奔而去。 皇帝铁青着脸,下令道:“摆驾回宫!” 回宫,不是意味着事情的终止,这只是开始而已。 但是清河的一颗心算是落地了,至少,白苏青没有把她的身份说出来。 如果说了,就算皇上此刻不相信,但是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起疑心的。 戚贵妃白着一张脸,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 至于坐在拜席上的亲贵大臣中,齐竹荣怔怔地看着皇帝銮驾离开,因距离比较遥远他压根听不到上面的人说什么,只看到戚贵妃怒骂白苏青,而白苏青跳台而去。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正欲离去追问白苏青的时候,却见一名小太监疾步走来,对他说:“齐大人,皇上传你一同入宫。” 齐竹荣心中一沉,坏事了! 他倒不是怕得罪戚贵妃,只是不知道白苏青与戚贵妃因何起了争执。 他小声问道:“这位公公,不知道皇上传召本官入宫,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年纪虽然小,但是却在御前伺候了两三年,得喜公公教诲,行事说话都十分谨慎,所以,他并未透露半句,只道:“奴才不知道,请大人入宫就是。” 齐竹荣知道御前的人口风极密,是断探听不出什么来,只得道:“请公公回皇上,便说我马上便去。” 回宫途中,长春对清河道:“这白苏青是疯了吗?竟把自己的主子供了出来。” 清河说:“之前便听卫南他们说过,这白苏青行事极为怪异,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她没把戚贵妃当做主子,这一次,戚贵妃算是栽在自己的手里了,只是别连累了我啊。” 长春道:“那齐竹荣怕也是傻眼了,没想到他举荐的人,会这样反咬一口,这样也好,至少齐竹荣与戚贵妃就合作不成,必须得反目了。” 她压低声音,“你说,父皇会相信白苏青的话吗?” 清河摇摇头,“不知道,但是皇上疑心很重,就算不完全相信,也必定有所怀疑,会去求证,只要找到那费宁钰,再严刑拷问,这事必定水落石出。” 长春冷笑一声,“水落石出便好,也省得她总是想方设法地要设计你,没想到这一次连上天都帮我们了。” 清河喜忧参半,“只是不知道是福是祸,若仅仅把这事儿摆明白了固然好,只怕会顺藤摸瓜,被皇上摸出许多事情来,你不要忘记,当日我痘症,便是假的。” “此事不是只有你与戚贵妃两人知道吗?她总不会自己说出来吧?” 清河望着銮驾上那威武的身姿,轻轻叹息,“如果她到了绝地,你觉得她还会放过我吗?不外乎是抱着一起死罢了。” 长春吓了一跳,“那就是说,她还真不能倒啊。” 清河摇头,“至少,不能倒在皇上的手里。” 长春想了一下,“她要除掉你,是因为你患痘症的这个事情,若被父皇知道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只怕饶不了她,因此她心生恐惧要除掉你,如此,便无人知道她的计划。” “如果此事被提出来,孝如的代嫁在皇上心中就显得很无辜,再追查下去,便难保会把采月和淮南王都搅合进来,如此我的罪便更重了。其实戚贵妃知道我比她更怕此事漏了,不过她心里不安,对我严防死守,最好是我死了,她才可放心。” “你说戚贵妃知道不知道孝如的事情是你一手设计的?” 清河淡淡地笑了,“她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必定知道是我做的,淮南王哪里有这样的手段?他擅长的打仗,玩心计却是万万不行的,这一点,戚贵妃知道,戚丞相也知道。” “那么,你觉得父皇会不知道吗?他与淮南王到底是兄弟,他们之间互相了解的,而且,他还那么多疑。”长春不免心惊。 清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正是因为他多疑,所以这次他不会怀疑他的兄弟。” “啊?”长春不明白了。 第371章 单独详谈 清河解释道:“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理亏的,愧对淮南王。在采月去找皇上自荐和亲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他的疑心让他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却不会怀疑采月与淮南王,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要这样做,失去采月对淮南王夫妇是致命的打击,他也知道。下旨采月和亲,虽然看似是因为采月自尽相要挟,但是,他知道问题是出在尚贵嫔身上,他不愿意深究,是因为他自己夹杂了私心,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和亲,反正是采月以死相逼要去的,他就顺水推舟了。他因此,也对淮南王与采月有愧疚之心。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的,当你心虚了,你就不会也不敢轻易地去怀疑那个被自己亏负的人,他会把这种多疑的心放在其他人身上。” “那么,你觉得,他怀疑谁了?”长春问道。 “我问你,如果采月不去和亲,孝如是不是去定了?”清河问道。 长春点头:“那自然是的,但是,这断不可能是尚贵嫔自己安排的啊?” “皇上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尚贵嫔把孝如送上花轿的,但是,皇上知道这从头到尾都是尚贵嫔欺骗了采月,采月才上了花轿的,如果采月出了城之后,后悔了,闹了起来,最终不能去和亲,那么,又将是谁要去?” “孝如啊!”长春道。 “但是,那个时候孝如已经提前离开了皇宫,如果采月临时反悔,谁去?” 长春顿时明白了,“星阑!” “没错,这些事情,当时虽然分辨不清楚,但是事后回想,皇上必定是这样想的,因为孝如提前离宫,宫中除你和星阑是待嫁年纪之外,再无其他公主,你是镇国公主,断不能去北漠的,那么,就剩下星阑了,皇上会认为,戚贵妃和戚相也想到这一层去了,所以,才会协助淮南王李代桃僵,以绝后患。” 长春听了清河的分析,便道:“所以说,父皇早就对戚贵妃不满了?” “是心存怀疑,但是这个事情他不会去求证,因为对他而言,那是戚贵妃的小心思,是为了星阑着想的小心思,星阑同时是他的女儿,所以在孝如被嫁到北漠去之后,他若是再去追究这件事情,便等同再伤了他和星阑的父女情分,他追究虽能得到一个真相,可对他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那么,你觉得今天父皇会追究下去吗?”长春想了一下,“父皇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懿礼,是你来了之后,加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才会让父皇对你改观,可骨子里,我感觉他也并非十分重视你这个女儿。” “他会调查的,这倒并非是为了我出头,而是,他是想对戚贵妃小惩大诫,或者说警告她一下,因为,他之前就怀疑过戚贵妃串通淮南王了,那件事情就算他不追究,但是心里始终有些不平衡,一旦这个时候戚贵妃再出问题,他便会藉此机会警告。” 长春点头,“追查下去也好的,但是,希望那白苏青不要再出现了。” 清河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并不十分担心,因为,她总觉得楚瑾瑜早就为她防备好了。 尤其,他安排了赫连颖在她身边。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事事依赖楚瑾瑜。 这种有人撑住的感觉,很受用,以前和元肃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家中的事情还是战场上的事情,多半是她操心,累,但是没办法,责任在肩膀上。 “多希望你赶紧好起来,还在我身边,顶多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清河不由得微微地叹息了一句,竟忘记了长春在身边。 长春听了她这句话,先是微怔,继而满脸的愠怒,“你疯了吗你?那样的贱男人,你竟还留恋他?” 清河愕然,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我的祖父。” 长春讪笑,“我以为你说元肃呢。” “我傻啊?”清河失笑。 回宫之后,皇帝先传召清河入内,其余一干人等,都在殿外候着。 殿中便只剩下皇帝与清河,便连喜公公都不能留在这里。 皇帝坐在椅子上,也招呼清河坐下来。 “坐吧,懿儿,如今只剩下你与父皇二人,父皇希望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清河坐下来,道:“是!” 皇帝望着她,良久,才问:“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明白,你戚母妃不喜欢你,是吗?” 清河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在这宫中,喜欢儿臣的人不多。” “你这样认为?”皇帝语气有些诧异,但是他的神色却是十分正常的,因为,他知道是事实,因为他的不宠爱,不重视,所以宫中的人也都不喜欢她。 “儿臣心里明白。”清河声音带着苦涩,“儿臣的父皇虽然是当今的天子,但是,儿臣的娘亲,却曾经是宫女,宫女出身,自然不受重视。” 清河这话听起来不高明,甚至仿佛有几分自怨自艾,但是,唯有这样,才符合懿礼的根本性格。 清河得先做好准备,因为,皇上有可能会传召白苏青,如果白苏青把她的身份说出来,就算皇上不完全相信,却会有所怀疑。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便不那么的高兴,口气淡淡地道:“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 清河收敛脸上自怨自艾的神情,笑了笑,“父皇放心,儿臣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儿臣是皇家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身份尊贵。” 皇帝这才转阴为晴,道:“你懂得这样想就好。” 清河不着痕迹地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轻声道:“刚才父皇问儿臣,是否明白戚母妃不喜欢儿臣,是的,以前戚母妃确实不喜欢儿臣,儿臣很在意,曾去讨好过戚母妃,但是,自从儿臣患上痘症,死过一次回来,加上林大夫曾在文康苑与儿臣说过一番话之后,儿臣便明白,谁不喜欢儿臣都不要紧,既然人家不喜欢儿臣,儿臣便没必要在乎那人,儿臣只需要在乎父皇是否着紧儿臣就行了。” “哦?林大夫与你说过什么话?”皇帝来了兴趣,他确实是求才若渴,最欣赏有才能的人。 他一直最遗憾的是没能与林大夫促膝详谈,若能与这样的世外高人谈一谈,定必能长很多见识。 第372章 巧言辩解 清河见话题被顺利地转移,虽然或许最终都会回到主题,但是,只要被转移过,之前那种严肃就会消失。 她轻声道:“当初儿臣在文康苑,本想着必死无疑了,因为痘症能活下来的人真的不多,可以说几乎没有。像每一个将死之人那样,儿臣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绝望得很,特别想念母妃和父皇,想着如果儿臣死了,便连父皇母妃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更是难过,夜夜垂泪。后来父皇寻得名医林大夫,她来了之后,为儿臣诊脉,然后跟儿臣说了一句话,她说,小姑娘,收起你的难过,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呢,你会痊愈的。当时儿臣也不相信,只以为她是在安慰儿臣。经过几天的治疗,儿臣确实好了起来,这才相信了她。但是儿臣当时还在一个悲观的情绪里,并且被这种情绪影响极深,如今说出来也不怕父皇责骂,儿臣当时的心里,有些怨怪父皇,无论是长春姐姐,还是星阑姐姐与孝如姐姐,都得父皇的宠爱,以前儿臣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几位姐姐与父皇闹笑,父皇会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们,儿臣心里很羡慕,羡慕得甚至有些嫉妒。以前,儿臣希望自己大病一场,因为儿臣觉得,如果儿臣病得快死了,父皇一定会来看儿臣,但是,儿臣得了痘症,父皇也没有来,儿臣心里特别的难受,当时就夹着这种情绪,一直不得开怀。” 清河说到这里,眼底生出泪花,但是很快,她就拭去,也不看皇帝是什么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后来,林大夫便专门拿了一壶酒,与儿臣谈心,那天晚上,她跟儿臣说了很多,她把父皇身为皇帝的无奈和辛苦都说给儿臣知道,并且告知儿臣,若你想得到,便首先要付出,而不是一味地怨恨,你要你的父皇宠爱你,便要让你父皇知道,你这个做女儿的,心里也牵挂着父皇,并且,你要想方设法为你父皇分忧,让他觉得,有你这么个女儿,是他的光荣和骄傲。若你不想付出,又奢望得到,即便得到,都不会长久。须知道,他除了是你父亲之外,还是天下臣民的父亲,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你做女儿的,若连理解都不能够,只一味地埋怨,并且每日只懂得自怨自艾,怨这个对你不好,那个对不住你,你又怎能要求你父皇爱你?退一万步讲,你因你娘亲的身世而自卑,可有想过,你的父亲,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你体内流着的是他的血,你是尊贵的公主,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自信,学会坚强,学会理解,学会包容,去爱你所爱的人。” 清河一口气地说完,这番话,也是顺手拈来,但是却说得极为顺口,虽然句句都在说皇帝辛苦,但是,弦外之音,便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忽略了她这个女儿。 并且,最后再一次点明白,希望他记得,无论她的母妃是谁,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做好了皇帝,却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果然,皇帝听完清河这番话,久久地沉默,神色有些动容。 “懿儿,”皇帝轻轻地叹息,眼光温柔地看着她,“父皇确实是忽略了你,让你受委屈了,不要怪父皇,父皇会弥补给你的。” 清河泪盈于睫,“父皇,儿臣不觉得委屈,确实如林大夫所言,儿臣要得到,便首先学会付出,以前不想付出只想收获,是儿臣自私了,儿臣以后当事事以父皇为念,若父皇以江山社稷为念,儿臣便也以江山社稷为念。” 皇帝动容,想起她在和亲乃至一些国家大事上,她的见识和她的气度,总是比一般的皇家子弟更出色,可见,是必定有这份心的,否则绝对做不到她那样。 之前皇帝便对清河有所改观,如今经过这一次谈话,心中便更多靠拢了她几分,便连传召她进来的初衷都忘记了。 倒是清河提了起来,她轻声说:“父皇,今日那白苏青说的话,儿臣也都听见了,她说压根没有荧惑守心,是戚母妃与那费宁钰串通要把儿臣处以火刑,儿臣觉得,并非如她所言。” 皇帝听她说起此事,神色一收,道:“你觉得白苏青说的是假的?说说你的见解。” 清河道:“如果说戚母妃是为了除掉儿臣,那何必大动干戈?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置儿臣于死地,为何要扯上国运来说呢?谁都知道,荧惑守心是灾祸的现象,必定引起全朝轰动,只是为了除掉儿臣,这说不过去。而且,荧惑守心首先是费宁钰提出,之后得到白苏宁的证实,继而,赫连颖也是这样说,虽然他们有什么能耐,儿臣不清楚,但是白苏宁是南楚的国师,他对父皇说天象显示荧惑守心,是断不能有错的,因为错判,将导致大梁陷入危机中,如此,便直接损了南楚与大梁的友邦感情,就九州中,这样大的过错,足以使他与南楚身败名裂。而之后,赫连颖与那白苏青也都说过,荧惑守心,是求不来雨的,因危机尚在,确实,白苏青也没能求雨成功,综合之前种种,儿臣觉得,那白苏青只是在挑拨父皇与赫连颖的关系,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父皇不相信赫连颖,进而把赫连颖轰走。” 皇帝嗯了一声,“你分析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清河微微笑了,“父皇,儿臣曾听楚瑾瑜说过,那白苏青是被血圣山赶出去的。” “你是说,她是因为与血圣山的人不和,所以她此番针对的是赫连颖?” “大有可能,父皇何不传召那白苏青入宫问问?”清河笑着说,但是话说到这里,她很笃定皇帝不会传召白苏青入宫了。 因为,如果确实赫连颖是与白苏青不和的话,皇帝再度传召白苏青入宫问话,便是对赫连颖的怀疑与不信任,赫连颖心里肯定会有想法,他需要赫连颖的襄助,所以不能这样做。 再加上,白苏青只是针对赫连颖,又不是针对朝廷而来,皇帝便没必要过问血圣山的恩怨。 果然,皇帝听了清河的话,略微蹙起了眉头,“那白苏青朕不想再见到,至于她在京中的活动,朕也会派人监视着,但凡有出格的行为,立刻驱逐出京。” 第373章 起卑贱的宫女 清河听到这话,心里算是安定了,只是这样一来,便等同为戚贵妃撇清了嫌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苏青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皇帝疑心又极重,在这个时候,若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麻烦可就大了。 戚贵妃与星阑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戚贵妃绞尽脑汁,正想着如何辩解。 “母妃,那贱人不知道会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什么,如今父皇十分宠信她,该不会真的把她的谗言听进去吧?”星阑不安地问道。 戚贵妃心乱如麻,白苏青说的那番话,是真差点把她气死的,当时是生气,如今静下来,却细思极恐。 白苏青是齐竹荣举荐来的人,齐竹荣是谁?是尚贵嫔那贱人的父亲,他会这么好心帮自己?就算是利益关头互相利用,但是难保他不会趁着水浑浊把自己拉下来。 真是糊涂,怎么就相信了他? 齐竹荣就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戚贵妃知道却没有回头去看他,怕忍不住满眼的怒火落人把柄。 星阑见她不回答,心里更是紧张,“母妃,您快点想办法啊!” 戚贵妃低声道:“没什么办法,不管父皇问你什么,你只管回答不知道就是。” “就说不知道,父皇也未必相信啊。” “不管他相信不相信,必须这样做,希望他是把我们两人一同传召入内,这样的话,若分开问很容易被他戳出什么来的。”戚贵妃担忧地道。 正说着,便见清河出来了。 她对着戚贵妃福身,什么话都没说,便告退而去。 星阑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的脸抓成稀巴烂,叫她还端着一副公主的模样。 喜公公道:“皇上有旨,传戚贵妃入内觐见。” 戚贵妃心中一沉,对星阑道:“你也进来吧。” “父皇没传我。” “装糊涂来就是!”戚贵妃低着头,快步走上前去,星阑犹豫了一下,也急忙跟过去。 幸好,喜公公并未拦阻,而是让两人进了殿中。 两人入了殿,星阑首先便跪下来,道:“父皇,您休要听信懿礼胡说,她一向不喜欢母妃,听得外人诬陷母妃,她便加一脚,她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皇帝眉头一抬,脸上有淡漠的笑意,“子虚乌有?” 戚贵妃正欲说话,星阑又抢着道:“是的,父皇,她对母妃与儿臣都有意见,以为儿臣和母妃会害她,我们没有这样的心思,是她不知道受到何人的教唆,竟一味地要针对母妃与儿臣。” 皇帝看着戚贵妃,问道:“贵妃,你也这么认为吗?” 戚贵妃抬头看着皇帝,只见他神色十分的平静,眸光温和,没有责难的意思,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支吾了一下,道:“懿礼确实认为臣妾会害她。” 皇帝继续好言相询,“你如何得知?” 戚贵妃因皇帝的温和而把心理的警戒线放松了,“之前苏贵嫔的事情,总让她觉得是臣妾撺掇她来找皇上告状,导致被打入冷宫,心里就开始还对臣妾有偏见,后来她母妃过世,臣妾念她一人在宫中无依无靠,便想多亲近一下,却总是遭到她的冷语相待,言语间透露她觉得臣妾想害她。所以,臣妾觉得,在懿礼的心中,她大概是一直妄想着会被人害,但是,其实这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臣妾不会害她。”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星阑,“朕记得前些日子你说要搬到她的宫中住,后来朕去见到,你却是要你妹妹伺候你,帮你洗脚,星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星阑公主大呼冤枉,委屈地道:“父皇,儿臣去苏和宫,其实真的只想陪伴她,也是母妃特意吩咐的,说念她丧母,怕她伤心,所以才让儿臣前去。儿臣刚去的时候,她特别的热情,主动把寝殿让出来,并且说要帮儿臣梳妆洗脚,好好伺候姐姐,还说了好些阴阳怪气的话,说儿臣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在宫中相见的日子不多,以后怎么样怎么样,却不料,她让绿浅姑姑前去告状,才让父皇见到了那一幕。其实压根就不是儿臣要刁难她,是她主动要求的。” “你认为她找了绿浅姑姑前来告状?”皇帝有些意外地问。 星阑小心翼翼地道:“可不是吗?后来儿臣才知道,她找了绿浅姑姑面见父皇,父皇不是因为绿浅姑姑说了什么才去的苏和宫吗?其实儿臣压根就没有刁难她的意思,对于她的热情,儿臣更没想到是陷阱。所以,父皇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白苏青说的都是假。” 皇帝点点头,“你竟是这样想的啊!” 星阑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地问:“父皇,刚才她与你说了什么?” 皇帝的身子后倾,神色倦怠,“她和你后面说的一样,说那白苏青纯属胡言乱语,让朕不要相信白苏青的话。” 星阑与戚贵妃错愕,对望了一眼,她会这样说?不可能,断不可能,她怎会为自己开解? 皇帝瞧着两人的神色,心底顿生一丝厌恶感,淡淡地道:“想必当初孝如的事情,也吓着贵妃了,贵妃回去好生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旁人会这样诬陷你,说你与费宁钰串通。” 戚贵妃闻言大骇,“皇上,这与孝如的事情有什么关系?皇上对臣妾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懿礼说了什么导致皇上这样误会臣妾?孝如的事情,臣妾完全不知道。” 皇帝口气淡漠地道:“懿礼一句关于你的坏话都没说过,至于孝如的事情朕是误会也好,是真的也好,不需要再深究,因为,朕并没打算追究,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相信也是出于为星阑着想,星阑也是朕的女儿,这段日子,你好好操办星阑的婚事,至于后宫的事情,便交给长春与懿礼吧,朕觉得,也是时候让懿礼历练一下了。” 戚贵妃心头一震,委屈顿生,“皇上若想削臣妾后宫协理之权,臣妾没有异议,但是臣妾必须要说,孝如的事情和臣妾没有半点关系。” 星阑听得后宫之权交给长春和懿礼,不禁提高声音道:“父皇,懿礼的母妃只是宫女出身,如此卑贱,后宫有皇后与贵妃在,大权怎可旁落?父皇三思啊!” “旁落?”皇帝眸色冷厉地看着星阑,“你是觉得懿礼的母妃是宫女,她的出身就可以随意质疑?卑贱?那她的父亲是谁?” 第374章 质问责难 戚贵妃脸色一变,急忙跪下,“皇上,星阑没有这个意思,并不是说懿礼出身低贱,是说她自小不曾接受过什么教育,管理后宫怕有错漏,只是为后宫担忧而已。” 她拉了星阑一把,“是不是这样意思?” 星阑倨傲地站着,但是其实她心里很愤怒,所以语气很不甘心地道:“她确实也是父皇的女儿,但是,母亲的血统也很重要,母妃说得也没错,她常年在苏和宫不出来,也不曾上书房,不懂学问,儿臣相信,她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怎可担任后宫协理之职?若处事不公,只怕还会引起后宫大乱,儿臣也是为父皇担心,怕后宫的事情会干扰父皇处理朝政。” 皇帝冷笑一声,“你若是真是这样懂事,便好好调整心态,去跟母后学习一下如何为人妻子吧,这张公允虽不是大智之才,但是配你也可以了。” 星阑脸色煞白,握住双拳,“父皇,儿臣不愿意嫁给他。” “不愿意?你方才不是说为父皇分忧吗?你嫁给张公允,便是为父皇分忧,想当初,在你妹妹被转到文康苑的时候,你不惧痘症传染,竟亲自前去探望,这份姐妹情谊,曾让父皇很欣慰,朕喜欢那样懂事的女儿,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了。” 皇帝的话说到最后,便有些森冷的意味,等同是告知星阑,你以前做得很好,就算是假的,也给我继续维持下去,做到后宫和谐,皇家和谐。 戚贵妃听明白了,星阑也听明白了,两人皆脸色寂然。 戚贵妃惨然一笑,“皇上请放心,臣妾会督促星阑的,这门亲事,寂然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与星阑都会遵旨照办。” “你没有办法不遵旨,白苏青是你举荐的,朕并非不为星阑考虑,给过你们机会,但是结果如何?白苏青连你们都出卖了,凭她在朕面前说的那些话,朕追究下去,未必不能揪出你戚贵妃三分歹毒来。但是朕不会这样做,因为朕知道,这朝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后宫,盯着朕的这些嫔妃,你们的行差踏错,前朝的官员便跟着胡乱猜测朕的心思,朕不能被你们牵着前朝百官的鼻子走。” 皇帝的一番话,说得戚贵妃冷汗淋漓,没错,确实如皇上所言,若他要追究,未必不会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翻出来,串通懿礼假患痘症,欺君犯上,欺骗北漠使者团,还有与费宁钰勾结,制造荧惑守心一说,这真要追究下来,她的贵妃之位,必定不能保住,便连这项上人头,都未必能保住啊。 “臣妾知罪!”戚贵妃伏地道,脸色一片惨白。 星阑听到这里,也知道大势已去,如今抗争,反而会让父皇对自己生厌,唯有表现得乖巧,才能让父皇对自己改观。 而且,他也说不追究白苏青说的话,若再僵持下去,真的调查,只怕会把费宁钰的事情扯出来。 她收敛了之前的张狂,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以后会以皇家体面为念,不会做出让外臣笑话的事情来。” “去吧!”皇帝挥手道。 “臣妾告退!” “儿臣告退!” 母女两人双双退出去。 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后宫长久在戚贵妃的管治之下,虽说长春聪慧,却到底过于稚嫩,希望懿礼能帮着她,把后宫的这些肮脏事情抹去,至少,维持表面的和谐平静。 齐竹荣在殿外等了好久,见戚贵妃与星阑公主出来,本以为轮到自己了,却不料,皇帝久久不曾传召自己。 他只好上前问喜公公,“公公,皇上什么时候见本官?” 喜公公道:“皇上累了,没旨意要见齐大人。” “那……”齐竹荣心里惶恐不已,“不知道皇上传召本官,到底所为何事?” 他心里太清楚是为了什么事,但是,想从喜公公口中探听一二,好叫自己心里有数。 喜公公却道:“这就不知道了,圣意岂是咱家等奴才可胡乱猜测的?齐大人还是先候着吧,皇上若要传召齐大人,自然会传的。” 齐竹荣只得作罢,退回原地,继续恭候。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却见喜公公从殿中出来,道:“齐大人,皇上说让你先回去。” 齐竹荣怔住了,“回去?皇上没说要见本官吗?” “皇上说了,不见。”喜公公道。 齐竹荣心里更怕了,这若传召自己,好歹知道如今事情变化如何,尤其刚才他在祭台见到白苏青与戚贵妃对峙了一下,也不知道牵扯了什么事,这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皇上传召了自己入宫来,让自己等了那么久却又不见,这其中必定大有缘故。 他忐忑不安地离宫去,回到府中,本想找白苏青问个明白,谁料,白苏青却没在府中。 白苏青走了之后,去了楚瑾瑜那边,但是没见到楚瑾瑜,被卫南与顾天拦下来了。 她愤怒而去,在赫连颖的府邸候着,等着赫连颖回府。 到了傍晚的时候,赫连颖才缓缓地策马回来。 她见到赫连颖,便一个箭步上前,“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没能求雨成功。” 赫连颖翻身下来,把缰绳交给门房,吩咐道:“今夜先不喂,刚在宫中吃了马料了。” “是!”门房牵着马儿走了。 白苏青怒道:“赫连颖,你说话。” 赫连颖淡淡地笑了,“苏青,进来说话吧。” 说完,一拂衣衫,进了府中。 白苏青追了进去,她太在意今天的事情了,在山中,求雨是她常做的事情,而且求雨之事,也是前任门主一手传授,对她而言,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但是今天的失败,她想不透是因为什么。 她可以忍受戚贵妃的责难,但是却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失败。因为求雨失败,她才会恼羞成怒,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些话。 她知道自己是对的,压根没有什么荧惑守心,都是他们杜撰出来的,可那狗皇帝却相信了个十足。 她要知道自己到底失败在哪里,如果说今日求雨是赫连颖阻止了,她败在赫连颖手下,只能说她技不如人。 但是,纵然她在皇帝面前指责赫连颖阻挠,心里却很明白,赫连颖并没有阻挠。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她一定要搞清楚。 第375章 沦为魔障 进了府中,赫连颖请白苏青坐下来,然后命人奉茶。 茶端上来之后,赫连颖道:“苏青,你我一场同门,难得在这京中相遇,喝一杯茶,叙叙旧情吧。” “我与你没什么旧情好续的,你告诉我,我为何会求雨失败?是你做了手脚,是不是?”白苏青满脸的焦灼愤怒,咄咄逼人地问。 赫连颖淡淡地笑了,“我做没做手脚,你心里明白,这一场求雨,你没有感受到阻拦。” “你知道为什么,是不是?那你告诉我,到底问题出在哪里?”白苏青追问道。 “先喝茶!”赫连颖道。 “我不喝!”白苏青怒极,“你告诉我,若不告诉我,我便拆了你的府邸。” “我会告诉你的,你先把茶喝了。”赫连颖道。 白苏青听得此言,端起茶瞧了一眼,狐疑地问:“你该不是在茶里下毒了吧?” 赫连颖轻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十分好看,“你觉得我下毒能瞒得过你?” “自然不能!”白苏青骄傲地道,“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使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倒不是没人能对你下毒,别自视过高,苏青,这个世间,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哼,是吗?我们血圣山独步天下,我在山中,居第二,你不承认吗?” “你这么认为?”赫连颖眸色澄明,“你在血圣山是有第二的称号,但是,你确定你都知道血圣山每一个人的实力?” “你想说什么?”白苏青冷冷地道:“你是想说我不清楚你的实力?还是想说你比我知道的更厉害?” “厉害不厉害,不在嘴上说,喝茶吧,我们曾是同门,冲这点,若非必要,我们都不会成为敌人。” 白苏青瞧着那茶汤,茶汤碧绿清澈,香气扑鼻,倒是好茶。 她饮了一口,却见赫连颖盯着自己,眼底似乎有些异样,她停下来,道:“茶,我已经喝了。” 赫连颖点头,“来人,把铜镜拿过来。” 白苏青大怒,“你到底玩什么?我没有这么的功夫和你玩,你马上告诉我,否则休怪我不念曾经的同门情谊。” “不着急!”赫连颖优雅地道,“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铜镜被取过来了,赫连颖起身接过,然后吩咐下人出去。 他把铜镜递给白苏青,“你瞧瞧自己的模样。” 白苏青闻言,陡然一惊,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触及皮肤是十分的光滑,她陡然放下心来,冷笑一声朝铜镜看过去,整个人都镇住了。 “怎么会这样的?”她骇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铜镜中的她,容颜依旧,美艳不可方物,但是,眼底尽然是红血丝,从铜镜里看,就像一双眼睛在发红光一般恐怖。 她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不可能的,她修炼也好,练功也好,都是根据血圣山秘籍练的,怎么会走火入魔了? 赫连颖冷静却残忍地道:“你不是走火入魔,苏青,你沦入魔障了,我在在茶里面添加了子午符,你体内的阴气便被锁在眼睛里,不过放心,顷刻就散去,我只是让你明白,你的身体已经留下了魔障的记认,你再无法与上界通灵。” “怎么会这样的?”白苏青很惊慌,“我就是因为这样,无法求雨?” “不!”赫连颖摇头,“今天之前,你可以求雨,但是以后,你再不能够了,你求雨多年,也得门主的亲自传授,却忘记了一点,这一点,在我们学求雨的时候,门主便再三说,天意与人间天子的心意不可相违背,人间天子若行正道,那么,你求雨若为百姓,可以成功,但是,今天你没看到皇帝满脸的不悦吗?你太过自负了,皇帝求雨,尚且需要三日的时间,你只用一个时辰,若求得雨来,便是龙颜大怒。若这皇帝昏庸无道,或许还可以让你成功降雨,只可惜,这位皇帝施行仁政,行的是正道,上天便不可违背他的心意,从而,皇帝的龙霆震怒投射在你的身上,把你定性为魔障,因你与他的心意相悖。” 白苏青慌乱地回忆起当日学求雨的时候,门主确实有这样说过。 本来布雨是龙王司职,每年下多少雨,是龙王的事情。后天帝觉得,修炼之人体恤民间百姓,念其干旱失收,凭这点慈悲怜悯之心,可请龙王放雨,龙王需得遵照而办。 但是,唯有一点,便是不能与人间行正道的皇帝心意相悖。 她忘记了这点,早就忘记了。 因为,她每一次求雨,都是门主嘱咐,为山下干旱的百姓谋福,因心存怜悯慈悲,所以龙王放雨,她却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道行高深。 没错,她太自负了。 “白苏青,你下山的时候,偷了血圣山的秘籍吧?你练了飞功大法。”赫连颖冷冷地道。 白苏青陡然抬头,“你胡说!” 赫连颖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皇帝的雷霆之怒,纵然会投射在你身上,但是你若没有,不会沦为魔障,顶多是让你在近段时间里身体虚弱或者是削减功力,但是,子午符咒一下,你看你的眼睛?” 白苏青狠狠地把铜镜丢在了地上,她忍住心头的骇然,厉声道:“和你没有关系,倒是你,以荧惑守心来扰乱皇帝的视线,就为了帮清河郡主,你是受楚瑾瑜的嘱咐,是吗?清河郡主,才是楚瑾瑜喜欢的女子?是不是?” “你执迷不悟,有你受的时候,门主喜欢谁,我管不着,只是,门主不喜欢你,你也不必执着迷恋,你虽然已经离开了血圣山,但是是从血圣山出来的,我警告你,你若胡来,我作为血圣山的长老,必定会为血圣山清理门户。” 白苏青扬天长笑,“赫连颖,你以为我会怕吗?你信不信我即刻便去告发你串通清河郡主,制造假的荧惑守心蒙骗当今天子?” 赫连颖静静地道:“你今天已经告发过了,但是,你觉得皇帝会信你的话吗?而且,你真的觉得没有发生荧惑守心?” “他会信的,因为,你在蒙骗他,他会知道的。”白苏青咬牙切齿地道。 “今晚子时,你抬头看天,便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错。”赫连颖淡淡地道。 第376章 真的发生了 白苏青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宫中出现的那些情况,都是人为操控的,除去那点迹象,压根就没有荧惑守心的征兆出现。” 赫连颖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有没有,你今晚会见到。” 白苏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白苏青回到府中,齐竹荣正在等候,见她回来,着急地问:“今日在御前,你说了什么?我似乎看见你与戚贵妃争执了起来。” 白苏青心里正愤怒,听得他质问般的口气,不由得冷下脸道:“我告知皇帝,说戚贵妃之前与费宁钰勾结串通,要陷害懿礼公主。” 齐竹荣大惊,“你疯了吗你?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戚贵妃必定以为我是故意害她的。” “那又如何?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戚贵妃是真心与你合作吧?她不过是利用你而已。”白苏青哼道。 “利用?我与她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你倒好,把我的后路都给堵死了。”齐竹荣气急败坏地道。 “你的后路不在她。” “那我的后路在哪里?你来我府中这么久,没见你给我做过什么,银子倒是一笔一笔地给了出去,你要的东西,我都努力地为你张罗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我做点有用的事情?” 齐竹荣忍不住地爆发了,白苏青来府中这么久,看似是为他解决问题而来的,但是,他只看到自己越来越衰败,她不曾帮过半点,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又有什么用?不为他所用就是废物。 白苏青听得此言,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道:“你若觉得我帮不了你,让我走就是,我又不是死赖着不走。” 齐竹荣实在是恼火,但是却不敢轻言把她赶走,他还是希望最后关头,她能帮自己一把。 不得已低声道:“我不是这样意思,只是希望你能让真的帮到我的。” 白苏青连看都没看他,径直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齐竹荣简直要气疯了,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讨厌白苏青,但是,却不得不虚应着她。 即便她傲慢至此,依旧不敢得罪她。 他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回了房中,夫人见他生气,问道:“怎么了?” 齐竹荣没好气地道:“你不要问了,给我准备点吃的吧。” “怎么了这是?”夫人追问道。 齐竹荣抬头,微愠道:“让你不要问就不要问,快去吧,烦死了。” 夫人见他动了真火,也不敢再惹他,命人下去给他准备吃的。 吃了饭,他便去了书房,心里窝火,也看不进去书籍,前思后想,只觉得他齐家大概是真的到头了。 戚贵妃那边想必不会放过他,他倒不是怕戚贵妃和戚相,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希望多树一个敌人。 这一辗转,便到了子时。 却听得下人急速敲门,“大人,白姑娘请您立刻过去,说有要紧事。” 齐竹荣见这大半夜的,她让自己前去,大概是有什么要求,便不耐烦地道:“告知她,我已经睡下了。” 下人道:“但是白姑娘说,大人最好去,事关重大。” 齐竹荣心道:什么事关重大?不外乎是要提什么要求罢了,她最近不断地提出要求,不满足她也不行。 他站起来,冷冷地道:“走!” 来到白苏青的院子里,白苏青就站在廊前,背着手抬头看天。 齐竹荣上前问:“这大深夜的,你让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白苏青看着他,神情竟是无比的严肃,“你过来!” 齐竹荣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白苏青指着天边的三颗星,“赫连颖是对的,荧惑守心!” 齐竹荣吃惊地看上去,但是漫天的星星,白苏青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是密密麻麻闪烁的星星,哪里看得出什么荧惑守心来?只觉得今晚的星星比较亮而已。 “哪里?”齐竹荣疑惑地问道。 白苏青在他的眉心扫了一下,“再看!” 齐竹荣再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东方的天际有三颗星星是特别的亮,连成了一线,肉眼看上去,也觉得有说不出的妖异。 不知道是那光芒妖异还是三星连起来让人觉得妖异,总之,让人看着,便心头不安。 “看到没?荧惑星留在了心宿,确实是荧惑守心,赫连颖是对的,白苏宁也是对的。”白苏青白着一张脸道。 “这就是荧惑守心?”齐竹荣问道。 “心宿里有三颗星,分别代表了皇帝,皇子和皇室其他成员,一旦荧惑星留在了心宿之内,便是荧惑守心,荧惑是灾星,妖星,其对应的位置,根据皇宫地形分布,妖星可以断定为星阑公主!” 白苏青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惊恐,虽然她努力地维持语调的平静,可齐竹荣还是听出来了。 “那么就是说赫连颖与白苏宁说的都是真的?”齐竹荣也觉得心惊胆战,这也太厉害了吧?荧惑守心今晚才发生,但是他们却预测到了。 也就是说,白苏青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白苏青只觉得后背有种寒意,直透骨髓,冷得她直打颤。 她这个所谓的血圣山第二,到底与第一的白苏宁相差了多少?以前觉得不过是马鼻,但是如今看来,相差一个国度都不止。 若不是今晚赫连颖提点,她只怕不会发现。 这一次的荧惑守心,发生得如此悄无声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荧惑星代表了灾难,疾病,衰落,这是国运的代表,这大梁国是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场变化,会把自己波及进去吗?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眼睛,她已经沦入魔道? 齐竹荣忽然惊道:“今天你在祭台上跟皇上说一切都是戚贵妃为了陷害懿礼公主而制造出来的,如今真的发生了荧惑守心,会不会把我也牵连进去?” 白苏青摇头:“不会,皇帝压根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他深信赫连颖。” “这样一来,星阑公主的婚事定下来了吧?” “必定的,赫连颖为她选的是最适合她的人,她若不嫁,必死!”白苏青道。 齐竹荣神色变幻,“那,确定不会牵连到我?” “你算是因祸得福了,如今荧惑守心真的发生,赋神宫将有大事发生,你与她撇清关系也好,否则,会把你拖累。”白苏青淡淡地道。 齐竹荣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她看似很认真,但是齐竹荣已经不能够完全去相信她了,因为,她并没有做一点实事让他看见。 第377章 北漠来犯 这一晚,宫中也出事了,赋神宫走水。 一场大火,熊熊焚烧,把整个赋神宫毁于一旦。 戚贵妃与星阑公主被困于火场,后来,是沧月进去把两人救了出来。 火势太大,所有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赋神宫被烧。 这已经是宫中第二度走水。 皇帝命高凌风查问起火的原因,赋神宫的宫人都说看见一团火从天而降,落在了赋神宫的东侧,正是星阑公主的寝殿附近。 也就是说,这场火,是从星阑公主的寝殿开始烧起蔓延开的。 皇帝觉得不妙,急忙吩咐喜公公:“快,把赫连颖请来。” “我在这里了!”皇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慢慢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皇帝的身边。 “卿家来了?卿家知道会走水?”皇帝见赫连颖来到,心中大惊,看来,这确实是不吉的征兆,否则他不会深夜入宫。 “皇上请看!”赫连颖指着东方的天边,袖子飞快地在皇帝眼前一扫,皇帝只觉得眸子清明,直射千里。 三颗星,连成了一线,其中,以火星最为闪亮。 皇帝的脸色煞白,“荧惑星亮了。” “没错,而且,在心宿内!”赫连颖道,“这意味着,荧惑守心再一次来了。” 皇帝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劈中一般,惊得全身发冷,“是的,再一次了。” 短时间内,两度荧惑守心,上天到底要给他什么昭示? 这个历经政变与外攘的皇帝,感到无比的恐慌。 他看向被救出来的戚贵妃与星阑,两人都狼狈不已,救她们出来的沧月被烧伤,如今御医正在为她诊治。 看样子烧伤不严重,只是伤及了腿部,据高凌风说背着星阑跑出来的时候,被磕倒,刚好磕在尖石头上。 看到沧月脸上的惊恐与无助,皇帝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和一个宫女是同等的心情。 清河与长春也迅速赶到,清河没有见火势还没得到控制,急忙命人打水,不让火势蔓延到其他宫殿,至于赋神宫,便让它烧了。 “父皇,您没事吧?”清河见皇帝怔怔地看着火场的一切,神情竟是十分惘然,不由得心中一紧,看来,这不是简单的走水。 皇帝的眸光收回,看着清河那张沉静的脸,心里竟有一丝的脆弱,他有一个很荒诞的直觉,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儿,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帮手。 一个很强大的帮手。 当然,他很快就认为是荒诞的,他有满朝文武,有血圣山的长老赫连颖,就算大梁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化险为夷的。 他强自收敛心神,“没事,没事。” 他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便对赫连颖道:“卿家,你随朕到御书房,朕有话要问你。” 赫连颖道:“是!” 皇帝回头吩咐清河与长春,“你们二人留在此处,与高凌风一同处理这件事情,还有,尽快命人收拾殿宇,安置好贵妃与星阑。” “是!”清河应道,微微抬头,眼角余光看到赫连颖正看着她,清河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果然,赫连颖道:“皇上,最好把懿礼公主也请过来吧。” 皇帝微怔,“为何?” “与她有关系!”赫连颖道。 皇帝眸色微抬,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懿儿,你也来吧。” “是!”清河心里有些不安,虽然她知道赫连颖是楚瑾瑜举荐入宫的,但是,她与赫连颖没有接触过,所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做什么。 御书房的门重重闭上,皇帝连喜公公都遣在殿外候着。 殿中点着十二根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照得殿中通亮无比,每一个角落的黑暗都被光芒驱散。 皇帝背对着两人,盯着墙上烛台的蜡烛,火苗窜得很高,红红的火光中,仿佛一场大灾难扑面而至。 “这一次荧惑守心,主什么?”皇帝终于出声问道。 赫连颖薄唇轻启,“战争!” “战争?”皇帝心中一沉,果然如他所料。 “是的,荧惑星耀北方,如果没有猜错,皇上不日便会收到北漠犯境的消息。”赫连颖道。 “北漠?”皇帝咬牙切齿地道:“朕的公主已经嫁过去了,他们到底想怎么样?这些恶贼,难道就没有满足的时候吗?” 赫连颖淡淡地道:“皇上,北漠从一开始,就分成两个党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的立场坚定,主和的却摇摇摆摆,孝如公主的和亲,不过是暂时稳住,并不意味着打消念头,如今大梁正欲鲜卑开战,便给了北漠可乘之机,主战派认为,这是最好入侵大梁的时候了。” “这就是荧惑守心对应的战争灾祸?”皇帝问道。 “是的,这是我目前所能窥探的,而且,破解之人,在公主,这也是我为何让公主跟着前来的原因。”赫连颖语出惊人地道。 “我?”清河惊愕地看着他,“我可以做什么?” 皇帝也狐疑地看着赫连颖,战争一起,女子能有什么作用?莫非他是想让懿礼再和亲北漠?这倒不是个什么高明的法子。 他很失望,想不到赫连颖竟会这样想。 赫连颖道:“现在初步的战略还没定下来,因为我只是推测到而已,实际的情况总和推测的会有差别,所以,等边界传来消息,再做决定,但是这个时候,我们要做两手的准备。第一个准备,打。第二个准备,和。” 皇帝冷笑,“和?怎么和?莫非卿家打算让懿礼和亲?” 赫连颖诧异地问:“和亲?皇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皇帝冷冷地道:“你让懿礼跟着来,难道打的不是和亲的主意?” 赫连颖笑了,“和亲并无作用,若有用的话,如今北漠不会犯境,至于让懿礼公主一同前来听听,是因为有些事情,皇上是不知道的。” “哦?什么事?”皇帝听得此言,神色才稍稍和缓了下来,问道。 赫连颖问道:“皇上可知道,如今北漠最勇猛的大将是谁?” “秦舟,一个女子将军!”皇帝不假思索地道,秦舟确实是名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出战数十次,无一败阵。 “是的,是秦舟,皇上可知道,秦舟最忌惮的人是谁?”赫连颖再问。 “是谁?” 赫连颖微微笑了,望着清河道:“不是旁人,正是懿礼公主。” 第378章 清河和谈 皇帝与清河都为之一惊,对望一眼,皇帝不相信地道:“怎么可能?那秦舟在北漠,便是战神一般的地位,怎会忌惮懿礼?这从何说起啊?” 赫连颖道:“北漠使者团入京的时候,秦舟曾与公主比试,当时秦舟是败在了公主的手下,旁人都说公主侥幸,甚至北漠使者团也是这样对外宣称的,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侥幸,这是实力取胜。” 清河道:“赫连先生之前并不在宫中,如何得知此事?” 赫连颖道:“公主威名,早就传遍九州,秦舟是何等人物?公主胜过了她,自然落得美名,至于我如何会知道秦舟心中忌惮的人是公主,是因为我刚好有一位好友在北漠,他也正好与秦舟有些往来,所以知悉秦舟的想法。” “秦舟不可能说她忌惮我吧?”清河问道。 “她自然不会说,她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过大梁的事情,也没跟人提起过公主,但是,正因为这样,熟知她的人知道知道她心里忌惮您。” “赫连先生的朋友对她很是熟悉?”清河问道。 “被她奉若知己。” “然而,那位朋友却对先生奉若知己。”清河笑了。 “可以这样说。”赫连颖如实回答。 皇帝道:“那秦舟忌惮懿礼,又当如何?总不能派懿礼出征吧?” 赫连颖道:“皇上,目前,我心里有两个方案,第一个,如果不打,咱得和,要和,怎么和?有什么条件,可以摆出来慢慢谈,如果要谈,那么,我建议由公主去谈。第二个方案,战,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打就是,但是,打之前,公主还是得要去北漠一趟。” “打也要去?先生说说原因。”清河道。 赫连颖道:“公主去北漠,是暂缓战争,九州惯例,若一国派出使者,有意主和,便需得先停战,我们要争取的,就是这个暂缓的时间,好让淮南王取胜班师北下,所以,就算我们决定打,也得先做出和谈的姿势来。” “你的意思是让懿礼去谈和?”皇帝沉吟片刻,“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至少,为淮南王赢得时间,他可以结束鲜卑的战争,把主力转移回来。” “但是北漠应该能看出我们的意图吧?”清河道,“他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拖延时间。” “所以,才需要由公主去,公主的战争才能,秦舟知道,镇国王爷知道,祁王爷也知道,所以他们会忌惮公主,并且会揣测公主的意图,只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便有胜算。” 皇帝倒是觉得赫连颖有些儿戏,虽然说懿礼在使者宴会上大放异彩,但是,这不意味着在北漠皇帝心中,会觉得她比一个武将更出色,毕竟,她只是深宫的公主。 赫连颖似乎是看出了皇上的担忧,微笑道:“在公主去北漠之前,我们可以放出放声,当日孝如公主被换,便是懿礼公主设下的局,并且,在这之前,请皇上下旨,确定南楚五皇子与懿礼公主的婚事,那么,公主便不单纯是大梁的公主,还是南楚的王妃。” 皇帝眸色一亮,“你的意思,是要朕把南楚拉上?好让北漠审慎考量?” 赫连颖继续道:“而且,去北漠的,除了公主之外,最好还能让南楚五皇子楚瑾瑜一同前去。一来,可确保公主的安全,二来,给北漠造成一种两国联盟的压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皇上应该知道,南楚与九州诸国的关系良好,北漠是断不敢动南楚的。” 清河侧头想了下,“先生,我这么说吧,其实您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打的念头,您是在主和,是吗?” 赫连颖望着清河,眉目淡笑,“公主,这叫进可攻退可守,要打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有和谈的办法,为何不试试?之前的和谈,不算和谈,只是用和亲的方式换取和平,这样对北漠造成不了什么压力,反而会让他们以为大梁软弱可欺,如今南楚与大梁联合对抗,派出皇子公主和谈,对北漠而言是很有压迫力的,那么,北漠和大梁就处在一个公平的点上去谈,而不是倾斜的天平。” “就这样吗?还是先生另有计策?”清河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若就这样理论地去做,未必能达到如期的效果。 赫连颖道:“公主果然聪慧,没错,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在和谈之前,必须要派人先把靖州拿下,靖州是大梁的,早些年被北漠侵吞,如今在北漠的管辖之内,我们先把靖州拿回来作为下马威,告知北漠,我们不是不能打,只是想寻求和平。” 皇帝叹息,“要拿回靖州,谈何容易啊?” 赫连颖看着清河,“要拿回靖州,说容易不容易,但是说难也不难,只要公主愿意出面,我相信,不出十天,便可取回靖州。” 清河意外地道:“又是我?我竟不知道我是这么厉害的?” 赫连颖从袖袋里取出一幅画卷,在皇帝与清河面前徐徐展开。 清河一看,不由得微怔,“这人……” “不是公主,虽然和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却不是公主,她如今靖州司马的女儿,于去年三月失踪,至今不归。” “靖州司马?” “没错,如今靖州的兵力全部由靖州司马俞德统领,北漠皇帝对俞德也十分的宠信,只要拿下俞德,让俞德倒戈背叛北漠,那么,靖州便是我们的了。” 清河算是明白过来了,“你是让我假扮俞德的女儿,然后策反俞德是不是?” “只怕不容易,北漠人死心眼,要策反不容易,尤其这个俞德还是名将,颇具风骨,要策反他太难了。”皇帝道。 赫连颖微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啊,这个俞德,并非纯北漠人,他祖父母都是大梁人氏,后来他父亲娶了北漠女子便在北漠定居下来,并且入朝为将,所以,他骨子里算是半个大梁人氏。” “什么?”皇帝一怔,“你说俞德父亲是大梁人氏?” “皇上可还记得先帝朝的梁将军?”赫连颖轻声问道。 第379章 是战是和 皇帝凝眉想了一下,忽然大悟,“你是说,梁作超梁将军?” “没错,这位俞德的祖父,正是当日被先帝怀疑叛国的梁作超将军。” 皇帝惋惜地道:“他竟然去了北漠?其实先帝后来都证实了他是被诬陷的,只是他一家就这样弃官而去,实在可惜,让先帝便连平反的机会都没有啊。” “皇上,这俞德就是那会靖州的关键,而拿回荆州又是与北漠和平的关键,皇上斟酌看怎么做。”赫连颖道。 “那俞德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因何失踪?会不会在我假冒的时候回来?再说,不过是一个女儿,那俞德真会如此重视?”清河问道。 赫连颖道:“俞德的女儿名叫俞小眉,俞小眉是俞德唯一的女儿,一直流落在外,去年才找回她,然而父女团聚不到半年,这俞小眉便被俞德的干女儿所毒害,抛尸在潭底,说是失踪,其实已经死了,所以,她不会再回来指证公主是假冒的。” “被俞德的干女儿所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俞德的干女儿为何要害她呢?”清河不解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等皇上真要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再与公主说个明白。”赫连颖道。 “这未尝不可!”皇帝想了一下,“只是要确保万无一失,莫要让俞德识穿了公主的身份,否则公主会有危险。” “皇上尽管放心就是,那俞小眉的事情,我都知道,也可以一一告知公主,凭公主的聪慧,绝不会在俞德面前露出破绽,因为,他们父女相对的日子,其实不到半年。” “懿儿,”皇帝看着清河,“你怎么认为?虽然赫连卿家一再保证不会有危险,但是父皇不会勉强你,毕竟,这天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皇帝这个时候表现出十分慈爱的样子,倒也不完全是作秀的,他如今是真重视这个女儿了。 但是,他眼底有殷切的神色,这便等同是在告知清河,你要答应,并且好好地办这个事情。 在皇帝的心中,这江山社稷,这九五之尊,是重于一切的。 所以,他看似是在征询清河的意见,事实上,清河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然,清河也不会拒绝,因为,这是赫连颖提出的。 她相信赫连颖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让她去做这个事情。 她抬头,眸光坚定地道:“父皇,儿臣愿意去。” 皇帝赞许地道:“好,好,父皇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为父皇分忧。”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清河谦逊地道。 说完这些事情,赫连颖忽然话锋一转,“皇上,星阑公主的婚事,怕不能耽搁了。” 皇帝眸色一冷,“卿家看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几时?选一个吧!” “是!”赫连颖应道。 果然,两日之后,边疆传来北漠犯境的消息。 北漠的两个军队,分别进攻大梁边陲的小镇,杀了百余名村民,掳走了十余名少女。 这才距离和亲有多久?消息传来后,满朝文武震怒不已。 但是,当皇帝问文武百官,要不要打的时候,几乎是一派寂静。 年轻一些的将领,倒是有几分血气的,但是,老将们不说话,他们也没资格说话。 尤其,朝中的老臣们迂腐不堪,不敢轻易动武,毕竟,现在大梁正在与鲜卑开战,如果再转移兵力应付北漠,怕力有不逮。 老臣们的考量是有道理的,但是,这样的满朝寂静,伤透了皇帝的心。 他想起懿礼建议的重开科举,看来,如今是真的大有必要。 大梁已经和平得太久了,泱泱大国,竟连一名大将都没有。 能挂帅的,年纪已经老迈,年轻的如元肃之流,虽有战功,却无法统帅征伐北漠大军。 皇帝看着满朝的文武,厉声怒喝:“怎么?打还是不打?” 满朝文武低头,无人敢出声。 “丞相!”皇帝高喝一声。 戚相出列,惶恐地道:“臣在!” “你位列三公,说,打还是不打!”皇帝横眉竖眼地问道。 戚相支支吾吾了一下,道:“皇上,臣以为,如今我国正与鲜卑开战,大部分主力都在战场上,如今开战,怕不妥啊!” “好,不打,那如何?现在北漠的军队,烧我们的村庄,杀我们的百姓,掳走我们的女儿,这笔账,大家都认为我们是忍了吗?”皇帝怒问道。 戚相跪下道:“皇上,臣建议,派个使臣与北漠交涉,督请他们退出我大梁的国土。” “督请?”皇帝气得简直一口鲜血喷出来,冷笑几声,“好一句督请啊,懦夫,懦夫!” 他眸色陡然一冷,看着太子,“太子,你有什么建议?” 太子跪下来,虽隐忍,但是额头青筋爆现,他咬牙切齿地道:“父皇,儿臣以为,北漠欺人太甚,是狼子野心,忍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皇帝神色稍缓,“以你之见,若不忍,又当如何?” 太子道:“儿臣以为,这场仗迫在眉睫,不能不打,若再一味地忍让下去,我大梁泱泱大国,便要被四方蛮夷耻笑了。” 戚相反驳道:“太子殿下,说则容易,如何打?我们的主力部队都由齐大将军与淮南王统领,深入鲜卑,而且,元大将军不久前也率兵去攻打鲜卑,真要打起来,我们兵力不足,将领不足,有胜算吗?只会白白牺牲我们的将士。” “兵力不足,就招兵,武器不够,就购置武器,总胜过现在这样,总是被北漠牵着鼻子走。”太子怒道。 戚相道:“没错,兵力不足,可以招兵,武器不够,也可以打造,但是,大将从哪里来?可以统帅三军攻打北漠的大将在哪里?总不能让您太子殿下亲自出征吧?” 太子大怒:“那依戚相所见,又当如何?难道就要死忍下去吗?” 戚相拱手上禀:“皇上,臣以为,治国之道,在于和平,如果和谈能解决问题,何不试试和谈?这场战真打起来,只会导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皇上仁心,想必不忍见百姓遭受大难。” 皇帝眸光如电,落在齐竹荣身上,“齐大人有何见解啊?” 第380章 议再派和亲 齐竹荣听着太子与戚相闹得不可开交,一直没做声,直到皇上问他,他才收敛神色出列道:“皇上,臣附议太子殿下,臣觉得,此战不能再退。” “嗯,那齐大人以为,该怎么打啊?”皇帝问道。 齐竹荣今日上朝的时候,白苏青特意早起,叮嘱他的话,他拱手禀报:“回皇上,臣认为,鲜卑军已经大退,如今我军深入,也只是为了歼灭敌军,鲜卑地处偏僻,水土不丰,要来无用,不如让齐大将军回朝,点兵迎敌,对战北漠,至于淮南王与元大将军,则在各州纠军,兵分两路,从靖州入,痛击北漠。” 皇帝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是,赫连颖已经给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兵不血刃便能夺取靖州,总比带兵攻打靖州要好,要知道,靖州本属于大梁,靖州中的百姓,多半是大梁人。 鲜卑那边,确实可以退了,这一次把鲜卑打怕了,起码在十年之内,他们是绝不敢来犯。 戚相听了齐竹荣的话,激动地道:“皇上,我们如今可调动的兵马在三十万左右,至于攻打鲜卑的军队要调动过去,实在不利,他们连番战争,已经疲乏无力,迁徙到北漠,中途难免会损兵折将,粗略估计,我们迎敌的兵马,不足四十万,如何对抗北漠的六十万大军?六十万只是保守的估计,若北漠倾尽全力攻打我大梁,我们毫无抵挡的能力,还请皇上三思。” “前怕虎后怕狼,莫非以戚相所言,要再给北漠送一个公主吗?”太子生气地道。 戚相磕头,老泪纵横,“皇上,不是老臣懦弱,只是我大梁如今还禁不起这三番四次的折腾啊,若再送一个公主过去,能平息这场风波,能为我们换取两三年的时间征兵买马,强国富民,这场仗再打不迟啊。” “戚相糊涂,糊涂啊!”太子顿足,“孝如才送过去有多久?那北漠便再度犯境,你以为再送一个公主过去,能填满北漠的贪欲?” “太子殿下莫要逞匹夫之勇,治国之道……” “在于和平是吗?”太子反唇相讥,“恕本宫粗俗,若有人在戚相头上拉屎,戚相是否可以忍?” 戚相气结,涨红着脸道:“殿下又何必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侮辱老臣?老臣所思所虑,都是为了大梁。” “本宫不是侮辱戚相,只是告知戚相,如今我大梁,正受这万年耻辱,若我们再送公主过去,我们的大梁人,从此便抬不起头。” “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太子与戚相又再度争吵起来,皇帝听得心烦意乱,见陈候今日也上朝了,便问道:“陈候,你有何见解啊?” 陈候慢悠悠地出列,道:“回皇上,老臣觉得,丞相所言有理,要开战,我们兵力不足,实力不够,必败无疑。还不如谈和,争取时间整顿兵力,再图后计。” 皇帝很是意外,“连你也这样说?” 陈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皇上,臣并不愿意这样说,在场的文武百官想必都知道臣与北漠有深仇大恨,臣的儿子,正是死在北漠人之手,臣恨不得把北漠摧毁殆尽,但是,臣不得不为百姓着想,不为我大梁万里江山着想,正如戚相所言,我们如今兵力不足,老将有,年轻的将领却一个都出不了台面,一个秦舟,便能抵御十个齐大将军或者元大将军,而北漠,有几个秦舟?大家知道吗?这些年,臣一直关注着北漠的变化,关注着北漠军队的发展,刚才戚相说北漠有六十万雄兵,大家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吗?但是我告诉大家,这个数据是错的,北漠是有八十万大军,其中擅长山地作战的,有五十万,擅长水兵作战的,有三十万,而这八十万,都擅长骑兵作战,我们要攻打北漠,从随州入,连绵千里都是山脉,我们没有这么多适合山地作战的步兵,从西边胡江洲进入,则需渡江而过,我们没有精锐的水师可以与北漠抗衡,单言一个打字,容易,真要打起来,我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陈候一席话,连太子都说不出话来。 八十万大军,这是何等的厉害? 皇帝沉吟片刻,“那若是从靖州入呢?” 陈候摇头,严肃地道:“皇上,靖州本是我国国土,被北漠抢去,如今驻守靖州的是北漠的大将俞德,此人运筹帷幄的能力不下秦舟,难,再者,靖州有五十万的人口,其中将近四十万是我大梁人,皇上如何可攻打自己的子民?他们已经长年生活在北漠的苛政之下,如今却又要被自己的母国攻打,那即便拿下了靖州,又有什么历史意义?” “先不论这点,你只管告知朕,从靖州入,我们取胜的把握有多少?”皇帝问道。 陈候道:“靖州如今的驻兵有十二万人,都受俞德统领,如果打散了靖州敌军,从靖州深入北漠到长州,便是平原,有利我军作战,如果以大包围的方式攻打,我们的胜算有五成。” “五成?”皇帝蹙眉,五成的胜算,还是太少了些。 “没错,因为即便靖州的兵马被打散,他们依旧会分散拦截攻打,这也会对我军造成一定的损伤。” “那如果靖州的敌军悉数被歼灭呢?”皇帝又问道。 陈候摇头,“这不可能的,靖州的兵马骁勇善战,不可能歼灭,而且,俞德退兵之力在我朝任何一个将领之上,拿下靖州已经不容易,更不要说悉数歼灭敌军了。” “朕只问你,如果靖州的士兵悉数被歼灭,无力抵抗,那么,我们的胜算有多高?” 陈候想了一下,“那么,便在六成到七成。” 皇帝满意地点头,“此事容后再议。” 戚相跪地道:“皇上,靖州是万万不可攻打啊,靖州有四十万我大梁的子民,若皇上攻打靖州,则会落下万世骂名的!” “朕不会攻打靖州。”皇帝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北漠犯境的事情已经被解决了一般,叫在场的百官看得费解。 方才,皇上还龙霆震怒,怎地听了陈候的分析,却平静了那么多呢? 退朝之后,戚相到御书房求见。 第381章 勾结北漠 皇帝先命喜公公把所有的老将都传召入宫,包括元老将军与宁国候。 然后,再传召戚相入宫。 戚相老泪纵横地跟皇帝阐述了一个观点,就是如今不适宜与北漠开战,冒死进谏,要皇帝再派公主和亲,稳住北漠。 戚相句句为朝廷为江山社稷着想,皇帝虽听得恼怒,却也没有发火,只是让戚相退出,容后再议。 戚相走后,便去了戚贵妃如今暂时居住的采撷宫。 “父亲,皇上怎么说?”戚贵妃问道。 戚相一改之前的忧国忧民,冷凝严肃地道:“皇上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他似乎是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莫非真的要打?”戚贵妃蹙眉,“若真打起来,我们大梁哪里是北漠的对手?” “皇上心中有数,如今与北漠开战,无疑就是以卵击石,他会想明白的,为父也会再集合朝臣向皇上施压,如今陈候与为父已经站在同一阵线,皇上不听为父的,总会听陈候的,毕竟,陈候德高望重,又曾战功赫赫。” 戚贵妃咬牙切齿地道:“本宫绝不能容懿礼那贱人留在宫中或者嫁给楚瑾瑜,她本就该去北漠和亲的,是本宫帮了她,她才有今日的好日子,但是这好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了是谁给她的恩惠。” “若皇上真的同意再度和亲,便只有懿礼公主一个人选,星阑是绝不能去的,她已经赐婚给张公允。” “没错,父亲,无论如何,你要帮女儿这一把,女儿咽不下这口气。”戚贵妃满脸的愤怒。 “你放心,不日,北漠便会再度提出和亲的要求,齐竹荣和镇国王爷已经说好了,这一次的犯境,是镇国王爷故意为之,目的是向大梁施压,经过上次是使者宴,北漠对懿礼十分忌惮,其目的不是真的要娶懿礼,而是要把懿礼杀掉,只要促成了和亲,懿礼便再也回不来了。” 戚贵妃担忧地问:“只是,那齐竹荣还能信吗?之前他举荐的白苏青在皇上面前害了本宫一次,幸好皇上没有追究,否则的话,这贵妃之位,只怕早就没了。” 戚相道:“这件事情,为父已经了解过了,并非是齐竹荣的安排,你想啊,白苏青在皇上面前,是说齐竹荣把她举荐给你,这不就意味着如果皇上一旦追究,便连他齐竹荣也一同追究吗?齐竹荣没有那么愚蠢,把他齐家的身家性命用来陷害你,是那白苏青不甘心输给了赫连颖,才一时意气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白苏青看来不可靠。”戚贵妃不赞成再用白苏青了。 “确实是不可靠,主要是江湖气息太重,不听从命令,唯利是图,不过,为父也有办法钳制她,让她乖乖地为我们所用。” “哦?什么办法?”戚贵妃问道。 戚相冷笑道:“这白苏青竟然喜欢楚瑾瑜。” “啊?”戚贵妃觉得很惊诧,“白苏青与楚瑾瑜有来往吗?” “听闻楚瑾瑜曾在血圣山住过一段日子,被那白苏青缠上了,如今皇上有意把懿礼公主赐婚给楚瑾瑜,如果让白苏青配合我们,送懿礼去和亲,她不就有机会了吗?” “那父亲说的钳制她……” “我们只需要向她承诺,到时候,促请皇上跟南楚皇帝商议,把白苏青赐给楚瑾瑜为妻,让她与她所喜欢的人白头到老,这便等同是软钳制了。”戚相冷笑起来。 戚贵妃得意地笑了,“是的,父亲言之有理,女人都为男人痴狂,想不到这血圣山的女人也不例外,如果她真的喜欢楚瑾瑜,这点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沧月端着茶走进来,“参见相爷!” “沧月,你伤还没好,多休息两日吧。”自从走水那一次,沧月把她母女两人救出来之后,戚贵妃就彻底相信了沧月,对她也和颜悦色很多了。 沧月含笑道:“谢娘娘关心,奴婢躺了两日,骨头都快发霉了,若再不出来活动活动,只怕就真的废了。” 戚相看着沧月,满意地点头:“你救贵妃与公主有功,本相会厚赏你的,以后好好地替贵妃办事,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谢相爷!”沧月福身谢恩。 她收好托盘,退了出去。 关上殿门,转身的一瞬间,她眸色冷凝,神色也陡然似笼上了一层寒冰。 原来,北漠犯境,竟是他们安排的,真好,为了让公主和亲北漠,竟不惜与敌国勾结,残杀边境百姓,这种人渣,一位是当朝丞相,一位是尊贵的贵妃娘娘,至于另外一位,则是掌管兵部的尚书。 他们三人,但凡一人跺脚,都可以震彻大梁半壁江山,如今三人勾结,只怕会成为心腹大患啊。 不行,此事得赶紧告知公主。 但是,她现在倒不是说出不去,却不能明目张胆地跟公主接触,戚贵妃对她的怀疑松懈了,可七皇子并没有,只要自己踏出这采撷宫一步,就立刻有人尾随。 看来,还应该让公主提防一下这个七皇子才是。 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孩,竟有如此紧密的心思和计谋,还那么的歹毒,真不能忽视。 “沧月,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身后忽然传来七皇子的声音,沧月心中一跳,面容僵硬,努力地维持平静如常的笑容,转过身来,“奴婢参见皇子。” “问你呢,想什么啊?”七皇子背着手,一副大人的模样,眸色敏锐地盯着沧月。 沧月恻然地道:“回皇子,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咱赋神宫就这样没了,不免心酸。” “赋神宫算什么?”七皇子冷笑了一声,“没了赋神宫,还有采撷宫,没了采撷宫,不还有慈心宫吗?” 沧月一怔,猛地看着七皇子,心头急急乱跳,连忙道:“皇子,这话可不能胡说,让人听去了,只怕会思疑贵妃娘娘有不轨心思。” 七皇子盯着她,“怕什么?胆子小了,什么都做不成,这慈心宫咱就不能住了吗?皇后能住的地方,母妃也能住,太子能住的东宫,我也能住。” 沧月惊呆了,这话不就等同是…… 第382章 沆瀣一气 七皇子盯着沧月鸭蛋般大的嘴巴,忽地轻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这东宫啊,我还真不稀罕。” 沧月讪讪地道:“可不是吗?咱不稀罕,这东宫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个皇子踏实,日后封个王爷,便是荣华一生了。” 七皇子嘿嘿笑了两声,“谁说不是呢?” 沧月心头有种发毛的感觉,分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却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奴婢还有事情要忙,告退!”沧月道。 “去吧!”七皇子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 但是,沧月在转身之后,却还是感觉他那两道锐利的视线一直锁住她的后背,几乎要把她的后背灼出两个洞来。 沧月无法把消息送出去,十分的焦虑,这一天下来,都没能踏实地忙碌。 太医院派了医女过来为她换药,她趁乱,往医女的药箱里放了一只银手镯,医女浑然不觉,换了药便离去。 沧月在医女走后,却四处寻找这只镯子,问了好几个宫女都说不见。 其中一名宫女问道:“刚才医女来过会不会是她顺手牵羊?” “总不会吧?太医院的人手脚不至于这么不干净啊。”沧月道。 “谁说的呢?那些个医女贪心死了,之前让小筑高热请她过来诊治,非得要小筑给她银子。”宫女说。 太医院的管理确实是不到位的,医女们都在宫女手里赚取银子,这件事情之前反映过给戚贵妃知道,可戚贵妃并没太在意,只是呵斥了几句。 沧月不禁紧张起来,“这镯子是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可不能被她拿走的,不行,我得去找她问问。” “快去吧,迟了就被藏起来了。”宫女连忙道。 沧月于是急匆匆地出去了。 沧月是幸运的,刚出了采撷宫不远,便见清河在御花园附近,与长春在说话,并且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沧月走过去请安:“奴婢参见两位公主。” “这不是赋神宫,不,采撷宫的沧月吗?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呢?”长春含笑问道。 沧月抬起头,却是看着清河,“回公主的话,奴婢有点事情要去一趟太医院。” 她把“有点事情”这四个字咬字很重,清河听了,便心里有数,道:“听说你救了戚母妃与星阑姐姐,应居一功。” “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沧月道。 “你去吧!”清河道。 “是,奴婢告退!”沧月福身而去。 清河与长春继续往前走,长春道:“这一次赋神宫无缘无故地走水,你觉得是人为还是天意?” 清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调查过,没有人为的迹象,而且那么多人看见天火从天而降,应该是天灾。” “这也着实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天火降在赋神宫呢?”长春瞧着清河,“你说你会不会知道内情呢?” 清河失笑,“我会知道什么内情啊?” 长春懒洋洋地道:“谁知道呢?现在我发现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总是偷偷地出宫去,不要跟我说是为了慈幼院的事情,我不信的。” “这真没骗你,慈幼院之前也走水了,幸好没人伤亡,这不,我便与苏灵商议着处理一下后续修缮的工作。” “苏灵还习惯吗?”长春问道。 “还行,她是个特别聪明的人。” “能把苏家的人搞定,她也算厉害的。” 清河伸手揉了一下脑门,忽地回头对彩菱道:“彩菱,你去一趟太医院,问御医们拿点天麻回来炖汤,最近总觉得头痛。” “是!”彩菱不疑有他,应声便去。 长春问道:“你头痛?没事吧?是不是睡不够呢?” “兴许是的,最近烦心的事情多。”清河笑笑,“不过也不打紧,不要担心。” “嗯,别走了,回去休息一下吧。”长春道。 “也好!”清河也不推却,转身告辞而去。 回到苏和宫不久,彩菱手里拿着一大包的天麻回来了,进门便道:“我都说要一点,御医硬是塞了一大包。” 清河微笑,“嗯,小绺,拿去放好。” 小绺接过,笑道:“好东西不嫌多。” “可不是吗?你这贪心鬼!”彩菱笑着说。 看着小绺出去,彩菱便凑过来道:“刚才在太医院,沧月忽然跟奴婢说,北漠冒犯,只是为了让公主去和亲,而这一切,都是齐大人戚相的诡计,连陈候都是她们的人。” “她与你说话的时候有人看见吗?”清河问道。 “没有,她出门的时候,撞了奴婢一下,把奴婢撞倒在地上,然后她伸手去扶,扶着的时候跟奴婢说的。”彩菱心跳依旧很快,沧月果然是公主的人。 清河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彩菱担心地问:“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会不会再派公主和亲?” 清河摇头:“不会的,放心吧,父皇早有打算。” 北漠的形势,清河也大致了解,今日早朝之后,高凌风便来找她了,把早朝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她。 陈候说的话,从表面分析,是成立的。 如今要破北漠,只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靖州。 只要取下靖州,胜算在九成。 因为,陈候只是分析了北漠兵的优点,却绝口不提北漠兵的劣势。 这一个劣势,长期研究北漠的人,是必定会知道的,陈候知道,但是他不说,为什么不说? 所以,就算沧月没有来告密,她也知道,陈候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其实不难理解,陈候本来是与皇上对亲家的,却不防被解除婚约,星阑公主更被赐婚给张公允这种没出息的武将,陈家百年显赫,岂能甘心? 当然了,戚相与齐竹荣也会告知他,一切都是懿礼公主的诡计,陈候于是恨上了她。 说陈候恨她,是抬举了她,应该说,陈候厌恶她。 “父皇如今可还是在御书房与老将们商议事情?”清河忽然问道。 彩菱道:“奴婢不知道,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必去了,你去蒸些糕点,我给父皇送过去。” “公主要过去?但是皇上未必会见公主的。”毕竟,如今是关键时候,皇上心烦之中,怕不会见她。 清河微笑:“会见的,你去准备吧。” 第383章 去靖州的目的 皇帝从一些老将的口中,终于听到了血性男儿的话,老将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不能忍,与北漠这一战,必须打。 皇帝需要的不是什么良策,因为他已经有了,他需要的是一些激励人心的话,让他心中的那团火燃烧的更彻底一些。 满朝的老油条让他很失望,这个朝堂,是该清出一些地方来,容纳新人了。 清河来到的时候,老将们刚刚离开,皇帝还处于特别激动的时候。 听得清河求见,他立马就让她进来。 清河端着点心进了殿中,还没说话,皇帝便欢喜地道:“你来得正好,朕正想命人传你过来。” 清河含笑把点心放在桌子上,“瞧父皇脸带喜悦,想来是有决定了。” 皇帝笑脸一收,“没错,朕已经有了决定,懿儿,你过来。” 清河走过去,“儿臣在。” 皇帝看着她,问道:“赫连颖的话,你都听到了,这一次去靖州,你可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如果能说服俞德是最好,若不能,你见机行事。” 清河知道这句见机行事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俞德执意与大梁过不去,便让她杀了俞德,只要靖州的北漠兵失去统帅,就如同散沙。 清河严肃地道:“父皇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的。” “你办事,朕是很放心的,朕已经下旨,让高凌风宁靖陪你前往。” 清河错愕,“宁靖?” 高凌风去就罢了,怎地还带上哥哥?她连高凌风都不想带,更何况宁靖? 当她还是军中的青可时,她就知道俞德。 说俞德是名将,是因为他具备名将的特质,例如战争触觉,运筹帷幄的本领,用人得度。 但是,这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最可怕的是残酷。 他的残酷不是体现在他的统治,而是他残杀战俘,和他打仗对阵,是宁死不能投降的,因为,死在他的手里比在战场上被杀死更惨。 他从不善待战俘,他痛恨投降者,但凡投降的人,他都会处以极刑。 还有,他特别憎恨奸细,落在他手中的奸细,无一幸免,会死得很惨。 而且,他还有斩杀来使的劣迹。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他在打仗的时候,敌方派来使者交涉,不管是来求和的还是来宣战的,他会看心情斩杀。 本来要冒充他的女儿便有一定的难度,如果让他发现自己是假冒的,她所带去的人也会被他杀掉。 所以,如果可以,她是不愿意带高凌风和宁靖去的。 但是高凌风知道她的身份,必定会自荐请去。 至于哥哥,她实在不愿意他去冒险。 “父皇,此次去有一定的风险,自从清河郡主走后,郡王夫妇便一直伤心,如果这一次宁靖也跟着儿臣前去,一旦有什么闪失,这让郡王如何接受?” “宁靖是侯爷举荐的,他得知朕这个计策之后,举荐了宁靖,让他跟着你去,保护你,朕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侯爷坚持,朕也没办法。” 清河心中一紧,“他老人家坚持的?” “正是。”皇帝轻轻地叹气,“他们都曾是大梁叱咤风云大将啊,骨子里的血性还在,只可惜,他们都老了,身体又有病,不能再为国出战,否则的话,我们大梁也不需要惧怕北漠。” 清河想起祖父的英勇和荣耀,他曾是先帝亲封的威武将军,先帝曾以雄狮来形容他。 只可惜,多年征战的生涯让他落了一身旧患,他再也无法出征了。 这段时间忽然发生这么多事情,让清河觉得力不从心。 从元沫儿回来调查她的死,到楚瑾瑜出事,再到北漠犯境,每一件事情都和她有关系。 如今她要去靖州,那么,沫儿的调查会继续下去,她最终会调查出什么来? 以沫儿的聪明和敏锐,真相最终会被她得悉的,她心底轻轻叹息,沫儿,只希望你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不要做出让我伤心的事情来。 清河离开御书房后,便出宫去了楚瑾瑜府。 意外的是,赫连颖也在。 见到她,赫连颖却不像在宫中那么冷淡,主动跟她打招呼。 “他好些了吗?”清河问道。 赫连颖道:“会好的,去靖州就会好。” “他如今这个情况,怎么能去靖州?”清河蹙眉道。 “若他不能去,我为何要提出让皇帝征下靖州?这一次的主因,本就是因为他。”赫连颖道。 清河听得惊疑,“为了他?不是为了攻下北漠做准备吗?” “拿下靖州,只是顺便的,最主要的是把他送到靖州去。” 清河不明白了,“这是为何啊?” 卫南走过来道:“因为,火疗的作用不大,只能反其道而行,靖州有一个寒潭,周边常年积雪,白长老说,在寒潭上泡上一天一夜,即可没事。” “现在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吗?”清河不禁担忧起来,之前他们也说火疗凑效,但是几天下来,却说没有效果,那寒潭会不会也没有效果? “进展是有的,他如今已经清醒过来,但是,阴寒之气在身体内聚集,无法驱散。” “这阴寒之气火疗不能驱散,寒潭疗法岂不是更会增加其体内的阴寒之气?”清河费解。 赫连颖道:“物极必反,当身体内的寒邪之气到达一定的程度,再以阴女之血,便可爆发逆转。” “阴女?”不知道为何,清河觉得这个阴女说的是自己。 “阴女,就是公主,”赫连颖解释道:“公主三世而来,以游魂寄居人体,本属阴,此其一。公主之前得林大夫传授毒经,传授毒经之前,林大夫应该会在公主身体内下毒,各种至阴至邪的毒,让公主以后可免疫于各种毒,所以,公主的血液,便是一道催化剂,可以把门主身上所有的寒邪之气都引发出来。” 清河想起林大夫传授自己毒经之前,确实是在身体下毒,“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帮到楚瑾瑜?” 赫连颖点头,“没错,本来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但是,因需要公主的血,所以不得不带公主前往,当然了,为了避开人注意,也就顺便把靖州给拿下来吧。” 清河听他说话的口气,竟把拿下靖州说得如此简单,不由得失笑,“血圣山的人果然厉害。” 不过,听到自己可以帮到楚瑾瑜,她很开心,因为,他现在这样子,是自己害的。 “他醒来了,我能见见他吗?”清河问道。 第384章 莫名其妙的一个吻 楚瑾瑜已经搬出了火房,住在他原先住的屋子里。 人虽然是醒过来了,但是白苏宁在他身体里下了药,暂时抑制他的功力,因药力霸道,所以,他也失去了很多活动能力,就连行走都需要人扶着。 清河进来的时候,他就半躺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卷书,人却睡着了,旁边置着火盘,屋内的温度很高,高得让清河觉得有些热。 他整个人都消瘦了,皮肤更显得苍白,头发随意地梳在后面,不觉得凌乱,倒有几分潇洒随意之气。 清河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看着熟睡的面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微痛微酸的感觉慢慢地泛开,涨得胸口满满的。 她把放置在他身边的毯子拉起来,覆盖他的身体,却惊醒了他。 他侧着头,眸子微微开启,眸色澄明,见到她,唇缓缓地勾起,“来了?” 声音说不出的沙哑蛊惑,清河的头就在他嘴唇的上方,与他贴得很近。 清河有些尴尬地道:“我,想帮你拉一下被子。” 他嗯了一声,“不冷!” “好些了吗?”清河有些不敢看他,把眼睛转移到他手上的书。 “如你所见,好多了,至少认得你。”他徐徐地笑开了,面容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茶花,如此的人间绝色竟让身为女子的清河都为之嫉妒。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不说让你难过伤心的话。”清河心里很是愧疚,他本不该受这场苦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忽然说:“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啊?”清河微怔,她似乎没怎么跟血狼说过话啊。 “你说,我母妃没死。”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以前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清河看着他,他眼底的光芒形成了一簇火焰,这是希望的火焰。清河忽然很担心,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清妃早就死了,只是他们找不到魂魄,又或者是魂魄飞散了,那怎么办?他是否可以承受这种失望? “其实,是我该说对不起的。”他继续说,眸子如寒潭般深,却泛着一丝丝的光泽,“你为煊儿考虑,怕他日后遭受非议,你是出于母亲之心去为他打算,我之前没跟你说,你若不掀开你死的真相,你会魂飞魄散,是因为当时见你报仇的心思坚定,我就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你比任何人都憎恨元肃,你一定会希望自己的死因公告天下,让天下人去判定元肃的罪。但是我忽略了,你身为母亲,母亲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候,任何事情,都不如自己的孩子重要。” 他轻轻地叹息,“我母妃就是如此,我竟然忽略了你的感受。” 清河听得鼻头酸楚,他懂自己,那就最好了,是的,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重要,如果是要以煊儿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取她报仇雪恨,她还真宁可不报这个仇。 “谢谢!”清河不知道说什么,眼圈红了,连一句谢谢都哽咽了。 楚瑾瑜握住她的手,他的接触,让清河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他的手就像一块寒冰,冷得彻骨。 “天啊,怎么会这样的?你的手怎么那么冷啊?”清河心中大骇,反握住他的双手,一个劲地搓,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了。 她触摸个尸体的手,但是就是尸体的手也没那么冰冷。 看着她像个小母亲那样,楚瑾瑜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竟微微泛红,他轻声说:“横竖死不了,就是死了,也没事,每个人都要死的。” “别说晦气的话!”她的反应很大,几乎是立刻就抬起头怒斥,“把刚才的话吐掉,再说一遍,说你会好起来的。” 他笑了,“若说说就能成真,这个世界便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谁知道呢?我们总要对未知的事情怀着敬畏的心。”清河看着他,坚持地说:“说,会好起来的。” 楚瑾瑜只好道:“好,我刚才只是在胡说,我会好起来的。” 清河这才笑了起来,眉目温暖,竟叫楚瑾瑜移不开眼睛。 有时候,气氛是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尤其是在感情将明未明之前的暧昧期。 清河只觉得自己的唇像是被一块寒冰碰撞了一下,先是冰冷,继而火辣辣的烫起来。 她简直不能相信地看着楚瑾瑜,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唇,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刚才是吻了我?” 他两手一摊,“诚然,如你说的那样。” “为什么啊?”她傻了眼。 “听说,皇上要为我们赐婚。”他说,眸子锁紧她,有火焰跳跃。 “是的。”清河脑子里一片浆糊,手一直放在唇上没拿下来。 “那我亲吻我未来的妻子,有什么不对吗?” “原则上是没什么不对的,但是……”清河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羞赧,“但是,下次你提前告诉我一声。” 楚瑾瑜失笑,“好,我尽量!” 清河便尴尬起来了,这岂不是跟他说,他可以下一次继续这样吗?但是,不对的,他们之间虽然是未婚夫妻,可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她迅速地转移话题,“那个,去靖州你能支持得了吗?” “有苏宁在,他会负责一切,总不会让我死在半道上的。”他轻松地说。 “他们都对你很好,有这样的同事,你真幸运。”清河由衷地道。 “同事?” “呃,下属,下属吧。”清河尴尬地呵呵笑了一声,刚才那一个吻,让她的魂魄到现在还没办法复位。 心一直噗通噗通地跳,她觉得屋中温度太高,让她的脸一个劲地发烫,她想出去,但是又有点不舍。 “那个,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弄点?”清河打破沉寂,问道。 “听说,你会做桂花糕,做得特别好吃。” “是的,会做,你想吃?我给你做去吧。”清河连忙道。 “会不会太麻烦你?” 清河摆手,“不会,怎么会呢?煊儿也喜欢吃,我在宫中也给他做的,今日正好多做点,给他带一些回去。” “你对煊儿真好。”楚瑾瑜轻声道。 “那当然,他是我的儿子。”清河笑道。 “是的,所有母亲都对自己的儿子好,清河,我母亲和你一样。”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清河,目不转睛,眼底的火焰不断跳跃。 清河微怔,“你不会把我当成你的娘亲了吧?” 第385章 当什么都没发生 清河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在做桂花糕的时候还在纠结,他这是把自己当娘亲了吗? 但是那一个吻,是怎么回事啊?如果把她当娘亲,总不至于会亲吻自己的娘亲吧?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的前提是有情,他有吗?对她有吗? 这不实际的,他们只是交易,做生意的,总不能爱上自己的客户,是不是? 而且,凭他的家世与容貌,他有很多选择,没有必要选一个结过婚生过小孩的。 “公主,您放这么多糖砖,不怕太腻了吗?”彩菱问道。 彩菱没跟她一同进去,所以不知道她与楚瑾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她出来之后就开始魂不守舍。 清河啊了一声,看着自己竟然扔了好几块糖砖进去,她懊恼地道:“算了,重做吧。” 彩菱笑道:“那倒不必的,不过就是甜点。” “不行,他现在身体不好,吃不了这么甜腻的东西。”清河坚持道,主要是第一次给他做点心,她希望能做好一点。 “公主,您到底怎么了?”彩菱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的脸一直都那么的红彤彤的。 清河怔了一下,看着彩菱,“什么怎么了?” “你从见完五皇子出来之后,便神不守舍,脸老红老红的,发生什么事了?”彩菱问道。 “啊?”清河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掩饰道:“炉火太旺了,热红的。” “是吗?奴婢怎没热红了?” 清河瞧着她那张因睡眠不足略显苍白的脸,笃定地点头“你也红了。” “是吗?”彩菱伸手摸了一下,嘀咕道:“怎么没觉得脸上烫呢?” “重做,重做!”清河快速地把做好的倒掉,“你帮我洗一下铜盆。” 楚瑾瑜在清河出去之后,手里重新拿起书,但是书里的内容却完全吸引不了他,脑子里尽然是她刚才凑过来为他盖被子那一幕。 亲上去,纯粹是因为情不自禁,那一刻,有这么个想法,他并没有克制自己,就亲了上去。 本来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一记耳光或者是质问,但是,她却像傻了一样,怔怔地看着他。 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还问他为什么会亲她。她问的时候,用一种母亲看孩子的眼光看着他,她不生气的原因,不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而是觉得这只是一个孩子的玩耍,一个孩子的恶作剧。 他就是这个孩子,在她心里,他是个孩子。 其实一直以来,他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的印象,应该是成熟沉稳类型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爷,您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傻笑,怎么了?病糊涂了?” 伺候他的卫南瞧着他,特别纠结地问。 他白了卫南一眼,“你才糊涂了。” “那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到书里的内容,一会乐,一会苦恼而已。”楚瑾瑜掩饰地把眼睛转移到书上。 “啊?这内功心法有什么好乐的?苦恼倒是说得上,看不懂就苦恼。”卫南不明白地道。 楚瑾瑜把书本放下,想吼一声,却有气无力,只得挥挥手,“你出去吧,给我沏一壶参茶。” “好嘞!”卫南转身出去。 卫南端着茶回来,却见他又兀自发呆了,还把手指抚在唇上,一副痴罔的样子。 卫南心想,这邪中得可深了,得赶紧去靖州寒潭才是啊。 把参茶端过去,见他似乎压根没见到自己进来,只得把茶重重地放下来,把他的魂魄拉回来,“爷,喝茶了。” 楚瑾瑜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公主说去做桂花糕,你去看看做好没?就说我饿了,让她赶紧做好端过来。” 卫南道:“得嘞,您等着,我就这就去催,这公主如今可好使了,觉得是他害得您这样,最近是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啊。” 楚瑾瑜没好气地道:“和她有什么关系?我这是旧患,有没有她刺激,一年总会发作一次的。” “这不是让她乖乖地听您的话吗?在文墨轩里你们对话我都听到了,她那么执拗,分明您是为她好,她却不知道,还说那样难听的话,爷,您也不要为她分辨,您这一次发病这么严重,总有她的原因,若不是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刺激您,也不至于这样。” “不说了,出去催催去。”楚瑾瑜赶苍蝇似地挥手。 卫南却说上瘾了,絮絮叨叨地道:“本来就是嘛,为她好她不知道,还老是怀疑我们,上一次沧月就跟她说了明白,让她说话注意点,她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您的感受……” “卫南,你是不是要我把你的嘴巴缝起来才罢休?” “……” “哎,好吧,我出去就是了,说她一句都不行。”卫南嘀咕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动心了。” 楚瑾瑜一本书砸过去,卫南赶紧逃了。 卫南是走了,但是卫南的话,却一直盘旋在楚瑾瑜的脑中。 是不是动心了?他自己心里明白。 只是,谁知道她怎么想呢? 他已经一直表现得特别成熟沉稳,但是在她的心里,他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敢喜欢她吗? 这副残躯,就算在寒潭里治疗,也不过是延续三五年的性命,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方才的激情满怀,顿时像被泼了一勺冰水,寒冷从心里一直放射到四肢百骸。 而那边的清河,何尝不是这样想?自己是历经三世的人,怎匹配人家南楚皇子? 元肃给她的教训太大了,她不能再轻易迈出这一步。 既然是合作,那就好好地维持合作的关系。 单纯一点,总比现在的局面好。 所以,当清河端着桂花糕进去的时候,两人都恢复了如常的神情,笑谈之中,决口不提方才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是离开楚府,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恻然。 这份感情还来不及萌芽,便被双方闷死在腹中。 也好,如今还没什么感情,总胜过日后伤痛。 倒是难为了彩菱和卫南两人,看着自家的主子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急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彩菱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多少能猜测清河的心思,但是,她也不认为清河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第二段感情。 所以,她便干脆不说,自然,她心里还是很希望,她能够再度获得幸福。 可女人的幸福,一定要通过男人来实现吗? 第386章 公主的意见 翌日,戚相与陈候联系了群臣,要在下次早朝的时候,提出要与北漠寻找和谈的方式。 下一次的早朝,是在三天之后,不得不说,他们的时间把握得真是十分恰当,因为,就在早朝的前一天,收到北漠的国书,北漠以孝如公主无子为由,要求大梁皇帝再送一位公主和亲,以缔结两国之好。 这一次,北漠要求皇帝要求和亲人选是懿礼公主。 皇帝勃然大怒,孝如才嫁过去多久?便以无子为由要求再送公主过去,岂不是欺人太甚吗? 皇帝让内阁大臣们把北漠的这份国书提到朝堂上,明日早朝,着重以这份国书为议点。 皇帝震怒之下,对高凌风说:“朕看那些个老臣们,还能不能说一个忍字,面对此等侮辱的条件,一旦应下,我大梁在九州便再无立足之地。” 高凌风心里却是有分寸的,如今戚相与陈候已经联系了群臣,明日大部分的群臣,都会以国力不足为理由,促请皇帝同意和亲一事。 一部分大臣,确实是为戚相与陈候所用,但是,也有一部分大臣认为,如今确实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大梁军队疲乏,面对骁勇善战凶猛异常的北漠军,就是以卵击石,没有胜算。 要说服这些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多半是老臣,没有高瞻远瞩,没有胆气血性,只有胆怯与审慎,畏缩与懦弱。 多年的朝廷变动,让他们明白到,只有守,才是最安全的,进攻和变化,会让大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并非不是忠心为国,只是儒家的性子深入骨髓,无法改变。 “皇上,臣建议,在朝堂之上,若有人提出要懿礼公主和亲北漠,不如先行答应,然后臣与宁靖带着公主秘密前往靖州,赫连先生与五皇子楚瑾瑜也会一同前往,暗中保护公主。” “你言之有理啊,朕知道,这件事情一旦泄露了出去,难保不会有人事先告知俞德,朕这些个臣子,能深信的没几个啊。”皇帝道。 “毕竟事关重大,先行答应和亲,但是国书不签发,以公主母丧为由,过了年再嫁过去,年后若嫁,也必定要等开春之后,开春后便是清明,没有清明出嫁的,那么,最快最快,也到四月份,四月份距离如今,刚好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五个月足以让公主说服俞德,足以让淮南王取胜鲜卑班师回朝,再让三军会师,商讨征伐北漠大策。” “嗯,说下去,还有什么良策。”皇帝欣赏地看着高凌风,高侯爷家出的,果然都是虎将。 高凌风继续道:“这五个月,臣建议皇上以修皇陵为由,暗中制造兵器战车,再命人从大宛收购良马,充实三军实力,为了应付北漠的水师,我们也要加快建起属于我们自己的水师,臣建议,大量招收漕帮弟子,或者是把漕帮收归编制。这样,我们便有自己精锐的水师了,再不惧怕北漠的强悍水师。” 皇帝闻言大喜,“高凌风啊高凌风,朕的心头大难,就是北漠的水师,因为要取下北漠,最后一步,就必须有水师,否则的话,北漠一旦退到沁河,我们便无法追过去,沁河对岸,水土肥美,他们会迅速恢复战斗力,到时候,我们便反受压制,你这个建议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将门虎将啊。” 高凌风谦虚地道:“皇上谬赞了,这不是臣的意思,臣是听公主说的。” 皇帝一怔,“公主?” 高凌风道:“是的,皇上命臣多关照苏和宫,所以臣这些日子总在苏和宫出入,与公主谈过几次,这番话,是公主昨晚跟臣说的。后来臣想了一下,北漠为何一定要懿礼公主和亲?这说明北漠忌惮公主,公主的存在,直接威胁到北漠,所以,他们要娶公主的目的不是要公主成为皇妃,而是除掉公主以绝后患。” 皇帝听了高凌风的话,冷静下来细想,“朕也觉得奇怪,这一次北漠是指定要懿礼的,懿礼之前患过痘症,按理说不合适成为北漠的皇妃,原来竟是为此,朕很是疑惑,就算之前懿礼在使者宴上战胜过秦舟,无论是骑术还是最后的文斗,相对战争而言,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为何他们如此忌惮懿礼?” 高凌风摇头:“这臣就不知道了,皇上何不请赫连先生入宫问问?” 顿了一下,高凌风道:“不过,经过臣与公主的数翻谈话,臣觉得,公主并非只懂得纸上谈兵,以她的聪慧与对战事的运筹帷幄,她是真的可以培养出一支好的军队,或者说培养一批好的将领,因为,她的见解和治理军队的理念,都是臣闻所未闻的。” “她所懂得的这些,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皇帝大为诧异。 高凌风道:“皇上可以去公主的书房看看,公主书房里有许多兵书,大概都是从兵书上学来的吧?公主长年累月在深宫,无人打扰,又喜欢此道,精心研究,日子有功,有一番新见识新见解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朕不止一次说,若她生为男儿身,朕便不愁这大梁江山后继无人了。”皇帝丝毫不掩饰对清河的赞赏。 高凌风也是十分欣赏地道:“臣也见过不少武将,与不少武将深谈过,但是,逞匹夫之勇的在多数,像公主这样分析得如此细腻,又如此周到的,还是头一次见,或许正因为是女子,心思缜密,男儿的粗心是比不上的,才会想到如此完美,把每一个步骤都想得透彻。公主大概也知道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方才臣说的这番话,公主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臣知道公主是有心想让臣转告皇上的,因为,这番话若由女子说出来,大概听的人也不会这么专注,只觉得是妇人之见。” 皇帝深以为然,点头道:“是的,其实懿礼也不止一次跟朕说国策的事情,但是朕听的时候有触动,事后便放下了,朕也得反思反思自己。” 高凌风脸上含着笑,心里却是说:清河姐姐,如今皇上对你多一分重视,多一分欣赏,日后你身份被揭穿的时候,皇上便多一份顾念,多一份惜才之心,兴许这能救你一命。 第387章 陈候的质问 皇帝没有想过,当在早朝的时候把北漠的要求提出来作为议程的时候,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戚相与陈候带着一群大臣们跪在殿前,要求他同意北漠的要求,派懿礼公主和亲。 皇帝的脑子有短暂是失去了知觉,空白一片,继而,强大的怒火从心底窜起,直冲脑门,伸出哆嗦的手指着这些下跪请求的大臣,却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海中涌出一句话,大梁要亡国了,大梁要亡国了。 有这样的群臣百官,大梁怎能不灭亡? 先祖浴血奋战打回来的江山,迟早要败在这些没血气的孬种手里。 他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退朝!” 愤怒地起身,大步而去。 喜公公急忙追了上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皇帝已经没有办法息怒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昨晚所想的就是今天宣读了北漠的国书之后,群臣震怒的表情,然后大家会共商讨伐大计,上下一心,要把北漠赶出大梁的国土。 回到御书房,他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喜公公大惊,“快,传御医!” 皇帝一手拉住喜公公的手腕,额头青筋爆现,“朕终于明白高凌风昨晚为何说此事要秘密进行,他大概早就知道,满朝文武,都是这副德行。” “皇上,您息怒啊!”喜公公急得团团转,冲小旗子打了眼色,“快去请公主来。” 皇帝摆摆手,“传太子!” 如今,他要急切知道的是太子是什么想法,虽然上一次早朝,太子说要出征讨伐北漠,但是,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被大臣们洗脑,如果他是这么摇摆不定,这个太子之位,也不用坐了,趁早哪里凉快哪里去吧。 御医先来诊治了,说皇帝急火攻心,修养一下平静一下就没事。 太子听得皇帝吐血,急匆匆而来,“父皇,保重龙体啊。” 皇帝直着眼睛,“你,你过来,今日朝堂上的一切,你都看见了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愤怒地道:“回父皇的话,儿臣真是恨铁不成钢,我们大梁,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满朝文武,竟大部分都赞成要把懿礼送过去北漠,难道我们大梁的稳定要靠女子来成全?”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至少,这个儿子不是没有骨气和男儿血性的。 如果连太子都跟那些大臣们沆瀣一气,他会马上考虑,更换继位人选。 清河也迅速赶到,看到殿外黑压压地跪着一群大臣,微微蹙眉,正欲进去,却听得陈候喊住了她。 “公主留步!” 清河转身,静静地看着陈候,“侯爷,有什么事?” 陈候站起来,整了一下身上的官服,义正词严地道:“想必公主已经知道北漠这一次提出的要求,臣请公主看在大梁江山,看在大梁百姓的份上,求皇上恩准和亲一事。” 彩菱听得勃然大怒,但是对方是一品侯爵,她不敢说什么,只是用眼睛瞪着陈候。 清河忽然笑了,“陈候这要求真是……怎么说呢,陈候是希望本宫牺牲我一人,换取大梁江山的稳定是吗?” “公主懂得这样想就最好。”陈候倨傲地道:“臣并非冒犯,但是公主应该还记得北漠第一次求和亲,皇上是下旨让公主嫁过去的,后来公主患了痘症才被迫换人,这一次北漠不嫌弃公主曾患痘症,公主……” “本宫应该感恩戴德是吗?”清河冷声道。 陈候神情淡漠地道:“臣没有这样说。” “你没有这样说,但是你有这个意思,”清河一步步逼近,“陈候,本宫一直敬佩你,在怀义一役中,你领着三千人突出郦国两万包围,再以围魏救赵的计策烧了郦国粮仓,把我大梁的主力军解救出来,联军杀郦国一个措手不及。那时候的陈候,是何等的英勇?父皇当时刚登基不久,听得边疆传回的捷报,大喜,称侯爷为天将。” 清河盯着他,“今日,侯爷却跪在这里,向我父皇奏请,要以一个女子来换取和平,不知道是侯爷老了骨气全无还是侯爷被人所用,做出这个有辱名声遗臭万年的事情来?” 陈候面容铁青,“公主伶牙俐齿,臣不与公主争辩,臣只知道,如今出征,只会害了我大梁几十万将士的性命,更会把大梁至于灭国的危险中。名声都是虚的,一个人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思为国为民,只顾自己的享受欢乐,这样的人,怎配万民敬服?怎配天下人尊一声公主?” 清河冷笑,“侯爷,我们大梁对北漠,是真的半点胜算都没有吗?侯爷研究北漠军多年,应该知道,北漠军虽骁勇善战,却有缺点,致命的缺点。” 清河说完,转身就走。 陈候脸色陡然苍白,死死地盯着清河的背影,心中暗暗骇然,她怎么会知道?北漠的缺点,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她一个深宫的公主,怎会知道?她又不曾打过仗。 清河进了殿中,还来不及问安,皇帝便击掌道:“懿儿,朕都听见你与陈候的对话了,说得好,真是激动人心啊。” 清河收敛神色,福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然后,又对太子福身,“见过太子哥哥。” “懿儿也来了!”太子含笑道。 皇帝看着清河,“方才你与陈候说北漠军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是什么?” 清河道:“父皇,儿臣上次便想跟您说,但是心里不是那么的确定,便回去看了一下北漠军这些年对其他周边国家的战事,如今,儿臣十分肯定,北漠军的缺点,是有的。” “说!”皇帝眸子里闪着激动,两军对阵,要知己知彼,他之所以会那么看重陈候,就是因为陈候对北漠知晓甚多,并且研究过北漠军战斗的战策。 但是,陈候那天在朝堂所说的都是北漠军的强大和优点,让人听了,就觉得北漠军无懈可击,无法攻破。 但是,无论多坚硬的铁骑,都会有缺点,月满则亏,这是天道,北漠军不可能没有缺点,当时他就这样想过,但是,后来与宁国候等老将谈过,大家都给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来。 第388章 准备事宜 清河分析道:“父皇,北漠军确实强大,无论是军事装备还是军事培训,在九州之中,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比得上。但是北漠军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北漠军擅长统一作战,有凝聚力,而他们将帅之下,只有一个先锋副将,再无其他将领,而一般如果要分开作战,才会临时任命,这是北漠皇帝在改革的时候,为了预防有军队造反,所以把军权统一管辖,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即便是五十万士兵出征,他们都是听命于一位元帅,因军权集中,所以,当两军对垒的时候,他们的凝聚力是很可怕的,特别勇猛。” 皇帝道:“但是这也是有弊端的,一旦元帅造反,对皇权的威胁也是很大的。” “北漠皇帝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武将在朝中受到很高的荣誉,拿秦舟来做例子,女子的地位在北漠本来就很低,所以秦舟在入营的时候是女扮男装,后来立功向皇帝请罪,皇帝宽恕了她并且封她为将军,在接下来的战役中,秦舟都立下了大功,皇帝对她十分重视,秦舟的所有家人都被提拔了起来,是所有,包括九族之内的亲人,这便形成了一个显赫的家族,一个显赫的家族,该有的,都有了,你觉得她还会去谋反吗?” 皇帝点头:“确实如此。” 清河继续道:“如儿臣之前分析,北漠军是很有凝聚力的,但是,只能统一作战,而不适合分散作战。以十万将士为例,如果我们分几组把他们十万兵马冲散,他们无法临时任命将领,这些人便会群龙无首,任由宰割,因为,北漠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唯将领是从,若没有将领的命令传达下来,他们就会溃不成军,我们利用这个缺点,分散作战,则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冲散他们,让他们凝聚不起来,再逐一击破,那么,胜算在握。” 皇帝听得大喜,“妙,真是妙啊。” “所以,对阵北漠,我们要速战速决,千万不能拖,胜了,要马上追击,输了,马上组合力量再度还击,千万不能让他们的部队有汇合起来的机会。” “没错,”皇帝马上吩咐喜公公,“马上传令宁国候与元老将军入宫,朕要与他们商讨对策。” “把地图拿出来,朕要研究北漠地形。” “着兵部上报我大梁的军事装备,再传齐竹荣与户部尚书入宫。” 皇帝一连下了几道命令,御书房内顿时忙碌了起来。 清河微笑,“父皇既然要与大臣们商议国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好好准备一下靖州之行。” 清河点头:“父皇,请您下令,考虑陈候所奏。” 皇帝想起高凌风说的话,不禁微微叹息,“懿儿,你果真神机妙算,高凌风都把你的计策跟朕说了,朕很高兴,你有这样聪慧的脑子,朕以前真的是太过疏忽你了。” 清河微笑道:“父皇若待儿臣和姐姐们一样,那么,儿臣大概每日所想,都是如何讨好父皇,讨好其他嫔妃,好让自己在宫中好过一些,哪里来的时间去研究兵书?” “是啊,时势造英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不恰当的比喻,就等同是为自己辩护。 清河含笑告退,心里却有些难受,那位正主儿懿礼公主,她这一辈子都没得到过父亲的宠爱,哪怕是一个温柔的眼神,都不曾得到过。 多悲哀的人生啊,她这一生,就是一个悲剧。 元大将军府。 这两日,老将军总是被传召入宫去商议北漠的事情,回到府中,便是长吁短叹。 “怎么了?”元沫儿见父亲愁眉不展,不由得问道。 老夫人道:“他这两日都是这样,问他也不说,不知道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元沫儿道:“是因为北漠犯境的事情吧?父亲就不要担心了,朝中自有年轻的武将。” 老将军怒道:“有武将又有什么用呢?满朝文武,竟都要皇上同意北漠的要求,让懿礼公主和亲到北漠去。” 老夫人大惊,“懿礼公主?天啊,这么可心的孩子,怎能嫁到北漠这个地方去?” “可不是吗?北漠与大梁如今的关系特别紧张,北漠咄咄逼人,数度犯境,我们却还要送上娇美可人的公主,平息干戈,那些个朝臣,是怎么说得出口啊?我听了都觉得臊。” 元沫儿皱着眉头道:“满朝文武,竟是这个意思?” 大梁官员的风气,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软弱无能了? “皇上是什么态度啊?”老夫人问道。 老将军哎了一声,“早两天,皇上还态度坚决地说绝对不会答应北漠的要求,但是这两天,那陈候与戚相带着几十名大臣跪在殿外,甚至以死相逼,今日皇上传召了我们进去,听那口风,似乎是要答应了。” 元沫儿想起在文墨轩见到的懿礼公主,那样清丽聪慧的女子竟要被嫁到北漠去?可惜了,可惜了! 老夫人有些难过了,“公主对我们家很是看顾,对煊儿也很好,听说煊儿在宫中就爱粘着她,若她真的嫁到北漠去,咱煊儿就少一个人疼爱了。” 元沫儿沉默一下,“这若是皇上的决定,我们也没办法的。” 老夫人看向老将军,“你们能不能联名上奏,让皇上取消这可笑的婚事?” “皇上没有明言,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啊,而且,我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们真的不适宜与北漠开战,除非,我们能拿下靖州。” “靖州?靖州原本是我大梁的国土,后来被北漠侵占,靖州是有十几万驻军的,可不好拿下。”元沫儿道。 “是的,而且靖州也不能作为战场,至少,不能作为主战场,如果我们全部主力攻打靖州,北漠军必定襄助,那么,靖州就会成为主战场,这是万万不可的。” “是啊,那都是我大梁的子民。”元沫儿听到这里,觉得那位懿礼公主这一辈子算是毁掉了,嫁到北漠去,还不被活生生地折磨死吗? 第389章 娟娟回来了 元沫儿在父母屋中用完晚膳之后才回屋,刚回到,如意便从外面回来,“夫人,奴婢回来了。” “怎么样?可找到娟娟了?”元沫儿即刻问道。 “找打了,并且带回了京城,如今就住在城东客栈。” 元沫儿立刻道:“走,带我去见她。” “这么着急?要不先缓缓,明日再去吧。”如意看着漆黑的天空道。 “不,我等不了。”元沫儿是个行动派,有什么事都必须马上解决心里才舒坦。 如意只得道:“那好,奴婢出去备下马车。” 主仆三人在城东里见到娟娟,娟娟一见到元沫儿就失声痛哭,跪在地上许久都没起来。 “娟娟,起来吧。”元沫儿见她哭得如此凄凉,也不禁难过得眼圈微红,伸手拉了娟娟一把。 娟娟站起来,又抹了一把眼泪,一脸激动地道:“大小姐,您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元沫儿让她坐下来,然后严肃地问:“娟娟,你是清河贴身的人,你告诉我,清河到底是什么病?” 娟娟坐下来,哀伤地地道:“在四月的时候,郡主便开始身体不适,总是恶心想吐,头晕,掉头发,并且那个月没来月事,郡主跟奴婢说可能是怀了,本是想请个大夫来看看的,可那段日子府中事情特别多,郡主忙于处理,就慢慢疏忽了,直到有一天,忽然晕倒,李湘语去请了大夫回来,大夫告知郡主,说郡主有孕,但是胎儿不稳,需要好好调理,大夫当时开了很多安胎药,并且交代了李湘语如何煎服。郡主当时听到胎儿可能不保,心里着急,李湘语便对郡主说,让她不要往外声张说自己怀了,等满三个月再往外说。” 娟娟说到这里,又抽泣了一下,元沫儿知道民间是有这个说法的,如果头三个月怀孕的时候不稳,便不可告知旁人有孕,怕引起小鬼嫉妒,会害了胎儿。 “郡主虽然说不太相信这些说法,但是为了腹中孩儿,便听了李湘语的话,后来孕中的反应越来越大,有时候甚至无法起床,当时大家都说郡主怀着的一定是个男孩儿,只有男孩儿才这么淘气折腾娘亲的。郡主当时还笑着跟奴婢说,她希望是个女孩,希望给煊儿少爷生个妹妹。到了四月底的时候,郡主就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有时候整天昏昏沉沉地睡去,到晚上起来喝药后又继续睡,四月二十八那天,奴婢开始不能进屋伺候了,都是由李湘语一人伺候,当时大家见她这么关心郡主,都说她好呢。而郡主在她的照顾下,时好时坏,大家当时也没往坏处去想,只想着郡主是有孕,孩儿闹,胎儿不稳所致。谁知道,到了初三,奴婢便见后院放置了棺材,奴婢去问李湘语,李湘语竟恶狠狠地跟奴婢说不许多事,更不许胡言乱语。奴婢怕郡主有事,便想闯进去看望郡主,却被李湘语抓住,李湘语告知大将军说奴婢想害郡主,大将军信以为真,把奴婢抓了住关了起来,等奴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初五那日,郡主已经……” 娟娟说到这里,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好不伤心。 元沫儿忍住眼泪问道:“那就一直没传过御医吗?” “没传,郡主心里有数,认为是怀孕了,不想告知大家,御医若来诊治,便所有人都知道了。” 难怪,难怪清河在清醒的时候,都没有传召御医。 如果清河真的是被害死的,那么她所谓的怀孕也必定是假的,是有人下毒所致,那大夫大概也是被收买的。 “找的哪位大夫?”元沫儿问道。 “孙大夫。”娟娟抽泣着回答。 吉祥立刻问道:“是不是回春堂?” “是的!” 吉祥对元沫儿道:“夫人,回春堂已经倒闭了,大夫也不知去向。” 元沫儿冷笑一声,“逃了?还是被杀了?只怕要调查过才知道。” 娟娟继续道:“奴婢出来的时候,曾偷偷见过郡主的尸体一面,当时因宫中说要另外制造棺木,之前准备好的没用上,所以停尸等着棺木做好送过来,奴婢当时见郡主的双唇发黑竟是有几分中毒的迹象,奴婢怀疑李湘语下毒,去找将军,将军说奴婢看错了,当奴婢再度去看的时候,郡主却被烧了。” “烧了?”元沫儿大惊,“你说清河的尸体是被烧了的?” “没错,大将军说夫人是暴病死的,所以要烧掉以防传染,但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是暗中偷偷抬出去烧掉的,奴婢会知道,是因为抬出去的小贵与奴婢熟,他告知奴婢的。” 元沫儿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一声,元肃啊元肃,你真是狼心狗肺啊。 按照娟儿所言,清河若是因胎儿不稳一直调理在床上休息,便不存在什么暴病,既然不是暴病,就没有烧掉的必要,除非,是怕有人来检验尸体。 为什么怕人来检验尸体?因为人是中毒死的,元肃是分明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烧掉清河的尸体。 烧掉尸体,葬在祖坟外的破位上,让清河的魂魄永不超生,好狠毒的心啊。 元肃,清河到底为你生了一子,为你赢得如今的地位,你怎可这样对她? “对了,煊儿是如何受伤的,你知道吗?”元沫儿忽然想起这点来。 娟娟道:“如何受伤的,奴婢不知道,奴婢被放出来的时候,煊儿少爷已经受伤昏迷了,听照顾煊儿少爷的奶娘说,煊儿少爷是因为郡主暴病而晕倒,窒息没呼吸……” “你说什么?窒息?煊儿不是滚下石阶伤了头部吗?”元沫儿顿时站起来,满脸的骇然。 娟娟摇头:“不,奶娘说开始的时候,煊儿少爷只是昏迷了,脖子和口鼻都是青紫色的,后来,奶娘说才发现煊儿少爷额头上有伤口,她当时还说自己老眼昏花,没看到煊儿少爷伤了。” 元沫儿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落下,天啊,天啊,怎么会这样的?元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元肃,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奶娘如今何在?”元沫儿陡然睁开眼睛问道,面容扭曲,略显狰狞。 娟娟道:“奴婢离开府中的时候,奶娘也被打发走了,说是伺候少爷不尽心,导致少爷受伤昏迷。” 第390章 真相渐渐明朗 元沫儿几乎歇斯底里地对吉祥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奶娘给我找回来。” 吉祥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说出口,只是应了一声:“是!” 元沫儿再问娟娟,“在郡主病的这段日子里,将军对郡主怎么样?” 娟娟摇头,“开始是挺好的,但是后来,将军许是忙,很少去看望郡主,然后还以郡主有孕在身不宜同房而分房间睡。” 元沫儿久久没说话,元肃没有妾侍,只有清河一人,夫妻却要分房睡,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早就不在清河身上。 回到府中,元沫儿一直都没办法睡,恐慌和愤怒填满了她的心,喉咙像是插满了尖锐的针,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 睡不着,起来让吉祥暖壶酒过来。 “发了人出去找奶娘没有?”元沫儿双手搓脸,疲惫地问道。 吉祥道:“夫人,真有找奶娘的必要吗?其实现在事情到底怎么样的,您心里也有数了,莫非您真想……” 吉祥也说不下去了,如果再查下去,元肃杀子的事情就要被披露出来了。 夫人作为元肃的姐姐,她可以怎么做? 元沫儿冷声道:“我必须要知道。” 吉祥不忍心地道:“追查之后,莫非要公告天下吗?煊儿少爷心里会怎么想?” 元沫儿忽然一怔,猛地站起来,“天啊,煊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痴呆会不会是哄骗元肃与李湘语?他没有失去记忆,他清楚记得他的父亲对他下手了。” 吉祥吓得冷汗淋漓,天啊,这未免太残忍了,对一个孩子而言,怎接受得了? “这不会吧?煊儿少爷再聪明,也不过是七岁的孩子啊。” “不,不,”元沫儿摆摆手,站起来转了两个圈,“煊儿一定是知道的,宫中也一定有知情者,否则,煊儿不会被接进宫里,一定是有人知道李湘语和元肃想害煊儿,所以宫中的这个人才会把煊儿接进去。” “夫人,这只是推测而已。” “是推测,但是也可能是事实,但是这个人是谁?如果这人知道煊儿被元肃所害,大可以出手杀了元肃,为清河与煊儿报仇,但是,这个人没有这样做,是这个人没这个实力还是不忍下手?还是另有目的?” 吉祥道:“夫人,如果真有这个人,这个人又可以把煊儿少爷接进宫里,那么,他就必定有实力可以杀死将军。” “皇太后?长春公主?”元沫儿被突然而来的信息扰乱了脑子,她端起酒一口饮尽,“不行,明日我要入宫找煊儿,我要问他。” “夫人千万不可,若煊儿少爷是真的忘记了呢?您再提起,他若记起来岂不是更不好?” “不,不,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元肃是不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或许一切都只是李湘语自己策划的。”元沫儿的声音软了下去,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李湘语当时在府中只是一个侍女的身份,虽说清河对她好,但是,她一个人做不来这么多事情。 一定有人帮她,甚至说,那人才是主谋。 吉祥劝道:“奴婢知道夫人心里难受,但是,这件事情如果掀开,对煊儿少爷的伤害太大了。” 元沫儿美丽的脸庞有执拗之色,“我不会挑明,但是我会试探煊儿,如果元肃曾对煊儿下手,我不会放过他。” 吉祥沉默了一下,“如果说,他不曾对煊儿少爷下手,只是杀了清河郡主,夫人如何处理?” 元沫儿坐下来,双手捂脸,怎么做?她不知道,一个是她的亲弟弟,一个是她的好友知己,她可以怎么做? 报官?还是放过他? “吉祥,你说呢?”她抬头,眸子里泛着泪光,这件事情,只想想便心疼难当,真做起来,不知道自己能否还像以往那样铁面无私了。 吉祥心里也是很难受的,这些年,虽名分上是主仆,但是早把夫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了,她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在粤东的这些年,她们也协助过大人办过不少的案子,见尽了人生百态,但是,像这么残毒要杀害自己儿子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最重要的,这个人,还是夫人的亲弟弟。 夫人是很爱自己家人的,这些年在粤东,心心念念也是家人。 如果说,真到了她要抉择的那一刻,她一定比任何人都难受。 而且,夫人的性子一向嫉恶如仇,要她徇私,比让她去死更难受。 “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吉祥如实地说。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顿了一下,吉祥道:“夫人何不问问大人?” “我暂时不想与他说,你知道他的性子,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知道了,必定秉公处理。”元沫儿道。 吉祥微微诧异,“夫人,您心里莫非早就存了偏私的念头?” 元沫儿一怔,猛地摇头,“不,不,我没有这样说。” “但是您心里暗暗做出了决定。” “如果牵涉上煊儿,我不可能徇私,吉祥,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如果我徇私,我肯定对不住清河,我不可能徇私,除非我以命抵给清河。” “夫人!”吉祥厉喝一声,“你千万不可这样想,对不住清河郡主的不是你,而是大将军和李湘语。” 元沫儿凄苦一笑,“我只是说说,吉祥,你不要说出去。” 吉祥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夫人,奴婢跟了你多年,你心里想什么,奴婢都知道,你千万不可胡来。” “行了,我不会的。”元沫儿连续喝了几杯,眼泪夺眶而出,“这件事情,你千万保密了,不要让父亲母亲知道,否则……”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的。”吉祥把酒拿回来,“不要再喝了,睡一觉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算。” 元沫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床榻,躺下来之后,脑子却还是乱糟糟的,这一次回京,本是为了探望母亲,却想不到把她打入了地狱。 到底是谁,在宫中襄助着煊儿?这个人是否知情人?知道多少? 煊儿是否真的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如果记得,他现在过着什么日子? 李湘语啊李湘语,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在清河的坟前…… 不对,清河的尸体是被烧掉的,骨灰呢?清河葬在何处? 一个个的问题浮上她的脑海,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第391章 憎恨 翌日一早,元沫儿就带着许多玩意入宫去看望煊儿。 一宿没睡,她觉得疲惫不堪,但是,心里有一团怒火支撑着她去做这些事情。 元沫儿先是向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告知她,煊儿去了苏和宫,元沫儿又去了苏和宫。 煊儿与清河正在院子里玩耍,煊儿见到元沫儿带来的藤球和一些玩意,立刻就缠着元沫儿与他玩耍。 “好!”元沫儿拿起藤球,一脚踢出去,两人出去追逐,玩得煊儿不亦乐乎。 “小子,藤球踢得真好,谁教你的?”元沫儿跑了一圈,喘着气问道。 煊儿抱着藤球回到清河身边,清河端水给他喝了一口,十分熟稔地帮他擦汗。 “小绺姐姐教的!”煊儿笑得十分灿烂,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水珠。 清河道:“是的,小绺没事就跟煊儿玩,小绺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两人总能玩到一块去。” 她说着,便顺手取来手绢,从煊儿的后背塞进去擦汗,这些动作都是下意识去做的,坐惯了,做熟了,顺手拈来,却忘记了旁人若看到,会有些怀疑。 元沫儿不动声色地看着,然后笑道:“原来是这样。” 她坐下来,小绺也奉茶上来,她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到煊儿依偎在清河身边,不禁微微诧异,这公主年纪不大,但是却有这份耐心,真不容易。 而且,她方才对煊儿所作的一切,是出自真心的关怀,莫非,知道内情安排煊儿入宫的人是她? 如果是她,倒是可以理解她只是保护照顾着煊儿,而不去追查真相,因为,作为一名深宫的公主,她确实是有心无力。 不过,也正如她只是一个深宫的公主,如何会知道清河的事情? 她迫切地需要与煊儿单独聊天,但是懿礼公主在这里,总归不是那么的方便。 元沫儿想了一下,对煊儿道:“姑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外面菊花开得十分的好,不如,你陪姑姑去看看吧。” 煊儿摇头,“姑姑,我不想去看。” 清河看着元沫儿,并未想到元沫儿已经怀疑到这一层上去,只以为拉开他是为了叙叙家常,毕竟,有些话当着她这个“外人”说不方便。 她便对煊儿道:“煊儿,你姑母难得入宫一次,你就好好陪陪她吧,我也要进去午睡一下了,你玩完回来,让彩菱姐姐给你做桂花糕。” 煊儿听清河这样说,只得应下,道:“姑姑,那我们走吧。” 元沫儿对着清河福身,牵着煊儿出去了。 彩菱看着两人的背影,对清河说:“夫人似乎是故意拉开煊儿少爷的。” “他们姑侄两人叙话,不方便给我听吧。”清河道。 彩菱点头:“也是,毕竟如今公主在她面前,只是当今的公主而已。” 元沫儿拉着煊儿到了御花园处闲逛,满园花开,在北风中弯腰点头,美不胜收。 但是元沫儿无心欣赏,她心头在盘算着该怎么问煊儿。 她也摸不准,煊儿是否记得那些事情。 正兀自沉思,听得煊儿问道:“姑姑,你怎么不说话啊?” 元沫儿笑了笑,伸手撩了他额前的头发,俯下身子扶住他的肩膀,“煊儿,你想念祖母吗?” “想!”煊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想念祖父吗?”元沫儿再笑着问。 “想!”煊儿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元沫儿捏了他的脸颊一下,“那姑姑呢?姑姑这么久没回来,你可想念姑姑?” 煊儿稚气地笑了,“姑姑再不回来,煊儿就不记得姑姑的模样了。” 元沫儿笑着说:“姑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姑姑与你父亲相像,你若是想念姑姑的时候,就看一看你父亲,这不就得了?” 煊儿仿佛是没听见这句话,指着前面八爪菊上飞舞的蝴蝶惊喜地道:“姑姑,你看,有蝴蝶。” 元沫儿瞧过去,果然见一只花蝴蝶在菊花上飞,煊儿像是看见了新大陆一样,飞奔过去想要抓住蝴蝶。 蝴蝶倏然飞走,煊儿便一直追,回头冲元沫儿喊道:“姑姑,快来,我们来抓蝴蝶。” 元沫儿怔了一会儿,随即笑道:“来了!” 她跑过去,牵着煊儿的手,追着那蝴蝶飞奔。 最终是追上了,元沫儿要伸手去捉,煊儿却阻止了她,“姑姑,还是算了,我们这样看看就好。” 元沫儿问道:“我们追得那么辛苦,你就只是想看看?” “看看就很好,捉住了它,它可能会死的。”煊儿轻声说。 元沫儿心中微微一抽,死,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是特别的遥远的事情,但是,在煊儿口中说出,竟是那么不经意的口吻。 她再也忍不住了,问道:“煊儿,你想念你父亲吗?他出征去了,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 煊儿的眸光定定地看着蝴蝶,并没有回答元沫儿的话。 那蝴蝶在他眼前飞舞,停驻,盘旋,丝毫不惧怕人类的接近。 元沫儿一直在等待他的回答,等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忽然转过头来,道:“父亲不会遇到危险的,他是为国出征。” 这算哪门子的回答?没说想他,口吻也听出担忧父亲的安危。 虽然只是七岁的孩子,但是,如果父亲对他是足够关心,或者是像正常孩子那样,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就正如他方才说想念祖父母一样。 元沫儿自己也是母亲,在粤东的时候,夫君出外办案几天不回来,孩子们都想念他要紧。 这才是一个正常小孩儿的心思,在这个阶段,尤其男孩子,对父亲的依恋是很深的。 在煊儿身上,看不到。 元沫儿想了一下,又道:“对了,你马上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高兴吗?” 煊儿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她,“什么弟弟妹妹?” “你父亲后娶的夫人李湘语怀孕了,所以你很快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以后你就不是孤独一人了,高兴吗?” 李湘语说着话的时候,把眸光转向他的右侧,但是眼角余光一直盯着他。 煊儿果然流露出憎恨的眼神,那眼神,元沫儿怕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小孩子的眼里看到这种眼神,那或许已经不能用憎恨来形容,憎恨太轻,无法道出他眼神的意思。 元沫儿脑子里涌上两个字:仇恨! 第392章 煊儿堕湖 元沫儿的心,在那一刻不断地颤抖,果然,果然煊儿是没有忘记的,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父亲和李湘语对他的母亲做了什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拳头,然后一把拉过煊儿,问道:“煊儿,你告诉姑姑,母亲是谁害死的?” 煊儿怔怔地看着她,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血色从他的小脸蛋褪去,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姑姑……你,你说什么?”煊儿不妨她忽然这样问,心里竟没半点准备。 元沫儿抚摸着他额头的伤口,心中一痛,“告诉姑姑,姑姑会帮你,帮你母亲。” 煊儿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珠缓缓地浮起一层雾气,他的头微微抬起,嘴角绽开一抹狰狞的神色,他是不自知的,他或许以为自己只是寻常的神色,但是他毕竟年纪太小,要控制自己心里的情绪还是很困难的。 “煊儿不明白姑姑说什么,所有人都说,母亲是病死的。”煊儿说。 元沫儿摇头,压低声音却咬字极重地道:“你这样认为?你不是这样认为的,煊儿,你心里怀疑或者你知道谁害死了你母亲,你知道,是不是?你说出来,姑姑为你母亲报仇。” 煊儿别过脸,眼睛瞧着那倏然飞起的蝴蝶,良久,他才说:“姑姑,我想回去了。” “煊儿,”元沫儿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掐住你的脖子捂住你的口鼻不让你呼吸的吗?还记得他用什么打你的额头让你受伤的吗?还记得……” 煊儿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全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元沫儿,眼底布满了惊恐与挣扎,“姑姑……”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了!”元沫儿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忽略他眼底的惊惧恐慌,狠心地继续试探:“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煊儿捂住了耳朵,尖叫一声:“不……” 元沫儿一把拉住他,继续逼问:“说,他是不是杀了母亲?” 煊儿忽然崩溃,哇一声哭了,“是,是他杀了母亲,他还要杀我,他掐住我的脖子,捂住我的嘴巴……” 他一把推开元沫儿,撒腿就跑,像疯了一样飞奔。 元沫儿全身像被冰水贯穿了一般,僵冷不已,黑暗从头顶没下来。 虽然她心里早就认定,但是总归存着侥幸的心态,如今听到煊儿的话,彻底断了她的侥幸念头,她的弟弟,杀了他的妻子,还要杀他的儿子。 她满心伤痛之下,竟没有留意到煊儿。 因天冷,御花园没有什么人行走,即便是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只是从廊上走着,并没有人看到煊儿。 元沫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出宫去。 吉祥如意在宫巷道的马车上等她,见她失魂落魄地出来,身子颤抖得要紧,两人一惊,急忙下马车扶着她。 “夫人,这是怎么了?”吉祥惊问道。 元沫儿闭上双眼,两行眼泪滚滚落下,双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她用尽全力对吉祥道:“走,出宫,回府!” 她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宫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 在她还没回到府的时候,便被宫中的禁军追了上来,追她的正是高凌风的亲信司马原。 司马原拦下马车,道:“夫人,皇太后令你即刻入宫。” 元沫儿问道:“什么事?” 司马原瞧着她略微红肿的眼睛,道:“夫人出宫之后,煊儿少爷被发现溺毙在湖中。” 如同一道惊雷,在元沫儿的头顶炸开,把她炸得心肝俱裂,炸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回荡,她害死煊儿了,她害死煊儿了…… 眼前陡然一黑,她整个人跌出去,吉祥如意拦不住,她直冲冲地撞在了青石板驰道上。 鲜血从她的额头渗出,在青石板上汨汨蔓延,她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眼前除了漆黑之外,也再无任何的颜色。 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宫中了。 她在苏和宫的侧殿里,吉祥如意坐在她的身边,见她醒来,连忙关切地问:“夫人,您好些了吗?” 她仿佛有些人事不知,只觉得额头痛不可挡,她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夫人,您从马车上摔下去了。”吉祥回答说。 元沫儿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她一把拉住吉祥的手腕,歇斯底里地问:“煊儿呢?煊儿怎么样了?” 吉祥哭着道:“夫人,煊儿少爷已经不行了。” 元沫儿双眼一黑,几乎又要晕过去,她撑住一口气,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没穿就扑了出去。 吉祥冲过去扶着她,“夫人,如今煊儿少爷在懿礼公主的寝殿里。” 两人去到清河的寝殿,如意就站在殿外,哭得双眼都肿了。 除了如意,还有许多人都在殿外,长春公主疾步走过来,哽咽地问道:“夫人,让你去而复返,实在是不得已,因为你是最后看见煊儿的人,他为何会堕湖?你走的时候,他在哪里?” 长春是忍住怒气问的,当然,她没怀疑过元沫儿会推煊儿下湖,但是,她带了煊儿出去,却没有带他回去。 元沫儿哭着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堕湖的?有人推他下去吗?” “不知道,如今还在调查中,但是你是最后见过他的人。”长春道。 元沫儿全身无力,整个身子都依偎在吉祥如意身上,她喘了几口粗气,“我与他在御花园里追了一下蝴蝶,看了一会儿花,说了一会儿话,我便走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 “说了一会儿话?你和他说了什么话?”长春盯着她问道。 元沫儿怔怔地看着她,脑袋轰隆地一声,继而心里像是被什么碾压过,痛得连呼吸都提不起来。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眼前陡然一黑,再也撑不住,整个人都伏在吉祥的身上,几乎晕过去。 吉祥哭着道:“公主,您先别问了,夫人伤心过度,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您让她冷静一会儿。” 此时,高凌风率人疾步走过来,长春即刻问道:“凌风,如何?” 高凌风沉声道:“公主,臣已经把经过御花园的人都问了一遍,有人说当时看到元大小姐与煊儿在御花园中玩耍,之后,便没有见到什么了。” 第393章 五成的机会 长春问道:“那煊儿堕湖的地方,可仔细查过?有多少人的脚印?” 高凌风道:“堕湖的地方,是碎石子路,无法看出脚印来。” “煊儿堕湖的时候,附近没有人经过?” “今日气温降了许多,加上因北漠的事情,导致宫中的气氛也是十分沉郁,所以,并没有哪个宫的主子出去游玩赏花,自然,来往的宫人也不必经过湖边,若不是巡视的宫卫刚好经过那边,见到湖中似有不妥,只怕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煊儿堕湖了。” 长春沉声道:“继续调查,这么大的御花园,总会有人经过,看见些什么的。” 高凌风道:“是!” 他看向元沫儿,本想询问,但是见她一脸的伤心欲绝,似乎连气都无法喘过来了,也不忍再问,他知道元沫儿一直都很疼爱煊儿这个侄子,视若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煊儿突然出了事,她自然伤心的。 他问长春:“公主还在里面?” “是的,赫连颖来了,她就在里面守着,死活不愿走,若煊儿出事了,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长春哽咽地道。 “皇太后呢?” 长春叹息一声,“晕倒了,送了回去,让桂姑姑和绿浅姑姑守着。” 元沫儿回魂过来,听得长春与高凌风的对话,有些奇怪,但是她并未深思,此刻煊儿的死,占据了她整个心,或者说,碎了她的心。 她看向长春,问道:“我能进去吗?” 长春摇头:“你先不要进去,赫连颖在里面,御医都撤出来了,说回天乏术,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赫连颖身上。” “赫连颖?”元沫儿轻轻地咀嚼这个名字,“是的,他是血圣山的高手,他可以救煊儿,他一定可以救煊儿的。” 她努力的忽略心头涌上的绝望,一个劲地鼓励自己,希望奇迹的出现。 在殿中,清河坐在床边,眼泪已经干了,她静静地看着赫连颖在为煊儿检查。 彩菱站在旁边扶着她,怕她晕倒,也不敢说话,刚才那一幕,着实是吓坏了她与苏和宫的人。 宫卫抱着煊儿回来,全身湿漉漉的,已经没了呼吸。 御医们即刻过来,抢救了一番,倒是从他腹部压出去一部分的水,但是,呼吸却一直没有,心跳也没有了。 公主就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着煊儿,那哭声,听者心碎。 当御医说呼吸没了,没救的时候,公主直接就晕了过去,御医急忙施救才抢救回来,人是醒来了,但是却一直这样痴痴呆呆地守着煊儿,也不掉眼泪,只是眼底的那一抹心碎绝望,让人见了,也不禁凄然泪下。 清河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尤其赫连颖进来已经一炷香时间了,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心里只反复地念着一句话,就是当赫连颖宣布煊儿没救的时候,她就会陪着煊儿去。 什么报仇都顾不得了,她此生最爱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仿佛是过了一辈子之久,赫连颖终于缓缓地抬起头,然后,把煊儿的手放回被窝里。 他看着清河,道:“能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送到血圣山,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你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他能活下去?”清河的泪水终于再度溢出,巴巴地看着赫连颖,无所谓,十年不见他都无所谓,只要他能活下去。 “我不瞒你,只有一半的机会,但是若不尝试,就连这一半的机会都没了,可以马上为他准备棺椁。” “一半的机会?”清河无助地看着他,“只有一半的机会?” “如果,有人愿意正式接掌门主之位,会高达九成。”赫连颖似有所指。 清河猛地抬头,“你是说?” “没错!”赫连颖道,“但是,他不会愿意,我们已经用了无数的法子,说服不了他。” 清河看向彩菱,“你先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彩菱应道,转身出去。 清河深呼吸一口,问道:“他现在不算正式的门主吗?” “他是门主,但是,从不承认,也不曾接过门主的权杖。为什么我说他若愿意成为真正的门主,煊儿就有救,是因为我血圣山有一项秘术,可使人死去的人复活,但是,若不接过门主的权杖,则无法修此秘术,他也不会愿意,因为这项秘术,与其他的秘籍是相连的,一修则修,不修则全部不修。” “他为何不愿意?”清河实在不明白。 赫连颖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血圣山独步天下,不是因为武功高强,或者是有神机妙算的本事,当年血圣山能被推崇为圣山,是因为门主有毁天灭地的本事,当然,这有些夸张,不过,要摧毁一个国家,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有这本事,他不是可以报仇了吗?他一直那么憎恨……” 清河的话戛然而止,他是很想报仇,但是他做不出来,他憎恨的那个人,同时是他的父亲,他狠不下心来毁灭他的国家,尤其,这个国家,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如果一旦练成了这些本事,他未必能控制自己,所以,他干脆不练。 为了煊儿,他会愿意吗?如果他练了,有什么后果? 清河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没底。 血圣山那么多人都无法劝服楚瑾瑜,她可以吗?他会愿意为了煊儿去做他不愿意做或者说一直很怕做的事情吗? 只怕不会。 看着煊儿平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白透了,有种被水泡过之后的浮肿,他就那样躺在床上,了无生气,仿佛这个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再和他没关系了。 “五成的机会,要多久才知道他可以活下去?”清河问道。 “三年之后。”赫连颖道:“三年之后,他若能活下去,就会在三年之后魂魄恢复呼吸和心跳,但是,接下来的那七年,他不得不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血圣山圣洞里,吸取天地精华延续他的生命,恢复他身体的机能。” “这三年,他会怎么样?”清河再问。 “三年中,他都要以血圣山特有的药水浸泡身体,一月九次。” “就是说,这三年,他都不会醒来,不会有知觉,是吗?”清河觉得自己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平静,仿佛不是她的。 赫连颖摇头:“不,三年中,他会醒来三次,每年的五月初五,他都会醒来,一天之后,继续沉睡,只是这醒来不是真的有生命的迹象,只是让魂魄回到他的体内暂时居住一天,好让这副躯体得以继续治疗。” 第394章 煊儿是被推下去 清河哀求地看着他,“你可有办法,让楚瑾瑜帮我?” 五成的机会太少了,九成也少,她需要的十成,是确定,是肯定他会好起来,活下去。 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 赫连颖摇头:“若有任何的办法,我们早就试过了,我不能给你任何的意见。还有,三天之后,启程到靖州去。” “不,我哪里都不去,除了守着他!”清河摇头,声音冰冷地道。 她没有什么在乎的了,如果煊儿是救不回来了,任何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做,只求一死解脱。 “听你这样说,那五成的机会你也打算不要了?”赫连颖挑眉。 清河没说话,她不知道,心底只有恐慌,五成的机会是活的,但是五成的机会是死,她不敢想。 而且,要等三年,才可以确定他是否能够活下去,她真的等不了。 赫连颖不禁失望地摇头:“你不是一个坚强的母亲,清河郡主,你让我特别失望,如果我是你,哪怕只有一线的生机,都不会放过。可你只顾着你自己的心难受,说白了,你就是自私。” 清河陡然抬头,冷冷地道:“没错,我是自私,在我愿意放弃报仇换取儿子平安一生的时候,你们说我自私,现在,我什么都不管不顾,陪着他,你也说我自私,不为他着想,在你们血圣山人眼里,怎么样才是不自私?” 赫连颖见她神情激动,也不想过于刺激她,道:“门主放弃了报仇,但是,他不见得可以平安一生,不见得可以开心过日子,你以为你不报仇了,就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年纪虽然小,但是所有的事情他都亲身经历过来了,他亲眼看到他的父亲害死他的母亲,亲自感受了他的父亲要杀他的狠毒之心,你以为,他的伤害就在于你是否报仇吗?又如同现在,你真以为他会愿意看到你为他颓废下去,甚至以命相陪?五成的机会,已经很高了,多少人,为了那丁点的希望,都撑到最后,每年抬着上我们血圣山的病人你你以为很少吗?你这五成的机会,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赫连颖的这番话,让清河的心在瞬间恢复了痛楚,痛彻心扉。 “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堕湖吗?”赫连颖再问。 清河猛地抬头,眼底射出冷箭,“为什么?” 是的,事情发生到现在,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的一颗心都在煊儿身上,无暇去想他为什么会堕湖。 赫连颖淡淡地道:“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谁?”清河猛地站起来,身子颤抖,几乎尖叫出声,是她?她带了煊儿出去,然后自己出宫了,她杀煊儿? 赫连颖走到桌边前,桌子上放置了一盘热水,这是刚才彩菱打上来为煊儿擦脸的。 “你过来!”赫连颖道。 清河站起来,惊疑不定地走过去。 赫连颖的袖子在水面上拂过,然后,两根手指搅在水中,水被他的手指带动起来,不断地旋转,旋转…… 漩涡中,渐渐地出现一抹影像。 她看到元沫儿与煊儿的对话,元沫儿扶住煊儿的肩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煊儿朝她喊了几声,然后捂住耳朵飞奔而去。 他一路狂奔,来到湖边,坐在湖边痛哭。 有一个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他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狠狠地朝煊儿的头上砸去,然后用力一推,把煊儿推到了湖中。 煊儿全程都没有挣扎,这证明他在被推下湖之前,就被砸晕了过去。 清河看的怒火焚烧,疾步到床前扶起煊儿的头,他的后脑勺,果真有被砸过的痕迹,肿起老高。 清河所有的伤心绝望,都化作熊熊烈焰。 赫连颖道:“很奇怪是吗?一个小孩子,竟也会对另外一个小孩子下手,而且出手如此快狠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受人指使的吗?”清河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是他做的,只怕连他母妃都不知道。”赫连颖道。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心肠怎能如此歹毒?歹毒也就罢了,他还真的下得去手啊?”清河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孩子的天性都是单纯善良的,有这样歹毒心肠的人,不会是小孩子,他和你一样,是带着记忆托世的,他的前生,是襄阳王的儿子,襄阳王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清河骇然,“襄阳王?” 她当然知道,八年前,襄阳王起兵造反,率领十万叛军从襄阳直取京城,势如破竹,到了惠安被父亲带人歼灭,襄阳王被斩杀阵前,而襄阳王的儿子则被斩首示众,他的尸首,挂在城门一月不下,直到发臭。 “他就是被挂在城门示众的襄阳王世子?”清河惊问道。 “没错,襄阳王身边不少能人异士,其中有一人,留他记忆帮助他转世投胎,他是带着复仇的心来到这个世间的,他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他憎恨煊儿,因为,是煊儿的外公带人歼灭他父皇的军队。” 清河真不敢相信,这些事情,以前她想都没有想过,若不是自己也重生了一回,哪里会知道世间有这么多奇诡的事情,不过,她穿越投胎,不也是奇异事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如今她是有深刻体会。 接触这些奇异的事情多了,清河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也提高了,她不需要什么时间,就接受了七皇子的事情。 怒火与仇恨在她心底焚烧,确实,如赫连颖所言,她不够坚强,如果她足够坚强,她会站起来,帮助煊儿,首先去求楚瑾瑜,即便楚瑾瑜不答应,她还有五成的机会可以救回煊儿。 其次,她要记下这个仇,这位襄阳王世子,既然上辈子让父亲大破他的军队,这一辈子她也要他同样栽在宁家人的手上。 最后,她要去靖州,治愈楚瑾瑜,才能求他帮煊儿,正如赫连颖所言,她不能放过任何可以救治煊儿的机会。 哪怕只有丁点的希望,她都不可以也不会放弃。 第395章 元沫儿的内疚 赫连颖看着她眼底的坚毅一点点地回来,终于略放了心,他没有看错她,果真是个有担当的女子。 门主需要的,不是一个花瓶,不是一朵温室小花,她很合适。 赫连颖道:“看来,你已经决定怎么做了,如果要送他走,我马上安排人进宫带他去血圣山,越早越好。” 清河看着赫连颖,道:“赫连先生,有劳你,希望你能尽全力救他。” “我会的!”赫连颖看向煊儿,轻声道:“我很喜欢这孩子,如果他能好起来,我会收他为嫡传弟子。” 清河心中略宽,倒不是说欢喜煊儿会成为赫连颖的弟子,而是赫连颖承诺在此,便会尽力救他。 “你陪陪他吧,今晚我会带他走,但是,这件事情能不告知任何人就不要告知,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煊儿已经死了。”赫连颖道。 “嗯,我知道,谢谢你!”清河轻声道。 赫连颖顿了一下,“不过,煊儿还是先送回将军府吧,他是将军府的人,没理由不送回去,外界会揣测的。” 清河默然点头:“我知道,我再陪他一会儿,就让元沫儿把他带回去。”“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赫连颖转身出去了,彩菱进来道:“公主,殿外很多人,都说想进来看看煊儿。” 清河很想单独和他呆一会儿,但是,外面的人确实也是担心煊儿的,便退开一步,“皇祖母呢?” “送回去了,怕是还没醒来,长春公主让桂姑姑与绿浅姑姑陪着。”彩菱道。 “嗯,让大家伙都进来吧,煊儿在宫中的这段日子,承蒙大家的照顾,是该让她们见见煊儿,跟他道别的。”清河黯然道。 彩菱的眼泪落下来,她急急转身出去,怕在清河面前哭更让她难过。 元沫儿听得彩菱说可以进去了,她不顾仪态地扑了进去,当看到床上毫无生气的人时,她只觉得心都被抽走了,如果不是吉祥如意扶着她,她只怕连站都站不住。 长春哭着抱住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元沫儿缓缓地走上前去,伸手想触摸煊儿的脸,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刚才在外面站立了许久,她脑子里不断地在想,如果没有人推煊儿下去,如果说煊儿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让煊儿无法忍受,最终跳下了湖…… 她不敢想,不敢想,因为这个可能性太高了。 她压根想不到,宫中有谁会害煊儿,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失去母亲不久的可怜孩子。 除了自尽,还会有谁害他? 她感觉到凌厉的视线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懿礼公主正盯着她,元沫儿微怔,脑子里不知道为何回想起刚才听高凌风与长春说的话,长春说,如果煊儿死了,懿礼公主也活不了了。 是什么意思? 元沫儿迎上清河的眼睛,清河却缓缓地转开,但是,元沫儿却还是没忽略她眼睛的红肿。 她与煊儿也不过相处了几个月,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来看煊儿的人很多,各宫的贵人主子都来过,煊儿确实讨人欢喜,为宫中乏味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喜气。 皇后娘娘也来了,垂泪而去,如妃娘娘带着五皇子和六皇子过来,六皇子很是难过,因为他和煊儿玩得最好。 最终,一个个人都走了,殿中只留下元沫儿与清河。 元沫儿终于可以坐在煊儿身边,坐下来的时候,她觉得心都是颤抖的,她的世界,也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灰了下去。 她已经不去想为何懿礼公主会和煊儿那么好了,因为她刚才亲眼看到大家都很喜欢煊儿,都为他的死落泪。 “煊儿,”元沫儿轻轻地唤了一声,伸手抚摸他冰冷的小脸,眼泪倏然滑落,“姑姑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的母亲?” 她掩面,凄然痛哭,是的,她如何跟清河交代?如果清河在天有灵,肯定会恨死她,如果一切如她所猜测那样,煊儿就是她害死的。 煊儿从他父亲手中逃脱,最终却死在她的手里,她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清河冷眼看着她,不用听,也知道她今日在御花园问煊儿什么。 她太清楚元沫儿了,她既然怀疑了自己的死因,就一定会追查到底,她不知道元沫儿查到什么了,但是她既然会入宫问煊儿,证明她怀疑煊儿知道一切。 震惊于她的速度,但是同时也恼怒她的鲁莽,煊儿只是一个孩子,就算她真的怀疑煊儿知道一切,也不该这样问她,她莫非不知道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吗? 元沫儿哭完之后,抬头问清河,“公主,赫连颖怎么说?煊儿会好起来吗?” 刚才所有人都没问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看到煊儿断气了,断气了的人,怎么还能活? 但是,她知道赫连颖是有能耐的人,他或许是有办法救煊儿的。 清河哑声道:“赫连颖要带他去血圣山,但是能不能活下去,则看上天的造化。” “他也没法子吗?”元沫儿心中一沉,要看上天的造化,则证明赫连颖并没多大的把握。 “赫连颖不是神仙,煊儿已经断气了。”清河本想说有五成的机会,但是想起赫连颖的吩咐,煊儿断气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不想让外人再揣测些什么,就让煊儿就这样“死”去吧,至少,能避免人去打扰他。 而且,也不想把血圣山推到大家的视线中央。 因为,煊儿至少在这十年里,都没办法回来了。 清河郡主的儿子元煊,和她的母亲一样死了,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他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元沫儿绝望地问清河,眼底的泪水干了又浮上来。 清河不做声,不忍心再说煊儿不能救回来的话,她知道元沫儿是真疼爱煊儿,而且,她会认为,是她害死了煊儿。 这对元沫儿,是多大的打击? 清河只能道:“夫人,你准备一下吧,把煊儿送回将军府。” 赫连颖要接人走,也只能在将军府接走,毕竟,煊儿是将军府的人。 第396章 李湘语的为难 元沫儿在送把煊儿带走之前,清河陪了他好一会儿,只是静静地坐着,却什么都没说。 最后,在马上天黑,她才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煊儿,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坚强,母亲以你为荣,也一定会为你坚强。” 她的唇落在煊儿的额头上,两滴热泪落下在煊儿的眼帘上,她轻轻地伸手拭去,十年,不是很长的时间,她可以等。 只要能等到他回来,什么苦都无所谓了。 元沫儿亲自抱着煊儿出宫,宫中准备了车辇,她不用,只抱着煊儿上了自己的马车,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家里两位老人。 煊儿不能不抱回去,就算不抱回去,爹娘也一定会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过去的。 “夫人,不如奴婢先回去告知一下老将军和老夫人,您就这样抱着煊儿少爷回去,会吓死他们的。”如意哽咽地道。 元沫儿抱住煊儿,手已经酸麻了,和心一样,她闭上眼睛,眼睛干涩得发痛,再挤不出眼泪来了。 “去吧,好好说,别……”她想说别吓着他们,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必定会吓着他们的。 “奴婢知道!”如意飞身下了马车,从后面皇宫卫队里接过马匹,扬鞭策马而去。 如意回到府中,天已经黑了。 李湘语刚吃完饭出来散步,身边跟着婵娟。 如意见到她,但是并没行礼,径直而过。 李湘语本就不满意元沫儿对她的态度,如今见她的侍女都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不由得大怒,喝住了如意,“你给我站住!” 如意站住脚步,回头看着李湘语,“有什么事吗?” “你是什么态度?见了本夫人,不行礼问安也就罢了,还敢如此无礼?”李湘语怒道。 “那么,你想我怎么行礼问安?”如意面容阴翳,经过这段日子的调查,她们都已经知道李湘语是罪魁祸首,能忍住不杀了她就算好了,还要问安?做梦去吧。 “如意,你虽然是姑奶奶的侍女,但是如今住在将军府,夫人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你怎能这样?”婵娟低声呵斥,却对着如意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多事,给大家点面子,大家都好过。 如意只当看不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走。 就是往日,她也不愿意应酬李湘语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更不要说现在了。 李湘语气得发疯,“好啊,一个个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夫人息怒,犯不着为这些奴婢生气的。”婵娟连忙劝着。 李湘语哪里能息怒?她怒气冲冲地转了一圈,对婵娟道:“你去吩咐管家,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支取库房的东西,连同账房那边也交代下去,即便是老夫人那边要银子,也要经过我的同意。” 婵娟犹豫了一下,“夫人,这不太好吧,若说姑奶奶那边就罢了,老夫人屋中要取银子拿东西……” “怎么了?这个家是我在当,不是他们,再说,他们的银子也没拿出来开支啊,家中的这些银子,都是谁赚的?若不是我与齐双……”她止住了嘴,四处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若不是齐双给我介绍了些赚钱的门道,现在将军府有那么风光吗?” 婵娟轻声道:“夫人,这话不能总是挂在嘴边。” “行了,我知道,回去吧,药熬好了没有?”李湘语问道。 婵娟道:“小晚在熬了,差不多好了。” “每日喝这些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舅舅介绍的这个大夫,看着水得很。”李湘语埋怨道。 婵娟安慰道:“先喝几个月,宫寒需要慢慢调理的,这不能急。” “哎,我命真苦。”李湘语说着,又骂骂咧咧起来,“我怀孕的消息都传出去那么久了,侯府那边没一个人来看我,什么家人,都是狗屁!” 婵娟无语了,“夫人,您说话以后得注意一些,这些脏话说多了,有时候在某些场合也会控制不住的。” “行了,烦心,”李湘语忽然止住脚步,“对了,刚才如意回来,脸色阴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只她一个人回来,元沫儿呢?” “刚见她是去了老夫人那边,兴许是回来告知老夫人不回来用膳吧。”婵娟猜测道。 “不会,这都过了晚膳时候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 “夫人还是不要去了吧?药都煎好了,回去喝药吧。”婵娟不想她过去,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老夫人,两人见面的气氛特别不好,婵娟都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元沫儿去过她家里,婵娟就越发觉得李湘语无法忍受,想起清河郡主的好来。 不过,倒是李湘语提拔了她,她往日在府中也就是个洒扫的丫头,如今能做主母的近身,也算是出头了。 尤其,如今介绍她赚了银子,婵娟自己的荷包也丰盈了起来,虽然不多,可总比每个月只收月例钱好。 李湘语领着婵娟往老夫人那边去,人还没到院子,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婵娟吓了一跳,“是老夫人哭了?怎么回事啊?” 李湘语幸灾乐祸地道:“肯定是那元沫儿出事了,你没见如意一个人回来吗?难怪摆出那张死人脸,原来是元沫儿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什么事呢?最好是死在外面了。” 婵娟连忙道:“夫人快别这么说,若让人听去了,会怎么议论您?” 李湘语嘴巴一撇,“怕什么?我就是巴不得她死,你没见她那张嚣张的脸吗?” 两人刚想进去,便见李富贵领着三娘疾步走过来,李富贵喊住李湘语,“慢着,你先别进去。” 李湘语回头,“怎么了?” 李富贵拉着她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元煊没了,死在宫里了。” “什么?”李湘语大吃一惊,随即一阵狂喜从心底涌起,“真的?” “真的,如今元沫儿正领着他的尸体回来呢,马上就到了,我也是刚听人家说的。”李富贵轻声道:“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了,你得进去安慰安慰老婆子,老婆子伤心之下,只能寄望你的肚子,你翻身的机会来了。” 李湘语哼了一声,“我还真不需要讨好她,不过,倒是可以安慰安慰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可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孩子……呸呸呸,以后还会再有。” 她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腹部,仿佛里面真有个孩子似的。 第397章 送煊儿回府 三娘冷眼看着她,“那是得元肃不娶妾侍。” 李湘语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三娘,尤其如今再不需要指望她了,更是没好脸色给三娘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舅舅未必会娶你,为你自己以后担心一下吧,半老徐娘了,还整天卖骚,不要脸!” “湘语,不许这样说三娘,她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李富贵呵斥道。 “我没有这样的长辈!”李湘语哼了一声,领着婵娟进去了。 屋中,老夫人正哭得死去活来,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她晕了过去,老将军救醒了她,醒来就呼天抢地地哭。 如意在一旁劝着,但是那里劝得住?老夫人只觉得一颗心都碎了,她哭着道:“煊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我死了吧,老天爷啊,我们元家到底造的什么孽啊,先是清河,继而是煊儿,你这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 老将军静静地站在一旁,他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刚才老夫人晕倒,他只是机械地上前救她,等她醒过来,呼天抢地的时候,他还在木木地站在。 “怎么了?”李湘语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上前扶着老夫人,“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拨开她的手,也顾不得赶走她了,只是一味地放声大哭。 李湘语再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意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如意没搭腔,倒是在老太太屋中伺候的嬷嬷哭着道:“宫里说,少爷出事了。” “少爷出事了?”李湘语跳了起来,“怎么会出事的?出什么事了?” 嬷嬷抹了一把眼泪,“说是堕湖,救不回来了。” 李湘语震惊地退后两步,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的?宫中不是有很多人伺候他吗?怎么会堕湖的?煊儿,可怜的煊儿,我就知道宫中的人都不能托付,我几次入宫说想接你回来,她们都不给,竟生生地害了你的性命了。” 这话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在指责老夫人,因为之前她提出要接煊儿回来,老夫人一直都反对。 如今她说这话,就是要把罪责都推到老夫人身上,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生不如死了。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想刺激谁啊?”老将军陡然回过神来,指着李湘语怒道。 李湘语不怕老夫人,但是却怕这个木讷严肃的公公,她委屈地道:“父亲,煊儿出事了,我也难过,我带了他几年,他就跟我亲生的没分别。” “猫哭耗子,滚!”老将军是半点情面都不给。 李湘语窝火得很,本是想来表现一下善意,却想不到这些人如此的不识抬举,遂冷冷地道:“好,我走,但是,你们不要弄得像是我害死煊儿似的,当日我就说过要接煊儿回来,你们死活不愿意,煊儿出事,你们也有责任,看你们如何跟清河姐姐交代!” 说完,扭身就出去了。 老夫人听她提起清河,怔了一下,强大的悲伤在心头漫起,竟生了绝望之念,悲声道:“是的,我们如何跟清河交代啊?还是我先去跟她请罪吧,煊儿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说完,竟推开如意,就往桌子上撞过去。 幸好老将军听了她的话便知道她有心寻死,伸手一拦一抱,几乎眼泪都落下来,“老婆子,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老夫人哭倒在老将军的怀中,一边哭一边道:“老头子,没了,我们元家家破人亡了,什么都没了,你我都死了吧,活着就是煎熬了。” 嬷嬷哭着上前道:“老夫人,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啊,千万不可啊。”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老夫人神色一变,强行站起来往外走,老将军扶着她,两人步履蹒跚,相互搀扶,背影说不出的悲凉凄惨。 元沫儿抱着煊儿,就在院子里,她看到父母出来,心中一痛,直直就跪了下去,悲声道:“父亲,母亲,煊儿回来了!” 老夫人看到她怀中的煊儿,两眼一翻,身子便滑了下去。 “娘!”元沫儿凄凉地喊了一声,声音直透云霄。 宁郡王与宁国候那边,听得煊儿出事,全部都过来了。 郡王妃在马车上已经数度晕了过去,支撑到元府,见到煊儿的那一刻,她冲过去抱住煊儿,倒是没哭,只是眼底的绝望叫人见了也不禁落泪。 宁国候府中的王氏胡氏等都来了,这元府凝着一片愁云惨淡,唯有一人是高兴的,就是李湘语。 不过,身为元府的当家主母,她在这个时候也出来招呼人,她在宁家与元家一片惨淡中穿梭而过,像长袖善舞的蝴蝶,自然,脸上也带着悲戚之色,她跟宁国候府与宁郡王府的人都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当初我都说要把煊儿带回来,那懿礼公主死活不愿意,她知道皇太后喜欢煊儿,所以故意留下煊儿在宫中,其实就是为了得皇太后的宠爱,这不,自从煊儿入宫之后,她是越发得宠了,如今说这事,不是怪她利用我们煊儿争宠,只是恼怒她没好好照顾煊儿,听闻,今日就是在她的苏和宫出事的。” 她憎恨懿礼公主,因为,懿礼公主几次来府中,那种高不可攀的姿势让她觉得恶心,尤其,她是与长春为清河的遗产而来的,她本想把长春也诬陷一下,但是,长春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嫡女,又被封为镇国公主,咬不进去,只能是把懿礼公主拖出来鞭挞。 郡王妃自从清河走后,就一直在府中,关于元府的消息这边的事情,她很多是不知道的。 只知道开始的时候,她得知清河临终有遗言,让李湘语照顾煊儿,并且让元肃马上迎娶李湘语入门,当时元肃不愿意娶,还是她劝的。 她会劝,一则是知道清河十分信任李湘语,清河病重的时候,都是湘语照顾。二则,当时元肃登门的时候,她看到这个女婿整个憔悴了,萎靡不振,煊儿也受伤昏迷,府中正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时候,加上她确实也有私心,如果元肃娶李湘语,除了是清河的遗愿之外,她还能对煊儿好。 后来宁府发现李湘语的尖酸刻薄,也没跟宁郡王妃说,因为宁家不愿意她知道太多残酷的真相,宁可她相信当初的美好。 所以,如今宁郡王妃伤心之下,听了李湘语的话,便对懿礼公主恨之入骨。 第398章 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宁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李湘语的真实为人,对她的话只感到厌恶,宫中人人都疼爱煊儿,煊儿出事,想必宫中的人也难受,尤其皇太后。 所以,在李湘语不厌其烦地说的时候,他冷冷地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家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湘语虽然不高兴宁靖的怒气,但是这么多人在,她也不想骂人,只是一味地摆出伤心难过的模样,“世子说得也是,如今追究又有什么用?煊儿回不来了,只是,清河姐姐临终前吩咐我好好照顾煊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还有面目见她?” 说完,不禁悲声痛哭,“清河姐姐,我对不住你啊,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没能做到。” 元沫儿坐在床头,冷眼看着李湘语的“悲恸痛哭”,恨不得上前就跟她两记耳光,清河死在谁的手里?煊儿之前又是差点死在谁的手里?如今在这里猫哭耗子,哪里有半分真心? 如意知道主子不愿意见到李湘语,但是这么多人在也不好往外撵人,她想了一下,上前道:“湘语,别伤心了,我扶你回去。” 说完,不由分说地提起李湘语的手臂,说是扶着她,其实就是挟制她往外走。 李湘语大怒,这如意直呼她的名讳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拽着她往外走,分明是不想让她留在这里。 “你放开我,我要陪着煊儿!”她高声哭着,喊完却压低声音怒道:“我警告你,马上放开我,否则有你好看的。” 如意也压低声音,但是却威胁意味甚重,“你再不走,我才是要你好看,你是想断胳膊还是断腿?我说你摔下石阶,无人会不信的。” 说完,还真的拽住她往石阶上推,吓得李湘语一把拉着她的手,稳住身子后甩开她,冷冷地道:“放开,我自己走。” 如意放开她,高声道:“你不要太过伤心了,回去好好歇着吧,婵娟,看好你家夫人。” 婵娟硬着头皮上前扶着李湘语:“夫人,我们回去吧,别难过了,煊儿少爷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难过的。” 李湘语任由婵娟搀扶着走回去,脸上的悲伤慢慢地收敛,变得愈发的得意骄矜。 看到他们一屋子的人伤心难过,这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痛快了。 痛快得她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强忍住笑声,身子轻轻颤抖着。 高凌儿迎面走来,见她嘴角飞扬,心中怒气顿生,上前就道:“姐姐,我听人说煊儿出事了,吓得我赶紧回来,见你神色欢悦,想来我是被人骗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李湘语淡淡地道:“没骗你,煊儿真的出事了,死了!” 高凌儿震惊地道:“什么?真出事了?但是我怎么刚才看到你笑?” 李湘语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笑?不要胡说,赶紧进去吧,一屋子的人在里面哭丧呢。” 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高凌儿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陡然阴寒,双拳握住,几乎要按不住心头的怒气。 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人?那元肃是瞎眼了吗?这样的女人,就是连清河郡主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到了傍晚亥时左右,赫连颖持着皇太后的懿旨前来,他是要接走煊儿的。 皇太后懿旨说,血圣山有奇人异士,可超度煊儿亡魂,让他得以往生脱离痛苦。 民间有传说,夭折的孩子死了之后会受很多苦。皇太后这个懿旨,算是轻轻地抚慰了一下大家痛楚的心。 纵然不舍,还是十分合作地让赫连颖把人带走。 赫连颖告知大家,他会把煊儿带回血圣山。 天下人皆知道血圣山乃是灵秀之地,煊儿若能葬在血圣山,也是好事。 负责运送煊儿的是血圣山的几名弟子,他们准备了冰棺,把煊儿放置在冰棺里运送而去。 老夫人在煊儿入殓的时候,哭得浑身抽搐,几欲晕倒。 大家都被这种愁云惨淡笼罩着,也不知道如何劝说老夫人,只觉得元家今年真的发生了太多悲惨的事情。 宁家的人也各自回去了,大家都在愁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把这件事情宽慰老侯爷。 老侯爷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便一直没说过话,把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一人关在屋中里。 大家伙从元府回去之后,去给老爷子请安,府中的人却告知说老侯爷入宫去了。 元沫儿自煊儿走后,便一直在房中,不吃不喝。 她笃定,是她害死了煊儿,如果不是她去质问煊儿,煊儿不会崩溃,一个孩子而已,他能承受多少? 元沫儿啊元沫儿,你为何要自作聪明?真相对你来说就那么的重要吗?值得你伤害你挚爱的人?煊儿是因你而死的,他没死在他父亲的手中,却死在了你的手中,你如何面对清河? 清河,清河…… 念着这个名字,她心中绞痛,就仿佛有数千根针同时扎向胸口,锐不可当。 吉祥如意曾问她,如果元肃不曾对煊儿下手,她是否会徇私。当时她没有回答,但是她心里曾动过念头,如果真的是元肃杀了清河,她兴许会把这件事情掩埋,不让它见天日。 想到这里,她更是愧疚不已。 元沫儿,你心里的公义去了哪里?你怎对得住清河与你的真心相交? 她已经可以笃定,元肃是真对煊儿下过手。 否则,煊儿不会那么的激动。 她办案多年,习惯了用使人崩溃说真话的方式办案,也十分凑效,如今,她得到了她要知道的,却永远失去了煊儿。 她披衣而起,去了神楼。 清河的牌位,也放在神楼里。 她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跪在清河牌位面前,发誓道:“清河,煊儿是我害死的,等我办了元肃与李湘语之后,就会向你谢罪!” 她咬住牙站起来,如今还不能发难,要等元肃回来,她才可以采取行动。 但是,她也不会让李湘语有什么好日子过。 出了神楼,她吩咐吉祥如意,“你们找个人,十二个时辰盯着李湘语,哪怕是上茅厕,都要盯紧了。” 吉祥想了一下,道:“夫人,何不向婵娟入手?” “婵娟?”元沫儿沉思一会,“你有把握吗?” “把握当然有,每个人都有弱点的。”吉祥淡笑。 第399章 陪他说说话 宫中因煊儿的死而笼上了一层愁云惨淡,皇太后是唯一知道煊儿可以去血圣山治疗的人,她因此也知道楚瑾瑜是血圣山的主人,清河跟她说的是煊儿一定可以好起来,所以,她才可以从悲伤中挣脱出来,只是,到底不如之前开心了。 三天之后,清河整装待发,她去靖州的事情,没有太多人知道。 换做民间一般的富家小姐打扮,在城门口汇合了楚瑾瑜,此时,天才刚亮。 赫连颖本来是要跟着去的,但是,京中不能没有人看着,所以他与谢思风狄新留在京中,而楚瑾瑜带白苏宁卫南顾天出发。 至于清河那边,则带了彩菱,高凌风与宁靖。 汇合之后,白苏宁上了清河的马车,跟清河说了一下俞德女儿的情况。 “她叫俞小眉,之前随母在外,直到去年,俞德才找到她,带回府中,俞德一直都以为俞小眉的母亲已经死了,但是,俞小眉的母亲只是不想和俞德在一起,但是女儿一直跟着她,没正常的日子过,所以,才让女儿回去与俞德在一起,在这之前,俞德收了一个养女,叫俞蛮儿,今年十七岁,还没婚配,俞小眉回去之后,她怕俞小眉危及自己的地位,所以杀了俞小眉,但是,俞德却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失踪了。” 清河问道:“俞德的夫人为何不回去?” “俞德的夫人是一名女大夫,她是一个有菩萨心肠的女子,和俞德成亲之后,俞德便不许她抛头露面,所以她被迫关闭自己的医馆,怏怏度日。但是她始终念念不忘她的病人,在怀孕之后,好几次偷偷地出去治疗病人,被俞德发现后把她抓回来并且把她禁足,直到她生下俞小眉,俞德才让她自由活动。但是,自由活动只是限于有人跟着的情况之下,在俞小眉六个月的时候,她带着俞小眉走了,一走便不再回来。” 清河蹙眉道:“这俞德好生霸道。” 如果要娶一个女人回去是拘禁她,还不如不娶。 对一个女人而言,金丝笼般的生活,又有什么趣味? “俞德确实十分霸道,但是很专情,他在娶俞小眉的娘亲时,便立誓不纳妾,即便丧偶,也不会另娶,他说到做到,在俞小眉娘亲离开那么多年,他身边不曾有过其他女人。” 白苏宁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清河,见她面容微微变色,道:“我不是有心讽刺你,只是陈述事情。” “我知道,我也没往我自己身上想,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遇到一个专情的男子。”清河淡淡地道。 在成亲的时候,元肃也曾立下重誓,此生只爱一人,只可惜,他食言了。 当时的她,也并未想过,这一个感动天地的誓言,会是夺取自己性命的利刃。 可笑的是她为这个誓言,自我感觉幸福了那么多年。 “俞小眉这些年一直都和娘亲生活在大梁境内的术镇,俞德想都没有想过,他的夫人会去大梁,因为他的夫人是南疆人,他一直以为她回了南疆,这些年一直都派人在南疆找。” “那他是怎么找到俞小眉的?”清河问道。 “说是他找到俞小眉其实不准确,俞小眉是自己回去的,她的娘亲身患重病,不愿意告知俞小眉,怕她看着自己离世,所以便跟俞小眉说她要云游天下,让俞小眉回去找父亲,同时让俞小眉告知俞德,她已经病逝,俞德才放弃寻找她的念头。” 清河点头:“那这俞小眉的娘亲死了没?” “还没,她还在术镇,赫连颖曾经经过术镇,救了她,如今她还活得好好的。”白苏宁道。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死了吗?”清河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微痛,作为一个母亲,最悲惨的莫过于知道自己的孩子先于自己死了。 “她不知道,赫连颖也没告诉她,她……”白苏宁顿了一下,“她是一个特别善心的人,可以说是功德无量,值得所有人钦敬。” 清河看着白苏宁脸上那一抹赞叹之色,不由得暗暗称奇,能让血圣山的长老这般称赞,她还真想见见这一位济世为怀的女大夫。 “我与俞小眉真的很像吗?”清河问道。 白苏宁道:“一模一样,她比你略胖一些,不过,毕竟在外半年有多,瘦了也可以理解的。” 清河不相信有一模一样的人,“就当真没有半点分别吗?” 白苏宁凝望着清河,缓缓地摇头,“我见过俞小眉一次,若不是仔细看,几乎没有分别。” “那会不会俞小眉有什么胎痣之类的呢?”清河还真的怕会露出马脚,毕竟,俞德不好对付。 “这就不知道了,你见机行事吧。”白苏宁道。 清河双肩塌下来,“这话让人觉得没把握。” 白苏宁笑了,唇红齿白,十分的好看,“怎么会没把握?那么相像的两个人,至少能瞒得过一阵子,再说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清河郡主?据我所知,你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你便把俞德当做你战场上的对手便是。” 清河瞧了他一眼,“承蒙长老看得起,深感荣幸。” 战场上的对手?那么,俞德会是一个特别强劲的对手。 “真心赞美。”白苏宁笑着,又问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他自然是指楚瑾瑜。 出城以后,清河不曾见过他,只知道他们的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地盖得严严实实,她其实一直想去看望他一下,但是不好意思提出来,如今听白苏宁说起,她问道:“他好些了吗?” 白苏宁道:“好不好的,你自己去看吧,或者抱血狼过去跟他说说话。” 清河故作为难地道:“这会不会打扰他?他也许想一个人清静。” “长途漫漫,有他清静的时候,他现在身体比较难受,你陪他说说话,也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难受?怎么会这样的?”清河不由得紧张地问。 白苏宁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他一直都没好,你不知道吗?既然没好,当然就难受。” 清河想也不想,抱起血狼就掀开帘子,“停车!” 赶车的是高凌风,他一副车把式的打扮,听得清河喊,他把车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我下车!”清河抱着血狼跳下来,径直走向前面。 第400章 亲密接触 卫南与顾天也把车停下来让清河上车。 白苏宁没有过来,留在清河的车上,彩菱倒是显得十分的不自在,偶尔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白苏宁,白苏宁闭上双目假寐,倒是十分的自得。 清河抱着血狼上了楚瑾瑜的马车。 马车很大,是经过改良的,车厢很厚,四边用钢镶嵌,木板厚实,密不透风,车内悬挂着厚厚的布帘子,三面铺了软垫,车内没有凳,厚厚的软垫铺在车上,像一张暖和的床。 楚瑾瑜半靠在软枕上,身上覆盖着锦被,缓缓地睁开眼睛,见清河过来,他坐起来一些,“来了!” 清河见他脸色苍白,不由得关切地问:“好些了吗?” 楚瑾瑜脸带温暖的微笑,竟对着清河伸开双手,“过来!” 清河一怔,犹豫了一下,这……他们之间有这么亲昵吗?但是,拒绝一个病人也有些不礼貌,犹豫片刻,她略带不自在地坐在他的身侧,身子微微靠过去,却做不到让他抱,只是这样,脸色已经微红了。 楚瑾瑜却双手一伸,把血狼抱了过来,对清河的不自然视若无睹,逗弄着血狼,“小子,日子滋润啊,瞧你胖得那样。” 清河这才反应过来他张开双手是要抱球球的,脸色大窘,顿时无地自容起来,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身子僵硬得很。 楚瑾瑜却仿佛看不到,只顾着与血狼玩耍,血狼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弄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每顿给它吃多少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起码重了十余斤,如今抱着它可重了。”楚瑾瑜一边玩一边问道。 “一顿得吃一斤肉,还不带米饭呢。”清河调整了心态,道貌岸然地说。 “吃这么多?”楚瑾瑜捏住它的耳朵,把血狼逗得“呜呜呜”直叫。 “还行,估计再大一些,一天得好几斤肉招呼它了。”清河的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楚瑾瑜嗯了一声,放开血狼,把被子掀起来,让清河把双脚放进去,“别冷着了。” 清河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虽然这只是马车,但是布局这么像一张床,如今两人并排靠着,双腿放在被窝里,多像是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啊。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特别的温暖。 事实上,她的马车不如这架厚实,虽然说也豪华,防风措施不如这架做得足,尤其如今还有暖和的锦被覆盖,让她冰冷的双腿顿时得到温度的宠幸。 血狼伏在锦被上,卷缩着身子睡觉。 清河感受到他的腿微微地移动了一下,往自己这边靠拢,她心跳加速,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可肢体接触的瞬间,还是让她整个懵了一下。 只是让她更为懊恼的是,她竟不舍得移开。 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她的头就顺势地伏在他的肩膀上。 她大气不敢喘一口,本来是想过来与他说话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暧昧。 心底暗暗地鄙视了一下自己,清河,你这个人还是很骚的,否则为何不排斥一个男子亲密接触? “清河!”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声音充满了蛊惑。 “嗯!”清河下意识地应道,心跳因他的这一声呼唤更加跳得急速,像擂鼓一般,她有些害怕他会听到,所以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别动!”他出声阻止,“我一宿没睡,想睡一下。” 清河只得把身子微微又靠拢回来,与他贴着,“那你睡吧。” “嗯!”他轻轻地说,搂住她的手拢了一下,把她的身子再挪过来一些。 很快,他的呼吸声均称地传过来,清河微微抬头,见他双目紧闭,面容平和,竟真的睡着了。 瞧着他苍白的脸色,想起他在南楚皇宫所经历的一切,心底有些微痛,这个人,他的成长路途是如此的艰辛,用荆棘满途来形容绝不为过,其实相比起来,自己不过是被渣男抛弃杀害,真算不得什么事。 毕竟,她最后又活过来了,还成了当今的公主,并且凭着他的帮助,一步步地得到皇帝的关爱。 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幸福的,当然,她不承认是因为依靠在他怀中。 血狼也睡着了,它今日一大早就被吵醒,还没睡够,自从楚瑾瑜出事之后,它就一直精神不振,不爱活动,总是呼呼大睡,连吃食都锐减了,否则的话,它如今还更胖一些。 两人贴得很近,楚瑾瑜的气息就在她头顶,暖烘烘的,让她觉得无比的舒服。 他虽在病中,但是清河却觉得无比的安全,仿佛天塌下来,总有他顶着。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他睡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缓缓醒来。 他垂下头,便看到清河正抬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两汪泉水,他微微一笑,“你没睡?” “我不困!”清河直起身子,让他的手得以活动,其实她并不愿意他那么快就醒来,就那样在他怀中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知道那不是属于她的温柔,但是,能贪恋片刻,便是偷也是欢喜的。 他揉揉眉心,问道:“从靖州回来之后,你可愿意陪我回一次血圣山?” “嗯?”清河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去血圣山?” 当然愿意,去血圣山他就可以见到煊儿了。 “是的,我继任多时,但是一直都没接过血圣山的权杖,是时候回去把这个仪式走完,好让血圣山上下都放心。”楚瑾瑜语气淡淡地道。 清河一怔,声音微颤地问:“你说什么?” 他凝望着她,唇角微扬起,“刚才你过来,我以为你会与我说起煊儿的事情。” 清河泪盈于睫,鼻头酸楚,“我……我想说的,但是我怕强人所难。” “为你和煊儿,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并不为难。”他轻笑,牙齿在苍白的唇瓣下显得特别光洁整齐,他的语气很轻,就仿佛在说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清河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激动?感恩?欢喜? 但是,不管如何,她欠他是越来越多了。 “瑾瑜,谢谢你,我无以为报!”清河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瑾瑜脸上浮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就当我迎娶你的聘礼,你我虽然是一场交易,但是,我希望这场交易多一些人情味,少一些刻板冷漠。” 第401章 慢慢地靠近 清河怔怔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了。 在那一瞬间,她竟有个冲动,想抱住他,就那样酣畅淋漓地痛哭一场,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刚才她在想,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有他为她扛着,如今他所做的切合了她心中所想。 这种感觉,是她前所未有的,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都不曾有过。 她要怎么做,才能报答他? 仿佛是知晓她心中所想,楚瑾瑜轻声道:“你别想着报答我,回南楚之后,等待你的,还是另外一番血雨腥风,到时候,你便会觉得,我今日所做的种种,其实都只是为了骗你入另外一个陷阱漩涡。” 清河失笑,“是吗?我倒是宁可这样,至少,我可以报答你一二。” 楚瑾瑜慢悠悠地道:“我正式接任,不是因为煊儿,只是不想辜负门主所托。” 清河笑红了眼,“好,就当是吧。”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赫连颖说言,只要他愿意帮忙,煊儿活下去的机会就高达九成。 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清河!”他瞧着她欢喜的眉目,忽然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清河抬起头看他,他眼底深入浩瀚,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海,叫她的心,莫名地一颤。 楚瑾瑜却又轻轻地摇头:“没事,只是叫一下你的名字。” 清河微怔,“啊?” “我只是忽然好奇,当你还是清河郡主的时候,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为谁辛苦为谁忙?你试过为自己活着吗?” 清河侧头,如今说起往事,就等同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为谁辛苦为谁忙?为了元肃,为了煊儿,为了将军府,为了一切。 “不知道,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的。” “你有梦想吗?”楚瑾瑜问道。 清河笑了,“当然有过,但是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或者说,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生,有一天,老师布置作文,让我们写我们的理想,我记得,当时我在昏暗的灯下,写下我以后要成为有钱人,那样,我妈妈就不需要再为钱而奔波劳碌……” 清河的眼圈陡然红了,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妈妈了。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妈妈一人带着她,艰难度日,妈妈对她在学习上要求很严格,她必须全神贯注到学习上,她是妈妈唯一的希望。 处于反叛期的她,曾怨天尤人,为何她不能像普通家庭的小孩子一样,有父母的宠爱。 但是,她的反叛期是很短暂的,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得不懂事。 但是她这篇文章被老师当着全班宣读,并非表扬,而是告诫全班的同学,钱不能成为理想,孩子的理想,必须是高尚的。 钱是最不高尚的东西,虽然人这一辈子都在追求钱,可钱真不是一个理想。 “你的上上辈子,很穷吗?”楚瑾瑜好奇地问。 “穷,穷得有时候连饭都吃不起,当然,吃不起饭的永远不会是我,而是我的妈妈。”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她毕业,她工作之后,妈妈就不再为钱担心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妈妈的骄傲,妈妈这一辈子的依靠,但是,她死后,妈妈怎么熬过来? 实在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楚瑾瑜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对她而言是过去了,但是对妈妈而言呢? 以前想起妈妈,总会自我安慰,说她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总会熬过来的。 “你想回去看看她吗?”楚瑾瑜问道。 清河猛地抬头,“当然想,但是不可能的。” 楚瑾瑜微笑,“谁知道呢?或许可以的,一切等办完靖州的事情再说。” “你说什么?可以?”清河傻眼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真的可以?” 楚瑾瑜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当初听前门主说过,这血圣山的秘籍里有一项是可以穿越时空,但是具体怎么做,我还真不知道。” 清河几乎要哭出来了,不,她的眼泪已经落下,她伸手擦着眼睛,哽咽地道:“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楚瑾瑜,我不知道怎么说,如果真的可以,我会庆幸我能重活一次,然后遇上你,你真的是我的贵人,我……” “无以为报!”楚瑾瑜嗤笑,“知道你要说这一句。” “是!”清河认真地说:“我宁清河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那就以身相许吧。”他打趣地说。 清河脸色一红,讪讪地道:“你不嫌弃,我是无所谓的。” 她就是这样毫无底线的一个人。 楚瑾瑜瞪大眼睛,“真的无所谓?” 清河想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开着玩笑道:“我有什么所谓的?你别看我现在十六七的模样,可我已经很老了,你都无所谓,我有什么所谓的?” 楚瑾瑜轻笑出声,“你赢了。” 清河加了一句,“总之,等你以后遇到你真正心爱的女子,我再让位就是。” 楚瑾瑜伸出尾指,“好,我们一言为定。” 清河笑着勾住他的手指,“一言为定。” 两人眼底都闪着如星般耀眼的光芒,大家都当一个玩笑来开,但是,两人的心里都隐隐有一种期盼,一种不愿意说出口的期盼。 楚瑾瑜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心态都觉得自然了很多,仿佛这样牵手,就能把两人的力量糅合在一起,再不惧怕前面的风霜雪雨。 清河感觉他的手冰冷得厉害,他自从出现在她的生命后,便以保护神的姿态存在,她很希望他能快点痊愈。 马车哒哒哒地往前飞奔,冰冷的寒风刮过,马车内却一直升温。 清河静静地依偎在楚瑾瑜的肩膀上,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因为心头的那一份萌动,她都不想去深究,只知道,这样靠着他,特别的舒服,特别的安全。 十指越发的扣紧,楚瑾瑜在她的额头印了一下,便闭上眼睛道:“睡一下,路途还很漫长。” 清河嗯了一声,用另外一只手把被子拉起来一些,两人相拥而眠。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经历了许多磨难之后,慢慢地靠近了。 第402章 摔伤 去靖州,最起码需要十天的时间。 楚瑾瑜在路上一直都不太好,总是昏昏沉沉地睡着,血狼和他一样,一天醒来不超过两个时辰。 在术镇的时候,楚瑾瑜的双眸已经开始染红,白苏宁显得特别紧张,因为,这里没有火房,一旦发作,很难控制。 术镇距离靖州,还有三百多里路,三百多里路,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计算,也需要两日之后才能抵达。 因为马车不同骑马,尤其在术镇附近,山路比较多,不利于负重赶车,加上楚瑾瑜的情况不好,也不能加速,只能是一天走一百五十里。 从今日一早开始,楚瑾瑜便觉得浑身滚烫起来。 而他一改之前的沉睡,变得特别的活跃起来,他甚至不愿意静静地呆在马车了。 宁靖把自己的马给了他,但是不放心他一人骑着走,只能让清河坐在他身后陪着他。 楚瑾瑜的理智还是很清醒的,事实上,他一直在控制自己。 前几日,清河还感觉他的身体冰冷不已,当时她觉得如果他的手回暖一些就好了,但是现在却觉得,如果他的手能冰凉一些多好啊。 两人策马扬鞭,心里却没有一丁点雀跃的欢喜,楚瑾瑜知道自己的情况在慢慢地变坏,他在尽力地控制,这样迎风奔跑,让冷风在他的脸上刮过,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能驱散心头的燥热。 他本不愿意清河跟着,因为,这么冷的天,她坐在后面饱受冷风吹,他甚至能听到她的牙关在打颤,搂住他身子的双手冰冷得像两块石头。 白天还能勉强忍耐,但是到了晚上,清河实在是冷得坐不住了,而且一路被马匹颠簸,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卫南不止一次策马上来说要找地方住下,但是清河不愿意,她觉得时间就是生命,她要尽快赶到靖州。 之前因为楚瑾瑜的情况一直不好,所以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但是他现在需要这种急剧加速来降低身体的温度,正是赶路的好时机,所以她不能停下来。 卫南冲清河大喊:“要马上停下来,你会撑不住的。” 清河高声回答:“不打紧,我还能撑住,赶路吧。” 楚瑾瑜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他只想这样没命的狂奔下去,以缓解心头的不舒适感。 他开始还能关注到清河,但是慢慢地,他心头便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一种火烧般的剧痛贯穿全身,他只有不断地迎风策马才能缓解这种烧灼感。 到了酉时末,清河终于熬不住了,眼前一黑,手一松,便滚了下去。 清河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昏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了。 高凌风与彩菱在她床前站着,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直到她醒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清河全身都疼得厉害,尤其脸上更是生痛,她下意识地伸手触摸,彩菱连忙道:“别动,脸伤了,高大人刚帮你上了药。” 清河舒了一口气,想咧齿笑,脸皮一拉,却感觉扯得厉害,只得作罢,“没事,我没事,不用担心。” 高凌风不悦地道:“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一路颠簸,你受得了吗?” 清河连声叹息,以前她的体格是绝对没问题的,随着大军奔赴战场,试过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至于马上颠簸算什么? 但是现在这副躯体却不太行了,不过是吹了一下冷风,颠簸了一下,就这样的不济事。 “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楚瑾瑜呢?楚瑾瑜怎么样了?”清河问道。 高凌风没好气地道:“你还想着别人,顾好自己先吧。” 彩菱见清河着急,便回答说:“公主放心,五皇子没事,如今白公子已经让他服药睡下了。” “能睡下吗?” “能,睡着了,白公子说药力只能维持三个时辰,趁着这三个时辰,您赶紧休息一下,经过今日的赶路,明日中午时分,我们便可抵达靖州府了。” 清河问高凌风:“如今北漠与大梁关系紧张,我们能否顺利入城?” 这是清河比较担心的问题,他们虽然已经扮作商队,但是,如果守卫足够森严,要混进去应该不容易的。 高凌风道:“这点你可以放心,白苏宁说到了城中,就会有人接应我们,会把我们顺利放进去,当然了,也不能透露我们的身份,到时候我们要兵分两路。” “我明白,他要去寒潭,我们是去俞德的府邸,是吗?” “不,计划不是这样安排的,你不能主动地回去,因为,他现在觉得你是被人掳走,但是,我希望你最终的出现让他觉得,你是自己走的,你不想留在他的身边,所以你自己走掉。” “为什么要这样?”清河不明白地问道。 高凌风淡淡地笑了,“因为,俞德很在乎这个女儿,为了寻找俞小眉,他几乎把靖州都翻遍了,什么山贼窝,人贩子,几乎都被他抓光,所以,你只能是自己离开,因为,你说不出来被人抓走的过程,伪造会更多破绽,当他发现你的时候,你要逃,被他找到之后,你要说只是想回去远远看他一眼,反正,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把握好就行。” 清河点头:“我明白了。” “白苏宁给你写了一些资料,你看看,这是俞德家族里的人,特征什么的都写上去了,你休息完毕之后就可以看。” 彩菱接过来放在床头,对清河说:“先休息一下吧,睡醒了再看。” 清河坐起来,觉得双腿痛得不得了,蹙眉道:“我该不是两腿都摔断了吧?” 高凌风嗤笑,“没事,都是皮外伤。” “真痛!”清河抖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冷,感觉特别痛。” 彩菱与高凌风对视一眼,皆有些戚戚然。 清河并未留意到两人的神色,打开白苏宁给的资料,慢慢地看了起来。 所幸俞德的家族并不是很大,或者说,与他一同在靖州的人不多。 俞德的祖父是大梁的名将梁作超,生下俞德的父亲,俞德的父亲娶了一名北漠女子,生下俞德。 至于俞德的父亲,已经死了,而俞德的母亲则还在,与他一同住在靖州。 俞德的母亲寡母养子,对俞德管得很严格,也十分霸道,她一向不喜欢俞小眉的娘亲,因为她是南疆女子,她一直觉得外邦的女子都是野蛮的。 尤其,俞德娶了俞小眉的娘亲后,一直没有纳妾,俞小眉娘亲走后,更是没有再娶妻生子,所以,她对俞家绝后的事情,耿耿于怀。 第403章 我们是你的恩人 清河看了资料,不由得猜测这个老太太的心思,在现代的时候,她见多了这种寡母带大孩子的家庭,母亲会觉得我一人千辛万苦地把孩子拉扯成人,他以后所有的成就,都该由她去支配,这种人的心态是特别的恐怖,说不好,那俞小眉的娘亲有可能与婆婆相处得不愉快,所以才要离开。 清河正兀自沉思,耳边传来白苏宁的声音,“这位余老太太,是特别的重男轻女,特别重。” “嗯?”清河抬头,见他不知道何时来到,“但是重男轻女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承认吧?” 白苏宁淡淡地笑了,“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在血圣山中。” “什么?”清河怔了一下,“她还有个亲生女儿?不是说只生了俞德 一人吗?” “说过吗?”白苏宁耸耸肩,“不记得了,但是在余老太太的心中,她确实只生了俞德一人,因为,俞德还有个妹妹,在一岁的时候被丢弃,是她命人丢弃出去的,她厌恶女子,厌恶得很。” “这厌恶是有原因的吧?”清河蹙眉,她自己不是女人吗?如此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可真是麻烦。 尤其,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丢出去,孙女更是不会在乎了。 “她女儿出生的那年,俞德的父亲战死沙场,所以,她认为女儿会为家族带来灾难,所以,在俞德父亲战死之后,她便把女儿丢出去。” “丢出去?是送给人抚养?”清河问道。 白苏宁沉默了一下,“是丢出去,就丢在北漠的京都西大街胡同树头里。” 清河勃然大怒,“世间竟然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比较少见,但是确实有。”白苏宁静静地说。 “那后来这个女儿被血圣山的人收养了?”清河问道。 “是的,她后来成了白苏青座下的弟子,如今还在血圣山。” 清河微怔,“白苏青的弟子?” “是的。” 清河想起那俞德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而她的妹妹应该和她相差不远,她妹妹可以做白苏青的弟子,到底白苏青今年几岁了?还有,白苏宁和白苏青真的是姐弟关系吗? “你和白苏青,是姐弟关系?”清河试探地问,不过问出口又有些后悔,想来白苏宁这么傲娇的人,未必会说。 毕竟,白苏青的风评不是那么的好,白苏宁身为血圣山的长老,未必会承认这点。 但是很意外,白苏宁竟然说了,“她是我的姐姐,但是,怎么说呢?我和她,不是同一个母亲,不是同一个父亲,只是同一个义父,至于我被义父收养的时候,她已经很老了。” “原来是这样!”清河释然,“我就说嘛,你和她长得不像。” 白苏宁笑了笑,“她看起来和我有点相像,不过,你应该知道,你所见到的,不是她的真面目。” 清河嗯了一声,好奇地问:“她如何能维持她现在的容貌啊?莫不是采阴补阳大法吧?”以前看武侠小说,总会看到这样的邪功,那白苏青应该不会练什么邪功吧? 白苏宁忽然抬起头,看着清河,有片刻的失神,面容也变了变色。 “怎么了?”清河问道。 白苏宁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清河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问坐在一旁的高凌风,“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高凌风道:“不知道,但是看他的样子,你似乎是戳中他的痛处了,该不会说他自己就是修炼什么采阴补阳的大法吧?你瞧他细皮嫩肉的。” 清河失笑,“你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吧?” 高凌风冷笑一声,“嫉妒?笑话,称赞一个男子好看,你觉得是真的称赞吗?那是侮辱,男人从来靠的不是脸。” “是吗?”清河把尾音拉长,促狭地道:“可我怎么感觉你对他和楚瑾瑜都有一股敌意呢?” 高凌风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彩菱说:“高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说的,五皇子为公主付出了许多,他不是坏人。” 高凌风语重心长地道:“彩菱你懂什么?坏人没样板看的,有些人长得好看,可心肠特别坏,你一直在深宫,怎懂得看人?” 宁靖从外面闪进来,问道:“谁在深宫不懂得看人啊?” “世子!”彩菱福身见礼。 “公主好些了吗?”宁靖走上前来,看着清河问道。 “劳宁靖哥哥的关心,好很多了。”清河看到宁靖来,心中欢喜,脸色也好了很多。 虽然不能相认,但是,哥哥在身边,总归是好事。 “脸伤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宁靖瞧着她那张花猫脸,怜惜地道。 清河笑着说:“容貌的损毁,并不意味着人格魅力的缺失。” 宁靖微怔,看向高凌风,“这句话,仿佛是在哪里听谁说过的。” 高凌风淡淡地看了清河一眼,“是的,清河姐姐以前说过,还记得她十二岁那边得了麻疹吗?我们都取笑她会变成麻子,她就是这样说的。” “对,是她说的!”宁靖笑着道:“公主也这样认为啊。” 清河笑道:“这话也是清河郡主与我说的,记得那年她入宫,见我被苏贵嫔罚跪,脸上被打了几巴掌,留下了血痕,当时清河郡主便跟我说,容貌受损,不意味着人格魅力的缺失,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呢。” 宁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高凌风看着宁靖,心里直叹气,也只有这些武夫才会这么简单,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宁郡王一家,除了清河姐姐之外,都好骗得很,连元肃李湘语那么低端的谎话,都可以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尤其如今宁郡王妃信那李湘语是信了个十足。 他瞧了瞧清河,想起她所经历的一切,不禁改变想法,不,就连她也是一样的好骗,像她这样聪明的人,栽倒在李湘语和元肃手上,多可悲啊。 宁靖自来熟地坐下来,看见清河手里拿着资料,便笑道:“对了,公主知道没有?我和凌风两人是救你的恩人,你一人去了大梁术镇,在术镇被坏人欺负,是我与凌风两人救了你,我们的身份,是江湖侠客。” 第404章 身体出现问题 清河道:“那么,彩菱呢?” 彩菱道:“公主,我是你在术镇买下来的奴婢,我在术镇被恶霸欺负,公主您经过救了我,却反遭恶棍报复,受了伤,后来被两位侠客救回来,从言谈中两位侠客知道您是俞德的女儿,所以一路护送回来,只是您不愿意回家,一路都想逃,奈何却逃不了。” 清河笑道:“这戏码倒不是新鲜,不过,无所谓,俞德应该会相信的。” “这是白长老想出来的。”彩菱掩嘴笑了,“当时大家都说这个谎言太过蹩脚,但是白长老说,这样样平实的理由反而容易让人相信,加上俞德见到自己的女儿回来,心里高兴,自然就不会去追究那么多。” 清河点头:“确实这样,而且我身上也有伤,不过这些伤口都很新,有什么办法让我的伤口在几天内愈合?” “当然有!”高凌风从袖袋里取出一瓶药粉,“这是我新配的三七丹,疗伤圣药,服用下去,保证你两天就可以愈合。” 清河移动了一下双腿,觉得双腿还是很痛,尤其膝盖关节的位置,更是痛得火烧般痛,她问道:“我的双腿只是擦伤了吗?怎么我感觉骨头都断了?” 她掀开被子,想看看自己的擦伤有多严重,高凌风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那么冷的天,看什么?没事的,只是擦伤,过几天就好。” “但是我觉得很痛!”清河蹙眉道。 “痛是好事,只怕是不痛了。”高凌风嘀咕了一声。 清河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高凌风摆摆手,“没什么,擦伤了有伤口当然是痛的,过两天就会好。” “那我现在是不能下地行走吗?” “明天可以了,我们可以休息到明天,你服药之后,疼痛就会慢慢消失。”高凌风说完,让彩菱去拿水过来,再从袖袋里取出一粒火红色的丹药,“这是白苏宁调制的丹药,止痛用的,吃下去就好。” 彩菱把水拿过来,清河把药拿在手心上,轻轻地闻了一下,脸色微微地变了变,但是,她并没说什么,而是就着彩菱的手喝了一口水把药吞下去。 这药确实是好药,药刚吞下去不久,便感觉丹田有一道暖气缓缓地升起,驱散了寒冷和疼痛。 她动了一下脚,果然没有之前钻心的痛。 不过,困倦感也随即袭来,她轻轻地滑进被窝里,“可能我真的太累了,我先睡一会儿,等上路了你们再叫我。” “公主,睡吧,奴婢在这里守着您。”彩菱轻声说。 “不,你也去睡!”清河说。 她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再也撑不开了,沉沉睡去。 彩菱见她睡着了,轻轻地叹了口气,“高大人也去休息吧,奴婢守着公主就行。” “嗯,我去找一下白苏宁。” 说完,他拉着宁靖就出去了。 出到廊前,宁靖问道:“刚才见你脸色有些怪异,莫非公主的伤势很重?” 高凌风勉强一笑,“倒不是说十分严重,不过是伤了骨头,要调理好的话得需要日子。” “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宁靖问道。 “不会,白苏宁给的药能止痛,也能让她暂时好起来,等完成任务,回到京中再慢慢调理吧。” “嗯,你还要去找白苏宁?你不去休息一下吗?”宁靖也累了,舒展了一下筋骨问道。 高凌风道:“你先去睡,我还有点事情要问白苏宁,不过不是什么要紧事。” 宁靖对他们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来只是奉命保护公主的安全,如今公主睡着了,他也想去睡。 “那你去吧,我睡了!”宁靖转身就走了。 高凌风轻轻地叹气,去了找白苏宁。 白苏宁没有在自己的房中,高凌风料想他在楚瑾瑜的房中,便过去了。 白苏宁与卫南顾天确实在楚瑾瑜的房中,几人的神色都不太好,可想而知,楚瑾瑜的情况真的不好。 但是高凌风并不太在乎楚瑾瑜好不好,他知道担心清河,进门就问白苏宁,“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让我给她吃药,我给了,她吃完就睡,这到底是什么药?” 白苏宁嘘了一声,看了看沉睡的楚瑾瑜,“我们出去说。” 他吩咐卫南顾天两人轮流盯着楚瑾瑜,有任何情况都必须要汇报。 两人到了客栈的院子里,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 “我给她吃的叫烈火丹,是毒药的一种。”白苏宁缓缓开口。 “毒药?”高凌风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你竟然让我给她吃毒药?” “对其他人是毒药,但是对她来说,是良药,她的身体早就不怕毒,而且,她服药的时候,应该也知道是毒药,如今应该是没什么毒药可以瞒得过她的。” 高凌风诧异,“如此说来,她知道自己的情况?”难怪刚才见她吃药的时候,拿起来闻了一下。 只是如果她知道是毒药还吃下去,岂不是知道自己的情况? “不完全知道,但是能猜到大概。” “她到底能不能医治?”高凌风着急地问道。 白苏宁沉默了半响,“看她怎么想吧,她的情况比预期的差,本以为这种情况会起码在大半年之后才出现,所以之前布置复仇的计划,都是缓慢的实施。但是,如今推断,半年之后,她死亡的真相还不能公告天下,在阎王殿里,讨得一个说法,她的魂魄始终要飞散,而这具身体,也会慢慢地腐烂。” “为什么会这样的?”高凌风吃惊得很,“之前也没听你们说过。” 白苏宁道:“因为以前没有说的必要,她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意志力去复仇,去让真相被揭露,但是,中间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偏差,或者,是她心意有所改变,人的念力会制造一种特别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你是说,她如今不想复仇?”高凌风吃惊地问。 “至少之前曾有这样的想法,才会导致身体变差,加上元煊的事情,对她的精神造成一定的打击,支撑她魂魄凝聚的念力一旦有所瓦解,就会发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她现在还能感觉到疼痛,甚至是尖锐的疼痛,是身体与灵魂不符合的先兆,接下来,这种痛感会慢慢消失,之后,就算你拿刀子捅她,她都不会有痛感。” 第405章 他们有什么目的 高凌风听得心惊胆战,“那么,以你的推算,最坏的情况,是怎么样?” 白苏宁抬起头,洁净的面容有一丝阴翳,“正如我方才所言,她的魂魄会飞散,她的肉体会腐烂,那么,之后无论是清河郡主还是懿礼公主,都将不复存在了。” 高凌风不敢置信地摇头:“怎么会这样的?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的?这和复仇不复仇有什么关系啊?” 白苏宁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师父是鬼医,你竟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天地人三界,地界也就是我们说的地府,人死后要去的地方,人若寿终正寝,自有鬼差前来勾魂,但是若死于非命或者是阳寿未尽,则魂魄先游离一段日子,直到到日子才会有鬼差前来收魂魄。魂魄归于地府之后,由望乡台判定其一生,也就是说,当魂魄去到望乡台的时候,她的一生都将被显示出来,她是有功还是有罪,再根据功过来判是否去几层地狱或者是投胎转世。但是,你的清河姐姐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地府没有关于她的记载,没有她的资料,自然她的一生也不会出现在望乡台上,地府无法判定她的功过,只能是靠人间传递的信息,根据人间的信息她是病死的,但是她是否阳寿已尽?无人知道,因为地府并未记载她的事情,这种情况,她的魂魄是需要先带回地府,由地府的谛听来追查她魂魄的来源。而恰巧当时,有一位高人向阎王爷求情,让她的魂魄留在人间,重生,并给一个限期掀开她死亡的真相,而因为无迹可寻,所以,必须要害她的人亲口认罪,地府才会承认这一点。只要害她的人承认她是被害死的,则可判定为阳寿未尽,可以继续以重生的身份活下去,可如果真相不昭雪,那么,地府会判定她是病死,因为无法追查魂魄来源,则判定为寿终正寝,就不能够再以人的身份留在人间,如今她的身体出现问题,就是先兆,懿礼公主毕竟已经死了,若住在身体里的魂魄不宁,身体自然就会排斥。” 高凌风倒抽一口凉气,“这望乡台上看不到她的一生,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苏宁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的这位清河姐姐,来历不是那么的简单。” “那她是什么来历啊?总不会是恶魔变的吧?”高凌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或许是吧。”白苏宁耸耸肩。 高凌风瞧着他耸肩的动作,皱起了眉头:“你似乎很喜欢耸肩,像个娘们似的。” 白苏宁一怔,“像什么?” “娘们!” 白苏宁没好气地道:“你才娘们。” 高凌风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了她?” 白苏宁下意识地抽肩膀,生生地止住,“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顺其自然,一切是以她的心意为依归的。” 高凌风道:“但是你不是说只要害她的人认罪,那么就解决了吗?她不做,我们可以替她做啊。” 白苏宁淡淡地道:“你还是让她自己去做吧,你知道多少?她跟你说过,她是元肃害死的?” “肯定是元肃害死的啊。”高凌风一口回答。 “她告诉你的?” “不管是谁告诉我,就算她否认,但是我不会怀疑我的判断。” 白苏宁挑眉:“你很自负,但是,我想你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好吧,小子你现在告诉我,你希望这件事情闹大吗?” “越大越好,我要害她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高凌风咬牙切齿地道。 白苏宁微微笑了,眼底似乎有一丝阴谋的意味,“很好,那么,你相信我吗?” 高凌风看着他,“说实话,不太相信,你是南楚的国师,而且,你们这些人最擅长玩弄心计,我自问不是你们的对手。” “我们坦诚相见,不说什么心计。”白苏宁收敛神色,“如今清河郡主主意摇摆不定,并非因为不想报仇,她是一个特别重情的人,她顾念的人有三个,第一个自然是她的儿子元煊,剩下两个,是元肃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公婆婆。” “你直接说要我怎么做。”高凌风问道。 白苏宁含笑道:“爽快,你想个法子,让元肃父母知道,元肃与李湘语曾经对元煊下过手。” 高凌风大惊,“你说什么?” “这是事实,不是我伪造的,元肃和李湘语曾经想杀了元煊,这孩子命大,逃过一劫而已。”白苏宁道。 高凌风纵然能料到元肃对清河下手,却怎么也想不到元肃竟连亲生儿子都要杀害,他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难怪当初煊儿会痴呆,受到这样的打击,不痴呆就怪了。”高凌风怒极,全身被怒火焚烧,几乎恨不得拿起剑就回去先挑了那李湘语。 白苏宁淡淡地道:“有些决定,我认为没必要清河郡主自己做,你们作为她身边的人,可以帮她做一些决定或者做一些事情。” “你刚才不是说一切让她自己处理吗?为什么现在又让我去揭露?你有什么阴谋?对你有什么好处?”高凌风虽然愤怒,但是却没理智全失。 白苏宁笑了起来,“好,你很谨慎,但是完全没必要,至少,我们没有害清河郡主的心。我刚才说让清河郡主去处理,只是试探你,看你对她在乎的程度。” “是吗?”高凌风还是不太信任他。 “是的,因为,清河郡主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让人知道元煊曾被他的亲生父亲下过毒手,就算最终她选择报仇,都不会揭露这一点,但是,我们要的是真相的全部。” “这到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要说你们只是路见不平襄助,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白苏宁道:“好,既然你要知道,我就直说,我们南楚的皇帝,需要清河郡主,需要她的军事能力,需要她的治国新颖方针,需要她所懂得的一切一切。我们要切断她的后路,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或者不愿意再回到大梁来,唯有把一切都揭穿,大梁才没有她容身之所。” 高凌风倒抽一口凉气,“南楚的皇帝?你们是南楚皇帝派来的?” “算是吧!”白苏宁淡淡地道,当然了,不是现在的皇帝,而是以后的新帝。 第406章 他好吓人 白苏宁继续说:“如果让大梁皇帝知道懿礼公主就是清河郡主,你觉得你们皇帝能否接受这些荒诞的事情?他会愿意让天下人知道吗?当然了,真揭开的那一天,他或许会同情清河郡主的遭遇,会为她杀了元肃,以正大义,但是之后呢?他会继续留下这么一个死后重生的人在自己身边?还是当今公主呢,大梁的人会怎么揣测?他会怎么想?继而会怎么做?” 高凌风愠怒:“你们是要赶绝她。” “她如果不报仇,当然可以一直隐瞒身份,但是问题是如果她不报仇,不公开真相,她就活不下去,当然了,你也可以说,她报仇也不必公开自己的身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事情是完美的,再完美的事情都有漏洞,如今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少,她可以严守,那些人可以严守吗?不能,就是你,也不能确保,所以,在她报仇之后,她必须离开大梁。你说我断了她的后路也好,什么都好,但是,我给她的路,必定是最好走的,你自己琢磨琢磨吧,如果有决定,来告诉我,我会安排余下的事情。” 白苏宁说完就要走,高凌风冲口而出,“不必想,我答应你。” 白苏宁挑眉,“不需要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她必定是犹豫了身体才会出现问题,元肃既然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子都要杀,我怎么能放过他?你说,要我怎么做?如何告知他的父母?我就这样说,他们肯定不会相信。” 白苏宁微微一笑,眼底有风情顿生,“嗯,很好,元肃杀妻杀子这件事情,元沫儿已经知道,我要你去信你的祖父,让他想个法子把元肃调回京中,当然,你也可以与淮南王沟通,但是,目的是要元肃先回到京中。” “然后呢?”高凌风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的。 “还有,去信元沫儿的夫君张大人,并且把这件事情告知他。” “张大人?但是他任职粤东,只怕不能轻易离开。” 白苏宁道:“你放心,皇帝听了赫连颖的话,不日就要调任他回京,任职京兆尹。” 高凌风听到这里,顿时明白过来,“天啊,你们是特意安排清河姐姐去靖州的?目的就是要趁她不在的时候把一切都揭穿?” 白苏宁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还特意呢。”他笑容一收,点了点头:“只是顺便而已。” 高凌风嘀咕道:“只怕这一趟,你们顺便的事情还真不少。” 说完,转身而去。 白苏宁笑笑,当然,这一次去靖州,顺便的事情太多了。 例如,收到消息,清妃娘娘就在靖州。 靖州,会是某些事情的结束,某些事情的开始。 如今唯一麻烦的是,瑾瑜未必能撑到寒潭。 如果不行的话,后果可能很严重。 今夜,除了宁靖之外,所有人都睡不着,自然,是把楚瑾瑜与清河两名病号排除在外的。 清河翌日醒来,动弹了一下双腿,觉得疼痛的感觉真的消失了不少。 “好些了吗?”彩菱伺候她起来,问道。 “好很多了。”清河微笑,“你出去帮我打水梳洗吧。” “是,奴婢马上去!”彩菱转身就出去了。 清河坐在床沿上,伸手拉开裙摆再拉起裤管,她双腿膝盖的位置包扎着,有血水渗出,她轻轻地解开包扎的白布,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她的双腿膝盖的位置,竟血肉模糊一片。 伤得如此要紧?难怪昨晚竟会如此的疼痛。 她正欲包扎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伤口有些奇怪,伤口其实只有一丁点,只是伤口周边的地方皮翻出来了,被血染红,而且,皮外翻的地方还有血色在慢慢地渗出。 清河想起高凌风给她吃的丹药,如果没有猜错,那一颗药是用来凝血的,是以毒液来炼制,她应该是在那之前已经吃过一颗了,才可以止住血。 换言之,她摔伤了之后一直流血,没办法止血,才会用凝血的丹药。 在现代,她唯一能想到无法止血的病只有血液病,例如白血病之类的。 而现在,她为什么无法止血? 她兀自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清河把连忙把绷带缠好,再放下裤管和裙摆。 彩菱端着热水进来,“公主可缓点梳洗下,刚才见了白公子,他说今日不和我们一同出发,他们要先去一步。” “他们要先去一步?”清河微怔,“是不是楚瑾瑜的情况有变?” 彩菱道:“应该没什么变化,刚才奴婢还看到他呢,人挺精神的,而且,眼睛似乎不如昨天那么红了。” “真的?” “是真的,如今还在外面呢,公主若不信出去看看就是。”彩菱道。 清河点头:“好,我先换衣裳,再出去看看他。” 彩菱放下水,转身去找换洗的衣裳,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等公主换好衣裳,他们应该已经上路了。 刚才见到五皇子,太吓人了,一双眼睛红得就像点燃了两团火,整个人阴郁邪魅,说不出的惊悚。 马车踏着晨光上路,清河没能见到楚瑾瑜,她出去的时候,百苏宁他们已经上路了,只是吩咐了高凌风,说入城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有人接应。 “凌风,”清河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掀开帘子问赶车的高凌风,“你刚才有见到楚瑾瑜吗?” 高凌风揪住缰绳回头道:“见到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啊?看起来有没有严重一些?”清河问道。 高凌风说:“好没好一些我不知道,但是看眼睛是没昨天那么红了,人也挺精神的,我还与他说了几句话呢。” “哦!”清河这才心安一些,连高凌风都这样说,怕应该是好些了。 希望寒潭的治疗,能让他彻底好转起来。 清河放下帘子,闭目养神起来。 赶车的高凌风与策马的宁靖对望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异样。 中途休息的时候,高凌风让清河服药睡一会儿,然后与宁靖去附近的溪流取水。 “凌风,那五皇子好吓人,他是走火入魔吧?”宁靖想起今日一早看到楚瑾瑜,不禁胆战心惊,他也算是见过不少诡异吓人的事情,但是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会这么红,一张脸会这么阴郁。 就像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凝聚在他身上那样,叫人瞧一眼就会魂飞魄散。 第407章 来到靖州 高凌风心有戚戚焉,“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但是,真的特别吓人。” “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呢?听说皇上有心要把公主嫁给他,如今与公主相处了一下,倒是觉得她是个玲珑心的姑娘,如果这楚瑾瑜没好起来,可真是可惜了。” 高凌风道:“希望他好起来吧,今日你听到那白苏宁说没有?他说只要楚瑾瑜好起来,煊儿就有救。” “这话其实我不理解,煊儿如今都已经死了,血圣山的人莫非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宁靖苦笑,“如果真的有,那么希望他们能把我们清河也救回来。” 高凌风白了他一眼,“宁靖哥哥,你真是个呆子。” “怎么这样说我?”宁靖不高兴了,“什么呆子?” 高凌风看着潺潺溪水,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人死了那么久,怎么能活过来?” 宁靖扑哧一声笑了,“当初你不是说懿礼公主就是你清河姐姐吗?怎么现在不这样说了?你也知道不是了吧?” 高凌风干脆翘住双手问道:“如果懿礼公主真的是清河姐姐,你高兴吗?” “高兴啊!”宁靖不假思索地说:“哪怕她变成一条狗,一只鸟,只要能回来,我都高兴。” 高凌风在这瞬间忽然有个冲动想告知宁靖,但是转念一想,白苏宁和楚瑾瑜都没让他说,证明宁靖哥哥知道这件事情,是对大局不利的。 也是啊,如果宁靖哥哥知道元肃真的杀了清河姐姐,不马上杀了他才怪呢。 杀了他,那元肃如何认罪?元肃不认罪,清河姐姐也活不下去了。 高凌风心头实在是惆怅,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的。 本来以为她活过来就是好事,如今却牵扯出这么多问题,幸好,宁郡王夫妇还不知道她还活着,否则要他们再次承受失去爱女的痛楚,岂不残忍至极? 宁靖静静地在河边徐步而行,脸上笼上了一层忧愁,想起清河,他的心还是痛的。 他觉得自己没用,如今清河的尸骨还没找到,打开棺木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 但是,他监视过元肃一段日子,没找到什么证据证明元肃是凶手。 他心里其实有一种恐惧,怕一旦掀开真相,母亲会承受不住,母亲一直都认为,元肃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清河那么好,怎能接受她的女婿杀害了她的女儿? “凌风,你觉得清河真的不是病死的,是吗?”宁靖忽然问道。 高凌风没说话,只是抬头瞧了他一眼。 宁靖咬牙切齿地道:“我真的特别想揪住元肃的衣领子,问他是不是杀了清河,我查了他好久,都没查出什么来。” 高凌风心想,你能查出什么来呢?只一味地监视他就能查出什么来了吗?他们现在肯定是粉饰太平,杀了清河姐姐之后莫非还会满大街说去吗?要查,就要从将军府旧人身上查。 “你呢?查到什么吗?”宁靖问道。 高凌风摇头:“没有,我最近都不怎么查,公务繁忙呢。” “嗯,元肃那小子纵然不是杀清河的凶手,也一定早和李湘语混在一起,这没出息的小子,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宁靖气愤地道。 “回去吧,赶路了!”高凌风道。 他要终止谈话才行,否则他也没把握能好好地控制自己要说出来的冲动。 清河昏沉地睡了好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靖州城门了。 这里的守卫不算森严,北漠与大梁虽然关系紧张,但是,还没正式宣战,两国的贸易还在往来,所以,不断有商旅进城。 白苏宁早就安排好了,所以,守城的侍卫见了高凌风与宁靖,只是上前简单地问了几句,便让他们进去了。 进城之后,四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翌日一早,一行四人便在城中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才回到客栈。 一路上,一直有人跟踪着,但是几人都装作不知道,自顾自地转悠。 几人坐在客栈靠窗的位置用餐,叫了小二过来点菜,高凌风便问了,“俞姑娘,今天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的亲戚,你到底有没有记错地址了?” 清河摇头:“地址应该是没记错的,可能是搬走了,你们不用陪我在这里找,要不,你们回去吧。” “不,我们既然救了你,就必须确保你的安全,等你找到你的亲戚我们再离开。”高凌风说。 清河显得很为难,“只是我不知道我的亲戚搬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日子,你们都是大忙人,不用陪我找的。” “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事,怕是怕再出现术镇那样的情况,可就不好办了。”宁靖说。 清河摆手:“不会的,靖州很安全,这里治安很好。” “那也不行,得确保你找到亲戚。”高凌风道。 清河只得道:“那好吧,我们就先在这里住几天,如果真找不到再做打算吧。” “也好,如果找不到,我们便到府衙去问问吧,如果你的亲戚曾住在靖州,一定有登记的。”宁靖建议。 “到时候再说吧。”清河说。 坐在他们隔壁桌子的几人,慢慢地喝着茶,却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小二走过来问:“客官吃什么?” “随便来几个小菜就行!”一名白脸男子一脸不耐烦地打发他走。 “是,客官要吃河鲜……” “行了,你做主就好!”男子推了他一把,把他赶走。 小二只得委屈地走开,临了还看了看那一桌子人。 宁靖听得这边动静,侧头看了一下,那几个人迅速如常般谈笑,不露丝毫破绽。 清河等人吃了饭,就上房间休息去了。 高凌风住的房间,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大门口。 他看着刚才坐在自己旁边的那几名男子出门而去,翻身上马,行动迅捷,看来是训练有素的人。 “怎么样?”宁靖凑过来问道。 “看来是将军府的人,我们身上带着剑,公主身上有伤,他们一定有所顾忌,会回去禀报俞德,今晚可能会先有一场恶战。”高凌风沉声道。 宁靖把手中的剑一扬,冷笑一声:“若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怎使得俞德怜惜贤才,把我们留下?” 第408章 俞德 高凌风眸子里闪过一丝萧杀之气,临出发之前,皇上单独传召了他,如果俞德不愿意归顺,便先取俞德的首级,所以,他们一定要混进将军府。 他早知道皇上有这个心思,他也肯定吩咐了清河姐姐下毒,他宁可自己出手,也不想清河姐姐涉险,这俞德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亥时左右,高凌风与宁靖便知道这家客栈被暗中包围了,但是,两人都不动声色,静静地躺在床上。 清河与彩菱同住一家房间,彩菱显得很紧张,虽然在宫中已经见惯了风雨,但是到底只是深宫内的斗争,和这剑拔弩张血雨腥风不一样。 “小姐,早点休息吧。”彩菱尽量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对清河说。 “嗯,小菊,你也睡吧。”清河说,彩菱如今化名小菊,是术镇一名孤女。 彩菱应了一声,在地上铺好席子和被褥,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清河的心倒是不太平静,侧头看着趴在床边的血狼,心里想着楚瑾瑜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伸手揉了揉血狼的头,血狼如今这么平静,想来他也会好的。 尽可能地让自己放心,但是,挂念还是在心头盘桓。 想起握住他手的时候,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和元肃那时候,也心动过,但是,却不如现在强烈。 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得外面刀枪剑戟的声音响起,她倏然跳起来,“来了!” 彩菱也猛地起身,护在清河身前,紧张地看着门口。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只听得砰地一声,门被撞开。 有几名身穿锦服的男子持剑走了进来,来人并无恶意,想来应该是将军府的护卫,他们还没走过来,便听得高凌风厉喝一声:“小贼,休得放肆!” 他身形飞快地闪进来,长剑一挥,便与那几人打了起来。 混乱中,清河拉着彩菱从门口跑出去,门外,宁靖也正欲几名侍卫打在一起。 虽然打了起来,但是,双方都没下杀招,因为,对方大概也觉得高凌风与宁靖没有恶意,而高凌风与宁靖自然也不会下杀手。 清河牵着彩菱跑下去,刚到门口,便见门口有一人率领着十余名将士疾步走进来,他面容威严沉着,一身黑色的蟒袍显得英姿勃发,黑色竖领披风把遮蔽了一半的脸,他看到清河,威严的神色陡然松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小眉,你可算回来了。” 此人就是威风凛凛的北漠大将俞德。 清河显得有些无措,站在原地,嗫嚅着不愿意上前。 倒是彩菱拦在了清河身前,敌意地看着俞德,“你……你别过来。” 俞德看着彩菱,见她满脸惊惧却装出勇敢的样子,护在小眉的身前,倒是个勇敢的丫头。 “小菊,他是我爹!”清河轻声道,伸手拉开彩菱,慢吞吞地走过去,喊了一声:“爹!” 俞德脸上没有怪责之意,只是轻声说:“回家就好。” 俞德伸手,想牵住清河的手,高凌风从二楼飞下来,长剑直取俞德的手臂,口中怒道:“住手!” 俞德脸色一沉,退后一步,顿时有几名将士冲上来,护住俞德,并且长刀出鞘,架住高凌风的剑,眼看就要开打了。 “住手,快住手!”清河连忙喊道:“他是我的恩人。” 清河疾步上去,拦在高凌风身边,“爹,他是我的恩人。” 俞德一怔,看向高凌风,“恩人?” 清河点头,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大侠叫凤凌,还有一人与他一起的叫景宁,他们在术镇救了我,并且护送我回来的。” 俞德听闻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当下态度大变,拱手道:“原来两位大侠救了小女,实在是失敬,请到舍下喝杯水酒,好让本将致谢两位。” “本将?”高凌风狐疑地看着他,“莫非你就是鼎鼎大名的驻靖州大将军俞德?” “正是!”俞德神情十分平淡,并无倨傲。 高凌风收敛脸色,拱手道:“原来是大将军,失敬了!” 他高喊了一声,“景宁,不必打了,是俞姑娘的父亲。” 二楼摔下来两人,是被宁靖踢下来的,他也御风而下,长剑一收,显得风流倜傥,无比的潇洒。 他走过来,瞧了瞧俞德,“你是俞姑娘的父亲?” “正是!”俞德也打量着宁靖。 高凌风道:“原来俞姑娘的父亲是俞德大将军……” 他陡然顿住,诧异地看向清河,“不对啊,俞姑娘,我们白天出去找了大半天,你没说你的父亲是俞大将军啊,你只说来靖州找亲戚,为何你要这样说呢?” 清河没说话,只是神情有些不快,淡淡地睨了高凌风一眼,便拉着彩菱到一边去。 俞德听了高凌风的话,又瞧了瞧清河的神色,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道:“回去再说吧。” 清河犹豫了一下,道:“爹,我不想回去。” 俞德脸色沉下来,“你回到靖州也不回家,这叫什么事?” 清河倔强地站着,“我就是不想回去。” 高凌风诧异地问:“这是为何啊?” 清河忽然湿了眼圈,“凤大哥,不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去。” “胡闹!”俞德大怒,正欲出言呵斥,一名中年副将却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俞德脸色微变,瞧了瞧清河,口气却软了下来,“有什么事情,咱回府再说,好吗?” “对啊,俞姑娘,你有家不愿意回,却宁可在外面漂泊,这是什么道理?”高凌风也道。 清河委屈地转过身,“你们别管那么多,我反正就是不想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德见她这副样子,不禁生了疑心,“是不是府中有人欺负你?” 清河没做声,想起资料所说,俞小眉是被他的养女害死的,而且,俞德的那位老母亲也是个难以应付的人,所以俞小眉应该在府中是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若顺利答应回去,则之后问起离家的事情,便无言以对。 “没发生什么事,我就是不想回去。”清河说完,噔噔噔地上楼了。 彩菱见状,急忙追着去,“小姐,等等奴婢。” 第409章 利用俞夫人 俞德也想追上去,高凌风却一把拦住,“俞大将军,在下知道不该过问您的家事,但是俞姑娘不愿意回家,想必是有原因的,将军若信得过在下,可等在下询问过俞姑娘,再做劝解,若她愿意,在下再请将军过来接人,将军意下如何?” 俞德虽是武将,却也不是急性子的人,加上副将刚才与他说的话和这个凤凌说的话一样,必定是事出有因,他也得回府询问一下。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凤大侠与景大侠了。”俞德拱手。 “将军放心就是,在下兄弟二人与俞姑娘也相处了几日,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想必会明白将军的苦心。” 俞德拱手:“好,本将就先行告辞。” 他一扬手,率人而去。 高凌风与宁靖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俞德倒不是一个十分难缠的人,至少,还愿意讲道理。 掌柜们见俞德带兵走了,才敢出来收拾东西,高凌风与宁靖帮忙收拾,其实是留意外面的动静,俞德没有把所有人都撤走,留了一部分驻守在外面,他是留了心眼的。 第一轮紧密的开会,是研究一下俞德到底有没有怀疑,白苏宁曾经说过,容貌样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唯一担心露出破绽的是声音。 因为,据赫连颖所言,清河的嗓音比俞小眉的略微低沉一些,没那种青春飞扬的清脆。 “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因为公主刚才说话的时候略带哽咽,声音有所不同也可以理解。”彩菱轻声说。 “不行,我们要想个法子克服这一点。”高凌风蹙眉道,俞德如今不会联想到清河是假的,或许不会注意,但是在接下来相处的日子里,难免不会露出些小破绽,所以要尽可能地把一切都做得尽善尽美。 宁靖道:“这倒是有些困难的,声音是无法伪装,尤其,公主都没见过俞小眉,没听过俞小眉的声音。” 清河想了一下,“改变嗓子,可以有外在的因素,例如受伤或者中毒。” “中毒?”高凌风摇摇头,“中毒不行,受伤倒是可以作一下文章。” “凌风,你可以在我的脖子上勒一下,我今日所传的衣裳高领子,俞德并未瞧见我的脖子有没有受伤。” 彩菱吓了一跳,“这不行的。” 清河把衣领子拉下来一些,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痕,这是懿礼公主之前上吊时候留下的淤痕,一直都没能全部除掉,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掩护。 “有淤痕,那就不必再勒,我为公主涂点药上去,可营造出新伤不久的模样。”高凌风道。 “俞德会信吗?”宁靖问道。 高凌风说:“会的,纵然是父女,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俞德总不会仔细看她的脖子,慢慢地研究。” 清河道:“声音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得要制造一个俞小眉不愿意留在靖州的原因,用什么原因好呢?” 三人都沉思了,用什么原因呢?俞德府中的情况,他们都不是很清楚,资料上也只是笼统概括,总不能说是俞德的养女排斥她或者是老夫人对她不好吧? 因为,在这上面他们都没能具体地说出事例来,没事例,则不可信。 高凌风忽然想到一点,“对了,我记得赫连颖说过,俞小眉的母亲其实还没死,就在术镇上,能不能说俞小眉是去寻找母亲呢?” “这会不会违背了俞小眉母亲的意愿?”清河问道。 宁靖道:“但是这确实是最好的理由,也能转移俞德的注意力。” 清河有些心动,但是如今也没办法征得俞小眉母亲的同意,加上他们也不知道俞夫人是在术镇什么地方,也没办法去找到她问她的意见。 而且,此事牵连甚广,作为一名母亲,她是真的不愿意让俞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害死了。 这个消息,会杀了她的。 “不行,我们无权干涉人家的决定,纵然这是最好的理由,但是我们尊重一个人的抉择,她不愿意回到将军府,一定有她的苦衷,俞德不让她行医,当一个人用一辈子来做一件行善的事情的时候,她是值得尊重的。”清河道。 每个人都一定有自己的理想,但是很多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迫于生活和其他原因,理想最终被束之高阁,连她宁清河也是如此,所以她不愿意扼杀别人的理想,别人用一辈子的心力去做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去破坏? “但是……”高凌风还想说,却被清河阻止了,清河摆摆手,“不要再说了,我们再想其他的借口。” 高凌风见她执意如此,只好说:“那好吧,大家都各自回去想想,明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再交流一下。” “好!”清河也有些疲乏了,最近总是容易疲乏,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她一手抱起血狼,血狼把头靠在她的臂弯里,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红光,清河一怔,再定睛看的时候,它的眸子又恢复了如常。 她惊疑,莫非是看错了? “怎么了?”高凌风见她忽然怔住,以为她不舒服。 “我刚才似乎看到雪狼的眼睛很红。”清河说。 “它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高凌风道。 “是红,但是刚才那一抹红很刺眼。”清河心中突突地跳了几下,“会不会是楚瑾瑜出事了?” “不会,别胡思乱想,有白苏宁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高凌风想起那天看到楚瑾瑜的眸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不过,也只能先安慰着清河了。 “是的,那白苏宁可厉害呢。”宁靖也道。 虽然他们两人都极力保证,但是清河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她知道,楚瑾瑜的情况一定不好。 高凌风见她神情焦虑担心,道:“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嗯,你们也早点睡去吧。”清河说,脑子却胡乱地想。 高凌风与宁靖转身出去,彩菱把门关上,轻声道:“公主别担心太多了,先顾好眼前的事情为重。” “我知道的。”清河勉强一笑,“我知道轻重。” 第410章 暗地里去见俞德 高凌风与宁靖出去之后,宁靖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高凌风却一把拉住了他,轻声道:“宁靖哥哥,我想去一趟将军府。” “去将军府做什么?”宁靖大吃一惊。 高凌风压低声音道:“我去跟俞德说,就说俞小眉离家出走是要去找俞夫人,俞夫人还没死。” 宁靖道:“这怎么能够?公主不是说不同意吗?” “她有她的顾虑,但是,现在这是最安全的法子,能转移俞德的注意力,也能让她顺利过关。”高凌风道。 宁靖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但是,怕不怕公主知道之后会生气?” “生气也没办法了,骑虎难下,她也只能顺着我们的话去圆,至于到时候找没找到俞夫人,则看俞德的本事了,再说,他也不知道俞夫人如今在哪里,是不是?未必会干扰到俞夫人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赶紧去吧,我留在这里看着。”宁靖说。 高凌风嗯了一声,转身就下了楼。 高凌风下楼之后,问掌柜:“掌柜的,知道将军府怎么去吗?” 掌柜恭敬地回答说:“大侠是要去将军府?您出门后往左边走,一直走到东街尽头,看到榕树然后右拐,顺着直路再走,在第三个路口左拐,左拐……” 掌柜的顿了一下,“这样吧,如果大侠要去,小人派人陪您去一趟,如何?” 高凌风笑道:“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好,大侠出去准备一下,小人这就去喊小二过来。”掌柜说完,就掀开帘子进了后院。 一会儿,便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走出来,他把肩膀上的抹布取下来,憨厚地冲高凌风说:“大侠,掌柜的跟小人说了,咱走吧。” “走吧,小子!”高凌风喜爱他那种温厚的笑,“会骑马吗?” 小二骄傲地道:“当然会,咱靖州的男儿都会骑马。” 这就是俞德治理下的靖州,他除了是大将军之外,还参与靖州的内政,治安,管理,各方面,北漠皇帝等同把这里赐给俞德为封邑,这里有俞德一天,就是北漠最强大坚固的防线。 如果能拿下靖州,便等同打开了一个突破口,从这里支取北漠的西南部,可以避开海域,攻到北漠的京都。 此举,无论是宁靖还是高凌风,都认为不能失败。 高凌风把宁靖的马给小二骑,出门的时候,高凌风知道后面有人跟着,马蹄声传来,跟着他的最起码也有三四骑。 客栈距离将军府也挺远的,策马飞奔也要半个时辰才到。 小二策马停下,翻身下马,对高凌风道:“大侠,小人先去敲门。” “不,你把马儿拴好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高凌风道。 “好嘞!”小二牵过马儿,拴好在树旁,自己则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下。 将军府十分气派,两个大灯笼挂在门口,门口两尊石狮子对开,雄武威仪,两扇大门紧闭,两枚铜环垂下,门槛很高,若小孩子要跨过,是很有难度的。 只是很奇怪,偌大的将军府,门外竟无人驻守。 高凌风上前扣动铜环,片刻,便有人前来应门。 大门开启,门房探头出来问道:“谁啊?” 高凌风道:“在下凤凌,求见俞德大将军。” 门房听得他自报家门,连忙把门打开,“凤大侠请进来。” “谢谢!”高凌风跨步进入,门房便随即把门关上。 进了将军府,高凌风才发现里面有几名侍卫把守,他们手持长枪,分成两排,严阵以待。 门外无人把守,便会让私闯将军府的人松懈,却不防,进了门才有重兵候着。 将军府的院子很大,种满了花木,如今入冬时分,院子里的花木依旧繁茂,可见是引了地下泉水灌溉。 踏上回廊,一路弯弯曲曲,廊前风灯晃动,照得院子里的树木的影子也随之摇摆不定,像一个个潜伏着的杀手,让人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事实上,高凌风知道这些花木掩映的背后,未必就没有将军府的侍卫守着。 俞德很小心,在布防上,他尽善尽美。 过了一所有一所的苑子,门房带着他走上一条抄手游廊,左拐进入一所苑子里,苑子的拱门上写着“蔷薇园”三个大字,高凌风暗暗称奇,门房不需要通报,便直接带自己去,可见俞德是有吩咐在前的,但是不在正厅或者是会客厅接见自己,却在这蔷薇园里接见自己?一个大将军的住榻取名为蔷薇园,多少有些阴柔的感觉。 “到了,大侠请稍等,小人进去说一声。”门房拱手进去。 高凌风在门口等着,不消片刻,便见门房出来了,恭谨地道:“凤大侠,大将军请您进去。” 高凌风跟着他进去,进得院子里,却见满园的蔷薇花盛放,他不禁诧异,如今不是蔷薇花盛放的季节,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满园除了蔷薇花之外,便再没有其他花木,倒是右侧墙角附近开辟了一块地,种了一些植物,不知道是什么,像是鱼腥草夏枯草的东西。 药材? 高凌风忽然想到,这里会不会是以前俞夫人住的地方?俞夫人很喜欢蔷薇花? 高凌风懂得医术,知道蔷薇的药用价值,这满园的蔷薇花,会不会也用来入药? 他不由得佩服俞德,这是一个很长情的人,俞夫人走了那么多年,他找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纳妾,不知道那位霸道的老夫人,是何等的生气? 高凌风本以为俞德会在屋中等他,却不料,在院子上的回廊里就看到他的声音,他正在摆弄着回廊上的盆栽。 盆栽种的也是蔷薇,只是和其他蔷薇有些不一样,花朵的颜色比较深,也比一般的野蔷薇的花朵大一些,应该是改良过的品种。 俞德蹲着身子在把盆栽里的枯叶子剥去,听得脚步声,他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 高凌风上前见礼,“见过大将军。” “你稍等本将一下,本将弄完这一盆就好。”俞德粗粝的双手在花树中穿梭,竟是灵巧无比,高凌风实在是很难把他与战场浴血奋战的战将联想到一起。 第411章 她会不会没死 等了片刻,俞德终于弄好,他站起来,伸伸腰,笑了笑道:“人年纪大了,不服老是不行,以前蹲大半天都没事,如今蹲那么一个时辰,就累得腰酸背痛了。” 高凌风故作不知地说:“大将军还不满四十,正值壮年,哪里称老?只是想不到大将军竟是个惜花之人。” 俞德摆摆手,“本将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是内子喜欢,这些都是她生前种的,本将闲来无事,就过来打发打发日子。” “生前?”高凌风诧异地问:“大将军是说夫人已经仙游?” 俞德神情并无半点黯然,仿佛只说平淡的一件事情,“是的,她走了。” 高凌风沉默了一下,“那,俞姑娘的母亲,是哪位?” “本将只有一位夫人,她就是小眉的娘亲。”俞德静静地说。 高凌风啊了一声,眉头皱起来,“这样的吗?莫非俞姑娘玩笑敷衍我了?” 俞德听得此言,问道:“你说什么?她如何敷衍你?” 高凌风端正神色,道:“是这样的,大将军今日走后,我与景宁便去问她不回家的原因,开始怎么问都不说,后来问急了,她说是去找她母亲。” “找她母亲?是想去拜祭她母亲是吧?这丫头怎么不说呢?”俞德一脸的懊恼,“也是啊,她回来这么久,我都没陪她去拜祭过她母亲,应该去一去的。” 高凌风摇头:“不对,俞姑娘没说是拜祭母亲,只说母亲一人孤单,她想回去陪母亲,只是回到母亲住过的地方,却不见了母亲,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她想去寻找。” 俞德一怔,“什么?她是这样说的?” “是的!” 俞德连忙请他进去,“她说你是她的恩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高凌风坐下来之后说:“是这样的,在下与景宁经过术镇,在术镇见到几名恶霸正在欺负她,便出手救了她,问了详情才知道原来恶霸之前欺负一个叫小菊的丫头,俞姑娘路见不平,便与那些恶霸理论,被恶霸殴打。我们暂时打退了恶霸,却不敢轻易离去,因为打探得知,那些人在当地势力很大,便劝她离开,她说她亲戚在靖州,我们便提出要送她回靖州,开始她是不愿意的,但是我们怎能留她在术镇?愣是带着她上路,我们是昨夜来到靖州的,今日一早,便出去找她的亲戚,殊不知,她带我们绕了好几个圈,却说没找到亲戚,可能亲戚搬走了,却想不到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俞大将军的爱女。” “她说她母亲没死?”俞德着急地问,一改刚才说起夫人已经死了的淡然。 “她没说过这句话,我们也不知道她母亲已经死了,会不会是她不能接受母亲死了的事实?”高凌风猜测道。 俞德摆摆手,“不,不,她是接受的,她还跟我说过她母亲坟墓的地方。” “这倒是有些奇怪,她母亲葬在何处,得要她来告知您?您不知道么?”高凌风故作不解地问。 俞德轻轻地叹息一声,“实不相瞒,内子在多年前就离家而去,本将也是去年才认回她,她告知本将,说她母亲已经死了,本将一直以为是真的。” “那大将军没去拜祭过她吗?” 俞德没做声,他没去过,但是,让人去打探过。 他不敢去,他记忆里的她都是鲜活的模样,他怎能去她的坟茔里?怎可愿意相信那一堆坟茔乱草下,埋葬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没去过!”俞德最后缓缓地说。 高凌风噢了一声,“那,会不会夫人还没死?” 俞德眉心跳动了几下,眼底渐渐生出一种奇怪的光芒,“有可能的,很有可能。” 他背着手转了一圈,“她去术镇,她母亲也是葬在了术镇,莫非,阿庆在术镇?我竟没想过她还活着。” 他忽然抬头看着高凌风,“你如今能否劝服她回府?” 高凌风道:“其实,将军何不亲自前去呢?你就跟她承诺,说你会帮她找到母亲,兴许这样她就会回来了。” 俞德摇摇头,“她未必信我,说到底,她对我……没多少感情,之前她回来,说是阿庆临终前吩咐她回来找我,她这才回来的,在府中的时候,她总是不开心,我当时只以为她想念她母亲,却没想过她其实不喜欢留在我身边,毕竟,对她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对着一个陌生人,俞德竟能如此敞开心扉说心底话,这让高凌风有些意外,但是这样更好,可以让事情顺利地发展下去。 “如果是这样,在下回去与景宁兄商量一下,看如何劝服她,又或者说,我们两人帮她去术镇找一下她母亲。” “她真的说她母亲没死?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真?”俞德盯着高凌风问道。 高凌风想了一下,“在下愚钝,不懂得分辨真伪,而且,在下也没想过她会撒谎骗在下。” “你们江湖中人确实实诚。”俞德说着,又想了一下道:“凤大侠,这样吧,劳烦你先回去保护着她,本将会派大夫去为她治疗伤势,在治伤的这几天里,你再打听打听,从她嘴里敲几句实话来。” “那好,在下便先行告辞了。”高凌风拱手道。 俞德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希望,凤大侠能给本将一个好消息。” 高凌风疑惑地看着他,“大将军指的是?” 俞德摆摆手,“没什么了,风大侠先回去吧。” 他送高凌风出到回廊,再喊人送高凌风出去,他自己则站在回廊上,看着高凌风的背影。 他的面容很凝重,眼底掩住了惊涛骇浪,连指尖都在发抖。 从不敢妄想,但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真的找到她呢? 阿庆,你还在? 他错过了她十六年了。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拐杖的声音笃笃笃地传来,他神色一收,知道是母亲来了。 他迎上去,“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余老夫人,其实不算特别老,也不过是六十不到的年纪,但是已经顶着一头雪白的头发,没能找到一根黑发丝了。 她面容戾气很重,眉头紧锁,进门就把拐杖重重地笃在地上,冷冷地道:“我来问你,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412章 她会不会没死 俞德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母亲,您指得是?” “娶媳妇的事情,传宗接代的事情,你想好了没有?名册都给了你,你就没一个合心的?”老夫人不高兴地道。 俞德这才想起前几天老夫人屋中送来了一份名册,让他挑选一下,他命人把名册放在书房里,连看都没看过。 俞德淡淡地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先放着吧,我得空再看。” “怎么叫得空再看?你现在伺候这些花花草草得空,去看一下名册就不得空?你已经敷衍为娘多少年了?你难道要一辈子为她守丧吗?”老夫人动怒道。 俞德脸上略带不耐,“母亲,你曾答应过我,不会再为我找什么夫人的。” “是的,”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气急败坏地道:“但是,为娘只给你三年的时间,现在过去了多少个三年了?你真的要我们俞家绝后吗?你让为娘怎么对得住你九泉之下的父亲?” 俞德蹙眉,“怎么会绝后?不是还有小眉吗?女子若出色,一样可以传宗接代,以后招个上门女婿不就可以了吗?” 老夫人哼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她?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俞家的人?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你也信得过?若信得过就不会走了,再说,我便不曾听说过有女子传宗接代的,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笑我们家?” 俞德不想说这些问题,尤其,如今阿庆有可能还活着,他更不愿意谈,于是,他快速地结束这个谈话,“母亲,在成亲的时候,我便对阿庆说,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夫人,她是离开还是死了,我都不会再找,这是我对她的承诺,我一定要做到,大丈夫当言而有信,尤其对自己的女人。” “不娶夫人也可以娶妾侍,我不是逼着你要娶夫人。” 俞德大步而去,气得老夫人跳脚不已。 俞德这两天都没来客栈,之前的守卫也都撤走了,这让清河很奇怪,当然,她不知道高凌风曾去找过俞德。 直到这天晚上,高凌风告诉她,说已经跟俞德说了,俞夫人还活着的消息。 清河大怒,“你疯了不是?我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高凌风淡淡地道。 “他总会接受我回去的,至少他对我还没起疑心,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劝说他归顺,可你把俞夫人牵扯进来,这未免太过分了。” 高凌风接受了她的怒气,但是毫无悔意,“不管如何,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说了,你不觉得可能这是让他们夫妻破镜重圆的好机会吗?俞德对他的夫人情深意重,那蔷薇园种了很多蔷薇和各种草药,应该都是俞夫人种下的,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妻子,他现在才四十岁不到啊,莫非你真忍心让他一辈子都孤寡?” 清河听了这话,语气软了下来,“但是你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离开的,我们这样做不合适。” “只希望错有错着,能帮他们拨乱反正。”高凌风轻声道:“而且,清河姐姐,希望你明白,他们的女儿死了,他们还不知道,但是始终会知道的,你不觉得,让他们互相靠近,至少,在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死了之后,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不至于太过凄惨。” 清河想了一下,这倒是事实上,不管如何,俞小眉已经死了,他们唯一的女儿死了,而他们还互相分开,这未免也太过残忍。 而且,她觉得俞夫人应该不会因为俞德禁止她外出而离开他,俞德那么爱她,如果她执意要出去,他应该不会坚持得太久。 她又有什么理由非得离开不可? 清河心动了,如果真能让他们夫妻破镜重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出于私心这样去想,清河也觉得羞愧,可高凌风说得也有道理,现在他们的女儿死了,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俞夫人在哪里。”清河为难地说。 高凌风道:“这可以跟白苏宁商量一下,白苏宁肯定知道的,你知道寒潭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清河回头瞧了瞧血狼,“不过,或许血狼能带你去找到他。” 血狼摇着尾巴走过来,巴巴地看着清河。 清河抱起它,微笑道:“不知道血狼先生是否愿意?” “你问它?它怎么懂得回答你?它又听不懂你的话。”高凌风失笑道。 清河却抱着血狼坐下来,道:“球球,如果你愿意,就不要摆尾巴,若不愿意就摆动尾巴三次。” 血狼听了这话,本来摆动的尾巴顿时停止了,两眼汪汪地看着清河。 高凌风奇道:“答应了?” 清河笑着道:“没错,它答应了。” 高凌风一把抱起血狼,高兴地道:“想不到你还是个通人性的家伙,好极了,以后就跟我,有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血狼却低头咬住他的手指,敌意地瞪着他。 “哟,你这小家伙,还不愿意呢,跟着清河有什么好吃的给你?”高凌风把手指伸出来,在它的耳朵上扭了一圈,“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是我的了。” “休想打它的主意!”清河笑骂道,“行了,你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吧,我观察过,外面监视的人已经走了,应该无人跟踪你。” “就是想跟踪也跟踪不上啊,他们人多我奈何不了,可若论单打独斗,我谁都不怕。” 他抱着血狼出门,“我得先与宁靖哥哥说一声。” “慢着!”清河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高凌风问道。 清河走过去,轻声道:“你去看看楚瑾瑜的情况,回来如实告知我,不能有所隐瞒,不管他好不好,都要跟我说。” 高凌风白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肯定会很好的,以后不还得娶你吗?行了,别瞎担心,我看你们不是交易那么简单,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胡说什么?没有的事情,他为我做的事情挺多的,我心存感恩,当然不希望他有事。”清河辩解道。 高凌风哼了一声,“是不是你心里明白,只是,这楚瑾瑜看着比元肃靠谱,若能成事,也是好事一桩,作为弟弟,我总归是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别就这样被元肃毁了你一辈子。” 说完,转身出去了。 第413章 宁靖怀疑 清河略有些尴尬,仿佛是被人看穿了心事一样,觉得心跳急速,脸色火烧般热。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也不愿意再欺骗自己,她是真的对楚瑾瑜动心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看似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或者郡主,但是,她却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弃妇,一缕冤魂,死而复生的冤魂。 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她怎匹配的起他? 当她还是清河郡主的时候,觉得门户之见纯属胡扯,什么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不过是推搪之词。 但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必定是有足够底气的,她现在,明显是没有底气。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欲转身,却见门又被推开,高凌风在门口探头,“春心萌动了?” 清河没好气地道:“胡说什么啊?你不是要出去吗?” “听到你叹气了,想回来跟你说,我见那楚瑾瑜似乎对你也很上心,不要自怨自艾,记住,你是清河郡主,是骄傲的清河郡主!” “你说什么?”高凌风身后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高凌风还没回头,便被身后之人一把拉住衣领子往后扯,紧接着,清河就看到了哥哥的脸。 宁靖看着清河,又看了看高凌风,“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清河郡主?” 清河怔了一下,连忙打哈哈说:“是这样的,高大人一直说,让我学清河郡主的勇敢坚强,这不,他又在鼓励我呢。” 宁靖看向高凌风,“是这样吗?” 高凌风笑道:“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啊?” 宁靖看着他,然后又看着清河,“那公主学了清河什么?” 高凌风笑道:“你没见她现在很多地方都和清河姐姐相似吗?还记得之前公主被皇上下旨赐婚北漠的时候,她曾上吊自尽吗?当时公主醒来后,我便跟公主说了清河姐姐的往迹,让她坚强一些,公主听了进去,如今清河姐姐可是她的榜样呢。” 宁靖听了这话,脸色淡淡,许久没说话。 清河与高凌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紧张,纵然高凌风之前曾有过念头想告知宁靖,但是后来细想了一下,他的性子比较冲动,知道之后可能会坏事,所以今日无意中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让高凌风紧张了。 清河更觉得如今不是让他知道的最好时机,因为,这靖州千头万绪的,不知道从何入手,危险四伏,一旦哥哥得知她的身份,必定不会让她涉险,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两人都紧张地看着宁靖,宁靖终于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只是,学清河做什么呢?她再坚强,再能耐,最终还不是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高凌风与清河同时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个哥哥的是直肠子,不会想太多。 “快去吧!”清河挥手道。 高凌风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宁靖去而复返,抱着血狼就出了门。 宁靖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次去靖州,是祖父强行要求他去的,祖父让他不管出了任何的事情,都必须保护好公主。 祖父早已经不管朝政之事,这一次北漠犯境,虽然也让他震怒不已,但是,以他一贯的做事方式,只会让他做好出征的准备,而不会在皇上面前极力推荐他去靖州保护公主。 除非,这个公主是特殊的人。 而且,他一直都只强调保护好公主,没说过用一切方法,逼得俞德归降。 这证明,在他心里,重视公主多于一切。 宁靖虽然是武夫,简单不意味着愚蠢。 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当日就怀疑,加上刚才听了高凌风冲口而出喊的清河姐姐,联系以前的事情想一想,实在不难猜出这背后的缘故。 当日,高凌风一直说懿礼公主就是清河,每日嚷嚷,但是后来忽然什么都不提了,甚至前两日问他,他还说忙着其他的事情没顾得上理会这些事。 一个连人家祖坟都敢挖的人,会就这么容易放弃? 除非,他已经找到了他要的答案。 只是,宁靖虽然这样分析,却不如高凌风那么容易接受这件事情,高凌风的师父是鬼医,虽然他没学过这方面的事情,可耳濡目染,并不觉得特别的荒诞。 他不同,他一直认为,什么神鬼,什么转世重生,轮回之类都是民间的传说,不足信。 所以,纵然现在有这么多的蛛丝马迹放在他的面前,他还是不敢相信懿礼公主就是他的妹妹。 但是,他心里又不否认这个说法。 矛盾,世事真矛盾。 高凌风带着血狼出门了,策马狂奔,把跟踪的人远远地抛在身后。 正如他所言,俞德的人虽然厉害,但是要跟踪他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寒潭位于靖州最高的山脉上,山势险峻,鬼斧神工,浑然天成。 山脉最高处,千年结冰,冰雪融化的水汨汨流下,化作百余条溪流,在东侧凹处集聚,形成寒潭。 血狼知道方向,一路指引他来。 上山不久,便再无人烟,这里除了极寒之外,还十分的险峻,一般的乡民村民都不会上来这里,因为,这里甚至连打猎的森林都没有。 茫茫雪山,映得眼睛发痛,楚瑾瑜只能尽可能地不看雪地,任由马儿驮着他走。 越往高山走,便越觉得冰冷,这里海拔很高,平原长大的人,无可避免地出现了高原反应。 也亏得高凌风底子好,高原反应很轻微,但是,马儿却走不动道了,只能是暂时把它拴在附近,徒步上山。 他开始还能施展轻功,但是慢慢地,只能喘着粗气慢慢地攀爬。 尤其入黑之后,气温骤降,冷得他几乎变成一条冰棍。 血狼丝毫不觉得疲累,甚至十分活跃,楚瑾瑜唯有抱着它的时候,才能感觉一丝温暖。 寒风刮过,脸上就像被刀子割一般,疼得厉害,他甚至不敢大口喘气,因为一口冷气吸入,便几乎窒息般痛苦。 他带来了两根火把,点着火把前行,心里盘算着还有多远,因为两根火把,坚持不了太远。 他后悔今日用轻功费了内力,否则如今还能提气暖和一下自己,不至于脚步缓滞,怎么也拖不动身子。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累死的时候,眼前的火把忽然一闪,一道身影似乎从天而降,一袭的白衣与雪地融为一色,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眼前的人只是幻觉。 第414章 你为什么打我 直到听到白苏宁的声音响起,他才重重地舒一口气,然后瘫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深呼吸。 “你怎么来了?” 高凌风嘴巴和舌头都僵硬了,压根说不出话来。 白苏宁微微摇头,一把拖起他,背了起来,“来雪山,你好歹做点准备啊?” 高凌风懊恼极了,谁知道寒潭是在雪山上?血狼又不会说话,没提前告知他要做准备,否则他怎会拿着两根火把就来?连一口吃的喝的都没带。 只是高原反应让他肚子里都是气,胀鼓鼓的,倒不觉得饿,渴的时候吃了两把雪,能顶住一下。 现在被白苏宁背着,便觉得腹腔里的气不断地游走,在菊花附近想窜出。 但是,白苏宁的手就在他后面,若放屁就有些失礼了,他死命地忍住,可这些不是那么好忍的,终于,如同崩堤般,“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好一会儿才把肚子里的气排完。 高凌风尴尬极了,不好意思做声。 白苏宁淡淡地道:“你把我的手都震得有些发麻了,真恶心。” 高凌风咬牙切齿地道:“这也是我毕生的耻辱。” 白苏宁依旧淡淡地道:“幸好,你还有羞耻之心。” 高凌风怒道:“你放我下来,我不需要你背。” 白苏宁把他放下来,皱着眉头看他,“你确定你能走得动?” “不需要你好心。”高凌风颤抖着双腿往前走,头晕脑胀随着一步步往前而加深。 白苏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对我的敌意很大,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我是血圣山的长老吗?” “谁对你有敌意?胡说!”高凌风想了一下,确实自己对白苏宁的敌意很重,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模样不惹人讨厌,不,是他此生所见最俊美的男子。 他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了,他的俊美中带着阴柔,就像一个娘们似的。 一个大男人,行动举止乃至说话的嗓音,都偏阴柔,这才是惹人讨厌的地方。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白苏宁耸耸肩,跟着他往前走。 顿了一下,他又说:“其实,我们没必要走得那么……” “闭嘴,不要说话。”高凌风已经没气力说话了,更没心思听他说话,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声音就虽然低哑,但是任何的声音在他如今听来都是噪音。 白苏宁只得不做声了,跟着他往前走,血狼一步三窜,倒是十分轻松。 走了大约一里路,高凌风双腿几乎迈不动了,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想忽略脑子里昏沉的感觉,然后,却不防脚下一滑,他慌忙想要稳住,却怎么也没办法稳住,往后滚了下去。 白苏宁正兀自沉思中,不防他忽然倒地滚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高凌风撞了下来,两人抱着往下滚,直到白苏宁喝了一声,一手揪住他轻身而起,他的双脚飞掠过地面,一直往上飞纵,直到抵达一处平地,他才放下高凌风. 高凌风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往他胸前一探一捏,“不对,你的胸口为什么这么柔软?” 白苏宁也怔住了,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双手。 “你……” “你……” 两人对望,各自的脑子都嗡了一声,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一般,满眼火星。 而高凌风觉得满眼火星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被打了一记耳光。 “你为什么打我?”高凌风觉得自己要炸毛了,这平白无故被打一记耳光。 再说,他又不是女人,胸口为什么那么柔软?大家都是男人,捏一下怎么了?血圣山的男人,好无礼啊。 “你为什么捏我?”白苏宁白净的脸浮上一丝愠怒的红云,只是不知道是愠怒还是害羞,总之,他觉得很不自在。 “我捏你,你捏回我不得了吗?至于打耳光吗?我可是大梁国堂堂禁卫军统领,你这样打我耳光,传出去我还有面子吗?” “这里有没有旁人,谁会传出去?再说,大家都是男人就能捏了吗?” “血狼啊,有血狼在,它看见了,它肯定会回去跟清河姐姐说,清河姐姐也一定会跟其他人说。” “血狼看见了吗?”白苏宁看向血狼,血狼迅速地把头埋在雪地里,充耳不闻。 白苏宁哼了一声,扭身就走,“你无赖!” 高凌风被他这么一激,倒也忘记了疲劳,一路小跑追上去,“你把话说清楚,谁无赖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问题吗?我和那些禁卫军兄弟还一起撒过尿呢。” “我又不是你那些禁卫军兄弟。”白苏宁走得很快,头也不回,也不管高凌风是否跟得上。 高凌风开始还能跟着,但是慢慢地就觉得体力不支,他冲白苏宁的背影喊了一声,“你等等我,不然我又得滚下去了。” 白苏宁停住脚步,好一会儿才回头,没好气地道:“你滚啊,滚下去,你不陪着清河,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当然是有要紧事的。”高凌风道。 白苏宁听得又要紧事,便缓慢地走回来,“有什么要紧事?” 高凌风忽然想到,他来就是找白苏宁的,既然白苏宁就在这里,那么他没必要去寒潭了。 想到这里,他一屁股坐下来,“哎,累死我了,白行这一趟,我就是找你的。” “找我?”白苏宁狐疑地看着他,“你大老远的上雪山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那俞夫人和俞德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俞夫人如今何在?我已经跟俞德说了,他的夫人没死。” 白苏宁蹙眉,“你怎么能这样说?俞夫人可不愿意被俞德知道她还活着的。” “她跟你说的?” “她跟赫连颖说的。” “那你觉得,她是真的不想见俞德吗?”高凌风问道。 白苏宁像是看怪人一般看他,“当然了,否则她为什么这样说啊?” 高凌风摇头,“那是你不了解女人的心,女人嘴上说不愿意,或许心里是愿意的。” 白苏宁觉得荒诞,“怎么可能?她有什么必要跟我们撒谎呢?” “她或许有苦衷吧。”高凌风其实也不明白女人的心思,“那她爱俞德吗?” “谁会问她这个?这是人家的隐私好吗?”白苏宁坐在雪地上,双手抱膝,俊美的侧脸显得有些柔和。 第415章 白苏宁的身世 高凌风想了一下,“那现在怎么办呢?都说了,如果找到俞夫人,就算日后清河姐姐的身份被拆穿,他至少会顾念这点恩情。” 白苏宁没说话,神情深思。 “说话啊!”高凌风见他沉默,不禁有些急了,“你是南楚的国师,又是血圣山的长老,你应该最有主意的。” 白苏宁白了他一眼,“我不管人间情事,再说,我不懂这些。” ****之事,特别麻烦,以前白苏青总缠着他,后来又缠着瑾瑜,所谓的情深,就是那么回事。 烦! “那你算卦!”高凌风两手一摊,“你们这些神棍,不是最擅长这些吗? ” 白苏宁微愠,“我不是神棍,也不会推算这些事情,没得到人家的同意,擅自勉强对方接受你们所谓的苦衷,就是不对,我怎还能帮你?” 高凌风白了他一眼,“你们血圣山的人做事有这么讲究原则吗?” 那所谓的灾星一说,不也把孝如公主给卖出去了吗? “看人,如果对方是好人,我们很少会强人所难。” “很少,也就是说曾经有过。” 白苏宁愠怒,“但是这个事情我不站你这边,你们甚至还没征得俞夫人的同意。” “那你告诉我俞夫人在哪里,我亲自去找她。” “那怎么行呢?俞夫人并没有说过可以让人去打扰她。” “那她说过不让人去吗?” 白苏宁想了一下,似乎是没有这么说过的,不过,道理不是这样的,人家没说不代表可以。 这高凌风好生无礼,也好生无赖。 他站起来,“我不与你说了,你回去吧,我不能告诉你俞夫人的下落,我也没时间陪你磨叽。” 高凌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楚瑾瑜现在怎么样?” “很好!”白苏宁淡淡地道。 “很好?”高凌风也学他那样淡淡地笑了,“但是那日走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都红了,应该是走火入魔吧?清河姐姐问了我好几次,我都没跟她说实话,如果我回去告知清河姐姐,说楚瑾瑜快死了……” 白苏宁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可不能胡说。” “我没胡说,确实,我那天看到他都死了一半了。”高凌风发现他很在乎清河姐姐知道楚瑾瑜的事情,莫非,楚瑾瑜真的很不好?那这事儿是不能告知清河姐姐的。 当然,可以用来威胁一下娘娘腔。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什么叫死了一半?有我在,断不会叫他死了的。”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也会如实跟清河姐姐说。”高凌风无赖地道。 白苏宁皱着眉头,“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高凌风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其实我们在做一件好事,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们夫妻和好吗?天下间有什么比一家团圆更让人高兴?而且,俞德的妹妹不是在血圣山吗?想必她的妹妹也希望自己的哥哥幸福的。” 白苏宁怔了一下,“你怎知道他妹妹的想法?” 高凌风道:“我也是有家人的,我也会盼着我的家人好,你没有家人吗?” 白苏宁神色一变,“我没有家人。” “好,我就当白苏青不是你的姐姐,但是养育你长大的人就是你的亲人,你难道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好吗?”高凌风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说,说白苏宁是被血圣山的人养大的,他是没有父母,不过人是不可能没有父母的,就是说,他是被抛弃的。 高凌风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冲口而出说错话,得罪了白苏宁,他必定不愿意说出俞夫人的下落。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高凌风道歉。 白苏宁没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雪地,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轻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俞夫人的下落,但是,俞夫人如果不愿意回去,希望你不要强迫她。” “那是肯定的!”高凌风蹦跶起来,一把抱住白苏宁,高兴地说:“白苏宁,你人真好。” 白苏宁猛地推开他,“你撒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地,成何体统?” 高凌风忍不住伸手戳了他的胸口一下,“好奇怪啊,你像个娘们似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白苏宁的喉咙,整个人怔住,“我的天啊,你没……” 白苏宁迅速地把披风竖起来,掩住脖子的位置,不自然地道:“俞夫人在术镇葫芦村。” 说完,他身形快速一闪,掠过雪地而去。 高凌风怔怔地站在原地,几乎不能相信,白苏宁竟然是女子?天啊,堂堂的南楚国师,竟然是女子? 为何竟无人看出来呢?他在南楚这么久,就没有人知道这点? 白苏宁回到寒潭,卫南见他神情微变,不由得问道:“是谁来了?” “高凌风!”白苏宁不自在地坐下来,脸色竟浮上了红晕。 “他来做什么?”卫南奇怪地看着他的脸,“还有,白长老你的脸为什么红了?” “红了吗?”白苏宁摸着脸,“可能是一路提气飞回来,吃力。” “吃力?”卫南更觉得奇怪,“你也会觉得吃力?” “是的,最近太累,身体吃不消。” 卫南定定地看着他,“白长老,你没事吧?” 白苏宁胡乱摆手,“没事,没事,我担心门主,他怎么样了?” “一直泡着啊!”卫南瞧了瞧他,“他的情况,你比我们清楚,你不过是走开片刻,能有什么变化?” 白苏宁觉得心乱如麻,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良久,才问卫南,“卫南,你有家人吗?” 卫南笑道:“当然有,长老不是知道吗?” “嗯,是的,我知道。”白苏宁清清嗓子,“那么,如果你哥哥和你嫂子分开了,你会愿意他们在一起吗?” “我没有哥哥。” “假设,”白苏宁看着神色疑惑的卫南,妥协地道:“好吧,你姐姐,你有个姐姐,假如你姐夫休了你姐姐……” 白苏宁的话都还没说完,卫南顿时大怒,“他若是敢休了我姐姐,我把他的肠子揪出来捆绑住他的四肢再沉江。” 白苏宁张大嘴巴看着卫南,一改之前的睿智冷静。 卫南似乎察觉到什么,定定地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第416章 找到俞夫人 白苏宁兀自沉思了一下,道:“我去寒潭边上采一些雪莲,给门主服下。” 白苏宁走后,卫南迅速叫来顾天,“白长老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顾天刚才没留意两人说什么,见卫南大惊小怪的,便来了兴致。 “他竟然问我有没有亲人,然后还问如果我的哥哥和我的嫂子分开,我会不会帮助他们和好。” 顾天一怔,“他这样问?” “是的,好奇怪啊,他从不承认自己的身世,就等于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一样。” 在血圣山,白苏宁的身世有几个人知道的,但是,无人会说,因为,自从他知道自己是被母亲丢出去之后,就不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从小做男装打扮,也以男人自居,久而久之,他甚至自欺欺人,真的以为自己是男人。 甚至,如果现在跟他说,你其实不是男人,你是女子,他会翻脸,他压根就不承认这一点,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他甚至连服药绝了自己的月事,极力模仿男人的动作举止。 他这样做,不仅仅是要让其他人认为他是男人,他最大的原因,是要说服自己,他就是个男人。 “刚才是谁来了?”顾天问道。 “他说是高凌风。” “莫非高凌风说了什么?” “不知道,但是他回来之后就有些不正常了,估计是那高凌风说了什么吧,高凌风说话一向犀利,而且不留余地,对白长老也不甚友善。” 顾天点点头,“倒是有可能的,高凌风是禁军统领,或许他看出白长老是女子。” “咱血圣山知道他身世的人,才能发现他是女子,那些不知道的,都没发现他是女子,这高凌风双眼真的很犀利啊。” 顾天嗤笑,“白苏青不也以为他是男人吗?或许白苏青到现在还以为他是男人呢。” 白苏宁来的时候,白苏青已经出师了,经常下山布雨和执行任务,一年都不回去一次,直到白苏宁十岁正式拜在血圣山门下,两人才接触多了,那时候的白苏宁,已经是个小少年了。 白苏青对这个小弟弟一直都不喜欢,直到后来慢慢长开,加上无论法术还是其他方面,都十分出色,这才留意到他,并且,还说要收他为弟子,是白苏宁自己不愿意而已。 卫南轻轻叹气,“只可惜如今门主离不了白长老,否则,应该让白长老回到将军府,给当初抛弃他的老婆子看看,女儿也可以很有出息,至少,现在已经是南楚的国师了。” 顾天看着浸泡在寒潭里的楚瑾瑜,也不禁轻声叹气,“门主这一次折腾这么久还没好起来,情况怕是不妙。” “今日看情况是好些了。”卫南瞧了瞧楚瑾瑜,他脸色苍白与这雪山似乎融为一色,“而且,昨天清醒之后,白长老已经把秘籍的心法告知了他,只要熬过头七天,顺利入门,就没事了。” “如此仓促地入门,倒是有些失算,不过也罢,门主愿意就行,什么大典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仪式,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肯练习秘籍了。” 两人的神色都颇为欣慰,血圣山终于迎来了名副其实的门主,也不枉他们这多年跟着楚瑾瑜了。 高凌风回到山下,便随即去了术镇找俞夫人。 术镇很大,但是有具体的村名,就不是难事了。 他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一找,足足找了两天才找到俞夫人。 这怪不得他,一则,他不知道俞夫人的名字,二则,一直以为俞夫人是大夫,在村中肯定很有名的,却想不到村里压根没有女大夫。三则,他推算年纪,俞夫人肯定差不多四十岁。 但是,当真的找到俞夫人,见到她的时候,却不禁意外,她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子。 找到俞夫人,是意外得很的。 在村里转悠了两日,见到妇人就问人家认识不认识俞小眉,但是村子里的人都不认识,直到后来,实在疲乏了,就在村口卖草药的店里与女掌柜聊天,当时他压根没想过这个女掌柜会是俞夫人,因为,她太年轻了。 歇脚的时候,他说起俞小眉,女掌柜竟主动问他并且透露身份,他怔愣了半响才敢相信终于找到了。 “夫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真不敢相信,已经三十八岁了。”高凌风想起清河说那白苏青年纪也很大了,心中嘀咕,这些女人怎么看上去都那么年轻?是如何保持容貌的? 俞夫人落落大方地笑道:“谢谢你的赞赏,我望之二十六七,是因为长期用中药调养身体,加上适时锻炼,才会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一些的。” 她邀请高凌风入后堂,奉茶后问道:“你认识小眉?” “是的,我认识她,也是刚认识不久的。”高凌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他自然不认识俞小眉,他只是认识一个冒牌货。 俞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小伙子,不必跟我撒谎,小眉已经死了,你不会认识她。” 高凌风一怔,她怎么会知道的?不是说俞小眉的死只有血圣山的人和俞德的养女知道吗? 但是,不对,她既然知道,为什么并没表现得难过?竟然脸上还带着笑意,这像是失去女儿该有的反应吗? 俞夫人见他神色怔愣,便挽起袖子露出手腕,手腕上带着一条红色的链子,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晶莹剔透,像极了红珊瑚,却也不是红珊瑚。 “小眉回去之后,我便把这链子带在手上,链子本来的颜色是浅黄色的,但是如果小眉出事了,那么,链子就会变成红色。” “那您……不难过么?”高凌风望着她平静的面容问道。 俞夫人伸手抚摸着链子,脸上才终于有了一抹凄然之色,“难过,怎么会不难过?但是,从我怀着她那天起,便有人跟我说,她活不过三岁,除非我带她走,离开将军府,不过,也只能为她多添十三年的寿命,前人造孽,子孙受折,这都是报应啊。” 高凌风听得有些糊涂,“这是为何啊?若她不离开将军府,便活不过三岁?这和您说的报应有什么关系呢?为何离开将军府,就能多活十三年?” 第417章 事情顺利 俞夫人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根烟斗,把烟丝塞好,点燃,缓缓地抽了一口,“你应该知道我是南疆人,我自小出身在医卜星相的家族,我在母亲怀中的时候,族长长辈便为我的一生定吉凶,算了我未来的命运,若我命格早夭,族长长辈便会建议母亲把我打掉。而当时我怀着小眉的时候,族中长辈便找来了,建议我把孩子打掉,因为孩子遭受诅咒,是早夭之命。我当时自然舍不得的,哪里有母亲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于是我问了破解之法,族中长辈告知我,我要保住这孩子,便要远离诅咒之根源,就是离开将军府,济世为怀,才可保得她延长十三年的命。小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在大限将至的时候,我提出让她回将军府,见见她的父亲,她不同意,因为我那时候也患病,不过,还是说服了她,让她回去与父亲相处一阵子,不枉这辈子的父女情分,在她离开的时候,我便知道此生再无法见到她了……只是,说真的,我很幸福,拥有她这十六年,是我最幸福开心的日子。” 高凌风听了,沉默良久,俞夫人的层次是他无法到达的,但是可以理解,她知足,没有要求太多,顺听天命,珍惜拥有的。 “夫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了您说的话,我特别的感触,您真的是特别善良的一个人,我也听白苏宁说过,您是一位大夫,救治病人,您积下的德应该让你幸福一生的,哎,但是偏偏……” 俞夫人淡淡地笑了,脸上有圣洁光辉,“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职,世间有许多职业,只要尽力做好本分,都值得尊重,至于幸福一生,你又怎知道我不幸福呢?若只用失去来论幸福与否,未免偏颇,何不以得到论幸福?我此生,拥有过乖巧的女儿,拥有过深爱我的夫君,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最美丽的风景,我这一生,便算是幸福的。我也一直这样对小眉说,希望她能豁达地活着,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高凌风敬佩不已,能有这样豁达的气度,实在是世间罕见。 上天该对这样的女子好一些的。 高凌风唏嘘了一下,忽然想到她说的那句话,抬头问道:“夫人知道大将军深爱您,那您是否也一样呢?” 俞夫人微微一笑,“自然是一样的。” “那您没考虑过回去吗?”高凌风心底迅速腾起希望,他来之前,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怨恨甚重的妇人,也打算要费一番唇舌的,但是如今听她说,似乎有转机啊。 俞夫人摇头:“随缘吧,我和他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在将军府,我不开心。” “是因为他不让你行医?但是你现在也没有行医了。” “他没有不让我行医。”俞夫人十分坦白地直言,“其实从来都不是他不让我行医,事实上,他一直鼓励我,是他的母亲,我的婆婆,不许我出门,他夹在我和他母亲中间,实在为难,我既然爱他,便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高凌风诧异地道:“竟是俞老夫人?这老婆子那么强悍啊?您在将军府的时候,日子岂不是很难熬?” “倒不会说很难熬,我的性格不受束缚,在将军府的日子,我没少与她对着干,因此,总让俞德很难为,我只为我爱的人付出,我不爱她,所以没必要迎合她,她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讨好她。” 顿了一下,她又说:“或许是我的性子这样,才会让俞德为难,如果我愿意委曲求全,或许俞德不会那么难做人,可这性格是最难改的,我又那么自私,不愿意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 高凌风点点头,“确实,自己总不能先委屈了自己。我认识一个人,她对夫家的人很好,但是最终惨遭背叛,或许,女人是该先考虑了自己,再考虑其他人。” “她对夫家的人好,夫家的人能对她好,也不枉付出,其实我也曾经对老夫人好,可她不领情,我便没必要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了。” 她望着高凌风,“你还没说,你来找我的目的。” 高凌风犹豫了一下,现在她已经知道俞小眉死了,如果让她回去,她会否告知俞德? 这很危险,如果她说了,那么清河姐姐会很危险,他们也会有杀身之祸。 走这一步,确实危险,早知道便不把她拉进来了,如今弄得十分为难。只是谁会想到,她竟已经知道俞小眉的死讯。 如今弄得里外不是人。 “小伙子,说吧,我瞧你眉目周正,不是坏人。”俞夫人说。 高凌风讪笑一声,“夫人,还望您恕我们冒犯。” “冒犯?”俞夫人一怔。 高凌风一口气把他们的计划说了出来,连同懿礼公主假扮俞小眉的事情都一并说给了俞夫人听,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如果俞夫人表现出很恼怒的模样,就立刻杀了她,以绝后患。 他不能不这样做,因为,这除了牵涉到靖州是否可以收复之外,还牵涉到他们几个人的性命安危。 所以,说完之后,他表面平静,但是心跳加速,定定地看着俞夫人。 俞夫人听了他的话,面容微微露出笑意,“你们啊,真不必这样迂回曲折,直接去找俞德的祖父吧。” 高凌风大惊,“梁作超大将军?他还健在?” 但是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外面流传的版本有好几种,有些人说他病死了,有些人说他战死了…… “还活着,而且就在靖州,只是不与俞德住在一起,是另外寻了一个清静的地方住。” “他就住在靖州?” “没错,他住在靖州是因为,他始终觉得靖州是大梁的。”俞夫人一语双关地说。 高凌风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惊喜不已,“您是说,梁大将军一直都……” 俞夫人微微笑,“其实,俞德还有一个名字,叫梁德,他的祖父,一直都叫他梁德。” 俞夫人再给他奉茶,再把事情娓娓道来,原来当初梁大将军背叛大梁,是因为先帝对他的不信任和猜忌,他伤心之下,才会离开大梁的。 但是,他心里一直思念故土,不忘故国,对靖州的沦陷,他一直都耿耿于怀,俞德收复靖州,对他的意义很重大,因为,靖州在俞德的手中,在他心里就认为是在大梁的手中。 第418章 你去术镇方便吗 俞夫人说完之后,又问高凌风,“那懿礼公主真的很像小眉吗?” 高凌风回答说:“我没见过小眉姑娘,但是,白苏宁和赫连颖都说像极了小眉姑娘,想来是真的,否则也不会让她前来冒充。” 俞夫人轻声道:“如此,我还真想见见公主。” 高凌风心中一喜,“夫人,您的意思是愿意回到将军府?” “有何不可呢?我和俞德虽然分开,但是夫妻情分还在,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但是您方才还说随缘。” “我心里实在想念小眉,像你说的那样,懿礼公主真的像极了小眉,我想见见她。”俞夫人顿了一下,神色略有些忧伤,“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高凌风恻隐心大动,“夫人,若是这样的话,不如便随我一同回去吧。” 俞夫人含笑看着他,“但是你们的计划不是这样定的,你该让俞德来找我。” 高凌风噢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脑袋,“是的,按照计划是这样的,不过听了夫人的话,我便兵分两路,得找一下梁老将军才是。” “嗯,你先回去吧,让小眉把我的住的地方告知俞德,他会来找我的。”俞夫人娴静地笑道。 “好,那我就先行告辞了。”高凌风站起来拱手道。 高凌风回到靖州,欣喜地跟清河说了俞夫人的事情,清河不禁喜出望外,如果像俞夫人说的那样,老将军一直都惦记大梁,这事成了八分了。 只是,如果是这样,自己这个假冒的俞小眉,不就有些多余了吗?俞德不知道会不会恨她冒充之罪。 她把担忧说给了高凌风听,高凌风想了一下,“这事怕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我们再请罪就是,俞德若愿意归顺,那么,要打要杀,冲我来就是。” 清河笑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姐弟两人扛吧。” “清河姐姐,一旦事情有变,我会让宁靖哥哥立刻带你回京城,你不可乱来。”高凌风警告道。 “不行,怎可留下你?你放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再说,现在我们已经比预想的顺利了,只要收复靖州,我们取北漠,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是啊。”高凌风轻声道,“能收复国土,便是丢了性命,又有何足惜?多少战士,抛头颅洒热血,也是为了一寸国土。” 清河深以为然,记得在念书的时候,她也曾是愤青,虽然现在想起来爱国的方式有些不理智,可爱国的情怀,是与生俱来的,太理智的爱国,缺乏热情激情,反而成不了大事。 “你们姐弟在商量什么?竟也不把我这个哥哥叫来。” 门外,想起宁靖淡淡的嗓音。 清河与高凌风对望一眼,皆有些微怔。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两人竟也不知道,听他说的话,似乎已经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开门啊!”宁靖再说。 高凌风硬起头皮,上前拉开门,只见宁靖站在客栈走廊的对面,被靠在墙上,静静地望着他们,眼底有复杂的情绪,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泪光渐渐地泛滥上来。 他一步步走进来,走到清河面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妹妹,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清河眼底有热浪冲上来,刚才盘算了好几个敷衍的说法,都被冲口而出的一句“哥哥”给压下去了。 “哎,我总算明白,祖父为什么一定要我来靖州保护你了,你是他的心肝宝贝,也唯有你,能让他这么牵肠挂肚了。”宁靖声音哽咽,“祖父实在是太偏心了,我是孙子,你好歹是嫁出去的孙女啊。” “是啊,还是那么老都没娶媳妇的孙子,祖父肯定不喜欢的。”清河又哭又笑,“都怪我,以前每一次说起你的婚事,都帮着你说话。” “是谁总是跟我唠叨,过早进入婚姻的殿堂,会被剥夺了很多快乐,是谁说自由是最宝贵的?” “我错了。”清河用手指拭去眼角的眼泪,笑道:“我不该一直为你貌丑找不到媳妇而不断地帮你找借口,掩饰你可怜的自卑心。” 宁靖走上前一步,忽然伸手抱她入怀,双肩耸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终究也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高凌风在旁边看着,也是唏嘘不已,一切都像是发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希望有梦醒的一日,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高凌风去了大将军府。 俞德知道他曾出去两天,但是他的人无法跟踪他,俞德开始觉得这个江湖侠士不简单,真的一点都不简单,这让他觉得危险,所以,见到高凌风,他的神色不如之前友善。 “不知道凤大侠这两天去了哪里呢?把靖州游了个遍吧?”俞德请他入座之后问道。 高凌风装作看不出他的不高兴,微微笑了一声,“靖州风光无限,自然是要游玩的,但是,这等以后再说,实不相瞒,这两日在下去了术镇。” “术镇?”俞德微怔,“你去术镇做什么?” “大将军让在下回去问俞姑娘她母亲的下落,俞姑娘只说在术镇,但是具体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了,总是不是她们母女以前住的村子,在下只得四处探访。” 俞德难掩激动,“那有消息吗?” 高凌风道:“见到了,并且与夫人聊过一阵子,夫人得知俞姑娘因为找她而被恶霸欺负,很不开心。” 俞德眼睛有些发直,“真的?你真的见到她了?” “是的。”高凌风神情平静地说。 “带本将去找她,马上!”俞德立刻站起来,因为激动,嘴唇都微微发抖。 高凌风道:“不过,俞夫人并没说让在下带大将军去。” “你……”俞德气急败坏地道,“别那么迂腐,她若怪罪你,有本将为你担。” 高凌风为难地道:“这可不行。” 他顿了一下,眼睛一亮,“但是,在下可以把地址写下来,大将军自己去找,不就可以了吗?” 俞德只求马上找到夫人,哪里管他带不带自己去,只要有地址,天脚底他都能找到,更不要说术镇了。 “快写!” 高凌风忽然蹙眉,“但是术镇是大梁地界,大将军去术镇……方便吗?” 两国关系紧张,相信俞德也知道的,术镇的驻兵对俞德十分防备,所以,俞德前去,也有一定的危险。 而高凌风故意这样说,倒不是为了点出他的危险处境,只是想试探他对两国的态度。 第419章 她回来就好 那俞德听了高凌风的话,冷冷一笑,“术镇不也是我大梁的国土吗?有什么不方便的?” 高凌风听了这句话,一颗心顿时落下,踏实得很,想不到靖州此行,远比他所想的要顺利得多,俞德冲口而出说的是我大梁的国土,证明,他其实一直都把自己当做大梁人。 高凌风旋即写下地址,请了俞德。 俞德也不留他,命人送走他之后就带着亲信策马离京。 高凌风知道俞德见了俞夫人之后,清河的身份便被识穿了,所以,他快马加鞭回了客栈,让宁靖带清河暂时躲起来。 至于他,则前去找梁作超老将军。 清河与宁靖躲在城西的庙里,乔装打扮一番,扮作上香的香客,给了主持十两银子,说是暂时住几日。 高凌风按照俞夫人给的地址,找到了梁作超老将军住所,但是,一名年老的下人却告知高凌风,说梁老爷子已经出外游玩,有半月不曾归家了。 原来,这老爷子也不是安分的人,对外宣称是在靖州颐养天年,但是,却总是出外游玩,很少回家的。 高凌风失望地问下人,“那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的,一个月不定,一年不定,也有可能明日就回来了。” 高凌风暗暗叫苦,他们那里等得一年啊? 下人含笑道:“客人不如先在府中住下等老爷子。” “住下?”高凌风微怔,这院子随随便便就让人住? “是的,”下人笑着回答,“老太爷曾吩咐,但凡是大梁的来客,不管是敌是友,都先请住下。” “你看出我是大梁人?”高凌风愕然。 “客人的口音,是大梁京都的口音。”下人道。 “京都的口音你也听得出来?”高凌风更是奇怪,他已经故意说靖州话了,虽然不说十足像,可一般人也不是随便分辨得出是京都的口音。 “小人以前在京中住过。”下人恭谨地回答。 “哦,原来如此。”高凌风想着如今暂时不能出现,清河姐姐与宁靖哥哥又躲到寺庙去了,自己只能是暂时住在这里观望一下情况。 不知道俞夫人会怎么跟俞德说呢?是直言还是委婉?会否为他们的苦衷掩饰一下? 高凌风开始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些冒险,如果因此自己的鲁莽而导致计划失败,他万死莫赎。 “那我便先在这里住下等老爷子吧。”高凌风对下人说。 下人恭请他进去,佝偻着腰为他张罗物什,高凌风奇怪地问道:“这府中便没有其他下人了吗?” 那老仆人回答说:“老太爷爱清静,所以才离开府邸来到这里隐居,下人不能多的,只有小人一人伺候。” 高凌风看着这偌大的院子,只他一人维持可真吃力。 不过,高凌风很快就改变他的想法,因为,他看到这名老仆人搬东西的时候,似乎是毫不费力气,应该是内家高手。 且说俞德按照高凌风给的地址去到术镇,他见到自己夫人的时候,她正在收药材,见到他进来,也并不觉得意外,嘴角含着一缕浅笑,“你来了。” 轻轻的一句,仿佛两人不曾分离过十几年。 俞德的心却如潮般翻涌,定定地望着她,马儿在他身边打转,找了她十几年,到最后接受她死了,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进来!”俞夫人把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有些羞赧地笑,“我屋子里有些凌乱,这几日忙得很,都没怎么收拾了。” 他痴痴地跟着她进去,看着她满屋子清理,眼底冲上热浪,“阿庆。”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不敢高声,怕会惊扰了这个梦。 俞夫人抬起头,含笑望着他。 他一伸手,她便落入他的怀中,俞夫人把头贴在他的胸前,缓缓地闭上眼睛,她辜负了他十六年了。 从认识到现在,她一直在欺负他。 多坏的女人,难为他还惦记。 “跟我回家吧!”他的声音微微哽咽,极力控制住鼻子的酸楚。 她默默点头,依偎着他,不说一句话。 高凌风在梁老爷子的宅子里住了两天,心里越发的不踏实,老爷子还没回来,俞夫人那边又不知道会不会帮忙劝说,更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假冒的事情说出来。 真愁煞人啊。 高凌风的担忧实在是多余的,因为,俞夫人并未把假冒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跟随俞德去客栈接人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 俞德本来打算派人去找,但是,俞夫人却说:“不必找了,这孩子一直都想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就让她去吧。” “不怕危险吗?”俞德道。 “她身边有人保护,不碍事的,再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一人来到了靖州。” 俞德轻轻地揽她入怀,叹息道:“是啊,你若不来,我这辈子该多寂寞啊。” “我若不来,你会爱上其他的女子,不会被欺负得这么惨。”俞夫人轻笑。 俞德凝望着妻子,“可我宁可被你欺负,也不愿意将就任何人。” “父亲,母亲!” 一名女子款款前来,惊扰了恩爱夫妻。 俞夫人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衣着华贵的女子,她领着丫鬟过来,福身请安。 “你就是茜儿?”俞夫人含笑看着她,眉目中却暗含冷意。 “是的,母亲,”俞茜儿上前,笑盈盈地道:“女儿本该昨日就去跟母亲请安,只是怕母亲在外多年,回府不习惯,先让母亲熟悉熟悉,才敢过来请安。” 俞夫人嗯了一声,“你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俞德道:“茜儿确实乖巧,小眉和她两人感情也挺好的。” 他望着俞茜儿,道:“对了,茜儿,忘记跟你说个消息,小眉回来了,过几****便去把她带回来,高兴吗?” 俞茜儿神色陡变,“小眉回来了?” “是的。”俞德对她的神色大变有些奇怪,“你不高兴吗?” 俞茜儿心里惊恐,不可能的,那丫头没死?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怎可能不死呢? “高兴,当然高兴。”俞茜儿强挤出笑脸,“那她现在在哪里?” 俞德说:“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客栈,不愿意回府,如今她去了游玩,过几日应该会回来了。” “她回来就好!”俞茜儿言不由衷地道,神色间,有一丝慌张。 第420章 你妹妹就是我送走的 俞夫人转过头,不去看俞茜儿。 从高凌风口中,她得知小眉的死因,虽然小眉始终是难逃一劫,但是,不意味着她不憎恨杀害她的人。 “茜儿,听你父亲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俞夫人看着她说。 俞茜儿虚应一笑,“母亲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俞夫人点头,“你父亲驻守靖州,但是今年入秋以来,靖州雨水短缺,百姓苦不堪言,你代替你父亲去一下寺庙,为靖州百姓祈福吧。” 俞茜儿听闻是祈福,倒也不抗拒,便道:“是,女儿回去收拾收拾,即日便出发。” “嗯,多收拾点衣物。” “为何呢?”俞茜儿微怔。 “祈福自然是时间越久越显得虔诚,你先住上一年吧。”俞夫人淡淡地道。 “一年?”俞茜儿惊叫起来,“母亲,去一年吗?” 俞夫人含笑道:“是嫌少吗?那就去两年。” 俞茜儿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容后是阴毒的用心,她猛地看向俞德,求救般道:“父亲……” 俞德不知道夫人是什么用心,只觉得有些奇怪,“阿庆,茜儿不曾出过远门,让她出去住一年,怕不妥吧?” 俞夫人依旧含着浅笑,望着俞茜儿,“茜儿是自愿去的,是不是?” “不……”俞茜儿正欲反驳,俞夫人却声音陡然一变,厉声道:“你若不去,怎能洗脱你在悬崖边上犯下的罪孽?” 俞茜儿神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俞夫人,她仓皇地看向俞德,“不……” “怎么回事?”俞德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俞夫人淡淡地道:“小眉之前不是失踪或者离家,是被她推下了悬崖,幸好被人经过救下来了。” “什么?”俞德大怒,看向俞茜儿,“你杀了小眉?” 俞茜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俞德难掩伤心愤怒之情,冷声道:“像你母亲说的那样,收拾东西去寺庙祈福或者赎罪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父亲……”俞茜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女儿知道错了,求父亲饶恕女儿这一次吧,女儿再也不敢了。” “我大将军府,怎能容你如此歹毒的人?”俞德一声令下,“来啊,带小姐下去,看着她收拾东西,再亲自送她到术镇和安堂,带发修行。” “术镇?”俞茜儿大惊,“我不要去术镇,术镇是大梁的国土,他们会杀了我的。” “靖州也是大梁的国土!”俞夫人淡淡地道。 俞德微怔,看向俞夫人。 俞夫人冲他轻轻点头,“你心里也一直这样认为,是不是?”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靖州什么时候是大梁的国土?”身后响起了阴郁的声音。 俞夫人对这道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的婆母,那强势的老夫人,狠心把自己的女儿丢出去的老夫人。 俞茜儿见到老夫人来到,如获救星,连忙求救,“祖母,快救救我。” 老夫人哼了一声,“救你什么?做你的尼姑去。” 俞茜儿大惊,“祖母,我不能去术镇,术镇的百姓对我恨之入骨,再说,推小眉下悬崖,不也是您的主意吗?” 俞德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声音微颤,“她说的是真的?” 老夫人压根不屑否认,“没错,是真的。” “为什么啊?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俞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白得要紧。 老夫人上前一步,冷冽地盯着俞夫人,“因为,我们俞家不需要女儿,女儿都是灾祸,只会为我们俞家带来大难。” “荒谬!”俞德怒道,“母亲,您怎么能这样想?即便是女儿,也是我们梁家的血脉,是我的女儿,我与她分别十六年,好不容易父女团聚,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孙女下手?” “你姓俞,记住你姓俞!”老夫人忽然发了大怒,狠狠地盯着俞德,“你是北漠人,身体里没有大梁的血统,你要记住这一点,你不是大梁人,你是北漠人,是北漠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军,没有皇上就没有你今日的荣华富贵。” 俞德很是反感这种说法,但是他一向不会顶撞母亲,所以即便心里不高兴,也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皇上的恩德,儿子不会忘记。” 只是是不是恩德,则见仁见智了。 皇帝看似把靖州给了他,却同时把祖母娘家母亲娘家所有的人都禁在京城,看似高官厚禄,但是,只要他稍有不听话,则以贬谪或者追究疏漏为由惩治他的亲人,这种胁迫的手法,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阿德,”老夫人没打算放过他,依旧严厉地道:“休怪母亲把丑话说在前头,如今北漠与大梁关系紧张,你最好不要与大梁人来往过多,否则被京中的人知道,难免不会被人大做文章。” “这些事情就不劳母亲担心了,母亲年事已高,该好好地在府中颐养天年,等小眉回来之后,希望母亲能看在她是您亲孙女的份上,不要过多地为难她,您不重视嫡亲孙女,但是我在乎我自己的女儿。” 俞老夫人冷冷地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女儿只会为我们俞家带来灾祸,她一旦回来,必定搅得我们俞家天翻地覆,你要养你的女儿,最好在外面给她准备一所房子,若回到这府邸来,便休怪我对她无情。” “母亲!”俞德眉目里笼上一层怒气,“你简直不可理喻。” 俞老夫人怒道:“不可理喻?你要知道,你的今日,也是用你的妹妹的性命换回来的,如果当初我不是把你妹妹丢出去,有你今日的风光?” 俞德大骇,“你说什么?” 俞老夫人冷冷地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没数吗?这些年,我便不信你没有听过外间的传闻,你不也亲自来问过我吗?那时候我没跟你说实话,只是怕你心里愧疚,但是现在为娘不怕跟你说,没错,你妹妹确实是被我丢出去的,她一出生,就克死了你的父亲,若继续留府中,连你都要留不住。” 第421章 你疯了 俞德心头大乱,恐惧从脚底窜起,忍不住轻颤起来。 当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听到外间传闻说母亲把妹妹丢掉,他还不信,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妹妹是夭折了,让他不要听信外间的传言。 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俞德满脸心碎,简直不能相信。 妹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奶娘抱过来,他笨手笨脚地抱在怀中,妹妹冲他笑,像个山间的精灵那么美丽。 当时他稚气地跟奶娘说,以后要好好地保护妹妹。 但是有一天,他去练武场住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回去,兴冲冲地去抱妹妹玩儿的时候,奶娘却告诉他,他父亲战死了,妹妹也没了。 当时他伤心了好久,同时失去父亲和妹妹,对十岁的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也因为这样,他更疼爱母亲,因为,妹妹是母亲生的,母亲一定比他更难过。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她亲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出去的。 “你丢了妹妹出去,是丢在哪里?她还活着吗?”俞德红着眼问道。 那记忆中粉嫩的生命,和小眉当初出生的时候,多么的相像啊? 俞老夫人淡漠地道:“死了吧,谁知道呢?那么冷的天气大晚上丢在胡同口,冷一夜,就没了。” “你怎么忍心!”俞德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虎毒不食子,你真是连禽兽……” 到底是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全,但是俞老夫人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冷冷地道:“你是说为娘连禽兽都不如吗?可为娘不也把你养得那么大了?你妹妹若不送走,有你今日的风光?女儿都是刑克父母刑克亲人的,在我们的北漠,但凡女儿出生的时候带有灾难,她就是灾星,必须要丢掉。” “我今日的风光,不是靠你牺牲妹妹换来的,是我用血和自己的生命拼回来的,退一万步讲,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宁可不要这样的风光,我宁可要一家人齐全。” 俞夫人见他激动,便轻声道:“你不必太难过,你妹妹还没死。” 俞德一怔,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她还没死?” “是的,她还活着,被丢出去那晚,便被人捡走,带去了血圣山。此人,你认识,但是没见过。”俞夫人道。 “是谁?”俞德急忙问道。 俞夫人轻声道:“白苏宁,南楚的国师。” 俞老夫人冷笑了两声,“荒谬,南楚的国师白苏宁天下人谁不认识?只不过,他却是个男人。” 俞夫人看着婆母,轻声道:“他就是你的女儿,只是,为何他会变成男子,婆婆不知道吗?” 俞老夫人脸色铁青,“你想说什么?” 俞夫人冷冷地道:“我想说,白苏宁是因为女儿身被母亲丢弃的,所以,她潜意识里也不承认自己是女儿身。” “你怎么知道的?”俞德问她。 俞夫人道:“去年小眉回来的时候,我也病了,血圣山的赫连颖经过,救了我,并与我说了白苏宁的事情,他说白苏宁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他的心结,怕是很难解开,赫连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见到白苏宁,可以劝她回来走一趟,直面残酷,才能克服心魔。” “赫连颖?”俞德的心情很激动,无论是白苏宁还是赫连颖,对他而言,都像是传说中的人物,只能听其大名,没想过此生有缘相见,而更没想到,那鼎鼎大名的南楚国师,就是他的妹妹。 俞夫人抬头看着老夫人,“婆婆,没想到被你丢出去的女儿,今日会有这番成就吧?真是讽刺得很。” “鬼话连篇!”俞老夫人压根不相信,白苏宁的名头,天下闻名,她自然也听过,但是,绝不是她那灾星女儿。 “信不信由你,事实就是这样。”俞夫人一副旁观者的口吻说,她对这个婆婆实在是没有好感。 一个人要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她要尊重生命。 俞老夫人盯着她,冷声道:“你回来,便安分一些,否则的话,这个家始终留不得你。” 俞夫人淡淡地笑了,“我当初走,不因你,如今回来,也不因你,你也没办法让我走,没人能让我走,除非是我自己想走。我敬你是我男人的母亲,所以即便在以前你刁难我的时候,我也会适当克制自己,但是,不意味着我可以任由你欺负,小眉过几天就会回来,你若敢对她下手,我保证,当初你是怎么把你女儿丢出去的,我就会怎么把你丢出去。” 她的女儿,已经惨遭毒手,且不管那懿礼公主是什么性格的人,都不希望她在这府中受委屈,因为她有一张和小眉一样的面容。 她选择不把事实的真相告知俞德,是不想他经历痛失爱女的悲惨,她是从怀着小眉开始,就知道小眉不会留在这个世界太久,而他,是失而复得,若再失去,怎生煎熬啊? 正好,那懿礼公主怀着目的前来,怎知道不是上天的安排? 俞老夫人强横了一辈子,怎受得这样的气?当下就大动肝火,指着俞德道:“你今日若不把她赶出去,就别想再叫我一声娘亲。” 俞夫人浅浅一笑,“我若走,他必定也跟着走,你信不信?” 老夫人铁青着脸,双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斜着嘴巴。 俞德看着骄横霸道的母亲,心里失望到了极点,他冷冷地道:“母亲,阿庆会走,我会带着她去血圣山找妹妹。” “你疯了是不是?白苏宁不是你的妹妹,你连母亲的话都不听偏要听信这贱人的话?俞德啊俞德,亏你还是堂堂大将军,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草吗?” 俞德不想听到她说话,“母亲回去休息吧,这里是我与阿庆住的地方,我们会去给您请安,没事的话您就不用来了。” 说完,他一挥手,吩咐身边的人:“把老夫人送回去,以后她再来这里,劝回去就是。” “是!”他身后闪出两人,上前就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请。” 俞老夫人怔怔地看着他,骇然道:“你竟敢把你的娘亲赶走?你竟要把辛苦养育你长大的娘亲赶走?你疯了你?为了这个贱人,你已经疯了十几二十年,还要继续疯下去?我就说,这些女人都是祸水,会把我们俞家拖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422章 差点露馅 俞德冷冷地道:“母亲,我再申明一点,我叫俞德,但是同时,我也姓梁,祖父一直都叫我梁德,让我不要忘记故国,所以,一旦两国交战,我不会襄助北漠,希望母亲体谅。” 俞老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要把你外祖父一家置于火上啊。” 俞德冷冷地道:“母亲,那你又把靖州百姓置于何地?一旦梁国交战,靖州百姓首当其冲遭受战火祸延,我驻守靖州,就是要守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陌生人,你外祖父一家,在你年少的时候对你这般的好,你怎能忘恩负义?” 俞德冷笑,“母亲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您的养育之恩,倒是母亲却忘记了这些年,是谁在养育我们俞家。” 老夫人横蛮地道:“亡国之人,供养我们不是应该的吗?他们梁国皇帝没有本事,就休怪旁人,认命就是。” 俞德冷冷地道:“母亲这些话,不免让人心寒,话不投机半句多,母亲不走,我走就是。” 说完,牵着俞夫人的手,拂袖而去。 俞老夫人气得在他背后破口大骂,“我千辛万苦,就是养育出你这种白眼狼?还不如在你出世的时候就把你给掐死了,免得你今日来气我。” 俞德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母亲把妹妹丢掉的事情和让俞茜儿杀害小眉的事情,彻底把他的心伤透了。 这等残忍的事情,竟是发生在他的身边,犯下此等杀业的人,竟是他的生身母亲,叫他如何接受面对? 一怒之下,他带着俞夫人去了梁作超的府中。 高凌风没想到俞德会来,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高凌风看到俞德眼中的猜忌与疑惑,他知道,事情被他弄僵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俞德上前问道。 高凌风没看俞夫人,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拉上俞夫人。 “大将军,在下是来找老爷子的。”他如实回答。 “找他老人家做什么?”俞德顿时警觉起来。 高凌风镇定下来,他直言道:“实不相瞒,俞大将军,其实我不是什么侠士,我也不叫凤凌,我叫高凌风,是大梁的禁军统领。” “什么?”俞德倒抽一口冷气,陡然怒道:“你竟敢骗我?你有什么企图?” 高凌风正欲说话,俞夫人却一步上前,拦在了两人中间,她看着俞德,轻声道:“不如让我来说吧。” 俞德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你知道?” 高凌风也看着俞夫人,她之前难道什么都没说吗?那这会儿是要全部说出来? 俞夫人望着俞德,道:“他来术镇找过我,也跟我说过他来的目的。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先说一件事情,之前我跟你说过,小眉曾被俞茜儿推下悬崖,她能大难不死,是因为高凌风路过救了她,当时小眉受了很重的伤,他也不知道小眉的真正身份。到后来,小眉伤愈,说起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小眉是你的女儿,所以,他千真万确是小眉的救命恩人。”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来术镇的目的,是为了劝服你回国,回梁国,在劝服你之前,他首先劝服了小眉,小眉一直跟我在术镇生活,对大梁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小眉已经同意帮他,但是小眉不知道你的想法,是否愿意回国,因此,小眉才在客栈了犹豫着不肯回来。小眉后来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去术镇找我,因为他知道你听我的话,不过,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太爱管国家的事情,所以,我让他去找老爷子,我告诉他,只要老爷子同意,你便一定会同意。” 她眉目温柔地看着高凌风,“你是听了我的话,才来了这里吧?” 高凌风点点头,“夫人,正是这样。” 他心头着实奇怪,为何俞夫人没有揭破假冒俞小眉的事情?难道她不想让俞德知道俞小眉已经死了的事?俞德会相信吗?这些话,似乎并未能让人信服。 高夫人的话其实也是漏洞百出,只要俞德细心推敲,定能看出破绽来的,但是,他从来不会去怀疑夫人说的话,他不是认为夫人不会骗他,事实上,即便她骗他,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铁汉,对着自己深爱的女子,可以化作绕指柔,这奇异的画风,却毫无违和感。 俞德看着高凌风,“原来是这样,是大梁皇帝让你来的?” “大将军,正是!”高凌风道:“不如我们进去坐下来慢慢说。” 俞德摆摆手,“你先不要与我说,正如我夫人所言,一切听老爷子的,你最好等老爷子回来问个明白,但是,老爷子虽然对故国难以忘怀,却未必愿意回国。”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怎么不会呢?” 三人看过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从外面健步如飞地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绝色,看得高凌风眼珠都快掉下来。 这不是宁靖哥哥与清河姐姐吗? “祖父!”俞德上前见礼。 “小子,进去说话吧。”梁作超停在俞德的面前,眉目犀利,却也隐含着一股欣赏慈爱之色。 “小眉!”俞德见到清河,微微惊愕,“你怎么与太爷爷在一起?” 清河微微怔了一下,俞德还什么都不知道吗?看他的手牵着的女子,应该就是俞夫人,莫非俞夫人没跟他说么? 正怔愣之际,俞夫人温柔地上前牵着她的手,“小眉,见了父亲,怎么也不叫一声啊?” 俞夫人的手指在她的手心捏了一下,清河心里明白过来,俞夫人是要掩饰,她连忙上前,喊了一声,“父亲。” “回来就好!”俞德慈爱地看着清河,“你这孩子,不在客栈好好呆着,竟是去找你祖父了?” 梁作超看着清河,淡淡地笑了,“没错,她去庙里见到我了。” 梁作超自然知道清河不是俞小眉,清河在庙里都直言告知了,如今只有俞德还蒙在鼓里。 清河三人都没有想到,本来漏洞百出的故事,因着俞夫人和梁作超的隐瞒,竟无比顺利地继续编造下去。 第423章 偷来的开心 几人进去坐下来之后,俞德问梁作超,“祖父,他们都是大梁的人,这位高凌风,是大梁的禁军统领。” 梁作超点头,“嗯,小眉都跟我说了,这位是宁靖,宁国候的孙子,宁郡王的儿子,都是将门虎子啊。” “老将军认识我祖父?”宁靖问道。 “自然认识,多年相交,我年长他几岁,不过当年我与他也曾在同一军营,也曾与他阵前杀敌,算是生死之交吧。”梁作超道。 而最重要的是当年的事情,宁国候也曾为他辩解伸冤,只可惜,先帝昏庸无能,不信他罢了。 他轻轻叹息,“当年,先帝怀疑我叛国,你祖父曾在殿上为我辩解,这份恩情,我永记在心。” 宁靖说:“老将军,其实在您离开之后,先帝已经查明白真相,您是被佞臣诬陷的,只是那时候您已经离开京城,先帝又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错误,才会一错再错的。” 梁作超一摆手,“罢了,先帝承认不承认我是清白的都好,我也不因他而活。” “那祖父,如今两国即将开战,您是什么态度?”俞德问道,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他许久,从知道北漠与大梁交恶开始,他就一直在纠结,因为他几乎可以猜到,一旦两国开战,靖州必定是突破口,要从靖州进入,大梁就必须先拿下靖州。 他对大梁和北漠都有感情,但是感情最深的是靖州,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靖州百姓置身与水火之中。 所以,他希望,两国能平息干戈。 只是,很难了,北漠主战派已经占据上风,他们不吞噬大梁,誓不罢休。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可能再帮北漠出战,因为北漠要打的是他的故国。 老太爷微微一笑,捏须看着他,“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俞德想了一下,“孙儿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若两国真的要交战,孙儿只能驻守靖州,与靖州百姓共存亡。” “覆巢之下,怕靖州再无完卵,北漠的霸业,不会因为你不出战而停下步伐,根据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这一场战事,暂时是打不起来的,不过是大梁有臣子与北漠勾结,北漠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处,并且狠狠地打大梁一记耳光,让大梁在七国之内,丢尽脸面,而与北漠勾结的大梁臣子,为的是私心和……争宠。”他说这话的时候,瞧了瞧清河。 他在寺庙里与主持下棋,刚好,宁靖与清河也在寺庙里挂单,得知他的身份,两人竟趁夜潜入,挟制住他,他本是大怒的,但是听了清河陈情之后,才消掉怒气,再听清河说了如今北漠与大梁交恶的原因,他便心中有数了。 这场仗,现在还打不起来。但是,他知道北漠不会善罢甘休,这只是一个开始,所以,这一次,戚相还是齐竹荣,都是引火自焚,引虎下山。 念及对故国的情感,他连夜从寺庙里赶回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俞德问道:“那祖父以为如何?” 梁作超道:“先让你夫人带小眉下去换身衣裳,我们几个人好好商议一下。” “但是,他们是大梁的臣子。”俞德始终是有些顾忌,因为至今还没与北漠决裂,容留大梁的臣子在这里,只怕会招人非议,一旦传到皇上的耳中,这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祖父也曾是大梁的臣子,我不为皇帝,只为我大梁的江山社稷,只为我大梁的百姓计,侵略者,永远不可得道。”梁作超严肃地道。 “两国若和平,在哪一国为官为民都无所谓,假若今日,是大梁要侵占北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反之亦然,明白吗?” 俞德像是有些顿悟,其实他的心一直都是偏向大梁的,只是碍于他如今是北漠的大将,难以抉择。 他看向俞夫人,轻声道:“你带小眉下去,好好休息。” “嗯,”俞夫人点头,望着他,“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嗯!”俞德心中顿生欢喜,或者说心里纠结已久的问题,像是忽然得到了解决。 俞夫人带着清河下去了。 清河心里忐忑不安,从高凌风的口中她知道,俞夫人已经得悉俞小眉堕崖的事情,换言之,俞夫人知道她是个冒牌货。 两人进了厢房,门一关上,清河便立刻道:“夫人,我先跟你请罪!” 俞夫人回头竖起食指在唇上,“不要说话,我想看看你。” 她的眸光胶着在清河的脸上,仿佛一个毛孔一个细胞都不放过,清河在她柔和的眸光下并未觉得不自然,因为,她从俞夫人的眼中看出了对自己女儿的眷恋与深爱。 同为母亲,她太明白这种感受了。 良久,俞夫人才轻轻地伸手抱住她,“孩子,你与小眉长得太像了,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若不细细看,都没办法分辨出来。” 清河动容地道:“夫人,小眉的遭遇让我心里也很不安,希望夫人节哀。” “我没事,早我便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她要离开我的,但是我很庆幸,在我失去小眉之后,还能看到一个和她那么相像的人,虽然只是补偿心理,可我真的好受很多了。” 清河心里也感触很深,这一次靖州之行,在来的时候,就预算了各种的凶险,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不得已杀了俞德,所以此行她带来了剧毒,只要谈崩,就杀了俞德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她不禁羞愧万分,她是真的低估了一名优秀的将领对爱国的情意结,梁作超老将军,他的门庭训示,就是让他的子孙不忘故国,所以,纵然在北漠长大的俞德,才会对故国怀有深厚的情意。 “夫人不揭穿的恩情,我此生难忘。”清河由衷地感激道。 俞夫人轻声道:“我何必揭穿呢?揭穿了,便是让我夫君知道他的爱女已经命丧黄泉,何苦来哉?还不如这样粉饰太平。” “只是,能瞒得住多久?”清河有些担忧。 俞夫人轻声道:“瞒得一日,他便高兴一日。” 清河触动,是啊,哪怕是偷来的一日开心也好啊。 第424章 母女相见 俞德等人在书房里商议了一天,清河心里虽然有些底了,但是只要俞德一天没同意,她一天都不踏实。 商议的结果让她很高兴,俞德答应,只要两国真的到了无法挽回必须交战的那一刻,他会倒戈大梁,并且,襄助大梁攻入北漠,前提是大梁必须保住靖州的百姓。 本来俞德答应之后,清河等人是要返回京城的。 但是俞德还不知道清河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她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清河也不知道怎么说离开。 就这样耽搁了几天,在清河着急万分之际,大将军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下人来报的时候,俞德还在老将军的院子里。 “你说谁来了?”俞德听了下人的禀报,还怕自己听错了,拉住下人的衣领子急问了一遍。 “他自称白苏宁,是南楚的国师。”下人道。 俞德跳起来,“天啊,我得赶紧回去。” 清河心想白苏宁怎么来了?莫非楚瑾瑜出事了? 俞夫人并没告知她白苏宁的真实身份,就连高凌风也不知道,高凌风此刻还傻傻地以为白苏宁是男人,虽然碰到了人家胸口,却也不过以为人家肌肉发达罢了。 所以,高凌风听到说白苏宁来了,第一个反应和清河一样,但是他比较直接地对清河说:“莫非楚瑾瑜死了?” 清河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俞夫人见两人窃窃私语,上前对清河道:“小眉,咱也回去吧,你姑姑回来了。” “啊?”清河一怔,“姑姑?” 她是俞小眉,俞小眉有一个姑姑,但是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俞老夫人丢了出去,后来被血圣山的人捡回去,是白苏青的弟子。 莫非,白苏宁把这位“姑姑”带了回来? 应该也是为了劝服俞德吧?但是多此一举了,俞德已经答应了。 “那好,我们回去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见姑姑呢。”清河只得说。 倒是老人家不解,看向俞德,“南楚的国师白苏宁?他为何来?阿庆为什么说小眉的姑姑来了?” 他是知道自己的儿媳妇把孙女丢掉的,他后来命人出去找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为此,他便不再搭理过她。 俞德激动地解释:“祖父,妹妹没死,她被血圣山的人抱走了,就是白苏宁。” “什么?” 几人齐声惊叫,其中包括宁靖和高凌风清河。 三人面面相窥,啥意思啊?白苏宁是女子?白苏宁是俞德的妹妹? 天啊,这消息真让人难以接受啊。 高凌风想起那天在雪山上碰到白苏宁的胸口,软绵绵的,怎么当时就没想到他会是女子? 他的脸陡然红了,太丢脸了,难怪白苏宁会打他耳光。 大将军府。 白苏宁坐在正厅里,已经有人前去禀报老夫人了,老夫人听得来了一个叫白苏宁的人,冷笑一声,“想必是那贱女人找来的吧?为了证明白苏宁是我丢出去的女儿?这个白苏宁是冒牌货,赶出去就是。” 下人道:“老夫人,您还是出去看看吧,此人有南楚国师的令牌。” “真的是白苏宁?”老夫人对白苏宁还是很敬重的,此人神机妙算,在南楚短短数年,便把南楚打造成为强国,此人的能力值得敬重。 “是的,是个男子。”下人道。 老夫人道:“嗯,如果有令牌,怕是真的,他是前来拜访阿德的,已经命人通知大将军了吗?” “回老夫人的话,已经命人去通知了。”下人道。 “好,”老夫人点点头,“我先出去待客。” 来到客厅,白苏宁正在悠闲地饮茶,见有人影闪动,她缓缓地抬头,嘴角挂着一抹浅淡冷漠的笑意。 俞老夫人只瞧了一眼,就猛地转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要走,心底像是被什么捶打了几下,痛得她眼前发黑。 那张脸,太像太像她的婆婆,也太像她死去的夫君。 白苏宁脸上的笑容更加浅淡了一些,眸子里的寒意加深,看来,并非是她不能坦然啊。 老夫人仓皇而去,身子一个劲地颤抖,像寒风中的落叶,终于,一个趔趄,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老夫人!”侍女们惊叫着冲上前去。 白苏宁缓缓地走出门口,望着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扶起她,并且揉着她的人中。 白苏宁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瓷瓶,走上前去,打开瓷瓶的口子,一阵幽香飘出来,她把瓷瓶放在老夫人的鼻子底下,老夫人呛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 “醒来了,醒来了。”侍女们欢喜地喊着,把她扶着站起来。 老夫人看到面前大刺刺的脸,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她,一脸惊恐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白苏宁微微笑了,“在下白苏宁,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你……你是南楚的国师?你是男还是女?” “诚如老夫人所见。”白苏宁淡淡地道。是男是女,她自己分辨就好。横竖,这些年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老夫人看着她,虽然着男装,但是,那眉目太过像婆母,那年轻版的婆母。 俞德的父亲便是遗传了母亲的容貌,只是略多一分英气和阳刚气,眉目要更粗一些,不过轮廓还是特像。 “不必研究了,老夫人,我就是当年被你丢弃在胡同口的小女婴,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再说,你和我之间并无冤仇,你生了我出来,给了我生命,我感激都来不及。”白苏宁说。 老夫人的身子抖动更厉害,“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丢过什么女婴,我的女儿,已经夭折了,我无比的爱她。” 白苏宁笑了,“老夫人何必敢做不敢认呢?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啊。”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老夫人恼羞成怒,伸出颤抖的手指,却也不敢上前一步,眼底有说不出的恐惧和慌乱,这已经超出她可以处理的范围了。 白苏宁道:“老夫人,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大将军的。” “没有,没有,谁都没有,滚!”老夫人呛声怒道,“来人啊,把此人给我赶出去,以后也不许她来。” 第425章 靖州尾声 俞德刚好在此时赶到,在下人上前要请白苏宁之前,他厉声道:“退下!” 老夫人猛地抬头,看到俞德领着一大堆人进来,她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当她看到老将军的时候,她怵了。 在这个家中,她谁都不怕,唯独怕他。 “父亲!”她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低着头上前福身。 老将军的眸光落在白苏宁的脸上,静静地望了许久,这张脸,勾起了他许多的回忆。 他的妻子,那温婉的女人,陪了他几十年的女人,仿佛如今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了。 俞德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在俞夫人的推动下,他轻轻地走上去,眼底含着复杂的情感,有激动,喜悦,痛楚,怜惜…… “大将军!”相比之下,白苏宁并没什么情绪的起伏,依旧是一张俊美不凡的脸,当然,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是女子了,这张俊美不凡的脸便可改为绝色容颜。 清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女子竟然可以把一个男人装扮得如此相像,谁都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嗯,嗯,快进去坐!”俞德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轻易把这一声妹妹喊出来,搓着双手,这名叱咤风云的大将,此生从没像现在这样无措过。 清河看向宁靖,刚好,宁靖也看着她,她的眼睛陡然****,宁靖上前,站在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妹妹,感恩你还活着。” 清河的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偷偷拭去。 这些亲人相认的场面,她没办法看下去,对俞夫人道:“母亲,我有些不适,想先下去休息。” 俞夫人点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高凌风听得此言,立刻就道:“我陪你下去。” 他可不愿意在这里看着白苏宁,多尴尬啊。 想起那天的时候,他的脸刷地又红了,偷偷地看了白苏宁一眼,刚好,白苏宁也正看着他,吓得他急忙转身,拉着清河就走。 清河被他的冒冒失失吓住了,离了院子,才问道:“你怎么回事啊?” 高凌风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他是女子,我那天不小心摁了她的胸口。” “啊?什么时候?”清河诧异地问道。 “就是那天去寒潭找她的时候啊。” 清河笑了,“那她说什么了没有?” “打我耳光了。”高凌风郁闷地道。 “活该,你不道歉啊?” “道什么歉啊?谁知道她是女子呢?”高凌风无比的懊恼,可真丢人啊,传出去,人家不得说他是等徒浪子? “可你摁了人家的胸口,不就知道她是女子了吗?” 高凌风红着脸道:“谁好端端地会想她是女子呢?就是觉得她胸口比较胖而已,还取笑了她一番。” 清河嗤笑,“胸口比较胖?你的脑袋装的都是草吗?” 高凌风没好气地道:“那你会想到她是女子吗?” 清河道:“那确实是不曾想过的。” “可不是吗?以前我虽然说她娘娘腔,可还真没想过她是女子。” 顿了一下,高凌风又道:“你看那白苏宁,见到自己的亲人一点都没有表现得很开心,你说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清河叹息道:“怎么开心得起来呢?她是被抛弃的,是被自己的亲娘遗弃的。” “既然如此,为何她要回来呢?真想不透。” 清河道:“大概是怕我们摆不平俞德,她前来当说客吧,我本想问她楚瑾瑜的情况,但是这个场合,也不好问。” 高凌风瞟了她一眼,“你还说不是对楚瑾瑜动心了?” 清河没做声,否定与肯定对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如今只想知道他是否安然无恙。 高凌风见她不做声,忽然想到京中的事情,白苏宁让他去信给张大人,如今信大概已经抵达,也不知道张大人什么时候回京。 这白苏宁确实有计谋,让张大人回来调查此事,想必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但是,这对元家两老来说,太残忍了。 高凌风还是得跟清河报备一下,于是,他说:“白苏宁之前跟我说,张大人会调回京中任职,可能已经回京了。” 清河微怔,“他调回来?怎么无端皇上会把他调回来的?” 高凌风道:“白苏宁说,是赫连颖建议皇上的。” 清河明白过来,吃惊地问:“该不会是回来调查我的事情吧?” “是的,我们来的时候,白苏宁让我去信给张大人,信中是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例如你下葬了,但是你的尸体不知所终,例如,元肃在你死后不久,就娶了李湘语,还有,煊儿的事情……” 高凌风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了清河一眼。 清河脸色苍白,许久才说:“如果说姑爷要调查,一定会调查清楚,事实上,沫儿现在对事情掌握已经够多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高凌风,“只是,只怕元肃的父母,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会……” 她也不忍说下去了,真相永远是残酷的。 高凌风轻轻地抱住她,“清河姐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元肃犯下的罪孽,他必须要承担,你没有错,真说你有错,错在太过信任元肃。” 清河把头伏在高凌风的肩膀上,深深地呼吸一口。 她如今只盼着楚瑾瑜没事,因为,如果楚瑾瑜出事,煊儿的情况就不好,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楚瑾瑜的身上。 当然了,就算撇除煊儿,她也希望楚瑾瑜平安无恙,这个男人,为她做了太多的事情,她无以为报,只能是心存一份祝福,一份祈祷。 那边厢的亲人相聚气氛并不好,白苏宁的淡漠刺痛了所有人的心。 梁作超老将军倒是知道她的心思,她是被这个家庭抛弃的,没有办法要求她对大家都很热情,不恨已经算最好了。 亥时左右,白苏宁来到她住的屋子里。 清河即刻起身,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苏宁道:“他若有事,我便不会来,他好了,已经启程回了血圣山。” “真的?”清河不相信地问道,这么快? “是的,比预期的要好,只是苦了他。”白苏宁却没显得太开心,在寒潭中的治疗,是十分艰苦而残酷的,能活下来,算是万幸。 清河从他的脸色窥探出一二来,心微微揪痛,“他回血圣山,什么时候才会回大梁?” “很快,他只是回去走个仪式,顺便安置好煊儿,你可以放心,他已经接任了门主之位,煊儿有救了。”白苏宁说。 第426章 绑李湘语过来 张大人确实已经回到了京城,在回京之前,也接到了高凌风的信。 他很震骇,没想到清河已经死了,对信中的内容本来存着怀疑的心态,但是夫人回京到现在,来往过书信,却从不提及此事,看来,夫人是看出了端倪,并且已经着手调查。 回到京中,因着府中长久没有住人,所以他也不得不先住在大将军府,然后让人修缮府邸。 元沫儿看到夫君回来,心里高兴,但是也暗暗担忧。 这一夜,夫妻开始了漫长的对话。 元沫儿毫无保留地把这段日子调查到的事情,都告知了夫君。 张大人听了之后,脸色苍白地道:“先不管他是否对煊儿下手,但是你几乎可以肯定,是他杀了清河,是不是?” 元沫儿没做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落下,良久才沉沉地点头,“毫无疑问,是这样的。” “你打算怎么做?”张大人素来知道妻子很爱重这个弟弟,也十分爱重清河,更爱重煊儿,她可以怎么做? 元沫儿摇头,凄然道:“我不知道,煊儿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入宫逼问他,他不会投湖。” 张大人抱住妻子,心里也十分难受,他一向欣赏清河,当自己的妹妹般看待,如今她出事了,连煊儿都没了,怎叫人不伤心呢? “皇上此番调我回来任职,怕也有意调查此事。”张大人猜测道。 “未必的,如今除了我,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就连郡王府和宁国候府也不知道。” “但是,我们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张大人俊脸上浮起一丝怒气,“元肃怎能这般糊涂呢?就算真的喜欢上李湘语,也不必毒害清河的性命啊,清河并非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若说出来,未必不肯让位。” “他若有脑子,怎会如此糊涂?”元沫儿凄然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父母受不住打击啊。” 张大人沉默了,岳母的情况他也去看过,确实不好,如果让他们知道元肃曾对煊儿下手,他们怎能接受?这是要他们的命的。 “此事我再暗中调查一下,如今暂时还无人掀开,我们不必着急,等元肃回来,我们劝服他自首,只要他愿意自首,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跟皇上求情,或许能留他一条性命。” 大梁的律法,自首者,可酌情减轻罪责。 元沫儿道:“只能是这样了。” “李湘语那边,她怀着身孕,暂时还不宜太过为难她,你明日去试探她的口风,元肃若爱她,必定听她的话,你先劝服李湘语,让她劝元肃,两人一同自首,至少,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 元沫儿说起李湘语就来气,恼怒地道:“她怎么可能自首?这种女人心肠歹毒至极,自私自利,清河真是瞎眼了,才会救回这样恶毒的女人。” “轮不到她不去自首,你告诉她,你已经掌握了证据,如果她不自首,我们便禀报皇上,让皇上治她的罪。”张大人冷峻地道。 元沫儿想了一下,确实,如果要元肃自首,她还未必能说服这个弟弟,既然他这么深爱李湘语,想必是会听李湘语的话吧? 想到这里,她压下一口怒气,道:“我明日就去跟她说说,但是不出我所料的话,最后也必定得用到恫吓威逼的手段,最近,我让人一直盯着她,发现她与齐双来往甚密,两人似乎利用元肃的在军中的地位,谋取私利!” 张大人皱着眉头,“这不是把元肃的前程都给断送了吗?如果她真的是贤妻,怎会做这样伤害元肃的事情来?” “她哪里是爱元肃?她只爱她自己。”元沫儿一肚子的气。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我明日会先入宫面见皇上。” “嗯!”元沫儿愁眉深锁,其实她自己也害怕,如果这事儿真的闹开了,是她元家家破人亡啊。 夫妻两一夜都没睡,就着案情推测,两人的心情都是特别的复杂难受,因为审案多年,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发现真的左右为难,没办法绝对的持平。 张大人知道这是考验自己的时候,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徇私,他也没打算再做官了,一个徇私的官员,愧对皇上,愧对百姓,愧对自己的良心。 所以,他对元沫儿道:“如果你要求我对此事视若无睹,那么,我明日便跟皇上辞官。” 元沫儿是深知道夫君的性情,若要他不追查真相,他必定也没办法再做官了,他曾立志,要这天下无一件冤案,立此大愿的时候,她也是支持的,也发誓这一辈子都追随他左右,助他完成大业。 如果他因为自己的家人而放弃自己毕生的事业,她良心怎安? 但是,如果真的调查下去,元家怎么办?元肃怎么办啊?父母会被他活活气死的。 元沫儿左右为难,半响也不言语,张大人见此,心里也知道她犹豫为难,便有了主意,轻声道:“睡吧,明日我便辞官。” 元沫儿眼泪落下来,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先别,容我想一下。” 张大人搂住她,知妻莫若夫,知她为难,也不忍再说,“睡吧。” 这一夜,两人都没能睡着,只是装作睡去,脑子却凌乱如线团。 翌日,张大人一早就入宫去了。 元沫儿起身之后,在妆台前坐了许久,然后下令,“吉祥,把李湘语叫过来。” 吉祥道:“夫人,只怕她不愿意过来,如今她的架子大得很,昨天才往她的屋中搬了许多家具,名贵至极。” “是么?元肃的银子不是都还债了吗?她哪里来的银子?”元沫儿冷笑道。 吉祥道:“夫人,她与齐双来往甚密,两人勾结谋取了不少私利,当然,李湘语从中获了不少的。” 元沫儿眸色冷凝,“她若不来,你们便看着办吧。” 吉祥眸色一闪,“既然夫人有此吩咐,奴婢们便酌情去办。” 每天顶着个大肚子,就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殊不知她的把戏能瞒得过 旁人,却瞒不过紧密盯着她的人。 而婵娟,已经跟她们透露过,李湘语的肚子是假的。 第427章 质问 婵娟进入李湘语的屋中,道:“夫人,姑奶奶那边来了人,请夫人过去一趟。” 李湘语坐在妆台前,伸手拨弄着刚带上去的金簪子,得意地道:“好看吗?” 婵娟道:“当然好看,夫人长得漂亮,带什么都好看的。” 李湘语轻笑出声,“嘴贫,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 婵娟道:“奴婢句句肺腑之言。” 李湘语得意地道:“嗯,饶了你吧,确实也好看,我已经让金匠为我打造一套头面,过几日便可以去取了。” 婵娟道:“夫人,吉祥还在外面等着,咱不如先过去一趟吧。” 李湘语冷下脸,“让她等着吧,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婵娟暗暗叫苦:“但是,吉祥说姑奶奶让您务必过去一趟,否则,她会采取必要手段。” 李湘语一怔,愠怒浮上眼底,“什么意思?” 婵娟道:“夫人,您何必跟姑奶奶过不去呢?她手底下的两个侍女都是懂得武功的。” 李湘语怒道:“懂武功又怎么样?莫非还敢跟我动手不成?她元沫儿什么身份?我准许她住在将军府,已经是格外开恩,满京城你出去问问,哪家出嫁的闺女还能回娘家长住?她被休了吗?被休了回府还得看脸色呢,她拽什么?” 婵娟连忙压低声音道:“夫人别太大声了,吉祥就在门外,她会听到的。” “我就是要让她听到,让她回去转告她的主子。”李湘语想想,还觉得不解恨,冲出去指着吉祥道:“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滚回去告诉元沫儿,她如果想好好地住在这里,就给我放尊重点。” 吉祥冷冷地道:“我听得很清楚,李湘语姑娘,但是有一些话,我也希望你听清楚,第一,这将军府不是你的,你无权赶走我们家夫人。第二,夫人让你过去,是给你面子,否则,她直接就让衙门的人来把你带走了,夫人做了什么心里有数。” 李湘语盯着吉祥,“你什么意思?” 吉祥冷冷地道:“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湘语姑娘,特意来请你过去,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夫人吩咐的是让我把你绑过去。” “她敢?”李湘语怒道。 如意从院子里走进来,冷冷地道:“废话什么?直接捆走就是。” 说完,丢给吉祥一根绳索。 吉祥伸手接过,在李湘语面前展开,冷冷地道:“湘语姑娘,希望你不要逼我出手。” 李湘语气得浑身发抖,“反了!” 吉祥直接不废话,拿着绳子便要捆过去,婵娟急忙上前拦住,“吉祥,先等等,我与夫人说句话。” 婵娟拉开李湘语,焦灼地道:“如今将军不在府中,那张大人又回来了,您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先去听听她说什么吧,您有身孕,她也不敢拿您怎么样的。” 李湘语怒道:“连你也这样说?莫非真要我看她脸色不成?”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一定要忍到将军回来的。”婵娟说,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耐烦,对着这个愚蠢自大的主子真是倒霉,她自问一下自己什么身份?这个府中自从元沫儿回来之后便不曾有人把她当正经主子,就连她下令说不许元沫儿领取东西,也无人遵守。 李湘语瞧了吉祥一眼,见她实在张狂,心里一口气难下,可这些个贱人只听元沫儿的话,实在得罪不起,只好先忍下这口气,回头等元肃回来再跟她们算账。 于是,她伸手拢了一下发簪,冷冷地道:“好,我便听听她有什么跟我说。” 说完,率先走了下去,回头见婵娟还站在原地,怒道:“你像木头一样站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婵娟恨不得踢她一脚,但是眼下还不能翻脸,只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是,奴婢这就来。” 吉祥如意对望一眼,皆有些厌烦,若是换做在粤东的时候,早上前打人了。 李湘语来到元沫儿的屋中,一脸的怒气,进门就道:“真没见过这么横的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呢。” 元沫儿坐在屋中的太师椅上,神情淡漠,眸光落在李湘语头上别的新簪子,“这簪子挺好看的。” 李湘语冷道:“少来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元沫儿盯着她问道:“李湘语,你觉得自己聪明吗?” 李湘语甚至连坐下来都不愿意,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不想回答你这种愚蠢的问题,你还是说你要说的事情吧,我很忙,没时间应酬你。” “说我的问题愚蠢,证明你自以为很聪明,是吗?”元沫儿淡漠一笑,眼底却渐渐地笼罩着一层寒气,“但是,你自以为聪明,只管自己使你的小聪明去,别在这里祸害我的弟弟。” 李湘语想起刚才吉祥所言,心中不由得一虚,“你想说什么?” 元沫儿指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来。” “不需要,你只管说,我很忙。”李湘语冷道。 元沫儿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她比李湘语高一些,站在李湘语面前,气势便比李湘语强很多,尤其她常年办案,眸子锐利,李湘语在她的盯视下,略显慌乱。 “李湘语,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别以为你可以瞒得过我,我今日让你过来,是给你个机会,你好好交代。”元沫儿道。 李湘语眸子里的慌张更甚,却兀自镇定,“我做了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别在这里故弄玄虚,我没做亏心事,我也不怕你。” “是吗?”元沫儿走回太师椅上坐下来,“你没做亏心事?那你伙同齐双做的那些徇私枉法的事情,作何解释?” 李湘语怒道:“你诬陷我,我与齐双做过什么徇私枉法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深闺中的妇道人家,你这样说有人相信吗?” 齐双说过,那些事情就算调查起来,都不会有事,而且,他已经做得滴水不漏,绝对不会落人把柄的。 所以,她压根不担心。 元沫儿眼底浮上一丝冷寒之意,“有人会相信,不过,徇私枉法,顶多是让元肃丢了官,可杀妻杀子,则会让他丢了性命。” 第428章 李湘语否认 李湘语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尽,本染得殷红的双唇也能窥见其苍白的底色,她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许久,在元沫儿的紧盯之下,她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冷笑之言,“胡说八道!” 元沫儿道:“哄骗,歹毒,阴谋,假孕,勾结齐双,李湘语,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吗?” 李湘语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腹部,“你在胡说什么?” 声音已经无可自拟地颤抖起来,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嗓子眼上跳出来一般。 这个质问来得太迅速,她猝不及防,自认为虽不是滴水不漏,可也做得尽可能地周全了,但是凭她元沫儿,怎能知道? 元沫儿冷冷地盯着她,“胡说吗?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我手上已经有证据,我叫你过来,不为识穿你,只想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李湘语摸索着椅子的扶手坐下来,想努力镇住自己,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但是,并不能。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定格在一个歹毒的念头上,元沫儿不能留了,她能说出这句话,证明她已经掌握不少,她必须死。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但是,你尽管说,我听着。” 元沫儿道:“你和元肃,我不管你们谁是主谋,但是,你们必须自首,只有你们自首,我夫君才可以向皇上求情,免你们的死罪。” 李湘语恨不得呸她一脸,这就是她的掏心窝子的话?让他们自首就是等同让他们去死。 但是,她努力忍住心头的怒气,道:“我没有杀人。” 元沫儿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李湘语,你不要试图碰触我的底线,你当日在府中也曾与我相处过,你知道我办案的手腕,你休想我徇私,能给你这个建议,已经是我的底线,如果你硬要碰触,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李湘语沉默了片刻,口气软了下来,“你要我自首?那么元肃呢?” “我让你来,就是为了让你一同劝说元肃自首,我已经得到消息,淮南王大胜,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元肃虽没建功,但是,因是将军出征,胜仗后必然记下一功,希望皇上能看在这战功上,能从轻发落,加上你们自首,供述案情,认罪态度良好,我们再从旁求情,必能免你们死罪。” 李湘语不甘心地道:“清河只是你的弟妹,但是,元肃是你的亲弟弟啊,你真的要为一个死了的人葬送你弟弟的一生?死罪虽然可免,但是活罪呢?他这辈子还能活着走出牢狱吗?你是他的姐姐,你非得害他到这个境地才甘心吗?” 元沫儿听了她的逻辑,怒极反笑,“我害他?是我害他还是你害他?我就不信杀妻杀子是他的主意,我这个弟弟虽没出息,但是不至于有这样坏的心肠,若不是你威逼或者从旁教唆,他怎敢犯下此等逆天大罪?” 李湘语听她有意逼她为主谋,心中警觉起来,冷声道:“总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清河是病死的,至于煊儿,则是死在宫中,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有证据,尽管去告就是,但是,我也希望你好好想想你的父母,他们是否能接受你这般的诬告。” 说完,起身决然而去。 元沫儿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心中纵然气恼,却也发作不得,按照脚程,元肃不日便将率领大军回朝,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劝服他们两人去自首。 她也不会说推李湘语为主谋,两人同谋,也必定同罪了。 “夫人,她拒不认罪,怎办?”吉祥问道。 元沫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预料中事,她怎会承认呢?什么事情都有元肃为她挡住,她可以一推四五六。” “将军会承认吗?”吉祥问道。 元沫儿头痛地说:“他会,他也会把一切都揽在身上,他会保护李湘语。” 如意怒道:“他就这样爱李湘语?她有什么好的?” 元沫儿苦笑,“倒不是说他一定很爱李湘语,只是他就是这个愚蠢的性子,他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一死,又怎会拉李湘语下水?李湘语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百般否认。” “那有什么办法让大将军把李湘语供述出来?”如意问道。 元沫儿摇头,“很难,现在只怕很难了。” 吉祥生气地道:“要不,就打那李湘语一顿,出出气也好。” “打她,正好给了她理由堕胎,她的怀孕本来就是假的,你去打她,她连借口都懒得去想。” 李湘语气呼呼地离开,心中却是恐惧得不得了,这件事情被揭穿,虽说她有把握元肃不会供她出来,但是,她下半辈子的幸福也就没了,好不容易杀了清河嫁给了元肃,本以为以后可享尽荣华富贵,却不料状况四出,现在的处境,比清河在的时候还不堪。 府中除了婵娟,竟无人瞧得起她。 不行,她要想个法子,堵住元沫儿的嘴。 她站定原地,想了一下,对婵娟道:“你去把舅老爷给我请过来。” “是!”婵娟应道。 张大人晚些从宫中出来,也是愁眉不展。 “皇上怎么说?”元沫儿问道。 “本以为皇上会让我担任京兆尹一职,但是皇上对我寄予厚望,竟让我担任大理寺卿一职,沫儿,为夫心中有愧,却不敢推辞圣恩,加上,如果我任职大理寺卿,许多冤案都可以发回重审了。” 元沫儿沉默了,在粤东,他一直都想把旧案重审,例如苏大人的案子,但是苦于自己职位底下,有心无力,如今皇上让他回京提拔他为大理寺卿, 本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迫于此事,有可能终止仕途。 “我今天找过李湘语,她否认了所有的事情。”元沫儿说。 张大人道:“她必定是会否认的,而且,我也分析过,如果真的调查此事,元肃一定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身上。” 元沫儿凄苦地道:“我如今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抬头,看着夫君,“撇除了我的因素,你会怎么做?” 张大人沉默半响,缓缓地摇头,“我与你一样为难。” “但是你最终都会秉公处理,是吗?假如是你的弟弟犯下此等罪孽,你必定不会徇私。” 张大人苦笑,“谁知道呢?或许会的。” “你不会。”元沫儿深知道夫君的个性,他素日都很好,但是办案的时候是铁面无私的。如今因着是她的娘家人而有所顾忌,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她。 不过,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这件事情僵持到最后,他也一定会办,这为难只是暂时的。 第429章 反扑 张大人此次回京任职,把孩子也带了回来,一双儿女就住在将军府,有奶娘带着。 这一日奶娘带着他们俩出去玩耍,但是,这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直到天黑,衙门的人来报,说发现奶娘伏尸在护城河下游,而她所带出去的张家公子和小姐,则不知所终。 这急坏了元沫儿,认了奶娘的尸体之后,张大人也着手调查,但是,此事压根无迹可寻,因为护城河的下游正在修建堤坝,而那日刚好停工,附近没有人来往,没有人看见案发的经过。 开始的时候,张大人怀疑奶娘是被抛尸的,但是,经过调查却发现奶娘是死于护城河的下游,没有抛尸的痕迹。 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因为奶娘是粤东人,对京城不熟悉,带着孩子出门,怎会去到这么荒芜的地方?而且,这里有在建的工程,附近更是没有景色可以看,她来这里做什么? 而两个孩子如今在何处?难道也遭遇了不测? 奶娘身上带的荷包没有了,一只银手镯也被除掉,耳环和簪子也都一并被拿走,可是,脖子上带着的一只金坠子却没有拿走,这是奶娘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如果是因见财起心杀人,为何却不搜一下脖子上的金坠子? 可见,拿走身外之物,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张大人推断孩子还活着,只是被人拿捏在手中。 这个人是谁? 元沫儿首先就想到了李湘语,但是她不动声色,因为如果孩子在李湘语手中,她必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所以,她让吉祥如意两人暗中监视李湘语和李湘语的舅舅李富贵,不过监视了几日,李湘语和李富贵却没有异常的举动。 元沫儿只得让人监视齐双,不过,要监视齐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如今得了个军中的职位,一天到晚都在军中,进入军营不是轻易的事情,所以,监视齐双,是无用功的。 高凌儿这几日一直外出,多半是去文墨轩里喝茶。 “孩子安置好了吗?”高凌儿问道。 坐在高凌儿对面的,正是李富贵的相好三娘,她和昔日的打扮大有不同,着一身绯色外裳,化淡妆,素手握住一杯淡酒,慢慢地饮了一口,“安置好了,主子不日就要回京,到时候再把人交出来。” “李湘语好狠的心,这么年幼的孩子,也忍心下手!”高凌儿生气地道。 “只可惜我赶去的时候,奶娘已经死了,哎,真可怜,为了护住孩子,生生地被打死。”三娘眸子里生出一丝憎恨来,“不要放过李湘语。” “放心吧,她逃不了,只要元肃知道她对元沫儿的一双儿女下手,元肃必定不会再护着她。”高凌儿道。 “主子下了命令,这一次要快刀砍乱麻,把元肃和李湘语一并收拾掉。”三娘道。 高凌儿点头,“对了,张大人和夫人着急万分,要不要把孩子的消息告知他们?” 三娘摇头,“千万不可,如果让他们知道,必定要接回孩子,反而对计划不妙,而且,难保李湘语不会再下手,到时候,就不是带走这么简单了。” 高凌儿道:“嗯,确实这样,她如此心狠手辣。” “若不心狠手辣,怎会对清河郡主和元煊少爷下手?那是她的救命恩人啊!”三娘冷声道。 高凌儿也是知道此事不久,之前知道一些,但是不知道全部的事实,她摇摇头道:“高家有这样的子孙,真的是耻辱啊。” “高侯爷死活不愿意承认她的。”三娘道。 “只可惜,被她得逞了,真希望高家从没承认过她。”高凌儿说。 三娘想了一下,忽地笑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高凌儿眸色一亮,“三娘有办法?” 三娘道:“我与李富贵来往了好一段日子,知道李湘语的母亲有很多恩客,我们可以大做文章。” “但是,已经滴血认亲过,证实她是高家的血脉啊。” 三娘淡淡地笑了,“当日在殿上,并没有滴血认亲,是高瞻博承认了她,所以才免了滴血认亲。” “真的?”高凌儿诧异地道:“我本以为已经滴血认亲了。” “高瞻博不得不承认,因为安亲王亲自出面,皇上也必定会卖安亲王的账,所以说,高瞻博是被迫承认的,连高侯爷,也是被迫的。” 高凌儿高兴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失去侯爵血脉的身份,再一步步剥夺她现有的,看着她生不如死,才是最痛快的事情。” 三娘瞧了高凌儿一眼,“你似乎真的很憎恨她。” 高凌儿冷冷地道:“我当然憎恨她,我虽与清河郡主不熟悉,但是,我大哥把清河郡主当做亲姐姐,我大哥在乎的人,被她害死了,我便恨毒了她。” 三娘道:“你倒是很在乎高凌风。” 高凌儿想起高凌风对她的好,想起之前的孤苦,轻轻地叹气,“若不是大哥,我早就死了,哪里有今日?我来到京城,大哥没嫌弃我,比亲生大哥还疼爱我……” 高凌儿的话语有些哽咽,三娘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三娘也是苦难中过来的人,知道自己在绝望中,有一人对自己伸出友善的手,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也因为这样,她对主子才会如此忠心耿耿,恨不得以生命报答。 她一直都不能理解李湘语的想法,当初李湘语穷困潦倒,沦落青楼,后又沦为乞丐,得清河郡主相救,为何她最后却恩将仇报? 人可以不感恩,因为施恩者未必会要求你报答,但是,也千万不能恩将仇报,这是绝子绝孙的阴鸷事。 “凌儿,你回去严密监视李湘语,剩下的事情,便由我们去办吧。”三娘说。 “那张夫人那里,该怎么劝解呢?还有,老夫人始终会知道的,他们已经受太多的苦,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这个噩耗啊。”高凌儿难过地道。 自从进了将军府,老将军和老夫人便对她视若亲女,这份宠爱就是在侯府也不曾得到过,高凌儿感恩,自然舍不得让两个老人家经受磨难。 三娘看着高凌儿,“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想了一下,“这样吧,李湘语那里,你不需要看着了,你专心去伺候老夫人,防止她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她现在的身子,确实是承受不住任何打击的。” 第430章 元肃回朝 老夫人自从煊儿出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压根没了求生的意志。 老将军开始还强求她吃点喝点,但是,他自己也是心灰意冷了,慢慢地,便连他也不思饮食。 元沫儿夫妇只顾着追查自己一双孩儿的下落,无暇照顾父母,见高凌儿一直在床榻前伺候,十分感激,握住高凌儿的手感动地道:“凌儿,你和李湘语虽是姐妹,却有天壤之别,这段日子若不是你,我父母早就……” 她说着泪水滑落,深深地叹息一声,一脸的悲苦。 这个家,为什么会落得如斯田地? 高凌儿见她难过,也十分不忍,轻声道:“夫人,你千万不可太过悲伤,孩子们还等着你前去营救的,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吉人天相的,我听闻血圣山有不少人在附近活动,兴许孩子们被救下来了。” 元沫儿一怔,“血圣山的人在附近活动?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高凌儿道:“之前听大哥说的,因着白苏宁与赫连颖入京,所以血圣山也来了许多人,但是这些都是神秘的高手,不轻易露面。” “但是血圣山的人,一向不干涉尘世事,即便遇见了,也未必会相救!”元沫儿不做这样的念想,她心里已经怀疑,是李湘语把孩子们带走了。 但是,如果是她带走孩子,为何现在还不说条件?她带走孩子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就是要他们夫妻隐瞒真相。 在元沫儿孩子失踪的第六天,大军回朝,元肃进朝接受皇帝的封赏,很晚才回到府中。 李湘语早早便派人在门口等着,看到元肃,急忙禀报她,她出去迎接。 “辛苦了吧?”李湘语温柔地为他拂走身上的尘埃,情深地凝望着他。 元肃黑了很多,也瘦了一些,但是神情得志,皇帝刚封赏了他千金,他终于可以证明,即便没有了清河,他元肃一样会打胜仗。 “还好,”元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出战了三场,三场捷胜。” 看着吐气扬眉的元肃,李湘语轻轻地笑了起来,神色不免得意。 “皇上可有封赏?” “封赏了千金。”元肃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并不把封赏放在眼里。 李湘语高兴极了,“真的?封赏千金是金子吗?” “自然是金子!”元肃道。 李湘语捂住嘴,千金,那得多少银子啊? 她竟不顾众人在场,一把抱住元肃,“太好了,元肃,你真有出息。” 元肃听得妻子的赞赏,十分受用,正欲说话,却见张大人带着元沫儿出来,元肃一直在军中,并不知道姐姐已经归来,所以,见到姐姐和姐夫的那一刻,有些微怔,也有些惊慌。 他急忙推开李湘语,上前道:“姐夫,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道。” 元沫儿看着他,心里疼痛得要紧,若说杀害清河杀害煊儿是他的主意,她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这个弟弟其实很胆小怕事的。 只可惜,胆小怕事,偏有骄傲自负,这种性格,害死了他。 “刚回来几天,”张大人见妻子一直盯着元肃不说话,便出言道:“你辛苦了,先回去梳洗一下,晚点再说。” “好,回头我们喝两杯!”元肃笑着说。 “好,我等你!”张大人平静地说。 李湘语上前挽住元肃的手,“走,先回去梳洗一下。” 元肃却道:“不忙,我先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李湘语道:“这会儿,他们已经睡下了,明日再去吧。” “也不妨的,若睡下我便在门口磕几个头就行。”元肃说着,拉着她的手,“你也与我去吧,我没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和母亲相处得怎么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小腹,见她小腹平坦,不由得微怔,“你的肚子怎么还没见?” 李湘语道:“孩子没了。” “没了?”元肃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李湘语如今也不想再装怀孕,反正元沫儿已经识穿了,便回头看着元沫儿眼圈红红地道:“大姐知道的,大姐的孩子回来闹腾得厉害,撞了我的肚子,是不是?” 元沫儿神色一怒,正欲分辨,却听得李湘语又道:“不过我也不怪他们,孩子嘛,调皮也是有的,我一样会好吃好喝地招呼着他们的。” 元沫儿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捶打了一下,猛地抬头盯着李湘语,果真是她。 她之前不说,如今却在元肃的面前提起,分明是要她闭嘴之余,还把她假孕的事情推到孩子的身上。 张大人眸色一凛,拉住妻子的手,轻声道:“元肃,姐夫要给你道歉,孩子们闹腾,害得湘语落了胎,是我们的不是。” 元肃心里是有些难过,但是这孩子毕竟还没出生,也就罢了,不忍见姐夫姐姐内疚,道:“这孩子没福分,怪不得谁的。” 他轻轻地拍了李湘语的手,“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别难过了。” 因着是姐姐的孩子害得李湘语落胎,他对李湘语也有了一份愧疚,元沫儿看在眼底,深深觉得李湘语的心机深沉。 “嗯,我知道的,我不怪姐姐。”李湘语哽咽道。 “嗯,我们去见过父母!”元肃对着张大人和元沫儿拱手,牵着李湘语的手离去。 元沫儿双手紧握,手指甲的都渗入了皮肉里,印出一道道的血痕来,咬牙切齿地道:“果真是她。” 张大人安慰道:“先别着急,至少,现在知道孩子们还活着,起码是好消息。” “但是孩子们在她的手里,只怕会吃尽苦头。”元沫儿想起自己的孩子落在如此歹毒的人手中,心痛如刀割,恨不得把李湘语千刀万剐。 “她还要挟制我们,所以不会太过为难孩子。”张大人只能这样安慰她,事实上,他知道李湘语为人狠毒,绝不是善茬,对孩子也一定会极尽刻薄。 可眼下也只能这样安慰妻子,否则,她一个着急上火,逼急了李湘语,到时候就恨错难返了。 高凌儿在老夫人屋中伺候,听得元肃回来,她走出来道:“恭喜姐夫凯旋回朝。” “谢谢凌儿,”元肃见她这么晚还在这里,不由得心中一紧,“我母亲的病情还没好?” “不怎么好,自从煊儿出事之后,她就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若再无良医,怕只能苦熬日子了。”高凌儿说。 第431章 姐弟情断 元肃大吃一惊,“煊儿出事?煊儿出什么事了?” 高凌儿看向李湘语,“姐姐还没跟姐夫说煊儿的事情吗?” 元肃回头看着李湘语,急声问道:“怎么回事?煊儿出什么事了?” 李湘语压根是忘记了煊儿的事情,或者说,她从没把煊儿的事情当一回事,横竖,人死了就死了。 只是如今元肃问起,她也只得故作感伤地道:“本想等你回房后再慢慢跟你说,怕你接受不了,煊儿在宫中出事了,堕湖身亡。” 元肃脑袋轰的一声,“什么?” 李湘语自然不会认为元肃有多伤心,因为,当初杀害清河的时候,他也对煊儿下手了,虽然是她逼的,但是如果他真的顾念煊儿的他的儿子,顾念这份父子情分,怎下得去手?加上刚才她说堕胎了,他也不见得有多难过。 “怎么会这样的?”元肃的眼泪陡然就落了下来,胸口像是被吞噬了一块,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的?” 高凌儿看着他,皱着眉头道:“姐夫莫要太大声,别惊扰了老太太,刚睡下呢。” 李湘语看着元肃心碎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了,刚才说自己落胎怎不见他难受? 元肃简直不能接受,脑子一片空白。 从上次他对煊儿下手之后,便一直后悔内疚,他几乎不敢想当初自己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只是想着不能让儿子看到他杀了清河,那时候是又怕又惊又伤心又难过,不知道怎么地,糊里糊涂就下了手。 他一直认为,煊儿能活下去,是上天对他的怜悯,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但是,没有这个机会,他失去了煊儿。 “不止煊儿出事,连沫儿姐姐的孩子也失踪了。”高凌儿见元肃一脸的痛楚,便又加了一句。 元肃惊得全身发抖,是报应,一定是报应,是清河在天惩罚他。 清河要她家破人亡,否则,怎么解释?湘语的孩子没了,姐姐的孩子失踪了,连煊儿都死了,她是要带走煊儿,带走属于她的一切,就等同她留下的遗嘱一样,什么都不给他留下来。 惊惧像毒液一般蔓延,他的心脏他的脑袋都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躯壳空得很,说不出的恐惧。 元肃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知人事了。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李湘语坐在他的床边,他一把拉住李湘语的手,“是清河回来报仇,是她的鬼魂回来报仇。” 李湘语惊怒,“你胡说什么?清河姐姐怎么会回来报仇?”她的手,重重地捏在了元肃的手臂上,元肃吃痛,猛地跳起来,才看到屋中还坐着姐姐和姐夫。 元沫儿静静地看着元肃,“你醒来了?” 元肃惊疑不定地看着元沫儿,又看看姐夫,“姐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元沫儿眼底含悲带恨,如今屋中就四个人,她也不想遮瞒什么了,道:“元肃,我知道是你与李湘语两人杀了清河,也曾想对煊儿下手,你们要我隐瞒此事,我可以做到,但是,我要求我的孩子安然无恙。” 元肃一下子懵了,身子不断地颤抖,双眼不知道放哪里,缓缓地收回手,却一个劲地抖动,“姐姐……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在我回京的这段日子里,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连清河的坟我都开过,清河的尸体不在里面。” 元沫儿站起来,坐到床边,“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我只要他们平安无恙,你把孩子还给我,此事我便当不知道,就算是我对不住清河,对不住煊儿。” 元肃怔怔地道:“我没有……” 他猛地看向李湘语,“你?是你抓走了孩子们?” 李湘语没想到元沫儿竟会把一切都当着元肃的面揭穿,她震怒至极,但是震怒之后,却又十分冷静。 好,既然一切都挑开了,那就好办,她也正好没有后顾之忧,也该让元肃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冷静地道:“元肃,姐姐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来问过我,她知道是你杀了清河姐姐,没错,孩子是我带走的,他们现在很安全,只要姐姐和姐夫回粤东,我会把孩子送回去,我保证,孩子们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元肃怒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孩子们呢?你马上交出来。” 李湘语看向元肃,有些激动地道:“我不能这样做吗?此事若暴露了,你的性命就保不住了,你父母已经失去了煊儿,你忍心让他们年老丧子?元肃,我爱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你亲姐姐的手中,你才刚立功回朝啊,以后你还会为国家建功立业,为元家光耀门楣!” 元沫儿听着她说,她字字句句都是用心良苦,都在为元肃为元家着想,真是贤妻啊,甚至杀害清河也没她办点事,她把一切都推给了元肃,更让元肃觉得,她这个所谓的亲姐姐,是来害他的恶魔。 她的迫不得已,只为了爱他。 元肃想到此事若暴露之后的后果,心中万分震骇,惊慌地看着元沫儿,求道:“姐姐,姐夫,我这辈子还没求过你们什么,我也是一时糊涂,我不是故意的,杀了清河之后,我也很后悔,你们原谅我,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好吗?” 元沫儿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滑落,她握住双拳,握住许久,又缓缓地松开,她尽可能平静地道:“或许我不该回来,真的不该回来,元肃,我们明日就回粤东,没什么事都不会回来了,你好好孝顺父母,至于我的孩子,若半月内没送回粤东,咱就往死里闹。” 李湘语唇瓣勾起一抹浅笑,伸手整了一下衣摆,“姐姐放心,你刚才也说了,你的孩子也是元肃的外甥,现在元肃自己的儿子死了,他一定会无比珍重您的孩子,放心吧,半月内,孩子们一定会回到粤东,我以生命起誓。” 元沫儿拉着夫君的手站起来,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们夫妇便不妨碍大将军休息了,大将军保重!” 元肃听得此等生疏凉薄的话,心中顿时一悲,哭着喊了一声,“姐姐!” 元沫儿后背挺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拉着夫君而去。 第432章 夫妻反目 翌日一早,张大人便入宫拜别皇帝,说无法胜任大理寺卿一职,求皇帝放行。 皇帝很是恼怒,呵斥了他一顿,后来得赫连颖在旁劝说,才息怒赶他走。 本想贬他的官,但皇帝也是个爱才之人,舍不得,只好强忍住一口气,一抗旨不尊为由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元沫儿也不敢跟父母拜别,在院子外头,磕了几个头之后,忍痛落泪! 高凌儿十分不忍心,但是三娘有言在先,不能把孩子们的下落告知他们夫妇。 “凌儿,拜托你好好照看我的父母,你的大恩,我元沫儿没齿难忘,日后有机会再图报答。”元沫儿握住高凌儿的双手道。 高凌儿轻声道:“夫人此去,一路小心。” 元沫儿抬起头,“谢谢!”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灯火,沉痛转身而去。 “凌儿,是谁在外面?”老将军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高凌儿连忙走进去,说:“是沫儿姐姐,她说要出去几天,来跟您们说一声,但是我以为您还没起床,所以便让她晚一些再来。” “她去哪里?”老将军问道。 “说是出去办点事。”高凌儿含糊过去。 老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元肃那小子回来了,是吗?” “是的,昨夜来请安,但是您睡下了。”高凌儿说。 “请不请都罢了,横竖不得安了。”老将军短短的日子里,苍老了许多,之前只有发鬓微白,如今竟白了半个头,再也瞧不见当初叱咤风云武将的英姿来。 “别多想,一切都会好的,皇太后让人把煊儿少爷带走,并非是为了超度,而是知道血圣山有能人奇士,兴许能救回煊儿少爷也不可知的。”高凌儿安慰道。 “人死了,焉能复生?别安慰我老头子,我不是没见识的人,此生见过的风浪,不是你这个小女子能想象的,我能接受,就是你老夫人她……”老将军又沉重地叹气,“算了,不说了,回头她听见,又得落泪伤心,日子不多了,我们的日子都不多了,什么都不想,只求着断气那一刻,不至于太痛苦就是了。” 高凌儿差一点就落下了眼泪,急急转身,“我让人打水进来。” 李湘语在门口相送元沫儿,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锦缎衣裳,长长的披风曳地,随着步履走动,披风上的金线也随之浮动,光芒熠熠,贵不可言。 她今日要跟随元肃入宫谢恩,自然要打扮得精致贵气。 马车早就备下,吉祥如意站立在一旁,正往马车里搬行李。 张大人是举家回迁的,所以这一次回来几乎把所有的家当都带回来了,这不刚住了几天,就又要带走。 “姐姐,吉祥如意就先留下来吧,不随你们去了,半月后,她们两人会护送孩子们去粤东的。”李湘语说。 “嗯,你们两人就留下来吧!”元沫儿吩咐吉祥如意。 “但是,这千里迢迢,若没有我们两人护着,只怕……”吉祥担心地道。 “不碍事的,不是还有护卫吗?你们就留下来吧!”元沫儿如今一心只在孩子们身上,丝毫不曾考虑过自己和夫君的安危,而且,她料想元肃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要对她这个姐姐狠下杀手。 只可惜,元沫儿太高估了元肃,他在整件事情中,是最被动的,他无法压制李湘语。 元肃不会派出杀手,但是李湘语会。 所以,元沫儿夫妻二人上路之后,李湘语便让婵娟出门去找齐双,给齐双送信。 齐双此人,认识黑白两道,只要给他银子,什么活儿他都愿意接。 皇帝赏赐了千金,给他一半,让他为自己断绝后患,也是值得的。 这是李湘语出手最大方的一次。 她知道,除掉元沫儿夫妇之后,便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了。 她也可以牢牢地把元肃掌握在手中,因为,她充分见识到了元肃的无能,在这件事情被元沫儿识穿之后,他惶惶不可终日,一点担当都没有,只懂得害怕。 这般无用的男人,若不是清河的扶持,他怎有今日的成就? 李湘语不得不感激清河,她一手教出来的男人,拱手相送给了她,余下的荣华富贵,便是指日可待了。 元沫儿夫妇离开京城,第二日便遭受了伏击。 齐双找的人,下手狠辣,又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几名护卫岂能抵挡?不过数招,便通通被击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几名身穿白色衣裳的人从天而降,救走了元沫儿与张大人。 与此同时,元肃接到消息,说元沫儿夫妇在遇到伏击,双双堕崖。 元肃是从在京兆尹衙门听到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就走了,弄得京兆尹衙门的人很是费解。 元肃回到府中,李湘语正在梳妆,斜插了一支簪花,见他回来,含笑问道:“好看吗?” 元肃屏退婵娟,盯着李湘语问道:“是不是你?” 李湘语把手拿下来,脸色冷淡,“你指什么?” “我姐姐和姐夫,是不是你派人下的手?”元肃再问。 李湘语望着他,见他面容震怒,不禁讽刺一笑,“怎么?什么事都得往我头上栽才满意是吗?” “你只回答我,是不是你?”元肃怒吼道。 李湘语站起来,冷冷地道:“没错,是我。” 元肃倒抽一口凉气,伸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口中怒道:“你这个毒妇,我杀了你。” 李湘语的发髻被他打偏,簪花落在地上,被他一步上前踩烂。 李湘语捂住脸,冷冷地笑了起来,“毒妇?当日你可是为了我这个毒妇,杀了你的结发妻子,甚至连你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下手。” 元肃面容痛苦,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李湘语冷笑,“是吗?当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与我在一起是你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我瞎眼了!”元肃厉声道:“如今衙门已经开始调查此事,你等着杀头吧你。” “我等着,”李湘语平静地道:“但是,我被杀头,你呢?我做这一切,为了谁?为了你元肃,元沫儿太多事,如果她不是去调查这些事情,怎会惹祸上身?她一天活着,我们便不能安寝,元肃,你理智一点,只有元沫儿死了,我们才能高枕无忧,否则,你迟早得把自己的命送在你姐姐的手里。” 第433章 不能再和她一起 元肃仇恨地盯着她,他心里恨毒了这个女人,从清河死后,她露出本性开始,他就厌恶她,但是,他一直说服自己,这个女人是他自己找的,不能后悔,一旦后悔,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 他好好的一个家,竟落得如斯田地。 他不该打李湘语,而是该狠狠地打自己。 “李湘语,既然你要我家破人亡,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元肃万念俱灰,孩子死了,姐姐死了,父母也熬不了多久,他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真的很愚蠢,现在的日子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他曾有一个贤惠睿智的妻子,有一个聪明活泼的儿子,这个家,父慈子孝,都因他一时的狂妄一时的自负一时的忘情,倾覆了。 李湘语盯着他,他眼底不顾一切的火焰让她有些害怕,但是,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本质,他性子懦弱,做不了大事,他有把柄在她的手上,他要反也反不了。 所以,她冷冷地道:“元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元沫儿掌握你杀害清河的证据,她若指证你,你必死无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死路,就算你恨我,怨我,我也不会后悔我所做的。” 元肃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转身出去。 他的心很乱,也很灰,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被李湘语逼得他再没有路可走了。 李湘语倒不是怕他揭发,而是怕他出去乱说,引人猜忌,元家这段日子,先后出事,若再起闲言,则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她追出去,拉住元肃压低声音威胁道:“元肃,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这件事情穿了出去,清河的父母家人,都不会放过你,连你的父母都会受你的连累,你最好想清楚。” 元肃盯着李湘语那种歹毒狰狞的脸,心底不断生出寒意,这张脸,和以前小鸟依人在他怀中,委曲求全的时候竟是同一张脸?他不能相信。 那时候的她,为了不破坏他与清河之间的感情,竟自愿堕胎求去,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 也因为她那时候的无怨无悔,让他不顾一切了。 “放手,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下!”元肃冷冷地道。 李湘语盯着他,眸光若火,“元肃,好好想想,等待我们的将是美好的日子,我实话跟你说,从白苏青处我了解到煊儿其实还没死,血圣山的人会救他,煊儿已经失去了母亲,他只有你了,为了煊儿,你也要坚强地撑过去。” 元肃冷笑,“休要用谎言迷惑我,我不会再相信你。” 李湘语急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齐双,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齐府的那位白苏青说的,白苏青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她就是南楚国师白苏宁的姐姐,也是从血圣山出来的,是她告知齐双,说元煊还没死。” 元肃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齐双是你的好友,你尽可以去问他,他总不会骗你。”李湘语道。 元肃冷冷地道:“我会去问他,如果发现你再骗我,那我们就抱着一起死。” 李湘语咬了咬牙,忍下一口气,“元肃,我知道我对你大姐下手,你一定恨我,但是,我明知道你会恨我,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不想想吗?我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你,莫说是你的亲人,就算是我的父亲,我也会照下手不误,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元肃虽不能相信她,但是,也因她的话感动了一下,不过,想起姐姐和姐夫的死,想起她抓走了孩子们,他的心很冷,“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不需要,你破坏了我的幸福,你毁了我一辈子,李湘语,我们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说完,他大步而去。 李湘语握住双拳,眸光阴狠,他的话什么意思?是要休了她吗?元肃,你敢? 元肃去了找齐双问煊儿的事情,齐双坦白地道:“没错,白苏青确实是这样说的,有一件事情你是绝对没有想到,那楚瑾瑜就是血圣山的主人,他会看在懿礼公主的份上,救煊儿的。” “楚瑾瑜?”元肃大为震惊,“但是此人平日碌碌无为,只爱吃喝玩乐,血圣山的主人竟是这般货色?” “不过是表象而已,真正有实力的人都是隐藏起来的,就像你以前的清河郡主,谁知道她是军事天才?”齐双怪笑道。 齐双的笑让元肃很不舒服,他调整了一下思绪,“不对啊,楚瑾瑜看在懿礼公主的份上,会救煊儿,为什么是看在懿礼公主的份上?懿礼公主为何要救煊儿?” “这就不知道了,白苏青是这样说的,听她的语气,那懿礼公主似乎和煊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皇上有意把懿礼公主赐婚给楚瑾瑜,楚瑾瑜自然是要帮着懿礼公主了。” “你胡说什么?懿礼公主和煊儿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们原先就不认识的。”元肃嗤道。 齐双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白苏青是这样说的,白苏青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敢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白苏宁,因为楚瑾瑜,白苏青自问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听闻说白苏青喜欢楚瑾瑜,听闻她已经开始筹谋,等楚瑾瑜真的要娶懿礼公主的时候,她会跟着去南楚,对付懿礼公主。” 元肃对这些风流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关心煊儿是否能活下去,同时,他隐隐觉得,这个懿礼公主很是奇怪,楚瑾瑜为什么会看在懿礼公主的份上救煊儿?莫非是因为懿礼公主要讨好皇太后? 想起懿礼公主来将军府讨债的时候,那锐利的眼神总让他不寒而栗,又仿佛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不管如何,齐双的话给了元肃希望,他愧对煊儿,亏欠他良多,不能再让他孤苦伶仃了。 但是,他也决计没办法与李湘语一起了,他无法接受自己枕边躺着的是是一个恶魔,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第434章 发现李湘语的秘密 元沫儿与张大人被带到一家院子里,院子里空无一人,除了带他们来的人之外,便连个丫头都没有。 “两位稍等,我们家主子很快就来了。”救他们的一名白衣人拱手说到。 元沫儿惊魂未定,却依旧不忘礼仪,施礼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白衣人微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白衣人请他们进入屋中,两人刚坐下来,便见三娘与高凌儿走了进来。 高凌儿疾步上前,“张大人,夫人,受惊了。” “凌儿?”元沫儿惊疑地看着她,“是你救我们的?” 高凌儿摇头,指着三娘道:“不是我,是三娘。” 元沫儿看向三娘,只觉得她十分脸熟,三娘为她解惑,“夫人不必诧异,我们认识的,在府中见过两次。” 元沫儿这才认出她来,“我记得了,你是李富贵的姘……女人!” 三娘微笑,“不,我只是主人安放在李富贵身边的一个内应,所以,我才会知道李湘语要对两位下手。” “竟然是这样?”张大人拱手问道:“那敢问您的主人是谁?” “南楚五皇子楚瑾瑜和懿礼公主!”三娘此刻不隐瞒了。 “啊?”元沫儿夫妻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楚瑾瑜和懿礼公主竟要在李湘语身边安插内探? “凌儿,你去命人把孩子带过来这里吧,现在计划已经成功,元肃已经恨透了李湘语,不会再对李湘语留手了,所以,我们也不必瞒着夫人。”三娘对高凌儿道。 “好的!”高凌儿看着元沫儿,“之前一直没跟你们说,是因为时机没到,孩子们其实在三娘手中,一直由三娘保护,李湘语不知道三娘的身份,只以为三娘为李富贵所用,你们一直命人跟踪李富贵和李湘语,却不知道李湘语把孩子交给了三娘。” “真的?”元沫儿激动得泪水横流,对着三娘就跪了下去,“三娘,大恩大德,我元沫儿没齿难忘,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元沫儿夫妇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三娘扶起元沫儿,语重心长地道:“张夫人,你有机会报答我家主子的。” “你尽管说!”元沫儿道。 三娘道:“孩子从失踪那一刻起,就由我带走,至于为什么不告知你们,是因为我们料到,元肃定必会护着李湘语,就算真的要调查清河郡主的事情,他也会一力承担,唯有让他看清楚李湘语的为人,让他寒了心,才会把李湘语供出来。” 元沫儿咬牙切齿地道:“我此生若不杀李湘语,誓不为人。” 三娘淡淡地道:“要杀李湘语,只怕还轮不到夫人。” 元沫儿诧异地看着她,有些不解。 三娘笑道:“夫人很快就会知道,公主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了。” “懿礼公主?她不是去了靖州吗?”元沫儿知道此事。 “是的,靖州的事情已经摆平。”三娘含笑道。 张大人大喜,“真的?如果俞德答应降,那我大梁便无惧北漠了。” 元沫儿看向夫君,心中泛起酸楚,他的心始终是念着朝廷,念着百姓的,她连累了他了。 晚一些的时候,白衣人带着元沫儿的一双儿女前来,孩子们只是受了些惊吓,显得有些苍白而已。 见到父母,孩子都扑了过去,委屈地哭了起来。 元沫儿抱着孩子,泪盈于睫,她心里暗暗发誓,必定把那李湘语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得三娘她们相救,她一家都要丧命,一家四口的命是捡回来的,元肃啊元肃,你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简直就是一个灾星啊。 且说元肃见了齐双回来,路过保元堂,见高凌儿的丫头小菊手里拿着几包药出来,他以为小菊是来为母亲抓药,便上前道:“小菊,怎不叫大夫到府中去?” 小菊见到他,神色微微有些惊慌,连忙把药藏在身后,结结巴巴地道:“将军……您怎么来了?” 元肃见她神色惊惧,不由得大为怀疑,正欲询问,却见婵娟从里面出来,婵娟还没看见他,只是笑着对小菊道:“这药得早点拿回去煎,夫人等着……”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元肃站在小菊身旁,连忙止住了嘴,神色微变,“哟,将军也在啊。” “你刚才说夫人吃药?夫人吃什么药?”元肃问道。 婵娟勉强一笑,解释道:“夫人之前不是落胎了吗?所以便让大夫开些补药。” “是吗?”元肃怀疑地看着两人,开补药至于这么鬼祟吗?见到他两人就像见鬼了一般。 他一手夺过小菊手里的药,然后进了保元堂。 保元堂的掌柜认识他,连忙弯腰招呼,“什么风竟把大将军吹来了?稀客,稀客啊!” 元肃把药拿出来,问道:“掌柜,你看看这些药是做什么用的?” 掌柜看了看他身后的小菊和婵娟,道:“这些都是调理身体的药,补气血,调月事的。” “落胎后用以补身体的?”元肃问道。 掌柜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些是助孕的药,夫人底子差,是很难受孕的,还要坚持服上两三年,才能见到成效,将军让夫人不必着急。” “你说什么?”元肃陡然一怒,“助孕的药?她不是刚落胎吗?” 掌柜的见他脸色陡变,也有些慌神了,看向婵娟,婵娟低着头不敢说话。 元肃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银子,“本将要听真话。” 掌柜连忙把银子推回去,无奈地道:“看来将军并不知道,小人也不该多言的,只是将军既然问到了小人,小人也只得如实直说,夫人曾请我们保元堂的大夫去把脉,夫人先天亏损,极难受孕,只能是靠后天调补,这些药方是她自己命人找来的,只是在我们保元堂抓药而已,但是我们的大夫也看过这些药,确实合适她服用,想来坚持个两三年,便可见成效。” 元肃眉尖拧起,“那么,她之前不曾怀过?” 掌柜的招呼陈大夫过来,“陈大夫是给夫人把脉过数次,他对夫人的情况是最明白的,还是让他来跟将军说吧,将军放心,此事我们不会公开,今日也是将军来问,我们才说的。” 陈大夫拱手,“小老见过将军。” 元肃看着陈大夫,“本将认得你,你曾到我府中替我母亲治病。” 陈大夫捏须微笑,“是的,将军记性真好,小老确实是到将军府去过几次。” 第435章 指给南楚太子 元肃道:“你既然替我夫人把过脉,也曾治疗过,你告诉我,我夫人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陈大夫道:“正如刚才掌柜的所言,夫人是因为先天不足,后天又缺乏调养,所以是极难受孕的体质,如今才开始服药调理,并非不可,但是小老认为,未必能怀上。” “她之前有否怀过?”元肃问道。 陈大夫道:“小老医术不精,无法从脉象中看出以前是否受孕过,但是,以夫人的体质而言,怕是不可能的。” 元肃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之前陈大夫也曾到我府中为她把脉,诊断出来的,不是喜脉吗?” 陈大夫连忙摆手:“不,小老不曾为夫人诊断过喜脉。” 元肃想起当日看到的大夫,记得也是保元堂的人,还是那大夫跟他道喜,说是喜脉的。 正回忆着,便见一名身穿青衫的大夫走过来,他一手拉住青衫大夫,厉声道:“是你,当日你在我府中为夫人诊治,说她是喜脉。” 青衫大夫吓了一跳,连忙告饶,“是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恕罪啊,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他仓皇地看了婵娟一眼,“婵娟姑娘,你快与大将军说说,这是夫人的吩咐,不是我的主意啊。” 婵娟低着头,一直都不敢说话。 元肃明白过来了,与其在这里问大夫,闹个笑话,还不如直接问婵娟,她一直伺候李湘语,李湘语的事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回到府中,在见到李湘语之前,婵娟什么都交代了,李湘语的假孕,只是为了欺骗他,为了不去伺候老太太。 “大夫说她极难受孕,那么她是一直都没怀过孩子的。”元肃平静地说,心底却翻起了惊天巨浪。 当初他酒后与她有过一次,之后她怀孕,说要打掉孩子离开,不破坏他的生活,当时的委屈求全,当时的梨花带雨,历历在目。 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欺骗,那么,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多少都是欺骗?她说清河在外面说他无用,说他靠妻子娘家,说他种种不是,有多少是真的? 她一开始就处心积虑,一开始就要破坏自己跟清河。 元肃啊元肃,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啊?一个被清河捡回来的乞丐,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你给收了了,她的阴谋设计得甚至不高明,你眼睛是瞎了吗?竟这样也看不穿,还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知心的人,可以与自己共度一生。 她甚至是连清河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啊。 婵娟说完一切之后,小菊给了她一笔银子,道:“我已经为你准备了暂时的住处,你带你娘亲和弟妹过去吧,暂时不要露面,李湘语见你失踪,必定知道你出卖了她,以她的性子难保不会报复你。” 婵娟接过银子,感激地道:“谢谢小菊姐,我知道这么做的。” “关于李湘语与齐双做的那些勾当,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小菊问道。 婵娟摇头:“没有补充,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 “很好,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切入点。”小菊冷冷地道。 李湘语是在晚上找人伺候的时候发现不见了婵娟,命人去找,遍寻不获。 她当时并未想其他,只以为这死丫头又偷偷地回家了。 这一夜元肃没有回房间,而是一直在母亲的床榻前伺候。 老夫人的病情已经很重了,只能喝点米汤,连饭都吃不下,肉汤喝下去便吐,营养补充不上,元肃知道,怕也没几日好熬了。 而翌日,在血圣山人的护送下,张大人入了宫。 他先跟皇帝请罪,后悔之前的决定,他决定听从皇上的调任,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而元沫儿也终于见到了从靖州回来的懿礼公主。 俞德那边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白苏宁会代为交代,只让她与高凌风宁靖先行回京。 白苏宁没有跟随楚瑾瑜回血圣山,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有白苏宁在,清河便无后顾之忧。 回到半途的时候,已经有血圣山的人接应她了,把京中的事情告知了她,并且转达赫连颖的话,如今关于元肃与李湘语的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她决定如何,都必须了结此事。 自从煊儿出事之后,清河便彻底放弃了之前的念头,她比任何人都想复仇,她回京的时候便在想,要快刀砍乱麻,把这件事情了结之后,再去办苏大人的事情。 在半途听得元沫儿也着了李湘语的道,她不禁真的佩服起李湘语来。 她在京中可以说是没有人脉的,可以利用的人不多,但是她的计划却实施得十分顺利,她之前毫无防备,着了李湘语的道便罢了,沫儿却已经是调查过李湘语,也知道李湘语犯下的罪行,却还是被她算计了一道,是轻敌还是其他,真的不知道了。 回到京郊的院子,赫连颖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关于星阑公主的消息。 “婚事取消了,张公允死于非命。”赫连颖道。 清河道:“知道她必定会反扑,但是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 赫连颖道:“婚事取消之后,恰逢南楚派遣使者前来提亲,皇上一高兴,便把星阑公主许配给了南楚。” “给南楚皇帝?”清河一怔。 “南楚的太子!”赫连颖道。 清河苦笑了一声,“这不是给楚瑾瑜添堵吗?” “倒不会,太子至今虽还没太子妃,但是已经有两位良娣和三位良媛了,都不是等闲之人。”赫连颖淡淡地笑了,眸子里生出一丝期待的光芒,这一场龙争虎斗,只怕最后是两败俱伤的。 “皇上同意?不是说星阑是灾星,必须得找一个命硬的人吗?” 赫连颖道:“南楚太子,正好是合适的人选,可以化解大梁的灾难,又不会委屈了星阑公主,皇上自然乐见其成。” 清河微笑,“只怕赫连先生下了一番口舌之功吧?” 赫连颖笑道:“没有,在下只是卜了一卦,卦象显示的结果,便是皇上如今旨意所行。” 他看着清河,“现在是姐妹,以后是妯娌,郡主,你和星阑公主,想必也得有一场恶斗啊。” 清河耸耸肩,“我现在压根不想这些,如今最迫切的是解决了南楚的事情,然后为苏大人翻案,再找到清妃娘娘,至于南楚会怎么样,暂时不作考虑。” “是的,眼前的问题,是必须要解决了。”赫连颖眸子里闪过一丝寒芒。 第436章 楚瑾瑜会救他 清河一直都没把星阑公主放在威胁的位置上,倒是星阑公主的弟弟,那七岁的小皇子,是个十分狠辣的角色。 是他把煊儿推下水的。 赫连颖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地笑道:“皇上还下了旨意,七皇子和亲队伍去南楚。” “哦?”清河一怔,“这是为何啊?” “名誉上是陪姐出嫁,实际上,这是南楚皇帝提出的要求,要大梁派遣一个皇子到南楚。” 清河不由得诧异,“质子?” 南楚与大梁的关系一向很好,实在没有必要这样,楚瑾瑜在大梁也不是质子的身份。 “南楚的内政开始变得混乱,郡主以后会知道的,殿下要在南楚安稳立足,只怕还要斩杀不少荆棘呢。” “他有血圣山作为后盾,不是吗?”清河几乎可以想象,楚瑾瑜一旦回国,将会面对何种生活。 那位南楚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太子的母后,那歹毒至极的妇人,只怕不会让他顺利地回国。 “戚贵妃焉能同意把七皇子带到南楚去?”清河疑惑地问。 “戚相愿意,去南楚浸泡几年,便可笼络南楚的势力,对他日后竞争皇位,大有裨益,怎么会不愿意?”赫连颖淡淡地道。 如今大梁朝廷内,多是阴谋家,尤其外戚不断算计皇位,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难怪皇帝不愿意让太多嫔妃诞下皇子,因为,越多皇子,争斗就越发激烈,局面就越不好控制。 身为皇帝,要始终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郡主先梳洗一下吧,回头我会命人把元沫儿带来见你。”赫连颖道。 “她在哪里?”清河问道。 “就在附近的院子里住着,元沫儿的夫君张大人也正式接任大理寺卿一职,他将会首先调查元肃的夫人李湘语与齐双收受贿赂,把死囚从牢中接出归纳军中一事。” “这只是一个开始,是吗?”清河眸子一闪。 “没错,进而经过调查,就会发现元肃串通李湘语杀妻杀子,清河郡主的死将公告天下。” “然后……” 赫连颖微微笑了,“然后,从齐双处入手,揭发当年苏家案子的真相,自然便顺理成章地为苏家翻案了。” “很好。”清河吐了一口气,压抑了将近一年的怨气,即将要释放了。 “我也该跟沫儿交代我的身份了。”清河轻声说。 “是的,她该知道了。”赫连颖道。 清河沐浴完毕,与宁靖和高凌风等人商量了一下事情,便听得彩菱说元沫儿来了。 清河深呼吸一口,道:“请她进来。” 高凌风问道:“要不要我们出去?” 清河看向两人,道:“不必了,你们也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沫儿一向多疑,不轻易信人,加上,我也不愿意慢慢地回忆往事给她听。” 往事不能轻易触碰,想起以前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这样低端的把戏,就把她的家给拆散了。 她恨李湘语,救了一个白眼狼回来。她更恨元肃,夫妻多年,他半点情分不念,连煊儿都忍心下手。 若仅仅是害她,今日她未必会要他的命,会看在两个老人的份上,只让他身败名裂便算,可是,他对煊儿下手了,她就必须要元肃死。 彩菱领着元沫儿进来,元沫儿见到清河,微微一怔,“是公主?” 刚才一名白衣人过来,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她以为是血圣山的人,却没想到竟是懿礼公主,还有宁靖与高凌风。 “参见公主!”她微怔之后,上前行礼。 清河看着元沫儿,她离京并不是很长时间,但是元沫儿整个消瘦了,下巴尖得可怜。 她常年在粤东,办案操劳,身子本就不丰腴,如今怕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和孩子失踪的事情折磨了一番,茶饭不思,便更显得瘦了。 元沫儿见公主没说话,只一味地盯着自己,心中暗自生疑。 只是也不好问,只得端着站在那里,等待着她出声。 良久,清河才道:“沫儿,不见一段日子,你瘦了很多。” 沫儿? 元沫儿抬起头,眼底生出一丝诧异来,记得之前见过公主,她是称呼自己为张夫人的。 这一声沫儿,何等的亲切? 清河道:“坐下来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元沫儿谢了之后,坐了下来,神色狐疑。 这个懿礼公主给了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仿佛早就认识自己,并且,她是一位深宫公主,却与血圣山扯上了关系。 清河看出她的猜测,也不急着说自己的身份,只是缓缓地道:“煊儿的事情,你不必过于难过,煊儿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而投湖的,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什么?”元沫儿大惊,“是谁?” 清河看着她道:“是七皇子。” “什么?”元沫儿顿时觉得扯淡,七皇子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会如此歹毒?就算恶作剧,但是一个七岁的皇子不可能单独出去,身边必定带着人,孩子爱闹,不知道后果严重,可带着他的人应该知道的。 所以,她摇头道:“不可能,七皇子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为什么要推煊儿下湖?” 清河道:“你信不信都好,事实就是这样。” 元沫儿啼笑皆非,心里很快有些明白,懿礼公主是要挑起她仇恨戚贵妃?关于懿礼公主和戚贵妃的事情,她多少听闻了一些,莫非懿礼公主要借自己的手对付戚贵妃? 她一个外臣家眷,何德何能可以对付尊贵的贵妃娘娘?这不是太高看了她吗? 而且,这种女人家的勾心斗角,她一向是最憎恨。 “公主说的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攀咬诬陷。”元沫儿语气有些不好,不过随即又懊恼起来,其实不管懿礼公主和戚贵妃的关系如何,自己和孩子都是她的人所救,按理说,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都不该拒绝的。 清河道:“煊儿没死,他以后会跟你说明白的。” 元沫儿双眼瞪直,“公主说煊儿没死?” “没错,煊儿如今在血圣山,楚瑾瑜会救他的。”清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起煊儿,心总是抽痛,她亏欠孩子太多太多了。 第437章 听过借尸还魂吗 元沫儿不解了,“五皇子会救他?五皇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要救煊儿?” 清河看着元沫儿,嘴角绽开一抹凄冷的笑,“他救煊儿,是因为我。” “那公主为什么要救煊儿?”元沫儿冲口而出,怔怔地看着清河。 “因为,煊儿是我的儿子,我自然要救他。” 元沫儿笑了,“公主这是在说笑呢?” 高凌风道:“沫儿姐姐,她没有说笑,是真的,懿礼公主就是清河姐姐。” 元沫儿哪里会相信?此等荒诞的事情,此生未见。 清河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去开过棺,没发现我的尸体,是吗?我的尸体早被他火化了,至于所葬的位置,也是元家祖坟的破位,他是要我永世不得超生。” 元沫儿震惊地看着她,开棺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人先一步开棺了,莫非是她? 但是她为什么要开棺?绝不信高凌风所言的,人死了怎么可能复生?复生也就罢了,竟变成另外一个人。 清河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想解释那么多,想必这段日子,你也亲眼看到你弟弟和李湘语的真面目,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但是,不能阻止我,否则,我也不会顾念我们昔日的情分。” 清河最后的几句话,有些警告的意味。 “我不相信!”元沫儿摇头道,“太过荒诞了。” 她看向宁靖,“你相信?你相信懿礼公主就是你的妹妹?这怎么可能呢?人死了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宁靖淡淡地道:“从高凌风开始跟我说到我接受,经历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我确信她就是清河。” 元沫儿眼底有诧异之色,“胡说八道吧?” 她看向清河,道:“公主,您于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您让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不是违法犯罪就行,甚至要我们对付戚贵妃,我们也可以襄助,实在没有必要编造此等谎话来哄骗我,而且,这也是对已经死了的人极不尊重的行为。” 清河道:“我说过,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的事情,我的人救了你,也是念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赫连颖告知我,姐夫已经入宫面见过皇上,接受了大理寺卿一职,查明我的死因,是他分内之事,并非单纯帮我。” 元沫儿还是摇头,怎么也不肯相信,“你说你是清河,那你跟我说,你是怎么死的?怎么后来会变成了懿礼公主?” 清河沉默了片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的死法和你调查的没有什么出入,我是中了慢性毒死的,最后两天,李湘语给我下了猛药,并且彻底撕掉伪装,煊儿是冲撞了进来发现了他们要毒害我,所以元肃对他下手,但是很幸运,煊儿没有死,他一直也没有疯癫痴呆,只是伪装而已。” “是煊儿跟你说的?”元沫儿听得胆战心惊,心跳加速。 说起煊儿,总会让清河心底莫名地疼痛,她的眉头紧锁,“煊儿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也不会在他面前问这些事情,他知道我的身份,我和他,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沫儿,我与你也有,我们之间曾在一起说过的话,只有我们两人听到,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跟你说说,但是,不是现在,回忆对我来说,是惨痛的,我并不愿意为了让你相信而去触痛我自己。” 她说的话让元沫儿觉得惊痛无比,如果她真的是清河,谁愿意回忆自己被深爱的夫君所害的那一幕?并且被害的还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儿子。 她虽然还不相信,却也不敢再问,只是看向高凌风和宁靖,两人的神色都无比的沉重,仿佛他们已经深信了懿礼公主所说的话。 元沫儿又看了看清河,心底有说不出的惊恐,虽然调查得知,元肃确实是杀了清河,但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她是不是清河?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要冒认清河?为什么要欺骗大家? 如果说她真是清河,这些日子她在宫中是怎么过的? “公主,我能否与凌风和宁靖谈一下?”元沫儿提出要求,或许,能从他们两人口中知道一些什么,总不信像高凌风和宁靖这么理智的人,也会相信如此荒诞之事,若他们不信,则她不可能是清河,那么,他们便是与公主串通欺骗她。 清河点头,“当然可以。” 她起身出去了,彩菱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问道:“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宫?” 清河道:“明天一早再回去吧,我想在这里休息多一天。” 彩菱知道她一路也累了,而且,回宫之后,便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到眼前来办,确实劳心劳力,能偷得一晚上的宁静也是好的。 “好,奴婢命人去做饭。”彩菱道。 清河说:“你跟三娘说一声,让吉祥如意务必要保证好张大人的安危。” “是!”彩菱转身而去。 元沫儿在清河走出去之后,直接问高凌风与宁靖,“你们相信她的话?你们相信她真的是清河?” 高凌风道:“知道她身份的人,除了我,还有镇国公主和皇太后。” “你相信?”元沫儿始终不能相信懿礼公主就是清河,那分明不是同一个人。 高凌风道:“相信,我当然相信,你去开棺的时候,想必也知道有人曾开过,是我与宁靖哥哥开的。” “棺木里什么都没有。”元沫儿道。 高凌风摇头:“不是,棺椁里本来是有一具骸骨,但是不是清河姐姐的,清河姐姐只有一块小小的骸骨在里面,骸骨显示是中毒的,那下葬的地方,是破位,所以不管葬的是何人,都必定不好,我们便把骸骨取出来另外安葬,安葬的地点,就是你们元家的祖坟附近。” 元沫儿道:“但是也不能证明懿礼公主就是清河。” 高凌风道:“沫儿姐姐,你跟随沫儿姐夫办案多年,莫非就不曾遇到过诡异的事情?你就不曾听说过借尸还魂?您虽在粤东,应该也曾听闻就在清河姐姐死的时候,懿礼公主曾因为和亲北漠的事情上吊自尽,懿礼公主已经死了,活过来的,是清河姐姐的魂魄,她附在懿礼公主身上,以懿礼公主的身份活下去,煊儿与她母子连心,头一次进宫便认出了她,否则,煊儿怎么会留在宫中居住? ” 第438章 清河郡主回来了 元沫儿深感震撼,听高凌风这样说,似乎丝毫破绽都没有。 借尸还魂她听过,但是一直不是很信的。 “凌风,你相信她是清河,那么,她有否跟你说过一些证明她身份的事情?”元沫儿问道。 高凌风道:“自然是有的,其实我一直都怀疑她是清河姐姐,但是她不承认,直到最近,才说了真话。” 宁靖见她还是一脸的怀疑,便道:“沫儿,你与清河认识了这么久,你相信清河死前会留下遗嘱吗?会这样安排遗产吗?” 元沫儿下意识地摇头,“以我认识的清河,绝不会这样做。” “那遗嘱却是真的,是清河的笔迹,一个人的书写习惯是不会改变的,懿礼公主从不曾与清河相处过,而清河也不是什么文人墨客,没有笔迹流传在外,懿礼公主深宫中长居,要模仿也不能模仿得到,所以,唯一的解释,写这份遗嘱的人,是清河,而这份遗嘱,在清河被害之前,不可能有,必定是她死了之后才产生的。” 元沫儿神色苍白地点头,“是的,你这样的分析是在情在理的。” 清河生前一直以为元肃爱她,她也爱这个家,自然不会留下这样的遗嘱,但是遗嘱却也是真的,虽然她没见过遗嘱,不过能让两位公主劳师动众去将军府收债,自然是经过验证的。 “她真的是清河?”元沫儿的心才慢慢地有了真实感。 “毫无疑问,是的。”高凌风道。 元沫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如此说来,她说煊儿没死,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元沫儿呜咽一声,“我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煊儿,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 宁靖淡淡地道:“她是清河,便是回来跟元肃索命,元肃是你的弟弟,你也觉得好吗?” 元沫儿咬牙切齿地道:“如果要在煊儿和他之间选一个,我当然选煊儿,他死是咎由自取的。” 虽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却绞痛不已,元肃啊元肃,你为何会变成这样的? 不管元沫儿相信不相信懿礼公主是清河,她已经不敢面对懿礼公主了。 哪怕她有五分真的,她也不敢面对了。 她元家亏欠清河,亏欠太多了。 张大人办事确实很迅速,在粤东办案多年,一直以雷厉风行著称。 上任第一天,便把京兆尹叫了过来,出了一纸捕令,拿齐双归案。 京中富商孙澍的大公子孙锋杀了三人,被判处斩首,但是齐双勾结牢头,杀了一名军中犯错被责罚的士兵,用以冒充孙锋,而孙锋则毁容入了军营,继续活下去。 此事要追查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那士兵的家人前来,认出孙锋不是自己的儿子,当场大闹。 齐双虽不招认,但是牢头却因为熬不过刑罚,当场招认了。 齐双不得已,只能招供此事是与元肃勾结办的,但是,元肃一直都在战场上,如何办得了此事? 再追查下去,才知道是李湘语命人持元肃的口令,宣了那犯错的士兵出军营打杀拖到牢中,然后换了孙锋出来,混入军营。 审问到了这里,本来是该抓李湘语过堂,但是,张大人去没有下令,而是让人先把齐双和牢头收监。 而清河也在此时回到宫中向皇帝复命。 皇帝听闻计划完成,大为欣喜,并且在翌日的早朝,册封懿礼公主为圣和公主,圣和公主是正一品的公主,某个程度上,是和镇国公主齐驱并驾的。 清河回到苏和宫,长春已经在等候了,她早就听到消息说父皇册封了清河为圣和公主,她高兴得不得了,抱住清河道:“真是太好了,你总算出头,再不惧怕戚贵妃了。” 清河微笑,“我本来就不怕她。” “骄傲!”长春笑骂道。 戚贵妃与星阑公主得知消息,暗自生气,她们自然不知道这个懿礼到底去了哪里回来,然后就被封为圣和公主了。 星阑终于也没再端着自己星阑公主一贯的冷静睿智,来苏和宫闹了一场,皇帝得知后,责令她在南楚迎亲团来之前,禁足在宫中,不许出门。 这一夜,清河没有睡,坐在殿中的窗边,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致。 明日,她将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这个任务,可使得元肃与李湘语毫无翻身之地。 明日一早,她来到御书房,跟皇帝辞行,“父皇,如今儿臣是俞德的女儿,在大事未成之前,儿臣都该留在他的身边,这一次儿臣回宫,也是俞德派遣的,与父皇达成共识,之后儿臣便要回到靖州。” 这一点,昨夜高凌风已经跟皇帝阐述过。 皇帝扶起她,欣慰地道:“懿礼啊,你真的是帮了国家一个很大的忙,我们大梁子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清河道:“父皇,儿臣也是大梁的子民,为国家出力,是儿臣的分内之事。” “你这一次去靖州,还是要万事小心,朕会命人护送你过去,还是高凌风与宁靖,你觉得好吗?”皇帝问道。 清河摇头:“父皇,不必了,城外有俞德的人在等儿臣,俞德不曾对儿臣起疑心,所以,儿臣不会再有危险,而且,俞德的夫人知道儿臣是假冒的,但是她很喜欢儿臣,有她帮衬着,儿臣不会被识穿的,父皇尽管放心就是,等大事成了,我大梁驱逐了北漠,儿臣便回来侍奉父皇。” 皇帝很是感慨,“你这样懂事,叫朕想起以前亏待你的事情,心中有愧啊,孩子,别怨父皇。” 清河正色地道:“父皇千万别这样说,儿臣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皇赐予的,儿臣知足,也惜福,若心存怨恨,则心不宁,心不宁人如何能安?儿臣虽不是成大事者,却也知道,世间行事,不拘小节。” “好,好,朕以你为荣!”皇帝赞赏道。 辞别了皇帝,清河带着彩菱离宫而去,高凌风奉旨送懿礼公主出城,一路马车飞驰,向城外而去。 城外,有几辆马车在等候,清河上了马车,告别了高凌风,便去了。 只是,她不是去靖州,而是去京外血圣山的院子里。 在这里,赫连颖正等着她,等着给她改头换面。 懿礼公主已经去了靖州,那么,清河郡主,那死了也不见尸体的清河郡主,该回来了。 第439章 再滴血认亲 张大人的按兵不动,便是要等这一击的引蛇出洞。 要追查以前的案情,并非不可,但是劳师动众,还不如用一个法子,让他们自己交代。 按照最初的计划,这个人选是高凌儿,但是,清河衡量过后,觉得会损害高凌儿的名声,所以便干脆自己出马了。 北安王府最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说北安王当日收受了李湘语的好处,让他证明其是高家孙女的身份,而她本人其实并非高瞻博的女儿,只是冒名顶替。 北安王听到这些传闻,大为震怒,以为是高侯爷命人散播出去的,带着人便去了高家大闹一场。 北安王的性子一向暴躁,加上他笃定李湘语是高瞻博的私生女,所以,这一次闹得很大,率领了几十人,去打砸了侯府。 侯府这一次莫名被北安王带人来打砸,哪里忍得住?高侯爷一怒之下,告到了御前。 两人都是火爆性子,加上之前一直有积怨,皇帝便想趁着这个时候,把两人的矛盾都给解决了。 于是,便传召了北安王入宫,并且,招来几位大臣从中劝说。 北安王应诏入宫,见到怒气冲冲的高侯爷,冷声道:“你以为告到皇上跟前,本王就怕了?你们高家那点肮脏事,想瞒过去?可不容易啊。” 高侯爷怒道:“你身为当朝王爷,像个疯狗似的带人来我府中打砸,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都要讨个说法。” 北安王冷笑,“怎么?心虚了?理亏了?动不动就拿命来威胁本王?告诉你,你这老头子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怜,你们高家的那点肮脏事,谁不知道?还敢毁坏本王的名声,说本王收取了李湘语的好处,你敢说李湘语不是你们高家的孙女?” 高侯爷怒道:“我侯府从没在外面这样说过,当日你在朝堂之上,逼我们承认里李湘语,可后来我回去问过那逆子,逆子说,怕是有误的。” “有误?那李湘语像极了你那儿子,怎么就有误了?”北安王哼道。 皇帝见两人不顾自己在场,就先闹了起来,不由得皱起眉头,“好了,到底是什么事?再朕跟前,说个明白。” 北安王拱手道:“皇上,近日京中流传,说臣收取了李湘语的好处,帮她冒认是高家的血脉,此等无稽的传言,不是他高府传出来的,会是何人?” “你就因为这事儿,打砸了侯府?”皇帝不悦地问。 “皇上,他这是诋毁臣的名声,臣岂能容忍?”北安王气冲冲地道。 高侯爷涨红了脸,“皇上,他这是无理取闹,我侯府不曾说过他半点坏话,外间的传闻,臣也有所耳闻,但绝非是臣命人散播出去的。” “不是你还有谁?敢做不敢当吗?孬种!” “你竟敢在御前骂老夫?”侯爷气得浑身发抖。 “骂你怎么了?” “你……”侯爷转身看着皇帝,激动地道:“皇上,您今日一定要为臣做主,臣当不起这个骂名。” 皇帝略感头痛,“好了,别吵,慢慢说,外间的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调查过是何人散播的吗?” “皇上,臣调查过,是先有人在茶馆里说书,虽没指名道姓,但是只听故事便知道说李湘语认亲的事情。”北安王冷冷地盯着高侯爷,“那说书先生把高家夸得多好?把本王贬在脚下,不是他散播的,还是谁?只有他高家的人才会这么厚颜无耻夸赞自己。” “你胡说八道,老夫认为,那说书先生也不过是说事实而已,王爷若问心无愧,何必生气?带人打砸我侯府,就是心虚。” 皇帝压了一下,“侯爷,你方才说李湘语未必是你侯府的血脉,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高侯爷陈情道:“回皇上,自从殿上认亲之后,臣的孙子高凌风便回去调查,得知那李湘语的母亲很多相好,并且,从邻居的口中得知,李湘语是在高瞻博离开一年之后才生下的,和之前说的不符合,臣便怀疑,李湘语并非是我高家的血脉。” “不是你的血脉当初在殿上为何不敢滴血认亲?好,你既然否认,敢不敢来一场滴血认亲啊?”北安王怒道。 “为什么不敢?”侯爷哼道。 皇帝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看向高侯爷,“侯爷确实要这样做吗?但是李湘语的轮廓,确实与高卿家有些相似。” “皇上,凌风调查所知,那李湘语的母亲在之后有一个相好,与我那儿子也长得很像,只不过是略矮了一些和年老一些罢了。” “真的?” “千真万确!”高侯爷道。 皇帝沉吟片刻,道:“那好,既然如此,来啊,传高瞻博与李湘语入宫。” “是!”喜公公应道。 李湘语听得皇帝要传召她,有些意外,问了传话的太监,太监如实告知,李湘语冷声道:“高家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的身份?简直是欺人太甚。” “夫人请!”太监不予置评,只是按照喜公公的吩咐,把事实告知李湘语而已。 “好,公公请!”李湘语傲然走着,心中却是愤恨无比,当日没在大殿上滴血认亲,是给他高家留一点颜面,他偏要撕破脸,便休怪我无情,必定是要当着皇上的面,把你们高家的恶行一一数落。 李湘语与高瞻博在入宫的时候会面了,李湘语走过去,冷冷地道:“你真不配为人父亲,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就算了,如今竟还怀疑我不是你的女儿?娘亲是瞎眼了才会爱上你这么个人。” 高瞻博淡淡地道:“并非是我要滴血认亲,只是北安王来府中闹事,为了证明你的身份,才不得已为之,不过,要说明白一点是,并非如你所说,你娘亲深爱着我,在我之前之后,她都有数不清的恩客,若你真的是我的女儿,那么你也只是她荣华富贵的手段而已。” 他说出这番话,并非没有原因,在大殿上认亲之后,他便开始去调查李湘语的母亲,他倒不是怀疑李湘语不是他的女儿,只是觉得当日不过是花钱风流,怎就要背上这么个风流债? 他也怕当真辜负了李湘语的母亲,若她为他生下女儿,一直痴痴盼望,不甘而死,他便愧疚。 只可惜,调查回来的结果却非他所想,也非李湘语与李富贵所言那样,在他离开之后,李湘语的母亲还是恩客不断,所以,便连他如今也怀疑李湘语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过,他心中并不是全然否定,因为李湘语确实有些像他。 第440章 非高家子孙 李湘语听了这番话,冷笑一声,“是的,你可以三妻四妾,我娘亲就必须等着你回来吗?休得为自己的薄情找借口,我李湘语不是非要入你高家的门。至于荣华富贵,我现在也不稀罕你的,莫非没了你们高家,我李湘语便要做乞丐么?” 高瞻博皱起眉头,“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就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有你,我三妻四妾,你娘亲不也早知道吗?我并没有要求她等我,事实上,我和她也不存在等不等的情况。” 高瞻博到底还是忍住了话,没有把欢场买卖说出口。 但是,李湘语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地道:“是的,不存在等不等的情况,可我是你的女儿,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就算你不知道,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改变不了。” 说完,冷冷地进去了。 高瞻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心底很是怨恨李湘语的母亲,他不过是她其中一名恩客而已,为何要生下他的孩子。 真是英明一朝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御书房,高瞻博见还有朝中大臣在此,更觉得难堪不已。 但是面对父亲的怒容,面对皇上的严厉,他还是不得不按照皇帝的吩咐,当场与李湘语滴血认亲。 李湘语在滴血认亲之前,跪在御前,道:“皇上,请容民女跟高侯爷说几句话。” 皇帝道:“有什么话,说吧。” 李湘语转头看着高侯爷,一张脸冷若冰霜,“侯爷,不管这一次的滴血认亲,我是不是你们高家的血脉,我都将不再认你,你们高家的凉薄,由此可见一斑,我也不屑为高家人。” 高侯爷气得脸色发青,“夫人既然看不起我高家,那我高家也没必要攀上夫人。” 高侯爷一生极为重视名声,晚年却要遭此侮辱,心头越想便越气。 皇帝问李湘语,“你的话说完了?” 李湘语昂然道:“皇上,民女的话说完了,不管滴血认亲的结果如何,民女与高家一刀两断。” 皇帝嗯了一声,吩咐下去呈水上来,着御医一同过来准备滴血认亲。 喜公公亲自去端水,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滴进去碗中,然后迅速搅合。 这瓶药水,是赫连颖给他的,让他在准备水的时候加一滴进去。 喜公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一直都忠心皇上,但是心里还是有是非之分,在这深宫之中,他虽不做声,但是眼睛却比任何人都锐利。 他看透了许多,看穿了许多,只是不做声罢了。 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他只希望,所有的一切,尽快平息,他也厌倦了后宫前朝后宫的各种争斗。 水端了进去,高瞻博首先割破手指头,往碗里滴了两滴血。 然后喜公公再端到李湘语面前,李湘语同样刺穿手指,往碗里滴血。 碗被放置在殿中央的一张矮几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一碗水。 李湘语冷笑着,她从不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滴血认亲只是多余的。 北安王却有些忐忑起来,这高家的人怎如此顺遂便滴血认亲了?莫非李湘语真的是假冒的? 不过想来也不会,她若是假冒的,当初怎敢闹到大殿上去,如今又怎敢在御前滴血? 两滴血在碗中游荡,靠拢,但是,并未融合在一起,转眼又移走。 李湘语愣愣地道:“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北安王咬牙切齿地冲李湘语怒道:“你竟敢欺骗本王?” 李湘语摇头,仿佛大受打击,“不可能的,我娘亲说过,我确实是高瞻博的女儿。” 高侯爷绷紧的脸上终于缓缓地绽出一抹笑意来,拱手对皇帝道:“皇上,我高家清白可证了。” 皇帝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看向李湘语,甚是不悦地道:“你有什么话说?” 李湘语心中一慌,急忙跪下,“不,皇上,会不会是水出了问题?民女确实是高家的孩子,民女的娘亲从小就对民女说,这不会有假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是真的。” 喜公公淡淡地道:“元夫人这话是说奴才在水里动了手脚吗?若夫人不信,可亲自去端一碗水来再滴血一次。”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湘语急忙解释,她知道喜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人,可不敢轻易得罪,“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皇帝淡淡地道:“其实也没必要再验了,刚才你说不管滴血认亲的结果如何,你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高家的孙女,既然如此,又何必折腾?” 李湘语大受打击,脸色苍白地道:“不,皇上,民女只是不需要高侯爷的承认,但是,却不能抹杀这个事实。” “什么事实?是滴血认亲的事实还是其他事实?”高侯爷淡淡地问道。 他横了北安王一眼,神色颇为不悦。 北安王怒极,却也不能冲高侯爷发脾气,他虽火爆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真怪不得高家。 但是,这满腔的怒火又不能无处发泄,只得冲李湘语怒道:“你欺骗本王,利用本王,这笔账容后再跟你算。” 说完,他看着高侯爷,脸色又青又红,“这一次是本王的不是,本王跟你赔罪,打砸了你的东西,本王会双倍赔偿,并且会亲自登门致歉。” 高侯爷见一向倨傲的北安王道歉,他口气软下来了,“登门道歉就不必了,此事澄清就好。” 但是北安王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以前跟高侯爷的积怨是一回事,如今害得人家错认了孙女,也是一回事,所以,他大手一挥,“不,本王言出必行,既然错了便要认。” 说完,拱手对皇帝道:“皇上,臣先行告退。” 皇帝微笑道:“去吧。”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能让这两位为朝廷出过力的人,冰释前嫌吧! 诸位在场做见证的人纷纷告退,他们今日不发一言,这是家事,他们是不能多言,只是遵循皇上的吩咐,在场做见证罢了。 李湘语慌神了,“皇上,这不是真的,求您再查一下。” 她看向高瞻博,高瞻博神情淡漠,并没说什么。 倒是高侯爷淡淡地道:“有什么需要查的?你娘亲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过,你是不是我们高家的孩子,都不重要了,在刚才,你不也说过吗?就算是,你也不会承认了。” 说完,他拱手对皇帝道:“皇上,老臣有些头痛,先行告退!” “去吧!”皇帝连看都没看李湘语,对喜公公道:“送元夫人出宫去。” “是!”喜公公应声道。 第441章 众叛亲离 李湘语被强行送出宫去,她怎么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回到将军府,她冲到李富贵的屋中,厉声质问:“你说,高瞻博到底是不是我父亲?” 李富贵怔了一下,“你怎么这样问?当然是真的。” 李湘语冲过去,气得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上,发狂般道:“那今天滴血认亲是怎么回事?我和他的血竟不能相溶,我不是他的女儿。” 李富贵搔搔脑袋,“怎么会这样的?” “你说实话,娘亲当年是不是只有他?”李湘语疯了似地问。 李富贵神色有些犹豫,“这……当然也不会说只有他一个人的,你要知道,你娘亲干的这个营生,若只有他一个恩客,怎活得下去?” “那么,当年娘亲的恩客,都是些什么人?”李湘语厉声问道。 李富贵无奈地道:“贩夫走卒吧,你知道咱们乡下,能有什么富贵的人来往?若非如此,你娘亲怎会缠着高瞻博,但是也不对啊,你跟高瞻博是有些相像的,按理说,你是他的女儿无疑了。” “可我和他的血去不能相溶,我必定不是他的女儿。”李湘语听闻娘亲的恩客都是贩夫走卒,心里冷了一大截。 她一直认定自己是侯爷的孙女,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的出身高,和乡下的那些女子不一样,也是因此,她才会千方百计地入京寻亲。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高侯爷的女儿,那些见证的大臣,都会出去乱说的,到时候人人都知道她是青楼阿姑所生,大家会怎么看她? 她更比不上清河了。 李富贵虽诧异这一点,但是目前来说,最要紧的不是这个问题,“湘语,今天我听闻人家说元沫儿的夫君张大人已经任职大理寺卿,正式上任了,还把齐双传了过去,齐双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湘语冷冷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元沫儿夫妇已经死了。” “不是传闻,是千真万确的,我问过齐府的下人,那下人说齐双被传了过去,至今没回来,传他的人就是张大人。” “这不可能,”李湘语摇头道:“我不相信,齐双跟我说,元沫儿夫妇已经死了。” 为了杀元沫儿夫妇,她花费了将近五百两的金子,若没能得手,她不得剁了齐双? “我不是说齐双不可信,只是,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你最好去打听一下。”李富贵道。 李湘语沉吟片刻,“你再去一趟齐府,核实此事。” 李富贵道:“好,我回头去一趟。” 李湘语瞧了瞧,“怎么不见三娘?” 李富贵道:“她去看着元沫儿的两个孩子。” 李湘语点头,“吩咐她仔细看好,如果元沫儿夫妇果真没死,还得要这两孩子在来钳制他们的。” “放心吧,三娘办事很稳妥的。”李富贵道。 李湘语冷冷地道:“稳妥?自然是稳妥的,她以为可以嫁给你的,但是休怪我这个做侄女的干涉舅舅的婚事,她不配。” 李富贵不高兴地道:“她怎么就配不上我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的。” “我们还论什么身份?讲究这个做什么呢?你娘亲不也是做阿姑的吗?再说,三娘甚至还不是阿姑呢,她只是陪陪客人聊天,喝酒,卖艺不卖身的。” 李湘语神色一怒,“你别把娘亲拉进来说,娘亲是没办法,还有,我娘亲是做什么的,你别总是挂在嘴边,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李富贵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那你到底是看得起你娘亲还是看不起啊?看得起的话你何必怕人家说?有什么丢脸的?你娘亲也是靠做阿姑养活你的,你不也说你娘亲是迫不得已,没办法的吗?我倒是觉得,你娘亲比你还好一些呢。” “你说什么?”李湘语眸色一冷,盯着李富贵。 李富贵本来就对她不满了,自己是长辈,她却总是对自己呼呼喝喝的,虽说给点银子,却也不免窝囊,如今把话说开,他也不管不顾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清河郡主做了什么,人家好歹也曾救过你的性命,你不思报答,竟还要谋害人家抢人家的夫君,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李湘语闻言,大怒,“你吃我的,住我的,竟还敢斥责我?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李富贵犹豫了一下,离开将军府,便将告别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但是,若一直被外甥女这样欺压辱骂,还不如走了算了。 毕竟,这些日子也存了些银子,出去做点小生意,比在这里看脸色强。 再说,李湘语让他做的那些肮脏事,他本不太愿意,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干不来这种坏事。 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走就走!” 说完,转身进去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走。 李湘语本料定他舍不得走,却见他背着东西出来,大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由得一怔,“你当真要走?” “你都赶我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李富贵虽没出息,却也不愿意看你的脸色,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就等着在众叛亲离吧。”李富贵冷冷地撂下话就走了。 李湘语气得发疯,没想到连自己的亲舅舅都这样对她。 李富贵的一句“众叛亲离”刺痛了她的心,如今,她真的是众叛亲离了。 一年不到的光景,她除了这元夫人的头衔,便什么都没有了。 元肃恨她,恨之入骨,这府中无人把她当女主人,高家不承认她……不,她压根不是高家的人,连舅舅都这样对她。 她狂怒之后,越发害怕起来。 她曾发誓,要把清河的一切都夺过来,终于,她什么都拿到了,但是,却不是她以为的幸福。 她本以为,她会取代清河,甚至会比清河更风光,然而,如今她有什么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屋中,却依旧不见婵娟回来,烦躁地让人去婵娟的家里找,但是,下人回禀却说婵娟没回过家。 李湘语不禁诧异了,她即刻命人查看自己的首饰箱,发现并没有丢东西。 “不是夹带私逃,那是去了哪里?”李湘语百思不得其解。 第442章 知道自己的命运 李湘语心头有些不祥的预感。 但是,她远没有想到,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晚上元肃依旧没有回来就寝,她烦躁至极,让下人去找元肃回来。但是下人却说元肃睡在书房,不回房间就寝。 李湘语怒极,“管他去死!” 气冲冲地骂完,想起李富贵说齐双的事情,心里有些惊恐,元沫儿夫妇莫非真的没死? 她喊来婢女小双,“你去大理寺打听打听,是不是有新任大理寺卿?” 小双道:“夫人,是的,您不知道吗?是咱家姑爷了。” “你说什么?”李湘语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当真?” 小双笑道:“当然是真的,方才姑爷已经命人来传话,说他就要回府了,连同大姑奶奶也一同回来。” “不可能的,”李湘语震骇不已,“怎么会了?” 小双奇怪地问道:“夫人,您不高兴吗?” 李湘语阴着脸,冲了出去。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定要去找齐双。 但是,刚到府门口,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马车的帘子掀开,下来的正是元沫儿与夫君张大人。 她惊得几乎跌到在地上。 但是,当她看到最后下来的那人,才真的惊得魂飞魄散。 元沫儿在下了马车之后,没有往前走,而是回身掀开帘子,一只素手托住帘子,一袭青色的裙裾出现在马车前。 那面容足以把李湘语吓死。 竟是已经死了快一年的清河郡主。 元肃也在此时出来,见到此情此景,他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迅速炸开,他仿佛看到自己被炸得支离破碎。 “不,不可能的!”他摇头,一步步退后,像是见鬼般的惊骇神情。 清河一步步走过来,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元肃,眸子里仿佛是镶嵌了一块寒冰,直看得元肃浑身发抖。 “清河?”他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扶住门口的云石,“是你?” 清河望着他,“是我!” 清淡的声音,略微低沉的声线,让元肃与李湘语真假难分。 “不,你分明已经死了。”李湘语惊恐地道。 清河淡淡地笑了,“是吗?” 她从李湘语身边走过去,李湘语只觉得一阵寒风掠过,冷得她忍不住全身打颤,清河的声音,淡淡地飘过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她一步一步走向元肃,元肃一步步退后,神色惊惧,见鬼般的恐惧。 他退无可退,跌倒在地上,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清河俯下身子,伸出手,温柔地看着他,“怎么见我回来,一点都不高兴?快起来,别坐在地上。” 元肃惊恐地看着她,清河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临死的时候,清河也知道是他害死了她,怎还会对他这般和颜悦色? 清河轻声道:“我知道,很多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元肃,你我八年夫妻,你不是凉薄的人,必定是受人教唆,我如今回来,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你还愿意和我好好地过日子吗?” 元肃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之前多难过,都不曾哭出声来,但是,听了清河这句话,他这段日子所有的委屈仿佛都找到了宣泄口。 他重重地点头,痴痴地看着清河,羞愧不已地道:“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发誓,会用生命对你好。” 清河拉他起来,含笑道:“好,这一次,你不要忘记你的誓言。” “不会,绝对不会了。”元肃认真地点头。 他又看着姐姐与姐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竟露出稚气的笑容,“你们都活着,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李湘语气得浑身发抖,这算怎么回事? 清河回头看着她,咧齿一笑,却让李湘语觉得狰狞无比。 这一切,让她觉得诡异无比,死了的人是断不会活过来的,纵然真的活过来,她也必定是为报仇而来,元肃却像个傻子一样,相信她的话。 李湘语心头涌起危机感,杀机顿生。 但是,杀机一起,却见到元沫儿正冷盯着自己,她想起之前雇请杀手的一事,心里有些虚。 元沫儿走到她身边,淡淡地道:“正主儿回来了,你该让位了吧?” 李湘语冷冷地道:“凭什么呢?我也是元肃明媒正娶的,如今府中人人都知道我是夫人。” “是吗?”元沫儿冷笑,“至少,我不知道。” 李湘语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要太得意,你一双儿女不想要了吗?” “托福,他们都挺好的。”元沫儿冷笑,牵着夫君的手进去了。 李湘语脑袋一阵空白,莫非,三娘出卖自己了? 一定是的,看元沫儿的神情,她应该已经找回她的孩子了。 如此说来,如今她手中已经一点拿捏都没了。 如今,她还有什么可指望? 清河与元肃往里走着,她的神色也渐渐冰冷起来,但是,当元肃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又露出那样温暖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元肃痴痴地看着清河,当看到清河的那一刻,他除了强大的恐惧之外,还有莫名的欢喜,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多好啊。 清河是回来复仇的,他知道,他这条命是要丧在清河的手中的,还她一命,是否能赎清自己的罪孽? 姐姐和姐夫还活着,清河还活着,齐双说煊儿也还活着,所有人都活着,就够了。 他真的错了,真的很错很错。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担当,这一辈子都没有主见,这一辈子都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他此刻却明白,昔日的清河虽然也牵着他走,却是走向更好的日子。 他反叛,辜负了一个曾经用心爱他的人。 直到这一刻,他反省自己的心,才知道,原来他也好爱清河。 之前的心,是被什么蒙蔽了? 在见到清河与元沫儿之前的种种绝望,都在这一刻平息。 虽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但是,只要大家都还活着,就好。 他是真的无比欢喜,因为,他终于可以面对父母了,父母钟爱的儿媳妇,又回来了。 “我们去看父亲和母亲,好吗?”元肃问清河,他想牵着清河的手,但是却不敢了,他知道,这辈子都没资格了。 他是在这一刻,才清楚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第443章 我去衙门告发你 元老将军看到清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元老夫人这些日子多半是在沉睡,很少醒来。 但是清河来了之后,她竟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瞧着清河好一会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清河,你来接我了?” 清河坐下来,探向她的额头,她的皮肤十分冰冷,看样子,情况确实不好了。 “母亲,我回来了。”清河轻声说。 “回来了?”元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清河,眼底的灰暗渐渐地褪去,竟绽放出一抹异光来,“你真的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清河嗓子干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伪装,只限于李湘语与元肃,对着公婆,她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元老夫人竟撑住身子坐了起来,哭了出来,拉住清河的手悲痛地道:“清河,我对不起你啊,没能保住煊儿,煊儿都没了……” 她哭得很伤心,自从知道煊儿的事情之后,她哭过一场便一直隐忍不发,是心已经绝望,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如今见到清河,便想起失去煊儿的痛来,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一哭便谁都劝不住。 清河扶住她,忍不住热泪滚滚,“母亲,不必难过,煊儿还没死,他会回来的。” “骗我,骗我,死了的人怎么能复活?”老太太哭着道。 “真的,”清河扶住她,只得编造谎话,“我也死了,我不也回来了吗?阎王爷说我和煊儿命不该绝,准许还阳,所以,我们都回来了。” “真的?”老夫人止住了哭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清河的手臂,“你说真的?煊儿真的没死?” “千真万确。”清河点头,见两个老人这样,她的心真的像碎了一样,到这一刻,她才能脱离仇恨重新审视所有的事情。 李湘语和元肃害的,不仅仅是她和元煊的性命,他们是彻底把这个家给毁了。 她用了八年的时间,辛苦操持的家,在她死的时候,就被毁掉了。 这份痛楚,不亚于被害时候的痛楚。 她也终于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的辛苦,并非只为元肃,而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儿子,为了这两位真心把她当闺女疼爱的老人。 这不是元肃的家,这是她的家。 被毁掉的,是她宁清河的家。 痛恨再度升起,喉头便一阵腥甜,她生生地把血吞下去,握住双拳,尽力把眼底弥漫的猩红褪去。 老夫人真相信了煊儿没事,反而哭得更痛,仿佛这些日子压抑的眼泪一下子宣泄出来。 晚上,清河回到房中,这里但凡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搬走,多半是她和长春命人搬走的,李湘语私吞的东西,也都一并叫她归还了。 清河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落花,萧瑟的天气愈发的冷,屋中没有生起暖炉,空气像是带着细碎的冰粒,一点一点地渗入皮肤,再渗入骨髓。 元肃从身后靠近,为她披上外裳,轻声道:“天冷,多穿件衣裳。” 清河拉紧了外裳,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轻地说:“这窗前落花年年如是,似乎不曾改变过。” 元肃静静地凝望着,“是的,不曾改变,还是去年的落花。” 清河淡淡地笑了,“是吗?可惜,看似是,事实上却已经不是去年的落花了。” 元肃心里一痛,是的,已经不是去年的落花了,一切都变了模样。 所幸,他们都回来了。 “清河!”元肃在身后喊了一声,“我能抱你一下吗?” 清河回头,看着他,笑容逐渐地加深,“你我夫妻,为何不可以?” 她的笑容只在皮肉,却没有渗到眼底去,眼底依旧一片冰冷。 元肃此生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因为清醒,所以明白,因为明白,所以疼痛。 他伸手,想从她身后抱住她,伸出的手,最终还是缓缓地收回。 他不敢,他不配了!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着,声音有无限的痛苦。 清河不语,仿佛没有听到,眼睛依旧盯着外面的落花。 元肃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说,但是,却一句都没说出来。 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想好好地陪她一个晚上,哪怕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你曾经多傻啊,可惜你回不去了。 清河把头伏在窗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质。 她坐着,他站着,这一个夜,过得极其漫长,又极其短暂。 直到子时左右,他才轻声说:“你睡吧,我出去一下。” “好!”清河应了一声,声音淡漠没有感情。 元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他去了李湘语的房中。 李湘语自然睡不着,像个疯子似地把屋中的一切都给砸了。 她的屋中,没有人伺候,当清河踏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只认清河一个女主人。 她恨啊,本以为把一切都夺过来了,但是,宁清河却回来了。 愤怒超过了恐惧,让她无法去想她为什么会回来,就像她也不愿意去想元沫儿为什么会回来。 她只有满心的仇恨,憎恨,怨恨,上天对她不公,宁清河有的,她本也可以有,不,她已经有了,但是为何却不一样? 当元肃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像疯妇般冲上去,抡起巴掌兜头兜脑地打下去,口中怒吼:“你还懂得回来的路吗?我以为你的心都被她勾走了,我告诉你,她不是回来跟你复合的,她是回来报仇的,你就等着被她杀死吧。” 元肃站着不动,任由她打。 李湘语越打越恨,越恨便打得越用力,她开始只是怒骂,后来便是嚎啕大哭,“你必须杀了她,她若不死,你和我都要死。” 一直像泥塑般的元肃听得此言,眸色陡然一冷,扬起手重重地甩在李湘语的脸上。 这一记耳光很响,打得李湘语头重重地偏在一边,几乎站立不稳。 她捂住脸,头发凌乱披在脸上,她简直不能相信元肃敢打她。 “你打我?”李湘语眼底升起狂怒,“好一个元肃,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李湘语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今日竟这样对我?” 她疯了似地冲过来,要扑打元肃,元肃却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底充满仇恨,恨毒了她,“你敢对清河下手,我杀了你。” “好,好,我们一拍两散,我现在就去衙门,供述你杀害宁清河一事,我们抱着一起死,宁可一起死,我也不要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 李湘语说着,便往外冲。 元肃没有追她,只是阴冷地看着她跑出去。 李湘语出了院子,听得身后没有脚步声,她回头,阴沉地道:“你以为我不敢?” 元肃冷冷地道:“不,就是你不去,我也会去。” 第444章 下鱼饵 李湘语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那张不顾一切的脸,心里明白到他不是在说说而已,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你疯了?你可知道,一旦你向衙门坦白一切,你就必死无疑。” 元肃凄然一笑,“我咎由自取,我有这么好的妻子儿子,有这么幸福的一个家,我不懂得珍惜,却为一个满腹心机的下贱女人放弃一切,谋杀原配妻子,我纵万死,也是罪有应得。” 李湘语狰狞地看着他,双眼几乎滴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说:“元肃,你再说一次!” 元肃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憎恨,“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不管是这一次怀孕还是第一次怀孕,都是假的,你根本不能生育,想起你当初委屈地跟我说,不想破坏我与清河,宁可堕胎求去,我就觉得恶心无比,竟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处心积虑要害我,你害得我妻离子散还不够,还想对我姐姐姐夫下手,连孩子你都不放过,我真是瞎眼了,才会上你当。” 李湘语冷笑,泪水落下,凄绝一笑,“是吗?你现在说是上了我的当,可当初你不也说爱我吗?说我善解人意,说我懂得体谅男人的苦处,说清河太过强势,什么都要遵照她的话去做,你说和我在一起,才像个男人。怎么?现在腻了我,便觉得我是歹毒?元肃,你怎么不去死?” 元肃依旧盯着她,“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谁跟我说,清河在外面说尽我的 坏话?是谁跟我说清河对外人宣称我是窝囊废?是谁说捏造清河说我是靠她才有今天?” 李湘语恶毒地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就凭你,能当上大将军吗?只怕一个将军都是勉强的,我知道的事实,你以为清河心里不是这样想吗?你敢肯定她没有跟人这样说过吗?” 元肃静静地道:“没错,你说的都是事实,我元肃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宁清河,只是,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到的幸福?只可惜,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回想以前和如今,我只觉得,真的是天渊之别,你李湘语,就是连清河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起。” 李湘语怒极反笑,“是吗?只可惜,你却被这个连清河的脚趾头都比不上的女人骗得团团转,骗得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清河当初怎么就把你救回来?她该让你死了的。”元肃转身,“我元肃恨不得此生不曾认识过你这样歹毒的女子。” 李湘语见他要走,顿时扑了上去,一手抱住他的腰,刚才的张狂怒气顿时消失,浑身颤抖恐惧地道:“不,元肃,你别走,或许我真的骗了你,但是,有一点是真的,我是真的爱上你。” 元肃勾唇冷笑,“是吗?只可惜,我不稀罕你的爱,你的爱是毒液,害了我一生。” 他强行掰开她的手,见她又要缠上来,他厌恶地推了她一把,大步而去。 李湘语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哭自己失去的一切还是哭元肃的绝情,她所追求的,曾经得到,也都没有了。 当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冰冷,心像石头一样冷硬,清河啊清河,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休想得意。 她把所有的银票都带在身上,名贵的首饰能戴着的,都戴在了头上,脖子上,手腕上,然后藏了一把匕首在袖袋里,踏出冰冷的院落,往清河的院子而去。 她本以为,元肃会回到这里,所以她本意是在外面潜伏着,等元肃离去之后再动手。 但是,元肃竟然没有来,院子里冷冷清清,便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她眼底杀机一起,推门进去。 清河依旧坐在窗边,听得有人进来,她也没有回头,仿佛知道来人是谁。 “来了?”她说。 李湘语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射出愤恨,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宁清河什么都比她好? 所有人都说清河郡主出身高贵,大方得体,温婉贤淑,聪明睿智,漂亮优雅,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往她身上贴。 而她李湘语出身低贱,心肠歹毒,小气嫉妒,心胸狭隘,没有人说过她半点好,就连元肃,如今也憎恨她入骨。 “你死了,为什么要回来?你是回来复仇的,可怜元肃却以为你是来和他重修旧好。”李湘语执恨地道。 清河淡淡地笑了,“不,你错了,他知道我是回来找他报仇的,我回来,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不,他愚蠢至极,他若是知道你回来找他报仇,必定会杀了你。”李湘语厉声道。 清河显得十分平静,看着抓狂的李湘语,“你错了,你会说他愚蠢至极,是因为你还没了解他,他不愚蠢,只是幼稚,耳根子软,自尊心强,却又十分自卑,偏生又有大男人主义,所以,他才会听信你的造谣,追求你展现出来的虚假的温柔。当他发现你并非他所想那样,他会对你厌恶,失望,甚至憎恨,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李湘语别她激得狂怒起来,一步步逼近,“是的,纵然如此,他还不是对你下手了?你还记得你死前,他是如何对待你的吗?” 清河淡淡一笑,“当然记得,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在我的饮食里下毒的?” 李湘语哼了一声,没有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你清河自诩出身高贵,坐拥一切,只可惜,到最后你还不是要把你的夫君你的一切奉送给我?你深爱的夫君,亲手杀了你。” “嗯,是的,但是,他也不爱你,不是吗?你想跟我比?不,李湘语,你永远比不上我,你永远都将被我踩在脚底下,毫无翻身的能力。”清河狂傲一笑。 李湘语最嫉恨的就是这一点,人人都说她比不过清河郡主。 她邪冷一笑,阴沉地走前一步,嘴角有放肆的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下毒的吗?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一点一点地吞噬你所有的一切吗?好,我告诉你,从你救我回来的那一日起,从我见到你被众人捧在手心那一刻起,我就在筹谋这一切,我要把你所有的一切,都夺过来。” 第445章 真相大白 清河轻蔑地笑了,“你也不过是利用元肃的弱点而已,有什么能耐?” 李湘语轻轻地笑了,眼底有同样的轻蔑,“没错,我是利用了他的弱点,但是,他的弱点不是致命的,你的弱点才是致命的。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太自作聪明了,你太所谓的假仁假义了,当初你救我回来,与我姐妹相称,真的是你那么好心?不,你不过是听了我的故事,知道我是高家的孙女,所以才对我百般的好。我早就看透了你的虚伪,从而观察着你与元肃的关系,你以为元肃在你的保护下真的很幸福吗?不,他郁郁不得志,他所有的一切,连他自己都认为是靠你得来的,这是他的软肋,不,这是他的逆鳞,只要我在这上面下的功夫,他就会埋怨你,憎恨你。” “果不其然,我不过是对他稍微温柔一些,稍微善解人意一些,他便以为我是懂得他的女人,我千方百计地把他勾到手中,然后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但是已经打掉,我不会破坏他的幸福,我这般的为他着想,他果然感动,他要娶我为妾。只是,我怎会甘心做妾?便以皇太后不许他纳妾为由,一直煽动他杀了你,唯有你死,我们才能在一起。但是他一直都下不了手,直到我不断跟他说,你宁清河在外间如何说他的不是,引起他的愤怒,他一怒之下,同意了我下手。你并不防备我,所以我在你的饮食里加了慢性毒药,并且,收买了大夫,告知你有孕,你自诩聪明,却一点都没有怀疑,就这样,一步步地,你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中。” 李湘语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张狂,“你可知道?你死后,我甚至不许元肃把你葬在祖坟里,我们憎恨你,要你永不超生。听到你亲爱的夫君这样对待你,你心里有什么感受?你还觉得自己赢了我吗?” 清河忍住喉头的腥甜,冷冷地道:“你们要在一起,杀了我便算,为何要杀煊儿?” 李湘语哼了一声,得意地道:“元肃眼睁睁地看着我毒死了你,并没为你说过一句话,这倒不是让我最痛快的。我最痛快的是看着他亲手杀死煊儿,只可惜,这小子也算命大,分明已经断气了,却又活过来,元肃却下不了第二次手。” 清河冷冷地道:“你已经得逞了,你也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为何要抓走沫儿的一双儿女?为何又要找杀手对他们夫妇下手?你简直丧心病狂。” 说起元沫儿,李湘语厌恶得很,冷冷地道:“要怪,只能怪元沫儿太多事,如果他不是要调查你的死因,我也不至于找杀手杀她夫妇,只可惜,杀手失败了,他们夫妇活着回来了。” 清河淡淡地笑了起来,“甚好,整件事情的经过,你都交代清楚了。” 清河往耳边一拉一撕,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撕下来。 李湘语骇然地看着她,“懿礼公主?” 清河淡淡地笑了,“你说得对,人死了不能复生,只是,犯下的孽,却怎么也逃不过惩罚。” 屏风后,走出三个人。 一人是新任大理寺卿张大人,一人是京兆尹大人,一人则是那位曾在殿上帮过李湘语的北安王。 张大人看着李湘语,冷冽地道:“李湘语,你刚才所交代的罪行,本官与王爷都听见了,可作为供词落实。” 李湘语倒抽一口冷气,神色顿时慌乱起来,“你们算计我?” 清河淡淡一笑,“不是算计,只是请君入瓮罢了,事实上,我们要调查也很容易,只不过,让你自己交代,总胜过我们费力调查。” 李湘语双脚发软,“我不承认,我方才什么都没说过,是你们陷害我,你们联合起来陷害我。” “容不得你抵赖,本王听得清清楚楚,”北安王怒道:“真没想到,本王竟会被你这种歹毒心肠的女子利用,简直是本王的耻辱。” 他对张大人道:“张大人,还站着做什么?马上命人把此恶女抓起来。” 张大人厉喝一声,“来人啊!” 早有潜伏在外的人冲了进来,眼看就要冲上去抓住李湘语。 李湘语见此情况,绝望顿生,取出匕首,挥舞了一下,却不知道可以威胁谁,便干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激动地道:“你们谁敢过来?我是高侯爷的孙女,我若死了,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北安王大怒,“说起此事对本王简直是莫大的侮辱,你并非高家的血脉,还敢在这里鱼目混珠?高家的人早憎恨你入骨,莫说你不是,就算你真的是,谁也不敢承认你这种心肠歹毒恩将仇报的子孙。” 李湘语脑子里快速闪过许多事情,许多人,但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人可以求助,这么多年来,她唯一遇到过的贵人,就是被她害死的清河郡主。 她扯开嗓子凄厉地喊着,“元肃,元肃救我!” 张大人一挥手,“还愣住做什么?拿下就是,若反抗,便当场伏杀,万大的事情,有本官兜着。” 换言之,她若自尽,也不管了。 李湘语怎会自尽?她被钳制住,手中的匕首也被打落在地上,她嚎啕大哭,一个劲地求饶,一个劲地认错,已然没了方才的威风与得意。 清河冷眼看着原本色厉内荏的李湘语,她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源于她对自身的不甘心,她认为,她该比所有人都活得好,所以,在见到她和以前她所知的那些人不一样的时候,她决心要夺过来。 这所有的种种,都是因为她娘亲自小给她灌输的念头,她是侯府家的千金小姐。 只可惜,她母亲给了她侯府的血脉,却没有给她侯府小姐的气度和心胸,她执着与追求,不惜一切,甚至不惜丧尽天良,在她认为,只要能过上她认为尊贵的生活,她可以付出所有。 她有这样的狠和毒,却没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 所以,如今事败,她显得无比慌张。 北安王走过来,瞧了瞧清河,有些怀疑地问道:“你到底是清河郡主还是懿礼公主?懿礼公主不是已经去了靖州吗?” 清河落落一下,“王爷以为了?” 北安王眼底有些奇异,“真是无奇不有,很好,很好,本王很是欣赏清河郡主,放心,本王不是多嘴之人。” 一声王爷,便道出了清河的身份。 懿礼公主,又怎会叫他王爷? “谢王爷!”清河福身道谢。 北安王爽朗一笑,扬长而去。 他来,只是为了要拿下那李湘语,他堂堂北安王,怎能被一个小女子戏弄在掌心中? 第446章 都过去了 京兆尹衙门正是审理清河公主被杀一案。 此案是秘密审理,而在这之前,元肃不知所终。 后来,元沫儿在祖坟找到了他的尸首,他是跪着自尽在祖坟前,身边有遗书,遗书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没说对不起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不起谁。 元沫儿悲痛地把元肃埋在了祖坟里,此事无人知晓,除了清河与张大人。 清河公主被杀一案是秘密审理,但是,李湘语收买杀手杀张大人一家,却公开审理。 齐双作为人证,供出了杀手,杀手被迅速逮捕归案,对犯罪事宜供认不讳,并且交出了李湘语给予的酬金。 与此同时,淮南王请示皇帝,派遣元肃往鲜卑剿灭余孽,皇帝准奏。 在数个月后,传来捷报,说已经剿清了余孽,但是,元肃大将军却英勇奋战,战死沙场。 当老将军与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虽悲痛,却也以自己的儿子为荣。 清河会这样做,是因为赫连颖跟她说,当元煊醒过来的时候,会丧失许多记忆,他有可能不记得自己和母亲曾被父亲杀害。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李湘语拒不认罪,即便面对这么多证据,始终没有认罪,她被关押在牢内,每日都尖着嗓子喊冤枉,或者喊元肃救她。 因大梁律例规定,犯人若不认罪画押,不可判刑。 张大人一向遵守律例,虽知道李湘语一案已经板上钉钉,却因她没有认罪而不能宣判。 张大人为此愁得很,请教了清河。 清河决定,亲自去见一见李湘语。 她觉得,作为元肃后来娶的妻子,李湘语应该知道元肃的死因。 天牢里潮湿阴暗,墙角上点着如豆的灯光。 这所牢内关押的犯人都是死刑犯,等着什么时候被押赴刑场斩首,所以,重兵看守,犯人不得出去,因此,吃喝拉撒都在这牢内,奇臭无比。 清河如今是懿礼公主的模样,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裙裾扫过肮脏的地面,扬起漫天尘埃。 她背光而来,即便瞧不清面容,也能感受那份尊贵,属于皇家公主的尊贵。 李湘语眯起眼睛,瞧了好一会儿,直到清河来到她的面前,她才算瞧得真切。 她脸色陡然变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道:“你来做什么?堂堂公主,来牢中这样肮脏的地方,不怕玷污了你?” “堂堂侯府千金都不怕,我怕什么?”清河淡淡启齿,面容若霜。 “你是来笑话我吗?耻笑我做了一场贵女的梦?”李湘语憎恨懿礼公主,憎恨的程度,不亚于清河。 清河摇头,“不是耻笑,你确实是侯府千金,滴血认亲的水里,是我让人下了手脚。” “你说什么?”李湘语面容变得铁青,“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我?” 清河看着她,冷冷地笑了,“你说了?你真以为我是懿礼公主吗?如果你足够聪明,当日我与长春手执清河郡主的遗嘱前来,你就应该能猜到,我不是懿礼公主。” “又想妖言惑众,你这一次想套我什么话?”李湘语冷笑。 “不,我这一次是来告知你一些事情,五月,你毒死了我,我便重生附身在懿礼公主身上,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复仇计划就在慢慢地部署,你和元肃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监控之中,连高凌儿,也是我派过去的。否则你以为,为什么煊儿会忽然进了宫?为什么煊儿忽然又好了?为什么你和元肃越走越远?为什么你得到的一切最终都失去?你所有的美梦,都掌握在我手中,我让你多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便可以多过一天,我若要提早结束,你便得从云端跌落,李湘语,别以为你真的赢了我,我清河,是高高在上的圣和公主,而你,如今是阶下囚,即将被处斩。” 李湘语面容一阵青,一阵白,她琢磨不准眼前的人到底是清河郡主还是懿礼公主。 但是,这最后一句话,她却不这么认为,她冷冷地道:“是吗?我真的即将被处斩吗?据我所知,只要我一天不认罪,都不能判我刑。” 清河慢慢地从发髻上拿下一根簪子,“这簪子,是那日你被捕的时候,从你头上掉下来的,我捡了去,鎏金嵌翡翠琉璃簪子,挺贵的吧?” 李湘语盯着她,“入得了你的眼吗?” “我不太喜欢,”清河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忽然抬起眸子,眸子里闪过寒光,“所以,我决定把这根簪子还给你,而你将会用这根簪子自尽,畏罪自尽。” 李湘语陡然一惊,“你想做什么?你敢?” 清河淡淡地笑了,“不敢吗?李湘语,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你觉得我真的不敢吗?” 李湘语退后两步,“你真的是清河?” “是与不是,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如果是清河,为何你不找元肃算账?你只针对我?难道你就不憎恨他不念夫妻之情,也要对你下手吗?”李湘语厉声质问。 清河拿着簪子在手心轻轻地拍了两下,“你不知道吗?他已经死了,在祖坟前自尽。” 李湘语瞪大眼睛,骇然道:“不可能,他那么怕事胆小,怎么会自尽?” 清河笑了起来,笑容极尽阴郁,“他胆小怕事,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后果,自然就得自尽。” 李湘语跌坐在地上,恐惧像空气一样钻进心肺,像毒蛇一般盘踞在她的心底,如果元肃都死了,她还有活路吗? 不,她不能认罪画押,只要一天不画押,她还有活着的希望,顶多是在这牢中耗一辈子,总胜过死去。 她猛地抬头,看向清河,咬牙切齿地道:“你若敢杀我,我就是最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清河奇异地看着她,“你竟然相信做了鬼就能找我报仇?若你相信,怎会去杀人呢?莫非你不怕杀了人之后,那些人都变成鬼回来找你复仇啊?” 李湘语闭嘴不语,只是神色依旧惊恐。 清河陡然变了主意,来这里,本是为了了结李湘语,但是现在看来,杀了她并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让她在这牢中活下去吧,绝望,会让人彻底崩溃。 清河把簪子丢给她,“我不杀你,你好好地在这里呆着吧,这里关押的都是等死的囚犯,他们会教会你,所谓的荣华富贵都是虚的,能安静地坐在家里,即便辛苦劳作,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清河说完,眸光扫过李湘语脸上的惊恐和绝望,转身走了。 大牢内,传来李湘语绝望凄厉的尖叫声,清河只是淡淡一笑,牢门关闭,把所有的前尘过往都关在了里面。 阳光有些刺眼,驱散了寒冷,她脱下披风,交给彩菱,“彩菱,你愿意跟我去血圣山吗?” 彩菱笑道:“公主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 清河微微一笑,“我也该去找他了!” 主仆二人,大步地往前走。 第447章 齐家倒台 大理寺虽然是秘密是审理清河郡主被杀一案,但是此案的宗卷需要上报御书房。 而就在此案上呈的前几天里,淮南王让元肃领兵出征鲜卑,歼灭余孽,在宗卷上呈的前一天,淮南王与宁国候联名上奏,出征事宜虚假,元肃已经死了,求皇上看在元老将军的份上,请求准许元肃几个月后以战死沙场为名死去。 皇帝虽然震怒,但是念及元老将军的战功,加上他已经下旨让元肃出征了,此事若要追究,便要牵连许多人,只得作罢。 清河在离开京城之后,宁靖跟父母交代了一些事情。 当宁郡王夫妇听得懿礼公主就是清河的时候,都不能相信,但是宁靖与高凌风保证,并且,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连清河为了保住元肃的身后之名的原因都说了出来,那就是煊儿还没死,煊儿会回来。 最后,宁靖取出一封清河写的信,宁郡王一见笔迹就顿时相信了宁靖的话,夫妇抱头痛哭,虽然知道女儿再不能以清河郡主的身份回来了,但是,她活着就好,她和煊儿都活着就好。 张大人办案特别迅速,通过审理齐双与李湘语受贿赂一案,抽丝剥茧,把齐双的恶行都揪了出来。 齐双做的事情,却又多少牵扯了齐家。 终于在这一天,张大人上奏朝廷,请求朝廷为苏家翻案。 齐竹荣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急忙去问白苏青,白苏青淡淡地道:“壮士断腕,你只有牺牲这个儿子,才能换取你齐家满门的性命。” 齐竹荣急道:“可按照这样调查下去,到时候,齐双一条性命,怕是不能抵的。” “你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有这么大的靠山在,你不拉他下水,怎能行?”白苏青别有所指。 “你是说戚相?”齐竹荣摇头,有些埋怨地道:“当初你让齐双去接触元肃,谁料却被牵扯出这么多事来,如今若扯上戚相,谁知道会不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白苏青冷笑,“你以为齐双不落网,你就能逃过去吗?如今从齐双入手,便可一切都推给齐双,你就算被牵涉进去,也不会是主谋,因为,苏家的事情牵连太大,主谋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因为你们这些个,说白了都是不分主次的,你可以去联系一下其他同谋,只要你们异口同声指认一人为主谋,你们便可脱身保住性命。” 齐竹荣虽然恼怒白苏青的轻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当年希望苏大人死的人大把,因为他妨碍了许多人的财路。 参与此事的几位大人,如今都升官发财了,如果他交出齐双,能让自己从主谋中脱身,若不是主谋,顶多是抄家,不至于杀头。 “好,干脆就推戚相为主谋。”齐竹荣把女儿的死都归咎到戚相的头上去,“他们戚家害我女儿惨死,如今也该付出点代价了。” 白苏青点头,“你懂得这样想就好,既然你听话,那我便告知你下一步怎么走,你先去串通几位大人,口供一致之后,你到皇上面前自首,说当年曾被糊里糊涂拖下水,参与了此案。” “大梁律例,自首可减罪一半!”齐竹荣顿时领会,“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此事必定是会被掀开,毕竟,朝中有太多人为苏家说话,就连北安王都说苏家是冤枉的,若我请罪附和张大人的建议要求皇上翻案,皇上必定对我网开一面。” “你做这件事情之前,务必把家产转移!”白苏青眸子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这样你齐家日后被抄家,也能留点底子日后生活。” “对,我还能争取到时间转移家财,但是,转移到何人手中才是稳妥了?”齐家族人中,他谁都信不过,都是跟红顶白的人,一旦家财转移到他们手中,哪里还有剩的? 白苏青淡淡地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便把家财先转到我名下,我会把这些银子分批存入钱庄,然后把存根交给你,到时候你可以凭你的存根去取银票。” 齐竹荣本是下意识地反对,但是想着存根在自己手中,怕什么?而且想来这个白苏青也不至于罔顾道义,自己好歹是她的雇主,梁兄也说过,此人虽然贪心,却也讲究道义的。 便道:“好,我即刻便去办。” 白苏青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露出了得意的笑。 过了几日,齐竹荣负荆上朝请罪,哭着自述罪行后,请皇上为苏家翻案。 皇帝听了他的自述,大怒,先把他收监,然后再命人翻查苏家的案子,但凡涉案人等,一律逮捕归案。 所有涉案人员一致推戚相为主谋,连同戚贵妃都大受牵连。 戚贵妃因嫉妒云妃得宠,虽云妃后来死在冷宫,却犹有不甘,所以与父亲串通设计陷害苏家,齐竹荣等几位大人皆是同谋。 一切如白苏青所料,齐竹荣被抄家,但是因抄家的时候,发现齐竹荣家财清白,不像其他官员那样富得流油,所以,皇帝只把他发配到琼州做个小县令,倒算是开恩了。 戚相则被以主谋罪处斩,其他同谋抄家流放,至此,苏家一案,算是彻底完满,告慰了苏大人的在天之灵。 赫连颖跟皇帝告假,说有事要回一趟血圣山,皇帝准许。 赫连颖在京中的各大钱庄都取了银子,然后存入一家叫“楚氏钱庄”里。 城门外,黄沙漫天。 白苏青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赫连颖淡淡地道:“银子我拿了,但是,齐竹荣为你抓的那些孩童,你还没放走。” “他们都在齐府的地牢了,我一个都没有动。”白苏青晦气地说,那些孩童,本是养着等到明年三月再行享有,这些日子,都是靠吞蛇血养着自己的容颜,却没想到,如今那些孩童竟都要交出来。 赫连颖道:“很好,白苏青,别一副丧气的样子,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你如今已经进入魔道,若不是我拉你一把,你今日还有命?好好想想吧。” “是的,我感谢你,得了吗?”白苏青冷冷地道。 “我回血圣山,你也可以启程去南楚了,想必不久之后,门主就要迎娶清河,我等着看你的好戏。”赫连颖淡淡地道。 “你在小看我吗?有我在,她清河郡主焉能嫁给楚瑾瑜?哪里需要去到南楚?她清河若敢回京,若在这京中出嫁,我便杀了她。”白苏青恨声道。 “你只能在南楚动手,大梁已经不是你威风的地方,我已经放出血圣山的必杀令,在大梁境内若见到你,格杀勿论!” 赫连颖哈哈大笑,留下一脸惊骇的白苏青,策马扬鞭而去。 风扬起他的青衫,他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提壶饮酒,竟是无比的不羁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