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孕圆》 迎春:金英翠萼带春寒 那白面小生将手搭起门帘来,略一露相,浓描艳抹底下那双眼睛极为明亮,秋水般,向着底下扫了扫,那刻她便知道他是在看她,或者说,他所看的百多人之中,她是极为特殊的一个。[.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咿咿呀呀的一场戏,唱得人百转回肠,有许多女人便落下泪来,举帕擦拭。这场戏她大概看了有十多遍,自不会跟初次看一个模样,便淡定始终。 她眼里只看他一个人罢了。 大幕徐徐的落下之后,幽暗的后台隔间之中,低低的絮语,大抵是男人的话,道:“……虽然千难万难,好歹我会同你一起,你可愿意?”女人说道:“甚好!”语声之中带着决绝跟欣喜。 风雨凄凄的夜晚,大宅的后门悄悄开启,和泥带水的踏出一脚,绣花鞋顿时湿了一半,凉凉的雨水浸湿了脚,凉意飞速上攀,心尖上簌簌发抖。 霹雷声响,电光闪闪,她满怀欣喜,黑暗之中探出一双手来,死死地掐住了脖子,极力挣扎却挣扎不过,意识渐渐模糊。 她缓缓倒地,半边水泥污了身子,冰凉的感觉蔓延全身,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见不到物,只听得有人在耳畔道:“死得好,死得妙,哈,哈哈……”猖狂长笑,声音飘渺,莫知男女。 又看见那小生自帘子后慢慢踱步出来,秋水一般的眼睛瞄了瞄。 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头,酸胀的感觉,不仅是在眼睛里,蔓延全身,那颗心分明已经是死透了,却还觉得痛。 耳畔那熟悉的唱腔隐隐又响:“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淅淅沥沥,细细密密的声响。间或劈里啪啦,那是夜雨透窗传来的声响。 室内暗影沉沉,里头风吹动红绫帐翻飞,花季淑咳一声,睁开眼睛。 身子似乎不能动,花季淑疑心自己是梦魇了,于是在心中大念阿弥陀佛,念着念着,渐渐地竟有所感知,虽闭着眼睛,却能看到隐隐的亮光,而双耳中便也听到外头传来古怪的声响。(.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一帘之隔,女人的声音并不难听,只是话难听了些,说的是:“那泼妇终于死了,爷你如今可放心了。”男人道:“是啊,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女人似是低笑了声,说道:“爷你不能如此,人刚刚没了,总要做出些悲戚的样子来。”男人恨恨说道:“若非她那个奸相的爹在,我真真要放一串爆竹庆贺才好。” 花季淑静静听着,渐渐确认自己并非幻听。 这一瞬间,她停了挣扎,决定让自己休息会儿。 此刻眼前灯光闪烁,竟是烛影变幻,她定睛往上看,渐渐地能看清东西,是墙壁上两个影子,男子魁伟,女人娇柔,虽然看不到面容,但轮廓分明生动,看皮影戏一般,很是古怪奇妙。 女人道:“如此倒好,是她自己不守妇道,学人淫-奔,却又不明不白死在外面,就算是花相爷亲自找上门来,都不必怕。” 男人道:“说的是,那水性杨花的贱-人!若非是担心我上官家的门风被污,我定要把她的丑事宣告天下!” 女人叹了声,说道:“就算爷不说,莫非天下人不知她是什么人么?当初若非是花相爷强权相逼,爷又何必娶那淫-妇呢?” 男人冷冷一笑,说道:“不错,她花家真个没一个好好的干净之人,当初若非是为了保全上官家,我也不必捡个别人穿剩下的破-鞋。” 女人柔声说道:“妾身也都是为了爷不平,爷这样的人品相貌,满城的闺秀淑媛谁人不喜?就算是配个公主为驸马都绰绰有余的,平白给那淫-妇糟蹋了,她嫁了爷,就该安分守己,暗自欢喜才是……谁想她死性不改,平时在家中作威作福,欺凌妾身跟些下人也就罢了,如今更做出跟人淫-奔之事,可好,老天也看不过眼,将她收了,从此后爷可安心了,妾身也为爷欢喜,总算是熬了出头。” 男人亦将声音放得柔和,道:“的确是老天有眼,她嫁过来三年都无所出,不然的话又是麻烦,我早就跟爹娘商量着要休她,只碍于花家那老狐狸罢了!如今她死了倒真好,你也争气些,生个一子半女,我便可以借机将你扶正,你先前在她跟前吃的委屈,也算尽都弥补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女人忙道:“爷这般替妾身着想,妾身感激涕零,真正死也甘心……妾身一定会早些替爷生个子嗣,不枉费爷对妾身的疼爱之意。”声音便娇滴滴的,仿佛一拧便会出水儿。 花季淑眨眨眼睛,望见墙壁上那两个儿相依相偎靠在一起,女的扑入男人怀中,男人将她抱住,道:“我就喜你这样可人疼,不比那泼妇般叫人厌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微微喘息跟黏黏哒哒口水交换的声响。 花季淑的眼睛渐渐地瞪大,心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这两个狗男女又在作甚,看大屏幕影片么?没这么模糊的吧,看起来倒像是有些向限制片发展的趋势。” 她忽地觉得手脚能动,便伸手去摸旁边,不料却撞上什么硬硬的,花季淑扭头一看,望见厚实的木板挡在跟前,心中忽地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季淑转头向另一边看,不出所料,果然又是另一边的模板。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望见的,是一身锦绣华服,层层叠叠的裙摆一丝不苟的铺陈着,华丽的太过。而底下的双脚上,一双精美的可以放在博物馆里陈列的绣花鞋。 季淑伸手摸头,却赫然发现手腕上戴着几串镯子,澄黄明亮的金镯子,沉甸甸的,绞缠雕花,极尽奢华。如玉葱般的手指上,也极为大方的戴着几个金戒指,拇指上一个玉扳指,极为美而无瑕的手衬着这么多珍贵首饰,再加上那层层绣花的衣袖,这一切漂亮的如艺术品,可以切下来保存。 花季淑定定看了许久,心道:这么多金子,她应该刚去抢过金器行。 而耳畔的动静越来越大,女人呻吟两声,娇羞说道:“爷,不好在这里罢?”话虽如此,这声音却极为勾人,欲拒还迎。 男人道:“怕什么?”女人说道:“到底是守着个死人,怕是不敬的……”男人哼了声,愤愤然道:“我便是有意要对她不敬!”耳畔一阵衣衫被撕裂发出的声响,夹杂着女人半推半就的惊叫。 女人哼唧了两声,便顺势放弃抵抗,撒娇说道:“爷好坏……这衣衫坏了,明儿怎么跟人说?”男人笑道:“我再给你买几套便是了,怕什么。” 女人说道:“话虽如此,只是怪羞人的……说起来,爷为何要给那人装殓的那么庄重,把些贵重首饰都给她了……” 男人笑道:“怎么,你吃醋了?也想要么?” 女人娇羞地叫了声,说道:“妾身怎会吃个死人的醋?只是觉得……爷对她太好了些。” 男人道:“谁说我是对她好,我不过是做给花相爷看的,免得那老狐狸来见了后,挑剔我对他女儿太过寒酸,我便是要他没话说。” 女人赞道:“还是爷想的周到,是倩儿想错了。”男人说道:“你喜欢那些,日后我便多赏你些罢了,再说,等你生了儿女,扶了正,难道我上官家会亏待了夫人不成?”女人嘤咛一声,玉臂舒展将男人抱住,玉体乖顺,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宛如藤缠树。 男人低声一吼,腰身挺动,便入了巷,双臂紧紧箍着女人细腰,两个男女的影像在墙壁上大动起来。 季淑眼睁睁地看着,只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可不知为何,尽管这些全然陌生,一路听看到此时,鼻子里却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酸意,眼中不由地也涩涩的。 耳畔那女人呻吟叫道:“爷,倩儿要替你生个儿子。”男人喘了声,顷刻大动,断续说道:“好、好,就……给你一个儿子。” 季淑呆呆看到此刻,便轻轻地抿嘴笑了笑,如玉般的手指摸过眼角,一丝水光闪烁。 何苦何苦。 就在那边两情相悦情难自己之时,季淑轻轻地咳嗽了声。 “什么声儿?”女人忽地一惊,半-裸着的身体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道:“你道是什么声?”用力挺动身子,底下水声靡靡,他兀自沉醉说道:“人人都说那母老虎绝色天香,然而一想到她淫-浪之态,便令我倒尽胃口,倒是你深得我意……” 季淑一眼不眨看着墙壁上的动静,脑中浮现如此一幕场景:爆竹落地,遍地通红,新娘子下轿,层叠逶迤的裙摆晃动。而后,红烛高照,有一个人缓缓进了房间,枯坐在床边的新娘子身子一颤,玉葱般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裙摆。 再往后,他的动作一如墙壁上所演的这幕图像毫无二致,那恶狠狠的声音也毫无二致,说道:“既然如此,我变成全你……哈,哭了?该不会痛罢,像你这般的人……也配……” 季淑又笑一笑,手指将那滴泪抹去,扑朔迷离,到底怎样?她不愿去想,只不过……也不愿意再看。 既然没有人放她清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季淑叹一口气,缓缓地从棺材里坐起身来,手肘支在棺材边儿上,手托着腮,望着帘幕后那对儿交颈鸳鸯,慢慢说道:“相公再用力些方好,生孩子的话,不是要尽全力的么?” 这一把嗓子真正好,声音娇柔清脆,听来宛若好心规劝指点人般。只是玉面之上,淡漠的双眼里不见愤怒,也不见伤心,涂朱的嘴角微微一挑,那笑亦宛若荒漠。 一阵沉默,墙壁上两个人的动作骤然而停!然后,在一阵短暂的僵持死寂后,墙壁后女人凄厉的大叫道:“鬼、鬼啊!”撕心裂肺的。 季淑看着帘幕后两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分开的人影,只觉得这幕实在赏心悦目之极,便满意地露出愉悦的笑容,于昏暗烛光之中,棺材边儿上丽人半倚,玉面上笑容绝艳,本该令人倾倒,此刻却带无限的鬼气森森。 屋内尖叫声音未已,外面连绵屋宇之上,远处天际,浓云密布,电光狰狞裂过天际,一道震雷喀拉拉滚滚而来,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颤抖,百鬼无声。 如此这般的雨夜,风狂雨骤,把后花园里的一大片花枝摧折倒地,而在某处花荫底下,有个不知挂了多久的茧子抖抖嗖嗖动了许久,终于破开一线,一只极嫩的小蝶从里头爬出来,迎着料峭春寒,颤颤怯怯地,振翅欲飞,然而却又怕这疾风骤雨一般,就爬到一个小小嫩嫩的金黄色花苞上,死死抱住不放。 迎春:黄色花中有几般 楚昭一脚踏入灵堂之时,见到的便是那坐在棺木里的丽人,伊人双手托腮,乌溜溜的眼盯着虚空看,仿佛那里有极好玩之物。 身后跟着一拥而入的五六个家丁见得此状,当场昏厥了两个,三人鬼哭神嚎地逃走,剩下的双腿发软,瘫在门口半步也动弹不得。 楚昭双眉一挑,问道:“你……是人是鬼?” 花季淑目光一转,百无聊赖看了他一眼,反道:“你猜。” 楚昭不由地微微一笑,说道:“真个是……大奶奶?” 季淑手指指了指鼻子,目光在自己手上夸张的首饰上掠过,才道:“大奶奶?叫我?” 楚昭点头,走近了两步,仍打量她。季淑微微一笑,道:“先扶我出来再说,躺了太久,腿都麻了。” 楚昭果真走近了过去,伸手扶住她层层锦绣的手臂,季淑探腿要爬出棺木,动作十分僵直,不由地喘了口,楚昭眉睫微动,探手在她腰间一勾,只一用力,便将她从里头抱了出来。 季淑看他,楚昭生的高而挺拔,一身粗布黑衣,发绾在头顶心,用枚木簪别住,典型的古代男子打扮。这形象让季淑想起方才在帘幕后翻云覆雨的那个影像。 季淑道:“你力气好大。”楚昭道:“谢大奶奶夸赞。”季淑好不习惯这称呼,却只能受着,点头问道:“你不怕我?”楚昭说道:“大奶奶死而复生,乃是大喜之事,为何要怕?”季淑叹了口气,笑道:“可是我那相公已经怕的晕了过去,怎办?”楚昭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道:“只要不是吓死,一切好说,请大奶奶放心。” 季淑被他一口一个“大奶奶”叫的心跳,便咳嗽了声,道:“你还是叫我夫人吧,小姐也行。”楚昭犹豫了下,道:“大夫人……” 季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点头,信口说道:“嗯,顺耳多了,你真不错,又大胆又心细还沉稳干练,简直有大将之风。” 楚昭双眉一簇,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却低头道:“楚昭不过是上官府内的一员小小教头,夫人谬赞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季淑不以为意,放眼打量周遭,方才门扇洞开,外头风鼓进来,弄得白帘飞舞,蜡烛也灭了三两根,便更显阴暗。季淑回头看看自己栖身的那口棺材,大概是上好的木料,漆的油光水滑。 季淑望着那口棺材,嘴里慢慢说道:“考武状元啊,出人头地,出将入相,有什么难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楚昭反反复复看了季淑几眼,才道:“大……夫人……” 季淑道:“何事?” 楚昭说道:“夫人这话……”他忽地莞尔,模样甚是实诚谦恭,缓声说道:“这话有些惊世骇俗,倘若让些大人们……或者上官公子听了,怕是不喜的。” 季淑问道:“我是不是有个很拉风的爹?” 楚昭皱眉,问道:“拉风?” 季淑点头,道:“就是很厉害,无所不能,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看哪个不顺眼立刻手指一弹就会将人除掉。” 楚昭三分笑,道:“花相爷的确是很得皇上器重。” 季淑也笑道:“那我怕什么。” 楚昭看她。 季淑以为他不懂,便道:“不明白?没关系,日后你就明白了。” 帘子被人拉起,身材高挑的男人自里头皱眉看来,是极为儒雅耐看的长相,脸上却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目光所及,望见楚昭亦在,人才掀开帘子出来。 季淑回头看,望着那张写满不悦却依旧极好看的脸,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么?刚才不见其人只听声音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个极为猥琐的男人,怎么能想到竟长了这么张正气凛然的脸?” 上官直看看季淑,又看楚昭,狐疑道:“花季淑,你未死?”季淑自言自语说道:“真是命中注定,名字都一样。”上官直皱眉说道:“花季淑,你说甚么?” 季淑抬头看他,望着他煞白的脸,忽地饶有兴趣问道:“相公,你刚才爽了没?” 她边说边做了个手势,拇指跟食指叉开成九十度,其他手指蜷起,是个标准开枪的姿势,嘴里嘟囔道:“叭叭……”模仿的是射击声。(.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上官直跟楚昭一起看向她,上官直问道:“爽?” 季淑恍然大悟,道:“哦,我的意思是,你尽兴了没有?那个……怎么说呢?出了没有?发了没有?可以让你的小妾生孩子了没有?”目光往下,细细研究,隔着衣料,终究无果。 上官直顿时明白,面色涨红,而后转为惨白,简直面无人色。 楚昭喉头一响,垂头安静道:“公子,夫人,我先出去。”他转身出外。 上官直来不及理会楚昭,咬牙看着季淑,道:“你果然未死,淫-荡之性竟变本加厉,当着下人的面便口没遮拦,简直不知廉耻……” 季淑叹口气,慢条斯理说道:“你看,我不知廉耻,你却在灵堂里做这些苟且之事,又能知羞耻到哪里去?嗯……我们算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上官直气的浑身发抖,一时语塞。 走到门口的楚昭听到这个,忍不住又是一笑,长腿一迈,也不去管地上昏迷的仆人,径自出外去了。 顷刻之间,灵堂闹鬼,夫人诈尸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官府邸。楚昭出外,三三两两的仆人婢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面带鬼魅之色。楚昭道:“休要胡说了,是夫人福大命大,先前大概也不过是痰卡了喉咙,如今已经活转过来。”他笑笑,道:“劝你们不要信口多说,倘若明日给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儿,大家自知罢。” 众人顿时轰然作鸟兽散,自此再也不敢公然多话。 上官直擒着季淑手腕,怒冲冲将她拖到内室,将门一关,道:“你还有脸说我?你在外头偷汉养小官,我可以不管,如今你是跟人淫-奔,你真真越发出息起来,我只以为你死了也就罢了,省得败光了你花家的名声,又来玷污我上官家的家声,你却真个大命,竟又活转过来,真正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季淑揉了揉腕子,打量室内布置,前辈子她拼死拼活,流血流汗,从白手起家做起,到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店面,开始朝着自己理想一步一步前进的时候,生命的花枝却赫然从中折断。 这屋子布置的极好,正是现代人梦寐以求的“古色古香”的装潢,且又如假包换,她奋斗一辈子大概才会达到这个装潢水准,但……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何况……季淑伸手摸摸脖子,一声“淫-奔”,让脑中淡薄的记忆又隐隐清醒过来,冰凉的雨点滴落在头上的感觉,绣花鞋子浸入水中的感觉,喉咙被掐住,喘息不过来的感觉……然后她倒在地上,满世界都是水淋淋的寒意。 她分明不是这一世的花季淑,但为何却记得这些? 颈部,隐隐做疼。若是猜得不错,这位花季淑,上官夫人,是被人扼死的。 季淑望向上官直。后者大袖一挥,道:“为何不语?你也有心虚之时么?我一生都未曾见过你这般丧德败行的女子,你便是我上官直一生的污点,就算是跳进河塘也无法洗清,你可知!” 季淑扶着身边椅背,缓缓坐下。 上官直看她丝毫不为所动之态,更是气滞,刚要再度叫骂。季淑说道:“丧德败行?不知这丧德败行的罪状里头,包不包括跟人在灵堂媾-和?相公……”她略一沉吟,道,“不,我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想必你也有同感,不如……还是称你上官吧,如何?” 她自顾自说道:“上官,你知道我为何会死而复活么?” 上官直双眸定定看向季淑,道:“你、你说什么!” 季淑低头看看自己沉甸甸的手,她前生并非是个爱好奢华之人,从不曾有过一件黄金首饰,虽然买过不少,却都是送给至亲之人的,她自己向来就是赤条条的,什么都不愿佩戴,偶尔心血来潮,便掐一朵时令的花儿别在耳畔,许多来光顾花店的女孩子便极羡慕,纷纷问是从哪里来的发饰。 只是……她如今才发现,原来黄金的颜色竟是如此刺眼,虽然刺眼,衬着如玉的肌肤,却更相得益彰,真真好看的紧。 季淑打量着那一枚枚金戒,说道:“我死之后,有两个鬼差来擒我,走到黄泉半路,两个鬼差便听到有人在死者灵前不敬之声,他两个也算是色中饿鬼了,居然又把我拉回去了,两人看风景看的极好啊,不知不觉就松了手中的链子,我就又回来了。” 上官直吓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道:“你,你胡说!” 季淑轻轻一笑,道:“上官,你真聪明,这个我的确是胡说的,因为我已经记不清地府一日游的具体情形了,可是呢,你要知道……” 上官直警惕看她,道:“知道什么?” 季淑说道:“我的确是死而复生了,是不是?你觉得,你心中觉得,我究竟是为何而死而复生的呢?有人说要是死者意难平,红尘事未了,就不会走,走了也会回来,上官,你想是因为什么?” 上官直身子发抖,说道:“花季淑,你想说什么?” 季淑缓缓起身,向着上官直行了个礼,说道:“我只是想谢谢相公,哦……还有倩儿。” 上官直喉头一动,死死咬住唇,道:“你、你休想对倩儿不利。”季淑挑一挑眉,说道:“不利?不不,难道我是丧心病狂的女魔头么?我是真个要谢谢相公你跟倩儿,若非你们两个牺牲小我,在灵前演出那一场活春-宫,我又怎么能活过来呢?至于是被气的活过来还是笑的活过来,这个我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抱歉。” 上官直双手握拳,呆站半晌,终于说道:“不管你是怎样活过来的,都不紧要,你跟人淫-奔,犯了七出之条,我……我要休了你!” 季淑双手掌一拍,喜道:“上官,你我真真心有灵犀,为何我跟你竟想到一块儿去了?休了我,是要写休书么?来来,时间紧迫,不要浪费,快拿支笔。”她伸手摸摸唇,忽地醒悟,“哦,不对,应该是笔墨纸砚,你的砚台在哪里,我来磨墨怎样?”她东张西望找寻,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折断了的花枝,不一定就会枯萎败死,找妥合适的土壤另行栽种,细心呵护,执着生长,或者会焕发第二春也不一定。 谁说被打落谷底,就不能再度弹起? 迎春:凭君语向游人道 花季淑之父花醒言,是个极风流的人物,官居三品,乃当朝辅宰。花醒言出身成迷,只在九岁时候伴扶风太子读书,同扶风两个形影不离,方为众人所知。 十四岁时候太子登基,花醒言从此之后青云直上,一路顺风顺水坐上辅相之位。 自有些人看不过眼,每每语带讥讽,冷嘲热讽点明花醒言身居高位,不是靠真才实干,叫人不齿。 花醒言对些流言蜚语毫不在意,浑然未曾听到相似,只不过真个“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些曾明里暗里说过花醒言坏话的,渐渐地竟无一例外,落得下场惨淡,有人说是花醒言暗中行事,却毫无证据。 而花醒言却越攀越高,辉煌荣耀,不可言说,而明元皇帝对他的宠信亦更胜从前。 渐渐便有聪明之人看清局面,知道花某人身带逆鳞,不可触摸。 赢不过,便只能投降,渐渐地,真个如季淑所说,花醒言在朝中大有“一手遮天,权倾朝野”之势,些投靠花醒言门下之人,纷纷如过江之鲫,俨然一派,暗暗有人称为“花党”。 彼时律法规定,男十五,女十四以上,便可婚配。通常贵族女子的出嫁也便在十四,十五岁上居多,到十七八已算甚为稀少的了。 花醒言十九岁娶妻,两年后有了花季淑,而后妻子亡故。花醒言再未娶妻或者纳妾,只身娇养花季淑,真个是如珠如宝,恨不得放在掌上。 且不仅是花醒言娇惯季淑,连明元皇帝也很是宠爱季淑,渐渐地,竟叫她养成了一个极致刁蛮的性子。 季淑十五岁上同上官直婚配,到如今过了三个年头。――穿越而来的花季淑脑中竟隐隐地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只是大概影像。 上官直怒视季淑,喝道:“泼妇!你又要玩什么花样?”季淑道:“玩什么?这话古怪,不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写休书就写休书,你敢反悔,就是乌龟王八蛋!” 上官直听她污言秽语的,果真泼的厉害,一时气滞,手指抖来抖去点着花季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折磨于我,是也不是?” 季淑皱眉,说道:“奇怪,先前不是你说要休了我的么,怎么现在反而一脸受害者的表情?” 上官直一怔,而后气道:“好!你还当我不敢,如你所愿,我今日就休了你!”他一甩袖子,跺脚叫道:“来人,拿我的笔墨纸砚!”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外头一阵吵嚷声传来,有人叫道:“老太太来了!”上官直本正怒火攻心,闻言却如斗败了的公鸡,顿时垂下头来。(.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房门被推开,一堆人拥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走了进来,却果然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一身锦绣,虽然年老,却因保养的极好,面色白净健康,隐隐有几分慈眉善目。 老太太进门便颤巍巍叫道:“我听说孙媳妇并未亡故?可是真的?”仿佛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又兼屋内一根蜡烛被风吹得烛火摇晃不定,老人家定睛看了会子,才蓦地放声叫道:“果真是我那孙媳妇!”将手上扶着的人推开,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握住季淑的手,潸然泪下。 季淑望着老太太,一脸莫名,却一时不敢造次。 老太太紧紧攥着她的双手,道:“这却是怎么一回事?我正在屋里头伤心睡不着,听人说原来季淑你没死,赶紧叫人扶我过来看看,来,让我摸摸看……是人是鬼,一摸便知道。” 老太太说着,双手顺着季淑的手抖抖地摸了会儿,说道:“热乎的很,分明是个大活人……我就知道淑儿你不会就这么去的。” 旁边一个丫头递了块帕子过来,道:“老太太您别伤心了,大奶奶没事就好了,您这眼睛本就不好,留神哭的更花了,以后想看大奶奶都看不清楚,却怎生是好?” 季淑心道:“这个丫头真伶俐,这么会说话……只不过,这老太太来的正不是时候,休书还没写,怎么办?”忽然之间又想道,“说起来,我身边儿不也该有几个丫头的?怎么这时侯还不见人?” 老太太接过帕子,把眼睛擦了一擦,那丫鬟便又收了回去,老太太兀自攥着季淑的手不放,只道:“方才我来的急,匆匆忙忙听到好似有些争吵之声,莫非是子正又惹你着恼了么?”季淑不知要如何作答,老太太却转过头去,喝道:“子正,是不是如此?” 上官直略一犹豫,终于垂头说道:“回老太太,是……是孙儿一时有些言语冲撞,其实无大事的。” 老太太说道:“你媳妇没事了,你该当欢喜,好好地哄着她才是,怎么居然竟跟她起了口角?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没了的话你再去哪里找去?就你身边那个狐媚子,我还真看不上眼,别说是淑儿好端端的,就算她真个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指望在我跟前讨得好儿去!――还不赶紧向你媳妇陪个不是?!” 季淑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上官直垂头丧气,说道:“是,老太太。”说罢之后便转头,又道:“淑儿,是我错了,你休要同我一般见识。”这几句话说的不情不愿,季淑斜睨上官直,又看看老太太,终于轻轻对上官直说道:“休书呢?” 上官直狠狠地瞪了季淑一眼,老太太惊道:“休书?什么休书?”上官直道:“老太太,是小两口口角闹着玩儿的,您别放在心上。”老太太咬牙道:“最好是如此,以后别叫我听到这两个字,谁指望着把我活活气死的话,就尽管再提!” 上官直道:“孙儿记住了,不敢再提。”季淑说道:“这个……”老太太捏着她的手,却又道:“淑儿,你听我的,别跟他一般见识,如今你人没事就好,说起来,为何还不把这一身换下?看的我心惊肉跳的,总觉得不安稳。” 老太太说罢,先前递帕子的那丫头便说脆生生道:“大奶奶房中的几个丫头呢?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春晓,夏知,暮归,晚唱都去哪了?” 身后一个婆子闪身上前,低头禀道:“回锦绣姑娘,先前因为大奶奶,咳……大爷吩咐,春晓夏知两位姐姐是大奶奶自家里头带来的,此刻大概正在守孝……暮归晚唱,大爷吩咐她们不用在这屋里头伺候了。” 果真是人一走,茶就凉,季淑似笑非笑看向上官直。 上官直未来得及说话,老太太骂道:“混账糊涂东西,你在那别的事情上怎么就没这么伶俐?你媳妇还好端端的呢,你就忙着赶她的人了!你快快赶紧滚出去,烧个高香谢满天神佛保佑你媳妇无事,然后把人都给我找回来,好生伺候你媳妇!还不快滚?” 上官直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孙儿这就去办。”惶惶然去了,临去之前,还看了季淑一眼。 上官直前脚出门,老太太握着季淑的手,向着屋里头走了两步,便叹了口气。 季淑看了她一会儿,便说道:“老太太,其实有些事情,是不用勉强的。”这老人家自一出面,虽然处处站在她这一边上,将上官直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季淑不是愚笨之人,怎会看不出来,老太太其实对上官直还是百般维护的。 老太太闻言,静默片刻,才说道:“淑儿,我知道,你心里头是怪子正待你凉薄了些,可……些孩子们大概都是如此,三心两意,是免不了的,你何必跟他赌气伤心的,做出这寻短见的傻事来?” 季淑怔住,明明她是被人害死的,怎么老太太嘴里却又变了? 季淑心头略一转念,便隐隐猜想,大概是上官直好面子,虽然痛恨她行为不端之类,却仍未曾将真相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又道:“你若是活着,那些狐媚子便永不会爬到你的头上来,但你撒手一去,你瞧,子正他很快就……我也并非是维护自己孙儿,只是,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必然懂我话里的意思,要怎么才是最好,你自己斟酌端量些。” 季淑说道:“可是,他实在是厌恨我……老太太,不如……好聚好散?” 老太太身子一抖,皱眉道:“我才说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转念就又跟子正般的,想气死我呢?淑儿……纵然你心里头恨子正,多少便瞧在我的面儿上,原谅了他这一回罢。” 季淑可以无情,可是面对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家,用略带相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便一时说不出其他来,就默默低了头。 老太太才笑道:“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便转头看旁边的锦绣,又道,“丫鬟怎么还没来?再不来,就都别过来了!赶明儿我亲自给淑儿挑几个好的!” 锦绣说道:“老太太别急,快来了,这几个都是大奶奶身边儿跟惯了的,一时换了别人,反怕她们初伺候大奶奶,毛手毛脚的不合用。” 老太太哼了声,才作罢。正在此刻,门口的人道:“暮归、晚唱来了!” 季淑放眼看过去,却见门口果然进来两个丫鬟,前头一人略低着头,白净脸儿,头发浓密,大概是暮归。后面一个年纪略小些,想必就是晚唱。 两个丫鬟上前行礼,老太太说道:“再迟来一步,这腿也不用要了,你们主子有事,你们不好好地守着她,跑到哪里浪荡去了!” 前头的暮归忙道:“回老太太,我们本是跟春晓姐姐夏知姐姐守在……那屋里的,是大爷跟倩姨娘到了,说要亲自守着,就赶我们走……” 老太太面色一变,说道:“叫你们走就走,你们也忒听话了些!难道你们主子换人做了?我怎么不知道的!” 两个丫头面如土色,不敢吱声。季淑才道:“老太太,算了,也不干她们的事,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当时我生死不知的,她们只好听别人的了。”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才又道:“算了……看在淑儿的面上,饶了这两个,春晓夏知怎地还没来?”说话间,门口便又进来两个丫头,一个高挑身段,长相姣好,一个看似沉默寡言,安静气质。 因这两个是季淑从家里带来的,所以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们赶紧你们主子把这身晦气衣裳换下来,准备些柚叶艾草,伺候她更衣,把一身的晦气洗去,日后谨谨慎慎好生伺候,若再有个不妥,便小心你们的皮!” 四个丫头齐齐答应。 老太太才又对季淑道:“如今亲眼见你没事了,我这颗心才放下,先前伤心不觉得,如今才觉得有些倦了,我先回去,你沐浴完了,也早些安歇,有什么事明儿再说,知道吗?” 季淑道:“谢谢老太太关心,我会的,老太太赶紧回去休息吧。”她抬眼看了旁边的锦绣一眼,道:“有劳锦绣姐姐。” 锦绣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而后点头说道:“大奶奶客气了,大奶奶好生歇息。”说着便起身,扶着老太太,带着几个嬷嬷丫鬟,一群人便离去了。 屋内重归寂静,季淑打量着地上四个丫鬟,心中想道:“按理说大家闺秀跟人淫-奔什么的,总要带个丫鬟当帮手吧,只不知道这几个当中,哪个是跟着的,或者都跟着,既然跟着,大概就会知道谁动的手……” 季淑正在想着,却见其中一名丫鬟出列跪地,磕头叫道:“求大奶奶饶命!” 迎春:莫作蔓菁花眼看 跪倒在地的丫鬟是春晓,道:“求奶奶饶命。”季淑心道:“莫非这是来不打自招的么?”正一想,旁边的夏知也便跟着跪倒。 季淑问道:“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春晓手中握着一方帕子,闻言便擦了擦眼,才说道:“奴婢跟夏知两个,是自相府跟着奶奶过来的,不比别人,奶奶昨儿出了事,是奴婢们没伺候好奶奶,奴婢本是打定主意要跟奶奶去了的,谁知道正在奶奶跟前守……守着,大爷进来,不由分说赶了我们出去。” 季淑见她在这些上头纠缠,便不愿听,只道:“这也没什么,我刚才说过这事怨不得你们。” 春晓抬头,流着泪道:“虽然当时以为奶奶不在了,但奴婢始终没守好奶奶……奴婢心中愧疚,本想守三天之后就追随奶奶而去,幸好老天庇佑奶奶无事了。”说着便又擦泪。 季淑挑了挑眉,说道:“大爷那个性子,我是深知的。跟你们无关,都不用这样儿,起来吧。”春晓跟夏知两个才站起身来。 暮归便才道:“奶奶,奴婢们出去准备水,伺候奶奶沐浴罢?”季淑点头,道:“有劳。”暮归晚唱两个忙不迭地行礼出去。 春晓擦干了泪,道:“奴婢伺候奶奶换下这身衣裳。”季淑道:“好。”春晓跟夏知两个便替季淑将那身“寿衣”脱下来,扔在一边,春晓道:“等会儿拿去烧掉。”季淑道:“那倒不用,做的这般精美,备不住以后也能用得到啊。” 春晓吓一跳,说道:“奶奶何故说这样的话,奶奶大难不死,以后必定长命百岁,用不到这劳什子。” 夏知也说道:“春晓姐姐说的是。奶奶的气色比以前还更好了呢。” 季淑笑道:“是么?对了……是谁发现我出了事的?” 春晓跟夏知齐齐色变,过了会儿,春晓说道:“回奶奶,是……是晚唱。” 季淑道:“是她?这是怎么回事,给我细细说说。” 两人便有些迟疑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季淑道:“你们两个既然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我的事情都不瞒你们,怎么,难道你们倒想跟我瞒三藏五不成?” 春晓急忙说道:“不是的,奶奶,我们怎么敢,是这样儿的,昨儿奶奶一早说倦了,不要我们伺候,身边只留着暮归一个人……”夏知点头,接着说道:“奶奶说只要暮归伺候就行,于是我们就都退了,不料过了许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嚷有贼,我们怕奶奶受惊,就过来看看,不料却不见人……”春晓道:“我们急急出去找,结果就看到晚唱,惊慌失措来报,说奶奶在后面不好了……正好大爷来了,大爷便亲去看。” 季淑说道:“然后呢?” 夏知道:“大爷将奶奶抱回来进了房,说奶奶急病不救,喝令我们不许靠前。” 正说到这里,外头暮归跟晚唱进来,春晓同夏知便听了嘴,暮归道:“回奶奶,水准备好了。” 望着面前巨大的木桶,季淑自语说道:“我还是比较习惯淋浴,不过……偶尔泡泡澡倒也不错。”四个丫鬟站便将胰子,头油,鸡蛋等备好,又把干的艾草跟薄荷叶子泡进水里。 季淑脱了衣裳,钻进木桶里头,叹了口气靠在浴桶边上。 春晓便将她的头发单独挽起来,夏知搬了个玲珑小几放在浴桶旁边,暮归便将旁边的铜盆端过来,放在上头,铜盆里已经备好了干净温热的水,春晓才把季淑的头发泡在里头,用了些香胰,缓缓清洗起来。 一刻钟有多,季淑才爬出浴桶。旁边准备了大量的干净巾子,将身子擦干,头发上也缠着丝帕子,不知道春晓在她头上抹了什么,香喷喷的味道带一点甜,倒是不难闻。 忙活了许久季淑才如愿换上了衣裳,此刻身子才觉出疲倦来。 四个丫鬟守在旁边,春晓夏知就忙着把季淑的头发弄干,季淑望望铜镜里头自己模糊的影子,只能依稀看出轮廓来。她伸手摸摸颈间,虽然看不十分清楚,仍然能看到依稀留下的红色的淤青之色。 季淑瞥了眼旁边的晚唱,心想道:“难道花季淑跟人私奔,不带自家的丫鬟,却带个上官家的?只不过……留下的是暮归,怎么来报信的却是晚唱?到底是谁跟着花季淑私奔,又是否目睹了当时情形?” 正想到此处,外面有人说道:“大爷来了。”四个丫鬟急忙退到一边,季淑叹了口气,坐着不动。 身后上官直走进来,见季淑换装完毕,便道:“你们出去。”丫鬟们答应声,退了下去。季淑淡笑道:“这么晚不睡,跑来跑去,爷你够辛苦的。” 上官直并不靠前,远远站着,道:“我听老太太的话,来跟你赔礼。”季淑笑道:“赔礼?怎么赔,三跪九叩?”上官直皱眉,道:“你见好就收罢了,不要欺人太甚。”季淑道:“开个玩笑都听不出,你这么没幽默感。” 上官直一怔,看着她道:“幽默感?”季淑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厚实浓密,油黑发亮,一直垂到腰间,竟是一头羡煞旁人的好头发。 季淑道:“唉,说了你也不懂,你赔礼完了吗?赔完了可以走了。” 上官直愤然道:“花季淑!” 季淑转头,总算看了他一眼,才道:“不走?那也好,我正有点事要问你。” 上官直大概觉得自己总是站着很不自在,便走到旁边桌子边儿上坐下,信手倒了杯水,道:“何事?”季淑说道:“我有些口干,端杯水来。” 上官直正喝了一口,闻言把杯子一放,道:“你拿什么腔,要喝水,叫丫鬟进来倒就罢了!” 季淑笑道:“你确定你想让丫鬟进来听到我问的话?更何况,你不是来赔礼的么,不用你三跪九叩,递茶送水难道也委屈了你上官家大少爷?” 上官直咬了咬牙,终于又另取了个杯子倒了水,走到梳妆台前放在桌上,说道:“请用!”季淑哈哈一笑,果真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说道:“极好极好,培养培养,不知是否能成为二十四孝老公。” 上官直斜睨着她,道:“什么培养?二十四孝……老公?又是何物?”季淑扫他一眼,道:“别紧张,跟你无关,你已经一渣到低了,无药可救,丧失资格。” 上官直似懂非懂,恼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季淑将杯子放下,说道:“我要问的是……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口口声声咬定我跟人淫-奔?” 上官直没想到她居然有脸提起这个,当下说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莫非你自己都不清楚?还要我来跟你说,花季淑,你有点羞耻之心可好!” 季淑摇头,说道:“我的确是不太清楚,所以才来问你。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亲眼看到了奸夫了么?那又是何人?” 上官直死死盯着季淑看了片刻,才转开头去,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沉声道:“你不知是何人?――雕花楼的祈凤卿,莫非你也忘了么!” 上官直气冲冲甩门而去,季淑爬上床,“雕花楼的祈凤卿”这几个字,在脑中飞来飞去,一直到她困极了睡着才压下,临睡之前便模模糊糊想:“倘若一夜过去,重回现代,也说不定吧,毕竟世事无常……”。 大概是太累了,竟是一夜无梦,睁开眼睛之时,耳畔传来清脆鸟鸣声响,季淑睁开眼睛,盯着氤氲锦绣的床帐纹,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终于叹了声。 外面丫鬟们早就醒来准备伺候,听到季淑出声便上来,季淑爬起身来,被丫鬟们伺候着穿好衣裳,而后暮归替季淑将头梳好,望着镜子里那重重的云鬓环髻,贴着的金花银珠,纵然是朦胧来看,也觉得极美,当真是活脱脱的一个古代仕女,季淑笑道:“暮归,好手艺啊。”暮归低头轻声说道:“奶奶取笑了。” 用了早餐,春晓便道:“奶奶,自奶奶出事之后,夫人就病倒,昨儿也没起来……奶奶今日是不是过去看看?”季淑道:“夫人?”春晓看看屋内并无别人,就低声说道:“昨儿连老太太也过来看奶奶了,夫人却毫无动静,奴婢觉得奶奶是不是要去看看呢?” 季淑猜这位“夫人”,大概就是上官直的娘了,忽地想到昨日让那黑衣的少年楚昭唤自己“夫人”,他脸上掠过的一丝奇异之色,季淑笑道:“也好啊。”春晓略松了口气。 季淑第一次出门,放眼周遭,却如同穿行在苏州园林一般,隐隐地有种时光回溯的虚幻感觉,偏生又是真的。身后跟着两个大丫鬟,并四个小丫鬟,最末还有两个婆子,浩浩荡荡地穿过院子。 出了所住的院门口,就是片花园,此刻还不当时,正是春寒料峭,没什么花儿,更加一夜风雨,就有些萧瑟之意。 季淑走了几步,却停下来,望着旁边地上歪倒的一大片柔细花枝,定睛细看。 春晓在旁看见,便回头问道:“是谁照料这院子的?怎么这花都倒了也不来收拾照料?真正作死!不知道奶奶是最疼惜花儿的么!” 后面的小丫鬟出来,道:“是外头的李婆子,想必是因昨日风雨偷了懒,奴婢这就去说。”春晓道:“还不快去!”小丫鬟风车儿一般撒腿跑去叫人。 季淑弯腰扶了一把那花枝,花枝被风吹雨打了一夜,沉甸甸地带着水,春晓急忙道:“奶奶,小心受凉。”便递了帕子过来给季淑擦手。 季淑摇头并未去接,只望着花枝之上发出的一枚枚小小嫩芽,这也算是满园萧瑟中唯一一点亮色,是迎春吧……季淑心想,这一夜打落了不少花苞,这倾斜在地的迎春枝子,仿佛惨遭蹂躏了般。 季淑心中感慨,目光一动瞬间,望见底下一抹偷偷绽放的金黄色,她急忙弯腰抬手一扶,却见在花枝笼罩底下,一朵迎春花儿刚刚盛开,看似单薄的花朵儿,小却倔强地偷偷绽放,带着一派暖洋洋之意。 季淑望着这朵花儿,微微一笑,凝视良久之后,手指一动,探向花朵后头,停了会儿然后退了出来。 旁边的夏知眼尖,道:“是个小粉蝶儿。” 季淑点头,望着手指尖上那朵躲在迎春花下的小蝶,轻声道:“真是生不逢时,你出来的这么早做什么?凄风苦雨的,竟然没有因此丧命。” 春晓说道:“奶奶,这小东西倒也精灵,知道躲在花底下,只不过,这才刚入春,谁知道还有几场风雨的,怕是熬不过。” 季淑望着那在自己手指头上爬来爬去,试着抖动身子的小蝶儿,道:“谁说不是呢,只不过……它自己的路它自己知道,也得它自己走,是好是歹,是它的命。”季淑说着,便抬起手来,那小蝶在季淑手指头上爬动了几下,终于试着展开柔弱的小小翅膀,忽扇了几下,缓缓地腾空飞起。 晴空之下,小蝶奋力扑扇着翅膀,越飞越远,季淑笑看,说道:“飞吧,能飞多远就飞多远,能飞多高就飞多高,也不枉费你在这人世里来一遭。” 水仙:借水开花自一奇 过了院子,入了回廊,又兜兜转转走了无限的路,眼前才看到又一重院落,有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凑着玩儿,见有人来了,就跑了进去。 季淑进了门,遥遥一看,见前方是几间大屋,正中一间门口守着几个丫鬟婆子,见季淑向着这边而来,面上神色各异。 将到门口时候,几人便向季淑行礼,口称:“大奶奶。”有个丫鬟便向里头叫了声,道:“大奶奶来了。” 季淑迈步进了门,却只间布置朴素雅致的厅堂,两边上许多的桌椅板凳,摆列整齐,干干净净,鼻端却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季淑迈步往里头走,迎面却出来一个圆脸的丫鬟,双眸望着季淑亮晶晶地,行了个礼说道:“大奶奶好。”季淑道:“太太呢?”丫鬟道:“太太从昨两天就病了,至今不能起身,昨晚听人说大奶奶无事,本是要亲去看看的,怎奈实在动不了,方才吃了药才睡下,听闻大奶奶来了,让我跟大奶奶说,暂时先不用来看她,大奶奶也好好地歇息两天,娘儿两个等都好利索了再见也不迟。” 季淑道:“太太是什么病?请了大夫了没有?”丫鬟说道:“请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受了惊吓……又加上前两日替奶奶忧心,如今知道奶奶无事了,心病去了,自然会好得快,大奶奶万万别跟着焦心。” 季淑点头说道:“太太没什么大碍我也就放心了,也罢,我就先回去,等太太好了或者想见我了,就叫个人去说一声。” 丫鬟说道:“大奶奶放心,我会跟太太说的。” 季淑看了一眼前方那垂着的门帘儿,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丫鬟便一直送到门口,季淑才道:“你回去吧,省得太太要找人找不到。”丫鬟说道:“多谢大奶奶,奶奶慢走。”季淑一笑,迈步往外走。 那丫鬟看了季淑两眼,就返身回去,季淑走的慢,隐隐地听到两三言语从身后屋子里传出来,说的是“她来……活活的气死……”之类,虽听不真切,但口吻颇为不善。 春晓跟夏知对视一眼,面色俱有些不好,但见季淑恍若不觉的模样,便也噤声做没听到之状。 季淑走到院落门口时候,迎面忽地来了一位中年文士,身着淡烟灰色锦衣,看样子颇为儒雅之态。,季淑顿足,身后的春晓夏知急忙行礼,道:“老爷!”深深低头。 季淑便知道这位就是上官直的父亲,怪道眉眼里也有些相似,只没上官直那样的“愤青”之态罢了。 季淑叫道:“老爷。”闪身到一边去,让她对这位先生直接口称“父亲”,还是有些难度的。 上官纬看了季淑一眼,道:“你无事了?”季淑点头,道:“是。”上官纬说道:“无事便好,只不过……咳,未免有些元气大伤,在屋里好生养几日,不用急着出来走动。”季淑见他说话平和,倒像是真有几分关心自己,便道:“多谢老爷,我记得了。”上官纬点点头,说道:“太太这几日不太好,我来看看她,你回去歇息罢。”季淑道:“知道了。” 上官纬迈步离开,季淑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走的一板一眼的,径直入内屋去了。 季淑出了院子,自言自语说道:“太太好似不太喜欢我。” 春晓听了,便上前一步,说道:“奶奶,您别往心里去。”季淑说道:“哦?”春晓说道:“太太就是这样,家里头统共也没几个她喜欢的人。”季淑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行经花园,季淑望了一眼先前那垂落地上的花枝,一怔之下,便皱了眉,春晓惯会察言观色,看了看季淑的面色,便喝道:“那李婆子是怎么做事的,这就弄妥当了么?” 原来那李婆子还未走远,正拿了扫帚在清扫落叶,听声音就急忙飞过来,行礼说道:“大奶奶。” 季淑说道:“是你弄的这花枝?” 李婆子点点头,神色颇为不安,虚怯怯道:“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季淑说道:“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的地方,你就该好好地善待这些花花草草,这些花枝子的花熬过寒冬,就等待初春之日,好痛痛快快绽放几天,她们本挺过了昨晚的风雨,差点就可以盛开了,没想又丧在你手上,你既然不会看花,那就别看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地上纷纷嫩嫩地,抖了一地小花苞,并些折断的花枝,七零八落。 这些奴仆做事,惯是会欺上瞒下的,万没想到季淑又能再来看,李婆子无言以对,刚要求饶,季淑转头,对春晓说道:“叫人来把她换走,找个会养花的看院子。” 李婆子站在原地,呆若木鸡。春晓点头,道:“奶奶放心,一定换个会伺弄花儿的人来。” 季淑回到屋内,稍作休息,小丫鬟跟婆子们就在外间,春晓夏知,暮归晚唱却都在屋内,季淑喝了口茶,便说道:“雕花楼祈凤卿,你们谁认得?” 季淑说罢,四个丫鬟神色各异,春晓双眉蹙起,看向季淑,夏知隐隐发呆,暮归身子抖了抖,便低了头,晚唱看一眼暮归,双手绞在一块儿。 季淑笑了笑,说道:“你们四个,算是我最贴身的丫鬟,我问一句话,想能得到诚实无误的回答,别有任何隐瞒,不实之词,倘若有人觉得能够说谎瞒得过我,也可以一试,但最好做好一辈子不会给我发现的准备,倘若给我发现了的话……” 她并没说完,只是徐徐望向四人。 四个丫鬟颇为紧张,春晓第一个试探说道:“奶奶为何忽地又问起那个戏子来?奴婢们在上回腊月初三老太太的寿诞见过……” 夏知说道:“我有些不记得了。” 暮归安静道:“祈凤卿是雕花楼的头牌,惯会做戏的,能扮旦角,也能做小生,我记得上回老太太寿诞,他就唱了三处戏,一本是‘三打白骨精’,另一处是‘西厢记’,我记得老太太夸他演得好,叫人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 夏知这才道:“我记得了,原来是他,他还演了一钞薛刚反唐’,演得是薛刚,却是个武生角儿,扮相极好的。” 晚唱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终于也跟着说道:“祈先生人很好的,我当时给奶奶送暖手炉,走到半路差点绊倒,是他看见了把我搀住了的。”说到这里,小脸上忍不住泛起轻红。 季淑道:“很好,那么……我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回,四个丫头却谁也不敢抢先回答,季淑说道:“关上门来,大家就是自己人,我既然问了,便有开诚布公之意,你们也别有什么忌讳,有什么说什么,难道我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春晓吞吞吐吐说道:“奶奶跟祈凤卿有什么关系呢?奴婢只记得当时奶奶命奴婢私下多赏了他几两银子……罢了。” 夏知仍旧一脸茫然,暮归说道:“奶奶勿要多心,如今京内些大家小姐,惯喜欢捧些戏子名角的,流言蜚语多了去的,奶奶不过去雕花楼看过祈凤卿几场戏罢了,就编排开了,无非是眼红奶奶的出身比她们好,是以祈凤卿对奶奶也别有不同罢了。” 晚唱便跟着点头,说道:“是是是。” 季淑若有所思,说道:“戏子……我去过几次雕花楼?” 暮归想了想,就看春晓,春晓道:“大概有……前前后后大概也有十几次……”季淑笑道:“怪道光说我,竟去了这么多次。” 春晓说道:“奶奶别管那些眼红心小之人,他们再妒又如何?那么多人捧祈凤卿,也没见祈凤卿把谁送的花儿放在桌儿上,娇贵的跟什么似的!” 季淑捧腮,问道:“送的花儿?”春晓一呆,自知失言,生怕季淑发作,便不肯说。 夏知看看春晓,又看看暮归,暮归便说道:“其实只是一盆水仙花罢了,有什么稀罕的……奴婢听说尚书家的小姐送了条私用的帕子。” 季淑思索了会儿,心中想道:“争风吃醋起来了么?这简直就是古代的追星吧,只不过花季淑已经跟上官直成亲,竟还能公然出面捧角儿,尚书家的小姐?这里的民风倒不是保守的不得了那种。” 季淑想来想去,说道:“我多久没去雕花楼了?几乎忘了。” 春晓说道:“半个多月没去了。”季淑说道:“今儿天气好,想去看看。” 四个丫鬟吓了一跳,春晓迟疑了会儿,说道:“奶奶这就要去?不如还是先好好地歇息些日子。” 季淑道:“不用说了,你同夏知两个出去,准备一番,待会儿就去。”春晓夏知无法,便行了礼出外。 只等两人到了外头,将门掩了,季淑才望向面前的暮归,缓缓说道:“暮归,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暮归见她把春晓夏知支出去,就知道不妥。此刻低着头,沉默了会儿,说道:“奶奶可是想问……那天的事?” 季淑心道:“果然是她。”便说道:“你既然知道,就老老实实给我说个明白。” 旁边的晚唱已经微微颤抖起来,暮归说道:“奴婢没打算瞒着奶奶的,那天奶奶……说要出去一遭,让奴婢跟随,走到中庭忽地下起雨来,奶奶便在檐下躲雨,奴婢回来找伞。” 季淑说道:“继续说。” 暮归说道:“奴婢取了伞回来,却不见了奶奶,奴婢四处找寻,又不敢大声,当时雨越来越大,院子里的人都忙着躲雨去了,奴婢走来走去,终于跑到府后面,在门口发现……” 季淑双眸望着暮归,想从她脸上看出是否有说谎之意,暮归的神色却是极淡,淡淡里头隐隐地只带一丝悲意,说道:“奴婢发现……奶奶倒在门口。” 季淑望见她面带迟疑之色,便即刻说道:“除我之外,你还看到谁人?” 暮归的眼略有些红,却终于说道:“奴婢、奴婢不敢隐瞒,是……是雕花楼的祈凤卿。” 水仙:水沉为骨玉为肌 那天季淑问上官直,她的奸夫是何人,上官直也道是雕花楼的祈凤卿,季淑问他可有凭证,上官直便道:“你当我是空口诬赖于你?那日我赶到之时,祈凤卿就在那里。” 季淑问道:“就算他在,那你又从何知道我们要淫……咳,奔的,我们私下相见不成么?” 上官直便冷笑,道:“祈凤卿亲口承认的,难道还有假?” 季淑沉吟片刻,望着暮归说道:“既然如此,为何却是晚唱去报的消息?”暮归伸手拭泪,道:“因当时我跟着奶奶出去,身边带着诸多东西,我生怕别人看到疑心,因此赶紧先回来把东西藏好,为怕我赶不及,就又叫晚唱去看看。” 季淑觉得这个解释可以接受,却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是没看到究竟发生何事了?” 暮归道:“奴婢甚是后悔,为何要把奶奶一人留在原地。”说着便声带哽咽。 季淑摇头,便看向晚唱,问道:“是你去跟大爷报信的?”晚唱年纪小些,看似是个活泼的性子,听季淑问,便道:“奶奶既然问了,我不敢瞒,我去跟大爷那边报信时候,大爷已经出去找奶奶了。我跟着跑到后门处,却见大爷发了疯般正在……” 季淑心头一动,问道:“正在如何?” 晚唱身子微微发抖,似乎不忍,却仍说道:“大爷正在……正在对祈先生拳打脚踢,好似要打死祈先生一般。” 季淑皱了皱眉,这个她却没有听上官直说过。等她还想再问之时,上官直已经怒而走了。 季淑问道:“那么后来如何?” 晚唱道:“后来,是雕花楼的人来到,就把祈先生抢着接走了。” 季淑道:“好,此事就此打住,这些话不能再对别人说,知道了吗?”两个丫鬟本以为季淑要追究自家责任,如今见她一副息事宁人之态,便松了口气,也赶紧称是。 片刻春晓夏知两人回来,禀明轿子已经备好,季淑起身出外,一路过院子,不经意往先头花坛处看了眼,却见那本来被弄的横七竖八的花枝竟已经被整理的妥妥当当,迎春花的花枝细长,也不知是何人,巧手将数条枝子小心编在一起,让这些枝子相互支撑,彼此缠绕,搭了很远,像是一道横着的花瀑,若开花之后,必当更加壮观。 季淑赞道:“这新换的人不错。”旁边春晓一脸茫然,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季淑走了片刻,出了二门,往外又行,到了大门,夏知扶着上了小轿,一路向前而去,绕过一座牌楼,向着东大街走了片刻,幸喜不远,就已经到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在路上季淑轻轻掀起轿帘往外看,看外头楼阁屋宇鳞次栉比,高低层次,连绵不绝,路上行人衣着鲜明,精神高昂,言语间温文有礼,极少恶形恶相者,且店面繁多,物品丰盛,可见是个安稳盛世。 季淑心头便想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幸好这是个太平盛世,倘若遇上乱世,我又不通武功,岂不是糟了?”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大有“阿q”精神,不由地在轿内独自一笑。 轿子落定,夏知春晓忙来搀扶,季淑落脚下地,见门口清清静静的,并不像是寻常龙蛇混杂之处,门面右侧竖着一面牌子,写定今日要演的是何戏,季淑对古文字不太精通,却认得其中有个“凤”字,春晓见她打量,便悄声道:“奶奶,方才我听两个过路的人说,今日有祈凤卿的戏。” 季淑点点头,心道:“祈凤卿究竟是何许人也,这边害得花季淑都死了,他倒是好,居然又粉墨登场起来,是强颜欢笑呢,亦或者是在忙不迭的庆祝?” 轿子落定时候,雕花楼里便奔出一人来,季淑放眼看,却见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打扮的体面贵气,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两个玲珑小厮,直出了门,赶到季淑身边儿,低头福了一福,才春风满面笑道:“有好几日不见奶奶了,还当奶奶把我们这楼给忘了。” 季淑说道:“忘是不曾忘的,前几日身子不适,才好了。” 女人亲在前头引路,将季淑领了进去,入了大堂,却见是个极为宽阔的所在,且又富丽堂皇,脚底是水磨的石砖做底,到了里面,却一概用些色彩斑斓的毡子铺成。几十张八仙桌排开,雕花椅子,精美雅致非常,顶上悬挂着走马灯笼,这楼是三层,一楼茶客食客,二楼贵客,三楼是些戏班子里人居住所在。 季淑听着耳畔女人絮絮地,只道:“奶奶今日来的真正好,今日是凤卿的戏码,正是奶奶爱的‘贵妃醉酒’,可真是天意。” 夏知春晓扶着季淑,跟着女人一路上了二楼,却见走廊里头是更为华美精细的毡子铺着,头顶悬着玲珑灯盏,女人向前,渐渐地到了正对着戏台对面的一间雅间。 这雅间前方做成落地窗户之态,栏杆在前面护着,用厚厚的帘子隔开,帘子里头又挂一层水晶帘,摇摇晃晃的。 女人手下的两个丫鬟上前,将帘子打开,放眼看去,正正好对着戏台子,看的一目了然,是个绝佳无二的看戏所在。 季淑笑道:“这地方可真好。”女人笑道:“奶奶前后也来过十几二十次,没一次夸过好的,我还以为奶奶不中意,每次都提心吊胆的,怕哪里做的不合奶奶意思。” 季淑道:“这戏什么时候开场?”女人说道:“整还有一刻钟,我叫人即刻准备……”说着,便微微将声音压低,道,“奶奶要不要先见见凤卿?”, 季淑略一犹豫,女人却会错了意思,忙道:“我忘了,凤卿在开戏之前是不见人的,奶奶且等片刻,等戏唱完了,再与奶奶相见。” 季淑挑了挑眉,道:“也好。” 女人退下去,些丫鬟们便流水般送上细点,果子,剥好的花生,挑出来的松子核桃肉,并一壶上好龙井,盛茶水的杯子描金刻花,精细非常,正适合花季淑的品味。 春晓夏知便站在季淑身侧,其他跟着的婆子小厮自歇一处,此刻因没开戏,故而只打开了一端的帘子,而水晶帘却还密密垂在眼前,季淑看着此情此境,忍不住想到一句:“美人卷珠帘,静坐颦娥眉,但见泪痕出,不知心恨谁。” 耳畔几声锣鼓夹杂喇叭声响,后台处已经有戏班的人在吹吹打打的试音。片刻,底下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本来清净无什么人的厅堂瞬间爆满,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季淑放眼看去,却见自己这间的旁侧,也渐渐地有了人。 整一刻钟过后,铜锣一声,众人如约好了一般都停了喧哗。夏知春晓上前,把水晶帘子勾起来,这厢小锣鼓也正好跟着敲起来,得得得好像催着上场的韵,而后,万籁俱寂之中,有个柔柔软软的声音唱到:“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帘子打开,先有六个宫女手持宫扇走出,而后,有个盛装打扮一身宫装的绝色丽人,手持一把小小金色折扇,娇若无骨的碎步缓缓而出,端的是绝代之姿,一步一风华,顿时之间,堂下掌声雷动,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季淑盯着那人看,却见那扮相是绝美无可挑剔的,双眸如秋水一般,亮烁烁的,勾人相似,真如那一句“行动处如弱柳扶风,娴静时似娇花照水”,却更是极致风情。 季淑心道:“我对戏曲没什么研究,不过这位真正不错,若是在现代,怕也是个很红的角儿了吧,只不过这分明是个女人,哦……是了,贵妃醉酒,那祈凤卿扮的,大概是唐明皇李隆基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呢?” 心头乱乱想着,眼睛却盯着那戏子,转不开目光,见她婉婉转转地唱了许久,季淑手托着腮,定定地看着,见台下观众也都痴痴迷迷,如醉了相似,吃东西不敢嚼,喝茶的只端着,不肯喝也不肯放,似怕搅了这般绝妙声音,似怕错过了每个动作,一时之间,静得怕人。 季淑翘首以待,正有些不耐烦时候,却终于盼到有个男声唱了一句,而后帘子一掀,正主儿终于出现,季淑精神一振,却见出现这人,一身戏曲皇帝装,身材高大挺拔,头戴朝天冠,烁烁辉煌,浓墨重彩勾勒的眉眼,俊美英伟,又赫赫威严,季淑心道:“咦,不错……” 那人一出场,正恰恰贵妃有些醉了,腰肢一转,做了个亮相要等待明皇帝,却正在此刻,贵妃双眸抬起,扫了一眼二楼。 登时之间,贵妃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真真歪了出去,堂下众人一片哗然,那唐明皇赶前两步,将贵妃柔软的腰肢一揽,便道:“哎呀爱妃,你真真是醉了,李太白为你所说的‘沉香亭北倚阑干’,朕看,该是沉香亭北倚君王才对呀!”正是那转腔儿拿调子的戏文声音。 连季淑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贵妃是失误了,可是这唐明皇却很是机灵,竟然不露痕迹的将场面兜了回来,且如此浑然天成毫无纰漏,台下众人轰然叫好,贵妃缓缓起身,亦道:“臣妾……不胜酒力,请陛下恕罪呀!”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季淑。 季淑扫了贵妃一眼,却只顾望着那英武的唐明皇。接下来,便是唐明皇跟贵妃的调笑场面,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或倚或扶或调笑,郎情妾意,其乐融融,看的季淑都眼热起来,心道:“只可惜李隆基是皇帝,不然的话,两人在民间,倒可以算是一对天生眷侣,可惜,可惜。” 终于一场戏罢了。身后帘子一掀,是戏院的那女人进来,道:“奶奶,凤卿下台了在后面歇息,我引奶奶去如何?” 季淑正要见见凤卿的真面目,便起身相随,带着夏知春晓两个,出了包间,顺着上了楼,到了三楼的第二间房,那女人说道:“奶奶,凤卿在里头,奶奶请自便,我还有他事,片刻再来伺候。” 季淑答应,却知道这女人不过是借故离开罢了,她就对春晓夏知说道:“你们两人也等在此处。”两人答应。季淑推开门迈步进去,将门略微一掩,却见里头竟是个挺大的房间,却空无一人,季淑见左右两侧各有一门,一边的帘子垂着,一边的却打起来,她便向着打起帘子的门走进去,果然见先前唱李隆基的那人果然就坐在里头。 那人听了动静,便转过头来,妆容并没有退,戏服衣裳敞开一半,还不曾脱,露出里头白色底衫,一见季淑,顿时怔住,手掩住领口。 季淑打量了一番他那张脸,隐隐地竟觉得有几分熟悉,看他不语,便道:“方才你,唱的不错……”那人笑一笑,似表示感谢。 季淑望着他的双眼,道:“祈凤卿,……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你竟还能若无其事的在这边登台表演。” 那人不语,却皱了皱眉。季淑道:“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也同我一般,把那天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人咳嗽一声,才说道:“奶奶……不,夫人。”声音竟也是极为熟悉。 季淑一惊,说道:“你……你是……” 那人将衣襟一掩,抄手行了个礼,低头说道:“夫人,仆下是楚昭。” 季淑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楚昭,脸飞快的红了起来,一时乱了思绪,惊道:“楚昭?你……你是祈凤卿?” 楚昭苦笑,道:“夫人误会了,……我非祈凤卿,原先出演唐明皇的人病了,我不过是来客串一把的……先前我也是常常来。” 季淑嘴巴张大,道:“原来是你的业余爱好,那么……”楚昭道:“业余爱好?”季淑说道:“就是你本职工作之外的兼职……那么,你不是祈凤卿,祈凤卿是哪个?”心中灵光闪烁,忽地想到一个可能,忍不住浑身发凉。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很是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这么几天不见,你居然……把凤卿是什么样子都忘了?”虽然竭力压制,却仍能听出带一丝颤音。 季淑蓦地回头,见身后站着个身段儿高挑的男人,不错,虽然说一身的婀娜风流,更是面胜桃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气息,不折不扣的男子声音。 只不过,在未曾见到他之前,季淑做梦都想象不出,原来世上还有这种男子,水沉为骨玉为肌,造化天生使绝色。 面前的祈凤卿,一身温柔款款的气质,在褪下了贵妃的妆容打扮之后,这男人身上,磊落苍凉,滋味难言。季淑忽地留心到,在他人面桃花的脸颊边上,青紫一片,竟还带着伤。 水仙:暗香已压酴醾倒 祈凤卿人面桃花的脸,脸颊边上青紫一片还带着的是伤,方才大量的脂粉水彩堆积遮掩住了,此时洗去了所有,才坦坦荡荡露了出来,然而这竟分毫无损这人之美,反让人心中横生无限怜惜。 季淑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然而望着眼前的祈凤卿,却不由地有些“心如鹿撞”的感觉。 他大概是刚净了面,脸上还带着些润泽之意,双眸之中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带了泪,泛着水光,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只是一身白色的戏服里衬,晃晃悠悠的下摆,惶惶不安一般。 原来他才是祈凤卿,那个扮相绝美,让季淑认为是女人的祈凤卿。直到现在,季淑才明白暮归曾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祈凤卿扮旦角,是不会给人任何违和感的,三分天生,七分却是功力。 面对这样的祈凤卿,季淑一时说不出话。身后楚昭低低咳嗽了声,说道:“凤卿,我借你的房一用。” 祈凤卿手上还捏着一条白色擦脸帕子,大概是听到这边动静故而过来看看,听了楚昭开口,祈凤卿闪身到一边,道:“好。” 楚昭低头,又道:“夫人,仆下先告退了。”季淑点头说道:“好。” 楚昭绕过季淑身旁,过了祈凤卿身边,迈步走了出去,一直到现在季淑才反应过来,想将楚昭唤住,心念一转,还是罢了。 她一开始错认了楚昭是祈凤卿,而后又被祈凤卿的绝色震撼,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一直到现在,季淑心中才想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花季淑顶着淫-妇的头衔,又怎会随便跟个戏子私奔,如今一看……倒是有几分明白的。” 古人云:冲冠一怒为红颜。祈凤卿虽非红颜,却更具有令人神魂颠倒本事。 祈凤卿见楚昭去了,便走上前来,一语不发,探手将季淑的双手握住,在手中捏了几把,又伸手抚向季淑脸上。 季淑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当下皱眉躲了躲,道:“你做什么?” 祈凤卿攥着她的手不放,手仍在她脸上摸了一摸,才道:“怎么会……怎么会……你无事、无事么?” 如此靠近来,季淑才惊觉他竟然跟楚昭差不多高大,她本来在台上就能发觉这旦角长的极高,一定是男人扮的,可是祈凤卿的演绎实在是太过动人,加上他扮相绝艳之极,让人自然而然忽略了他的身高,只留心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去了,又哪里会留心其他。 季淑抬头,祈凤卿双眸盯着她,这双眼睛生的极是勾魂,季淑只看了一眼便转开头去,似乎祈凤卿的双眸具有某种令人神魂颠倒的力量。 季淑道:“你还问我?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祈凤卿的手顺着她鬓边往下,轻轻地擦过季淑颈间,季淑身子一僵,脑中忽地浮现一幕荒唐场景。 似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将唇印在颈间,吐气如兰,悄声细语,然后一对赤-裸如白玉般的手臂,勾住他的颈子,两个人缠在一块儿,难舍难分。 季淑如过电一般,猛地将祈凤卿推开。 祈凤卿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一步,吃惊地看着季淑。 季淑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才说道:“我来是想问你,――当日你为何害我!” 祈凤卿身子发抖,说道:“你说什么,我害你?”季淑冷哼道:“你休要装样子,当日不是你害我,还会有别人么?”祈凤卿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自眼角滑出,是个极伤心的模样。 他本就生的动人,如此泪落,简直叫人心碎。 季淑硬着心肠看着,逼问道:“为何不语,莫非是心虚了么?” 祈凤卿长长的眼睫抖了抖,复又有一滴泪坠地,手中的帕子也跟着落下,他轻轻摇头,后退一步。 季淑道:“祈凤卿,你倒是说话啊!” 祈凤卿伸手,揉了一把双眼,肩头抖了抖,竟轻轻笑了出声儿。 季淑见他哭哭笑笑,心中不由有些紧张,祈凤卿将手松开,一双极好看眼睛已经通红,低低说道:“我害你?我心虚?你来……就是为问我这个?” 季淑道:“不然怎样。” 祈凤卿双眸不抬,说道:“罢了,你要是疑心我,如今你好端端地……去,去把衙门的人叫来,让他们拉了我去,判我个奸-骗不遂,让我死了也罢。” 季淑听他说这几句,竟有些“黯然**”的意味。(.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祈凤卿陡然提高声音,道:“走啊,为何不走,走!”上前拉住季淑的手,将她拉着向外。 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力气却极大,季淑吃痛,喝道:“放手!”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祈凤卿闻言放手,季淑咬了咬唇,道:“你若是无辜的,自好好的分辩就是了,何必这样!” 祈凤卿靠在门边,淡淡说道:“我为何要分辩?若连你也不信我,我分辩又有何用。”季淑揉揉手腕,却见皓白如玉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痕迹,她便冷笑说道:“你不必说这些,若不是你,怎么我这边生死不知,你却能好端端地在这里重新登台?” 祈凤卿道:“你当我愿意么?我……我是因为……”季淑说道:“因为什么?”祈凤卿望着她,忽然伸手去解衣裳,季淑道:“你做什么?”祈凤卿手指细长如玉,且又灵巧,手虽然抖着,动作却极快,将罩在身上的白色衫子解开,蓦地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季淑本来有些惊慌,不知他是什么意图。祈凤卿把衫子脱下来后,便露出赤-裸的身子,季淑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心不由地抖了抖,差点儿尖叫出声。 祈凤卿生的很白,身上更无瑕疵,身段儿更是美的恰到好处,然而此刻,那白净如玉的身体上,却青一块紫一块,伤痕遍布,这还罢了,更有几道鞭痕夹杂其中,伤口是新鲜的,大部未曾愈合,血痕斑斑的,惨不忍睹。 看样子就极疼,难为他方才在台上那样儿风情自若的笑。 季淑捂着嘴生怕自己失声惊叫,祈凤卿说道:“上戏时候那件衫子我换了下来,已经全是血渍不能穿,我听到你的声就罩了这件,急急出来看,方才在台上那一瞥,我以为是我……是我眼花……” 他垂着头,泪一滴滴落下来,又道:“我怎会害你,你又怎会疑心我害你?当时若不是楼里的人及时来拉了我回去,我宁肯被上官大人活活打死,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 季淑忽地觉得自己眼中有些湿润,此情此景,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会心酸,季淑向前,将那件被他甩落地上的衫子捡起来,抖开,却见衫子上也有些被血染脏了,季淑不敢看祈凤卿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探手替他将衫子披上,问道:“这些……都是上官直打的?” 祈凤卿摇头,道:“鞭伤……是班主打的。” 季淑沉默片刻,说道:“抱歉,我先前……有些冲动。” 祈凤卿这才抬眼看她,季淑探出双手来,把袖子缓缓撩开,说道:“你看。” 祈凤卿低头看,却见季淑双腕如玉,左手腕上的,是自己方才捏过的,新鲜的红色痕迹,祈凤卿道:“我……我不是有意。” 季淑摇头,道:“你看这边。”祈凤卿扭头看去,却见她的右手腕上,是道青紫旧痕,若隐若现。 祈凤卿茫然,道:“这是……什么?” 季淑说道:“你看看我的脖子。”祈凤卿怔了怔,见季淑将头抬起,祈凤卿低头一看,却见季淑脖子上也有相似的青紫痕迹。 祈凤卿吓了一跳,说道:“是……是害你之人所留!” 季淑点点头,说道:“不错,你看,我脖子上的痕迹跟右手腕上的一样,可是你看我的手腕,这留下的几点淤痕,跟你在我左手腕上留下的着力点是不同的。” 祈凤卿问道:“着力点……是什么?” 季淑说道:“用力最狠的地方,留下的淤痕就会长久一些,我方才看过,你的手指留下的着力点,跟这边的不同。” 祈凤卿道:“那就是说,我……不是我,对否?” 季淑看着他破带着懵懂的表情,忍不住一笑,点头说道:“不是你。” 祈凤卿望着季淑,百感交集,轻声说道:“你……”季淑未曾听清,便问道:“嗯?”祈凤卿看了看她,忽然之间伸手将她抱入怀中,道:“无事就好了……” 季淑呆了呆,便欲将他推开。不料祈凤卿转头,柔软的唇亲向季淑脸颊,沿着向下,道:“你不知,若不是,若不是……那点子牵挂,我早也跟你而去,幸好,幸好我未曾……” 季淑被他抱得极紧,听的一怔,刚要问他欲说还休的“那点子牵挂”是什么,祈凤卿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蹭过,蓦地便印在季淑的唇上。 季淑大惊,睁大眼睛望向祈凤卿,却见他闭着双眸,长睫毛微抖。他的唇瓣极软,身上淡香浅浅,身体紧紧地靠着她的身子,却因季淑的挣扎,两具身体不停厮磨,最糟糕的是……不知为何,季淑觉得自己身子正在迅速发热。 祈凤卿的呼吸急促,唇齿相济,情难自已。 季淑伸手在他身上捶了两下,浑身力气却好像已被他吸吮一空,软-绵-绵的。祈凤卿将季淑向后一推,身子覆过来,将她压在墙壁之上。 季淑心如擂鼓,将头转开避过他的唇,羞愤低声叫道:“祈凤卿!”不叫还罢了,一叫更是吓了一跳,这声音急促低颤,娇媚非凡,不像拒绝,反如邀约。 果然祈凤卿误会了季淑的意思,低低说道:“我也极为想你……淑儿,好淑儿……”他的衣衫单薄,紧紧地贴在季淑身上,某一处仿佛已经硬了起来。 季淑哭笑不得,却又口干舌燥,正不知要如何解脱这一幕,却听到外头有人低低咳嗽了声儿,是楚昭的声音,说道:“莲三爷来此作甚?” 祈凤卿一惊,便停了动作。季淑怔住,不知“莲三爷”是谁,却见到祈凤卿皱了皱眉,他情动时候,双颊发红,眼睛里更是水汪汪的,看的人心头荡漾,季淑赶紧低头,深呼吸镇定心绪。 外间有个颇为轻佻的声音说道:“我来看看大师兄。怎地,楚爷也在,我听说今儿那场戏,多亏了楚爷救场,话说楚爷您真是了得,文也成武也成,救场配戏的本领更是一流,――不知什么时候也赏脸跟我配上一场呢?” 楚昭道:“我不过是个外行,哪里配得上莲三爷,莲三爷休要说笑。”莲三爷便笑道:“我看你是瞧不上我是真……谁不知道你只跟师兄配戏?幸亏楚爷你不唱旦角,也不入我们这行,不然的话,大家伙儿都没饭吃了,哈哈……说起来,我那天下无双人见人爱的好师兄呢?怎么只你一个孤零零的在这儿?” 楚昭道:“凤卿累了,正在里头歇息,三爷不如等片刻再来。”莲三爷笑道:“你休要为他掩饰了,外面是上官家两个丫头,我又不是不认得,是不是上官家的奶奶也在?怎么,现在不是方便时候么?” 水仙:只比寒梅无好枝 楚昭说道:“我家奶奶时常来看戏捧场,三爷也是知道的,又何足为奇?是不是方便时候,三爷是个精细伶俐的人,自己当知道。(.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莲三爷噗地一声笑出来,道:“楚爷,我佩服你,你当真是个好汉子,当兄弟也当的是天下无双,这样尽心尽力的守门把风,滴水不漏,天底下哪里找这样的好人儿?” 楚昭道:“多谢三爷谬赞。”声音波澜不起。 莲三爷道:“不不不,是我心里头的话。其实我来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刚听闻今晚上师兄要去周大人府中饮宴,我特过来看看他那身上的伤可好了没,不然的话,以周大人那个性子,――这一去怕更是要了他半条命了。” 莲三爷说罢,季淑抬眼看向祈凤卿,祈凤卿起初还静静听外头声响,听到此时就皱了皱眉,略有些不安地看了季淑一眼,低声道:“你留在这,我出去……” 季淑将他的手腕握住,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祈凤卿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却又若无其事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寻常应酬之事……”季淑问道:“半条命是寻常的?”祈凤卿说道:“总之你不用担忧。”他将手抽出来,在季淑肩头轻轻一拍似是安抚,转身向外出去。 季淑站在原地,听得祈凤卿出到外头,说道:“师弟。”莲三爷笑笑说道:“师兄,对不住,我来的真不是时候。”祈凤卿冷冷道:“既然知道不是时候,那你还不回去?” 莲三爷笑了两声,说道:“师兄可是恨我坏了你的好事?我也是一片好心,过来看看师兄是否能挨得过今晚罢了,看样子倒是狗拿耗子多管了闲事,也罢,我就不留下讨人嫌了,先走一步。”祈凤卿竟丝毫不多言。 莲三爷哈哈一笑,又道:“楚爷,有空找我喝酒。”楚昭道:“请。”莲三爷道:“留步。”轻轻笑了声,似是走了。 这边祈凤卿便道:“昭,你不用管他。”楚昭说道:“我自理会的,只不过,方才他说的周……”祈凤卿咳了一声,说道:“休信他胡言乱语……” 楚昭沉默片刻,道:“你自己有些分寸就是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祈凤卿笑道:“无事,我都应酬惯了的。”楚昭道:“好罢,我换了衣裳就出去了。”祈凤卿说道:“那改日再同你说话。”楚昭说道:“好。” 两人分别,祈凤卿便进内,重走到季淑身旁,见她站着发呆,便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在做什么?” 季淑说道:“我方才,想到些事。”祈凤卿道:“何事?”季淑打起精神,问说道:“今晚你非要去不成么?”祈凤卿面色微怔,片刻后才说道:“倘若有人要我留下,我自不必就去的。”季淑微微一笑,问道:“那莲三爷让你留下,你便留下了?”祈凤卿也跟着失笑,道:“你偏要说他做什么?” 季淑摇摇头,说道:“无事。说起来,我来了够久,也该回去了。”祈凤卿一怔,急忙说道:“才来怎么就走?”季淑说道:“还有些事需要料理。”祈凤卿面上露出失落之色,却道:“好罢,只不过……好歹也去看看我养的金盏银台。” 季淑说道:“啊?” 祈凤卿握住季淑的手,说道:“就在那屋里,去看看好么?”季淑想了一想,道:“好吧。”祈凤卿嫣然一笑,握着季淑的手,搭开帘子出外,到了那间屋内。 季淑进门,见里头布置的极为简单,迎面最内侧有张窄床,床边的柜子上放着贵妃的头饰,首饰之类,床旁侧是张雕花屏风,上头搭着戏服,是贵妃的戏服跟李隆基的,――大概楚昭方才也换过了衣裳。 季淑转头,见右手侧是张方桌,上头放着个古旧的梳妆匣子,铜镜一面,桌子中间却立着一盆正盛开了的水仙花。 白玉为盆,中间盛着清水,几枚圆润的鹅卵石铺陈里头,中间一茎翠绿,袅袅婷婷矗立着,果然姿态绝佳。 季淑说道:“金盏银台……”脑中光芒一闪,不知不觉说道:“水仙花又名凌波仙子,金盏银台,玉玲珑,啊……我竟知道。(.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祈凤卿奇怪地看她一眼,便也去打量那片开着的花,说道:“你自知道的,故而才把它送我。” 季淑看看祈凤卿,又看看水仙,说道:“是啊……这种花很奇怪,不长在土中,却离不开水,我一度很不喜欢,因为他反常,天地万物,逆常规者往往得不到好下场,而水仙的确很娇嫩,难伺候,稍微侍弄的不得当就会死。” 祈凤卿莞尔,道:“那你为何送给我,莫非是想看我是否能养活他么?” 季淑看他一眼,望着他的神色,此刻望着水仙花的祈凤卿,竟有几分孩子气的好奇专注。 季淑轻声说道:“我本是不喜欢他的,可是……却又有了几分欣赏,一盆清水就能够度命,不用日日翻土捉虫,不用施肥摘叶,不沾泥污,还求他些什么呢?他生来如此,并没权力选择自己的生存之道,何况这样其实也很好,超出凡俗,独树一帜。” 祈凤卿手一停,转头看向季淑,似乎在想她话中之意,道:“你……你的话……” 季淑说道:“嗯?”祈凤卿笑道:“极有趣。” 季淑也一笑,望着那白色花瓣幽雅的绽放,说道:“你大概不知,其实水仙还有个传说。”祈凤卿问道:“是何传说?” 季淑说道:“传说,在遥远的异邦,有个极美的男子……” 祈凤卿脱口道:“有多美?” 季淑一笑,道:“大概跟你一般美貌。” 祈凤卿面上一红,却又有些郁郁,轻轻摇了摇头,问道:“那男子如何了?” 季淑说道:“他因生的极美,故而喜欢自己的容貌,每天走在水畔痴痴看自己水中的倒影,不久便坠水死了,传说他死之后,便化为水仙,生在水中。” 祈凤卿愕然道:“死了?怎会如此傻气?啊……不过是传说而已。” 季淑道:“是,不过是传说而已,只不过他死倒并非是傻气,是这个人太痴了。”祈凤卿呆呆说道:“淑儿,我、我不是的。”季淑摇头说道:“你自然不是,我并非说你,而只是想……大概我不该送你这盆水仙,意头不好。” 祈凤卿急忙道:“不是,我很欢喜。”季淑道:“我送你什么大概你都会欢喜吧。”祈凤卿默然。 季淑叹了声,靠前一步,伸手过去,本是要碰那水仙的,忽然手势一停,望见桌子底下露出的一角衣裳。 白色的戏服里衣,隐约可见血迹斑斑,大概是祈凤卿先头换下来匆匆扔下的。 季淑伸出的手指将要碰到水仙叶片,忽地生生停住,只说道:“凤卿,你……能听我一句话么?” 祈凤卿说道:“自然,你说。” 季淑说道:“水仙也好,送水仙的那个人也好,你……不要再在这上面用心了,太执迷的话,你就真的如那个死在水畔的男子一般,只不过他看的是自己的倒影,你看的是这盆花……或者花后面那个人,但这些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祈凤卿愕然,问道:“淑儿,你说什么?” 季淑道:“你很快就明白。”她说罢之后,手探向前,忽然用力一挥,竟将那盆水仙一把扫落下去。 祈凤卿决计没想她会如此,察觉她的意图之时已然来不及,只惊叫一声道:“不可!”急急地过来抢救,手擦过虚空,那盆花却已然坠地,“哐嚓”一声,花盆跌个粉碎,原本白玉无瑕般的花瓣在地上一撞,极快有了伤损。 祈凤卿也跌落地上,双眸却瞪得极大,盯着那支跌落地上的水仙,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祈凤卿双膝跪地,手探出,想拿起那残花又不敢,白玉般的手指忍不住发抖,他扭头看向季淑,咬牙问道:“你、你为何如此?” 季淑自诩铁石心肠,却无法面对祈凤卿此刻的神情,默默将头扭到一边,才说道:“凤卿,我们就此了断了吧。” 真正的花季淑已经死了。 诚然,祈凤卿是个极美而难得的男子,可是季淑毕竟不是昔日那个花季淑,对于祈凤卿,她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先前祈凤卿对她的逾矩行为,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可以忍受,但是真正的花季淑跟祈凤卿,关系显然不仅仅止于拥抱亲-吻而已。 当祈凤卿抱住她的时候,身体传来的陌生的敏-感,让季淑觉得不安。她可以不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却也不能容许自己不明不白的就跟个男人发生关系,虽然这男子色绝天下。 这种事情,幻想一下或许是无上享受,但若真个儿发生了,恐怕她会后悔一生。 祈凤卿不语,季淑说道:“你好生保重,我去了。”她转身往外。祈凤卿霍地起身,自身后将季淑抱住,叫道:“我不许!” 季淑皱眉,说道:“凤卿,放手。”祈凤卿浑身发抖,道:“我不放手,又如何?为何忽然之间对我如此绝情?淑儿,你……你先前不是说……” 季淑说道:“先前说什么我已忘了!” 祈凤卿说道:“可我未曾相忘!” 季淑咬牙道:“你若不放手,我便叫人来了。”祈凤卿一声冷笑,不言不语,双臂用力,将季淑打横一抱,抱入怀中,转身望内,径直到了那床的旁边。 季淑没想到他敢如此,皱眉说道:“祈凤卿,不要逼人太甚。”祈凤卿说道:“究竟是谁逼人太甚!”他合身压下,将季淑死死压住。季淑正欲起身,被他一推便重重跌落床上,头在瓷枕上正正一撞,脑中“嗡”地响了声。 眼前景物便有些模糊,依稀见祈凤卿将身子压下,喃喃说了声儿什么却未曾听清。季淑呻-吟,眼睛似闭似睁,伸手想要扶一把自己的额头,手却无力,茫然之中,脑中似出现一幅场景:有人半敞衣襟,一只纤纤玉手便自腰部探入其中,尽情蹂-躏,笑道:“凤卿,你这腰软的这般,倒似我们女人家的。” 季淑只看到那男子秀气绝伦的下巴,他红唇微抿,一笑道:“淑儿这是在嫌我腰力不够么?”他倾身过来,两个人的红唇相接,难舍难分,一时间眼前锦帐翻飞,浪-语淫-声,隐隐传来。季淑头疼欲裂,喃喃道:“不……不要。” 山茶:风裁日染开仙囿 祈凤卿只觉得头上一疼,哼也没哼一声,整个人便栽倒下去。 楚昭顺手将他抱起,轻轻放在床侧,看着他双眉微皱略带抑郁之态,不由叹了声,从旁扯了床被子出来,替他盖住。 楚昭探身过去将季淑抱了出来,轻声叫道:“夫人?”季淑迷迷糊糊,眼睛半睁,眼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依稀还记得这个声,便道:“楚……昭?” 楚昭道:“正是仆下,夫人可还好么?”季淑皱了皱眉,只觉得浑身无力,便道:“放我下来吧。”楚昭答应了声,将季淑缓缓放落地上。 季淑双脚落地,脑中一阵晕眩,只好仍靠在楚昭身上,手抓了两把,像瞎子一般,那玉葱般的手指在楚昭身上掠过。 楚昭垂眸,便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探向前,季淑摸来摸去,终于捉到楚昭的手腕,握了两把才安了心。 季淑镇定下来,渐渐地清醒过来,双眼也能看清,她转身回去,看祈凤卿躺在床上未动,便问道:“他……祈凤卿怎样了?”楚昭说道:“暂时晕了过去,片刻就会醒来。” 季淑嘿然无语,默默点头,道:“好……我们离开这里。”楚昭道:“夫人能走动么?”季淑探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苦笑说道:“没大碍,死不了……我命真大是不是?” 楚昭道:“凤卿不是有意的……他先前并非如此。”季淑道:“他先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楚昭道:“对仆下来说,是极好的友人。”季淑说道:“是么?对我来说,却是个烫手山芋。” 楚昭就不再说话,季淑道:“怎么,你心里想什么?”楚昭垂眸道:“仆下怎敢。”季淑笑道:“你这算是不打自招么?你一定在想我薄情寡义,或者更坏是不是?” 楚昭摇头,道:“仆下无权过问夫人之事。”季淑道:“你跟他却是极好的,他的事你过问不过问呢?”楚昭说道:“夫人想……怎样?”季淑叹了口气,说道:“我死过这一遭,整个人大变,想必你也看出几分,若是他想得通就罢了,若是想不通,你就替我多劝劝他。” 楚昭点头,道:“仆下遵命。” 季淑笑了笑,迈步往外走,楚昭护着她出门。门口春晓夏知接着,楚昭道:“夫人请。”季淑便行在前,楚昭护送在后。 将到楼口的时候遇到戏班那女人,依旧欢天喜地的相送,季淑不愿多话,便径直下楼,听得身后楚昭说道:“大娘,凤卿累了,在里头歇息,请勿相扰。” 女人道:“这是自然,不劳楚爷费心,我自理会得,楚爷慢走。” 季淑出了雕花楼,回眸看一眼那巍峨楼宇,想到方才祈凤卿种种,略一闭眼,迈步入了轿子。楚昭跟随在后,便回转上官府。 季淑在轿中伸手摸摸脑后,只觉得肿起一个大包,季淑叹了声,心想道:“花季淑留下这烂摊子还真难缠,幸好有惊无险。祈凤卿……以后望你好自为之。” 寥寥一路,回到府中,还未进屋门,就见到几个丫鬟垂手等在屋外头,春晓便问道:“怎么都在这儿?” 说着,里头暮归出来迎了,低声道:“奶奶回来了,爷等了许久。” 季淑这才知道原来上官直在这里,迈步进到里面,果然见上官直坐在椅上,气愤愤的,见季淑进来,便道:“你们都出去!” 丫鬟们行了礼,纷纷地出外,似鹰赶燕雀儿般。 季淑说道:“横眉怒眼的,谁又惹了你不痛快了?” 上官直踏前一步,说道:“你是死过一次的了,元应该知道些收敛,却没想到,就才乍好了点,便急吼吼的去见那人,花季淑,你就同他这般情热一刻也忍不得?” 季淑说道:“相公你跟倩儿姨娘不也很是情热,只不过,相公若死,我是不会同他在相公你的棺材外头做那种事的。” 上官直怒道:“你无耻!” 季淑说道:“我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哪里无耻?” 上官直说道:“倩儿是我的姨娘,跟你养那见不得人的小倌儿不同!你竟敢这样同我说!” 季淑说道:“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你容不得我,就写休书就是了,难道我要抱着你不放?” 上官直望着季淑,片刻后道:“你就巴不得我写一封休书给你?”季淑本要回答,忽地觉得味儿不对,便问道:“这话何意,是你自己先说的,莫非你要反悔?” 上官直微微一笑,说道:“好,我便偏不写!” 季淑略皱眉,上官直看在眼里,便笑道:“你是想让我休了你,你好去跟那小倌儿双宿双飞,我偏就不如你的意。如何?” 季淑沉默片刻,说道:“那么,我能休了你吗?” 上官直怔了怔,而后说道:“你尽管试试看就知道了。”话虽如此,笑的却一派自得,仿佛捏到季淑三寸。 季淑叹道:“就这么点儿小事你便如此得意了?我不明白你留我又有何用,我又不能生孩子,又跟你不是一条心,还是个淫-妇,头顶上戴着绿帽子的感觉让你很爽吗?” 上官直呆了呆,道:“爽?”忽然想到季淑昨夜死而复生后说的那句话,忍不住红透双颊,便道:“你……你……你不要太过逾矩!” 季淑说道:“对了,你似乎也知道,方才我去见祈凤卿了,啧啧,可真是个妙人,想起来就无限口水。” 上官直双眸透出厉色,上前一步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季淑说道:“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哪里会那么听话。” 上官直咬了咬唇,双手握拳,显然是气的发疯,却竟也不曾动分毫,只说道:“我不管……先前你跟他如何,暂且按下,你以后……不许再去见他!” 季淑说道:“好啊,作为交换,你以后不要见倩儿姨娘如何?” 上官直伸手捉住季淑手腕,说道:“你休要拿这个来浑说,我实话同你说,你是走不出上官府的,你不信?不是我不肯休你,是我休不了你,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实,就去问花相爷!” 季淑一怔,说道:“你说什么?”上官直冷冷笑道:“合该是我命中犯忌,才会遇到你……我也自认倒霉就是了,只不过你祸害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说要我休你就休了你?我就豁出我这一身陪着你,让你也尝尝不如意的滋味!” 季淑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上官直手在她腰间用力一揽,说道:“你不明白?当初我明明跟梁家小姐情投意合,成亲日子都选好了,偏生你从中作梗将我们拆散!我知道,是我曾说过你三言两语被你听到,你记恨在心也不打紧,可你竟然说动花相爷非要嫁给我,还把蓉依小姐……” 季淑目瞪口呆,道:“我?……我……”心中一时叫苦,却又大骂,想道:“花季淑你这个疯子!好端端拆散人家鸳鸯做什么?这不是自找倒霉催的么?你找谁不好,偏找这个人!” 上官直见她哑口无言,便道:“是你害我在先,如今你玩的够了,就想抽身?我只问问你,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人?” 季淑见他越来越激动,脸上涨红,也不由地有些紧张,便说道:“等一下,你先喝口水消消火,这么激动做什么,很容易爆血管的。” 上官直咬牙切齿,望着季淑樱唇圆润,轻轻发抖,且又神情闪烁,眼中似带着羞愧之意,他不由一怔,心道:“这人素来是浪荡无忌,素来我若这般说她,必然会反唇相讥,大显泼辣之态,怎么忽然这样反常?……爆血管又是何物?” 季淑见他不语,就又说道:“说起来……你何必听我爹摆布,你不喜欢我就不用娶我,为什么要乖乖听他的?” 上官直咬牙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你爹又是当朝相爷,谁敢不从?” 季淑愕然,道:“你是个男人,怎地一点勇气都没有?你要真爱梁小姐,就该……” 上官直愤然,说道:“该如何?你为了断绝我的念头,先叫蓉依嫁给他人!我连见也难见她一面,你的心肠如此之狠毒,你……你……” 季淑重又愕然震惊。她听着上官直一一说出这些惊世骇俗的真相来,脑中的记忆也随着浅浅淡淡浮起,原来花季淑做过这些……怪不得这上官直如看仇人一般看着自己。 虽然这些并非是季淑所为,但如今真正的罪魁祸首花季淑的身体却是她占着的,她两个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怎么说? 季淑不由地苦笑,道:“我……我怎么这般能耐呢?” 上官直望着她面上的淡淡苦笑,重又一怔。目光往下,不由地便看到季淑衣襟上沾着的零星血迹,上官直脱口说道:“这是怎么了?”心里一时还以为季淑伤到哪里。 季淑低头看了眼,随口道:“祈凤卿身上的……” 上官直身子一抖,声音沉了三分,道:“你……你们做了什么?” 若是先前上官直这么问,季淑必然会胡乱承认,或许还会添油加醋把他刺激一番,可是如今听了上官直讲述他“伤心过往”,季淑不由地略觉得气短三分,就叹气说道:“你以为呢。” 上官直显然是“以为”错了,当下咬了咬唇,用力将季淑一放,季淑后退,差点儿撞到桌子,上官直看她两眼,说道:“你好……很好!” 用力一甩袖子,这人杀气腾腾出外去了。 季淑呆站了片刻,外头春晓夏知暮归晚唱进来,急着围过来,说道:“奶奶无事么?” 季淑点点头,说道:“他走了?”春晓说道:“是啊,爷这一去,定然是又到那屋里去了。” 季淑问道:“那屋里?”春晓哼道:“就是那个狐媚子!奶奶的姿色人品出身,哪里不强似她百倍千倍,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趁着爷跟奶奶口角就爬上来的……” 季淑想到方才上官直那一番说话,略有些黯然,却仍说道:“罢了……这也算是人家有本事。” 春晓说道:“什么本事,是狐媚的本事,奶奶要是给爷三分好颜色,自会把爷迷得神魂颠倒的,哪里轮的到她!” 山茶:百花色死猩血谬 季淑本以为上官直是个淫-贱无耻之人,被他说了昔日恩怨,却反而觉得,上官直其实也有他的不幸。 现在想想,他当初跟妾室在花季淑棺材跟前苟且,恐怕也是因为心里头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 上官直不肯写休书,季淑一时也茫然了。起初她刚醒来,见了那一幕听了那些话,又知自个儿有个权倾朝野的爹,便想就算是被休了,倒也自由,何必在这凶险的地方徒留无趣?再加上上官直也很不欢喜她,所以大家一拍两散,也算好聚好散。 如今上官直却改了想法。 春晓很是不平,见季淑不语,就说道:“奶奶把衣裳换一换罢。”季淑见衣衫上沾着祈凤卿的血,一时又想到祈凤卿……也不知他会如何,晚上要应酬的那位大人又是如何。只不过这些显然不是她操心的范围了。 四个丫鬟伺候季淑换衣裳,季淑便又问道:“对了,怎么我至今没见到我爹?”夏知在旁边说道:“还不是前些日子江南那边有些堤坝塌了,发了水,老爷奉旨出京,算来也半个月了,前两天因奶奶的事,爷派人送了急信过去,不过就算老爷急着往回赶,此刻也还在半道上。” 将外衣脱了,换了一套家常的暖黄色长衫,刚打点完毕,外面有人说道:“二太太跟大小姐,青二奶奶来了。” 暮归晚唱两个先出去迎着,春晓低声说道:“可算来了,奶奶先前跟二奶奶极好的,奶奶出了事,也不见她出面儿,这会子却又来了,也算有些良心。” 季淑出到外面,迎面见三个女人自外头进来,当前的一个大概不过三四十岁,养的富态,一身金褐色绸缎衣裳,头戴金钗,富贵雍容,第二却是个孕妇,肚皮微微隆起,长相柔美,温婉可人,第三个才是个没出嫁的女孩,着粉色的锦衣百褶裙,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有些沉静气质。 季淑的目光落在中间那孕妇身上,心道:“难道这就是青二奶奶?上官直弟弟的夫人?――这家子里头还有些什么人是我没见过的呢?” 那领头的妇人是二太太罗夫人,是上官纬的弟媳,见了季淑,很是亲热,上前对面儿坐了,才带着笑意说道:“可都好了么?” 季淑说道:“有劳挂念,已经无事了。” 罗夫人便说道:“我听说你没事了,欢喜的什么似的,也不枉费我镇日里烧香拜佛,定然是佛祖菩萨保佑,又加上你自己洪福齐天,才会没事的。” 季淑笑道:“谁说不是呢。” 此刻,方才一直沉默的怀孕妇人便也开口说道:“先前听闻嫂子出了事,我都吓懵了,痴痴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到他们装殓……咳,都还不信呢……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幸好嫂子没事了,不然我定要哭死了去。” 说着,便抬头看着季淑,双眸微红,就有些泪意。 季淑点头笑笑,虽然知道这位是自己的妯娌,可还有些不知如何称呼,见她说的亲热情深,就含糊说道:“别怕,我就是知道你定会舍不得伤心,故而因此才活过来也不一定。”说着就望了她的肚子一眼。 上官直的弟弟名唤上官青,字无澜,娶妻吕氏,闺名瑶女,府内之人只称呼为青二奶奶,只因吕瑶女跟花季淑甚为交好,花季淑私下便以闺名称呼她。 瑶女见季淑目光落在自己肚皮之上,就伸手摸了一把,带笑说道:“前两日我因嫂子的事,寝食不安,小家伙也跟着不安稳,踢得我好生难受。” 季淑忍不住问道:“几个月了?” 幸好众人都没多想,旁边的罗夫人就对瑶女说道:“算起来也有五六个月了吧?” 瑶女笑的极甜,道:“五个月零十四天了。” 季淑还未开口,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忽然说道:“二奶奶记得这般清楚呀!” 瑶女神色微变,脸色微微发红,却不言语。 罗夫人在旁说道:“霜儿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是不知这些的,女人家须留心的事儿多着呢,你不懂得,休要多嘴。” 罗夫人训罢了自己女儿,就又同季淑说道:“我听闻你婆婆这两日也病了?”季淑点头,道:“是啊。”罗夫人说道:“我本是想去看看她的,又怕扰了她的清净,恐怕她也是忧心你所致罢,如今你好了,她的病自然也就极快的好了。” 季淑说道:“但愿如此。”三个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三小姐来了。” 霜儿听了,面上就露出一丝喜色,罗夫人笑道:“这个丫头也来了。”说话间,从外面进来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上前来脆生生说道:“嫂子你没事了么?” 季淑见她声音清脆,人生的也明艳可爱,便点头说道:“没事了。”女孩儿看了在座三人一眼,笑道:“原来你们都在了,二太太,二嫂子,霜姐姐。”三人点头。 霜儿说道:“红儿你坐我身边。” 这少女名唤上官红嫣,是上官纬的第三女,上官直跟上官青的妹子,自然就是季淑跟吕瑶女的妹妹。 上官红嫣果然依言过去,坐在了上官秋霜的旁边,两个人很是亲热之态。 上官红嫣坐定了,便说道:“我昨儿睡得早,到半夜听到有人叫嚷,本是要出来看看的,被两个讨厌的嬷嬷拦住了,今早上又想来,偏娘不许我乱跑,扣了我这半天!幸好我方才也听说嫂子你出去了,也好,不然我就扑了个空,这会子却来得正好儿罢?” 众人听她心直口快,一起笑了起来,季淑点头说道:“的确是正好。” 上官红嫣便道:“我以前听人讲古,有的说人死后会还魂或者复生之类的……并没想到自家里也会这样!若非亲见,真不敢就信……不过这也是好事一件,嫂子,我可要恭喜你了!” 季淑见她脸上带笑,并没有些虚伪神色,知道她是天真烂漫,当真在恭喜,便笑着说道:“其实生死由命,大概都是命中注定的,或许是那小鬼儿勾错了人,阎王就又命他们将我送回来了。” 大家都知道季淑说笑,就都抿着嘴笑,独上官红嫣瞪大眼睛,说道:“嫂子,你莫非真的见到小鬼儿了?是黑白无常么?有牛头马面么?还有阎王爷,生的什么样儿?跟戏文里一个样么?” 她连珠炮般问了这么多,罗夫人便笑道:“红嫣这丫头,惯会头没遮拦的,你嫂子是随口说说,你就当了真了!” 吕瑶女也说道:“就是,红嫣妹妹,你年纪小,别乱想这些,留神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红嫣瞪着眼睛挨个看了遍,最后便抱住上官秋霜的手臂,说道:“我不怕,我要是做恶梦了,就找霜儿姐姐一块儿睡罢了!霜儿姐姐是会武功的,定然不怕那些鬼鬼怪怪。” 上官秋霜神色一变,吕瑶女说道:“咦,秋霜妹妹什么时候会武功了?”红嫣也呆了呆,脸上露出懊悔之色,秋霜却说道:“是我前些日子跟红嫣瞎说着玩儿的,没想到她就又入了心,其实我哪里会呢?” 红嫣吐吐舌头,说道:“我怎么这么笨,嫂子说鬼怪,我就当了真,姐姐说武功,我也当了真,赶明儿二嫂子跟我说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哪吒,我是不是也就当真了呢?” 大家见她样子娇俏说话有趣,便又笑,吕瑶女的脸上也露出舒心笑意,手又轻轻地摸了一把肚子。 罗夫人便道:“红嫣这般会说话,逗得人忍不住笑,怪道老太太也这么喜欢你……若是秋霜有你三分会说话,便不至于不讨老太太欢心了。” 红嫣叫屈道:“我哪里讨老太太欢心呢,她见了我就会呵斥我,说我没个大家小姐的样儿,又诸般的夸奖秋霜姐姐,说她‘淑女之风’云云的,要我多跟她学学。” 罗夫人微微欣喜,道:“怕是你瞎说的,我怎地没听过?” 红嫣便赌咒发誓,道:“若是我瞎说,就叫我一世都像个猴儿一般乱跳,学不成那劳什子的‘淑女之风’。” 这一回连季淑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几个人在一块儿坐了许久,因有上官红嫣这个能说会道的,因此倒不觉得寂寞,大家聚到晌午时候才散了,上官秋霜陪着她娘回去歇息,而上官红嫣屋里也有人来叫她回去,三人便一块儿走了,只吕瑶女留了下来。 丫鬟将三人送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吕瑶女跟季淑两个,季淑情知她有话要说,就不动声色等着。果然吕瑶女见无人,便说道:“嫂子……” 季淑看她,吕瑶女说道:“嫂子可怪我么?”季淑说道:“这话从何而来?”吕瑶女道:“自嫂子出了事,我就不曾来看过,如今才姗姗来迟。”季淑说道:“来了比不来好,何况你有孕在身,先前也说过了是病着,我怎么会怪你呢?” 吕瑶女说道:“嫂子是深知我的心的……”季淑点点头,因有些不太熟悉,便不愿多说。没想到吕瑶女却说道:“方才当着二太太跟两个妹妹的面,我也不好开口,我跟嫂子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这样问也是担心嫂子之故,若是问错了嫂子别怪我。” 季淑说道:“什么事?你说。”吕瑶女说道:“嫂子是因为什么自寻短见的?”季淑见她双眸望着自己,充满探询之意,心头一动,说道:“瑶女,你真以为我是自寻短见的?” 吕瑶女神色一动,说道:“我是如此听说的,难道另有隐情?”季淑见她分明似是个有话要说的,便猜这两句她不过是来投石问路,就冷冷一哼,说道:“就算这世上的人都去自寻短见,也不会轮到我。” 吕瑶女望着季淑,点点头后,双眉又皱起来,终于说道:“这样儿……我有件事不知要不要说……”季淑问道:“什么事?” 吕瑶女沉吟说道:“其实嫂子你出事的那天,我来找嫂子,却见暮归那丫头慌里慌张的回来,问她发生何事,她只是说淋了雨,可屋内却不见嫂子。” 季淑说道:“然后呢?”吕瑶女说道:“我以为嫂子去了别处,就出来了,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望见倩姨娘鬼鬼祟祟的往她屋子里去,竟也是**的,当时我没在意,可现在想想……” 季淑说道:“她若是不小心淋了雨,也不足为奇的。” 吕瑶女说道:“若只是这样,也罢了,当时她走的急,身上落下一物来也不知道。” 季淑说道:“是何物?” 吕瑶女探手在袖子里掏了掏,将一样物事掏出来,放在面前桌上,说道:“嫂子你看。”层层叠叠的花瓣,轻纱为质,颜色如血,很是醒目,血色中间却一团金黄,细看那花芯竟是丝丝络络的金丝绕成,这分明是一朵精致的山茶花,正一副开的葳蕤的模样。 山茶:今朝一朵堕阶前 季淑不知何意,瑶女道:“这是嫂子素日爱戴的,嫂子不喜别的绢花,却独对山茶情有独钟,这花中间金丝攒珠,府内没第二人有的。[.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季淑说道:“这花既然是我戴的,怎么会跑到倩儿姨娘身上去?”瑶女说道:“我正也觉得古怪,当时没多想便捡了回来,谁知后脚就听嫂子出事了。” 季淑皱眉道:“你如此坦诚对我,我也不瞒你,这事的确是有些可疑,你可愿跟我去见老太太说明一切么?” 瑶女沉默片刻,说道:“嫂子知道我是个胆小不过的人,最怕惹事。但这事关乎嫂子一身安危,我也顾不得了。嫂子说一声的话,我就去。” 季淑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不过只凭一朵花,怕是不够的,只能喝问一下她为何有我的东西,但她若说是捡来的偷来的,我们也拿她没办法,不如先不要将事情闹大,只暗暗地留心,等找到有力凭证再说。” 瑶女说道:“但凭嫂子吩咐。” 两个人说了会儿,瑶女便也会去,季淑觉得累,便在床上躺了会儿,正睡得模模糊糊,听到外头有人说道:“啊,真是可怕,赶紧去看看,那眼睛大大,舌头那么长的……” 听起来是春晓的声音,接着另外有人说道:“无缘无故怎地吊颈自尽?小玉那人不是很得倩姨娘喜欢的么?前日子还在我跟前炫耀倩姨娘赏的东西呢!” 又有人说道:“你们闲谈没事,只别说的高兴了就放了声,奶奶还在睡呢,吵醒了奶奶怎么说?”大家便没了声响。 季淑听到这段便爬起来,问道:“谁在外面说话?” 春晓夏知跟暮归三个齐齐进来,说道:“奶奶醒了。”季淑说道:“我模模糊糊听你们说谁吊颈?怎么回事?” 春晓就说道:“奶奶睡着不知,方才外头出了事,是倩姨娘的丫鬟小玉吊颈了,一堆人去看……说是样子极可怕的。(.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说道:“无端端的就这么死了?” 春晓说道:“我们也正疑惑呢,小玉是倩姨娘的贴身丫鬟,惯来很得宠的,忽然无缘无故就……不过又有人说是因她做错事受了训斥才……” 季淑说道:“出去打听打听。”春晓正巴不得,赶紧答应一声就出外去了。 片刻之后春晓回来,眉飞色舞说道:“奶奶,事情打听明白了,原来小玉她手脚不干净,偷了若干东西,被倩姨娘发觉,告到了太太那里,太太说要打她一顿把她卖了,结果她气不忿的就上吊死了。” 季淑问道:“她偷了什么东西?” 春晓说道:“听说有太太房里的东西,其他丫鬟的,还有倩姨娘的,一堆子乱七八糟。” 夏知说道:“小玉素日虽然有些嘴快,没想到手底竟这么不干净。”春晓点头说道:“我记得先前那房还跟她一并来过我们这儿,只不知道有没有也顺手牵羊的。” 季淑手上一动,就把那朵山茶花拈起来放在眼前看,春晓瞅了一眼,说道:“咦,奶奶这花找到了呀?” 季淑说道:“原先不见了么?” 暮归说道:“奶奶从哪里找到的?”季淑听她语气急促,便看向她,说道:“怎么?”暮归欲言又止,终于又说道:“自那日后一直不见,奴婢还以为是……” 季淑说道:“嗯?”暮归静静说道:“奴婢还以为是不留神落在外头,被雨水给冲走了。” 季淑沉吟了会儿,说道:“谁去把倩姨娘叫来。”春晓说道:“我叫个小丫鬟去叫她来。”季淑点头,春晓出外去。 夏知说道:“这几天倩姨娘都病着,据说今日才见好,谁知又出了这事,那边可真不安生。” 季淑说道:“暮归,你是这府里头的人,我问你,爷先前那个相好的叫梁蓉依的,现在如何了……” 暮归道:“奶奶怎么忽然问起梁太史家的小姐?听闻她嫁到了杜侍郎家,据说夫妻和美,倒是不错的。”季淑便笑说道:“夫妻和美,怪道爷在这里痛彻心扉。” 夏知说道:“那些不过是陈年旧事,奶奶不必担心。”季淑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顷刻间外头有人道:“倩姨娘来了。”房门推开,一个妙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季淑仔细端量,起初在灵堂里隔着帘子看不真切,如今细看,却见她体态苗条,容貌楚楚,虽然不算上等绝色,倒有几分惹人心怜的味道。 季淑想到上官直说的那句“我却独爱你这样的”,不由一笑。 倩姨娘上前行了礼,说道:“请奶奶饶恕,近来病着,也不曾勤些来给奶奶行礼。”季淑说道:“不用客套,你为何忽然病了?”灵堂里头还生龙活虎的呢。 倩姨娘脸色发白,却还撑得住,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大概是受了风寒,说病就爬不起身来了,今日方好了些,谁知道屋里头又出了事。” 季淑说道:“若说这病,外头来的因倒也罢了,找个高明的大夫服点儿灵药,好的也快,最怕的就是心病……” 倩姨娘垂眸不语,季淑又道:“你屋里头出了何事?我怎么听说像是个丫鬟吊死了?” 倩姨娘垂泪道:“正是。是我的贴身丫鬟小玉。” 季淑说道:“自杀还是他杀?” 倩姨娘呆了一呆,说道:“是她自己吊颈死了的。” 季淑说道:“凡事必有因,好端端地她为何要死?” 倩姨娘说道:“是她手脚不干净,喜欢偷些东西,被我发觉,骂了她两句,谁知道她不服我管,我一气之下,就跟太太告状,太太给我做主,要赶了她走,她才害怕了……就……大概一时想不开。” 季淑点点头,问道:“她跟了你多久了?” 倩姨娘道:“算起来,有一年半了。”季淑道:“那你方才发现她手脚不干净么?”倩姨娘哭道:“奶奶明察,是我太过呆傻,先前竟没留心。” 季淑说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打骂你……你认得这件物事么?”说着,就把手中的山茶绢花放在桌上。 倩姨娘一见,泪眼朦胧,道:“这个却不曾见……对了,相似的绢花却也有的,也是这芯子里镶金带珠子的……当时看着眼熟,现在想想,好似也见过奶奶戴过的。” 季淑叹道:“那丫头手真长,伸到我的屋里头来了。” 倩姨娘说道:“是我眼睛瞎心也痴笨,没看清楚她竟是个这样的人。”说着就又垂泪。 季淑说道:“你可别这么说,你是爷得意的人儿,若说眼瞎心笨,岂不是说爷没眼光?何况,那晚上我见你应答的得意机灵,又怎么会笨呢?” 倩姨娘浑身发抖,哆嗦了阵儿忽然跪倒在地,说道:“请奶奶饶命……我那时候……一时鬼迷心窍,胡言乱语,冒犯了奶奶,请奶奶责罚我。” 季淑说道:“我只是夸你,怎么会罚你?你起来。”倩姨娘跪着向前两步,哭道:“我自知冒犯了奶奶,这几日闭门苦熬着病,心里头却仍极为不安稳,奶奶要打要骂,我都受着,是我自己做错了事……” 季淑见她无缘无故哭成这样,正觉得惊讶,忽地听到外头有人说道:“爷来了。” 季淑心头一怔,便有些明了倩姨娘为何如此,想明白时候,嘴角不由地挂了一丝冷笑。 果然,上官直大步入内,扫了一眼室内情形,见季淑在上坐着,旁边三个大丫鬟凛然站着,底下却是他的倩儿跪着,哭的泪人一般不能抬头。 上官直喝道:“花季淑,死了一个还不够,你还想再逼死一个?” 季淑皱眉说道:“你说什么?什么逼死了人?” 上官直说道:“不就是没了点子东西么,怎么也罪不至死,你不用借题发挥,作威作福的罢!” 季淑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不懂?我自从外头回来就不曾出门过,难道我竟这么能耐,躺着就能把人逼死了?” 上官直一时无语,却将倩儿拉起来,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何必我再提醒?你惯常是这样的,黑白不分!”又低头对倩儿说道:“不须怕,我们走。” 倩儿说道:“爷,不是的……让我向奶奶请罪。” 上官直说道:“你又有什么罪?这毒妇是嫉妒你罢了!” 倩儿哭道:“爷休要这么说,妾身死无葬身之地。”很是悲戚之态,上官直便更是一脸疼惜。 季淑见他两个如此,便叹了声,说道:“请的什么罪?又葬什么地?……这场苦肉计演得不错,行了,你们这对恩爱鸳鸯,要你侬我侬的自回房去,在这儿真看瞎了咱的狗眼。” 上官直回头怒视季淑,季淑索性冲他扮了个鬼脸,笑吟吟说道:“还不走?或者觉得老娘这恶妇做的不甚到位,要我拿出鞭子来抽上十几二十下,让你这小美人儿哭的更大声些才过瘾?啧啧,相公原来爱好这一口的,不如改日试试看。” 上官直一怔,而后咬牙说道:“谁……谁跟你这样!你……敢!”说着便又安抚倩儿,道:“不须怕,她若敢如此,我就、我就……” 季淑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就写封休书给我?” 上官直咬牙切齿,说道:“你做梦!”季淑嘿嘿一笑,悠然道:“有梦想总是好的。”上官皱眉狠看她一眼,拥着倩儿出门而去。 山茶:应有看人怨孙秀 季淑望着那朵茶花,道:“我还有些什么花儿?”春晓道:“奶奶素来爱这种的,各色花儿都有一些。(.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我记得腊月里头奶奶叫人制了朵梅花,戴在鬓边,老太太见了还以为是真的,连声问咱们府里哪来的红梅花呢。” 夏知也笑,说道:“这花儿府内也独奶奶有,也独奶奶配戴,大小姐三小姐她们私下里爱的什么似的。” 季淑说道:“还有些什么,都拿过来。”夏知暮归两个便到里屋,将那梳妆匣子打开,原来花季淑最爱花儿,特制了大大的盛花地匣子,那些花朵制作精美,且镶金带珠,更见名贵,季淑挨个把玩,说道:“从里头挑几朵,给秋霜跟红嫣送去,对了,还有瑶女,府内年轻的女眷,还漏了谁么?” 几个丫鬟有些诧异,春晓问道:“奶奶要送花?配戴奶奶这花的,也就这几人了,像是倩姨娘跟二爷那两房姨娘都不用说了。” 季淑淡淡一笑,说道:“我还是更喜欢真的花儿,……那好好地送去罢。”几个丫鬟对视一眼,答应一声,分头叫人送花去了。 因上官府内先是出了季淑这回事,后来青二奶奶病倒,倩姨娘病倒,又有个丫鬟吊颈。老太太觉得这院子里头有些不安生,就叫了个上官纬身边的闲散人,吩咐他在就近的寺院里头做一场法事镇压镇压,又叫了个“世外高人”,在院内走动了番,指点了些风水事宜。 次日季淑无事,就在屋内乱翻些时下书籍,没想到竟找出好些图文并茂的春-意图来,季淑好奇看了几眼,心道:“花季淑还有些什么宝贝?”笑了笑就又放回去。 枯坐片刻,百般无聊,见天色尚好,就走到外头,随意只叫了个小丫鬟跟着,往花园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到了院子里,又看到那长条的迎春,果然开了十几朵,黄橙橙的极惹人爱。 身后小丫鬟说道:“奶奶先头栽的那茶花也开了些,只不过如今多半谢了。” 季淑扫了一眼,望见靠墙角边上搭了个小小棚子,她就缓步过去,正将到跟前,却听到有人嘀嘀咕咕说道:“这还要多劳烦楚爷,我也不过是个半吊子,又听说这里的奶奶着实的厉害,恐弄得不称心便不好了。” 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只尽心就好了,我也不是十分会,多用上点心思,别人自晓得的。” 季淑正在猜测“楚爷”是何人,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真是楚昭。 那人道:“我听春晓姐姐说,楚爷弄的那迎春,奶奶很是喜欢呢。”楚昭说道:“那也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季淑听到这里,便噗嗤一笑。那边两人各自惊动,廊柱后面转了出来,季淑放眼一看,一个是楚昭,另一个,却是个面色忐忑的妇人。 两人齐齐行礼,季淑看向楚昭,问道:“前日那迎春花枝是你弄的?”楚昭咳嗽了声,道:“是仆下多手,请奶奶饶恕。” 季淑说道:“你做的很好,不必这么诚惶诚恐的,只是我不知你竟这样有心,可是因为听到我训人了么?还是什么?” 楚昭道:“仆下乃是无意之中听到……并非故意偷听。” 季淑说道:“那也算是真有心了。” 季淑扫了楚昭一眼,便四处张望,又问道:“你住在这院子里?” 楚昭未及言语,那妇人说道:“奶奶饶命,是我怕伺候不好这些花,大胆把楚爷从何必请来讨教的。” 季淑说道:“隔壁?”楚昭道:“隔壁是空院子,仆下所住是在这院子之外。”季淑点头,说道:“我先前可见过你么?” 楚昭摇头,说道:“不曾见过。”季淑说道:“你是做什么的?”楚昭道:“仆下是护院武师。”季淑挑了挑眉,好奇问道:“武师?那你一定会武功了?练得不错么?” 楚昭仍旧一脸平静,说道:“只是会些三拳两脚的护身功夫罢了,堪堪够用。”季淑见他回答的很是谨慎,就哈哈一笑,说道:“好极了,改日我向你讨教几招可好?” 楚昭发呆,道:“夫人也会武功?” 季淑说道:“我会的可多了,女子防身术,咏春,太极拳,降龙十八掌……不过做得最熟的是第三套广播体操。” 楚昭自然全都不懂,说道:“这些招数仆下从未听闻……不知是出自哪门哪派?” 季淑忍着笑,说道:“人外人人,天外有天,你不懂自然有的,所以说改日我们切磋切磋。” 楚昭点头说道:“还请夫人多多指点。” 季淑见他当了真,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楚昭很高,肩膀宽阔,季淑伸手,在额前比了比自己到底有他多高,却只到他胸口。 纤手轻轻撞上楚昭的胸口,只觉得胸部肌肉极其坚硬,季淑赞道:“胸肌练得挺结实嘛。”楚昭似懂非懂,就低了头。 季淑见他一副老实可欺之态,便叹了声,伸手拍拍楚昭的肩膀,道:“好好干,小伙子有前途。” 楚昭咳嗽一声,拱手低头,道:“谢谢奶奶夸赞。” 季淑迈步要走,身后楚昭迟疑了会儿,终于唤道:“夫人请留步。”季淑停下,回头看他,楚昭说道:“仆下有一件事……”季淑问道:“何事?”看看他的神色,便道:“你们先退下。”身后的丫鬟跟那妇人一并行礼暂退。 季淑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楚昭才说道:“此事是关于凤卿的……”季淑一怔,道:“他?他如何了?”楚昭说道:“凤卿昨儿去周大人府上应酬,不知为何惹怒了周大人。” 季淑本是不愿理会祈凤卿之事,可想到他那副模样,不由地皱了皱眉,问道:“然后呢?” 楚昭说道:“那周大人一怒之下,叫人把凤卿狠打了一顿。” 季淑一惊,急忙问道:“他本来就带伤,又打?” 楚昭叹息说道:“正是。这一场之下,凤卿已经奄奄一息,如今回到雕花楼,请了诸般大夫,都说难救。” 季淑愕然,皱眉想了半晌,说道:“你为何要把此事跟我说?我又能做些什么?”楚昭却垂了眸,说道:“是仆下多事,知道夫人昔日跟凤卿交情尚可,故而同夫人说一声,他日凤卿若真个去了,夫人听了,心里也不至于惊讶。” 季淑听他说的严重,末了一句却又带几分凉薄,就追问说道:“只是如此?” 楚昭说道:“正是。” 季淑想了想,说道:“你跟祈凤卿关系那样好,竟没有想法儿救他?”楚昭顿了顿,终于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仆下自认没这个能□$cd□a3” 季淑一怔,而后笑道:“你特意跟我说这番话,为的就是最后这一句吧?”楚昭不语,季淑走近一步,盯着楚昭,问道:“你跟祈凤卿是什么关系?竟为他如此上心?” 楚昭眉睫动了动,说道:“仆下说过,跟他是好友。”季淑说道:“只是好友?那日我看你演李隆基他做杨贵妃,真真是缠绵悱恻感人至深啊……”说着便眯起眼睛来细看。 楚昭不动声色说道:“做戏罢了,台上台下,两番天地。”他这句话,似是而非,又因季淑靠的他极近,楚昭一抬眼便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睛,楚昭垂眸,脚下便向后移动了步,似想避开季淑。 季淑摸着下巴看他,却也看不出其他什么来,正在沉吟,却听得身后有人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季淑听了这个声,大为头疼,心道:“怎么阴魂不散的呢?我身上安装了gps导航么?”忽然之间心念一转,不退反而向前略一倾身。 楚昭本正看向那来人,不妨季淑倾身靠过来,楚昭本能地将她肩膀抱住,唤道:“夫人?”低头看向季淑。 此刻那人走上前来,一把握住季淑手腕,将她猛地拉向自己怀中,又一掌探出,拍在楚昭肩头,楚昭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却又站直身子,茫然懵懂看过去。 来人正是上官直,怒道:“花季淑!你、你跟这个……在做什么?”季淑心头好笑,便说道:“你有眼睛就自己看,还有,我警告你啊,快点放手!”上官直一呆,手上越发握紧了,说道:“你再说一次?”楚昭在旁边看着,略带担忧道:“请爷息怒!” 上官直怒道:“不必你多口!”说着,竟紧紧揽了一把季淑的肩。 季淑说道:“上官直,你要动手么?楚昭,替我揍他!打死了算我爹的……” 上官直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她竟如此猖狂,在下人之前颜面扫地,不由怒道:“你竟要伙同奸-夫谋杀亲夫?”季淑道:“你有所不知,你这叫做家庭暴力,而我这叫正当防卫,楚昭则是见义勇为。” 上官直看向“见义勇为”的楚昭,见他英武挺拔,虽然是一身素衣,却掩不住勃勃精神,花季淑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 海棠:东风袅袅泛崇光 此即上官直气道:“你是外仆,为何到内院里来?” 楚昭竟不抗辩,只低头说道:“仆下知错。” 上官直说道:“若非你是无澜看重的人,我便直接叫人打死你!――速速出去,再让我见到你进来一步,二话不说便打断你的腿。” 楚昭拱手行礼,默默无声地向外而去。 季淑转头看向上官直,上官直也盯着她,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说第一句,一直互相瞪了大概有几分钟,季淑见他竟无退让之色,忍不住苦笑了声,喃喃说道:“这模样倒像是斗鸡。” 上官直本来甚是气愤,忽然见她一笑,竟带几分俏皮无奈之色,花季淑本就是举世无双的美人,若非她还有举世无双的恶迹浪行,定然是个令人倾倒的女子。 上官直心道:“我怎会这般想?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任凭她怎样绝色,那样个淫-荡不堪的性子……又岂是正人君子所欲?” 上官直想着就摇了摇头,说道:“不管如何,以后不许你跟这些下仆谈笑。”季淑道:“你的占有欲倒是挺强的。” 上官直皱了皱眉,道:“占有欲?” 季淑说道:“为什么你的词汇量这么贫乏,让我解释给你……大概就像是小狗撒尿,会圈出自己的地盘来一样。” 上官直怒道:“小狗?你说我是犬只?” 季淑思忖笑道:“那……原先还不太像的,发怒起来就特别像,这幅二二的表情,很像哈士奇。” 上官直道:“何谓哈士奇!” 季淑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等我有空画给你看就知道了。” 上官直努着嘴,很是不快。却仍陪着季淑。季淑瞧着他戳在旁边,很打眼,就说道:“你只管在我跟前晃什么?有空不是该去陪陪你的倩姨娘么?啧啧,昨日哭的那梨花带雨的,真是我见尤怜。” 上官直面露警惕之色,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季淑说道:“我要弄瓶硫酸,毁了她的花容月貌。” 上官直虽不知硫酸是何物,后半句却听得分明,顿时站住脚,怒道:“你敢!你这心如蛇蝎之人!” 季淑嗤之以鼻,此刻信步迈步过了月门,竟见眼前别有天地,这院子里曲曲折折栽种了不少花果之树,右手边上竟还架了很大一方葡萄架,旁边竖着秋千。[.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季淑目瞪口呆,半晌赞道:“可惜可惜,如果入了夏,葡萄长出来,旁边的花树开了繁花儿,那才叫美呢,配上这个秋千架,真是神仙一般,想想都觉得妙啊。” 旁边上官直听了,面红耳赤,咬唇说道:“你够了,不消再说!” 季淑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上官直狠狠瞪她一眼,说道:“改日我便叫人把这秋千跟葡萄架都拆了。” 季淑奇道:“你发什么疯,他们怎么惹了你了?” 上官直脸上越红,瞪着季淑,终于说道:“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问我……留下这些无耻之物做什么?” 季淑眨眨眼,啧啧说道:“你的眼神跟品味也极特别了,你怎么看出秋千跟葡萄架无耻了?” 上官直忍无可忍,红着脸说道:“当初你逼迫我在葡萄架……跟秋千上同你……你……” 季淑的嘴巴不知不觉张大,看着上官直的窘态,隐隐约约猜到点儿什么,却又不敢相信,迟疑着问道:“同我干吗?” 上官直手握的死紧,道:“同你……行那种事!你还问!” 季淑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官直,而后又看天,感觉整个世界很不真实。 两个人站在原地,上官直气愤地将头扭到一边,季淑发了一会儿楞,忽地觉得不对,便重新看向上官直,问道:“你说我逼迫你?” 上官直哼道:“不错!” 季淑说道:“我逼迫你?哼……我力气比你大?” 上官直道:“自然不会!” 季淑哈哈笑,说道:“那我怎么逼迫你,哼,女子强-暴男子?你以为你是弱不禁风的病美男啊,少来找借口了,一定是半推半就的和奸。”她轻蔑看着上官直。 上官直双眉拧紧,望着季淑说道:“你……你竟然推的一干二净?什么和-奸,什么半推半就!你骗我喝了催情酒!并非和奸,乃是迷-奸!”他气得双眼都隐隐发红。 季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出,一时瞠目结舌,半晌才叹道:“我、我有些忘了……唉,我可真是手段了得,简直是女中豪杰啊……” 真真匪夷所思。 上官直却瞪着季淑,道:“无……无……无耻淫-妇!”扔下这一句后,将大袖一挥,再也忍不得,愤愤地转身而去。 季淑望着上官直凛凛然而去的背影,无奈叹了一声,向后退了步,慢慢坐在那秋千上,果然见那秋千座面儿宽的很,比普通秋千更为舒服……如果两个人同坐的话大概也会……很是不错。 季淑轻轻荡起秋千,同时浮想联翩地脑补了一番上官直说的那场景,以她正常人类的思维已经想象不出当时是何种情形了。 而,服了迷情药之后的上官直……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季淑回房之后,命春晓夏知两个准备了笔墨纸砚。 春晓笑道:“小姐大概有四五年不碰这些了,今日怎么忽然起了兴?” 季淑道:“我今日忽然之间灵感大发。” 暮归跟晚唱从外面回来,见状也便围了过来,四个丫鬟跟几个小丫头一起围在桌子边儿上看季淑大展神威。 季淑提着那蘸满墨的毛笔想了会儿,便慢慢落笔下去,众丫鬟在旁边看着,看那纸上出现的,非字非画,非人非物,全然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不由地都啧啧称奇。 季淑画完了之后,春晓道:“奶奶,这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季淑说道:“像是什么?”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夏知说道:“是只猫儿?”季淑摇头,说道:“虽不中,也不远矣。” 暮归想了会儿,说道:“莫非是只狗儿?只不过……样子如此趣致,耳朵尖尖,眉心这两点儿可是眉毛,如此蹙着,倒像是个人生气的样儿……” 季淑哈哈笑道:“说的对路了!有趣吧,我的画工可还过得去?” 几个丫鬟都不知怎么说好,季淑用的是漫画笔法,跟古人所用的风格大相径庭,丫鬟们自是不曾见过。 暮归却望着那幅画,说道:“我听人说,写字画画这些,要不拘一格才好,奶奶这就是不拘一格了罢,我们几个又知道什么?想必是极好的。” 季淑大言不惭说道:“你们看出有趣来,就算我成功了。”她想来想去,道:“对了,爷的名字谁会写?” 春晓道:“我们只会看几个字,写哪里又会,不过我记得这屋里有个上官家的家谱,倒是可以拿来给奶奶一看,奶奶觉得如何?” 季淑说道:“甚好!速速找来。” 果然四个丫鬟翻箱倒柜将那本烂册子找了出来,季淑翻来翻去,到最后页儿上果然找见三个熟悉名字,季淑笑道:“我还当是什么样儿呢,跟我想象的也差不多。”当下便在那狗儿的头顶旁边认认真真写下“上官直”三字。 几个丫鬟顿时色变,春晓惊骇道:“奶奶,怎么这三个字似是爷的名字?”季淑笑道:“我没写错吧?”几个丫鬟互看一眼,春晓道:“倒是没写错的,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 季淑写写画画弄完了,便道:“成了,谁拿了去,好生地交给爷手上。” 丫鬟们知道季淑跟上官直不合,又见季淑画画儿羞辱上官直,上官直见了还不知气成怎样呢。谁敢出头?一时都不敢做声,最后还是暮归说道:“奶奶,奴婢送去罢。” 季淑笑道:“很好,放心,他不会怎样你,好端端地送到他的手上,记得别丢了。” 暮归答应了声,见那幅画的字都干了,便好端端地卷了起来,郑重其事捧在手中出门去了。 暮归捧着画儿出门,先派个小丫鬟去打听一番上官直现在何处,暮归自己便到外间的门口等,片刻那丫鬟回来,说道:“暮归姐姐,我打听到了,爷现在在老爷书房里跟老爷说话儿呢,好像是说了有一会儿了,片刻大概就会回来。” 暮归道:“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会儿罢。”小丫鬟说道:“姐姐,你要做什么事交代我去就好了,这里风大天冷的,小心受了寒。” 暮归说道:“不成,这幅画是奶奶亲自画得,要我交到爷的手上,故而不能出岔子,我等一会儿就罢了,你再去看看探听一番,免得爷不回来反到外头去了。” 那小丫头说道:“那我就去了,姐姐稍等。”说着,便又往外头门上跑。 暮归站在门口,便伸长了脖子张望,风吹的急,暮归又生怕抓的紧了把画儿弄皱了,便不敢抓牢,正在这片刻,一阵恶风吹来,那画儿脱手而出,飘飘悠悠飞了出去,暮归吓了一跳,“啊”地叫出声来,眼睁睁地望着那画儿荡过高墙,飞了出去。 暮归大惊失色,生怕丢了画季淑责怪,一时也不顾外间是空院落,便急打开门奔出去,见那画果真落在地上,在地上顺风扫了一扫。 暮归急忙去抢,那画儿却似长脚一般,躲了两躲,“嗖”地再度腾空而起。 暮归大急,急急忙忙追了过去,见那画儿又翻了一堵墙,暮归就将面前那拴着的门打开,冲了出去,等人出到外面的时候顿时惊了,却见面前竟是个宽阔的场地所在,中间站着一人,只穿着薄薄的衫子,天虽冷,他的头脸却隐隐带汗,那衫子也半湿的贴在身上,勾勒的极精壮的身段,大概是刚练过武。 此人对面并肩站着三两个家丁,大家伙儿见暮归忽然出现,也都看呆了。 暮归愣神,脚步微停下,这瞬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而后手臂探出,将那副飘飘荡荡从外头卷进来的画儿拿在手中。 暮归急忙说道:“休要坏了画儿!”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不须急,坏不了。”说着,便低头看了一眼,看到画上那图跟旁边名字的时候顿时呆了呆,自语道:“这……是……” 旁边那三两家丁见状也围过来,有的便说道:“楚大哥,是什么?” 海棠:香雾空濛月转廊 旁边的家丁围过来,纷纷问道:“楚大哥,这是什么?”有人眼尖望见那只动漫版的哈士奇,便奇道:“噫,这是何物?” 楚昭将那张画极快卷起来,若无其事说道:“这是大奶奶之物,大家不要乱看了。”将众人劝退,便走上前一步,把那画卷递给暮归,道:“丫鬟姐姐,原物归还。” 暮归将画接过来,牢牢握在手中,才松了口气,看着楚昭,见他身段分明之态,不由地略觉羞涩,侧了侧身,才微笑道:“你倒是会办事,多谢啦。” 楚昭说道:“姐姐谬赞了,举手之劳而已。”暮归说道:“你怎知这画是我们奶奶的东西?”楚昭道:“我不过是猜测而已,姐姐这是要去何处?”暮归道:“我奉奶奶之命,把画儿交给爷,幸好不曾丢失。”楚昭道:“是奶奶要给爷的?”暮归点点头。楚昭笑了笑,说道:“那姐姐快些去罢,也好早些交差。” 暮归看他生的英俊,一笑之间仿似阳光普照,心头颇为喜欢,就说道:“今儿多谢你啦,那我先去了。”楚昭点头,暮归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暮归出了门,便将门扇掩上,重新好好地将门闩上了。这才松了口气,向着前方而去。 到了原先等待的门口,却见那小丫鬟已经回来,正在东张西望地仿佛找人,见暮归回来了,才说道:“暮归姐姐,吓我一跳,以为你等的不耐烦回去了。” 暮归说道:“这画儿差些就被风吹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怎样,你探的如何?爷在么?” 小丫头道:“正要跟姐姐说,爷才跟老爷商量完了事儿,正回来,我问了个跟爷的小厮,说是要去倩姨娘那边呢。” 暮归点头说道:“如此就好了,我就往倩姨娘那边去一趟。”小丫头说道:“姐姐快去罢。” 暮归便往苏倩所住的棠木院而去,她抄了小路,又走的极快,正到院门处,果然见上官直带着两个小厮也正走到棠木院门口,暮归叫道:“爷请留步!” 上官直听到唤,就看过来,两个小厮认得暮归是跟季淑的人,就跟在后面不敢动。上官直独自走过来,问道:“何事?” 暮归说道:“奴婢……奴婢暮归,奉奶奶之命,送这幅画儿给爷。” 上官直一怔,道:“哦……画儿?什么画儿?” 暮归低着头,道:“是奶奶画得,说要奴婢交给爷。” 上官直颇为惊奇,却又冷冷一笑,道:“她竟也会作画?”忽然心头咯噔一声,想道:“那人性子古怪,过来三年我都不曾见她碰过笔墨,今日怎么……难不成是画了什么不入流的荒唐图儿给我?” 他心中惊动,面上却又不露声色,说道:“如此,拿来我看。” 暮归双手捧着画卷奉上,上官直接过来,特意回头看看,却见两个小厮远远袖手站着,不曾靠前。面前的丫鬟也低着头,不曾乱看。 上官直放了心,才缓缓地将那幅画打开,一厢屏住呼吸,那幅画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露出里头那耸耳皱眉,虎视眈眈的哈士奇小狗,上官直的眼睛逐渐瞪大,起初还大为意外不知这是何故,等到看到旁边那“上官直”三字,才想起季淑曾跟自己说过的“等我画了你就知道了”,是何意思。 彼时上官直只以为季淑是说说罢了,谁想到她竟真个儿画了出来?他反应过来后便大为恼怒,一时冲动之下手抖了抖,就想将这幅画撕个粉碎,心念一动瞬间,却又硬生生停下,只道:“好了,我知道了。” 暮归抬起头看他,道:“既如此,奴婢就回去了……爷没有什么交代了么?” 上官直压着心头那口气,说道:“没什么,就说我已经收到就是。”暮归说道:“如此,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上官直胡乱点了点头,将那幅画卷起来,对折起来塞进袖子里,迈步进了棠木院。 暮归在身后望着上官直进了棠木院,又站了会儿,才转身怏怏地回去。 上官直恼恼地进了棠木院,苏倩上前接了,见他颜色不对,便道:“爷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快?发生何事?”上官直道:“还有何事……总归是那个泼妇。”苏倩道:“她又做了何事?”上官直心头乱乱,却不愿苏倩看到那幅画,毕竟不是什么光耀之事,便说道:“她一日不生事,我就谢天谢地。” 苏倩亲捧了香茶上来,温声劝道:“爷既然知道,就别总是为她着恼了,气坏了身子,岂非正合她意?” 上官直连连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她就是想惹得我动怒。”苏倩笑道:“爷是个好人君子,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上官直想到季淑特意叫人把画送来,除了要故意惹怒他还有何意?就道:“正是,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古人云:唯女子同小人难养也。” 苏倩掩口笑道:“倩儿也是女子,难道倩儿也是如此的?”上官直看她一眼,便握了她的手,道:“自然不是,你是我心头最好之人。”想到季淑似笑非笑的样子,又哼道,“那泼妇生为女子,真是委屈了她!那样乖戾顽劣的浪荡性子,合该是个纨绔子弟!” 苏倩见他又提起季淑,便说道:“爷既然知道……以后就别理会她,让她自己做耗去……省得见了也心烦。”上官直说道:“正是!我只当没这个人!”嘴里说着,心头却又浮现那幅画上自己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又皱了眉,心道:“我在那人心中就是犬只之态?她究竟是何意思,是说我如畜生一般?还是另有其意?说起来这只犬儿画得着实古怪……”一时竟有些心不在焉。 苏倩正依偎着上官直撒娇撒痴,见上官直沉吟不语,便问道:“爷在想什么呢?”上官直惊醒过来,便道:“没……没什么……”正在此时,外头有丫鬟进来,说道:“爷,外面跟随爷的小厮来报,说花相爷到了!” 上官直腾地站了起来,苏倩一个愣神,便踉跄了两步。上官直来不及顾她,上前一步说道:“说什么?谁来了?” 丫鬟道:“回爷,说是花相爷。” 上官直手在胸前一握,自语道:“他这么快回来了?”想到此处,便匆匆迈步往外而去,竟不曾再理会苏倩,苏倩叫道:“爷……”上官直脚步一停,才似想到她一般,回头说道:“迟些时候再来。” 苏倩站住脚,那边上官直疾步出外,到了外头问道:“真个是花相爷来到?”小厮垂手说道:“正是,此刻正跟老爷说话,老爷叫小的来赶紧请爷过去呢。” 季淑望着暮归,问道:“他就只这么说?竟没发怒?”暮归说道:“回奶奶,不曾。”季淑皱眉,道:“唔,奇怪了……按理说应该火冒三丈才是啊,难道他没看到旁边自个儿的大名?” 季淑摸了摸腮,百思不得其解。 季淑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忽地外头有几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进来,季淑道:“春晓,出了何事,出去看看。”春晓领命出来,见三两个小丫头围着暮归在说话,春晓道:“怎么闹腾腾的?” 暮归见是她,就赶紧上前,说道:“我正要进去告诉奶奶,这些人说……” 春晓喜滋滋的抽身而回,见季淑正懒懒地出神,便道:“奶奶,大喜事!”季淑说道:“何事?”春晓说道:“相爷回来了!”季淑一怔,道:“相爷?”旁边的夏知也一脸喜色,道:“老爷回来了,真是好了!奶奶快妆扮一下,等会儿老爷必然是要来见奶奶的。” 季淑这才反应过来“相爷”是花季淑的爹,一时之间有些忐忑,到底不是自己的爹……也不知花醒言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 四个丫鬟上前来替季淑更衣,妆扮。季淑想了会子,心道:“不过也好,我先瞧瞧他是怎样的人,若真的疼爱花季淑,就该听她的话,按理说若是我开口说要‘休夫’,花醒言也该同意吧?前日里听上官哈士奇的口风很是奇怪……竟然说我离不得上官家,这回正好问问清楚。” 她装扮完了,看看镜子里的丽光艳色,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腰身,说道:“不管怎样,我的老爹当然会偏向我,上官直,你死定了……哼哼……” 季淑给自己打气完毕,不愿枯坐等候,正准备出去看看,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相爷到了!” 季淑一惊,急忙转身,此刻外头有人迈步进来,季淑回眸,正跟那人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刹那之间,心跳也似停止,季淑瞪大眼睛,瞧着那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心头有什么涌涌乱乱,渐渐地冲上双眸,那人的模样便从清晰转为模糊。 季淑向前迈出一步,脚却软软的,顿时歪倒下去,门口那人急步过来,将她扶住,叫道:“淑儿!” 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 季淑摇摇晃晃站住脚,探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眼中的泪被抹去,眼前的人便看的更清楚了些,面前是张不见苍老的、年青的脸,恁般风流俊逸,翩然出尘。 花醒言将季淑半扶半抱,旁边的夏知春晓上前相助,季淑却只怔怔地盯着花醒言的脸看个不休,眼中的泪抹去又极快的涌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跟花季淑一模一样,可是样子不同脾气不同,穿越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只以为是万中无一的巧合,但,此刻见到花醒言的时候,才忽地觉得:或许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 花醒言,赫然跟花风南长的一模一样,她前世的父亲,永远停留在季淑十八岁的记忆里的父亲,日后想起,夜夜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的父亲。 这样生动的眉眼,季淑仰头痴看,长眉,星眸,连眼中的担忧都是一模一样,他曾说过:“小花,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她曾经笑着打他,说:“大花要一辈子替小花遮风挡雨的,说什么傻话。” 曾经好的那样,接到医院通知的她发疯一般一路狂奔而去,结果…… 就好像一阵风将他带走了,他连多余的话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句,为什么? 季淑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探手在花醒言身上摸了两把,温热的,踏实的,活生生的人体。季淑想哭,又想笑,嘴角带笑,眼中的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一直流一直流,她的手在花醒言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终于牢牢地将他抱住。 泪一点一点沁入他暖黄的长袍襟间,踏实的感觉如此真实,记忆纷乱飞舞,而时光错乱。 花醒言起初满怀担忧,等见季淑抱着自己只管流泪,才缓缓放了心。花醒言伸手将季淑拥住,手掌在她肩头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又缓缓安抚。 花醒言道:“淑儿怎么了?为父在此,别怕。” 季淑的手臂用力,越发将花醒言抱得紧了,哪里能说出什么其他来。花醒言轻笑两声,说道:“乖淑儿,有什么委屈只管对为父说,不许再哭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季淑,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小脸,将泪抹去。 季淑缩了缩身子,把脸埋入花醒言怀中,喃喃说道:“不要再离开我了。” 花醒言怔了怔,然后叹了声,道:“淑儿……”此刻四个丫鬟已经都退到了旁边,都垂手静静看着,两父女相拥片刻,外头有人说道:“爷来了。” 花醒言道:“是子正来了,淑儿。” 季淑动也不动,只是轻轻摇头。花醒言双眉一皱,低声问道:“淑儿怎么了?是不是子正待你不好?”季淑再度摇头,只想紧紧靠着他,再也不要放开分毫。 此刻门口上上官直进来,眼见这样一幅场景顿时怔了怔,而后行礼道:“岳父大人。”花醒言点点头,又无奈一笑,道:“淑儿大概是久未曾见我了,许是又受了番惊怕,唉……” 上官直看向花季淑,见她缩着身子紧紧贴在花醒言怀中,浑身还在微微发抖,虽看不清面色,却依稀能见到那脸颊上隐约带泪,楚楚可怜的,跟先前那个跟自己谈笑无忌的人儿判若两人。 上官直心头暗暗惊疑,心道:“先前还十分猖狂,泼妇本色的,怎么忽然之间就……莫非是装的么?” 花醒言垂眸看季淑,温声劝道:“淑儿,淑儿,无事了,……子正来了。” 季淑低声说道:“让他来就是了。”仍旧不愿起身。 花醒言很是无奈,便看向上官直。上官直看看他,又看看季淑,最后说道:“大概如岳父所言,是先头受惊了,不过岳父没来之前还好端端的,我只当她已经没事了。” 花醒言道:“你是淑儿的夫君,若是得闲还要多多照料安抚她才是,但我到底是她的父亲,她格外依赖也是有的。” 上官直受了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就垂头说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 花醒言望着上官直,淡淡说道:“我方才回京,都还未曾去面圣就来了,事关淑儿,我什么都可以放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身子一抖,恨不得钻进花醒言怀中一辈子不起。 花醒言轻轻拍拍她肩膀,又说道:“今番这一场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心头有些准备,若是查不出什么倒也罢了,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要对淑儿不利,你知道下场如何。” 上官直本是个直率的个性,此刻竟不能反驳,便说道:“但凭岳父大人做主就是了。” 花醒言这才点头,说道:“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他本是要说自己得离开的,不料季淑仿佛猜到此处,急忙说道:“我要跟你回去。” 花醒言愣神,道:“淑儿?”季淑抬头望他,看着这一张脸几乎不愿移开目光,说道:“我……我要跟爹爹回家去……住上几日。” 花醒言这才明了,说道:“这……” 上官直道:“岳父方才回京,有许多事要忙碌,淑儿你不如……” 季淑说道:“我要跟我爹回去!”蓦地大声起来,怒地看着上官直。 上官直皱眉停了声,花醒言温声说道:“淑儿,不可如此……” 季淑却听话了,垂了眸,低声说道:“我……我好想念你……让我跟你回去好么?”此刻才露出个小女孩儿般的怯弱,生怕花醒言不答应一般。 上官直在旁边看着,不由地心头一动,望着季淑垂眸胆怯的模样,那手还抱着花醒言的腰,上官直心头好像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花醒言犹豫了会儿,终于说道:“这……我需要同子正跟他父亲商量商量才好。” 季淑心里发酸,就哭道:“爹爹,爹爹!你答应我!” 花醒言见她这样,心都软了,便看向上官直,说道:“子正……” 上官直望着季淑的样子,迟疑片刻,终于说道:“淑儿先头受了惊吓,若是回去养养,守着岳父大人,倒也没什么不可,只要为了淑儿好……小婿又有何言?” 这一番话说的花醒言很是受用,便道:“子正,你有心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带淑儿回家去休养两日。” 上官直说道:“是,小婿也会去探看的。” 季淑此刻连上官直说什么都不曾听到,只知道花醒言答应带自己回去了,一时之间泪水涌涌。花醒言看她如此,便道:“好了好了,回家了。”季淑听到此刻,恨不得躲到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自花风南没了之后,季淑夜夜入眠,所思所梦的无非是时光倒流,亦或者世上有“死而复生”这一回事,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究竟是妄想。 可是…… 忽然之间时光果真倒流,亦不知天地之间的何等造化,竟能让她在这般离奇的时空之内跟他再度相遇。 上官直出外打点一切,又去给老太太,太太等送信,说季淑要回家养几日。众人都无言语,只另派丫鬟来说了好些好话。 自花醒言出现,季淑眼中就再无他人,只盯着他,花醒言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花醒言一言一行,她都目不转睛看着。花醒言偶尔转头看她,却见她乌溜溜还泛着水光的泪眼望着自己,便会一笑,只当她是久别重逢,对自己格外依恋,花醒言心头酸软一片,对季淑自是越发怜惜。 片刻间轿子及一些准备之物都备齐了,春晓跟夏知及几个小丫头服侍季淑出门,暮归晚唱两个却留在家里。 季淑出门时候,便回头看花醒言,见他站在自己身后,才也放了心。 如此出了门,上了轿子,季淑望着外头的花醒言,仍有不舍之意,花醒言冲她微微一笑,手握了握季淑的手,道:“为父去前头的轿子。”季淑恋恋点点头,花醒言看她眼中又带泪光,就笑着捏了把季淑的脸,才回身去了。 季淑一直看到花醒言入了轿子,才放下轿帘坐回去,呆呆想了会儿后,那泪便扑簌簌落下来,季淑伸手捂住脸,泪便自手指缝里挤出来,季淑喃喃道:“这一次绝对不要让你有事,绝对不让你离开我。” 轿子晃晃悠悠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季淑心神恍惚,忐忑不安,正靠在轿子内双眸微闭,忽地听到外头有人叫道:“真真可恶,你们留着个废人又如何?速速把人交出来!” 季淑也并未在意,片刻却听那声音又叫道:“若还不交出祈凤卿,就把楼砸了!” 季淑蓦地睁开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外头竟是已经将到了雕花楼,那楼外场地宽敞,此刻却围了无限看热闹的人,当中一个凶徒正在叫嚷,道:“进去拿人!” 恶仆们蜂拥而入,骂骂咧咧,片刻果然如鹰擒鸟雀般揪了个人出来,狠狠扔在地上。 旁侧的那人怪声怪调道:“怎么?不是说没有?这又是谁?” 那人被摔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伏在地上不动。那人上前,一脚踩过去,说道:“祈凤卿,装死是么?” 季淑叫道:“停轿!”与此同时,有个尖锐的声音叫嚷道:“周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有人分开众人冲了出来,挡在地上的祈凤卿跟前。 周遭众人窃窃私语,说道:“噫,是莲三爷!” 那周大人望着面前莲三爷,说道:“呸,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个贱-人,如今这戏子一个个都了不得了……” 莲三爷说道:“我们再怎么贱,也都是人,不像有些人,心如畜生!” 周大人大怒,说道:“混账东西,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打!”正说到此,那楼里的班主冲出来,将莲三爷拉住,忙地向周大人赔不是,说道:“他最近有些犯糊涂,好似不认得人,对谁都是如此,周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莲三爷叫道:“我不认得他?我不认得这个把师兄打的要死的人头畜生?”气的浑身乱抖,声儿都变了。 周大人气道:“好好,今儿我不踏平这雕花楼,我就不姓周。”正在此刻,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好啊,今儿你若是能踏平这雕花楼,我就不姓花!” 海棠:故烧高烛照红妆 季淑说罢,旁边那周大人正当气头上,也没细看来人是谁,张口就道:“哪个贱-人敢在本大人跟前放肆!”一壁说着,便伸手向着季淑身上搡过去,匆忙间扫一眼,骂道:“莫非又是这戏子的相好?” 说话间,旁边有人闪身而出,默不作声地将周大人的手腕用力攥住,向着旁边一转。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周大人吃痛,愈发高声叫道:“真个是反了!来人!给我把这群贱民拿下,打死不计!” 季淑出声之时,地上祈凤卿若有所觉,便睁眼看向此处。季淑也一直都盯着祈凤卿看,却见他倒在地上,一袭月白长衣上斑斑的都是血迹,那张人面桃花般的脸上也带着伤痕,嘴角还流着血,两人四目相对瞬间,祈凤卿的眼中顿时水汽氤氲,似将落泪。 季淑望着他这个模样,一时大为心疼。 就算她自诩跟祈凤卿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彼此是见过的说过的,祈凤卿又是这样的人物,就好像看见绝色花儿被一脚踩入泥泞一般,让人有种惨不忍睹、于心不忍的感觉。 季淑只顾看着祈凤卿,却没留心旁侧的周大人,幸好那救助之人挺身的快,季淑收回目光望那及时护在身边之人一看,却见竟然是个意外之人,楚昭! 楚昭将周大人撇出去便撒了手,望着季淑低声问道:“夫人无事么?”季淑摇摇头,正想迈步往祈凤卿跟前走,却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腕。 季淑站立不稳,向后一倒,楚昭本是要出手的,望见季淑身后那人,便也停了手,后退出去。 季淑回头一看,却见来的竟是花醒言,当下季淑也慢了挣扎,微微靠在花醒言身上,叫道:“爹……爹爹。”却见花醒言一张温和的脸上如带寒霜。 此刻那周大人站稳了身子,正满口污言秽语的说,一边指挥恶奴家人上前拿人,忽地一眼看到花醒言,顿时如在羊群之中见到一只虎狼般的,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花醒言将季淑拥在怀中,说道:“周大人,好久不见了。”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之态,双眸之中却透出丝丝冷意。 周大人额上的冷汗涔涔而出,看看季淑,又看看花醒言,说道:“相……相爷!” 花醒言慢慢说道:“我许久不曾回京,还以为周大人不认得了。” 周大人伸手抹汗,急急将周遭恶奴挥退,上前行礼,狼狈不堪,道:“相爷恕罪,下官一时未曾留心,原来这位……这位是……” 花醒言看看季淑,道:“正是小女。” 周大人懊悔非常,急忙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是花小姐、上官夫人。” 花醒言一笑,说道:“周大人可知我平生最恨什么?” 周大人战栗不能言。花醒言说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欺负我的孩儿。” 周大人说道:“下官知错,下官……” 花醒言望他,道:“何必如此?如今你家的女孩儿在后宫内正得宠,你眼高于顶不把人放在眼里也是有的。” 周大人咬了咬牙,说道:“相爷,方才真个是下官一时眼拙,未曾留意,下官愿向小姐道歉。” 花醒言道:“那倒不必了。” 周大人迟疑片刻,道:“相爷?” 花醒言说道:“方才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你的手已经碰到我儿身上了。” 周大人脸色惨白,道:“相爷……你……你是说……” 花醒言微笑如昔,道:“周大人舍得舍不得呢?” 周大人看向自己的右手,浑身颤抖片刻,说道:“相爷,你若要我赔罪,我便赔罪是了,我又并非故意为之,相爷何必……何必咄咄逼人,非要……非要……” 花醒言道:“那你就是不答应了?” 周大人迟疑片刻,终于挺胸说道:“相爷,你再怎么……也不能如此、如此过分……下官虽然……” 花醒言笑道:“我早说,如今慧妃娘娘正当宠呢,你这当人爹爹的,说话自然也要硬气三分,让我给周大人指条路,你即刻回去,进宫向娘娘求救,慧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吹一吹风,你必然是无事,不但无事,皇上爱宠心切,或许还会责罚于我呢。(.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周大人目光闪烁,最终咬牙说道:“下官……下官……先行告退。”花醒言道:“不送,好走。”周大人带着一众十数个人,急冲冲,闯出人群而去。 季淑道:“爹爹……”花醒言轻拍她肩头,道:“方才吓到了么?是爹爹一时大意了,差点给那混账东西伤了你,你也是,怎地下轿也不先叫人知会一声儿?” 季淑方才静静听他同周大人说话,简直心花怒放,此刻便握了握花醒言的手,说道:“我一时着急忘了,有爹爹在,我什么也不怕。” 花醒言微笑说道:“嗯……你先回轿子去。” 季淑一怔,回头看祈凤卿,却见楚昭跟莲三爷一左一右已经扶了凤卿起身。 季淑迟疑瞬间,花醒言道:“乖,回去吧,剩下的为父替你处置。” 季淑不知花醒言有何打算,也不知怎么说,只好断断续续道:“爹爹,那人、那人……很是可怜……” 花醒言知道她说的是祈凤卿,点头便道:“我知道,你放心……爹爹知道如何处置。” 季淑可怜兮兮看他,道:“爹爹,……我不要他有事的。” 花醒言一笑,道:“你当爹爹会吃人么?会看不出你担忧他之意?好啦,去吧,休要站久了,白白便宜那些闲看之人。” 季淑才一笑,说道:“那我先回去等爹爹。” 花醒言道:“去罢。”旁边两个丫鬟急忙上前相扶,季淑转身,却又看向祈凤卿,却见他双眉微蹙,脸颊上一滴泪混着血,缓缓落下。 季淑脚步一顿,又看向花醒言,终于狠心回转头去,重进了轿子。 季淑入了轿子,心中想道:“方才他跟那个姓周的说话中大有意思,他分明是恼恨那姓周的,怪他差点碰到我,他们说话里的含义难道是……可是为何又指点那姓周的去跟什么慧妃娘娘求救呢?” 季淑想不通花醒言作何打算,就偷偷地掀起轿帘子一角往外看,却见那边花醒言正不知对祈凤卿一干人说什么。 先头自季淑入了轿子,花醒言走到祈凤卿身旁,仔仔细细将那张脸打量了一遍,才笑道:“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祈凤卿双眸一闭,身心俱伤,泪滚滚落下,便将头撇到一边儿去。 花醒言道:“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处,城南金华道上有我的一处偏宅,我会命人送你去那边暂时安身。” 祈凤卿一呆,转头看向花醒言。莲三爷在旁说道:“相……相爷,这是为何?”花醒言扫他一眼,淡淡同祈凤卿说道:“去与不去,都在你,我只是不想淑儿伤心。” 祈凤卿怔怔看着花醒言,便离开莲三爷跟楚昭,自己勉强站住脚,微微行了个礼,说道:“多谢……相爷关照。” 花醒言一笑,说道:“我会命人带你前去,你好生在那边安歇养伤便是了。”他说罢了,便欲转身,将走的瞬间又看向楚昭,问道:“你是?” 楚昭垂头说道:“我是上官家的下仆,名唤楚昭。” 花醒言念道:“楚昭?……嗯,好。”点点头,迈步自去了。 三人在原地站着,见花醒言先走到季淑轿子跟前,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顶轿子重新抬起,往前而去。 莲三爷看向祈凤卿,说道:“师兄……人人都说这花相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又从来不曾跟我们有交际,为何会如此好心让你去他的别院?师兄……还是不要去的好。” 祈凤卿说道:“不必多想了,我已经答应了他。” 楚昭说道:“凤卿,我们相送你过去。”祈凤卿点点头,说道:“多谢。” 此刻有个花醒言的随从之人便过来,行礼说道,“我是相爷身边儿的长随,带小哥去相爷别院安歇,我看小哥伤的恁般重,是以方才已经叫了顶轿子,请稍候便走。” 三人面面相觑,见他不卑不亢,处事稳妥,果真不愧是花醒言身边儿的人。祈凤卿便说道:“有劳长随哥哥了。” 季淑人在轿子中,无法问花醒言究竟是怎么处置祈凤卿之事的,一路提心吊胆回到相府,下了轿子,前头花醒言便站定了脚等候,季淑快走了几步,到花醒言身边儿,便将他的手臂抱住,望着他熟悉的脸,狗腿地唤道:“爹爹。” 花醒言一笑,道:“先前除了有求于我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亲热,怎么忽然之间变了恁般多?”季淑道:“爹……爹爹你离开那么多日子,难道还不许我想一想么?” 花醒言拍拍她的手,说道:“淑儿……唉,进去再说。”同她进了府内,一路往里面走,到了内堂,花醒言把丫鬟们挥退了,先将季淑细细看了一阵儿,才用力抱住,说道:“淑儿无事就好了……先头上官直那混账东西命人传信给我,真真把我吓坏了。”想到当时痛心彻骨之状,很是心酸。 季淑探手自花醒言腰间探过去,便将他抱住,道:“爹爹,我没事的……” 花醒言双眉蹙起,眼却骤然红了,说道:“淑儿不知道……你就爹爹的心头肉,你若是没了……”忍来忍去,终究落下泪来,却不愿给季淑看到,只说道:“爹爹在回来路上,一直求菩萨神佛护佑,让淑儿你是无事的,可是……那信斩钉截铁,爹爹无奈,只好跟菩萨祈祷,若是能让淑儿活转过来,爹爹愿意以自己性命换淑儿的命。” 季淑身子大抖,泪珠滚滚落下,失声叫道:“不,不要!” 瑞香:曾向庐山睡里闻 季淑听了花醒言一句话,陡然想起前世之事,只觉得这句无比刺心。(.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她是失去过一遭的人,对这些格外敏感,当下死死抱住花醒言,只说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要活的话大家一起活着,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哪里有为我而死让我独活的道理?” 花醒言怔了怔,含泪点头道:“淑儿……你……”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懂事了许多。” 花醒言又问季淑到底发生了何事,因季淑也不太清楚,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同花醒言说了,说罢之后,花醒言道:“淑儿,这件事交给为父,倘若真个有人要暗害你,为父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季淑点头,此刻见了花醒言,却并不把谁害自己放心上了。 花醒言道:“我匆匆自南边回来,还未曾上殿面君,你安心歇息,我先去见见皇上。” 季淑说道:“爹……爹,方才你在外头,跟那周大人说的话,怎么我听不明白?”花醒言一笑,道:“这些你休要放在心上。”季淑说道:“爹爹你无事就好了,我只是有些担忧。”花醒言道:“乖……要是让淑儿担心,我这当爹爹的真个会无地自容的。” 季淑也忍不住笑,便抱住他手臂,道:“我不舍得爹爹离开。”花醒言见他对自己依赖非常,便探手在季淑的臂上轻轻拍了两下,道:“爹爹会尽快回来。” 花醒言带人出府而去,季淑没法儿,就在相府内走来走去,四处探看,花醒言的寝室跟书房她也都未曾放过,看着室内的陈列布置,便能想到他在此处时候的样子,着实欢喜。 季淑看饱了才回来,倒头在床上睡了一觉,起身来用了些饭,此刻天色已暗,花醒言竟还未归,季淑心焦,就□晓出去,唤了几个小厮去往宫中打探消息。 片刻后小厮回来,说道:“相爷还在御前伴驾,要稍晚些才回来。” 季淑很是不快,几番出厅往外看,来来回回,又加上心急不安,一时累了。 春晓夏知便劝她先去歇息,季淑怏怏地回转自己房中,却哪里能睡?取了本话本放在跟前乱翻,眼见跟前那根蜡烛燃掉了半截,季淑眼晃意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花醒言回来之时,见季淑趴在桌上睡着。花醒言不愿吵她,看了会儿后,便将季淑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季淑察觉,便睁开眼睛,花醒言正替她拉起被子,季淑探手,将花醒言的手按住,叫道:“爹……” 花醒言答应了声,温声道:“爹爹吵醒你了么?” 季淑呆呆看他一会儿,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道:“爹爹,你终于回来啦。”花醒言道:“等急了么?宫内有点事儿耽误了。” 季淑睡得懵懂,忽然说道:“爹爹,你不要走。”花醒言怔了怔,道:“好,爹爹守着你,你安心睡好么?”季淑说道:“真的吗?”花醒言道:“爹爹何曾骗过你?” 季淑仍旧攥着花醒言的手不肯放开,旁边的夏知急忙搬了张凳子过来,道:“老爷请坐。” 花醒言顺势坐下,反手将季淑的手握着,说道:“好了,爹爹就守在此处,哪里也不去,可好?安心睡罢。” 季淑呆呆望着花醒言,看了片刻才笑了笑,答应说道:“嗯,我听爹爹的话。” 季淑起初还盯着花醒言看,渐渐地真个睡了过去。花醒言却始终都端然坐着,双眸望着季淑的脸,时而便替她将被子拉一拉。 春晓夏知两个等了一个时辰,见季淑已经睡着,便轻声说道:“相爷,小姐睡了,不如回去安歇罢?” 花醒言压低声音,说道:“不必,我还不累,你们暂且退下罢,此处有我在就好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两个丫鬟不敢违抗,便双双答应了声,退了出去。 花醒言望着季淑,掌心团着她的小手,看了良久,便轻声一叹。此刻室内无人,花醒言探手过去,在季淑的脸上轻轻摸过,手指擦过她的脸颊,陡然间双眉一蹙,手便缩回来。 身后烛光摇动,花醒言脸上笼着一层淡淡阴影,衬得他俊美温和的脸有些阴鸷。 重新握住季淑的手,花醒言低声说道:“淑儿,是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你……” 季淑眉睫微动,花醒言骇然停住话头,以为季淑醒来,却见季淑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话,花醒言定定看着她,耳畔听季淑说道:“大花要……一辈子替小花遮风挡雨……”声音喃喃的,花醒言却听得很是清楚。 花醒言呆了呆后,便明白过来,眼中就有些亮晶晶地。望着季淑片刻,见她双眸虽然闭着,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来,花醒言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说道:“不错,大花会一辈子都替小花遮风挡雨。” 眼前季淑侧了侧脸,脸颊在花醒言的手上蹭了下,嘴角露出甜甜笑容,重又安然睡去。 季淑次日醒来后,花醒言已经不见。季淑惊得跳下地,大声叫道:“爸爸!爹,爹爹!”旁边的春晓慌忙说道:“小姐,老爷在书房内见客,小姐要见老爷么?让奴婢……” 季淑怔怔说道:“他在书房?真的?”春晓说道:“奴婢怎会骗小姐?”季淑整整衣裳,道:“我……我去见他!”春晓跟夏知便想跟着,季淑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季淑独自匆匆往书房而去,她自穿越以来,遇到的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事,几乎有“朝不保夕”的感觉,只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罢了,一直到见到了“花风南”,才“豁然开朗”,便一心认定自己这番“穿越”是为了他而来。 昨日好不容易见了人,季淑生怕一梦醒来之后发生变化,便急着想见再见到花醒言。 季淑将到了书房,却见外头垂手站着两个小厮,见季淑来到,慌忙低头欲招呼,季淑急做了个手势,两个小厮便呆了呆,季淑小声说道:“别做声。” 书房里头隐隐地似传来人声。有人说道:“周达夫真是不知所以,居然真个去撺掇慧妃向陛下告状,如今倒好,慧妃被斥责,失了宠,又把周达夫素日作威作福的恶行牵扯出来,真是兵败如山倒……” 花醒言道:“我本是想留他几日的,他自撞到我跟前来,别的也倒罢了,竟敢冒犯淑儿……哼,败了他的家世是轻的……清妃那边,如何?” 那人道:“清妃很是欢喜,前段日子慧妃很是得宠,都有些不把清妃娘娘放在眼里,如今可好了,真真多亏了相爷,故而特派奴婢来致谢。” 花醒言道:“不用客套,淑儿是上官家的人,难道我会不助清妃一臂之力么?好了,你回去,让她好好地伺候皇上,看得紧些,别再叫些不三不四的趁虚而入。” 那人道:“谨遵相爷吩咐。” 季淑听到这里,便后退一步,却见前面房门打开,有人缓步而出,回身低头道:“相爷请留步。”季淑见他面白无须,肌肤细腻,笑容是惯做的虚伪,而声音轻悄尖细,季淑心中便想道:“莫非他是个太监?” 正想到此,那人一抬头见到季淑,一怔之下,急忙垂首行礼,笑着道:“原来小姐已是回来了,奴婢向小姐见礼了。” 此刻花醒言正一脚迈出,闻言急忙出来,看向季淑,道:“淑儿?你何时来的?” 季淑说道:“方才过来,爹爹在忙么,那么淑儿等会儿再来。”那人仍笑着道:“不忙不忙,奴婢要告退了。” 花醒言将季淑的手携了,道:“你们相送公公出去。” 小厮们答应了,有人道:“公公请随我来。”那公公却又重回身,冲花醒言再行了一礼,道:“相爷请留步。”十分小心礼遇。 那太监去后,季淑呆呆相看,花醒言携着她手带她入内,道:“何时醒的?可吃了早饭了么?”季淑说道:“爹爹吃了么?”花醒言道:“我早上不太爱吃东西。”季淑说道:“早饭是很重要的,不如我陪爹爹吃一点。” 花醒言望着季淑,片刻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好罢。”说着,便叫人来去准备早饭,吩咐妥当了。季淑才问道:“爹爹,方才来的那个……是……” 花醒言道:“你不认得他了?他是泉清宫里的沈公公,跟着清妃的,对了……今儿他是改装来的,大概你一时没看清楚。” 季淑心道:“方才他说的话里,透出的意思,好似清妃是上官家的人,难道是上官家的某个小姐?” 季淑说道:“淑儿这番醒来,有些事情记得清楚,有的却模模糊糊的,不知是怎么了。” 花醒言十分关心,道:“是么?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不妥?不如我叫个医术好的太医来看看。”季淑摇头道:“不要了,对我来说,其他什么不记得倒是无妨,我只记得爹爹就好了。” 花醒言挑了挑眉,而后哈哈大笑,道:“先前也不见你如此嘴甜。”季淑说道:“其实这一遭死而复生,却也是好事,起码我知道了该去珍惜什么。” 瑞香:香风占断世间春 花醒言缓缓敛了笑,双眸望着季淑,若有所动,说道:“淑儿……”季淑却一笑,道:“爹爹,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花醒言点头,道:“好,爹爹同淑儿一块儿去。” 父女两个吃了早饭,和和美美之态,自不必多说。季淑高兴的简直似有蜜从心里头淌出来,恨不得一整天都腻着花醒言,怎奈花醒言还有事要外出,他身居相位,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说放下就放下。 季淑恋恋不舍送了花醒言离开,有些心神不属的往回走,鼻端却嗅到一阵浓烈香气,季淑一怔,自语道:“是什么香这么浓的?”说着便转头,循着香气而来的方向,拐过了走廊,却见栏杆下池塘边,几块假山石的底下,开着一丛花,叶子狭长浓绿,花色娇俏,簇簇的开着,越是走近,香气越是浓郁。 季淑看了会儿,笑道:“原来是瑞香。”瑞香种类极多,花香之浓烈更胜其他的花,因而有“花贼”“夺花香”的称呼。 季淑弯腰看过去,手指几番拨弄,却无意之中看旁边的地面上落着朵凋落的花儿,看样子倒还新鲜,上面沾着泥尘。这几日花醒言不在家,又起过风雨,打落了花儿也是有的。 季淑看着那凋落在地的瑞香,不知为何竟想起在雕花楼她一把将水仙挥落在地之态,当时祈凤卿抢身去救却来不及,他歪倒地上之态,便如一朵花坠了地。 季淑想了会儿,身后夏知跟春晓两个丫鬟一路找来,见季淑在此发呆,便上前来,说道:“小姐,此处风大,不如回房去罢?”季淑一时出神,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忘了问爹爹他在哪里了……” 春晓忙问道:“小姐说的是谁?” 季淑一怔,夏知说道:“莫不是昨日遇见的祈先生?” 季淑奇道:“噫,你怎知道。” 春晓夏知对视一眼,便笑道:“好教小姐知道,老爷离开之前曾交代过,小姐若问起祈先生,就说他留在金华道上咱们家的那座别院里。” 花家的别院唤作“伏风院”,院落极大,亭台楼阁,连绵逶迤,假山池沼,赏心悦目,水榭拱桥,白墙青瓦,其写意风流,美不胜收,收拾的竟比相府更美上三分。倒也是,相府之中经常出入些朝堂之人,自然不能尽情行旖旎风雅之态,要有几分端庄,但是别院不同。 花醒言有个别号,叫“琴酒先生”,这别院的存在,含义大概就在其中。 一时之间,如人行图画中,垂柳依依,绿水迢迢,虽然只是初春,因种植了诸多的花树,其昂然欲动,蓄势待发之态,却无一不叫人欢喜,虽然春寒料峭,到底是春回大地,生机埋藏,想必过不多时,此处便会变成繁盛花国。 季淑一路走过去,旁边领路的丫鬟便道:“老爷相请了太医前来,祈先生好了许多,今日也起了大早,到后院去了,奴婢这就叫人去通知他一声。” 季淑说道:“不用,我自去找他就是了。” 丫鬟答应一声,季淑身后春晓夏知两个对视一眼,春晓便道:“小姐,今日有些阴天,我去吩咐人熬点姜茶来给小姐驱寒。”夏知也道:“出来的匆忙,小姐身上这件儿大氅单薄了些,我去找件厚重的来给小姐压风。”一来二去,身边儿的丫鬟都散了,只剩下那别院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领着季淑到了后院处,在月门前停了步子,说道:“小姐,祈先生在里头了。” 季淑迈步进内,却见这院子郁郁葱葱,墙根上几十杆竹子发出萧萧声响,院子之中也种了许多的花草,只不过尚未当季。 季淑一路行来仔细看,见花圃里头,开的只有迎春,茶花,海棠等几种,最多的便是迎春,茶花跟海棠都开的极少,又因近来天冷,连少见的几朵花儿都显得很是瑟缩。 季淑走了阵子,便停了脚,放眼四看,却没见到祈凤卿人在何处,正在发怔,心中却忽地一动,若有所觉般转头看去,却望见在右边身侧,盈盈几米池水相隔,有座水榭,水榭之上,两扇窗户散散开着,当中一株海棠花,蜿蜒横斜而下,开的小心翼翼,花朵是浓浓的粉色,衬着满园萧瑟,更见艳丽非常。 然而让季淑定住目光的,却是趴在海棠花下睡着的那人。 那一张脸肌肤如玉,双颊却微微地泛着粉红色,同花朵颜色相似。眉目如画,不用粉妆也能惊艳,祈凤卿趴在海棠花下闭目而睡,那张脸,却更夺了海棠之艳。 季淑定定地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对于美的欣赏跟向往,是人类的天性。季淑身不由己向前走了几步,心中竟想将这幅美景看的更清楚一些。 祈凤卿却一直都未醒,或许他正做着一个极美的梦,那张脸上微微地露出些淡淡笑意,先前留下的伤痕并没全退。 季淑呆呆看着,想到他为救水仙花跌在地上那伤心欲绝之态,想到他被恶徒当街殴打狼狈不堪之态,不知为何心中酸酸的。 一阵风吹过来,海棠花抖了抖,两朵花瓣飘落下来,落在祈凤卿的脸上,将那先前留下的伤处恰恰遮住。 这种颜色的相互映衬契合,达到前所未有的极美之境,季淑几乎移不开目光,却望见祈凤卿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好似要醒过来,却仍未睁开眼睛,只喃喃道:“好冷……” 季淑心头一动,提步走上水榭,拐进里头,这水榭不是暖阁,丝毫不能御寒,更加再水池之上,寒意比别处更甚。 季淑走到里头,便觉得周身也寒浸浸的,然而在跟前,祈凤卿伏在那里,睡得正酣。季淑见他散着一头墨也似的长发,身上也没穿怎样厚的衣裳,只一件厚些的白锦暗纹长袍,腰间的带子松松的系着,因他那样伏在窗户边上,风吹过之时,便会将他散着的头发跟袍摆撩起,微微而动。 大概是觉得冷,这个人便瑟缩了一下,却仍不愿从梦中醒来。 季淑叹了口气,便把自己的披风解开,走到祈凤卿的身后,轻轻地替他披在身上。 祈凤卿的身子抖了抖,喃喃说道:“是你么?” 季淑只当他察觉了,便道:“怎么不去屋子里头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眼前祈凤卿的身子蓦地绷紧,而后他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几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停下。 祈凤卿抬头起来,身上的披风随之滑落地上,他察觉了,便扭头去看,望着地上的粉色织花白底的披风,又缓缓地抬头看向季淑。 “真的……是你?”他的嘴唇动了动,季淑这才发觉,他的脸颊之所以泛红,是因为吹着冷风受了寒。 季淑弯腰将披风捡起来,稍微抖开,道:“穿上吧。” 祈凤卿蓦地站起身来,伸手握住季淑的手,那好似描画出的双眸望着季淑,道:“你终于来看我了?” 季淑只觉得他的手冷的如冰,不由地便打了个寒战,道:“快穿上,你不嫌冷的么?” 祈凤卿的手抖了两下,忽地放开季淑,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道:“我一直在等你……先前还以为是梦中,没想你真个是来了,淑儿。” 他浑身冰冷,唯有怀中仅存一丝暖意。 季淑握着那件披风,硬着心肠说道:“少废话,快点把这件披上,你是想冻死自己么!” 祈凤卿抱着她不肯放手,说道:“我……我不冷的……”季淑好气又好笑,仰头看他,说道:“你不冷我冷行吗?这种感觉跟被冷冻的生猪肉抱住一样。” 祈凤卿眼睛眨了眨,迟疑道:“冷冻的……生猪肉?淑儿你……是说我胖么?” 季淑撑不住,噗地笑起来,说道:“是啊,你很胖,不过扮演杨贵妃岂不是正好的?” 祈凤卿呐呐地说道:“你若嫌我,以后我少吃点东西就是了。” 季淑恨不得咬他一口,说道:“给我住嘴!先把衣裳披上。” 祈凤卿只好答应,眼睛亮闪闪地,却说道:“淑儿你、你替我披上,好么?” 季淑斜眼看他,道:“得寸进尺是不是?”祈凤卿失望地垂头,想接过那件披风,季淑叹口气,将披风抖开,踮起脚尖披在祈凤卿肩上。 祈凤卿很是欢喜,喜滋滋的将季淑双手握住,季淑看着他的模样,感觉祈凤卿像是那种街头上捡回来的流浪小猫,柔弱,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好,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看着自己时候的目光,水汪汪的,天真,无邪,萌的人心颤。 季淑明知道他内在其实不是这样的,在雕花楼他将自己扑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儿,但,……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却往往会有种心神被蛊惑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大叫投降。 猫科动物大抵都有相同之处,依赖人,撒娇的时候会让人无可抗拒,但是你必须要分清楚,面前这只看似天真无邪的猫科动物究竟是什么出身:小猫自然是猫科的,但是豹子也是猫科的,而百兽之王老虎,则更有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别称:大猫。 至于祈凤卿是真正的猫科还是“大猫”,或者是其他变异,以季淑目前对他所掌握的资料,尚无法鉴定。 瑞香:窥花莫扑枝头蝶 季淑归家,暮归晚唱两个丫鬟就留在上官府中。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夜晚灯火初升,晚唱匆匆拐进房中,叫道:“姐姐!” 坐在床头的暮归正举着一面绷子绣花,闻声回头,问道:“何事如此匆忙?”晚唱见左右无人,却仍走到暮归身边儿,手遮着唇角,低低说道:“姐姐,方才我看到爷被棠木院的银儿请了去了。” 暮归手一抖,绣花针在指头上一刺,疼得钻心,暮归将手指放入嘴里用力一咬,一枚鲜红溜圆的血珠子浮出来。 晚唱惊道:“姐姐,你怎么这般大意?”忙着要去找伤药。暮归却道:“不用大惊小怪的,这点儿不算什么。” 晚唱停下步子,看着暮归,道:“姐姐,你看这如何是好?奶奶才回去,倩姨娘就忙不迭的要对爷下手了,你说我们奶奶过来三年都没有一子半女的,万一给倩姨娘先有了少爷小姐的怎办?” 暮归说道:“她也要有那个命……她若真的生了一子半女又怎么样,终究不是正房。” 晚唱说道:“可是奶奶跟爷见了面就跟斗鸡眼儿似的,没一刻安宁,倩姨娘又那么得爷的宠,我是怕有个万一……” 暮归冷笑,道:“万一什么?我们不过是做丫头的,主子让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难道非要死守着一个人不成?” 晚唱呐呐地,道:“姐姐……” 暮归若有所觉,便笑道:“行了,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照我看,你也别担心,咱们奶奶不是糊涂人,她这是元气大伤还未恢复,是以棠木院的那个先得意着会儿也是有的,等奶奶回来,咱们再看好戏罢。” 晚唱奇道:“姐姐,我不大懂,……不过,姐姐说的必然是对的,那我就不担心罢了。” 灯火耀耀,花木扶疏,苏倩双手拥着上官直,巧笑倩兮,道:“爷这回开怀了么,那人终于回去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上官直皱眉哼道:“只不过她不过是去去就回而已,唉。”苏倩仿佛没骨头般缩进上官直怀中,道:“总之她不在爷身边儿,爷宽心,我也宽心,今晚上,让倩儿好生服侍爷……”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上官直心头砰砰而跳,便点了点头。 苏倩伸手,替上官直将衣袍带子解开,又把自己的外裳解了,露出水红色肚兜子,两点高耸,随着动作颤巍巍的,上官直低头看着,一时间目不转睛。 苏倩偎身上来,娇声道:“爷,为什么只管看?”那娇软抖颤之处在上官直胸前轻轻蹭过,上官直再也忍耐不得,伸手握住苏倩肩膀,欺身上来。 苏倩低笑了声,先就个嘴儿,红唇沿着上官直脸颊往下,一寸一寸,手指斜入他胸前,将薄衫缓缓挑开。 暖阁自不比别处,一小盆的炭火红红燃着,一时之间满室馨香和暖。 祈凤卿的手自季淑肩头向下滑去,在她纤纤腰上一握,道:“淑儿近来也瘦了些……”季淑见他双颊粉粉,先前还算是冻得,此刻却是因动了情。 这样明艳丽色,简直晃瞎人眼,季淑忽地想到当时雕花楼里那一番意乱情迷,便咳嗽了声,将祈凤卿推了一把,指着前面杯盘说道:“快喝杯黄酒驱寒,着凉的话我可不管。” 祈凤卿将杯子取过,将喝又停下,醉眼迷离的看着季淑,说道:“可我现在丝毫也不冷了,真个要喝么?” 季淑心头一动,道:“不喝也行,免得酒后乱性,放下,放下!”不料祈凤卿闻言一笑,极快地一仰脖,竟把那杯酒吞了下去。 季淑见他看自己的眼神越发露骨,心知不好,便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无事就好了,嗯……好生养着,我先回去了。” 季淑故作若无其事的,下了暖炕要走,祈凤卿探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向着自己一面拉过来,左手用力抱住她腰间,季淑整个人便半跌在他身上。 祈凤卿气息咻咻,唇顺势贴在季淑脸颊上,道:“其实我心底还是有一点寒,不过,抱着淑儿就不冷了……”他的人生得美,声音也柔和无害,但是双手的力道却是十足,季淑的心咚咚而跳,大概是炭火气太足,脸上果真有些发烧。 季淑道:“凤卿,先前我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是没了。”祈凤卿说道:“我不信,你说没了就没了么?当初我说我同你之间没缘法的,你还不是缠上来?如今缠的我动了心,自己却说缘又没了?” 季淑几乎吐血,心道:“怎么祈凤卿也是花季淑亲手推倒的么?花季淑啊花季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简直不该生为女子,如此生猛,你是好汉子纯爷们啊……” 祈凤卿软软的唇印在季淑脸上,顺着一点一点往下,一边低声说道:“我觉得,我跟淑儿的缘法儿,其实刚开始,你说呢?” 季淑心一跳,用力推向他的手臂,道:“凤卿,你收敛些,别乱来。”祈凤卿说道:“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我信,淑儿,你同我好歹好了一年,我说这些话的次数都比你多。莫非你忘了?” 季淑眼前发昏,无地自容,虽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辜,可是……这次第却是说不清楚了。 最紧要的是祈凤卿的身体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近墨者黑”,季淑竟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热,雕花楼中那似曾相识的异样感觉迅速卷土重来。 季淑身不由己咽了口唾沫,手摸来摸去,想抓住别处,却每每都按压在祈凤卿身上,祈凤卿身子一翻,便把季淑压在身下,双目望着季淑,说道:“淑儿,先前……先前你跟我说,要跟我……我都没应承你,如今……如今我应承了。” 季淑竭力稳定心神,说道:“你……你说什么?应承我什么?” 祈凤卿脸上的红娇艳欲滴,笑的迷离诱惑,低声说道:“你真个忘了还是假装的?你跟我说……要同我试试看那个……式……” 季淑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冲到脸上,整个头脸大概要变作猪头样,失声说道:“什么……什么式?”这真真是自取其辱。 祈凤卿低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口,低低说了几个字,季淑身子一震,把脸转到一边,自暴自弃说道:“老天,我投降了,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祈凤卿望着身下季淑,正要亲吻下去,外头有人叫道:“速速把她叫出来!”祈凤卿动作停下,奇道:“怎么听来是上官大人的声响?”季淑大大松了口气,说道:“这厮来的真巧。” 祈凤卿将她抱着不放,似笑非笑道:“不怕的,下回我们可以再试试。”季淑说道:“试你个头啊!”看着他顶着这张美貌无法形容的脸做这种淫-贱的事,忍不住愤愤地伸手捏住祈凤卿的脸,用力掐了一下。 祈凤卿低低痛呼了声,季淑说道:“你该感谢上官直,否则的话,我就掐你的……” 她的眼睛往下瞄,祈凤卿却丝毫不怕,反而笑眯眯凑过来,说道:“那给你掐好么?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季淑吃惊地看看自己纤纤的手,又看看祈凤卿人面桃花的脸,再看看他长衫底下若隐若现的某处,感觉自己随时有过于冲动然后爆血管而亡的迹象。 季淑极快的整理了一番衣衫,那边上官直叫道:“花季淑,让她出来!”似乎有丫鬟在劝,可那声音越来越近。 季淑看看祈凤卿,这位“奸-夫”大人并没有丝毫的自觉,脸上没半分惧怕,只是笑眯眯或者色-迷-迷的看着她,季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祈凤卿,你是不是被打上瘾了?或者被打坏头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赶紧抓了衣裳跳窗而逃么?” 祈凤卿还未曾开口,身后的窗格子忽然发出“咔哒”一声,季淑回头,却望见有个人探头出现在那边,眉眼俊朗。 季淑目瞪口呆,那人却纵身跳进来,动作甚是矫健,落地竟无声的,然后抱拳说道:“夫人。” 季淑盯着面前黑衣的楚昭,半晌伸手揉揉额头,说道:“我、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祈凤卿的动作却回答了这个问题,祈凤卿自暖炕上跳下来,自在说道:“楚兄,你怎么来到了?” 楚昭说道:“本是要来一探你的,忽然发现上官大人也到了,凤卿,我带你先走罢。” 祈凤卿微笑说道:“我不怕他,不必。” 季淑来不及问责楚昭,闻言就狠狠地斜眼瞪着祈凤卿,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火星上去,咬牙说道:“你不怕我怕行吗?”祈凤卿噗嗤一笑。 季淑不理会他,转头看向楚昭,说道:“楚昭,你说你来了多久了?” 楚昭面不改色,道:“仆下听到上官大人的喊叫才循声而来的。”季淑盯着他,说道:“真个不是听了半晌墙根儿?”楚昭神色依旧淡然,道:“仆下不明白夫人是何意思,若是夫人允许,仆下现代凤卿离开,免得又起争端。” 季淑看看他,又看看祈凤卿,暂把满心疑虑按下,说道:“好,可你从哪里走?”楚昭难得的微微一笑,笑容竟极为明朗,道:“夫人放心。” 祈凤卿说道:“楚兄,你……”话未说完,楚昭将他拉到窗户旁边,用手一挽祈凤卿腰间,纵身一跳,整个人带着祈凤卿“嗖”地便翻了过去。 季淑再度目瞪口呆,定定望着空空如也的窗户,却见楚昭探身出来,说道:“爷好像出了事,夫人务必留神!”说罢之后,探手就把窗户掩上。 正当窗户掩起的一瞬间,外头上官直怒气冲冲吼道:“花季淑!”一脚将门踹开,上官直撩着袍摆大步进来。 瑞香:惊破南窗午睡人 季淑正在对楚昭的轻身功夫表示赞叹,这身手,高来高去,落地无声,单手拎祈凤卿改不改色,――凤卿虽然在她跟前总是一副小猫依人的模样,目测好歹也要一米八左右,成年男子总不会轻到哪里去,却被楚昭如拎小猫一般进进出出,毫无压力。(.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想道:楚昭同学放在现代的话,不去当个特警保镖之类,就算跟祈凤卿两个双剑合璧闯娱乐圈,一个走偶像路线,一个不折不扣实力派,必定也是一个“宏图大展”。 季淑回头,便看见上官直气恼的一张脸,进来之后环顾四周,见无人,颇有些意外,道:“你一个人在此?” 季淑道:“你希望有几个人?” 上官直皱眉道:“祈凤卿不是也在这别院之内,你来,不是为他?” 季淑说道:“这是我家的别院,我爱来就来,就算是遇到一两个人,又何足为奇?你巴巴地来了就为了这个么?” 上官直顿了顿,脸上神色很是古怪,回头看丫鬟站在门外,便道:“你们退下!”丫鬟们应声而去,上官直将房门一关,走上前来,季淑道:“你干嘛?” 上官直望着季淑,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季淑奇道:“你说什么?”上官直的脸忽地红了起来,道:“我、我……” 季淑看他吞吞吐吐的,便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只是别说你是想我了所以火烧眉毛地跑来啊。” 上官直袖子一甩,怒道:“你当我是何人,想你?做梦!呸!” 季淑说道:“那究竟怎样?”斜着眼睛看过去,望着上官直脸上那隐隐的红,不由笑道:“你的脸红什么,莫不是给我说中了,还在不承认的死扛?” 上官直咬牙切齿,道:“你做梦……也休想我想你一想……你、你这……祸水!” 季淑扭头啐了口,淡淡说道:“没事的话那就赶紧滚,这可是我家的院子,惹怒了我,叫人进来打你出去也是有的。” 上官直后退一步,气的浑身发抖,偏说不出一个字来。 季淑凶道:“还不滚?是不是叫人进来伺候你才舒服?” 上官直满腹苦楚,却偏生有苦说不出,悲愤交加几乎晕过去,季淑在旁边看他满脸愤恨,这模样仿佛像那刚捞上水的河豚,气鼓鼓的将要把自己涨破,这份恼恨倒绝非作伪的。 季淑道:“行了,你到底是怎么了?要赌气呢只会气坏你自己,我可不管的啊,你说出来大家有商有量,岂不是好?” 上官直愣愣看她,片刻说道:“你真个没同祈凤卿一起胡搅?” 季淑皱眉道:“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啊,管得宽,我先前就有不良记录了,你不也是心知肚明么,就算我再跟祈凤卿胡搅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何必再说出来呢。” 上官直倒退一步,放眼室内,看了一眼那桌上的小小酒杯,走过去看了眼,眼中就有几分空洞,定了定,道:“我就知道,此番我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季淑见他有几分失魂落魄的,倒不好逼他太紧,就叹了声,说道:“给大家彼此留点余地又有什么不好呢?你看,我跟你这样,已经是‘覆水难收’,你懂吧?就是不能再挽回了,你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可以跟我这种人搅合在一起呢?不如大家干脆点……分开吧。” 上官直抬眼看向季淑,面色竟有些冷冷的,季淑道:“我不过也是为了你着想,没了我,你不是更可以放心大胆跟倩姨娘靓姨娘什么的风流快活了?对了,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梁小姐……只要不死,就是还有希望的嘛,你也不用这么快就灰心是不是?” 上官直神色变来变去,最后说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季淑道:“不是我想离开你,只是这是个对我们都很好的法子。”上官直说道:“你想错了,我倒有心跟你一拍两散,只可惜不能。”季淑道:“不能?”上官直说道:“你只管去跟相爷说就是了,看他如何回你。” 季淑皱眉看向上官直,上官直手扶着暖炕上的桌子,慢慢道:“我这辈子跟你……是注定了纠缠不清的,如今你更是害得我……哈……哈哈……”他似哭似笑,很是怪异。 季淑回过身来望着上官直,说道:“我害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跟我分开,早晚有一天彻底害死你。”她不过是想趁热打铁,促使上官直跟自己和离罢了,听上官直方才所说,还以为上官直又在为他的遭遇不平,又哪里知道自己害他怎样了? 上官直见她说的自在,脸上又痛又恼,上前一步将季淑的手腕握住,说道:“反正现在我跟死是没什么分别了,你这泼妇若是够狠,就将我害死也就罢了!你害啊!” 季淑见他一反常态,吓了一跳,说道:“你好好地站在这儿,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什么跟死没什么分别了?” 上官直的眼睛红红的,一副痛心疾首之态,终于说道:“你……” 季淑正等着听,就听到外头有人说道:“是子正贤婿来了么?” 房门打开,花醒言迈步自外进来,上官直及时停口,转身上前行礼,道:“参见岳父大人。”季淑看看他,也跟着走到花醒言身边儿,说道:“爹爹你回来啦!”拉住了花醒言的手,亲热之情,溢于言表。 上官直在旁边瞥见,内心满满地苦水,只仍憋着。 花醒言向着季淑笑笑,道:“我从宫内回来途中,就听人说你到了此处,我便也跟着过来,在门口却又听闻子正来了,怎么,你们两个方才在说什么?” 上官直心一跳,便冲着季淑使眼色,季淑心头微动,说道:“爹爹你回来的正好,他有话要跟我们说呢。” 上官直瞪向季淑,季淑笑眯眯看他,花醒言看看两人最后问道:“到底是何事?”上官直垂头,道:“岳父大人,无……无事。” 季淑说道:“什么无事,你刚才气愤地冲我叫嚷,说什么我害得你是个半死之人了,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哪里害过你,如今正好儿,爹爹回来了,就让爹爹做个见证,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上官直身子一颤,脸上红红白白,却仍不说。 季淑道:“你不说那就是没有那回事了?你这样平白诬赖我是怎样?爹爹,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回来养一养,他就迫不及待的追来,大吵大嚷,扰人清净不说,还盖这么大一顶帽子在我头上,他是我夫君,我怎么会害他半死?他这不是要逼我死么?爹爹,我不依,我可不能跟他过下去了!” 花醒言微微一怔,继而拍拍季淑的手,说道:“淑儿,别急,等为父问清楚了再说。”说罢之后,便松开季淑,将上官直的手腕,将上官直拉着走到旁边,说道:“子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直回头扫一眼趾高气扬的花季淑,又看看花醒言,终于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有苦难言。” 花醒言道:“你自管说出就是了,我知道淑儿性子娇蛮,若真是她不对,我自会替你教训她。” 上官直摇头道:“纵是如此亦无用的。” 花醒言皱眉道:“子正,你是个君子,须知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道理。” 上官直看眼花醒言,难堪地闭了闭双眸,终于低声咬牙说道:“岳父大人,……小婿、小婿已被她害得不能人道。” 花醒言大惊失色,道:“什么?” 上官直豁出颜面,说道:“自从上回她……死而复生,小婿,小婿就不能再……” 花醒言说道:“这……这……”饶他是朝廷重臣,见惯风雨,什么魑魅魍魉,诡谲之事都不在话下,但听到上官直说出这句之事,却着实意外,一时竟无法继续。 旁边季淑探头探脑,见状说道:“你们悄悄地在说什么,什么不人道?” 季淑是个现代人,掌握的古文言语有限,近来入乡随俗,也跟着大家学,偶尔变得文绉绉的,她听到上官直说“不……人道”,惯性就想到一些“残害小动物”或者“虐待丫鬟”的行径上头去,因此却也并不惊讶,心中只想:“他告我的状正好,我添油加醋一番,也许爸爸就答应我们离婚了,到时候我只守着爸爸,多好。”因此心里反倒喜滋滋的。 花醒言跟上官直对视一眼,花醒言咳嗽一声,道:“淑儿你稍等片刻。”说着便又拉着上官直走开两步,说道:“子正,你说的可是真的?” 上官直悲愤交加,却不敢在长者跟前失态,便道:“岳父大人,如此丢脸之事,我会随意乱说的么?实在是……” 花醒言道:“你……你如何验知的?”上官直双颊发红,便道:“我……昨日,怎样也不行……岳父大人……”一时极为难堪,说不下去,几乎就大哭出来。 梨花:旧山虽在不关身 花醒言无法,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踌躇说道:“子正你休要担心过甚,此事或许有误,譬如我知道,男子精气耗费过度的话,会有此类情形出现,你暂且休息几日,暂时勿近女色……我再找个经验丰富的太医给你看一看,吃点儿药或许就好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上官直含泪说道:“岳父大人,我、我并没荒……淫无度,自她……”忽然想到跟倩姨娘两个在棺木之前做的那一场荒唐事,一时之间悔不当初,只垂泪喃喃说道:“罢了,或许……或许也算是……天意……” 花醒言极力相劝,和颜悦色,道:“子正,切勿胡思乱想,你还年纪轻轻,正当时候的,怎么就会……若不是精力耗费过度,想必是这几天你心里头累了,对了,或许是因季淑之事,你记在心上,一时之间无法……无有兴致也是有的。” 上官直听花醒言一直好言相劝,忍不住落泪,一时无语。 且说旁边季淑一直都在竖起耳朵偷听两人说话,起初听上官直说什么“丢脸,不行”,花醒言说什么“男子……耗费过度,请太医,吃药”,她心中就上了疑,又看上官直的样子,极至他不慎说出“荒淫”两字,花醒言说他“年纪轻轻,累了……”,季淑联想到方才上官直脸红不语的事,便上前来。 季淑望着上官直,迟疑说道:“你……你……”伸出手指来指着上官直,碍于花醒言在旁,不好奔放地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眼睛一转看见自己的纤纤玉指,就把手指缓缓地屈下去,问道:“上官,你不会是这样吧?” 上官直看的分明,季淑的手指纤长,本是直的,而后在眼前缓缓弯下,他起初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转念间明白过来,只觉得触目惊心,又觉恼羞成怒,说道:“你不必这么羞辱我!” 季淑见他分明是认了,一时之间不知是高兴还是震惊,急忙问道:“噫,怎么会呢,前日子你不是还生龙活虎的么?” 上官直简直要挖个地洞钻进去,恼道:“自那以后就……我、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方才跟岳父说了,大抵是报应!” 花醒言手摸了一把额头,头微微一低,明明知道此事不好笑,甚至关乎季淑一生,可仍忍不住嘴角一挑,似笑非笑,而后抬起头来,却已经是面色如常,只带一丝担忧,说道:“子正,我方才说过,或许只是一时的……” 季淑说道:“是啊是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你不行了的?”要说她此刻,真个是幸灾乐祸多过于担心。[.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上官直狠狠地望着她,又看向花醒言,花醒言斥道:“淑儿,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季淑嘟起嘴,说道:“我也是关心他的嘛。” 上官直对此嗤之以鼻,季淑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你是跟倩儿乱……乱七八糟的时候发现的?” 上官直咬唇,把心一横,说道:“哼!”季淑说道:“有没有多找几个人试试看?”上官直愕然,季淑说道:“或许你跟倩儿久了之后,就没起初的那种刺激感了,我建议你找其他人试试,或许会精神抖擞也不一定……”上官直咬牙说道:“你……你当我是什么人!那岂是君子所为?”季淑窃笑,道:“反正不是君子所为的你也做过了,不差这一件了。” 旁边花醒言重咳嗽一声,把季淑拉过去,皱眉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之中却只是宠溺无奈,季淑吐吐舌头,停了口。 花醒言才又说道:“子正,听我的,此事或许不是你想的这般坏,你暂且回去,我叫几个太医过去替你看一看就知晓端倪。(.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好么?” 上官直说道:“多谢岳父大人,小婿……”说着就看季淑,问道:“你何时回去?”季淑道:“我自要在家里多留些日子,陪陪爹爹。”花醒言却道:“子正你放心,淑儿会尽快回府的。”季淑看向花醒言。上官直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岳父大人,小婿先告辞了。” 上官直去后,季淑忙不迭地抱住花醒言的手臂,说道:“爹爹,你刚才说什么让我尽快回府,我才好不容易回来。” 花醒言道:“如今他出了这等事,你回去安抚他些,也是好的,总不能不管不问。” 季淑皱眉,道:“爹爹,他既然……那样,此事关乎女儿一生,不如跟他和离了吧?”花醒言摇头。 季淑问道:“爹爹,为什么?”花醒言看她一眼,却走到先头楚昭带着祈凤卿离开的窗前,目光一动,便探手将窗户推开。 季淑说道:“爹爹,你别站在窗口,留神着凉。”就过来拉花醒言,目光一动瞬间,却见窗户底下花树旁边,松软的泥地上,因着几个凌乱的脚印。 季淑心头一跳,就看花醒言。花醒言目光扫过地面,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说道:“淑儿,你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到手,得了手后,不几日,却又弃如敝履。” 季淑心中叫苦,想道:“那不是我啊。”花醒言说道:“当初你嫁上官直,大概是因听了他非议你的话,赌一时之气,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上官家是名门望族,在朝中盘根错节,上官直身为嫡长子,虽然性格迂腐了些,但才气横溢,又是个磊落君子,若非你的脾气跟他有些相冲,倒是天作之合,美满姻缘。” 季淑说道:“爹爹,我不愿意留在上官家里,你做主,让我同他和离了,好么?我情愿一辈子不嫁人,只服侍爹爹。” 花醒言说道:“自你娘去后,我独力抚养你,爱逾珍宝也不为过,为父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可是唯独这一件,不能应承。” 季淑听他说的坚决,颇为震惊,便问道:“这是为何?” 花醒言说道:“你可还记得你出嫁时候,为父跟你说过的话么?”季淑呆呆看着花醒言,花醒言道:“为父跟你说过,你若只是胡闹,嫁别个也还罢了,独独上官家,不是能闹着玩儿的,当时我问你,是否要反悔,你对我说,绝计不会。” 季淑茫然不知所措,说道:“爹……”花醒言说道:“按理说,这三年来,你在上官家,他们家里也没怎么亏待你,你的性子却未曾改多少,我听到的消息,倒多半是你在上官家惹事,何况,先前你招惹了那个戏子,子正也未说什么,淑儿,就算是看在为父的面上,你稍微收敛些好么?我看子正是个好人君子,对你也并非全无情意,你若是收敛心思,同他和和美美的……” 季淑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顿时说道:“爹爹!那……那你是不愿意我出上官家了?”花醒言将那扇窗户缓缓关上,回头说道:“是。爹爹希望你稍微收心,要闹腾的话,只要别太逾矩,子正是不会说什么的,只要你肯对他假以三分颜色……淑儿,你要知道,爹爹是为了你好。” 花醒言说过这个,便又道:“淑儿,再住个一日,就回上官家罢。” 季淑心里乱成一片,想来想去,说道:“可如今上官直他……他那样了,爹爹,莫非你要我回去守活寡么?”花醒言摇头,道:“子正还年轻,此事大有蹊跷,我会叫太医好生去看一看的,再者说,就算真个是如此的,淑儿你不是还认识凤卿凰卿的么。” 季淑觉得这话如一根刺般,刺在心头,不由瞪大眼睛看花醒言,眼中却浮出泪来,忍了再忍,终于说道:“爹爹你这话,是在质疑我,还是斥责我?” 花醒言双眉一皱,过来将季淑扶住,说道:“淑儿,知子莫若父,正因为爹爹知道你的心意,故而才叫祈凤卿住在这别院里头,怎会是斥责你?只要为了淑儿愿意,一些世俗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季淑说道:“那为何你不让我离开上官家?”花醒言略微迟疑,仍说道:“总之你听为父的就好,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可商议。” 季淑在相府又多住了一日,自跟花醒言长谈之后,季淑心中那一团热火不知不觉间寒了不少,她忽地察觉:花醒言虽然很像是花风南,可是……行事同脾性上却大相径庭,只能说,当花醒言温柔看她的时候,他便像极了花风南,可除此之外,却宛如个陌生之人。 花风南没有花醒言这样……深沉,让人猜测不透。大概,他只是个很像很像花风南的陌生人罢了。 最后一日,季淑留在伏风别院之中,并没有回相府,她忽然察觉,有时候真的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看着花醒言那张脸,总叫她心中隐隐作痛,却无法开解,只好暂时避开。 相比较而言,祈凤卿却很是欢喜,这一日,便将季淑缠了个十足十。 季淑心情烦躁,被他缠的急了,便发作起来,把他按倒了拳打脚踢,偏不舍伤他的脸,就只打身上。不料祈凤卿也不反抗,任由她动作,且笑嘻嘻的,季淑看着他的脸,却又每每心软停手,祈凤卿趁势将人缠住,说道:“心里头到底怎么不痛快,为何不同我说?” 季淑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儿,就哼道:“是啊,我是不痛快,我不痛快的是,你跟楚昭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一对儿死玻璃!” 梨花:且向长安过暮春 季淑喝道:“你跟楚昭是何关系?是不是一对玻璃?”祈凤卿道:“淑儿,玻璃是何物?”不用声色地将季淑纤腰拥住,缓缓抚摸。 季淑将他手打掉,道:“就是……所谓的‘断袖’。”祈凤卿“嗤”地一笑,却又正色说道:“我敬重楚兄为人,他待我甚好,如兄长一般,只不过……我对他是并无此意,至于他对我如何……” 季淑道:“嗯?”祈凤卿道:“我料想楚兄不是那样之人。嗯……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心里只淑儿一个。”他的声音放缓,季淑望见他领口敞开,露出薄薄振翼的蝶骨,心头一动,却又见下面鞭痕宛然未退,季淑道:“你也算命大,好不容易度过灾劫,以后就好好的吧,别再想三想四了。” 祈凤卿见她面色重又恹恹地,便将她亲亲热热抱了,说道:“淑儿既然知道我也度了灾劫,为何还不快?”季淑道:“我先前跟我爹商议,要出上官家,怎奈他不答应。唉。”她这一宗事在心内憋了许久,祈凤卿又如此人畜无害,不由地便说出来。 祈凤卿道:“原来是如此,你该早就知晓,相爷是不会许你离开上官家的。” 季淑见他话中大有内情,便问道:“这是为何?” 祈凤卿说道:“先前你之所以要同我一块儿偷离这里,不就是因为此么?不然的话,我们何须要如此……最后还差点害得你……”说着,便将季淑紧紧抱住。 季淑问道:“除此之外,我还同你说了什么?”伸手轻轻拍拍祈凤卿,心怦怦跳。 祈凤卿道:“你总说你在家中是煎熬,在上官家也是,很是不快活,我起初也并未多想,只是你越发心事重重,我再问,就不说,那天你在雕花楼大哭一场,言下竟有轻生的意思,我害怕真个出事,便安抚你,想着不能这样,就……就想带你逃开。” 季淑怔怔听着,低头看祈凤卿,道:“我真的过的如此不快活?可是……按理说我应该无忧无虑的……”祈凤卿道:“淑儿,我虽不知缘何,但你来雕花楼里寻我,十次倒有九次是郁郁寡欢的,并非外人常说的那样儿,我起初也以为你……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 季淑问道:“原来如何?”祈凤卿道:“原来……”那双桃花般的眼睛忽闪了两下,长睫毛抖动,看的人心悸,“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季淑一时嘿然无语。祈凤卿将她抱着,说道:“不过淑儿,我觉得,你跟先前有些不同了。”季淑问道:“哪里不同?”祈凤卿道:“先前你每每不快就来寻我,抑郁之际,不是醉酒就是同我……可是最近,你都没有跟我……行事,而且,也未曾见你饮酒或者大哭了。” 季淑怔怔看着祈凤卿,摸摸他的脸颊,说道:“凤卿,我跟先前的确不是两个人了……” 祈凤卿一怔。 季淑说道:“是否是同样一个人,相信你会觉察到的……你喜欢的是先前的那个花季淑,所以我说,你是该放手了。” 祈凤卿摇头,道:“不成。”季淑看他,祈凤卿目光闪烁,说道:“淑儿……我……”他想说什么,却还未说出。 季淑盯着他的唇,呆呆等待他能说出什么来,不料祈凤卿向前略微一倾,将唇印在季淑唇上,季淑心悸,手在他胸前一推,祈凤卿纹丝不动,反而将季淑牢牢箍住,唇齿相交,季淑支吾有声,祈凤卿却不由分说将她压在榻上,道:“淑儿,我瞧出你今日有些不快,就让凤卿再……” 他轻轻喘息,胸口起伏不定。长发自鬓边垂落,宛如青丝帘幕,看的人意乱神迷,祈凤卿伸手去解季淑的腰带,季淑按住他的手,道:“凤卿。” 祈凤卿抬眸看她,季淑盯着他双眼,问道:“凤卿,你真的喜欢我?”祈凤卿点点头,季淑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耐心等段时日,等我想法子,跟上官直和离,就跟你堂堂正正在一块,行么?” 祈凤卿发呆,而后问道:“可……可是你说相爷不许……” 季淑道:“事在人为。” 两人目光相对,祈凤卿犹豫再三,终于说道:“淑儿你既然说了,那我……我就等你好了。” 季淑一笑,说道:“这才乖啦。”祈凤卿噗嗤一笑,贴身下来,仍旧将季淑抱了,说道:“只是你休要骗我。” 季淑道:“我怎会骗你,嗯……将来我离开上官家,就跟你去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找个依山傍水的所在,起一座茅屋也好,楼宇也好,自己种点菜,湖上养鸭鹅,门前放小鸡,再养一条看家的小狗,每天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两个人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过活,行么?” 祈凤卿双眸透出光亮来,一眼不眨盯着季淑,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季淑道:“你不喜欢?对啦,你这样的人,怕是不会种菜养鸡的……”祈凤卿道:“我会我会,我也甘愿,淑儿!”他探手将季淑的双手牢牢握住,眼圈发红,道:“淑儿,我要同你一并去如此的所在。”季淑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便低头,在祈凤卿的手上轻轻亲了口,道:“好的。” 此后祈凤卿果真不再对季淑“逾矩”,到了晚间,相府有人来请季淑回去,季淑别了依依不舍的祈凤卿,回到相府。 灯火通明,厅堂内花醒言一人独坐,面前是一大桌方做好的菜,腾腾的散发热气香气。 季淑本来想冷冷地扔下一句“我不吃了”,不料被香气勾起饥饿感,当下暗哼一声,也不做声就走到桌边上,握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旁边花醒言定定看着季淑,瞧着她吃了会儿,自己伸手拎了茶壶过来,给季淑倒了杯茶,轻轻放在她的旁边。 季淑扫了一眼,不想领情,却觉得嗓子眼发紧,好似有东西噎住,只好端起那杯茶饮了。 花醒言又替她倒了杯,说道:“淑儿,你真的很久未曾这样跟爹爹赌气了。” 季淑动作一停,看向花醒言,望着他熟悉的脸,面前的美味佳肴便再也吃不下去。 花醒言道:“先前你未曾出嫁之时,偶尔同我口角了,便会躲起来,饿了才肯出现……就像是今晚这般,一声不吭的……却因心中的气难平,吃一阵就会打嗝不止,须喝点茶水才好。”季淑心中一动,放了筷子,垂头不语。 花醒言道:“我知道你又怪我为何不应你,可是淑儿,爹爹真的不想害你……你只要记得爹爹的话,爹爹是为了你好才如此的。” 季淑仍旧不语,花醒言说道:“我知道说这些,只会徒惹你厌烦,嗯,接下来你就要摔东西了,我先去书房了,你早些安歇。”声音里带几分寂寥,几分无奈。 花醒言说罢,起身往外而走,季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无端凄凉孤单,就在花醒言将要走出门口的瞬间,季淑腾地站起身来,唤道:“爹爹!” 起的太快,手带了面前的碗,那碗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跌个粉碎。 季淑低头看看碗,一呆之下,又看看门口站住的花醒言,推开凳子跑到花醒言身旁,从背后将他死死抱住,叫道:“爹爹……” 花醒言身子一僵,欲回头看季淑,季淑抱着他的身子,自己却在发抖,闭着眼睛说道:“爹爹,你别走,我很怕。” 花醒言道:“淑儿。” 季淑道:“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替我遮风挡雨的么,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恼恨你?我多恼恨你,心里头也是爱爹爹的,只是,我很怕……” 花醒言道:“淑儿,你怕什么?” 季淑说道:“失而复得,我很高兴,只是我怕,我得到的,不是原本我以为的,甚至、甚至会让人伤心,爹爹,你说我该如何做是好?” 花醒言拍拍她的手,慢慢回身,将季淑抱住,道:“何须想那么多,一切际遇,都非平白无故的,必有因缘。譬如对爹爹来讲,淑儿你好端端地无事,爹就谢天谢地了,只要你在,其他一切,爹爹不在乎。” 次日,上官家派人来相接季淑回去,季淑辞别了花醒言,上了轿子。不多时候轿子到了上官家门口,晃晃悠悠往内行了阵,到了二门前才下。 季淑返回房中,暮归上前来迎了,却不见晚唱,季淑也未留意,道:“我离开这段日子,没出什么事儿罢?”暮归道:“回大奶奶,没什么大事。”才说不到两句,外面有人来道:“夫人知道奶奶回来了,特地请奶奶过去一趟。” 季淑很意外,上回她刚醒来就去参见上官夫人,――自己的婆婆,当时她避而不见,在季淑走后,还说了些难听的话,怎么这次竟主动要见自己,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季淑叫丫鬟出外应了,只道:“我们奶奶刚才回来,衣裳都还没换,劳驾等一会儿,片刻就成。”那人垂手等候。 季淑换了身衣裳,就跟着那婆子,带了春晓暮归两个丫鬟往夫人的住处而去。不多时到了,门前有人通报,里面说道:“叫她进来。” 季淑迈步进去,朝上微微行礼,口称:“太太。”正是刚站住脚,上面便寒声说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梨花:一树梨花一溪月 季淑抬头,看见个面相寡淡之人,站在跟前,湖蓝色的绸子衣裳,乌黑的头发,年纪不过四十左右,眉眼也算俊美,只是太过冷冽,扑面一股子不怀好意。 季淑今日才见到这位大太太,――上官直的母亲,自己的婆婆,见她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便道:“太太有什么吩咐?不知淑儿做错了什么?” 大太太喝道:“你们先都出去。” 周围的丫鬟们果然都鱼贯退出,屋子内只剩下她们婆媳两个。 季淑便看大太太,大太太咬牙说道:“平素你怎么闹腾,都由得你去,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实在是管不了许多,可是、可是你不能太过分,你竟然敢对子正下黑手,我却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你!” 季淑道:“太太别急,到底是出了何事?我才从娘家回来就被太太叫来,还一头雾水呢。”大太太道:“你一头雾水,我还心里有苦说不出呢,你说,你为何要指使人去暗害子正?” 季淑问道:“我指使人……害他?”大太太道:“你还不认?晚唱是你屋里的人,你可不能不认罢?这是从她屋子里头搜出来的东西!” 大太太手中丢下一物,扔在桌上,季淑低头看去,却见是个黄色纸包,打开来看,竟是团不知是何物的粉末,季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太太说道:“你果真不认得?”季淑摇头。 大太太说道:“这种东西唤作‘回春散’,这个你总该听说过罢?” 季淑笑道:“怎么在太太眼里,我竟是个万事通不成?我只听过‘回春堂’‘大地回春’,‘回春散’又是何物?难道……” 她忽地想到一个可能性。 大太太脸上露出一丝厌色,道:“你若真不知,我就谢天谢地了。先前,我听棠木院的丫鬟嘀嘀咕咕,说些很不好听的话,我疑心,就把苏姨娘叫来问了几句,没想到,我一番逼问之下,她支支吾吾地说子正同她行房之时……竟然不能了,我几乎以为她用了什么手段,没一顿打死她!没想到她却说,子正在到她屋之前,便在你屋内坐过,当时是晚唱递了茶过去……我越发动了疑心,就叫人把晚唱叫来,问了几句,没想到那丫鬟不经吓,三两句就泄了底,叫两个婆子秘密的到她屋里一搜,就把这东西搜了出来。” 季淑目瞪口呆。大太太冷笑道:“你既然说你不认得此物,又不知道此事,难道晚唱一个小小丫鬟,人事不知的,还能自己凭空得了来?何况,她已经招认是你给的了,等子正过去的时候就下在茶中。” 季淑脑中嗡嗡地叫,想了想,说道:“等等,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指使晚唱,这东西既然是回春散,自然是助兴之用,难道我想让子正跟别的女人……” 大太太道:“谁知道……或许是你看苏姨娘得宠,想扶自己屋内的丫鬟上来,也不一定。” 季淑心头一动,说道:“太太,你真高看了我,被你这么一说,我简直也觉得此事是我做梦时候吩咐晚唱所做了。” 大太太道:“那你是认了还是不认?” 季淑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是回春散,为什么苏姨娘竟说子正不行了呢?” 大太太听到此话,又有几分恼怒,说道:“这个我怎生知晓?只听宫内来的御医说,大概是因服药过度,导致的精气亏损。” 季淑只觉得自己简直大长见识,原来服下春-药的结果不一定都是欲-火焚身,还有可能是无火可焚,上官直果然是个千古奇葩,这样难得的几率都给他撞上。 大太太见季淑不语,只当她亏心,便道:“你嫁过来三年,也没有子嗣,子正也不似别的浪荡男人,这三年只纳过两房妾室,一房不走运,被你赶出去,如今只剩下苏倩,我只盼你大度些,让她有个一子半女,也不至于让我们长房中绝后……没想到……”一脸痛心疾首。 季淑望着大太太,说道:“太太,这件事不是我所做的,太太给我点时间,让我查一查,究竟我屋内是哪个,想要趁着我不在飞上枝头。” 大太太一怔,道:“还有谁,晚唱认了是她。” 季淑说道:“她?太太,我既然要扶人上位,为何又赶走一个姨娘?就算扶,也要找个扶得起来的,论人品姿色,才干年纪,晚唱行吗?” 大太太也愣了愣,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此刻被季淑点出来,不由暗自点头。 季淑又道:“而且此事实在过于愚蠢,实在不是淑儿所做,若真个是淑儿所做,是绝不会失手的。” 大太太望着季淑面上笑容,不知为何觉得极为刺心,但同时却又有些安心,说道:“真个不是你所做,我也就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且去查,我要知道,究竟是谁不安好心。” 季淑道:“淑儿知道,太太身子不好,先歇息着。对了……”她微微一笑,道,“另外请太太派个得力的人跟着,有人盯着看,省得太太疑心淑儿从中捣鬼。” 大太太正在想这个问题,怕她“监守自盗”,忽地见季淑自个儿说出来,反倒一笑,说道:“你想的周到,好……景儿进来!” 外头转进来一个白净的丫鬟,行了礼道:“太太有何吩咐?”大太太道:“你好生跟着大奶奶去,奶奶让你回来,你再回来。”景儿也不惊,垂头道:“景儿遵太太吩咐。” 季淑出来大房,旁边春晓看看景儿,彼此是认得的,便悄悄问道:“太太叫你来做什么?” 景儿道:“我也不知道。”季淑冷冷一笑。 季淑回到自己屋内,里头暮归得了信,扔下绣花绷子出来,季淑道:“春晓夏知暮归景儿留下,其他人出去。” 众人果然乖乖出外,季淑望向暮归,说道:“暮归,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暮归面无表情,垂头道:“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季淑悠然说道:“你可知我最恨的是什么?” 暮归不敢言,季淑忽地盯着她,神色一变说道:“我最恨的就是人家背叛我,我当你是自己人,你却在背后捅我一刀?” 暮归吓了一跳,噗通跪倒在地,旁边春晓夏知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何事,只有景儿依旧面不改色。 季淑道:“你过来看看,你可认得这个?”说着,便把那包自大太太处拿回来的回春散扔在地上。 暮归低头看了眼,说道:“奶奶,我不认得。” 季淑说道:“你不认得?这东西是从晚唱屋里搜出来的,其中有一部分,消失在一杯茶里,这杯茶偏偏被爷喝了,而这些事,都发生再这屋里,――你说吧,暮归,这几天我不在家里头,这屋里你最大,你敢说这样的大事,你不知道?” 暮归身子一抖,头越发垂低,颤声道:“奶奶,我……我真的不知,爷的确是来过几次,有几次是奴婢服侍的,有几次是别人……人多手杂的,我一时也记不清楚。奴婢知罪,请奶奶责罚!” 季淑冷笑声,道:“我是要责罚你,却不是因你疏忽之过。”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来道:“大奶奶,我们奉太太之命,将晚唱送回来了。” 暮归不语,顷刻晚唱进门,便也跪倒在地,有些忐忑,神色不定地看看暮归,又垂下头。 季淑道:“晚唱,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好大的胆子。” 晚唱道:“奶奶,求奶奶饶命。”季淑喝了口茶,道:“我饶你什么?你在太太跟前狠狠地咬了我一口,说我指使你给爷下药,如今你想让我饶了你?” 晚唱瑟缩不语。 季淑说道:“我方才说过,平生最恨有人背叛我,晚唱,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好?像你这样平白诬赖好人的丫鬟,送到别处去,也是个祸害,留不得,对了……我倒替你想到个好去处,你看那南市的妓寮如何?” 晚唱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季淑,季淑笑道:“像你这种爱诬赖人的,去那种下-流的地方混,倒是很合适,那里的妓-女,比你更会诬赖人百倍,咬人一口,才是真正的入骨三分,你既然爱这一招儿,不如就去哪里仔仔细细的学上一学。” 季淑说罢,晚唱跪在地上向着季淑爬过来,哭道:“奶奶,奶奶我错了,你不要让我去那种地方,奶奶,求你了!” 季淑抬脚将她踢开,说道:“滚!会反咬主人的狗,我没打死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季淑厉声喝道:“春晓,叫外头的人牙子进来,把她领出去,记得,要选最脏最烂的妓寮让她好生呆着!” 春晓战战兢兢,竟说不出话,旁边夏知忙捣了她一下,春晓才答应了声,往外就走。 晚唱转身扑过去,抱住春晓的腿,哭道:“春晓姐姐,求你救我,不要去,不要去啊!” 季淑淡淡看着,目光却在旁边的暮归脸上扫过。 春晓生怕惹怒季淑,奋力将晚唱推开,急道:“你求我有什么用,还不去求奶奶?” 晚唱松开她,又扑到季淑跟前相求。 季淑斜睨着人儿,片刻后才冷笑了声,道:“那好吧……念在你跟了我一场的份上,倘若你老老实实地把实情说出来,我还考虑饶了你。” 晚唱怔了怔,看看季淑,又偷偷看了暮归一眼,仍在犹豫。 季淑眯起眼睛,道:“怎么了?想好了么?究竟是谁跟你说,对太太诬赖我的?又究竟是谁……想要趁我不在,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晚唱咽了口气,沉默片刻后缓缓站起来,竟转过身去。 季淑见她神色略有几分木讷,心头一动,却见晚唱双手紧紧一握,有决然之意,季淑放下茶盏,急道:“拉住她!” 春晓夏知不解,却急忙上前拉晚唱,不料晚唱冲的急,竟自两人手中挣脱,冲着门旁冲去,彭地一声,整个人撞在门边墙上,额头上撞出一团血来,缓缓跌倒地上。 季淑霍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地上的晚唱。 春晓吓得大叫一声,同样大叫了声的还有暮归,季淑仔细看了阵儿晚唱,才转头,说道:“暮归,这个结果你满意么?这屋子里头,能让晚唱豁出性命维护的人,我想不出有第二个。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忍心要看晚唱替你去送死!” 梨花:不知今夜属何人 冷汗自额角晃落,暮归伏在地上,乱抖说道:“我并没有想她替我去死,我也不知道奶奶竟然会如此动怒,既然如今一切都覆水难收,我也不用瞒了,的确是我叫晚唱把药放在爷的茶里的,这个我认了,――可是奶奶你别忘了,先头是你答应,要抬举我当爷的妾,我为了奶奶这一句诺,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可是奶奶近来却只字不提,我不过是……不过是想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我是有错,可是奶奶难道就撇的清么?”她声嘶力竭,大声叫道。 季淑愕然,颇有些意外,问道:“我?要你当妾?” 暮归冷笑了声,说道:“我就知道奶奶善忘,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要记得,事到如今只有你说的份儿,哪里有我们当奴婢们说话的余地?只是可惜了晚唱,她实在……太傻了,就白白死了。”双眸一闭,落下泪来。 暮归说着,就看向晚唱,季淑扫她一眼,说道:“把晚唱抬出去,请个医术好的大夫来看看。”春晓急忙跑出去喊人。 暮归吃惊道:“晚唱她…她没死?” 季淑冷哼,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缓缓落座。 旁边夏知心怦怦跳,奉了茶给季淑,季淑端过来,看向暮归道:“我只是有些想不到,你竟然真想当妾……你为何不再提醒我,反而要用药,如今真弄得天下大乱。” 暮归呆了呆,摇头说道:“我怎敢跟奶奶再说,我吃不准奶奶的性子……另外,爷从来不会对我们丫鬟假以颜色,我、我不过是想赌一赌。” 季淑望着暮归泪痕狼藉的脸,暗暗摇头,道:“你一个丫鬟,怎知会有这种药的?” 暮归道:“先前奶奶有过,我自然记得。” 季淑心头一动,忽地想到上官直的那句“你在酒中下了催情药”,一时大汗,却仍问道:“那么,这药是哪里来的?” 暮归道:“是……外头得来。(.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说道:“是谁给的?” 暮归犹豫再三,终于说道:“不、不记得了。” 季淑笑道:“暮归,你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句话吧?” 暮归迟疑不答,季淑眉头一皱,说道:“如今晚唱还有一口气在,我已经命人前来救她,你不想她因为救护不当真的死了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手在旁边桌上用力一拍,发出清脆声响。 暮归头一低,终于叹了口气,道:“是……是雕花楼的……”季淑心头一跳,不知不觉紧盯着暮归,却听得她说道:“是从雕花楼的莲三爷哪里得来的。” 室内一片寂静,季淑吊起的心重又慢慢落下,却隐隐地又觉得有些异样,她望着地上的暮归,目光几番闪烁,终于说道:“夏知,你出去叫个小厮,到雕花楼里,把那的莲三爷请来。”夏知闻言而去。 季淑望着暮归,说道:“把她拉下去,关在柴房里。”外面有婆子上来,架着暮归起身,暮归回头看向季淑,说道:“此事就算是我鬼迷心窍,奶奶,奴婢只求你千万救晚唱一救。”季淑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竟还想别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暮归去后,春晓回来,低低说道:“晚唱只是撞破了头,一时昏了,大夫看过了,说只要休养些时日就无碍了。” 有半个时辰左右,外面进来报,说是莲三爷来了,季淑说道:“请他进来。”莲三爷被请了进来,隔着帘子未曾进来,只在外面候着,说道:“上官大奶奶,有礼了。” 季淑道:“不必多礼。拿这物去给三爷认认。[.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春晓拈了那包药出去,外头沉默一阵,听到莲三爷道:“噫,这个东西……” 季淑说道:“三爷可认得这东西么?”莲三爷笑道:“大奶奶叫我怎么回答?这东西,我有些认得,又有些不认得。”季淑说道:“这是什么意思?认得就是认得,不认得就是不认得。”莲三爷道:“这东西的确是我亲手交给府中的一名丫鬟姐姐的,只不过,照我看,似被人动了手脚,因此就有些不像是我原先给的那包东西了。” 季淑问道:“动了手脚是什么意思?愿闻其详。”莲三爷道:“我给的那一包本来是助兴用的,是好东西,百试百灵……”季淑咳嗽了声,说道:“说重点。”莲三爷才说道:“哈,不过这包里头,多了点儿厉害东西,因此这效用自然是十万八千里。” 季淑说道:“多了什么?”莲三爷说道:“我给的那包,多的是荆芥。”季淑道:“那是?”莲三爷说道:“是一味药,且带毒性,却又恰好跟我这包的药性搅乱,可以让人急速虚火上升,却偏又不能宣泄,唔,……看样子望内添加荆芥的这人是行家,只有行家,才知道荆芥跟这一包相克。” 季淑默然,说道:“可我怎么知道你给的那个,究竟是不是有荆芥的药呢?” 莲三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师兄承蒙大奶奶相救,如今还在伏风别院里头好吃好喝的呢,我自然也知恩图报,不然的话,也不会听到是奶奶想见,就立刻来了……何况我又不知是谁用,没事加那劳什子进去作甚。――请大奶奶放心,我在此所说字字是真,不然天打雷劈。” 莲三爷去后,季淑想来想去,便把春晓夏知唤到跟前,低低地说了一番话,两个丫鬟点点头,迈步出外,这时侯,一直守在身边的大太太房内的丫鬟景儿才说道:“奶奶受累了,此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完结不了,只不过,多半是跟奶奶没什么干系的,奴婢先回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太太说知,解了太太跟奶奶的心结。” 季淑听她说的动听,就道:“嗯,不过此事还未曾完,只算完了一半,总之你同太太说,此事我既然接手了,就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景儿去后,季淑在屋内溜达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些累了,便在床上躺下,舒展筋骨,喘了几口气。 正轻轻地扭了几下,听到脚步声传来,季淑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找到……”那边并无声响,季淑觉得不对,便爬起身来,却见前方站着的,正是上官直。 季淑一怔,问道:“你……你来做什么?”上官直望着季淑,说道:“我听闻早先太太叫你去了。”季淑说道:“是的,如何?”上官直说道:“我、我知道,好似是倩儿被逼无奈将我的事同太太说了。”他的脸上稍微露出一丝不安神色。 季淑一笑低头,左腿抬起搭在右腿上,将双手放在膝上,重新抬头看向上官直,道:“又如何?这样好的上眼药机会,换了我我也不会放过啊。” 上官直颇为茫然,却又道:“我来之时,看到太太的丫鬟景儿刚刚离开,她来做什么?”季淑说道:“来听审了,可惜你来的晚了些,若是早一步,也能看到好戏,我方才差些儿逼死一个丫鬟。” 上官直吓了一跳,说道:“什么?”季淑扫他一眼,似笑非笑说道:“怎么你的消息如此不灵通?对了,你看看你那身后不远地上,怕还有血迹留下呢,我可不是骗你的。” 上官直果然变色,回身向后面扫了眼,真个看到有零星血迹,不由气急败坏上前,说道:“你……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季淑嘴角一挑,道:“别急,只是差点儿死了,还没有死。对了,你来的正好……” 上官直压下满心惊骇疑虑,问道:“来的正好?” 季淑说道:“嗯……我回娘家这两三天,你一直都会过来这屋里坐坐?” 上官直眉头一皱,望着她颇为“吊儿郎当”的神色,那坐着的姿态,真个大失端庄,上官直暗叹一声,把头转开去,说道:“也只不过三两次而已。” 季淑莞尔,说道:“那么,你每次来都会喝茶的么?” 上官直道:“三两杯。” 季淑说道:“你喝完之后,立刻就会走?” 上官直不耐看她一眼,说道:“不会。大概……一刻钟。”他来又不是为了喝茶,一杯茶从开始到喝完,大概要用一刻钟的功夫,茶喝完了,人才会走。 季淑点头,说道:“那么……你发觉你不行了的那天,也坐了一刻钟?” 上官直愕然,窘迫,羞恼,最后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季淑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关心你不行么?” 上官直听到“关心”二字,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却也没那么抵触了,想了会儿,便道:“没……那天我喝了几口,倩儿派人来叫我过去了。” 很好。 季淑笑吟吟地,目光定定地望着上官直,嫣红的唇角向上挑起,那是一个艳丽之极的笑,双眸的光却偏又十分狡黠精灵,看的上官直心怦怦乱跳,忽然之间竟觉得有些心猿意马,按捺不住。 季淑盘算着,却没有想到上官直走到自己身边儿,季淑抬头道:“怎么?”上官直喉头一动,说道:“我……我……”一把将她抱住,扑倒在床上。 季淑被压得严严实实,还未曾来得及说话,一个湿润泥泞却又火热不堪的吻便印上唇。 桃花:肠断春江欲尽头 手牢牢地掐着季淑的腰,用力过度,腰部隐隐作痛,季淑难以兼顾,欲张口说话,上官直却很是惫懒,竟趁机将舌尖抵了进来。 季淑又惊又怒,仓皇中不知如何是好,上官直在她肩头用力一抓,把衣裳向下一扯,嗤啦一声,不知是什么布料不堪蹂躏已然碎了。 上官直呼吸炽热,季淑的手在他的肩头,胸口,腰上推过去,却哪里有用,上官直连撕带扯将她的衣带解开,手顺着腰下贴了进去,便触到了裸露肌肤。 季淑用力扭动,身上却是上官直,这样蹭动之下,上官直伸手往下,握住她的腿,向上一抬,季淑大叫一声,上官直将自己衣裳撩开,撞了过来。 季淑怒道:“你……混蛋!”一个巴掌甩过去,上官直吃了一记,脸颊侧开,火辣辣的疼。 衣裳缠绕,重重叠叠,上官直一愣之下,双手反而掐着季淑的腰向下一拉,季淑并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快当,瞬间只觉得身下一疼,不由地皱紧了眉,心中一凉。 上官直用力撞了几下,只觉得虽然紧致异常,可幸好并不觉得干涩,腰摆了两下后便入了巷,只觉得美妙异常,一时之间情难自控,异常大动起来。 季淑皱起眉心,弓起腰来想要后退,一边拼命捶打上官直双臂。 上官直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一边扶住她的腿向着腰间一扯,便更深入。 季淑心中又苦又涩,身下又很是不舒服,任凭她怎么凶悍,此刻也没了法子,一时又羞又怒,便连哭带叫了两声。 上官直垂眸看她,却见她极美的容颜带着凄然神色,仿佛很是痛苦,这神色并非作伪的,跟她之前的*-浪之态大相径庭。 上官直心中一时大奇,强悍之意油然而生,腰下之物便更为铁硬,动的更快。 季淑苦不堪言,起初手还乱挥乱抓,后来只觉得腰腹之间升起一股酸麻之意,季淑察觉,大为惊悸,不知自己怎么竟会这样。 上官直大为快意,道:“何必这样,你看你……都湿成这样了。”他的声音颤颤的,正当激烈之时,几乎无心他顾。 季淑双唇微启,深深吸气,身体被他擒着乱撞,竟逐渐变得不似自己的,心中反而有种期待,想叫他更快些。 季淑羞愤之下,更觉得耻辱,眼中的泪流个不停,只好死死咬住嘴唇抗拒那种异样的快感。 原本死抓着上官直的手臂却也随之渐渐无力,便无奈垂落在锦被上。 上官直见她被自己撞得身子不停颤动,眼角竟还带泪,咬着唇的模样,楚楚可怜,又带倔强,他一时放慢动作,便俯身下来,缓缓亲吻季淑的脸。(.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将头转开,双眉紧皱,眼中的泪不停滑落。 上官直见她神色婉柔,不像是昔日的泼辣浪荡,却又另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美态,便一边亲吻她的脸颊,一边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往常……不是会极力迎合的么?不过……这样……倒是好的……极好的……” 他纵腰大动,模模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一泄如注,停下之时,整个人便压在季淑身上,脸颊红的胜火,浑身汗出如浆,偏生爽快异常,竟胜过以往种种。 上官直用力将季淑拥入怀中,只觉得怀中之人酥软香嫩,令人爱不释手,他的手抚摸过季淑的背一直到那纤腰处,双唇湿嗒嗒地亲吻过季淑的脸颊,低声道:“你今儿怎么这么和我心意?”季淑身子抖了一下,身体之中那股麻软仍旧不退,一时动弹不得。 上官直的手在季淑身上抚摸了会儿,见她卧着不动,便将她抱住,说道:“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更衣。”声音低低的,颇有几分怜爱意思。 季淑闭了闭眼,一滴泪自眼角跌落,上官直见她仍旧不语,便扮过她的脸,却见那原本柔软粉嫩的樱唇,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 上官直目睹如此,不由地浑身一震,脱口道:“你……” 季淑深吸一口气,将上官直向着旁边推开,只不过力气未曾恢复,只是推得他晃了一下。 季淑微微转头,眼中带着恨意扫了上官直一眼。 上官直见她眼中恨恨的,眸中却带着泪,唇上带血,那血色艳之极,别有一种狠辣倔强之意,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又想到方才她在自己身下那样姿态,不由地又是一阵心动。 季淑伸手,在自己唇上用力擦了一把,唇上刺痛,手背上却沾了血,上官直一急,将她的手握住,道:“淑儿!” 季淑身子一抖,反手又是一掌过去,甩在上官直脸上,说道:“别碰我!” 上官直一愣,而后皱眉说道:“你到底怎么了?何必这样,弄得好似是我、是我……bi-奸于你!” 季淑怔了怔,不怒反笑,说道:“好个上官大少爷,那么是我奸了你?” 上官直眉头紧锁,望着她说道:“我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先前见了我,如猫见了老鼠,即刻扑过来……如今不过是我……哼!何况我们是夫妻,做这种事又怎么样,你何必作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儿来?” 他愤愤然地扭过头,说道:“怪道倩儿说你大概是鬼上身了!……不然怎地跟先前判若两人似的?” 季淑一时不能开口。上官直又道:“若……若不是你先前总是强迫于我,我又怎么会……会这样……白日宣……”那个“*”还没有说出来,季淑喝道:“够了,你给我滚出去!” 上官直见她脸色变得厉害,果然是动了真气,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掩了衣襟,腾地跳到地上,想到自己先前“不能人道”,吓得郁郁寡欢,方才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却动了火,本来想一试的,没想到竟真的能成事,且过程又如此畅快,心下便有几分得意。 上官直就回头说道:“我不知你究竟是怎么了,不过你终究是我的人,以后这种事自然也是免不了的,何况你自己又不是不喜如此的……何必惺惺作态……” 季淑咬牙,不语,只伸手将旁边的枕头抄起来,狠狠地向着上官直扔过去,两人离得很近,上官直吓了一跳,急忙侧身避过,那瓷枕头从脸颊边擦过,落在地上,哐啷一声,跌个粉碎。 上官直吓得向后退出一步,叫道:“你这泼妇,你真想杀了我么!真个是疯了!”回头看看地上的瓷枕碎片,将衣裳飞快整好,气急道:“你以后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再来这屋子了!你自己好生发癫罢!我走!” 说罢之后,转过身愤愤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呼地又飞来一物,上官直躲闪不及,那东西狠狠撞上他的背,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相似。 上官直唬的回头看,却见打自己的竟是个花瓶,原先放在床边花架子上的,此刻跌在地上,同样化作碎片。 上官直哑口无言,呆呆看了会儿季淑,说道:“好好,可绝了情了!”一撩衣裳,出门而去。 上官直去后,季淑叫道:“来人,人都死了吗!”外头春晓夏知并些小丫鬟两个,早就听到里头声儿不对,只不过,以往花季淑胡作非为的,什么玩意儿弄不出来?就算听到声气不对,多半是在弄些新招数,她们哪里敢进去? 此刻见上官直走了,季淑叫人,才赶紧进来。一进门,见地上这么多瓷器碎片,更是吓了一跳,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季淑冷不防遭了这个哑巴亏,真是流尽所有泪都不解恨,把气撒在这些丫鬟身上也不值得……她自己也晓得,夫妻两个做这种事,在旁人眼中大抵算不了什么,何况真的季淑是个大有前科的人,这些丫鬟若是以为季淑在胡天胡帝的乱来,也是有的。 季淑便把泪和血吞了,昂首冷冷说道:“叫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春晓慌忙出去吩咐丫鬟们,夏知便上来搀扶季淑,一眼看到季淑嘴唇咬的鲜血淋漓,伤痕宛然,不由地暗自心惊。季淑披了衣裳,身下却很是难受。便只坐在床边,回头看看凌乱的被褥,分外刺心,吩咐道:“这些被褥全部给我换掉。” 夏知答应,季淑又问道:“方才叫你们去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夏知说道:“果然不出奶奶所料,已经得了,那人现在押在外头,奶奶可是要见么?” 季淑发了会儿楞,若是没上官直这档子事cha在其中,或许她还会得意一阵儿,可是发生了这件事,一时就有些万念俱灰,呆了会儿,才勉强振作起来,说道:“等我沐浴完了再说,多找几个人看的紧些,尤其要防范……”说着,眼神望窗外一瞥,夏知说道:“奶奶放心,奴婢知道,那院子里的苍蝇也飞不进一个来。” 季淑见她机灵懂事,才点点头,叹了口气。 将衣衫脱了,好生洗了个澡,不管怎么样,污秽洗掉了,身上的痕迹却是洗不掉的,肩膀上青青紫紫的,腰间更是清晰的印着几个指印。 季淑烦乱不堪,只好不去看,泡在热水里头久久不动,夏知春晓很是担心,不停面面相觑,又不好来打扰。 季淑泡了许久,手心里都起了褶皱才动了动,两个丫鬟急忙上前相助。 换了全新的衣物,被熏过檀香的衣裳贴在身上,柔软温暖,香气又凝神,季淑深吸一口气,身上那股战栗感逐渐消退,才觉得稍微有些安全感。 季淑出来,却见那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而外间那屋子里头的瓷片跟晚唱留下的血迹都给收拾干净,季淑送了口气,缓缓落座,道:“把人带进来。” 此刻大太太屋内的景儿也被请了来,便站在季淑身旁,见季淑脸色白白的有些异样,嘴唇上也带伤,想到方才外头丫鬟们窃窃私语,就有几分明白。 片刻之后,有个小丫鬟被推了进来,抖抖地跪在季淑跟前,说道:“奶奶……奶奶饶命!” 季淑喝了口参茶,略带一丝苦涩的茶润入喉咙,五脏六腑才有些敷贴,只是嘴唇上仍旧火辣辣一片。 春晓上前,将手中捧着的所有东西放在季淑旁边桌子上,说道:“听奶奶的吩咐,我们只说奶奶的物件少了,就去搜这些丫鬟们的箱子,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在慧儿的箱子里搜出了这些。” 景儿垂眸看去,见盘子里放着几样物件,其中几两散碎银子,凑起来大概有三四两,一副翠玉耳环,一支翘头银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串圆润且大颗的珍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不由暗惊。 季淑伸手拨弄了一下,笑道:“这东西可值钱了,哪里来的?”慧儿不答应,旁边一个婆子打了她一下,道:“奶奶问你话呢,你还不说?” 慧儿哭道:“奶奶饶命,这是……这是我捡来的。” 春晓脆生生说道:“慧儿,你别在奶奶跟前弄鬼了!捡来的?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没理由府中都没人出声的,怎么又偏生你这么好运,我们这么多人都捡不到这东西?” 慧儿不敢说话。 季淑终于开口,说道:“慧儿,你可知道,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她这话说的很慢,可是字字却掷地有声一般,慧儿肩头乱抖,涕泪交加。 季淑道:“方才在你来之前,晚唱差点儿就死在这里,你知道吧?暮归如今还锁在柴房里呢,慧儿,不如你说说,你想落个什么样儿的下场?正好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想找个人泄愤呢。” 这倒不全是假话,方才被上官直那一遭,季淑至今都有一种想杀人的恨意压在心中。 慧儿撑不住,向前一伏,颤声道:“奴婢不敢,奶奶想问什么,奴婢一定都会实话实说,只求奶奶念我一时糊涂,饶了我这一遭。” 季淑道:“背叛我的人,就好像会咬人的蛇,留在我身边难道还要等再被咬一口么?只是,若是你肯实话实说,我也不至于就打死了你,对不对?听说你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要伺候,有个年幼的弟弟要照料,我也不想让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你家弟弟没人照料,何况,你犯得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错,只要你把实话说清楚,我可以做主,给你网开一面,慧儿,我这话说的实在吧,你也拿出点诚意来给我看看。” 慧儿松了口气,眼圈儿红红地,磕头说道:“奶奶圣明,奶奶圣明。” 季淑抬眼,道:“那你还不快说?” 慧儿垂头,落泪说道:“奶奶既然知道的这般清楚,奴婢、奴婢不敢再隐瞒奶奶,这……这珍珠,是棠木院里头的玉扣姐姐给的。” 季淑问道:“她无缘无故,给你这个做什么?”慧儿说道:“其实,玉扣姐姐一直都吩咐我留心**奶这边……一旦有什么事,就让我去告诉玉扣姐姐,偶尔就会赏我些东西,……这些都是她给我的,前日子我看到奶奶屋里的晚唱带了东西藏在屋里,我就跟玉扣姐姐说了,她让我看看是什么,我不认得,就偷偷拿了给她看,然后她就还回来了,又给了我这串珠子,不让我把事情声张出去。” 她深深磕了个头,又道:“我做错了事,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我知道奶奶的xing子,怕是容不下我,只求奶奶一件事,这里头的银子,有我攒了的二两,――不是她们给的,还没来得及送回家,我娘病了,我弟弟又不能自立,我不能不管……”说到这里,便抬手,拧眉忍着哭声,泪却流个不停。 季淑望着慧儿,片刻说道:“好,我答应你。” 桃花:杖藜徐步立芳洲 暮归既然下药,自然要算定药xing发作了好行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因此上官直总不会三两分钟就会离开,必定会在此处盘桓一阵子,如莲三爷所说,服下那药,就会“虚火上升”,若真个意乱情迷,也是在暮归这里,怎么这里反倒没事……人又跑到棠木院倩姨娘那里那么巧了? 季淑早就觉得这关节上有些不太对头,先前问过了上官直,便更印证心里所想。 晚唱的药藏在屋里,莲三既然说没有意外,那必然有人从中捣鬼,能在晚唱屋内捣鬼的,必然是不引人注意的屋里人。 季淑让夏知春晓两个借自己丢了东西的缘由,带了几个人去搜这屋里丫鬟们的箱子,果然就搜出小丫鬟慧儿这些东西。 如今慧儿也说了,是棠木院里的人接洽的,究竟这件事情是怎么样的,已经一目了然。 上官直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吃了亏,只当是自己自作自受,在灵堂里胡作非为落下的病根。又哪里想到其他?苏倩趁机在太太跟前一告,大太太向来着紧上官直,当下又把药搜出来,更是有凭有证。 晚唱是季淑屋里头的,她的所做自然跟季淑脱不了关系,何况季淑的前科不好,太太自然更以为是季淑是罪魁祸首。 如今却已经水落石出。季淑问完了,便说道:“景儿,你听清楚了么?”景儿急忙道:“奴婢就知道此事跟**奶是无关的,果然是有人从中捣鬼,这也实在太离谱了,竟然害到爷的身上,太太也一定饶不了的。” 季淑说道:“事到如今,还得请你跟我往棠木院走一趟,有人这么处心积虑的想害我,我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再装聋作哑。”景儿说道:“奶奶说的是。” 季淑望着跪在地上的慧儿,说道:“你起来,到我身边儿来。” 慧儿犹豫站起来,走到季淑身边,季淑说道:“附耳过来。”慧儿不敢站着,便仍跪在地上,季淑探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慧儿面色惊疑不定,却终于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棠木院,隔着一重墙,隐隐地听到有人在里头哭,道:“爷一定要相信倩儿,我听闻那人要想法儿害我呢!” 季淑停了步子,皱眉心道:“该死的上官禽兽,跑的果然快……”又想道:“苏倩这个jian-人,想嫁祸于我,自然不肯就把上官直害得永远都直不起来……没想到偏又害得我……” 这片刻上官直的声音传出来,说道:“你别急,她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呢,或许是你多心了也不一定,别自乱了阵脚。”苏倩道:“爷,真个如此,你别走,倩儿好怕,你也知道那人……她……她心肠歹毒。” 却听得上官直恨恨说道:“我自然知道她心肠歹毒,她方才还想……”忽然之间欲言又止。苏倩问道:“她想怎样?对了,爷脸上这伤……是怎么来的,莫非是她……” 季淑心头一声冷笑,心想:“若是上官直把她拿枕头跟花瓶砸他的事说出来,太太那边,必定又是一笔烂帐记在她头上,何况还有伤?当时太过匆忙,没怎么留意。” 季淑便静静地要听上官直诉苦,却听得上官直含糊道:“没什么……我一时想到别的事儿上去了,这个……这是我路过花园,不留神给花枝划破的。”上官直竟为她遮掩,一时让季淑颇为意外。 苏倩是个聪明人,见上官直显然是不愿意说这个,便道:“不管怎么样,爷也知道她的为人,爷可要替我做主,若是爷也不理会我的生死,我可真个没活路了。”上官直说道:“我看你是自己吓自己罢了。”苏倩哭道:“爷啊……” 正在这时,却听有人说道:“你现在就算叫天王老子又怎么样,东窗还没事发呢,你这儿先哭上了,叫我说你什么好?是心怀鬼胎呢?或者不打自招!” 苏倩一怔,那一声哭腔竟然就噎在了喉咙里,上官直向着门口走了几步,却见外面,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个打扮的很是齐整的丽人出现,正缓缓地向着这边而来。 上官直自见到花季淑,那人就一直是以个浪荡不堪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而言,花季淑就是个如狼似虎的女人,按理说做些狠辣之事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可是如现在这般,这幅似笑非笑,似冷非冷,七分高贵里含着三分自在,却并无先前那股子透骨的不堪入目的*态,让上官直眼前一亮,望着她的脸,情不自禁地便想到方才那一幕。 季淑冷然的目光扫过上官直,见他负手站在门口,倒是耐看,只脸颊上几道抓痕很是醒目,自是先前她留下的。 季淑的目光在那几道抓痕上停留片刻,心道:“原来我抓伤了他,可恶!当时怎么不多抓几下,让他见不得人就好了。”心里头恨恨的,那目光却毫不在意般在上官直面上滑了过去,淡淡道:“原来爷也在这儿,真个是好兴致好精力,让人佩服。” 上官直自然是知道她话里有话,却不知道怎么搭腔,就只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季淑说道:“你那小美人儿刚才说过了不是,我正是来兴师问罪的。(.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上官直一怔,季淑已经进了门来,走到厅中上座,此刻苏倩已经躲到上官直身后,季淑目光一转,看向苏倩,说道:“倩姨娘,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又或者你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我?” 上官直从旁看她双眸犀利,直直望着苏倩,便有几分口干,苏倩用力拉了一把上官直,上官直反应过来,说道:“兴师问罪?花季淑,你说什么呢。” 此刻苏倩畏畏缩缩出来,上前行了礼,道:“**奶。”把头深深低了。 季淑说道:“瞧你这幅样儿,方才哭的累了吧?我倒是挺佩服你,每天那么多泪,是怎么挤出来的?” 苏倩哪里敢搭话,上官直打抱不平道:“花季淑,你到底所为何事?” 季淑说道:“没事,只是来给倩姨娘认认这样东西。”说着,身边春晓上前,把那包药粉放在桌上。 苏倩扫了一眼,急忙又低下头,说道:“奶奶什么意思?这东西我不认得。” 季淑说道:“没什么,你大概是记xing不好,你这屋里是不是有个叫玉扣的丫鬟,叫她来。” 苏倩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此刻外面有个婆子带着玉扣来到,说道:“听奶奶的话,把玉扣带来了。” 玉扣看看一屋子的人,连小丫头慧儿也在其中,她情不自禁吓得跪下,季淑说道:“玉扣,你来认认她。”慧儿战战兢兢上前,说道:“玉扣姐姐。”玉扣看一眼慧儿,低头说道:“我,我不认得!”慧儿说道:“玉扣姐姐!”玉扣低头不语。 季淑说道:“大家都在府内,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竟然这么快就说不认得她?”玉扣抖抖地,不肯出声。 上官直摸不着头脑,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丫头不是你屋里的么?我认得的,又怎么了?” 季淑说道:“连爷这样眼高手低的人都认得,你这当奴才的却不认得,莫非你比爷的眼睛生的更高?” 玉扣只是磕头,道:“奶奶饶命,我……我真不记得了。” 季淑说道:“原来你跟你主子一样,都是记xing不好,不用慌,慧儿记得清楚,慧儿,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跟这两位说说。” 慧儿便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旁边又有人把些玉扣给慧儿的东西送上来,上官直在旁边听着,又看了诸多东西,那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看看季淑,一会儿看看苏倩,最后问道:“倩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倩哭道:“爷,你不要信她,这个丫鬟……她、她……她素来手脚不干净的,有时候也会来我这院子里走动,眼睛四看,不是个好的,我因她是奶奶那边的人,不好说她什么,后来这屋子里相继少了些东西,我疑心是她偷走的,却又怕跟奶奶说的话,反而落了嫌疑,于是就忍气吞声的一直不敢说,谁想到她如今反而来咬我一口……爷,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上官直见她这样儿说,一时也愣了神。季淑一笑,并不做声,慧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倩说道:“姨太太,你不用这样过河拆桥吧!先前玉是小玉姐姐拿东西来给我,这散碎银子,耳坠子,都是她给的,小玉姐姐不明不白死了后,就换了玉扣姐姐,因我偷了晚唱姐姐的药,就把这珍珠串子赏我,说我做的好……如今却全然不认,反而推在我身上,我……我悔不当初……”说着大哭,回过身来跪倒在地,给季淑行了个礼,道:“奶奶,我吃里爬外,对不住奶奶,可我也不是个任人家诬赖的人,我给奶奶磕头,下辈子再伺候奶奶,――如今就跟这毒妇拼了!” 她说罢之后,就冲着苏倩扑过去,抓住她打了两下。 苏倩尖声大叫,旁边的丫鬟婆子急忙过来拉,上官直叫道:“喂,住手,放肆!” 慧儿动作停了停,对上官直有些忌惮,因此不敢造次。 季淑在旁边,轻描淡写说道:“爷可要小心些,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小心她气迷了眼看不清楚人,连同爷也给伤到了。” 慧儿听了这话,便立刻又扑过去,道:“你仗着爷护你做什么,有胆你出来!”拳打脚踢又撕又咬,果然就把上官直也打了几下。 上官直吃痛,用力将慧儿一推,慧儿踉跄向后倒去,被些丫鬟婆子扶住,慧儿挣扎起来,哭着说道:“这毒妇诬赖我!爷又护着她!奴婢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奴婢对不住**奶,也没脸再活在世上,我就以死来见我的清白!” 她说完之后,转过身向着旁边墙上撞去,春晓叫道:“慧儿要自戕,快拦住她!”一地的丫鬟婆子冲上来,拉的拉,拖的拖,七手八脚把慧儿拉下,饶是如此,她的额头撞在墙上,起了个大大的包,软软地仿佛昏了过去。 上官直看的目瞪口呆,季淑在边儿上施施然说道:“阿米托佛,这怎么是好?这棠木院里竟然差点bi死了个丫鬟,造孽啊,只不过……慧儿竟然能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难道她真的是无辜的?”说着,就似笑非笑地蔑向上官直。 上官直见慧儿“以死表清白”,此刻也信了她八分,可是仍旧舍不得苏倩而已。 苏倩见势不妙,便说道:“我……我敢向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爷!爷若不信,我就只能……”她泪汪汪地看着上官直。 上官直咳嗽一声,说道:“倩儿,你别急……”又转头看季淑。 季淑却饶有兴趣地望向苏倩,说道:“赌咒发誓?你发什么誓?” 苏倩想了想,说道:“我……我若是指使丫鬟做过这种事,就……就天打雷劈!” 季淑叹了口气,道:“天打雷劈就不用了,不如你发个誓,若你做过,那就让你……” 她的红唇一挑,慢慢说道:“永远生不出爷的孩子!” 苏倩身子猛地一抖,上官直怒道:“花季淑你休要太过分了。” 季淑说道:“哟,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爷你忙什么?你这美人儿要是没做过,怕什么?” 上官直跺脚,看向苏倩,苏倩面无人色,嘴唇抖来抖去,终于说道:“我……我……我苏倩发誓,倘若真的做过那些,就……就永远也生不出爷的孩子。”她一边说着,泪珠一边滚滚落下,上官直很是心疼,便将她拥入怀中,苏倩大声哭起来。 季淑道:“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看的我都忍不住要哭了。”话虽如此,脸上却仍是似笑非笑的,才起了身,迈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转过身扫了一眼上官直。 上官直正抱着苏倩,见状说道:“你还想做什么?”季淑说道:“是了,我还有一事要提醒爷。” 上官直咬牙道:“何事?” 季淑说道:“指望倩姨娘生孩子是不可能的了,要想上官家后继有人,我看……爷你要努力再纳一房妾室了,哈……哈哈哈……”她大笑几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上官直望着那婀娜身影消失在门口,一阵风吹过来,将棠木院门口的几株桃花树的花瓣垂落下来,纷纷扬扬,绮丽非凡,上官直安抚怀中的苏倩,目光却始终盯着季淑消失的方向,目光之中,不知是痛恨,憎恶,亦或者……最终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桃花:颠狂柳絮随风舞 大太太派来的景儿自始至终都跟着,回来路上便自向季淑告别,回了太太屋里去了,这一番来龙去脉,相信大家伙儿都不是傻子,太太自然会明白是谁在背后搞鬼。 季淑道:“你方才做的好,很能体察我的心思,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地上慧儿跪着,说道:“我一时鬼迷了心,做了对不住奶奶的事,幸亏奶奶点拨我,今儿才见识了那些人的狠毒心肠,若不是奶奶明鉴,我就成了他们的替罪羊了。” 季淑说道:“你明白就好,只不过你也该知道,我身边容不下不忠之人。”慧儿哭道:“慧儿知道自己没脸了,不过仍旧想求奶奶饶了我这次。” 季淑道:“我看你聪明伶俐,只可惜开始走错了路,不过我知道,你这样做,是因为要照料你母亲跟弟弟,倒不是天生贪婪所致。故而我有心网开一面,――如今我就调你到别的院子,前事既往不咎,月钱之类也不短少你的,如何?” 慧儿颇为意外,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卖掉,亦或者随意赶出去,沦落街头,让老母跟幼弟失去倚靠,却没想到季淑竟给了她一条不错的生路,慧儿眼红红地,忍着泪磕头说道:“我听**奶的,谢谢**奶恩典。” 慧儿退下后,春晓道:“奶奶就这么轻放了她?”季淑说道:“她虽然做错了事,难得还有片孝心,你不是说她先前的月钱多是给了家里,自己都不舍得多件衣裳么?”春晓道:“话虽这样……”夏知道:“奶奶才是真的佛心一片,不像是那院子里,每每佛口蛇心的,今儿见她被问的哑口无言的狼狈样,真真大快人心,只可惜纵然是这样,爷还是要护着她。” 春晓也道:“正是……奶奶,不如你也跟她似的,对爷好一些,爷哪里还会理会她呢。” 季淑听到这里,面色却一寒,她巴不得上官直死在苏倩或者别人那里,哪里还想对那人好?想到先前上官直对她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又觉得不舒服起来。 春晓夏知两个丫鬟是素来知道她xing子的,见她脸色一变,就急忙打住话头。 屋内一片寂静,季淑便一笑,道:“罢了,此事暂且罢休,大太太那边应该也交代过去了,爷既然想护着,那就让他护着好了,迟早有他受不了的时候。” 春晓笑道:“那倒是,今儿我瞧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了,奴婢有一事不解,――奶奶先前去棠木院前,对慧儿说了什么?” 季淑道:“你猜猜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夏知要聪明一些,便说道:“奴婢大胆猜猜,按理说慧儿不至于有那样大胆,今儿竟然还打了爷,难道说……” 季淑喷笑,说道:“我猜到苏倩会反咬一口,何况咱们……这位爷耳朵软,纵然我们有这位人证,那些物证,指不定她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因此……我就对慧儿说,倘若苏倩反咬她一口,就让她……” 春晓拍手笑道:“我当时看愣了,没想到慧儿竟有这胆量,当着爷的面儿跟倩姨娘打起来,原来是受了奶奶的意。” 季淑说道:“慧儿先前还半信半疑,苏倩反口咬她,她才真信了我。” 夏知说道:“唔,我明白了……当时爷护着倩姨娘,慧儿一时唬的不敢动手,奶奶当时说那句话,是示意慧儿不用管罢?” 季淑道:“你倒是聪明。” 春晓道:“我还记得奶奶说的话――‘兔子急了还咬人了,留神这个奴才一时看不清把爷也给伤了’……”她学着季淑口吻说了遍,又笑道,“……哈哈……看到爷被慧儿打了两下,想发作又发作不得的模样,好生解气!” 季淑道:“是么?”又道:“慧儿这丫鬟聪明伶俐,不下你们两个,可惜起初行了歪路。” 夏知说道:“奶奶,慧儿最后自尽那一场也是演的么?” 季淑点点头,说道:“不如此,怎么能bi得爷不信苏倩呢?当一个人连命也不想要的时候,她自然没有理由说假话,她豁了命说出的话就会让人不得不信。” 春晓夏知两个默默点头,春晓道:“幸好因了晚唱那一场,我早就有所防备,又幸好慧儿事先喊了声儿……” 夏知道:“你就不用自夸了,奶奶事先都跟我说了要好生盯着慧儿。” 春晓吃惊地望着季淑,季淑笑道:“难道慧儿真个想死么?她不过是想将功补过罢了,她之所以甘心情愿如此,就是为了让我饶了她,如今这场苦肉计也的确值得不是?” 春晓夏知暗自称服,说道:“奶奶真是算得极好!” 正说罢了,季淑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大概是上官直那厮留下的印记,季淑觉得厌恶,正想再沐浴一次,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二奶奶到了。” 说话间,吕瑶女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进来,说道:“**奶回来了。”季淑说道:“你来了,快坐。” 瑶女落座,夏知亲去泡了茶来,吕瑶女看了眼,说道:“近来有些不大好受,晚上睡不着,就不喝了。” 季淑说道:“也好,妹妹有什么心事吗?”瑶女道:“倒是没什么心事的……” 季淑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相比较先前颇有些憔悴,就道:“真的没有?”瑶女垂头不语,眼中的泪却坠下来。 季淑忙道:“好了,你不要哭,发生什么事儿,你能说就对我说说吧?你身怀有孕,千万别伤神动怒的。” 瑶女抬起帕子擦了擦泪,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最近……无澜很少回来。” 季淑怔了怔,这才想起“无澜”是谁,正是吕瑶女的夫君,上官直的弟弟上官青,字无澜。季淑一想:果然,自她穿越,就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弟弟。只不过,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些儿不太舒服…… 季淑就问道:“他出了远门?”瑶女苦笑,道:“出什么远门,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外头……眠花宿柳的……”瑶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很是羞愧。 季淑愕然,便道:“他不是有妾室么?”瑶女摇头,道:“男人的心思,哪里有个饱呢。”季淑想了半晌,笑道:“果真如此,有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够,然后要有妾,有了妾还是不够,还要出去再找,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吕瑶女听了这话,脸色很是难看,却仍勉强一笑,说道:“嫂子总是这么快人快语的。” 季淑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先前我见你怀了孕,还以为你必然是很幸福的,现在看看……”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吕瑶女面色变了又变,忍不住说道:“谁说不是呢,比如……我先前听人说,大哥哥出了事了?”说着,就看向季淑。 季淑却没怎么留心,只闲闲笑道:“没什么,不过一场闹剧罢了。”瑶女关切问道:“真个无事?”季淑说道:“没事,横竖一切有太太看着,我不cao那份心了。”瑶女讪讪地说道:“那就好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瑶女便觉得有些倦,自回去了。季淑本也想歇息一会儿,在床上躺了会儿,脑袋却一刻也不能停歇,一会儿出现暮归的脸,一会儿出现莲三爷的脸,总觉得其中似有些什么。 季淑翻身起来,问道:“晚唱醒了么?”春晓上前道:“回奶奶,已经醒了,奶奶想见她么?”季淑说道:“嗯,叫她即刻来见我。” 外院之中,练武场里头。楚昭将外裳尽数褪了,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衫,饶是如此,仍旧练了一身的汗,正准备回去沐浴更衣,却听得有个小厮叫道:“楚大哥,楚大哥!” 楚昭大步走过去,说道:“何事?”那小厮笑嘻嘻地,说道:“楚大哥,里面叫你呢,说是**奶传唤。” 楚昭一怔,而后笑道:“有劳告知,我即刻就去。”小厮笑道:“楚大哥快去罢,只不知**奶又有何事,听说刚一回来就事故儿不断的,有两个丫鬟撞墙呢!” 楚昭拿了块白色汗巾子,擦擦脸上的汗,又去擦颈下,道:“行了,是大伙儿随口乱说的也不一定。”又道:“我这一身的臭汗,不知会不会惹得**奶不高兴。” 小厮闻言就挤眉弄眼地,说道:“那楚大哥岂不是得近奶奶的身儿,听闻**奶那人,是……嘿嘿……”到底不敢说下去,却仍旧做出一副口角流涎之态来。 楚昭却不置可否,只笑道:“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那小厮捂住嘴,慌得说道:“我什么也没说……楚大哥只当听到两声狗吠。” 楚昭道:“行啦,我是提醒提醒,难道会去四处乱说么?” 小厮松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楚大哥是个再妥当不过的人了,是以才敢胡说八道。” 楚昭点点头,却不再言语,自忖片刻,道:“还是冲一冲比较好些。”当下走到井水边上,将吊桶扔进去,拔了一桶的水上来,把那一件里衫脱去扔在边儿上,然后将水往脸上一浇,冰冷的井水顺着赤-luo的身体淌下来,水花四溅,洗的个壮硕的身体越发挺拔矫健,宽肩窄腰,腹部上的几块肌肉分明,下-体薄薄的裤子紧紧贴着,胯下之物隐约凸显,颇为雄伟。 那小厮从旁看着,啧啧称羡,八分欢喜一分奉承地说道:“楚大哥到底是习武之人,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个身子,做梦也得笑出来。” 楚昭放眼看去,却见前方桃色灿灿,遍山红艳,美的诱人,其中一道婀娜影子,顺着桃林之间的甬道向前而行,在她前方不远,有一座亭子,坐落在桃林之中,宛如人间胜景。 亭子栏杆边儿上,有人斜倚在上头,那纤长的手指扣住一支玉筷,轻轻敲动面前的白玉杯,发出环佩叮当声响,那一把好嗓子就懒洋洋地唱道:“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正在拾级而上的那人脚步一停,抬头看去,却见东风将他的长发同罗袖扬起,满目的绯绯桃花瓣,遮天蔽日,衬得那张脸越发美的令人心醉。 ――一个男人长的太美的话,大抵不是好事。 季淑心中沉甸甸的,模模糊糊掠过这个念头,低下头,慢慢地往上又走。 似乎没看到上来的人儿,亭子里的男子抬手将那一杯酒喝罢,复又添了半杯,想了片刻,意犹未尽一般重敲起拍子,合着那清脆叮咚声响,又唱道:“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唱到最后一句,却听有个声音道:“好个‘春日偏能惹恨长’!不知祈凤卿心里的‘恨’又是什么?”若是细听,就可听出里头浅浅地伏着股淡漠寒意。 亭子里的人听了这个声音,挺身放眼看,一见来人,便把手中的筷子扔了,忙不迭地跑下来,他跑起来的时候,衣袂迎风,更见飘飘欲仙之态,快步跳下亭子,将那正上来的人,一把抱住,喜道:“你来了!” 两人进了亭子,祈凤卿不舍放手,将季淑拥着,道:“怎么忽然有心约我到此?”季淑淡淡一笑,手探出,抵在祈凤卿胸口,说道:“我有事问你。” 祈凤卿笑道:“何事?一本正经的?” 季淑说道:“你跟暮归究竟是什么关系?居然要跟她联起手来害我?” 桃花:轻薄桃花逐水流 季淑淡淡问道:“我想问的是,你跟暮归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居然处心积虑的跟她联起手来害我!” 祈凤卿脸上的笑刹那间似冻结了一般,笑意逐渐一点一点消退,只双眼仍直直看着季淑,似乎一时懵了。 季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抬手拿了个杯子起来看了眼,说道:“别骗我,祈凤卿,事到如今你瞒不住,我也不是瞎子,我自看的出。” 亭子间里两个人静静坐着,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再开口说话。 季淑自醒过来,脑中关于花季淑的记忆若有若无。暮归同晚唱两个在她屋内弄鬼,是因为上官直。 可是暮归说花季淑曾答应过要她当上官直的妾,她又是如此急切的、为达目的甚至下药的手段都用上了,那么上次花季淑要跟祈凤卿走,怎么会带上暮归? 或者说,就算她要带上暮归,暮归又怎么舍得离开?此中必有原因。 季淑想来想去,就落在这一关窍之上想不明白,暮归,晚唱,祈凤卿,莲三爷……这些参与事情的人的名字样貌不停地在脑中飞来飞去,有些东西好像要从脑中窜出来般…… 祈凤卿默然片刻,终于问道:“你……为何这么问?”声音有些发涩。 季淑说道:“我自然不是无凭无据就随口乱说。” 祈凤卿说道:“你为何说我跟暮归……联手要害你?”季淑冷笑,道:“难道我说的哪里有错?” 祈凤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别处,喉头动了几动,不知要怎么说般,终于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迟早会被你发觉。我……其实我早该告诉你。” 季淑道:“现在说,其实也不晚。” 祈凤卿目光一转看向她,点头叹道:“不晚?不晚?真个不晚?” 季淑笑,说道:“对我来说,还不晚。” 是,不晚。 倘若再晚一些,被他厮缠,面对这样品貌的男子,虽然季淑自问自己不是个为色所迷之人,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相处久了,若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而且季淑自己也知道她自己的xing子:吃软不吃硬。故而面对上官直的时候,每每唇枪舌战的毫不退让,可是当面对祈凤卿的时候,虽然心里头不愿,却怎么也疾言厉色不起来,就算是一开始雕花楼里将那盆水仙花打烂,也是鼓起十万分勇气狠心来做。 何况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是难捉摸之事,未来之事,谁能说的清楚?季淑只是庆幸,自己在未曾沉迷之前就已经清醒,并且远离。 祈凤卿的手抓了抓系在腰间的腰带,几番用力,才道:“我未曾、未曾想要害你。” 季淑一笑,道:“是么?” 祈凤卿望着亭子边儿上一簇盛放的桃花,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或许,或许一开始我是想……想做些什么,可是我真个……没有想要害你。” 季淑说道:“到底是做些什么?” 祈凤卿隐忍不语,忽然想到一事,抬头看向季淑,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暮归……她、她怎么了?” 季淑看着他略带关切的神色,哈哈一笑,说道:“祈凤卿,你真是个不错的人,事到如今还在关心暮归,你对她真的极好啊。我想,你对我,也比不上你对她的真情更多三分吧?” 祈凤卿身子发抖,脸上露出极为难受的表情来。 季淑笑罢,停了停,说道:“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说,你想问暮归,我自会告诉你,只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把你跟她之间的关系说明白吧。” 祈凤卿说道:“我同她之间,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季淑奇道:“我想的哪样了?” 祈凤卿双眉微微拧起,说道:“我跟她之间,其实并没有其他格外干戈,只不过、她……她曾经对我有恩,因此……” 季淑心头一动,道:“因此你要报恩?报什么恩?” 祈凤卿犹豫不肯说。季淑冷笑,道:“祈凤卿,你是个男人就别吞吞吐吐的行么?” 祈凤卿说道:“我只是想求你,别为难她。” 季淑的心微微地刺痛了下,不知是她自己觉得痛,亦或者是那个已经不存在的花季淑。 虽然自命跟祈凤卿没什么干系,但是见他在自己面前为了暮归说话,仍会觉得很不舒服。 一瞬间,季淑脑中又浮现那日那一场风雨。 花季淑一个人,茕茕独立站在屋檐下,她抬头看天,天色阴沉沉的,可是她脸上却满是明媚的笑意,对未来的向往的笑意。 因为她知道,下一刻,将有个人握着她的手,带她离开这深墙大院之中。 她想到这一刻,便笑的天真烂漫,没心没肺。 但是……谁能想到,下一刻迎接她的,不是握着自己手的温柔的手,而是扼住喉咙的夺命之手。 季淑暗暗地吸一口气,将心头那一丝颤颤的痛不动声色的压下去,才冷然说道:“这个不用你管。” 祈凤卿沉默许久,才终于又开口,慢慢说道:“我……我其实很小就见过暮归,当时我刚入戏班不久,那天,我记得,是在上官府里头做戏,我因年纪小经验不足,出了错,我知道回到班子里后,必然是少不了好一顿打的。” 季淑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瓜葛竟会如此久远,一时无声。 祈凤卿说道:“我下了台,就偷偷地躲在牌楼下面哭,然后,是个不大的女孩儿过来,看我哭,就问我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季淑说道:“那个女孩子,就是暮归?”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却掠过一丝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是什么。 祈凤卿点头,道:“是,她问我为何如此,我一时伤怀,不肯理会她,也不肯抬头,她就百般哄我……还把自己手中拿着的点心果子给我吃,我的心情渐渐好转,便跟她说了回去会被班主责骂之事。” 季淑沉默不语。祈凤卿说道:“我只是见她一片好心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听了,就对我说,她认得上官府内的老太太,会跟老太太说,我唱的极好,不许班主动我一下。” 季淑忽地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怪怪的,幸好祈凤卿沉浸在往事之中,并未察觉。 祈凤卿双眸望着面前的白玉杯,杯中还剩下过半残酒,里头光芒闪烁,映出昔日的景象来。 ――那粉妆玉琢的女孩儿双手捧着偌大一个软软香香的果子递过来,声音软软地,道:“小哥哥,你休要哭了,这个给你吃,你就不哭了好不好?” 他不肯理会,她就蹲下来,同他面对面,伸出嫩嫩的小手指头把他的泪擦去,道:“你哭的样子很难看的。”说着,自己就咬了一口果子,才醒悟过来,叫道:“啊,我说给你的,自己又吃了口,很对不住。”将果子递过来,忐忑看他。 祈凤卿没有见过那样纯真无瑕的眼睛,难过的心情也忍不住转好,噗嗤一笑,终于把那被咬残了的果子接过来。 那丫头蹲着不动,就问他缘由,祈凤卿就说了。 丫头笑道:“啊,你放心啊,我回去跟老太太说说,让老太太夸你几句,不许那班主打你就行了,――老太太很听我的话的。” 祈凤卿有几分好奇,就问道:“真的么?为什么呢?” 丫头说道:“因为……因为……” 祈凤卿疑心她说谎,便叹了声,说道:“算啦,没什么……反正也挨过不少打,再多一顿也没什么的。” 丫头怔怔看他,说道:“小哥哥,我不会骗你的,真的……因为……因为老太太最喜欢我,我是、我是老太太跟前的小丫鬟,我叫暮归。”她吐着舌头,笑的很是狡黠的模样。 祈凤卿收神,继续说道:“然而,我当时不知道,班主原来不只是要责打我,还要把我送到一位达官贵人家里去,可因老太太夸了我,班主怕我出事,于是我就被留下了,可代替我去的一位师弟,却……” 季淑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情不自禁问道:“怎么了?” 祈凤卿说道:“那位达官贵人好折磨些男童,若是留着过夜的,多半不会有好下场,我那位师弟被送回来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连天亮都没撑到就……就死了。” 季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久久不语。 祈凤卿说道:“所以说……是暮归救了我一命,前一段日子你带她来雕花楼,我本是不认得她的容貌了的,听到她的名字才想起来,我暗暗找了她,她却全不认得我,只不过当时她不过六七岁……” 季淑的太阳穴更疼,突突的跳,她伸手用力按着,说道:“可是后来你们怎么相认了呢?” 祈凤卿说道:“有一日她来找我,求我相助她一事。” 季淑问道:“何事?” 祈凤卿说道:“当时你恋我恋的紧,每次都来……都来厮缠我,可是我……” 季淑看他略觉得尴尬,就笑道:“可是你瞧不上我那样,就不肯理会我,是不是?”合着她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魔。 祈凤卿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否认,就说道:“后来我就假作对你好,你只以为我是想开了,我们就……” 季淑一时也觉得尴尬,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在她脑中仿佛根深蒂固了一般挥之不去。 季淑说道:“这些不说,你只说她求你何事?”祈凤卿叹口气,说道:“她只求我,同你好。” 季淑略微皱眉,道:“只是如此?”祈凤卿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是如此,后来她同我说,只是如此不行,她要我找个机会……带你离开上官家。” 季淑大吃一惊,面上却不愿露出来,只问道:“你可有问她为什么?” 祈凤卿点头,道:“我有。她最初不肯说,后来见我不肯答应,就跪下来求我,――说只有你走,她才可能近上官直的身。……原来她、她想当上官直的妾室。” 这个答案是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季淑沉吟。祈凤卿说道:“虽然我不愿如此,但是是她的心愿,我只好说要考虑一下,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你就来找我,说要跟我一起走。” 季淑笑,笑中有几分凄然。花季淑再怎么浪荡不羁,毕竟是个娇娇的大家女,肯放下所有跟祈凤卿走,若非有不肯告人的苦衷,就一定是深爱了他。 只可惜,根本就是所托非人。 季淑说道:“于是你就不用再考虑,只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祈凤卿点头,说道:“是。” 季淑说道:“这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祈凤卿目光一抬看向季淑,说道:“淑儿,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你之心,尤其是……” 季淑将他话头打断,说道:“不管如何,我是因此事而死。” 祈凤卿蹙了双眉,缓缓低头,道:“是,不管如何,你是因此事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的声音跟风合在一起,好像叹息。 季淑眼前却又出现那日大雨滂沱,花季淑在屋檐下等待许久,不见暮归回来,却怕祈凤卿已经来了等的难受,伸手一撩那越下越大的雨,她顽皮的笑笑,绣鞋往前迈出,一脚踏入泥泞。 花季淑纵身跑入雨中,一路往后跑去。 大雨之中并没其他人,季淑跑到后院,停下脚来看了看是否有人,刚要往后门处去,忽然看到两个人撑着伞站在一块儿。 男子说道:“我后悔了,暮归,此事作罢,你去同**奶说,说我失约了。”他转身欲走。 那声音掺合着雨声传来,格外冰凉,花季淑大惊,就想过去,却听暮归说道:“祈大哥,我求你,求你了,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带**奶离开的话,就可以了,我看到**奶收拾了很多东西,你们会到别处极好的过活,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留在戏班内,是不是?” 男子站定身子,道:“可是、可是……我不能骗她……” 暮归叫道:“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要帮我的,你答应我要带她走的,现在**奶就等在里头,就……” 冰凉的雨水已经浇透了花季淑的全身,她死死盯着那一幕,却觉得浇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雨水而是冰冷的雪水,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颤了起来。 丁香:江上悠悠人不问 雨势越来越大,将花季淑浑身上下浇了个透心凉,她颤抖着身子,双拳紧握就要上前,她不忿,震惊,她想当面问问祈凤卿,为何要这般对她,为何。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胸口的一口气憋着,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就在她想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身后有一只手探出来,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花季淑瞪大眼睛,想叫又叫不出声,涂着蔻丹的手指抓住那人手臂,却动不了对方分毫,挣扎之中,头上的猩红山茶跌落地上,随着雨水漾漾而去。 祈凤卿还在同暮归在说什么,而她濒危窒息,冰冷的雨水浇灌进嘴里,越发呛了喉咙,迷蒙了她的双眼,那双眸子却仍旧死死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祈凤卿的影子,眼中泪雨交加,缠绵纠葛,难舍难分。 季淑喘不过气来,身子猛地一挺,大叫一声,向后用力倒过去。 祈凤卿正季淑面色有异,见状急忙起身,将她肩头掌住,及时扶住她,慌得叫道:“淑儿?淑儿你怎么了?” 季淑方才将往事想的详细,好似回到那天被害时候,一时情难自禁,浑身如被冰雪,呼吸都困难。 祈凤卿也不顾其他,伸手轻轻地揉搓她胸口,替她顺气。 季淑浑身抖了会儿,拼命喘了几口气,整个人才似又缓和过来。 季淑抬头看向祈凤卿,见伊人眉目如画,就在眼前。 他或者说是害死花季淑的间接的凶手,却不是真正动手那人。 这瞬间花季淑清楚的看到,在她挣扎之时,祈凤卿正同暮归争执,他未曾发觉,旁侧的拐角之处,花季淑血泪交加,就算是剩下最后一口气倒地的瞬间,眸子里留下的还是他的身影。 季淑闭了闭眼,说道:“好了。”缓缓地又坐直身子,手肘抵在栏杆边儿上:“我已经无事了,你放开我吧。” 祈凤卿听她声音冷冷,不然有违,缓缓地把手松开,却仍担忧看她。 季淑说道:“如今我只问你一件事。” 祈凤卿道:“淑儿,是何事?” 季淑说道:“你实话告诉我,你……你以前有没有爱过花季淑?” 祈凤卿迟疑看她。 季淑极力无视眼中湿润的感觉,却又不等祈凤卿回答,便说道:“都是假的,是不是?” 祈凤卿说道:“淑儿,其实我……” 季淑慢慢起身,手用力撑着栏杆才能站住,说道:“好了,我已经明白。”方才那句,是替花季淑问的,死去的花季淑,临死之前都想着祈凤卿的花季淑。 她要死了,还是在恋恋看他。 低头回身的瞬间,泪终究还是跌落下来。 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季淑迈步往亭子外走。 祈凤卿叫道:“淑儿!”季淑停步,祈凤卿说道:“淑儿,暮归她……”季淑听到“暮归”两字,眼中的泪纷落如雨。 他说:“暮归对我有恩,淑儿,你若是动怒,你打我骂我,打死我都可,淑儿……只是别……” 季淑昂起头,望着那桃花盛开之上的朗朗晴空,说道:“其他的你别管。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祈凤卿,从此之后你我就是路人。” 她迈步往外走,祈凤卿上前将她手腕拉住,季淑扬手挣脱,粉白的衣袖当空一扬,是一道决然般的痕迹。她大步往外而去。 季淑大步往下,起初是走,后就拎起裙子跑,跑的太急,些裙裾都飞起来,那身姿看起来惊心动魄,遥遥相望,几乎以为是飞下来的。 离亭子十余米远之处,楚昭抱着双臂,将身子靠在身后的桃树上,闲闲地看漫天流云。 东风吹过,桃花瓣飘飘荡荡洒落下来,有一片便忽忽悠悠,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后,竟飘到他的唇边。 楚昭双唇微张,不偏不倚,将那桃花瓣含住。 楚昭垂眸望着那片自投罗网的桃花瓣,嘴角一挑。 ――是你该得之物,终究逃不脱的,兜兜转转都到你手。 楚昭听得那急促的脚步声,挺身回头之时,就看到季淑从山上急急地跑了下来。 微微愕然之余,那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却又在极快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色,让人几乎以为先前的笑并不存在。 楚昭纵身跳出桃林,将季淑拦住,唤道:“**奶!” 季淑冲的太急,刹不住去势,被楚昭一唤,脚下踩错石阶,顿时摔了下来。 楚昭不慌不忙,张开双臂,将季淑抱入怀中,她娇软的身体撞入他的胸膛,竟然有些疼。 季淑揉揉额头,瞪了楚昭一眼,手一推他的胸口,道:“放手!” 楚昭见她神色不对,急忙将她重新放在地上。 季淑看也不看他,继续往下走,楚昭急忙跟上,见她脚下站立不稳,不免伸手欲维护,又说道:“奶奶留神脚下。” 季淑正满心气苦,虽然她不认为是她喜欢祈凤卿,可是……心中那股感觉却挥之不去,极为难受,听到楚昭说话,便想到楚昭跟祈凤卿是极好的关系,便没好声气的喝道:“滚开!”将楚昭的手臂打了一下。 楚昭怔了怔,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亭子上,才又回头看季淑,此刻季淑已经独自向前走出了一段儿,全然没理会他。 楚昭三步两步跟上,季淑心头想着,自己平白无故担了“色-魔”“*-妇”的罪名,倒也算了,凭什么还要替花季淑承担什么“爱慕然后被背叛”的苦楚?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了!老天真是不客气,什么伤她最狠,什么她最不能容忍,就偏给她来什么。 季淑心头恍惚,不知不觉脚下又踩错了一方石阶,忍不住惊叫一声,向下跌出去,楚昭跟在身后,见状便抢上前去,唤道:“**奶!” 他身手敏捷,动作极快,眼看就要扶住季淑,不知为何那身形稍微顿了顿,这电光火石的一错身瞬间,季淑便摔了个结实,整个人跌在地上,左腿压在下面,底下就是硬硬的石阶,简直疼得钻心,季淑怀疑自己的腿要断了。 此刻楚昭跳到身前,半跪下来,将她小心扶起,急忙问道:“**奶,你无碍么?” 季淑咬着唇,却又忘了自己的唇上是有伤的,只是来时候用胭脂盖了盖,不细看看不出来。 两下都是伤,心里头也好不到哪里去,季淑坐在地上,一时不想起来,却大骂道:“滚开!不用你们假好心!”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借题发挥了。 楚昭愣了愣,神色稍微一变,却也依言缩手,只静静地守在季淑旁边。 季淑狠狠斜睨他一眼,在祈凤卿那里没有发泄完的怒气尽数都泼洒在楚昭身上,若是能打,早就先把他捶打一顿。 季淑咬牙,换了个姿势,把裙子撩起来,查看伤势,却见底下的衬裙上隐隐地透出血迹,季淑吓了一跳,三下五除二把袜子解开,雪白的衬裤撩起来,却见那玉一样的腿上,膝头磕破了一块儿,幸而伤的不大,却殷出一小团儿血来。 楚昭从旁看着,见她坐在地上,毫无遮蔽的把小腿露出来,袜子更是褪到了脚腕,在那重重叠叠的衣物之中忽地露出雪色的肌肤,小腿的形状又极为美好,那一点鲜红血痕在雪嫩肤色之上,真是格外晃眼。 楚昭神色便有些古怪,目光看了看季淑的腿,又看看她,喉头动了几下,才又将脸转到旁边去不再打量。 季淑是个现代人,超短裙虽然不是最爱,短裤七分裤之类的自不会少,何况此刻情形紧急,自然也未曾想到不能在男子面前露出小腿来的。 她细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大碍,也放了心,就把袜子仍系好,裙摆放下,此刻才想起楚昭,回头一看,却见楚昭身板儿挺得笔直,正转头看着别的地方。 季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是不该的,起码先让他把头转过去。 季淑见楚昭自发转开头去,心道:“噫,他倒是个老实人,跟祈凤卿跟上官禽兽不同……”想到这里,心中的恼意才稍微退了些。 季淑手按着石阶慢慢起身,这才发现手心也擦伤了,一时悲从中来,差点落泪,幸好她不是那种娇气的人,便强忍着,一点一点站起身来。 自始至终楚昭都只在旁边儿守着,季淑起身,他也才跟着起身,季淑试着跺了跺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楚昭就亦步亦趋跟着。 季淑倔强走了一会儿,到底觉得辛苦,且又见楚昭是个老实人,便停下步子,回头瞪他。 楚昭望着季淑的目光,却规规矩矩低头,道:“奶奶……”季淑咬牙,说道:“叫什么叫!还不过来扶我?” 楚昭双眉微动,却仍低着头,沉声说道:“仆下遵命。”果然伸手来扶着季淑,季淑靠着他,腿上的疼却越来越剧烈,不由地皱起眉头,呲牙咧嘴,倒吸冷气。 楚昭虽然扶着季淑,却不看她,只望着前方路,走了两步,说道:“奶奶疼得厉害么?” 季淑说道:“这不是废话么?你没看我伤成那样了?”说完了才醒悟:他真的没看。 楚昭放慢脚步,沉吟说道:“这样儿也不是办法,方才那一摔不轻,也是仆下大意了,救援不及……恐怕摔了骨头也不一定,不如,……我抱着奶奶可好?”他诚恳地说,满脸忠心。 这一声声“奶奶”,让季淑觉得自己的年纪陡然大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腿,无奈道:“好……好吧。”幸好这是个老实人。 楚昭垂头说道:“那仆下冒犯啦!”说着,就轻轻一揽季淑纤腰,季淑有些怕痒,就稍微缩了缩,楚昭的手触到她腰间,察觉她这个动作,便略微一停,而后还是坚定地将她的腰轻轻握住,一握之间,却觉得她腰肢柔软纤细,楚昭的手又大,简直有不盈一握之感。 当下楚昭一手搭在季淑肩上,一手小心搂着她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季淑抱了起来,他人生的高大挺拔,且又时常习武,体格自是不必说。 季淑窝在他的怀中,只觉得贴着他的身子,那胸膛硬硬的,忽然想到上次在相府,自己伸手指戳他的胸,只觉得像是戳到岩石上,此刻她安稳了,腿虽然疼,却也不那么厉害了,想到此即,就忍不住笑了声。 楚昭垂眸,问道:“奶奶笑什么?”季淑摇头,将脸向着他胸前靠了靠,叹道:“没什么……”手本来放在自个儿身上,此刻探到楚昭胸前,手指摸了摸他的胸,隔着衣料,仍能察觉那熟悉的感觉。 楚昭却不言语,似乎也没察觉季淑的动作,季淑看了他一眼,看他一本正经,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喃喃道:“总算还有个实诚些的……” 楚昭人高腿长,走的好似极快,然而过了一刻钟还未下山,季淑起初还东张西望,后来就觉得他怀中很是舒服,索xing就窝着不动,只叮嘱道:“快到山下时候将我放下。”楚昭道:“仆下明白。” 季淑歪头靠在他胸前,将眼睛闭上,阳光暖暖的,好似楚昭的身体也有几分暖,季淑打了个瞌睡,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到了山下,季淑醒来,楚昭将她小心放下,季淑单脚着地,另一只腿本能地屈起,怕疼,就靠在楚昭身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痒痒地,便伸手又抓了两把,疑心是桃花粉作祟,便回头看看满山红绯,山中那亭子若隐若现,可惜……叹了口气,小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一行人驱车回府,季淑入内,先叫丫鬟把药箱子拿来,把腿上的伤处理了一下,又换了件衣裳,略定了定神。 春晓说道:“奶奶先前出府,爷来过一次……见奶奶不在,就走了。”季淑大为呕心,皱眉道:“他来干什么?你说我去哪了么?” 春晓说道:“奴婢只说奶奶去绯林寺外赏桃花了,爷就没出声走了。” 季淑哼道:“说不来了,又来,说不行了,又他-妈行了,这是个什么奇葩怪胎……”一瞬间恨不得破口大骂。 春晓又道:“另外,晚唱已经能起身了,跟暮归一块儿关在柴房内呢,奶奶要怎么发落他们?” 季淑想了会儿,说道:“去,把她们两个给我叫来。” 丁香:十年云外醉中身 晚唱同暮归跪在地上,季淑道:“可知道我会怎么处置你们两个?” 晚唱似是极怕的,身子微抖,看向暮归,不敢说话。暮归并不看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地面,道:“奶奶怎么罚都是应当的,暮归没有话说,只是,晚唱不过是听我唆使才做了错事,她本意是不想这么做的,也不想背叛奶奶,还请奶奶放过她,要打要卖,都让暮归一人承担。” 晚唱哆嗦叫道:“姐姐……” 季淑冷笑,道:“你倒是挺讲义气的,什么都让你担着?你想的倒美,要真的这样简单就能解决,那就没有所谓的‘株连九族’了!那些被株连的人,还什么都没做,如今晚唱是你的帮手,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暮归也知道自己理亏,无奈求道:“只求奶奶心慈,放了她这一遭,她什么也不懂……暮归诚心求奶奶了!”说着,就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季淑说道:“襁褓中的稚子什么都不懂,比她无辜多了,尚且枉死。你说这个,没用,错了就是错了。” 暮归掌不住,哭道:“求奶奶罚我就好了,放了她罢!” 晚唱蹭过来,拉住暮归的袖子,也哭道:“姐姐,别这样,我愿意跟姐姐一起受罚的,奶奶说的对,我错了就是错了,当时我要是多劝着姐姐点,也未必会闹成现在这样。”脸上的泪扑啦啦落下。 暮归道:“是我的错,你不是没劝过我,是我鬼迷心窍,一直bi着你才这样的,是我害了你。”两人执手,抱头痛哭。 季淑淡淡看着这一幕,此刻才笑道:“好一幕姐妹情深啊,看的我也有些感动……唉!心软了几分。” 暮归虽然在哭,却听的明白,当下含泪看向季淑,道:“奶奶、奶奶?” 季淑说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如此,好吧,暮归,你说要一个人承担,那我问你,我把你卖到ji寮里去,当个千人骑万人躺的ji-女,你也愿意一人承担?” 暮归瞪大眼睛,脸色发白,久久不语。 季淑笑道:“怎么,你不愿意?也是,你的确要想好了,倘若你要晚唱跟你一起受罚,还不至于这么惨的……决定了就不可以反悔了。” 晚唱看看季淑,又看暮归,叫道:“不行,当然不行!让我去,让我去吧!” 暮归一声不吭,任凭晚唱拉扯自己,片刻后才说道:“回奶奶的话,我……我愿意!” 身边的春晓夏知都面露惊讶之色,只不过兔死狐悲,虽然恨暮归同晚唱两个窝里反,不争气,但毕竟曾经朝夕相对,说不为她们有点儿难过,却是假的,只是不能表露出来。(.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说道:“你真的愿意?”暮归点头,道:“晚唱从小跟着我,因此什么都听我的,我该当对她好些才是,却偏拉她做这种事,是我的罪魁祸首,我愿意担着,只求奶奶真个答应,别再追究她。” 季淑笑着摇头,不再说话。底下晚唱暮归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季淑拿捏什么心思。 季淑沉吟片刻,才又问道:“暮归,我有两件事不太明白,去当ji-女之前,你能否给我解释清楚一二?” 暮归此刻已经有些“视死如归”之意,便点头,说道:“奶奶请讲。” 季淑道:“第一,你为何对一个人说,只要我离开上官家,你就能当上官直的妾室?” 暮归一惊,抬头对上季淑的目光,刹那间明白了季淑是见过祈凤卿,或许已经知道她跟祈凤卿之间的关系、事情的来龙去脉。 暮归心头惨然,惨惨一笑,说道:“若是在以前,我是万不敢说的,不过此刻也无所谓了,奶奶怎么也想不到罢?――是大太太亲口应承我的。” 季淑真的是没有想到,一时皱了眉,道:“太太?” 暮归说道:“正是大太太,大太太亲口同我说,只要奶奶不在上官府了,就抬举我党爷的妾室。我本是不愿的,因奶奶也答应过我,只要我悄悄地助奶奶……同祈……”碍于夏知春晓也在,就及时打住,只说道,“只要我尽心替奶奶办事,奶奶就让我当妾,可是过了许久,奶奶却绝口不提此事,我心中恼恨,便就应承了太太。” 季淑望着她,见她徐徐说来,神情绝非是作伪的。便知道她未曾说谎,只是……太太,大太太?上官直的亲娘想让自己走?如此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是为了什么? 暮归说道:“那天,本能成了的,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发生了那么些事,奶奶醒来后,我更是无望,太太那边自然也指望不上了,我一时发昏,就做了蠢事。” 季淑点点头,知道了真相,心里头却沉甸甸的。(.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暮归说完,眼中不由落泪,便伸手擦去,清了清嗓子,道:“暮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不怕得罪什么人了。不知奶奶想问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季淑的心思从大太太身上转回来,就问道:“我要问的第二件事是……你为何这么执着的想要当上官直的妾室?对你而言,当一房小妾,当真是这么要紧的事?” 暮归是个稳重谨慎的人,虽然同她相处的不算太多,但季淑自认她不是那些轻浮的傻姑娘,因此她真的做梦都想不到,暮归会做出向上官直下药这种事,如果说她一心想要攀附向上爬,倒是可以解释。 暮归说道:“我……其实……”季淑说道:“怎样?”暮归道:“我自小开始,就在府中伺候当差,我……从很久开始,就暗暗地喜欢爷……” 这个答案更是出乎季淑的意外,不由地瞪大眼睛,倾身向前,问道:“你说什么?” 暮归咬了咬牙,说道:“回奶奶,我……我自许久之前就喜欢爷了……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痴心妄想,只想……只想好好地伺候爷……能近他的身边就好了,我……”她一边说着,一边脸色通红。 季淑在这里吃惊,身后的春晓夏知两人面面相觑,却没觉得怎样意外。 季淑的脑袋一时有些混乱,在她心中所想,认定了上官直是个没脑子的混账,起初对他还有一份戏耍之意,后来因上官直霸王硬上弓,季淑心头恨极了他,若说季淑心中有个死囚之地,那上官直就是头一号的囚犯。 按理说,上官直此人,生的极为俊美出众,他本就是世家公子,上官纬也是美男子,大太太虽然面相寡淡,可也不失秀美,上官直又能差到哪里去? 且上官直从小就文采风流出众,逢年过节,才子聚会,总能一枝独秀,不知倾倒多少闺秀淑媛。 而上官府内的这些上上下下的丫鬟们,也对上官直十分的倾心,只不过不能说,只是暗地里想想罢了。 因此当暮归说自己“暗恋”上官直的时候,夏知春晓两人倒不觉得意外。 可对季淑而言,上官直拥有一个龌龊且黑暗的灵魂,而这个灵魂的阴影笼罩在她眼前,当上官直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所见的只是那个阴影,至于他是否玉树临风俊美无俦,她半点儿也没见到。 季淑心中如一团乱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望着暮归,点头叹道:“你的品味倒是极为独特的了……” 大概暮归真是爱惨了上官直,故而才替她鞍前马后跟祈凤卿两个厮混,故而才答应大太太,求祈凤卿带她离开上官府,两个法子都不成,就使出用药的一招,偏被棠木院那位给坏了事。 在此之前,大概暮归也多多少少用过些手段“勾引”或者“暗示”上官,可惜……上官直那厮是个迂腐君子,多半视而不见。 所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上官直对她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祸害,对暮归却是求之不得的甘泉。 呸!季淑一想到上官直,就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身后春晓说道:“奶奶,她已经都说完了,是不是要把她们两个赶出去?” 暮归叫道:“奶奶,奶奶要问的奴婢都说了,奶奶答应过要放了晚唱的。” 夏知骂道:“呸,你别不要脸了,给爷下药,你怎么想出来的,亏我们平日里还一起骂棠木院那位狐媚,你自己怎么也跟她学起来了!你还是跟着奶奶的人呢,弄得我们一屋子的人都跟着没脸!你就别叫了罢!” 春晓说道:“就是的!刚刚还说大太太,大太太如今知道是你下的药,恨不得把你生吃了算数呢!” 暮归神色惨然,喃喃说道:“我知道的……奶奶可以骗我,太太为何就不可以,无非是诳着我替你们办事罢了,我求来求去,不过总是一场空。” 大太太,上官直,棠木院的苏倩……还有这个想当上官直妾室想疯了的暮归。 季淑想来想去,心中忽然一动。 季淑慢慢说道:“暮归,你真的想当上官直的妾?” 暮归茫然抬头,看向季淑,道:“奶奶,我知道我痴心妄想,求奶奶念在我之前为奶奶奔走过的份儿上,就答应我,只罚我一个,放了晚唱罢。” 季淑说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还想当上官直的妾。” 暮归眼睛闭上,双眉蹙紧,泪哗哗落下,点头道:“我、我……想,我想!” 春晓夏知齐齐啐道:“无耻!” 季淑笑道:“如今我可以令你死,也可以令你生,……倘若有个起死回生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如何做?” 暮归起初茫然,但她究竟是个再聪明不过的,顿时直愣愣看向季淑,说道:“奶奶的意思……莫非……”于绝望之中,仿佛看到一线光亮。 季淑慢慢道:“我问你,假如你起死回生了,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暮归呆住,道:“奶奶……我……” 季淑说道:“你心里头有没有痛恨的人?” 暮归摇头,喃喃道:“奶奶,我没有痛恨的人,我只恨我自己,糊涂,做错事,我不恨任何人的。” 季淑冷冷一笑,说道:“是么?原来你只恨你自己,好啊,如今我叫人把你拉去南市ji寮,你就好好地在那赎罪吧!” 暮归一惊,本以为可有一线生机,忽然之间季淑又翻脸了要她死,暮归再聪明的人,陡然之间也失去主张。 晚唱扑过来将她抱住,求道:“奶奶,不要啊!” 季淑见春晓夏知还愣着,便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婆子把人拉出去!” 春晓这才急忙答应一声,往外就走,到门口说道:“快进来。” 两个婆子进来,地上暮归跟晚唱缩成一团,拉扯一起,叫嚷着,难舍难分。 婆子上前,将暮归拉住,道:“姑娘,走了。” 晚唱拼命握着暮归的手,暮归一时也不能放开她,可终究难抵众人之力,暮归被拉开,两个婆子倒拖着她往门口去。 暮归叫道:“不,不,我不去,我不去!奶奶,饶命,饶命啊!” 季淑手中端着一碗盖茶,轻轻地用杯盖将里头浮着的花朵拨弄开,双眸垂着,似没听到那些嘶声大叫,十分淡然。 暮归被粗暴拖着,双脚越过门槛,重重跌在地上,暮归眼睁睁望着季淑,脑中放空,心中却有一团火滚滚上来,暮归忽地大声叫道:“奶奶你说的没错!――是!我恨,我恨!我怎么能不恨?我恨**奶你,我恨大夫人,我恨倩姨娘,我也恨爷!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恨不得你们都死了!” 夏知春晓吓得变了脸色,夏知叫道:“堵上她的嘴!” 暮归大笑,叫道:“我就算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你们等着,我要报仇!” 季淑唇角微挑,双眸抬起,望着那绝路之上将近崩溃的少女,轻轻说道:“把人,带回来。” 丁香:殷勤解却丁香结 门外暮归被拉回来,满脸癫狂杀气,双眸闪烁有光,哪里还像是先前那个沉稳谨慎的丫头? 婆子们将暮归丢下,行礼出去。季淑喝了口茶,将杯子放下,似笑非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夏知春晓都觉得暮归正是自寻死路,各自一脸怜悯。 晚唱哭道:“奶奶,暮归姐姐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求奶奶饶了她罢。” 季淑却只看着暮归。暮归对上她的目光,竟毫无惧色,说道:“我说又怎么了?我就是恨,恨奶奶你,恨大太太,恨爷,恨苏倩那婊-子jian-人!” 季淑微微一笑,说道:“你恨我,我知道为何,你为何恨大太太?” 暮归说道:“她跟你一样,明知我对爷的心思,利用我来做事,做完了,就把我弃之不顾!” 季淑挑眉,说道:“那为什么恨爷呢,你不是爱他爱得要死?” 暮归流泪,却咬牙道:“我自小喜欢爷,先前奶奶对他不好,我都偷偷地去安抚他,他也夸过我好,还说我是奶奶身边唯一一个好的,可却对我不理不睬,此刻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知我是因何而死!” 季淑说道:“情有可原啊,你付出了所有,对方却一无所知,的确是极为残忍的,只不过,感情之事可是没什么公平可言的。――苏倩呢?” 暮归牙咬的格格作响,说道:“若不是她从中使坏,我又怎会失手?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以爷的xing子,若是做下了事,怎会亏了我?更是因为她,争了爷的恩宠,不然,爷在奶奶这里吃了委屈,是我一直偷偷安抚他,他怎会半点儿也不把我放在心上!” 季淑仰头,哈哈大笑,说道:“我早说你聪明,你果然是个聪明的。” 暮归冷笑说道:“奶奶也不用对我装腔作势了,我知道奶奶比我聪明百倍,如今不过当我是跳梁小丑般取乐罢了!要杀就杀,要当婊-子就当婊-子,你下手罢!” 季淑笑着点头,俯身望着暮归,说道:“我的确是想看一幕好戏,而且我觉得你演的很是精彩,倘若就让你这么去了,我岂不是没有好戏可看?” 暮归皱眉,沉默片刻说道:“奶奶又想怎么捉弄我?” 季淑翘起二郎腿,轻轻晃了两下,说道:“我看起来很像是要捉弄人的模样么?我说过,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但我现在,不想你死。” 季淑低头,看看手上的金戒,雪嫩的手背,往下,却见到手腕上一抹淡淡的乌青。 季淑皱了皱眉,将袖子往下一垂遮了,才道:“暮归,我如今就给你一条活路,你不用去当婊-子,还可以留在府内,甚至……还能如你所愿。” “什么?”大太太一惊,道:“你在说什么?这个绝对不可!”季淑道:“太太不答应?”大太太道:“淑儿,你不要想错了,这个暮归,竟然胆大包天的给子正下药,这样的祸害,难道你还想要留着她?” 季淑说道:“那不知景儿回来,跟太太说过了棠木院的事儿了未曾?” 大太太一怔,而后说道:“说过,我也把苏倩叫来,好一顿的训斥了,不过此事无凭无据的,倒不好就定她的罪。” 季淑笑道:“无凭无据?太太说的哪里话,我领了太太的命,好不容易顺藤摸瓜,找了人证物证出来,慧儿说的明明白白,药是苏倩丫鬟让她换的,慧儿甚至以死以证清白,那药如今还在我那边放着,这些还不算是人证物证,太太觉得什么才是?” 大太太皱了皱眉,说道:“淑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其实按我的意思,也想狠狠地罚她一番,怎奈子正替她求情……” 季淑仍笑,道:“我气?我有什么气?我只是觉得太太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大太太道:“后路?淑儿你说什么?” 季淑道:“不知道太太知道不知道,苏倩在棠木院里发的誓?”大太太望着她,季淑道:“她发誓说,倘若此事自己做了,就永没有爷的孩子,那太太你是信她呢,还是不信呢?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太太是个信佛之人,太太自己以为如何。” 大太太脸色微变,手中一动,摸了摸腕上的佛珠,垂眸不语,片刻才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季淑慢慢说道:“我是为了太太跟上官家着想,我嫁了三年,没个一子半女的,幸好还有个姨娘,如今姨娘发了毒誓,我看多半也是别指望了,所以我想抬举暮归。” 大太太摇头,说道:“你有此心,倒是好的,只不过,你选哪个都成,暮归不成。” 季淑说道:“为何?” 大太太道:“这种能下狠手谋害主子的奴才,不罚她反而抬举她,其他的看了,个个效仿,又怎么说?” 季淑淡淡一笑,说道:“若说谋害,倒也不至于……其实我没有跟太太说的是,暮归这么做,倒也有一半是我的原因。” 大太太抬眸,道:“你?” 季淑笑道:“不错,当初我曾经答应过,将来要抬举暮归当爷的妾的,只不过我的记xing不大好,拖拖拉拉就一直到如今,暮归也是一时等不及,她恨我出尔反尔的,气不忿的,就做出这种该打的事来,不过细细追究,我这个当主子的,也一样有错,谁叫我当面儿答应了她,却又不肯兑现呢?也难怪她熬不得,狗急跳墙了,若说暮归该打十大板,我却也要挨上三板子,――太太你说是么?” 大太太面色古怪,望着季淑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她心中没鬼也就罢了,偏偏她心怀鬼胎,她也曾跟季淑一般,答应过暮归的,如今季淑这一番话,表面是说自己,实际上也暗指大太太,因此大太太一时作声不得。 季淑道:“我念在这丫头对爷是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可怜她。太太菩萨心肠,这件事不如就让淑儿做主,如何?” 大太太道:“你真个要非她不可?” 季淑说道:“正是如此,不然淑儿也于心不安,毕竟她这几年来伺候的颇为周到,为了这一回错落的万劫不复,我真真不忍心。” 大太太道:“倘若我坚持不允呢?” 季淑不慌不忙,说道:“太太的决定我自然不敢违抗,只不过……暮归挨了罚的话,还有的人也逃不了,一个是奴婢,一个是姨娘,一个下药,一个换药,谁比谁好上多少?少不了就要打断骨头连着筋了,我也不敢私自瞒着这些,就只好去跟老太太说,让她老人家评评这个理。” 大太太略有几分怒气,道:“你是在要挟我么?” 季淑垂头,道:“我哪里敢,我只是没有其他法子了……还请太太就发好心答应了我,我来之前曾许了暮归的,若是就空着双手回去,倒让那些丫鬟瞧我不起,――我一个上官府的**奶,给爷选妾的小事都做不了主……还请太太给我三分颜面,我也落得自在,老太太那边不用受惊扰,大家相安无事,依然天下太平。” 季淑出到外头,春晓夏知接了,季淑转头看向旁边那人,道:“走吧?” 旁边垂手站着的丫鬟浑身抖个不停,慢慢地抬起头来,却正是暮归,双眼满满的泪。 季淑淡淡看她一眼,迈步往外走。 丫鬟们跟在身后,转出了太太的大屋,行到了花园处,左右人也渐渐少了,身后“噗通”一声,季淑回头,却见暮归双膝着地,跪倒跟前。 季淑停了步子,问道:“怎么了?” 暮归低着头,泪噗噗地打在膝头上,半晌抬头,望着季淑说道:“方才奶奶跟太太说的话,我在外面儿,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没**奶,我今日便死定了。**奶的救命之恩,暮归……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从此牢牢地铭记于心。” 季淑一笑,不以为意转开头去,看墙头上一片淡紫色的碎花儿堆,如郁郁的紫云般张扬开去。 暮归不见季淑搭腔,便又道:“请奶奶放心,暮归也不敢对奶奶再有二心,――我暮归今日对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做半点儿对不起**奶的事,倘若有违誓言,就让我一辈子心愿难成,沦落为ji,恶疾缠身,死后亦无葬身之地。” 季淑缓缓摇头,这才看向暮归,笑道:“傻丫头,说的这么毒做什么,今儿天这么好,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倒不是发了什么慈悲之心。 或许,也有些好奇,或将心比心。花季淑起死回生了一次,她忽地想看看,另一个人起死回生之后,会是如何。 如她先前所说:她能让暮归生,也能让暮归死。 何况,留下这丫鬟,还有另外的用处。 一来是上官直那边,实在让季淑不堪烦恼,若是暮归有本事缠着他,倒是好,求之不得。 二来,这府内危机四伏,倩姨娘,大太太,甚至其他之人……这院子里的水如此之深,她实在懒得去一一的探。 季淑只是觉得,该放一条鲶鱼下去。 挪威人爱食用沙丁鱼,活鱼比死鱼价格更高,但沙丁鱼懒惰不爱动,运输的路途又长,很容易死,因此有聪明的渔人在沙丁鱼中间放一条鲶鱼,鲶鱼以鱼为食物,见了陌生环境会四处游动,沙丁鱼们发现了危险,自然不会懒惰不动,因此只能拼命游,便死不了。 这就叫做“鲶鱼效应”。 如今季淑就等院子里的沙丁鱼活动起来。 除此之外…… 季淑静了片刻,心里隐隐地掠过一丝痛,终于又说道:“其实我这么做,还为了一个人。” 暮归跪着不起,急忙问道:“奶奶说的是?” “祈凤卿。”季淑淡淡地说,好像说一个陌生的名字,垂眸看着暮归,道,“我助你如愿,而祈凤卿欠你的情分,到此为止已经还尽了,――你知道了么?” 暮归怔了怔之后,欲言又止,最终伏下身子慢慢磕了个头,说道:“谢谢奶奶,暮归知道了。” 一行人穿过回廊,往前而行,仕女如画,环佩叮当,衣袂飘拂,似神仙中人。 当众人走远之后,墙角那一树烁烁绽放的丁香花树之后,闪出一个人来,将那原本攀在手中的一根花枝松开,花枝乱颤,抖落点点幽香。 夜幕降临,季淑沐浴过后便早早爬上了大床,打了几个哈欠,把今日之事想了一遍,正闭了眼睛要睡,却听到外头有人说道:“爷,爷你不能进去……奶奶已经睡下了,吩咐了的……” 又有人喝道:“滚开!”不由分说地便冲了进来。 季淑本正困意降临,昏昏欲睡,听了这个声音却顿时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极快的,上官直已经冲到床边,怒地一把撩起床帐,喝道:“花季淑,你给我起来!”季淑惶惶然向内一滚,贴在床边儿上。 上官直扑了个空,便要爬上来,季淑镇定下来,叫道:“你才要给我滚出去!”抬脚向着上官直胸前踹去。 上官直冷不防地被踹了个正着,身子一晃向后倒去,差点从床上跌下来,更是大怒,叫道:“你居然敢……”话还没说完,季淑又狠狠地踹过来一脚,这一次不偏不倚,却踹在上官直的脸上,顿时差点没把他的嘴给踹歪了,季淑横眉怒眼地,叫道:“我就是敢,怎么样?” 上官直胸口痛,脸好像都给踹伤了,幸好季淑未曾穿鞋子,却光着脚,除了力气大些踢的疼了,倒不觉得怎样难受。 上官直面子被污,却觉得她那脚心软软柔柔的,又有些暖,贴在自己脸上,感觉倒是极好。 上官直一愣怔,便又恼道:“反了你了!”便要合身扑过来。 丁香:纵放繁枝散诞春 丁香:纵放繁枝散诞春 上官直擒着季淑胳膊,将人拉了过来,不由分说抱入怀中,只觉得怀中之人酥香娇暖,妙不可言,便不由地想到上次那等**滋味,一时心头燥热。 上回他气冲冲走了,实在恼了季淑,恨她下狠手对他。然而不管怎样,心底却偷偷地埋了一份窃喜。 上官直原本是个好人君子,熟读圣贤之书,禁戒自律,对他来说,那些放-荡淫-邪,纵情声色等行径简直是可恶可恨,无耻之尤。 然而同花季淑成亲以来,被花季淑百般“折腾”“磨练”,把个原先不知“色”为何物“淫”为何物之人渐渐变了这般,一些不该做的也做了,不该知道的也尽数知道。 然而先前,被花季淑用各种手段逼迫,上官直还可以说是“屈从”,也的确是,每回都是花季淑先逗引他,更譬如秋千上,葡萄架下那些荒唐行径,上官直简直闻所未闻,花季淑当面相求,他自然一口拒绝,花季淑却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于是用上了药。 上官直虽然迷迷糊糊之中同她做了场,但他毕竟本性难改,自觉得羞耻异常,更是视花季淑为洪水猛兽,狠毒蛇蝎,不愿近身。 然而近来,他却总觉得季淑有些不同,如苏倩所说,她死而复生后,简直似“鬼上身”,上官直起初并没觉得不妥,渐渐地才有些察觉。 只因他同花季淑久未同房,加上最近回春散之事,憋了满腹火气,无处发泄。 见她那副模样,不知为何就动了心火。 昨日季淑的反抗,他起初还以为是她故作姿态,情趣而已,后来就真个儿觉出心理上的不同,可却并非昔日那种屈辱之意,反而极为畅快。 瞧着她美眸含泪,衣不遮体,任凭他为所欲为……那真真是自他成亲以来都未曾尝过的美妙滋味。 因此虽然真的差点被季淑“谋害亲夫”,男人心理跟生理上那种双重满足,却很快地将那股懊恼感压了下去。 上官直也曾想过是否真的是季淑故作姿态,却又极快的否认。一来那种神情动作是伪作不了,二来,她是真恼了,故而才对他下狠手。 上官直一想到季淑对他下狠手的原因是什么,不由地飘飘然。 这是成亲三年以来,他首度“一振夫纲”,只可惜闺房之乐,对外人说不得,不然早就昭告天下。 上官直抱了季淑,心头又动了火,摸索着低头想亲个嘴试试,却忽地觉得有一股冰冷的东西,贴在自己脖子上。 上官直垂眸,隐隐地望见季淑手中握着一物,定定地抵在那里,他还没察觉不妥,懵懂问:“做什么?” 季淑将手中之物往前一顶,喝道:“让你住手!” 上官直这才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这才觉得那东西冰冷且尖锐的,不由皱眉叫道:“你拿的是什么?还不快弄开?”季淑道:“别动,你动的话,小心这东西就刺了进去,到时候上官家只好到别处找个爷回来了。” 上官直松手,很是心惊,说道:“你疯了?你这毒妇,你只的想杀了我么?” 季淑说道:“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杀了你,苏倩跟暮归不就成了寡妇了么,——但你也别逼我!你知道我又是毒妇又是泼妇还是淫-妇,什么都做得出!” 上官直咬牙切齿,垂眸看那东西,说道:“你早就有所准备,要对付我?” 季淑将手中握着的簪子稍微一撤,举手,“啪”地甩了个耳光过去,道:“你上次离开前说什么了?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替你记得,——你说再也不来了,我请你都不会来,如今是怎样?” 上官直自知理亏,却仍恼道:“你说话就是,何必动手动脚的,上回你抓破我的脸,太太好一顿问,我……我都没说是你!” 季淑很想再给他一个耳光,可惜手有些疼,便作罢,仍旧用簪子抵着他的喉头,说道:“你当我很感激么?——你要别对我做那种禽兽行径,怎么会留下伤?” 上官直哼道:“禽兽行径?” 季淑道:“有我说的份,没你说的份,你给我闭嘴!” 上官直愤愤瞪着她,道:“那你想怎么样?” 季淑凑过来,说道:“现在你乖乖地给我滚回去,我会尽快地挑个黄道吉日,让你纳暮归为妾,暮归你也见到了,生的标致,且又善解人意,怎么也没得挑,如今你左一个苏倩右一个暮归,就请离我远远地,别来烦我,如何?” 上官直道:“我们是夫妇两个,不是你所说禽兽行径,……你为何要把暮归塞给我,你……打什么主意?” 季淑笑道:“真的不是禽兽行径?” 上官直说道:“嗯!” 季淑心中一转,说道:“那先前你跟我说,我下药迷-奸你,我们在秋千架上,葡萄架下做的事,是不是禽兽行径?” 上官直一怔,呐呐地说道:“那个……那个……” 季淑说道:“噫,先前你说起来,还一副失足良家妇女的德性,这回怎么变了?” 上官直脸上发红,支支唔唔,说道:“那个是有些逾矩的,不过我们在房里……就不算。” 季淑笑道:“原来在房内的不算,在外头的就算……那么我问你,如果现在我想要到外头去……在秋千上同你……快活似神仙,你去不去?”她说这句话时候,刻意放低了声音,眼中也带出几分水光媚意来,轻飘飘地望着上官直。 上官直看着她绝色丽容,想到昨日她在自己身下婉转之态,忍不住喘息也急了几分。 季淑凑过来,在他耳畔轻声问道:“爷……究竟去不去呢?” 上官直脸上更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在天人交战,心道:“她是当真的么?这个淫妇……又来勾引我做那种毫没廉耻之事,古人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不可,不可!然而……可、可是……她、我们既然是夫妻,那种事的话,应该也无伤大雅,古人又云:……” 正在反复思量,忽然觉得身子被大力一推,上官直毫无防备,整个人顿时跌下床来。 上官直摔得结实,半边身子剧痛,趴在床边儿上一时动不了,却听里头季淑说道:“口口声声骂我,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你那副色迷迷的德性是什么?赶紧滚!——实话跟你说,老娘绝不会同你做那种事的,反正你现在又有苏倩又有暮归,随便哪个或者两个一起去都成,听到了么!只别在我跟前晃眼!” 上官直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怅然若失,又带几分冰冷的酸楚,望着那仍旧颤动的床帐,里头之人若隐若现,上官直实在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喃喃道:“你好狠。” 季淑说道:“还不走?”重高声叫道:“春晓夏知进来!”守在门口的丫鬟急忙进来,见上官直站在床边儿上,呆若木鸡的,也不知怎样。 季淑说道:“爷累了,请爷回去休息。”春晓夏知很是忐忑,却只好低声说道:“爷……请。” 上官直也不曾看她们,只回头,隔着帘子扫了一眼那个隐隐的身影,说道:“你……好!” 他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春晓夏知送了人,回来后,见季淑正坐在桌子边儿上悠闲的喝茶,就问道:“奶奶,方才发生了何事?爷看起来很不高兴。” 季淑说道:“那不是正好?他要是高兴了,我就糟了。” 春晓说道:“奶奶……奴婢看爷是有心来的,为什么奶奶却把他推了出去?” 季淑冷哼了声,说道:“我不爱理他。怎么,他去了哪里?” 夏知说道:“方才看了看,爷竟没有去棠木院,瞧那样子,倒好像是往书房去了。” 季淑点头,说道:“善莫大焉,善莫大焉,他要真是收了心去看书了,我倒真要念几声阿弥陀佛。” 季淑喝了几口茶水,上床歇息,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过了两日,便是吉日,季淑主事,让暮归简单行了礼,从此正式成了上官直的姨娘,就让她住在紫云院,把晚唱拨给她做贴身丫头。 暮归跟晚唱两个,自然欢喜不能尽说,只极力感谢季淑。 季淑又格外叮嘱了暮归几句,无非是让她好生伺候上官直,最好快些生个子女出来,便强了棠木院里的那个一头。 当下暮归便同晚唱回了院子。季淑这边若无其事的,把夏知跟春晓两个闷坏了,见人走了,便说道:“奴婢想不通,奶奶为何要叫她当爷的妾?” 季淑说道:“暮归不错啊,人很聪明。” 春晓道:“可她毕竟做过对不住奶奶的事。” 季淑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她也有苦衷的,而且她现在也已经大彻大悟了。”竟是丝毫都不说暮归的坏话。 此日,便听说上官直仍旧歇在苏倩屋里头,此后三日,上官直都未曾去过暮归屋里。得闲就只在苏倩那里呆着,一时之间,府中上下那些不忿暮归的丫鬟,都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期间暮归也来过几次,季淑见她面色还好,并没有就露出愠怒或者沮丧之色,季淑暗赞,便说道:“你看咱们爷,倒是很重情重义,丝毫都不肯‘喜新厌旧’,暮归你也别怪他,倘若他真的那样花心的,倒是不好了。” 暮归说道:“奶奶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哪里敢怪爷,如今承蒙奶奶关照,得了这个身份,能够继续伺候奶奶跟爷,暮归已经是心满意足。” 季淑点点头,却又说道:“不过凭私心来说,我看好你。你比苏倩不知强上多少,又是我屋里出来的,凭什么总被她压着?——我怎么也要帮你一把的……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请爷过来,等他来了……你可记得别让我失望啊。” 暮归一惊,急忙起身说道:“多谢奶奶,暮归感激不尽。” 顷刻上官直果然来了,进门之后,冷着脸道:“怎么?你想开了,叫我来有什么事?”猛地见到暮归也站在边上,一怔之下,就无言语。 季淑笑道:“暮归,还不拜见爷。” 暮归起身,盈盈地拜了一个,说道:“暮归见过爷。” 上官直皱着眉扫了她几眼,自然是认得的,见她生的温婉可人,举止娴静,便点了点头。 季淑在旁边看着,此刻便道:“暮归是我身边儿的人,性子却比我好到不知多么些,如今已经是爷的人了,爷要打要骂都使得。” 上官直扭头看她,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是那样的人么?” 季淑说道:“自然不是,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只不过,对暮归来说,恐怕爷肯打她一顿,她也是求之不得的,总比把她干晾在那里,不理不睬的好。” 上官直道:“你……”刚要发作,忽地目光一转,却见暮归站在自己旁边,微微低着头,白嫩的脸上,静静地滑下一滴泪来。 上官直愕然,细细一看,却见暮归肩头微微抖动,虽然极力低着头,却也看出在哭,只是不曾出声惊动人而已。 上官直一愣瞬间,便道:“你怎么了?”暮归摇摇头,跪地说道:“求爷跟奶奶恕罪,暮归是一时……一时没忍住,对暮归来说,只能在爷跟奶奶身边上伺候就已经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暮归也知道自己有错,爷不理我,也是该的,就如奶奶所说,爷要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 上官直跺脚,说道:“谁说我会骂你打你?怎么我竟是那样的人了?起来。” 暮归不动,春晓想上前帮手拉她,季淑一抬手,春晓急忙站住。 上官直见状,就来拉暮归,暮归慢慢起身,含泪带怯看了上官直一眼,看的上官直怔了怔,只觉得这个眼神…… 他不由地转头看向季淑,却见季淑正盯着自己看。 上官直脸上一红,急忙松开暮归,闷闷地问季淑,道:“你还有什么其他事么?” 季淑说道:“没了。” 上官直更为憋闷,说道:“那我走了。” 季淑说道:“爷好走……嗯,暮归你方才不是也说要回去的吗,一块儿走吧。” 暮归怔了怔,便行了个礼,说道:“暮归改日再来给奶奶请安。” 季淑点头,上官直看看她,又看看暮归,终于转身往外而去,暮归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季淑将这一对儿送了出去,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几日回暖了,些烦心事总算也去了大半,走,去院子里看看花儿。” 季淑挥退心事,带了几个丫头,迤逦而行。 她心中惦记着昨日看的那一树紫云,若是猜的不错,怕正是丁香开了,当年初次见到丁香花,季淑心中就想到诗人戴望舒的著名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曾把青春年少的季淑迷了一阵,只觉意境不知有多么浪漫。 到了院中,季淑便往那树丁香花下而去,那靠墙边儿上,种了一溜儿几棵的丁香树,紫色的花朵如云一般簇拥着,季淑只顾贪看,走到跟前时候却惊了一跳,见那墙角边上架了条长长的梯子,有个人影趴在上面,探头探脑地不知在做什么。 季淑旁边的春晓上前说道:“什么人?”只听得“哎吆”一声,那人竟自梯子上跌了下来。 另外提醒大家,记得留言的时候要打上分哈,尤其是长评,据说一篇等于十万分,对于爬榜大有裨益啊,所以不打分的话就很可惜啰。_ 先更这章,努力看看能否二更……周末快乐,有多少人在看文?:) 丁香陆龟蒙 江上悠悠人不问,十年云外醉中身。 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诞春。 丁香花的图图~~ 玉兰:绰约新妆玉有辉 玉兰:绰约新妆玉有辉 “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并没遇见,却遇到了个“从梯子上跌下来”的姑娘。[.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那梯子一晃之后,跟着季淑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却见花丛里坠下个人来,跌在地上,还在动弹。 季淑瞅了一眼,没看清楚,便说道:“把人拉出来。” 旁边两个手脚快的小丫鬟上前,将那人架着拉了出来,季淑看了看,见那丫鬟眼生,年纪不大,白净脸,不算出众,只透着股伶俐。 季淑这边不做声地打量,旁边的春晓“噫”了一声,凑上前来说道:“奶奶,这是跟着大小姐的丫鬟绢儿。” 绢儿刚从梯子上坠下来,虽然没什么大碍,仍旧有些腿脚不灵便,揉着腿几下,便行礼,口称:“大奶奶。” 季淑问道:“你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爬那么高,又是怎么样?” 绢儿垂着头,说道:“回大奶奶,方才奴婢陪小姐经过这儿,一阵风吹过来,把小姐的帕子吹到花枝梢上去了,奴婢就让人拿了架梯子,把帕子取了下来……奶奶请看。”说着,就把捏在手中的一块素色的帕子递过来。 春晓上前取了,拿来给季淑看,季淑扫了一眼,说道:“原来是这样,行了,以后留神着些。”绢儿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大奶奶!”谢了几回,便退下了。 季淑走到那梯子跟前看了看,夏知过来,低声说道:“奶奶,方才明明听到墙那边儿有人乱跑似的……难道是绢儿这丫鬟胆大包天的……” 季淑摇头,说道:“行了,这件事不要再提,就权当没有见过。” 夏知低了头道:“是。” 此后,季淑便又见自己身边些丫鬟们忙了起来,留神打听,才知道将到了“次花朝”,原来农历二月初二日,便称为“花神节”,是百花生日。 那花神节,季淑无缘得过,如今是三月初二将到,便唤作“次花朝”,这日子本是极容易被人忽略的,谁也不会留心,但因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事端,季淑又是个格外爱花儿的人,春晓夏知就打算再重热闹一番,可喜老太太那边的锦绣大丫鬟也来了一次,亲自说老太太做主,要好好地把次花神日过一过,大家热闹一番,也冲冲先头的晦气。 季淑原本不知为何他们怎么弄的这么隆重,听春晓他们私下谈论,说什么“花神节本是奶奶的好日子,上回闹得不痛快,可喜这回能补上”之类,她细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好日子”,大概就是她的生日了。 如此打了三月初二,春晓便捧了一件大红的衣裳过来给季淑穿,季淑看那衣裳辉煌锦绣的,笑道:“这是干什么,这般隆重?” 春晓笑说道:“奶奶只穿了就是,讨个彩头。” 季淑只好换了,两个丫鬟又选了几支明艳的钗子,给季淑装扮了。 铜镜里的人,煌煌然地,艳色倾绝,似神仙妃子。众丫鬟素来看惯了的,此刻也都忍不住暗自艳慕。 春晓说道:“要说奶奶这个容貌,别说是阖府上下,就算是整个的京城之内,都难找出第二人来了。” 季淑笑道:“有没有那么夸张。” 春晓道:“夸张?”季淑抿嘴一笑,说道:“就是夸大其词。”春晓摇头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听人说……”她略有些神秘地笑道,“我听人说,这话似是咱们皇上说过的……” 院子里的花枝上头都挑了无数的红纸绿纸,五颜六色的,剪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大大小小的丫鬟们笑声如银铃一般,穿梭其中,春晓也拎了一张红纸过来,道:“奶奶也去挂一张,跟花神祈个愿。” 季淑本不信这些的,只看到大家伙儿这么高兴,便也动了意,低头看了看那红纸剪成的竟是一个窈窕女子的背影,季淑笑道:“是你剪的?” 春晓道:“是啊,奶奶别嫌弃我剪得粗糙。” 季淑端量着,道:“剪得很好。” 丫鬟们簇拥着季淑到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花儿都被披红挂绿的,果然热闹,平添几分喜气洋洋之意。 季淑转头四处看,正不知把这剪纸挂到哪里去。却听得夏知说道:“可巧昨晚上这枝玉兰开了,就像是赶着时候开的一般,真讨人喜欢,――奶奶快赏她,把祈愿纸挂在此处罢!” 季淑转头看去,却见在百花之中,那一株玉兰树枝头横斜探了出来,在那孤零零的枝头,果真绽放着一朵如玉般的花朵,玉兰花大叶小,花朵白中透粉,如今挺立枝头,别有一股高洁孤傲之意。 季淑果然心爱,就走了过来,将那红纸粘在那花朵下头的枝上。 季淑双手合什,垂眸在心中许愿,她自穿越以来遭遇这么多事,好歹有一颗清明镇定的心,不然早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知道祈愿这种事情子虚乌有,但仍旧忍不住有些郑重无措,仿佛自己一念动,天上诸神就会察觉一般,一时很是惶恐。 季淑静了好一阵儿才安稳下来,心中默默念道:“只希望……爹爹他好端端的,让我再早些离开这个地方,回到爹爹的身边儿,守着他一辈子就好……”想到这里,眼中便酸酸地,到底是胡乱想了几句俗话。 东风吹过,那剪纸簌簌而动,上头的仕女背影随风飘飘,好像会赶赴九霄琼楼,将愿望呈现在花神之前一般。[.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挂了符纸,季淑回到自己屋内,前头便有人来请,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备下了酒席,专等大奶奶过去热闹了。” 那丫鬟去后,季淑便也带了春晓并两个小丫鬟,向着老太太的屋子而去。 上官府中的女眷们多半都聚集在此处了,见季淑来了,除了老太太,太太跟二太太未曾动过,其他的女子都起了身子,上官红嫣跟秋霜两个一左一右迎过来,大小姐秋霜笑道:“大奶奶终于来了,再晚来一刻,我们就要亲去请人了。” 红嫣道:“正是,自我来这里,老太太不知叨念了多少声儿大奶奶呢,好不容易人来了,快上去给老太太看看,平了她老人家的念想儿。” 上头老太太笑道:“你们两个小的别吃你们嫂子的醋,也别围着她,让她到我身边儿来坐。” 红嫣笑道:“嫂子你看,巴不急了不是?只嫂子在老太太眼里是凤凰,敢情我们都是草鸡来的。” 老太太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快来人,把这个草鸡拉下去处置处置,给淑儿熬一碗浓浓的鸡汤补身子。” 红嫣大骇,此刻二夫人起来,走过来将红嫣搂入怀中,说道:“还敢说自个是草鸡不了?敢跟老太太打白话,你这小猴子虽然精灵,又怎么是老太太这如来佛的对手呢?来……老太太不疼你,我疼你。” 红嫣便倒在二太太怀中,撒娇撒痴。 此刻老太太的丫鬟锦绣便过来迎了季淑过去,季淑在老太太身边儿坐了,老太太捏了她的手,近近地看了一番,说道:“你今儿穿的好,这红的真喜气,看你的气色也比过去更好了,好好……” 季淑说道:“多谢老太太。” 大家说了一会儿,却见在座的除了太太,二太太,是上官家的两位小姐,秋霜,红嫣,并吕瑶女,上官青的那两房小妾却不见,想必是上不了场合的,并暮归跟苏倩也不见人影。 喝了一会儿酒,老太太才放了季淑,季淑便回来自己坐,旁边吕瑶女便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正说着,身边儿多了个人,竟是秋霜,端了一杯酒道:“我来敬嫂子一杯。” 季淑见了她,便想到前几日那个从梯子上摔下来的小丫鬟,便笑道:“恐怕我不胜酒力,会醉的,不过也不能弗了秋霜妹妹的雅兴。” 说着便也端了杯酒过来,秋霜同季淑虚虚一碰杯子,袖子遮着杯喝了酒,眼望着季淑,眼中光芒闪闪烁烁,片刻却又道:“多谢嫂子赏脸了。” 季淑笑道:“妹妹别客气。”瑶女在一边上看她两个说话喝酒,便只微微笑。 这会儿红嫣也过来,说道:“你们悄悄地在说什么呢?” 秋霜笑道:“没说什么,正同嫂子商量行个酒令,热闹热闹呢。”红嫣瞪大眼睛,道:“那正是我最拿手的,是击鼓传花呢,还是掷骰子?” 季淑在旁边听得懵懂,秋霜问道:“嫂子拿主意如何?”季淑笑道:“我不行,你们玩儿罢,我怕喝醉了。”红嫣便来摇晃她,说道:“嫂子来罢,别扫兴啦。” 季淑无奈看她,红嫣见她有妥协意思,便道:“击鼓传花,我们这些人不算太多,老太太又不爱动,太太肯定也是不玩的,人少了没意思,不如就我们几个悄悄地掷骰子玩罢。” 季淑就只好应了,当下红嫣便命人抬了个大的圆桌子进来,摆放了些瓜子花生,松子糕点,将圆凳围了,把瑶女也叫来,连同秋霜红嫣,加季淑在内四个。 红嫣命人取了三个骰子来,小声说道:“这上头是六个名字的,我们只四个人,少了两个,万一掷空了的话,岂不是很不好玩儿?不如加两个进去。” 季淑此刻还不明白这掷骰子怎么能扯到人名上头去……不过这骰子四四方方,算起来是有六面的…… 季淑便在心中暗自揣摩,一边看着大家。 秋霜道:“不如我们偷偷地把大太太跟二太太加进去?”红嫣吃吃地笑,说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当,我玩我们的,她们不知道就好。” 瑶女却说道:“给大太太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红嫣笑道:“我们别说,她们怎知道?” 季淑道:“不如不写大太太,就换别个……唔,写我们爷罢。” 红嫣捂嘴,说道:“嫂子你好厉害,既然你做主,我便写了,以后大哥哥找我,你可要替我担着。” 瑶女笑道:“这个你自管放心,嫂子是有法子制哥哥的。” 当下,丫鬟便取了纸笔来,红嫣自会写字,便在纸上写道:“一点的话那就是大哥哥,二点是二太太,三点便是大奶奶,四点就是二奶奶,五点那就是秋霜姐姐,六点自然就是我了。” 此刻季淑便有些明白,原来她们是算骰子上面的点,骰子六面,每一面上点数不同,如果掷到了哪个面朝上,譬如掷到三点,那就是季淑了。 然后剩下的两粒色子又怎么说? 红嫣说道:“那接下来,就是作甚,我提一个,饮酒跟作诗是少不了的。” 秋霜笑道:“亏你平日最古灵精怪,竟提这么中庸的,我也提一个,就习武罢!” 红嫣笑看她一眼,说道:“这个好,这个好,我先写了……”说着,便在纸上写道:“一点是饮酒,二点是作诗,三点是习武,那么接下来还有三个,二奶奶跟大奶奶也说个。” 季淑此刻已经半懂,就看瑶女,瑶女说道:“那我先说一个……就卖俏和争吵罢。”红嫣噗嗤一笑,道:“二奶奶这个最妙!”说着提笔写下“卖俏”“争吵”四字。 季淑道:“我的一个是……赏花罢。”红嫣便也写了。 秋霜道:“人跟所做都有了,那地方……算起来,饮酒对酒馆,作诗对书房,习武对武场,卖俏么……对章台,争吵……就对闺房好了,赏花,则自然是花园了!” 红嫣便写下来,道:“一点是酒馆,二点是书房,三点是武场,四点是章台,五点是闺房,六点是花园。” 如此写罢了,丫鬟们也好玩,捧了酒壶就在外围站着看热闹。 红嫣笑道:“大奶奶先来,这红色筛子是人,绿色是所做,白的的是地方,再说好了,倘若是掷出的语句通顺,咱们便不喝酒,倘若掷出了大哥哥在武场卖俏……那大奶奶就要喝一杯啦!” 季淑此刻也已经明白了这掷骰子得规矩,这游戏原本在现代时候也曾玩过的,不过不是以掷骰子的法子,只是用些小纸条直接写了便捡三个出来看,大家图个一乐,并不是赌酒玩。 当下季淑第一个扔了下去,那三色骰子滴溜溜转了会儿,停了,红色的是三点,绿色两点,白色六点。 红嫣跟秋霜凑在纸前看了看,红色三点自然是季淑自己,绿色两点却是作诗,白色六点则是花园了。 当下红嫣笑着念道:“大奶奶花园作诗!” 秋霜也笑道:“通顺通顺,过,大奶奶不必喝酒。” 季淑哈哈一笑,把骰子放回去。接下来却是瑶女。 瑶女也往碗里一扔,骰子转定了,却是红色一点,绿色三点,白色五点,红嫣一查,笑的喷了出来,高声叫道:“大哥哥闺房习武!” 众人一时大笑,瑶女也是满面通红,连声说道:“嫂子,我手气恁般的不好,冒犯了。”季淑笑道:“一场玩乐罢了,别放心上。” 红嫣也笑道:“大哥哥好威风,居然敢在闺房习武,莫非是想对嫂子动武么?只不知这一场究竟是谁输谁赢?” 季淑笑道:“你替你哥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自然会让着他的。” 红嫣道:“昨儿几日我看哥哥脸上带伤,问他他也不说,现在可算找到原因了。”季淑笑,连旁边的丫鬟们也笑的前仰后合。 季淑一边笑着,心头却发苦。她忽地想到前几日同上官直那一场,不是全武行,也颇为惊心了,季淑心头莫名地想:“虽然是玩乐,却还真有几分意思在里头。” 于是瑶女不免就吃了一杯酒,接下来就是红嫣跟秋霜轮流去掷,一个掷出“二奶奶章台赏花”,一个掷出“红嫣花园习武”,各自都吃了一杯,不提。 玉兰:素娥千队雪成围 玉兰:素娥千队雪成围 第二日,便是三月三,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出春踏青节日。按照惯例,上官府中的这一干女眷们便也乘车备马,往郊外踏青,一路行去,欢笑之间,将到了澄元湖畔,季淑掀起帘子看去,却见外头仕女如云,湖边绿荫之外,大片的帷幔遮住路旁行人,帷幔外面一层是些小厮站着防护,里头一层还有丫鬟守着。 所谓“里外有别”,这也是惯例的约定俗成,三月三日放晴,官家的女眷们便会来湖畔踏青赏玩,外面的男人不得靠近,以免生事。但仍有大批登徒浪子闻讯而至,仿佛蝶嗅香来一般,是以这帷幔外面挡下的些行人,多半是男子,只是被幔帐挡着,连望里头看一眼都不能。 里头的尽是些官宦小姐,大家闺秀,呼朋唤友,或丫鬟伴着,或三五成群,自在踏青赏花,观湖望水,绿鬓红裳,素幔如雪,真似天上人间一般。 季淑下了车,丫鬟们扶着,便也往帷幔里头走,这顷刻间,帷幔后面便有三三两两的人探头探脑,忙不迭的来看。 有人窃窃地道:“那就是上官家的少奶奶了,果然是个极为绝色的……”还未曾议论两句,就被些小厮打散,喝道:“找死呢,还不快滚!” 季淑目不斜视地往帷幔里头去,前面红嫣回头招呼,叫道:“嫂子快些呀!” 季淑点头,放眼看去,见前头一片澄绿,竟如翡翠玉一般,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澄元湖了,湖上另有一座湖心亭,亭中也还有观景之人,也都是些女子,衣袂飘飘,颇为惬意。 湖面上的风吹过来,季淑站定了步子,深吸一口气,也觉得颇为开怀。 而远处翠山隐隐,果然湖光山色,两相得意。 然而就在季淑同红嫣秋霜几人下车望内走进来之时,在场的些名媛丽人,都情不自禁地收了声,有人便看向此处,眼中或由艳慕,或有嫉妒,更有的是隐隐地恨妒交加。 今日季淑并没就怎么装扮,头上斜插一支凤头钗,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披着月白色薄披风,并不似众人一样衣着鲜艳,然而却因她天生丽质之故,越发显得气质超群,更如九天仙子谪凡尘一般。 所谓的“淡极始知花更艳”,便是如此了。 季淑自己却没怎么在意,只是随着红嫣秋霜他们往前走,一边随意看山观水,自在之极。 既然出来玩,自要尽兴,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而就在季淑下了马车入内之后,这澄元湖之外的飞鱼山上,那绿树掩映的“正阳阁”中,有人靠在窗户边儿上,望着湖畔上美人如云,轻哼了声,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百样色,不如花家女……可惜可惜,这么一个妙人儿,偏生落入我大哥那个迂腐人的手里,失去了多少趣味。” 说话的人,却是个瘦削青年,面容生的倒是清秀,只是相貌太过单薄,双眼皮略有些肿,脸色白里泛青,透着一股纵-欲过度之色。 对面那人一笑,却不答腔。 青年便又道:“还以为她就那么死了,我尚念了多少声可惜……没想到居然又活了过来,真是命大,又古怪,难不成真的是被鬼附身了么?” 对面那人才道:“鬼神之说,子虚乌有……二爷也信这个?” 青年笑道:“昭,我知道你是不信的,只不过,听闻她醒来后性情有些变了,倒让人颇费思量,她究竟变作怎样了?” 那青年对面坐着之人,竟正是楚昭,这跟他说话的“二爷”,自就是上官府的二少爷上官青。 楚昭见他问,便道:“这个,我是外仆,没怎么跟大奶奶撞见,自是不大知道的……” 上官青笑道:“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反正她也不是个什么贞节烈女,天生淫-浪的,连外头的戏子都勾搭得上,昭你这人品相貌,她见了还不得贴上来……只是我大哥那头顶上绿帽子明晃晃地,还镇日里在我跟前装腔作势!说些孔孟圣贤,还对我诸多挑剔,想来真是笑死人了。” 一边说着,上官青倾身起来,望下面看去,澄元湖畔,千娇百媚,却只有一道影子最为出众,飘然若仙。 上官青摸了摸嘴角,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咬牙道:“只可惜有别人的,难道就怎样也没有我的?迟早晚我要……” 楚昭恍若未觉,只说道:“二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上官青道:“看完了再走不迟……”忽地回头看向楚昭,道:“昭,你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你看那边,哪个不是看的口角流涎?” 楚昭回头,却见身后,每个窗户边儿上都挤着几个男子,人头攒动,恨不得跳下正阳阁冲到澄元湖畔,有人举着千里望,痴呆呆的看着,嘴角汪着一线口水,没有的便蠢蠢欲动想去夺过来自己看,一时吵吵嚷嚷搅做一团,又有人不停地对那些女子品头论足,言辞下流,神情猥琐,果真不堪入目。 楚昭笑道:“也不是……只不过看也是白看。何况我现在只留心打熬身子,习练功夫,实在无心他顾。” 上官青的目光自湖畔那道素色人影上依依不舍掠回,望着楚昭,道:“我就佩服你这点!真是好汉子,不像那些道貌岸然之人。只不过……昭,自我认识你开始,就没见过你近过女色,你实话跟我说……你总不会还是个童身罢?” 楚昭轻轻咳了声,含笑不语。 上官青瞧着他的样儿,道:“我就不信,你来你来……”他伸手握了楚昭的手臂,将他扯起来靠在窗边,指点说道:“你瞧见没,那水边站着的……你休要同我说,你连她也看不上?” 楚昭抬眸一看,见水边人影依依,一身素白,吹的衣袂翩飞,仿佛临水洛神。 他自认得那人是谁。 上官青道:“你瞧,此处踏青观景的闺秀淑媛,不下百人,哪个及上她分毫?你真个一点儿也不动心?” 楚昭道:“二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外仆而已。” 上官青靠在窗户边上,说道:“说什么笑?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正经妇人,这里偷看的,也有十几个,你去问问任何一个,敢说对我那大嫂没绮念的,我割下头来给你当凳子坐!” 楚昭扫了一眼那人,便含笑摇头,却一句也不多话,更不争论。 上官青恨道:“罢了,我算服了你……不过,改日定要拉你去馆子里转转,我不信你真是铁石人。” 楚昭仍旧落座,自斟了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袖子遮着双眸,目光向外瞟开,不偏不倚,瞥向那人娉娉婷婷的身上。 季淑正在看那水中游鱼,十分得趣,忽地听到身后有人窃窃说道:“公主到了!” 季淑怔了怔,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不远处,澄元湖口上,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缓步进入,打扮的极为贵气,气势十足,随行也有十多人,几个宫女,另有几个太监跟在其后。 那少女进来之后,所到之处,前头的女子纷纷避让,有人便屈膝向着这少女行礼。这少女却谁也不理,鼻孔朝天一般,一路往前走,竟渐渐地要到了季淑身旁。 季淑略觉得愕然,便仍站着不动,此刻在一边儿玩耍的红嫣过来,便道:“嫂子,你的对头又来了,留神。” 季淑闻言,差点要喷出来,忙道:“对头?”红嫣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说错了,只是嫂子你勿要跟公主争斗……忍一忍也就罢了……”她说完之后,眼看公主一行人到了跟前,就忙不迭地就闪到一边去。 季淑看向公主,见她果然只盯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季淑挑了挑眉,见公主到了跟前,便浅浅行了个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朝阳公主嘴角斜斜挑起,笑道:“哟,你今儿怎么这么多礼了?” 季淑瞧她一脸不逊,不由心头苦笑,想道:“看样子还真是对头。” 季淑也不搭腔,便起了身,径自站在旁边,朝阳公主踱步过来,说道:“怎么一个人,连个相伴的都没有?” 季淑说道:“妹妹们都在别处游玩。” 朝阳公主见她低头敛眉、极为平静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啦,蔫儿啦?平日里见了我可不是这幅乖顺模样,早听闻你先头死了一回,不明不白的又活过来,莫非真的是转了性子?还是鬼上身?需不需要本宫给你请各出名的道士,驱驱鬼?”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就围在季淑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季淑心道:“我这么不言不语,她倒越发盛气凌人来了。”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公主既然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最好也别在我身边儿转悠,我这一趟下阴曹地府,的的确确带了几分鬼气上来,那些小鬼儿镇日说要找个带贵气的人攀附着,那些黑白无常之类便不敢来把他们捉回去,公主小心请了道士,要留给自己用啊!” 朝阳公主吓了一跳,也亏得她凶悍,便道:“你想吓唬我?哼,还以为你老实了,却还是这样牙尖嘴利的讨人嫌,只不过都好,无所谓的,反正现在……” 季淑正不知她在说什么,却见朝阳手抬起,当着季淑的面儿松开,一枚玉坠子便荡了下来,在跟前晃来晃去。 朝阳公主笑眯眯地,目不转睛看着季淑。 季淑看了一眼那玉坠,隐隐地觉得有几分眼熟,却记不清哪里见过,便说道:“公主这是何意?这坠子看起来也不算太名贵啊,难道公主这也要拿来到我跟前炫耀?” 朝阳公主面上掠过一丝诧异,说道:“你居然不认得这坠子了?自然不算是太名贵的,本公主什么名贵之物没有?――但这坠子的特别之处在于,是从谁身上得来的。” 季淑道:“哦?是谁身上得来的?”朝阳将东西收起,皱眉看了季淑一眼,道:“你真不认得了?” 季淑便只看她,朝阳对上她的双眼,忽地一笑,了然说道:“我知道了,你就算认得也会装作不认得,对不对?哈哈,我偏要告诉你,让你多疼几分,这东西就是凤卿的,是他亲手交给我的,如何,想起来了么?” 朝阳这么一说,季淑才想起来,原来是曾在祈凤卿身上见过这玉佩的,只是没怎么留心就是了,难道说,这位朝阳公主如今已经跟祈凤卿…… 季淑不言语,朝阳便越发得意,笑道:“先前你霸着凤卿,向我耀武扬威的,如今凤卿不睬你了,只同我好,花季淑,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季淑反应过来,便道:“公主既然知道风水轮流转,就要小心些,备不住改日也另外有人,再占了公主的心头好,或许此刻也正有人下手也不一定,公主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在这里炫耀?我只怕回头公主就要哭了。” 朝阳怔了怔,说道:“你不用危言耸听!我是不会信的!” 季淑笑道:“公主不信也无妨,反正此事跟我没什么干系,我只袖手旁观,看戏罢了。”她说完之后,便施施然的走到一边儿去,信手捡起地上飘过来的花瓣扔进水中。 碧水里的游鱼以为是食物投下,便纷纷浮上来,争相抢那花瓣,翻滚跳跃,闹腾的不可开交,却不知这东西是能看不能吃,抢来抢去,不过白忙一场罢了,倒惹得湖畔看客们笑个不休。 季淑投完了花瓣,忽地觉得异样,仿佛面前有光一闪而过,她略皱眉,心下警惕,目光掠向湖上,却并无不妥。 季淑看看头顶,此刻阳光斜照面前飞鱼山,她心中一动,眯起眼看过去,却见在山中某处,有点亮光微微闪烁,似有若无。 正阳阁内,楚昭双眉一簇,起身说道:“二爷,我们走罢。” 玉兰:我知姑射真仙子 玉兰:我知姑射真仙子 楚昭将酒杯放下,道:“二爷,我们走罢。”上官青兀自兴致勃勃,哪里肯走,道:“好歹等他们所评的次序出来了再走。” 楚昭说道:“那个日后也能知晓,何必急在一时,要是回去的晚了,少不得又给大爷一顿骂。” 上官青悻悻地道:“一想到他我就有气,你何苦挑这个时候,抬他出来扫我的兴?罢了罢了,听你的,不看行了好么?其实不看也知道,魁首不仍旧是那淫-妇?我不过是想亲眼看看罢了,走了走了!” 上官青起身,楚昭跟在后头,两人便往正阳阁外而去。 旁侧有人看了,叫道:“二爷这便走了么?”上官青道:“嗯。”那人笑道:“也是,二爷在家里头,日日都能够看到仙人般的,自是我们这些不开眼的难相比的了。”上官青不予理会,迈步出外,隐约听里头骂道:“呸,能看到又如何,还不是跟我等似的,看到却弄不到?也只干咽些唾沫罢了。” 上官青大怒,便想回身理论,楚昭在后拦住,道:“二爷,休要同这些人动些闲气,没得辱没自家身份。” 上官青才作罢,两人便一路下山,拐过小径欲回城去。正在两人拐下小径片刻,身后脚步声仓促而至,上官青闻声回头,却见一队铠甲鲜明的士兵,手持兵器,野火烧山般往上迅疾跑去。 上官青吓了一跳,道:“昭,这班人是做什么的?” 楚昭却不惊慌,只说道:“二爷,休管这么多,我们且先回去。”上官青却甚是惊疑,道:“稍等片刻,且让我看看。” 两人等了小一刻钟,果真见山上吵吵嚷嚷地,那些士兵去而复返,只不过队伍里押了一班人,却正是先前在正阳阁内看佳人的这帮,一个都不少。 上官青捂住嘴巴,惊疑不定,见那些狐朋狗党衣衫不整,有的鼻青脸肿,被推推搡搡地下了山,便转头看楚昭,楚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路见人离开,上官青才道:“昭,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有官兵来捉?好险,幸亏我们早一步下山来了,多亏了你!”伸手轻轻地拍拍楚昭肩头。 楚昭微笑说道:“哪里,不过是二爷的运气。” 上官青受了这些惊吓,不敢多逗留,便同楚昭慌忙回府去了。 你道是为何会有些官兵上来拿人?这一年一度的三月三,澄元湖畔丽人如云,那些登徒子们心中痒痒地,又怎会安分守己? 外头虽然有幔帐遮着,但幸好飞鱼山上,另有蹊径,有些多心的,便辟出一条偏僻的小路,引人上山,这正阳阁俯瞰澄元湖,是最佳所在,他们这些上山之人,多给了几两银子给那守山的,就神不知鬼不觉。 每一年那些女子在澄元湖畔嬉戏游玩,这些人就藏身在正阳阁内,大饱眼福。 上官青镇日在外头厮混,自然也懂了这个门道,且不说这个。 话头要从季淑看到眼前亮光时候开始,季淑观望了一番飞鱼山,发现有一丝光,从山上某处传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玻璃或者什么其他宝石之类,被太阳一照才有的反光,而且那光不是冲着一个地方,有时候射向自己,有时候射向旁人,那光还在女子的身上游来游去,就好像故意打量抚摸一般。 季淑看了好一会儿,心中隐隐觉得恼怒。 季淑就私下叫了红嫣过来,问道:“山上可有什么寺庙,亭台?” 红嫣笑道:“是有座寺庙,不过离得很远,嫂子要上香?那要改日了……不过我记得有座正阳阁,离这儿倒是不远的,但每年今日,都有人守着不许乱闯。” 季淑说道:“那可是在湖心亭之后?”红嫣点头,说道:“正是,怎么了?”季淑确认了方向没错,看看红嫣,又看看秋霜,说道:“我疑心那边有人,我们不如先回府罢?” 红嫣一惊,说道:“怎么会?嫂子看到了?怕是没人敢的罢?――何况公主还在呢。” 季淑怕另生枝节,便说道:“小声点儿。” 不料旁边朝阳公主正十分留意季淑的举动,见她跟红嫣说话,就有心偷听,正红嫣说了个“公主”,她便立刻跳过来,说道:“花季淑,你说本宫坏话?” 季淑见她一脸“我要找茬”的表情,便不想理会,只道:“公主这是心虚么?谁说你了?” 朝阳道:“本公主亲耳听到,怎么,你想不承认?一定是说了我坏话心虚了!” 季淑懒得理会,闲闲地走开一边,就想叫人回府。 不料旁边红嫣见公主不依不饶,怕她又厮闹起来,就说道:“公主,我们并非说你坏话,而是……好似这正阳阁上有人……” 朝阳呆了呆,眼珠一转,说道:“红嫣,你不用替她遮掩了,说谎也要找个好点儿的借口,本公主在此,又有专人把守,正阳阁上什么人敢偷窥?” 红嫣急忙道:“公主,是真的,是嫂子说……”急急停了话头,却不料朝阳听得真切,便笑道:“原来是她说的,她惯会胡说八道,你难道不知道的?” 此刻秋霜也过来了,悄悄一问,就责红嫣,道:“你怎么又多嘴,这不是火上浇油?给嫂子找事?”红嫣后悔不迭。 果真朝阳不肯放过,便特叫太监过来,道:“上官大奶奶说正阳阁上有些不法之徒聚集,你速叫侍卫营带兵去看,倘若有人,一并给本宫捉下来,倘若没有,本宫看,是某些人自觉出众,疑神疑鬼的……看她不自打嘴巴!” 周围许多的官家小姐太太也聚拢过来,大家玩乐片刻,正在无聊,见有好玩的,就都凑过来,闻言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朝阳越发得意,便看季淑。 季淑没想到自己只一句话,就又引出另一场事来,她不愿久留,就把红嫣跟秋霜叫了,又命人通知远处的二太太罗夫人跟瑶女,准备回府。 不料朝阳偏生将她拦住,挑衅说道:“想走?大家伙儿在此处何等开怀,你偏偏危言耸听的,是何居心?如今想一撒手就走,不成!少不得留下来做个见证,看看究竟是不是你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季淑淡淡地道:“不管是不是有人都好,是公主自己想搜的,跟我何事。” 朝阳说道:“你说似有人,我在搜的,何况假如真的有,这种胆大包天之徒,那当然要杀一儆百,严惩不贷!” 季淑心中一沉,便有些烦闷。只好站在旁边不语。 红嫣轻轻扯扯她袖子,不安道:“嫂子,是我错了,一时多话,惹了麻烦。” 季淑便安抚,叹息道:“无事,这也是合该如此的。” 过了片刻,果然见大批侍卫从山上下来,押了十几个男人在其中,红嫣先叫了起来,道:“果真有人偷瞧!嫂子你并未说错!” 这些夫人小姐的见了恁般多男人,也都心慌,才知道季淑所说是真,想到自己在下面玩乐之态,俱都给这些人看了去,有几个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又羞又怕,一时垂泪,哽咽不已。 朝阳见果然季淑说的对,不由地恼羞成怒,疾步走了过去,骂道:“好可恶的登徒子,你们究竟在上面做什么?” 那些男人哪里敢说,先前在上头看的时候,满腹烈火,如今却似一团冰水,跪在地上作声不得。朝阳喝道:“搜搜他们身上可带了什么不曾!” 朝阳一声令下,旁边侍卫把众人掀翻在地,身上一搜,有搜出千里望来的,有搜出些书簿来的,有的是些锦绣帕子,香囊,一看便知是闺阁之物。 众侍卫将东西呈上,朝阳上前,把那几管千里望拨弄一边去,冷笑道:“你们倒是准备齐全。”又挑着帕子看了几眼,说道:“这哪里来的?” 侍卫将那人拎出来望地上一扔,却是个年轻公子,生的还算端正,朝阳道:“看你年纪不大,品貌端庄,想必也是个读书的,小小年纪,竟然跟这些人做这种龌龊之事,实在可恨!此物从哪里来的?” 那公子抖索了会儿,竟是不说,朝阳道:“你若不说,就乱棍打死!” 这边小公子还未出声,身后某处,却有人“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朝阳回头一看,却见是不知谁家的小姐晕倒过去,旁边众人正在抢救,朝阳也不以为意,便回过头来,喝道:“他既然不说,就交给提刑司,骨头都打断几根,迟早晚查出来!” 侍卫把那公子拎了下去。 朝阳见有几本簿子放在旁边,便伸手翻看,翻了几页,皱眉道:“这是何物?” 却见上头写道:“某年某月,澄元湖踏青,经众公品评,花国状元谁谁,探花谁谁,榜眼谁谁……”往下是一等,二等,三等……及末等,竟还有个“未及第中选”的,依次排列。 朝阳细看,其中竟颇有几个熟悉的名字,连同她自己竟也在内! 朝阳年幼,不懂这些,可她聪明之极,转念一想,怒的将簿子扔在地上,喝道:“你们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众家女眷评头论足!给本宫先着力打!”旁边侍卫操了长棍,过去一顿乱打,顿时鬼哭神嚎,而朝阳身后女眷之中,顿时又晕了几个,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怎样。 朝阳怒气不休,望着那簿子上所写,看看“状元”名字,回头恶狠狠盯了季淑一眼,又往下找到自己的,看看排行,那怒气越发冲天,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将这本簿子掀到旁边,却发现下面又有一本,朝阳信手翻开来看,刹那之间却眼睛发直,双颊红透,手指抖了一番,“啪”地把那簿子合上。 朝阳公主下令,把聚众在正阳阁的一干众人送往有司,澄元湖的聚会如风流云散,众家夫人,奶奶,小姐们驱车急急离开,一时之间,偌大的湖畔空荡荡的。 季淑叹了口气,没想到简单一句话,竟引发如此轩然大波。 如此一路无言,回到府中,女眷们坐了,不免又说今日之事,惊魂未定。 红嫣就过来同季淑致歉,季淑不免又将她安抚了一顿。正说话间,瑶女房中的丫鬟前来,说道:“禀二奶奶,二爷回来了,正在里头坐着。” 瑶女大喜,急忙起身,告辞而去。罗夫人,秋霜红嫣又坐了会儿,便也纷纷离去。 季淑也有些倦了,便吩咐春晓夏知两个去准备热水,片刻热水备好,拉了屏风,便脱了衣裳跳进水中,热热的水漫过来,正觉得舒畅无比,才想把今日发生的事再过一遍,却听到外头有人说道:“奶奶,爷来了。”一瞬间把季淑惊得半死。 玉兰:天遣霓裳试羽衣 玉兰:天遣霓裳试羽衣 季淑忙道:“把人拦下,别进来!”一边慌里慌张起来,从架子上扯了衣裳过来裹住,带着水**地跳到地上。 这功夫上官直已经进来了,道:“我又不是土匪,做什么要拦着我?都出去!”春晓夏知两个苦苦地求,碍于季淑之命,也不敢退下,却也着实不敢就真个把上官直拦了。 身上的水沾了衣裳,瞬间冰凉一片,□的脚踩着地面,季淑忍不住就打了几个寒颤。 额前水滴纷纷落下来,季淑缩起身子,心中却异常愤怒。 把湿了的衣裳扔了,重新捡了干净的披了,才把腰间带子系上,就听上官直的声音已经近了,道:“人呢?”又说道:“你们两个,出去!” 此刻季淑便拖了鞋子,在屏风背后探头一看,正巧上官直回头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季淑脸上一红,狠狠地道:“你进来干吗?听不懂人话吗?春晓夏知,过来伺候我更衣!”两个丫鬟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急忙赶了过来。 上官直见她头发上滴水,显然正在沐浴,神情便略见古怪。又看她面露凶狠之意,就哼了声,说道:“好!我坐等你就是了!” 季淑听他说这话时候,似有些咬牙切齿的,却仍没发作,她不知上官直是为了何事,就愤愤然地收拾好了,头发还半干,幸好不滴水了,就出来外面,果然见上官直还端正坐在那里。 季淑撇嘴,自语道:“装模作样!” 上官直见她出来,便转过身,说道:“花季淑,你叫她们两个出去。” 季淑坐了床边儿,说道:“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必要避着人呢?” 上官直扫她一眼,垂眸忍了口气,才又道:“我并非是同你赌气,也不是要……总之你让她们出去,我有事同你说。” 季淑见他说的郑重,便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就在门口,若我叫你们,就即刻进来。”两个丫鬟行礼,便出去了。 室内顿时寂静,季淑伸手抖着自己的头发,抖落水珠点点,她刚沐浴完,脸色白里透红,娇嫩异常,那双眸子更似要滴出水儿来一般。 上官直看了会儿,不知为何,心头竟觉得有些悲凉,如此绝色,却偏偏…… 季淑抖了会儿水珠,见上官直端坐不语,就道:“怎么了,哑巴了么?说啊。不是有要事的么?” 上官直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物,放在桌上,道:“你自己看罢。” 季淑停了动作,见他神色似有几分“惨然”,不由地大为惊愕,心道:“这幅德性,如丧考妣,又或者是家族企业破产,哈哈……”一时幸灾乐祸。 她本坐在床上,此刻便下来,走到桌子边上,低头一看,却见是一本簿子。 季淑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上官直淡淡道:“你自己看。” 季淑翻开来,顿时一惊,却见里头一男一女,均都赤着身子,女子丰-乳肥臀,男的体态雄健,正在做交-媾之态,女前男后,纤毫毕现…… 季淑大吃一惊,急忙将书合了,心怦怦跳,赶紧先看上官直,见他仍旧坐着,毫无动静,才放松下来,却仍旧后退一步,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巴巴地送这本……东西给我看?你想干什么?” 上官直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兀自一脸戒备看着自己,不由地苦笑了声,想了想,就仍旧说道:“你以为我是拿此物来撩拨你的么?你再细看一看……”他仰头看向别处,声音似秋风扫落叶,隐隐地有些叹息悲凉之意,补充说道,“看一看上面的人物就是了。” 季淑见他神情大异于寻常,心中更是诧异,便说道:“有什么可看的,这种东西……”心里刚想说“这种东西算什么,在若干年后,有个东瀛国,盛产一种叫做a-v的东西,深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咳嗽一声,急忙收住话头。 上官直道:“你看就是!”声音竟带几分严厉。 季淑皱眉,终于又翻开去,这一页跟先前翻的那一页不同,两个人又换了个姿势,乃是女上男下,季淑咋舌皱眉,道:“哼!”又翻了一页,却是女子的腿被缚住吊了起来,婉转无力,而男子跪坐其中……季淑信手乱翻了会儿,实在看不下去,就烦道:“你到底想……”说到这里,忽然话头一怔。 她似发觉有些不妥。 季淑仔仔细细将图中人物看了一回,便又急忙翻看了几页,如此一直十多页过去,季淑怔怔停了动作,说道:“这……这图中女子的脸,为何一直都画得如此……” 这秘戏图里头的男女,因为要做出许许多多的动作,自然或有正面,或有侧面,各自不同,譬如这男子,有时候还会背对女子,因此那脸就露不出来,可是,季淑忽地发现,这图中的女子,却是自始至终都是露出正面的。 不管是什么姿势都好,就算是“后入式”,她都要转过头来给一个正面。 一开始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但是从头到尾都如此,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上官直看向季淑,说道:“你察觉了么?”季淑说道:“是啊,这样子也太奇怪了些,总顶着一张大脸是怎么回事?显得整个画面越发失真。” 上官直按捺不住,手抬起,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起来。 季淑道:“怎么了,莫非我说的不对?” 上官直脸色发白,说道:“你、你当真没看出这画中的女子……女子……她、她……”咬牙再三,道:“她是何人么?” 季淑瞧的蹊跷,说道:“这么丑……”不情不愿地又扫了几眼。 想古代的画技跟现代的繁多种类不同,比如这人像上头,就更有许多分别,季淑对画画儿又没什么研究,古人的话更是一窍不通,只是看个热闹罢了,如今被上官直一说,才就聚精会神又看过去,这样一看,却当着看出几分门道来。(.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这画中的女子,体态娇柔,面容画得极其细致,细看之下,却觉得是太细致了些,眉眼的描画都是极为用心的,季淑揉着下巴看了会儿,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 倘若她是真正的花季淑,见惯了这些古代画风,自然会一眼认出画中的女子是谁,可她偏生是个现代人,观赏心理跟品味都大相径庭,就只是沉吟。 上官直见她盯着细看,半晌却不做声,心中又苦又涩,冰火交加,他自得了这簿子,就按捺着心头火气,此刻却终于忍不住,便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攥住了季淑的手腕,说道:“你还认不出么?亦或者不敢认?” 季淑吃了一惊,说道:“喂,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上官直将她望自己身边儿一拉,盯着她说道:“你休要再在我跟前演戏,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淑越发不解,道:“你是疯了么?拿这没头没脑的东西来给我看,又一副兴师问罪之态,难道是我藏着的这东西?你别来平白诬赖人好不好?” 上官直怒道:“不是你藏着的这东西,只可惜,这秘戏图上头的女子,就是你!花季淑!” 这一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季淑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好像被劈开了,顿时一片空明,而后却恍然大悟,不错,怪道她看画中的人似曾相识,原来、原来……原来就是花季淑?! 天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她正在苦思冥想这似曾相识的女子是在哪里见过,如今却想道了……在铜镜里头,她曾见过这个若隐若现的影像不是?! 上官直见季淑错愕不语,便道:“你当真认不出么?” 季淑心中翻腾一片,心想道:“真是死定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上头的人会是花季淑?等等,要是承认了的话,岂不是落实了罪名?上官直毕竟更加趾高气扬,而且这种事,也太过分太丢人了吧,以前被他说淫-妇淫-妇的,倒也罢了,反正不是我做的,如今顶着花季淑的皮,留下这种罪证可是大大的不妙。” 季淑极快的想到这里,便昂头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怎么会是我呢?别笑死人了好不好?随便画个人就说是我?” 上官直说道:“这怎么不是你?”季淑道:“你别一口咬死!第一,我看这图里的人跟我差多了!我没这么丑,这张脸也太大了点儿……我有这么胖吗?第二,你非说是我,也不打紧,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倘若有一两个面貌相似的,也不足为奇。” 上官直见她居然不怕,还侃侃而谈,一时气的浑身发抖,片刻却说:“好,既然如此,面貌相似不足为奇,那么,这个呢?”季淑说道:“哪个啊?”上官直伸手,将她的衣裳用力扯下,季淑怒道:“你干吗?你这色鬼,说了半天还是想……” 上官直却并未继续动作,只是指着季淑背后腰下,说道:“这点痕迹,却是无错了罢?” 季淑怔道:“什么痕迹?” 上官直说道:“你自己看,你腰后原本有一点淡花痕,而这……这本册子上头的女子身上……亦……你自己看就是了!” 季淑吃了一惊,当下也顾不上遮掩身子,赶紧扭身回去看,果然见腰后一点淡淡的粉红印记,浅浅淡淡的,仿佛是一朵儿花的形状,在雪白的肌肤上,很是美丽。 季淑吃了一惊,道:“噫,先前我怎么没见过有这东西?”赶紧抄起那簿子来看,果然见那女子赤着的身子上,纤腰上一点儿花痕,虽然不清晰,却若隐若现地,不知情的人,还可以为是一点磨痕。 但是一页如此也就罢了,只能说是巧合,偏偏每一页都是如此! 季淑一时大惊失色,再也没有话说,就愕然看向上官直,上官直望着她,说道:“你这一点花痕的印记,平时是不会浮出来的,只当沾了水……亦或者发了汗后,才会露出来……为何会有别的人知晓,且把她画出来?你自己……可知道?” 季淑心头冰凉,上官直这番话虽然并没有很直白的说,但内中的意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除非是她跟别人共浴,被人看到腰后这印记,近身的丫鬟春晓、夏知等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们绝不会出去乱说。若不是这个,那么出了汗的话……要怎样才能发汗? 季淑心神不宁,问道:“你这本……是从哪里得来的?” 上官直说道:“是朝阳公主派人送过来的。” 季淑一惊,道:“她?” 上官直说道:“据说是今日从澄元湖旁抓捕到的那些登徒子的身上搜出的。” 季淑说道:“原来……”她当时远远看着,见朝阳公主翻了一本簿子,却又急忙合上了……想必就是这本。 朝阳那丫头倒也歹毒,摆明了认得上面的女人是她,却不当面说,反倒把这本给了上官直……以上官直的脾气,自然不会轻饶了她的。 季淑默然无语,也不再同上官直争辩。上官直说道:“如今我只问你,是不是你……你让人家画得这东西?” 季淑也不知道是不是花季淑让人画得,一时无法回答,就只看上官直。 上官直走前一步,到了季淑跟前,说道:“是不是?” 季淑手握住衣裳,将原本褪下的衣裳扯起来,淡黄色的外衫,遮着里头的肚兜,却仍遮不住那玲珑的身段。 上官直望着她绝色容貌,这样天人般的身姿,心中悲苦交加。 季淑见他神情有些变化,就后退一步,说道:“我只能说,我没有叫人做过。” 上官直怔了怔,说道:“那么,那么怎会有人如此刻意的画出来?你腰上这一点,也只我……我才知道的,怎么会有人……” 季淑心中也有些惨然,她已经想到一个人,却不敢肯定,更不想跟上官直说,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上官直说道:“你不知?你就一个不知,便想要打发我么?” 季淑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她本想要说“我没有做过”,的确,花季淑做过与否她不知,但是她没有做过,这是个无形中偷换概念的句子,说出来也不亏心的,可是一转念,季淑心想:“我正愁他对我似不死心,可若是因这件事,惹的他动了真气的话……”因此话将出口,反倒忍住了,只说道:“你能信则信,不信拉倒!” 上官直见她本来着急地要辩解之态,忽然之间却又变得态度强硬起来,上官直大失所望,一时火遮了眼,骂道:“果然是淫-娃荡-妇!”一巴掌甩过来。 季淑其实早有准备,他许会动手,可此刻,不知为何却不想躲开。 上官直怒火正炽之时,一巴掌结结实实打落在季淑脸上,手心火辣辣地。 季淑脸上吃痛,嘴里也咸腥一片,大抵是出了血,身子扑在床边,却又撑着床面,转头看向上官直。 上官直胸口起伏不定,面前季淑头发散乱,嘴角带血,嫩白的脸上浮现几道红痕,样子很是凄惨。 上官直心头那火苗簇簇的跳了跳,理智回归,略有几分后悔之意,整个人踏前一步,想看季淑伤的如何,不防季淑会错了意,竟冷冷地说道:“你若觉得不够,这边脸也由得你打。” 上官直一怔,望着她倔强冷漠的神情,心如刀绞,又似坠入寒冰之谷,恼恨交加,无处宣泄,回手一拳捶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季淑吓得抖了抖,定睛一看,却见上官直气冲冲地往外跑去,门口春晓夏知两个闻声吓得也进来,见上官直满面杀气,急忙躲了开去,上官直头也不回,飞起一脚踢开个挡路的凳子,极快地冲出门去。 春晓夏知两个忙抢过来,见季淑这幅模样,各自吓了一跳,不敢做声。 季淑捂着半边脸,不知为何,这本是她所求的,这一刻,心中竟也毫无喜悦之意,见丫鬟进来,只淡淡说道:“此事不用告诉其他人,春晓,把东西收拾一番……夏知,去看看有无冰块,拿来替我敷脸,没有的话,弄点儿冷水泡块巾子。” 春晓收拾了番,犹豫递过一物,道:“奶奶……这个……”季淑抬眼一看,却见是上官直带来的那本惹祸的书。 大哥哥闺房动武……么么……终于更了……t__t 玉兰:影落空阶初月冷 玉兰:影落空阶初月冷 此刻虽然是三月,天气转暖,早也就冰消雪融,但些大户人家,会在地窖之中秘藏些冰以备消暑之用。片刻夏知取了冰块来,用丝帕子包了,道:“奶奶请用。” 季淑接了过来,贴在面上,唇角丝丝的痛,不由地皱了皱眉,一边按着冰袋消肿,手上便翻开那春-宫秘戏图看。 方才她只是抱着好玩心理,并未多想,此刻细细看来,心中愈发肯定:虽然不知是何人所画,但画亦或者做这本册子的人,定然是要让她出丑,甚至想毁了她。 花季淑的名头虽然不好,但因花醒言的关系,并没有人就敢放肆大声喧嚷她的过错,何况花季淑虽然性子任性,但人前却做的滴水不漏,因此她跟祈凤卿之事,贴身的丫鬟里头,只暮归一个人知道,春晓夏知两个,也不过是知道些凤毛麟角,不敢猜罢了。 连上官青,他到底同上官直是亲兄弟,又是个风月场上的人,雕花楼这种地方,没少他的踪迹,季淑去会祈凤卿,他又妒又恨,看在眼中,却偏碰不到,妒恨交加,无事也说出三分事来,有一分,则成了十分。 但花季淑究竟也是上的少奶奶,上官青抱怨,也只对心腹诸如楚昭才说上几句。 但是做这本册子的人,居心叵测,竟刻意将这上面的人画的如季淑一般,虽然外头之人不知道季淑腰间的印记,因此不会做过多猜测,但是上官直却知道的很清楚,朝阳只看那图上的人似季淑,便命人把书送来,本是想令上官直对季淑动怒,也是阴差阳错的竟真成了。 可除了上官直之外,应该另外一个人,会知道季淑腰间的印记。 但…… 季淑看了几页,将这本簿子放到枕头下面,心中猜测:“究竟是谁这样不遗余力的想害我,难道……真是他?”空自猜测,自是不成。 当夜,据闻上官直去了紫云院。春晓夏知两个不免嘀嘀咕咕的,季淑闻讯却笑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好啊,成全了一对‘金童玉女’,这一巴掌挨得值了。” 次日季淑起身,吩咐春晓道:“去前头,把楚昭请来。”春晓便派了个小丫鬟前去叫人。 小丫鬟出到外院,站在门口,见个小厮在扫地,就招呼了声儿,那小厮放下笤帚跑过来,道:“姐姐何事?”小丫鬟道:“你可见到楚爷了?”小厮道:“楚爷早起了身,在院子里走动呢,姐姐叫他?我去说一声。”小丫鬟道:“快去,是大奶奶有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小厮风车儿一般跑去找楚昭,原来楚昭一日的惯例,是没一天不习武的,所谓“闻鸡起舞”,往往是天没亮就会起身,先练上一回拳。 楚昭听闻了,急忙出来,小丫鬟见他精神抖擞,很是心喜,就道:“楚爷好精神!”楚昭笑道:“丫鬟姐姐过奖了。”小丫鬟见他出言有礼,更是高兴,便道:“怪道奶奶看重楚爷,真是个稳衬的好人!” 楚昭只是微笑摇头,道:“姐姐不必夸我,还要奶奶不嫌我粗莽才是。” 小丫鬟高高兴兴地,领着他进到内院,此刻天还大早,院子里静悄悄地,连奴仆都少有人走动,楚昭放眼看花园之中,景象万千,那初开的蓓蕾上头似浸着露,着实美不可言,想到要见那人,一时也心情大好。 楚昭隔着帘子,行礼完毕,季淑说道:“不用这么多规矩,你进来吧。”楚昭一怔,就有人把帘子打起来。 楚昭只好遵命迈步入内,却守着规矩,不敢抬头乱看,只垂手站着。 季淑说道:“楚昭,你可知道叫你来为了什么?” 楚昭道:“仆下不知。” 季淑说道:“我开门见山同你说了,我身边没个能在外面走动的人,但如今我有一件事需要有人帮我……” 楚昭道:“不知奶奶要做何事?”季淑说道:“你先说一声,你可愿意替我做成这件事么?”楚昭道:“仆下愿为奶奶效力。”季淑点点头,道:“你上前一步。” 楚昭闻言便迈步上前,虽然垂着头,双眸微抬,却见面前一袭粉色裙摆,微微一荡,底下的一只脚儿穿着软缎子的绣花鞋,此刻略略露出个圆润的尖儿,仿佛笋尖儿般,形状饱满,很是可爱,仿佛让人想要伸手去捏一把。 季淑道:“你拿着这个。”楚昭这才抬眼,伸手将面前那簿子接过来,问道:“奶奶,这是何物。”季淑道:“你看一眼。” 楚昭抬头看了季淑一眼,见她双目烁烁,若有所思般的望着自己,便急忙低头,将那簿子掀开来,一看之下,顿时身子抖了抖,急忙合上,说道:“仆下死罪!” 季淑噗嗤笑道:“你倒老实。” 楚昭不敢言。 季淑笑道:“你别怕,你既然说出这个,可见你也看出上头是谁来了,可笑我白看了半天,还需要爷点拨才知道。(.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楚昭皱眉,说道:“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莫非奶奶想要我做的就是这个?”季淑说道:“聪明,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少费了多少口舌,既然你猜到,那你能不能做到?” 楚昭说道:“奶奶若是吩咐,仆下就是刀山火海也便去得。”季淑笑道:“刀山火海算什么,你一下子就死了,算不得英雄,这世间最难的事,不是赴死,而是求活。” 楚昭双眉微微敛起,抬头看向季淑,见她神情淡淡地,并无什么伤感之意,只是那玲珑的樱唇微挑,却仿佛一抹笑似的,神情如此奇异,却叫人移不开眼睛。 季淑正也抬眸看他,四目相对,楚昭重又低头,说道:“大奶奶说的是。” 季淑笑道:“这样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楚昭说道:“仆下一定查出是何人所为。”季淑道:“你既然如此说,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只不过你是初次替我做事,我不免多说几句,――你记得,此事要做的机密,最好查出是哪个起头印的这书,给我把人找出来,这书散了多少本,尽数寻回,全部销毁,一本不能留!另外,若是那起头之人自己心血来潮想毁我也就罢了,我必要他痛不欲生,但若是罪魁祸首另有他人,那么,一个也不可放过,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何等来头,我要知道他们是谁,也让他们明白,得罪我花季淑的下场。” 楚昭将那本书细细地揣入怀中,说道:“仆下全都记得,请奶奶息怒,敬候佳音便好。”季淑点头,说道:“春晓,你拿十两银子给楚爷。” 楚昭说道:“替奶奶办事是应该的,怎么能受奶奶的银子?”季淑道:“给你你就拿着,你在外头走动,也需要花费。另外,这虽不是你头一遭替我做事,但却是头一遭绝不容有失的事,楚昭,是非曲直,弄个明白,切勿让我失望。”楚昭双眉一敛,抱拳道:“请奶奶放心!” 楚昭去后,季淑心头那口气堵着,仍未消退。草草地用了点餐饭,想自己这几日疏于运动,身子都懒了,便换了套轻便的衣裳,到了花园里头。 过了三月三,天气一日比一日转好,天气一暖,院子里的花草便长的极快,原本萧瑟一片,此刻已经翠叶玲珑,花苞待放。 季淑巡视了会儿,因上次她叫人换了园丁,新换的那个较为用心,这些花草也被照料的很是不错,并没有露出残枝败叶之态来。只不过,大概是因为先前栽种的缘故,有几处花草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此刻还未曾开始长大,若是长起来了,必定要挤在一块,颇为不妥。 季淑便叫人拿了铁铲跟木桶过来,丫鬟们见了,很是诧异,春晓便问季淑要作何,季淑就把人赶出去,自己蹲了下去,把几棵新发出来的兰草移了出来,连根带土放在旁边,又挖了几棵贴在一起生的茶树出来,也放在边儿上。 把这些带泥的花草放进木桶里头,季淑站起身端量院子,见东南角上空着一块,便提着木桶过去,没衬手的工具,就用铁铲子把泥地的土铲松了,又挖出几个坑,把兰草一颗颗种了下去,埋好。 山茶树却不能跟这些兰草种在一块儿,季淑就又找了旁边的地方,也种了一排下去。 如此一顿忙活,果然身上发热,额头也见了汗,双手尽数沾了泥,嗅到泥土新鲜的气息,看着被栽种好的花草,季淑才觉得心中欢畅起来。 时空虽然不同,可是,头顶的天空跟脚下的地,却仍旧是一样的,比如这泥土的气息,比如花草们被移植好了后勃勃生长的那股姿态跟精神,季淑深爱,只有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才有种真真切切在活着的感觉。 将铲子放了,她便又提了水桶想去打水,好把这些新栽上的花浇灌一番,不料,提着水桶往后院去的时候,却见两个丫鬟匆匆经过,一时没留意季淑,就自管说道:“二爷又吵起来了,唉,只要二爷回来,那屋里就没一个清静。” 另一个道:“二奶奶还有孕在身呢,千万别动了胎气就好。” 季淑站定了脚,那两个丫鬟一开始见她挽着袖子提着桶,还以为是杂役丫鬟,走近了才双双吓了一跳,急忙矮身行礼,道:“奴婢们没留心奶奶在此……” 季淑说道:“无事,我想去打水,水井在何处?”丫鬟们忙道:“哪里要奶奶劳动这些,让奴婢们代劳罢?” 季淑说道:“这怎么好?”两个丫鬟道:“奶奶别客气。”把水桶接过来,便到后院去打了一桶水,两人提着回来,不敢就交给季淑,说道:“我们给奶奶抬回去。” 季淑点头,三个便一同往回走,季淑就问道:“方才你们说什么,二爷吵?” 两个丫鬟略觉得不安,桶里的水微微晃出,季淑说道:“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 两个丫鬟才迟疑说道:“二爷昨儿回来了,昨晚上原本吵了一场,今早上刚起,又开始同二奶奶吵嚷,也不知为了何事。” 季淑想到昨日吕瑶女听闻上官青回来后那股喜色,便道:“果然奇怪,昨儿二奶奶还高兴的很呢。” 丫鬟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季淑问道:“是为了什么吵起来的?”其中一个才犹豫说道:“好似是二爷要取奶奶的首饰出去变卖了用……” 丫鬟们把水放下,又求季淑不要讲是她们说的上官青同瑶女争吵之事,季淑答应后,两人便才忐忑离开。 季淑拿了木勺,给新栽好的花苗浇水,正浇了一半,就听到身后有人“嗤”地笑了声,说道:“嫂子这是怎么了,莫非因为哥哥冷落了嫂子,故而才大清早的就起来做这些?” 季淑回头,却望见一双略带阴鸷的眸子。 面前站着的青年,一身锦衣长衫,本来算是个出彩的人物,只是有些偏瘦,面上那颧骨便显得有些高耸,下巴尖尖地,便横生几分……说不出的猥琐之意,让季淑心里很不舒服。 季淑情知这就是上官直的弟弟,心中不由想道:“真是奇怪,上官直那个人,虽然脾气坏,可长的端端正正的,毫无挑剔,若比起来,就好像是一把剑,可是这个他的亲生兄弟,气质却又如此……奇妙,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上官青见季淑不语,便走过来,邪笑说道:“怎么了,嫂子为何只管呆呆的看我?”季淑皱了皱眉,回过身仍旧浇水,说道:“二爷怎么不在房中,大清早跑到这里来了?”上官青哼了声,道:“我原本是出来转转,谁知道见到两个多嘴的丫鬟,在跟嫂子嘴碎。” 季淑手势一停,没想到她问丫鬟事,竟给上官青看了去! 上官青却哈哈两声,又道:“只是我未曾想到,嫂嫂对我的事,竟也很是上心啊。”说这话的时候,脚下便踏前一步,探头探脑地看着季淑。 季淑握着手中的木勺,站着不动,转头看向上官青,道:“二爷这是什么意思?”心头却想:“听他话里有话,大有调戏之意,哼,要是敢对我有什么不轨举动,我就在你的头上敲出一个洞来。” 上官青见季淑挽着袖子,露出藕一样白嫩的手臂,又因一番劳作,脸上红扑扑地,说不出的娇美可爱,比之平常那股高高在上,更是别有一番味道,他满心活泛,正要答话,却听到院门口有人咳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颇早……真用功啊。 嗯,昨天虽然晚点,到底成功更了两章,今天也会继续加油的,大家想看二更的话,就也勤快留言吧,不然系统就自动默认一更了啊。这是系统说的……哈哈 玉兰: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兰:香生别院晚风微 上官青听了这一声,顿时便皱了眉,本来有些倾身向着季淑,此刻就直起身来。 季淑向后一看,却见在院门口出现的那人是上官直,身边儿还跟着一个人,竟是瑶女。 此刻夜晚的雾气退散,东方越来越明,映出上官直那张脸来,真是耀耀然的充满正气。 这功夫,季淑跟上官青心中却不约而同地,一个想道:“昨夜打了我一耳光后,大概在暮归那边厮混的高兴吧,真难为他起这么早。”上官青心里想道:“每次见了我都是这张脸,以为自己真是正人君子么?呸!” 当下季淑不言语,仍旧转过身去慢慢地浇花。 上官青却行了个礼,道:“哥哥,早。”又看瑶女,道:“你怎么出来了,怎么跟哥哥一起?” 瑶女垂着头,道:“我出来找你,正巧跟大哥哥遇到了。” 上官青冷哼,眼神更阴鸷了几分,道:“难道不是去找哥哥告我的状的?” 瑶女未来得及说话,上官直喝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刚才遇到瑶女的,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心虚了才来问我?” 上官青悻悻地,却不敢反驳,只说道:“哥哥昨儿不是歇在新姨娘屋内么,肯这么早起来?” 季淑手一抖,差点笑出来,上官青自露面,这一句话算是说的最中她意。 季淑便仍闲闲的浇水,上官直瞪了上官青一眼,又极快扫了季淑一眼,才皱眉道:“够了,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跟我来!” 说罢,便背了手,转身而行,上官青无奈,只好跟在后头,尾随出去。 剩下季淑差不多也浇完了花儿,旁边瑶女一直未曾离开,季淑回头看她一眼,道:“你怀着身孕,该多歇息,怎么在这里站着?” 瑶女摇摇头,说道:“我心里烦,睡不着,索性就出来走走。找二爷是假,散心是真。”说着,便轻轻一笑,却又问道:“嫂子呢,为何竟也起的大早?我头一次看嫂子亲手摆弄这些东西,叫下人来弄不就行了么?” 季淑不理其他,只说道:“其中自有乐趣,自然是要自己动手才好的了。”说着就把水桶之类的提到旁边去,瑶女看她雪玉般的手沾了泥污,皱眉道:“嫂子的手都弄污了。” 季淑笑,道:“手被泥沾污了,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龌龊污秽,更甚这些千百倍,那手上却是半点尘也看不出来的。” 瑶女怔了怔,就微笑道:“嫂子说话恁般……玄妙,我有些不太明白。mianhuatang.tw” 季淑道:“随口说说,不用求这么明白的,对了,你为何心烦?” 瑶女道:“嫂子不知道么?二爷昨儿回来,又同我吵了一番。” 季淑道:“他回来是好事,昨儿我看你高兴的那样,怎么竟又吵起来?” 瑶女说道:“我们爷就是这个性子,说不定哪里做的不对,就闹起来了……他在外头没人管束惯了,回来了,自然就不痛快,今儿早上因我的丫鬟手慢了,给他端水端晚了,他就踹了丫鬟一脚,我说了几句,就又吵起来。” 季淑说道:“原来是这样,幸而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你要多留心,你有了身子,免得争吵起来动了真气,对腹中孩子不好。” 瑶女说道:“嫂子说的是,故而我出来走走。” 两个人说了会儿,外头夏知春晓就来到,伴季淑回去更衣,瑶女就自也回屋里去。 季淑装扮好了,便去见老太太,彼此闲闲地又说了一番,红嫣并未出现,只秋霜偷偷说道:“嫂子,红嫣听说嫂子昨儿跟哥哥不大太平,可是因为公主告状之事?” 季淑有些吃惊,说道:“你们也知道了?” 秋霜说道:“我们只听说公主派人跟大哥哥说了什么,大哥哥就跟嫂子吵了起来,嫂子你放心,当时我们都在,我跟红嫣都会劝着大哥哥的。” 季淑急忙说道:“这个不用了,我跟他不是为了这件吵。” 秋霜道:“不是?” 季淑一笑,安抚说道:“不是。而且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劳你跟红嫣担心了。” 秋霜这才松了口气,说道:“红嫣羞愧极了,自责做错了事,不敢见嫂子,如今不是为了这件事就好了,我即刻去告诉她。” 季淑笑道:“去吧去吧。” 正是“山不转水转”,季淑闭门在家中坐,却忽地得到公主送来的请帖。(.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本不愿理会,那送帖子的太监说道:“公主殿下说,还延请了极为客人,少奶奶会对其中的一位宾客很感兴趣。” 季淑道:“哦?不知是谁?” 太监道:“请少奶奶勿怪,这个公主殿下并未跟奴婢说过。” 季淑想来想去,却想到一个人,左右闲着无事,季淑便道:“好吧,如此就有劳公公回去,禀告公主,说我会如约而至就是了。” 那太监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少奶奶。奴婢先行回宫了,片刻还有人来接少奶奶进宫。” 季淑便把春晓夏知唤进来,换了套衣裳。 春晓道:“不知公主这番又要给奶奶出什么难题。” 夏知也说道:“先前在家里头的时候,相爷多是吩咐奶奶尽量不可跟公主对上,只是公主也不知怎地了,每每为难奶奶……这一次也不知是怎样,奶奶不如称病别去了?” 季淑说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有何了不起的。难道会弄出个鸿门宴来不成?”嘴里这样漫不经心说着,心里头却着实难过,只因听到夏知又说到了“相爷”,一刹那很是心酸,铜镜里头看不分明,可那双眸子却真真切切的红了。 ――如果真是爹爹,为何要把自己扔在这个地方,任凭她自生自灭? 季淑急忙深吸几口气,忍了那股酸楚之意。 正装扮好了,外头有人咳嗽了声,季淑听这声音熟悉,便转过身来,见到来人之后,却只淡淡扫了一眼,又回过身来,对着镜子,偏问道:“我这胭脂是否有些太浓了?”若无其事般。 春晓夏知两个却急忙先向着门口那人行了个礼,道:“爷来了。”才又回答季淑,说道:“奶奶都不肯用脂粉,只薄薄的打了一层而已,几乎看不出来的。” 上官直说道:“你们两个先退下。” 季淑哼了声,道:“不用走,就站在这。” 上官直目光下垂,略微踌躇后叹了声,说道:“昨儿,是我一时失手,抱歉。” 季淑看看镜子里自己的嘴角,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有毁容。” 上官直见她态度甚是平淡,不知为何心中却丝毫也不觉的放松,反而越发沉甸甸地,迟疑片刻又道:“还疼么?” 季淑说道:“不了。爷这是在做什么?打完了又来示好?若是我昨晚上被打死了,爷今早上过来哭两声,又有什么用?” 上官直没想到季淑竟如此不领情,便皱眉说道:“我知道没什么用,我也说是我一时恼了……只是,你难道就不想想,我因何而恼?” 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室被人画出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倘若是别人信手乱来的,倒还可以说,但是花季淑她……她的性子本就…… 可是,他自然知道她的性子浪荡,或许会做出那种事来也不一定,又何必动恁般大火气?当见到那图中之人的时候,上官直只觉如烈火焚身。他一忍再忍才未曾就怒气冲冲来寻她,――难道他又错了么? 面前季淑说道:“是一本不知哪里来的烂册子,只靠着那一本东西,就足够你有理由定我的罪,然后心安理得纳新宠了。” 上官直听她话中带刺,越有些愠怒,说道:“不是我欲定你的罪,若同你无关,为何你不跟我解释?至于所谓新宠,不也是你塞给我的么?” 季淑一笑,腿搭起来做二郎腿状,晃了两下,说道:“那么敢问爷,倘若昨晚上我说不是我所做的,你会信我?还是会先入为主的信了那册子跟外头的人言?” 上官直一怔,竟不能答。 季淑笑道:“另外,其实你不用误会,我送暮归给你,也是件好事,暮归温婉懂事,不像是我这么泼辣难驯,也不像是苏倩那样动辄就哭着厮缠,爷虽然爱苏倩的柔婉,不过想必对她也有些厌烦了罢?男人多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花不如野花香,也是时候该暮归出头了,不是么?昨晚上暮归伺候的可好?不打紧的,倘若暮归不好,我们自管去外头再买两个进来,爷你看,你过得何等舒坦?至于我,就不劳爷费心了,我们这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只要爷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坦率,更加极为无情。 上官直满心冰凉,并没有想到季淑口舌竟会如此厉害,她并没有口出污言秽语,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却好似刀子。可偏没什么可挑剔的,除了那一股直指人心的冷彻。 在这一瞬间,上官直才真个确认,花季淑,对他已经没了先头的爱宠之意。 她是真真正正的,厌了他,想同他一刀两断。 可是,为什么,又凭什么? 上官直本以为自己会大怒,他也的确有理由大怒,又如何?他不情不愿娶了个女子回来,这女子本就德行有亏,他本是好君子,却被白白折辱。他本是恨她入骨,一直看她死了,却……却又…… 等她活转回来,言行举止,跟先前却又有些不同,及至他主动按着她做了那场,他才是真个尝了滋味,可是自此之后,她却反而畏他如蛇蝎。 还要他如何?他已经一忍再忍。 对了,纳妾又如何了?谁不曾纳过妾?何况,暮归是她亲给的。而且他先前也没有就去暮归房内,可是昨晚上,他实在是被她激怒。 方才听了她这么一番话,上官直真是满心冰冷,一时竟没有言语:这个,还是那个曾经死缠着他不放,口口声声叫着“子正”的女子么? 曾几何时,她不肯再喜欢他了?是从祈凤卿出现开始的? 外面有人说道:“大奶奶,公主殿下派的人到了。” 季淑起身,抖抖衣袖,淡淡地说道:“行了,走了。” 她迈步往前走,上官直身不由己地看她,却见她面色依旧是明艳动人,只是那极美的脸上,不再是像以前那个花季淑,仗着身世跟宠爱,任性淫-毒,无法无天的女子,淫-乱时候叫人迷惑,事后却又极为颓然……此刻的花季淑,她的眼神之中,多了某种清明坚定的东西,那种东西,仿佛无人能够动摇。 上官直抬手,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季淑的手腕。 季淑停下步子。 两人并没有就开口说话,季淑转头看了上官直一眼,美眸盼兮,何等动人。他先前也知道的,只是,这刻尤为鲜明。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此刻他靠她如此近,却偏又觉得这距离遥不可及,似有什么东西,已经从手心跌落而去,再不可得。 季淑望着上官直,慢慢地一笑,她的下巴微微扬着,手一抬,将手腕从上官直的手中扯了出来,轻声说道:“留神碰了我,会脏了爷的手。” 她扫了一眼上官直的脸,眉眼如斯,又带几分冷峭,她哈哈大笑几声,脚步迈向前,衣带迎风一般疾步而去。 上官直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挺拔的身子竟渐渐伛偻,半晌不能起身。 季淑入了轿子,随之走了半个时辰,到了皇城,过了金水桥玉水桥,天安殿地安殿,穿过承武门,往后宫而去。 朝阳公主所住的是凤鸣宫,那轿子停在宫门口,季淑下地,她不是奉旨入宫,只是被公主延请,身边儿不能带许多人,就只春晓并一个小丫鬟,跟着太监入了宫门,一路望内。 宫门深深,红墙高耸,季淑一路看着,神情淡漠之极,过了两重门,听到里头丝竹调音的声响,然后就见朝阳公主迎了出来,见了季淑,面上带笑,说道:“哈,本宫还以为你不来了。” 季淑行礼,道:“公主相请,怎敢不来?”朝阳公主两只眼睛极亮,上上下下打量了季淑一番,笑道:“好好好,你来。”转过身亲自带路,过了长长的阶梯,便领着季淑上了旁边的一座阁子。 那阁子视野广阔,对面却正是一座宽敞的台子。朝阳公主道:“今儿天也不冷,正好就在这里看戏。” 季淑站定了脚看了几眼,正要说话,却听得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道:“参见公主殿下,”季淑回头,那人正缓缓低头,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扫过季淑面上,也便慢慢地垂了眼皮,道:“上官少奶奶。” 玉兰:玉环飞燕元相敌 玉兰:玉环飞燕元相敌 那人身上着一件粉色戏装,脸上却未曾傅粉描眉,长发亦未曾绾起,散散地垂落脸颊边上,这阁子上有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向后撩起,端的是风情万种。 也不愧他的名字就叫做:祈凤卿。 季淑原本以为自己心绪宁静,该同他没什么干系了,但四目相对瞬间,还是极快地觉得双眼骤然而热。 很不舒服……或许,是这具身体脑中残存的关于花季淑的记忆,就在这一刻又苏醒过来,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季淑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别处,应道:“祈先生。” 一声“祈先生”,连同这样冷淡的对待,让祈凤卿的脸色略变了变。 旁侧朝阳上前,手握住祈凤卿的左臂,道:“凤卿,你穿这件儿真好看,别忘了,今儿你要为我唱《鸳鸯错》的,对了,还有《枪挑联营》。”亲亲热热的说着,目光却扫向旁边的季淑身上。 季淑闲闲走到栏杆旁,俯视下头的戏台。 原来朝阳说的那人,果真就是祈凤卿,只是她这么做是何意思?示威?宣告地盘霸占?主权不容侵犯? 无奈地笑了笑,却听得祈凤卿说道:“公主亲点的,我怎么敢不唱,自当尽心而为。” 朝阳笑道:“我就知道你很好,对了,听闻你前些日子伤的不轻,今日这出枪挑联营,可使得么?” 祈凤卿道:“无碍的,再者说,生死由命,凤卿这条命又不矜贵,何必担心太多。”声音里带几分落寞,几分无谓。 朝阳道:“什么生死由命,凤卿你放心,此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手指。” 祈凤卿笑道:“那真个要多谢公主大恩了。” 他两个一唱一和,说的很是投契似的。 季淑自在旁边将阁楼底下看了个饱,便回身坐了,看前头布置了茶点果子,就信手拈了点心来尝。 朝阳同祈凤卿说话,却时常打量季淑,见她始终不疾不徐,面上更是丝毫愠怒羞恼都无,不由地略微失望。 此刻祈凤卿道:“凤卿先去准备了,告退。”朝阳道:“你去罢,我等着看呢。” 祈凤卿下去之后,朝阳回头看了看季淑,便也落了座,又说道:“凤卿真是好人,本宫觉得他身上带伤,不宜演那出枪挑联营,只叫他演个文戏便可,不料他为了让本宫尽兴,竟不管那些……偏要带伤上场。” 季淑淡淡说道:“死犟脾气的人,无非如此。倘若真的有些折损,伤筋动骨,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过,说到底那是他自个儿拿主意,他既然已经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别人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我今儿果然是有眼福,还是托公主的福。” 朝阳一怔,嘴唇动了几动,到底没说出声来。 底下锣鼓响动,却见祈凤卿女装扮相上场,粉红色的长襟衣裳,青丝如瀑,举止端庄,原来扮的是位名唤陈珠娘的大家闺秀,不慎遇到了个叫曹汝的轻佻子弟,错许了终身之事。 季淑看着这一场,从陈珠娘见了曹汝之后的忐忑羞怯,到私定终身之后的欢喜雀跃,及至听闻曹汝消失无踪时候受惊之态,最后吞金自杀之时的难堪惨烈,祈凤卿的演绎无可挑剔,若不是早知道他是男子,还以为真个是个女人在演,才能如此缠绵悱恻,感人至深。 季淑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心软之人,可是却不由地三次落泪,第一回是在陈珠娘以为觅得真命天子,兴高采烈之时,可惜早知道少女一片痴心,所托非人;第二回是在曹汝消失之后,陈珠娘思来想去,只怕情郎出事,却不信他恩断情绝,所谓“多情女子负心郎”;第三回,却是他捏了块金子,艰难吞下,而后承受肠断之苦,唱罢悔恨,哀哀而亡,但满腔伤恨,就算是身到地狱黄泉,也难以诉尽。 一出《鸳鸯错》唱罢了,祈凤卿遥遥看了季淑一眼,季淑却只是垂着双眸,她没什么不可面对他的,可偏不能看他,只因那满脸的泪,让人难堪,只是,为何她要落泪? 祈凤卿退下,便去换装。 朝阳面容冷峭,点头道:“凤卿演得越发好了,我听闻这出戏演的时候,惹得多少人伤心落泪呢,只不过在本宫看来,这陈珠娘却实在是……” 季淑道:“如何?” 朝阳撇嘴,不耐烦说道:“你说这陈珠娘是不是傻?竟被一个那样不堪的人骗了终身,她并未带眼识人,也算是死有余辜。” 季淑点头,道:“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情之一字,很是奇妙,公主此刻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故而能随意指点,但倘若有朝一日人在局中,不知是否也会说的如此轻松呢?” 朝阳面露不屑之色,斩钉截铁道:“本宫是绝不会落得如她一般下场的,这个不劳你担心。” 说话间,祈凤卿已经换了装,却是一套白衣银甲的武生装扮。 锣鼓敲响,祈凤卿手持长枪亮相之时,季淑虽然对他心存芥蒂,看到他这幅扮相,却仍旧忍不住在心底大大地喝了一声采。 怪道朝阳喜欢看,相比较先头毫无挑剔的女装,如今这套,仿佛才更适合祈凤卿,白衣银甲的战袍上身,衬着英气勃勃的妆容,整个人仿佛一员少年得志、马上昂扬的常胜将军。 这是一出武戏,很快地也就进入了戏眼之处,轮番出来八个武将,率领数队小兵,同祈凤卿对打,虽然是练就了的招数,但这出戏对演员的体力跟功力都是极大的考验,祈凤卿一人在中间,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能应付那些飞来舞去的棍棒,还要或用枪挑或用腿踢或用手挡或用头扛,将那些长枪短棍,一一打飞出去。 倘若一个看不到,落下一根长枪,便算不得演技精湛,因此容不得半点马虎。 自祈凤卿一出,朝阳的双眼就未曾从他身上移开过,等到鼓点急促,朝阳更是几乎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身临其境般地紧张起来。 季淑静静看着,见祈凤卿被数十人围着,却潇洒自如,毫无狼狈之态,可那不过是表象,季淑留心的是他的脸,原本薄薄的油彩,似乎有些化了,季淑向前倾身,身子几乎靠在栏杆上,双眸盯着祈凤卿脸上,却见一滴汗,顺着脸颊向下,却被他一个转身振臂,将那汗滴震飞出去。 ――他在硬撑。 季淑嘴角一动,皱起了眉。 朝阳却未曾发觉,眼睁睁地看着祈凤卿踢飞了最后一根长枪,极为帅气洒脱地亮了个相,朝阳跳起身来,拍掌叫道:“好!” 随着这一声好叫罢,祈凤卿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后猛地一晃,他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戳,接着那股劲挺住身子。 戏班子的人急忙一拥而上,借着行礼的功夫,将祈凤卿半带着下了台。 季淑垂了眸子,心如止水。只尽力无视心中那隐隐地痛楚。 朝阳很是高兴,也没留心祈凤卿最后那一个踉跄,回身来坐定了,兀自赞道:“凤卿的功夫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这一出实在是精彩之极!”又连声道:“怎么还没上来?快叫凤卿上来!” 季淑在一边儿上,一声不吭。 朝阳说罢,就看季淑,笑吟吟说道:“方才你还咒他演不成,如今却是怎样?凤卿演得比平日还好上几分。” 季淑说道:“不错,是公主的面子,他哪里敢偷懒不尽力呢。” 朝阳只以为她服了输,便哈哈笑了几声,又催凤卿上来。 片刻功夫,祈凤卿果然缓步上来,这从底下到阁楼上面,数起来总要有几百阶,他走的极慢,脚下看似极稳的。 季淑看向他面上,卸了妆的脸,比涂了油彩之时更加绝艳三分,只是脸色发白,那素来红润的嘴唇也有些泛白。 朝阳一见祈凤卿来到,便笑着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凤卿,你今日演得真是绝好!本宫看的很是欢喜,过来吃一杯酒。” 祈凤卿道:“公主喜欢就好。”旁边宫女端了盘子过来,朝阳拿了杯酒,握了他手臂,道:“来,将这杯酒喝了,本宫重重有赏。” 季淑冷眼旁观,见祈凤卿唇边是似冷非冷的笑意,却仍慢慢伸手过来,玉指拈了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朝阳笑道:“好!”刚要自己也吃一杯,祈凤卿身子晃了晃,却又站住脚。 朝阳这才觉得不妥,将自己的酒杯放下,说道:“凤卿,你怎么了?” 旁边的宫女过来扶住,朝阳却将人推开,自己扶着祈凤卿,关切看他,却见他脸色惨白,一毫血色都无,却笑道:“公主受惊了,凤卿无事。”说着无事,那身子却一个劲儿的伛偻下去。 季淑在旁边冷笑了声,说道:“自讨苦吃,愚不可及!”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欲往外走。 朝阳叫道:“花季淑,你站住,你方才说什么?” 季淑回头看了一眼祈凤卿,又看朝阳,说道:“我没说什么,只不过,戏唱完了,人自然要走的,不走的话,留下来看人死么?” 朝阳放开祈凤卿,怒道:“你说什么?什么人死!” 季淑说道:“公主你有眼睛,不会看?他是强撑着才演完那一出戏,公主你也说他身上有伤,演戏之事怕就已经是痛不欲生,他没倒在台上,算他命大,此刻还能撑着没倒,就算奇迹,怎么公主连这个也看不出来?难道在公主心中,他就是一个宠物?公主只看他逗人开心的一面么?” 朝阳怔怔地望着季淑,回头看向祈凤卿,道:“凤卿……你方才……” 祈凤卿微微摇头,说道:“一切都是凤卿自愿。” 季淑不怒反笑,朗声道:“是啊,你演的极好,台上台下都毫无挑剔,连我都想赏你了,嗯,你就好好地留下,等公主殿下厚赐你之时,记得再汪汪地多叫几声,公主一高兴,赏个金山银山给你,一辈子也吃用不完的。” 祈凤卿苍白的脸越发如冰雪一般,季淑迈步要下台阶,朝阳咬牙说道:“花季淑!”上前一步将季淑拉住。 不料季淑正迈步往下踏去,被朝阳一拉,一脚悬空,身子顿时站不稳当,刹那之间向下歪过去,连带的朝阳的身子也歪了歪,朝阳见势不妙,急忙便松了手。 季淑脚下踏错,又无拦阻,眼看就要从这阁楼上摔倒下去,几百级的台阶一滚,这人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季淑正心慌意冷之时,却有人叫道:“淑儿!”紧接着一道修长影子极快地纵身跳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当空将她拦腰一抱,大力拥入怀中。 身子跌落的瞬间,季淑抬头想看抱住自己的那人,却被他一手按住了头,死死按入怀中,季淑被迫贴在他的胸前,感觉身子重重地似跌了下去,然而却一点儿也不疼,就这样骨碌碌颠簸地一路滚落,耳旁听到朝阳公主尖声大叫:“凤卿,凤卿!” 季淑满心慌乱,只求赶紧停住滚动,就好像经过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煎熬,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季淑动弹了一下,却听到耳畔有人问道:“淑儿……你伤了未曾?” 季淑抬起头来,对上祈凤卿看向自己的眼光,瞬间眼睛骤然湿了,她哆嗦道:“我……我没事,凤、凤卿……”祈凤卿无力笑了笑,道:“这就好了。”手用力抱了抱季淑,最终却又松开,那眼皮也无力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唔,可怜的凤卿…… 今天也会有二更的……咳,这两天收藏不大涨了,幸好留言还算安慰……谢谢大家……t_t 玉兰:笑比江梅不恨肥 玉兰:笑比江梅不恨肥 朝阳公主自阁子上跑下来,将季淑推开,便去看祈凤卿,却见他额头上青肿不堪,磕破多处,嘴角亦有血沁着,朝阳叫道:“速速传御医!” 季淑身边的春晓跑下来,将季淑扶住,问道:“奶奶怎么样?”季淑摇头,她身上虽也有些跌撞之伤,但因被祈凤卿护着,有的也只是小伤,便不以为意。 朝阳瞪她一眼,说道:“要是凤卿有什么事,我定不与你甘休!” 几个太监将凤卿抬进就近的披香殿,御医们急匆匆而来,围了个水泄不通,季淑只好等在外头。 片刻御医道:“请公主不必担忧,虽然伤重了些,幸好并无性命之忧,只要药石得当,便会好转。” 朝阳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为何他还未醒?” 御医道:“请公主稍候片刻。”说着,便命随从药童打开带着的药箱,捡了一根细细银针出来,在祈凤卿身上几处要穴轻轻刺过。 御医施针之后,祈凤卿果然悠悠醒转,见面前都是些陌生脸孔,迟疑了会儿,茫然唤道:“淑儿……” 朝阳公主见他醒了,一时喜形于色,听了这句,却又沉了脸色,目光一动,道:“凤卿,你无事就好了,你先安心在此好生休养。” 祈凤卿见了她,便清醒了几分,忙道:“凤卿不能留在宫中,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也该回去了。”说着,便欲起身,不料他自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一只手臂已经折了,略微一动,便疼得钻心。 朝阳看的心疼,急忙说道:“你着什么急?本宫说无事就无事,你勿动,让御医们熬药服了之后再说。” 祈凤卿看朝阳,说道:“公主,这于理不合……” 朝阳说道:“难道要眼睁睁看你死么?” 祈凤卿皱眉,沉默不语。 御医们见情形不对,便纷纷地找些借口退下。 室内,祈凤卿沉默片刻,终于又问道:“公主,上官少奶奶……她……走了么?” 朝阳心头一动,便说道:“是啊,她早就走了,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你不顾性命救了她,她竟然连片刻也不肯等,自顾自就走了。” 祈凤卿面上掠过一丝黯然之色,说道:“原来如此,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朝阳道:“凤卿,花季淑那种女子,不值得你如此挂念,你可知道么?她……她……竟然……” 祈凤卿抬头看朝阳,道:“怎么?” 朝阳跺跺脚,脸上泛红,看看左右无人,终于低声说道:“这件事我本是不想同你说的,――你可知道,她是何其的寡廉鲜耻,我昨儿在澄元湖上拿下的那些登徒子身上,搜出了本春意秘戏图,上头的人儿,正是照着她的样子画的。” 祈凤卿愕然,说道:“怎么可能,公主你此话当真?” 朝阳说道:“那是当然,我瞒你做什么?那本簿子,我已经派人送给上官直手里去了,听闻昨儿他们两个好一顿闹腾,哼!我就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似这样无耻的女子,上官直竟不舍的把她休了,连凤卿你也……若是你方才有个万一,那可怎么成?” 祈凤卿听到此处,面色便有些不好,问道:“公主把那册子给了上官直?” 朝阳说道:“正是!上官直也算是个君子,这种事自要让他知道。” 祈凤卿垂眸,说道:“凤卿要告退了。”他折了手臂,行动不便,身上又带伤,此刻却偏咬牙起来,这一番动作,已经弄得额头见汗,疼得身子发颤。 朝阳倒是聪明,急忙将他拦住,说道:“凤卿你作甚?你是在责怪我么?” 祈凤卿轻轻摇头,道:“凤卿怎敢责怪公主?只是凤卿并非是宫中之人,贸然留下,必会获罪,请公主见谅!” 他说着,便下了床,身子却仍有些摇摇晃晃的,朝阳一急,张开手臂将他抱住,叫道:“本宫不许你走,你就不能走!是本宫做主让你留下的,谁又敢定你的罪?” 祈凤卿试图将她推开,朝阳却抱得更紧,祈凤卿身上本就带伤,被朝阳用力抱了抱,更是疼得钻心彻骨,一时说不出话来。 朝阳说道:“我知道你是恼了我了,是不是?你怪我把那簿子给上官直?可你想过没有,那簿子被那些浪荡之人四处流传,外头早就把上官直耻笑了个遍,他迟早也是知道的,何况,你为何要替她上心?你不是早同她一刀两断了么?凤卿,那种女子,不值得你为她……” 祈凤卿浑身无力,朝阳向前一步,祈凤卿站不住脚,直直倒了下去,朝阳不愿松手,便顺势将他压在床上。 此刻外头有人说道:“上官少奶奶,你不能进去,你……” 祈凤卿半是昏迷之中,隐隐约约听到这句,那手臂便探出,向上勾了勾,却重又无力倒下。 外头季淑等的不耐烦,听些御医说人已经没什么大碍,她便迈步进来,想一看究竟,没想到竟看到这样一幕。 季淑站住脚,正想转身离去,那边朝阳听到她进来,便自祈凤卿身上爬起来,回头看向季淑,叫道:“你进来做什么?” 季淑说道:“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伤者如何,并不是故意要扰了公主好事的。[.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朝阳面上一红,说道:“什么好事,你当我是你么?无耻!” 此刻祈凤卿呻吟了声,声音微弱,叫道:“淑儿。” 季淑上前不是,走也不是,就只好远远地站着,说道:“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毕竟你是为了救我而伤,你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朝阳叫道:“走啊走啊,没有人想留你。” 祈凤卿略带几分恼,叫道:“公主!” 朝阳这才回头看他,道:“凤卿,你脸色极差?我叫御医进来替你看看罢?” 祈凤卿撑着说道:“我有几句话,要同上官少奶奶说。” 朝阳道:“啊?”显然很是不愿。 祈凤卿道:“公主不用走远,只在旁边也可。”朝阳这才转怒为喜,道:“那还成。”便说道:“花季淑,凤卿有话要同你说。” 季淑无奈,便走到床边,见祈凤卿身子微抖,自然知道他在忍痛,就轻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先好好地养伤罢。” 不料祈凤卿却说道:“你以为,是我?” 季淑呆了呆,说道:“什么是你?” 祈凤卿说道:“那本……图,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所为?” 季淑身子一震,这才知道祈凤卿说的是那本秘戏图,她一时怔忪,虽然猜到是公主所说,却不明白祈凤卿怎么忽然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来。 此刻朝阳站在旁边,闻言也怔了。 祈凤卿抬头看向季淑,说道:“你说,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所做?” 季淑平定了一下心绪,说道:“我并未这么说,你又何必提起?” 祈凤卿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故而连提一声都不肯,是不是?在你心中,或许,不管是不是我所做,都跟你并无干系,是不是?” 季淑皱眉不语。她起初怀疑凤卿的时候,心里头是有几分气愤的,可是当看到他跟朝阳公主两个如此亲近,那份气愤便也渐渐荡然无存,她已经不想再以他为念,纵然脑中还残存着花季淑对他的爱慕疼惜之意。 就好像那句话说的:我爱你的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爱你的时候,你说你是什么? 可是此刻,见祈凤卿忽然如此说起来,季淑心里头不由地仍旧有几分酸酸的。 祈凤卿苦苦一笑,说道:“为什么,你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季淑叹了口气,说道:“那,究竟是不是你所做?” 祈凤卿却不回答,只问道:“倘若我说不是,那你信,还是不信?” 季淑心头一动。 这情形,却好像有几分熟悉,昨儿上官直拿着那本秘戏图气冲冲来找她之时,岂非跟这个很是相似?此刻的祈凤卿,就如同当时的自己一般位置。 事后,季淑曾问上官直:“倘若我说不是我,你难道会信么?”她并没有问出来,因此上官直没有任何选择,亦或者……在季淑心中,早就知道他会做出何种选择,故而连给他选择的机会都没。 可是这一回,祈凤卿问了。 季淑望着祈凤卿的双眼,两人的目光对上,季淑把心一横,说道:“你若说不是你,我便信。” 祈凤卿双眼一亮,半是感激半是意外,他本在忍痛,脸上发汗,眼睛之中不知是汗意或者泪,迷迷蒙蒙,此刻便更如宝石一般,泛出亮盈盈的光来。 朝阳在旁边见两人一问一答,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明白,那股又妒又恨的醋意却翻波涌浪,此刻便跳出来,说道:“够了,凤卿,你要好生歇息养伤了!” 祈凤卿说道:“公主,凤卿真的,不能留在宫中,不如……” 朝阳怒道:“我说能留下就能留下!” 祈凤卿摇头,手按着床边,缓缓地起身,说道:“淑儿,带、带我出宫罢。” 季淑一怔,见他眼神迷离,一副弱不胜衣、随时都会昏迷之态,心中犹豫不决。 朝阳却一副生怕季淑会来抢人之态般,张开手臂拦在祈凤卿跟前,很是防备地对季淑说道:“我已经允了让他在宫中养伤的,他这般模样,也不能随意移动,花季淑,你现在可以出宫了!” 季淑道:“可是他……” 朝阳说道:“可是什么?你先前不还说他的生死同你无关么?这又是怎么了?你已经嫁给了上,就该守妇道才是,怎么,昨儿那个耳光打的不够狠么?你今日就又想来勾搭凤卿?你做梦!” 朝阳年小,话语却甚是恶毒,句句带刺,季淑听得甚为刺心,心中却想道:“她居然连上官直打了我一耳光都知道……消息如此灵通?” 此刻御医们备好了药物,鱼贯而入,见季淑在,就都有些犹豫,――按规矩季淑是要退避的。 季淑无奈,看了一眼朝阳,又未曾听到祈凤卿再说什么,她略一迟疑,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告退了。” 祈凤卿撑不住,已经半是昏迷,自不能做声。而朝阳得意,冷笑道:“替本宫相送上官少奶奶出宫!” 季淑出宫后,一路心神不宁,想到自己同祈凤卿那番对答,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有些轻率了:他那样的人,演技如此了得,堪比影帝等级,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实在是太冲动了。 回府之后,夏知迎了,见季淑手背上红了一大片,便问道:“奶奶是怎么了?”季淑低头看看,说道:“没什么大碍。” 夏知看了旁边的春晓一眼,春晓同她使了个眼色,夏知才又说道:“对了,方才外头的楚昭叫人来禀奶奶,说是有事要同奶奶面说。” 季淑精神一振,道:“好极了。”便派了个丫鬟去叫楚昭来,夏知就去取了瓶药油,来替季淑抹手上红肿之处,又轻轻替她揉着散瘀。 不一会儿功夫,楚昭就已经来到,厅前行了礼,季淑问道:“可查出什么端倪来了么?”楚昭说道:“虽未曾有十分,可也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同奶奶说。”季淑说道:“有什么不该说的?”楚昭道:“皆因为此事关乎……” 正说到这里,忽地听外头有人说道:“二奶奶来了!” 季淑一愣,地上楚昭也停了话头,此刻,就见到瑶女被丫鬟扶着,颤巍巍地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哈,么么。 忽然发现更太快也不好,好像有同学觉得写这个很容易。我写之前都是左思右想,迟疑很久才动笔,动笔的时候也是不停琢磨,斟酌剧情,斟酌用字用词,反复修改,难熬的很,不知死几多脑细胞,往往写完,脑袋都涨大一圈似的,并不是挥挥手就洒出一大片。虽然写的不完美,可是真的很用心。 而且我承诺了几更,就一定会做到,觉得做不到的时候,就不会轻易承诺,但是随口说出几更容易,做到了却很难,没有人能知道我考虑写第二更的时候是多折磨多费劲,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承诺了,可还要坚持。 其实说这些也没用,就是想吐槽下 谢谢大部分同学的体谅,唉,……败兴的话不多说了,大家也可以当上面这番话没见过,总之写文很不容易,请多支持吧…… 明代《咏玉兰》文征明: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送上玉兰的美图: 再预告下一回出现的:樱花:) 樱花:春雨楼头尺八箫 樱花:春雨楼头尺八箫 瑶女进门,经过楚昭身旁之时,转头看他一眼,而后径直走向季淑身旁,说道:“瑶女有事同嫂子说。(.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道:“何事?我这儿恰巧也有件事,等我问完了再说不迟。” 瑶女说道:“瑶女所说的是极为要紧的事,求嫂子先听完我说。” 季淑一怔,瑶女的神情似很不安,楚昭却仍旧如先前一般面无表情。季淑便道:“好……楚昭,你出外等候片刻,暂且等会再说。”楚昭道:“仆下遵命。” 楚昭出外后,瑶女松开丫鬟,望季淑跟前一站,道:“嫂子,我对不住你!”说着,竟缓缓地跪了下去,季淑没防备她会如此,急忙说道:“快把二奶奶扶起来!” 瑶女的丫鬟同春晓两个一起将瑶女扶起来,季淑说道:“无缘无故,做什么行此大礼,何况你有身孕,怎能这样乱动?” 瑶女的眼中落下泪来,说道:“嫂子,实在是有一件难以启齿之事,不知要怎么跟嫂子讲才是。” 季淑说道:“万事好商量,究竟是怎样?” 瑶女拭泪,说道:“我先前只听说大哥哥跟嫂子争执,是因公主在澄元湖之事,却后知后觉的今日才知道真切,原来是因为一本……” 季淑心头一动,道:“你怎么知道?” 瑶女说道:“我也是听个丫鬟议论说什么书册子……这其中还另有一番隐情,故而我才想到究竟是什么,按理说这种事,我本来听到了也该做听不到的,只是若是闷在心里头不说,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天理不容的罪人,左思右想之下,就只好豁出了脸面,来跟嫂子请罪了。”她说着说着,一时泪落不停。 季淑皱眉说道:“瑶女,你说的模模糊糊,我怎么越听也越糊涂了?” 瑶女点头,放低了声音,缓缓道:“嫂子你听我细说端详……这件事……” 正在此刻,外头又有人道:“爷来了!” 瑶女一惊,脸色骤然变了变,那话就停了下来。 季淑也觉得意外,便看外头,门口还不见上官直的人,却听到他的声音,隐隐地说道:“你叫楚昭是么?你是外仆,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楚昭还未及开口,季淑扬声说道:“是我叫他来的,他自然就在这里,怎么有些人我没有请,就自己来了呢!” 上官直一腔的火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季淑堵了回去,当下撇了楚昭,迈步进来,一看瑶女也在,脸上的恼怒之色便消退了几分,只说道:“你怎么如此不像话,平白无故叫个外仆进来做什么?” 季淑心道:“这家伙倒是懂得维护自己的良好形象,一看吕瑶女在,就收敛了。” 季淑说道:“我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就叫他来的。” 上官直看看她,又看看瑶女,见瑶女眼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便问道:“瑶女怎么了?是不是你……” 季淑愕然,反而笑道:“哟,合着我真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坏人了,你是在疑心我欺负瑶女么?” 瑶女一听,急忙起身,说道:“哥哥休要误会嫂子,不是嫂子欺负我,是我……是我做了亏心的事,对不住嫂子,自己想想,实在无地自容才落泪的。” 上官直惊道:“这话是怎么说的?瑶女你娴静淑德,又怎么会……”说到这里,便望见季淑似笑非笑的双眼,上官直一怔,心头便明白季淑这一眼的意思:瑶女是个娴静淑德的,偏偏她就是个泼辣淫-荡的,怎么瑶女就会对不住她呢。 上官直话没说完,就也停了下来。 这边瑶女把心一横,说道:“此事我本来想先跟嫂子请罪,而后再去跟哥哥解释的,如今哥哥也来了,索性就在此说明白了……” 季淑说道:“你说的真的是那本册子之事?此事又跟你有何干系?” 瑶女点点头,含羞带怯,说道:“的确是那本荒唐册子之事。” 上官直略有所悟,说道:“你们说的原来是……瑶女,此事同你有何相干?” 瑶女落泪说道:“说起来,此事的罪魁祸首还是我,我听闻上头那人,是照着嫂子的样子画的,本来天底下之人面目相似,也不足为奇,奈何,竟把嫂子腰间一点花痕也画了出来。” 季淑同上官直两人对视一眼,上官直先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她身上……” 瑶女继续说道:“大哥哥有所不知,嫂子腰上这一点隐秘,我的确是知道的……头先有一次,嫂子正沐浴完了我进来,丫鬟不在,嫂子叫我拿了件衣裳,我就看到了那点……问嫂子,嫂子就同我说了,这一点花痕是天生的,平常不显,遇上水才会露出来。” 季淑挑了挑眉,这件事她自然是不能记得。 吕瑶女点点头,说道:“我因此事稀奇,回去之后,就同两个丫鬟闲谈起来,只是觉得有些稀奇古怪,好玩的,……却没有别的心思,可是……可是此事不知为何,就被二爷听了去。” 上官直一直不曾吱声,听到此刻却骤然动容,道:“什么,无澜?” 吕瑶女哭道:“正是二爷,二爷那人,原本是个无心的……只是被些闲人拐带坏了,什么下作地方也去,……前些日子,二爷吃醉了酒,醉醺醺地回来,说什么有人要画一本绝好的簿子,要一个绝色的人才好,二爷吃的在兴头上,就跟那些人多说了几句……”吕瑶女擦擦泪,有些难以启齿再说。 此刻上官直跟季淑也都有些明了,男人吃醉了酒,什么糊涂猥琐的言语说不出来?何况上官青那人,平素里还算有几分正经,吃醉了酒,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认得,就把季淑的这一点隐秘说了出来,也是有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上官直心头发凉,一时不能做声。 季淑看了上官直一眼,见他脸上略有些失魂落魄之色,偏却说道:“可就凭如此,就说是二爷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妥,或许其中另有误会。” 瑶女说道:“所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我自知自己一时孟浪,泄露了机密,从而给那些人得了机会,才弄得这样儿不可收拾,还叫大哥哥错怪责了嫂子,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忍不得,只能过来向嫂子跟哥哥请罪,哥哥有怪的,就怪在我的身上,千万休要再跟嫂子起口角,委屈了嫂子,那瑶女真是万死莫辞……” 上官直道:“此事跟你无关,要怪,也自怪在无澜身上,唉,无澜怎么竟这样……”咬牙切齿,唉声叹气。 瑶女哭道:“二爷也是被那些人哄得乱了心意,才一时不慎说出来的,只不过我听二爷说,那簿子只有一本,那些人也不敢就大肆做起来……因此若是哥哥得了那簿子,外头就再也不会有别的了。” 上官直怔了怔,本是该宽心的,偏生心里头越发沉重,就叹了口气,一时不知如何。沉默里看了眼季淑,心里头惶惶地,心道:“原来我果然是错怪了她,这真真是……如何是好?可是,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无澜做的怪。”只恨不得把上官青揪过来狠狠地打上一顿才好。 季淑见瑶女兀自泪涟涟地,就说道:“行了,你不用哭了,你这番心意,我也收到了,何况此事跟你没什么干系,要怪也只怪青二爷而已。” 上官直也说道:“是了,瑶女你身怀有孕,当多多留神才是。” 瑶女说道:“哥哥要怪责二爷,我也没有话说,只不过,二爷本来不坏,只是给外头那些人带的……何况二爷这次也不是成心的,瑶女虽然自知道对不住哥哥嫂子,也没面目再望什么,却仍想求哥哥跟嫂子原谅他些个……要知道,此事若是给老爷太太知道了,定然会容不下他的……老太太知道了,也会气死……”说着又哭。 上官直皱着眉,说道:“你放心,无澜落得如此,我这当哥哥的也脱不了干系,我自会教训他,至于老爷太太那边,我、我尽量帮他遮掩就是了,难不成再惹得老爷太太不痛快么?” 瑶女哭道:“谢谢大哥哥。” 季淑心道:“这的确不是件好事,就算给上官直的爹娘知道了,我身上也落不了好。”当下就看了上官直一眼,却见他双眉紧锁,坐着不言语。 瑶女又道:“如今只求哥哥消气,嫂子受得委屈也消了就好了……对了,方才见嫂子召唤外仆,是否另有事?若是有要事,瑶女先退避开……” 季淑怔了怔,才说道:“不用,我叫他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说着,就道:“把楚昭叫进来。” 外头楚昭进来,行了礼,季淑说道:“楚昭,你方才话说半截,如今继续说吧。” 如今尘埃落定,这边儿还没说什么,吕瑶女就招认了所有,倒是省事。季淑本可以让楚昭直接离开的,只不过上官直先前怪责他,季淑便故意叫楚昭进来,一来让上官直知道自己并不是无端端召见楚昭,二来,一开始叫楚昭办事,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不料,楚昭张口,却说出一番令人意外的话来。 季淑说道:“楚昭,前日我叫你查探的那件事,你查出来了未曾?” 楚昭垂着头,道:“回禀奶奶,此事我已经查的清楚了。” 季淑漫不经心问道:“那此事是何人所为?” 瑶女羞愧低头,上官直摇头叹息,季淑喝一口茶等候,却听得楚昭说道:“这件事,多半要落在祈凤卿的身上。” “噗……”季淑一个愣神,便忍不住喷了口茶,耳畔听到有人低低“啊”了一声,似乎甚是意外,季淑目光一转,正巧看到吕瑶女极为震惊的表情,那双带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楚昭,一时如见鬼怪。 这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吗?或者……^^ 好像很多同学都开始休十一假期了……恭喜恭喜,没有假期休的同学,大家过来同喜同喜一下,继续一起努力奋斗…… 谢谢大家的理解跟支持……什么话也不说了,加油吧,今天不出意外,也会有两更的……祝看的愉快:) 樱花:何时归看浙江潮 樱花:何时归看浙江潮 季淑一笑抬眼,无视上官直投过来的目光,道:“楚昭,你方才说什么?”楚昭道:“回大奶奶,仆下查探所知,此事多半跟祈凤卿有关。” 季淑不慌不忙,道:“这倒是奇了,你有何凭证,说来听听。” 楚昭说道:“其一,仆下探听到祈凤卿曾当着人面说过自己同奶奶的关系匪浅,其二,画那本册子的画手陈籍,是祈凤卿的好友,两人过从甚密。” 季淑说道:“哦?只有这些?” 楚昭说道:“正是。” 季淑说道:“那你找过陈籍了?他亲口说是祈凤卿指使他的?” 楚昭犹豫,道:“人是没找到,他似乎躲了起来。” 季淑笑,又问道:“那这一切,都是你凭空推测,无凭无据了?” 楚昭咳嗽了声,说道:“只因除了他,仆下再想不到其他人了。” 瑶女神色不定,上官直沉吟不语,季淑打量着楚昭,脸上透出玩味之色,楚昭却始终垂着头。 季淑想了片刻,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上官直,说道:“爷,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上官直怔了怔,说道:“这个……”看看季淑,又看看吕瑶女,才说道:“瑶女,这?” 吕瑶女神情惶惶,犹犹豫豫地道:“哥哥,嫂子,我……我一时也糊涂了……” 季淑便笑道:“方才柳暗花明,谁知道又山重水复?爷若是不在的话,我倒是可以再问一问,如今爷来了,此事自然要爷做主,免得叫人疑心我会徇私舞弊,不知爷意下如何?” 上官直说道:“好。”起身道:“楚昭,你同我来。”向外走了两步,回头又看季淑,说道:“我带人去,你可放心?” 季淑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爷尽管大胆去查,我也等着看到底是谁竟敢这么大胆,敢在爷的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笑,一边就看楚昭,那人却始终都低着头,看不清是何神色。 当下上官直便带了楚昭出去,出到外面,一边走一边又吩咐,道:“速叫人去,把二爷带来。” 跟随着的小厮便道:“爷,二爷先前好像急急出门去了。” 上官直双眉皱起,喝道:“多带几个家仆,务必要找到二爷,就算是捉也要将他捉回来,另外,给我准备名帖,投到京畿兵马司处,说我要找画师陈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自始至终楚昭一言不发,只是跟在后头,上官直说完之后,奴仆们一溜烟去照办。 上官直回头看一眼楚昭,说道:“楚昭,你若是有所隐瞒,现在说还来得及,倘若给我查出什么来,那就覆水难收了!” 楚昭皱眉,叹道:“是仆下驽钝,有负奶奶所托,倘若查的不对,仆下愿意受罚。” 半刻钟的功夫,上官青便被家仆“请”了回来,进了书房,见楚昭站在下面,上头上官直坐着,上官青便瑟缩了下,道:“昭,发生何事?” 楚昭无奈看了他一眼,上官直说道:“无澜,你过来。” 上官青只好上前一步,说道:“哥哥急着找我回来,是为了何事?” 上官直问道:“无澜,你实话同我说,三月三澄元湖的正阳阁,你当时在不在场?” 上官青打了个哆嗦,道:“哥哥,在场之人不是已经被公主派人拿下了么?我怎么会在那里呢。” 上官直说道:“你当真不在?” 上官青看了楚昭一眼,咬牙说道:“自是不在的,我为何要瞒着哥哥?” 上官直冷哼一声,说道:“这真是奇了,如果你不在,那这本书又为何会落在那里?”说着,便将手上那本簿子往前掷下。 上官青看了一眼,浑身发颤,说道:“哥哥……这个、这个不是我的。” 上官直道:“真不是你的?” 上官青点头,道:“真个不是。” 上官直冷笑,说道:“这本簿子里头虽然不堪入目,外面封皮却是普通之极,你看也不看里头一眼,就说不是你的?” 上官青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我……我……” 上官直又道:“何况,那捡着簿子的人已经明白说了,这簿子是从你身上落下来的,又怎么说?”此刻他已经有几分疾言厉色,上官青身子发抖,道:“哥哥,他们不过……不过是诬告我罢了!” 上官直用力一拍桌子,发出极大声响,上官青吓得倒退一步,才站住脚。 上官直道:“一个诬告你也就罢了,怎么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一起诬告说曾在那里见到过你?” 上官青暗暗叫苦,转头看楚昭,一时没了言语。 上官直问道:“是那些刑审的官儿看在我们上的颜面上,才未曾张扬!――无澜,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什么?你老老实实的说,这本簿子是不是你经手来的,你若是不说,片刻画师陈籍到了,我一样能叫他说出来,……更何况,瑶女方才早就招认了!” 上官青失声说道:“瑶女?” 上官直咬牙道:“你自己在外头胡混也就罢了,怎么竟然敢打主意到家里头来,如今更是无端端连累瑶女,此事若是给老爷知道了,一顿棍子打死了你也是有的!” 上官青无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哥哥,哥哥你饶了我,我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哥哥……” 上官直见他认了,从桌子后面转出来,一把揪住上官青的衣襟,说道:“你终于肯认了?” 上官青道:“哥哥,我错了,你饶我一命罢!” 上官直用力将他一捶,上官青身子晃了晃,楚昭从旁扶住,上官直一转眼,看向楚昭,便忍了口气,冷笑说道:“楚昭,你可听到了?” 楚昭道:“回爷,仆下听到了。” 上官直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要诬赖祈凤卿么?” 楚昭说道:“仆下实在不是有意的,只是查到祈凤卿最为可疑,仆下应承了奶奶要查明此事,又因没别的线索,生怕奶奶降罪,因此一时鲁莽了,没想到竟差点儿毁了奶奶的名声儿。请爷降罪。” 上官直盯着他,说道:“你是真的查不出其他还是有心要替他隐瞒,你当我不知道?” 楚昭抱拳,单膝跪地,说道:“爷明察,我是真不知道二爷跟此事有关,才说是祈凤卿所为的,我怎么会一心替二爷隐瞒呢?” 上官青此刻也明白了两人在说什么,一时颇为感激地看了楚昭一眼。 上官直道:“你素来跟无澜十分交好,难道此事你并未参与?” 楚昭并未说话,上官青却道:“哥哥,你治我的罪就是了,这件事本就隐秘,是我在外头一时喝醉了酒才弄出来的,楚昭怎会知道?你若不信,等陈籍来了,只管问他就是了。” 上官直挑眉,劈头一个耳光甩过去,说道:“你还有脸同我说话,到如今你才硬气起来了?这是什么好事么?就算不能告诉老爷都好,此番我无论如何是饶你不得!” 上官青这才又低头,说道:“哥哥,我知罪,认罪,不过我真个是一时喝醉了才……而且陈籍只画了一本,就被我收起来了,严令他不许再画,我知道兹事体大,不成体统,因此也将此事保密起来,陈籍……陈籍同我也发了毒誓的,只是没想到……竟把那本书丢了……” 上官直听到前面一段,稍微有些安慰,听到后面的,却又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还有脸说,你不把那本书烧了,为何却还带再身上?” 上官青心头一颤,却又急忙说道:“我是想毁了的……先头因为、因为嫂子突然……突然出事,那本书我一直秘密地收藏着不敢拿出来,生怕被人看到,这几天才得空取了出来,那天正是想拿了烧毁的,没想到就丢了,哥哥……” 上官直听他说的倒也合情合理,便有些半信半疑。 上官青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哥哥,你信我,我是真的想烧掉的……那是别人的倒也罢了,既然是大嫂的,我又怎么敢留下来呢?难道哥哥心中,以为我是禽兽么?倘若真的是如此,哥哥不如一顿棍子,把我打死了算了!” 到了掌灯时分,画师陈籍被京畿的兵马捉捕住,送到上官府中来,上官直亲问了一番,果然跟上官青说的差不多。 上官直问明白了所有,就叫人取了家法来,先把上官青押到祖宗祠堂里头,狠狠地打了几棍子,打的上官青鬼哭神嚎,屁股上血迹斑斑,最后被抬了回房。 上官直又把楚昭训斥了一番,既然不是有心隐瞒,就训他办事不力之罪,又因心神都放在上官青身上,只呵斥了几句,放他出去了事。 上官直处理完了这些,便来见季淑。 此刻季淑已经吃了晚饭,正在走廊下闲着抬头看月,那一弯新月,仿佛美人娥眉,在天际若隐若现。 上官直出现的时候,正当季淑诗兴大发,念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忽然就忘了后面几句,抓耳挠腮,道:“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换了平时,上官直一定要斥上几句“淫-诗”,此刻事情大白,又见季淑茕茕站着,伸手抓头之态,却只觉得有几分可怜可爱,便迈步出来,说道:“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季淑转头看向上官直,见他自灯笼摇晃的走廊里徐徐而出,简直如俊逸风流的魏晋名士,只可惜对她来说,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季淑便翻了个白眼,道:“爷好兴致啊。” 上官直本是面带微笑的,如今碰了个软钉子,便说道:“晚间风大,你出来怎么不多披件衣裳。” 季淑说道:“我没有那么娇弱,爷兴致这么好,难道是查到了是谁主事的?怎么样?是祈凤卿呢,还是二爷?亦或者是我自己?” 上官直看看左右无人,便走到季淑身边,说道:“是……是无澜。” 季淑微微一笑,道:“真个是二爷,原来瑶女说的是真的,那楚昭怎么说是祈凤卿呢?是替无澜打掩护么?” 上官直垂眸,望着地上两人靠得极近的影子,纵然是个淡淡影子,此人都是婀娜绰约,也怪道外头那些登徒子们每每垂涎。 上官直心头五味杂陈,不由地有些发怔,季淑道:“爷怎么了,不说话是怎样?” 上官直才咳嗽了声,说道:“不是,楚昭不知道是无澜……无澜的事,他并没有参与,只不过此人想在你面前邀功,于是仓促间就把祈凤卿送了上来。” 季淑淡淡一笑,却并不觉得惊愕,只说道:“原来是这样。” 上官直说道:“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上官直见她肩膀窄窄,俏丽的面上略带几分寒意,就伸手将她肩膀一抱,说道:“季淑,我错怪你了……” 季淑向着旁边斜斜走开一步,避开上官直的手臂,笑着说道:“别别,这里风大,爷说什么?我听不到。” 上官直见她樱唇微微翘起,且又避开自己,心中却难得的没什么恼意,只笑了笑,说道:“是我错怪你了,我不是个不肯认错之人,错了就是错了。” 季淑却不以为然,说道:“啧啧,你肯认错就很了不起么?认错又如何?该打了的,你也没少伸手。” 上官直心中一转,知道她是在说自己打了她一巴掌,不由地觉得愧疚,便说道:“淑儿,是我一时……只是你为何不肯跟我解释呢?你若是说,我便会……” “相信我?”季淑看他一眼,不屑一顾道,“事到如今,还是别说这些好听的了。你当我会信?” 上官直见她竟然油盐不进,句句话都跟自己扯开距离,心下有些不悦,却还忍着,只道:“淑儿,你还要怎样?是我错了,你要我如何,我都肯的……” 季淑呆了呆,而后噗嗤一笑,说道:“上官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向我自荐枕席么?” 上官直原本没这个意思的,见季淑瞬间笑面如花,眉眼盈盈,樱唇初绽的,说不出的娇媚可爱,那心里头就有些痒痒地乱动起来,虽红了脸,却不肯否认,只柔声唤道:“淑儿……” 季淑吓了一跳,本是揶揄他的,如今见他果然有些“春心动了”的意思,才急忙咳嗽了声,道:“可惜我没这个兴趣,你要想的话,找暮归跟苏倩去吧。” 季淑说完便转身要走,上官直道:“淑儿!”伸手将她的手腕握住。 季淑道:“放手,别碰我!” 上官直回想白日她离开自己之时那种凄然狂态,一时之间按捺不住,道:“我、我偏要碰你,又如何!”便将人打横抱起来,搂入怀中。 季淑有些慌张,叫道:“你干什么!混蛋!”上官直抱着人直直入内,里头的丫鬟们见状都惊了,上官直说道:“都出去!”一瞬间丫鬟们纷纷退避。 季淑叫道:“不许走!上官直,你疯了么?放开我!”春晓夏知两个胆战心惊地过来劝,上官直喝道:“滚出去!”两个丫鬟不敢靠前。 上官直道:“你就当我疯了罢!”将人抱着往里屋去,季淑见势不妙,进门之时竟一把攥住了门扇,上官直将她的手掰开,季淑趁机大力挣扎,便从他怀中跌落地上。 季淑爬起身来欲跑,上官直拦腰将她抱回去,因她挣扎的厉害,便只顺势压在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第二章……么么……爬爬爬,在月榜的最后十天倒计时了,大家不要忘了扔点花过来,飞吻飞吻……333 樱花:芒鞋破钵无人识 樱花:芒鞋破钵无人识 季淑放了声,叫道:“上官直,你敢再来一次,我杀了你!”挣扎之际,桌子上的茶杯被推倒,唏哩哗啦跌在地上。 这一番激烈动作,偏偏怀中的人是如斯绝色,暖玉温香,上官直又是个尝过滋味的,一时之间心神激荡,早就按捺不得,红着眼道:“我是你的夫君,为何就不可?难道你心里还有他人?”一想到此,越发难耐,当下也顾不上“子曰诗云”,把季淑压在桌上,将裙子一掀,便去剥她的绸裤。 季淑只觉得□一凉,层层的裙摆逶迤重叠地堆在桌上,季淑眼前发黑,差点崩溃,信手捏住个茶杯,却因被反压在桌上,无法可想,便大叫一声:“你这混蛋!”用力将茶杯掷向对面,茶杯撞到墙壁,咣地一声,顿时粉碎,瓷片落了一地。 上官直见季淑反抗如此激烈,却更上了兴头,一手压着她的胳膊,按住腰抵在桌上,一边就去解自己的腰带,一时来不及,便隔着衣裳撞了几下。 季淑双眉紧皱,眼睛闭了几闭,泪已经迸溅出来,只是她毕竟是女流,力气微弱,愤恨交加之下,空着的手攥成拳头,用力地捶打桌面,砰砰作响。 上官直道:“淑儿,你乖些,休要乱动,为夫……”此刻已经将季淑的裤儿褪下,自己的衣裤也抖落下来,望着眼前绝妙之色,心念大动,正说到此想要入巷,却忽地觉得颈后一阵疼痛。 上官直怔了怔,那剧痛迅速蔓延开去。 上官直眼前发黑,天晕地旋,向前一倒,在季淑身上扑了扑。 季淑本正咬牙之间,忽地觉得上官直握着自己的手松了松,还以为是他大意,当下攥起一个茶杯,回身砸在上官直的额头上。 上官直哼也不哼一声,便滑到地上,半卧着不能起。 季淑浑身发抖,方才事情快如闪电,她又受了惊吓,见上官直卧倒,还以为是自己得了手,刹那间双脚发软,也跌在地上不能动,身子一阵阵的颤抖。 季淑惊魂未定,屏住呼吸,盯了上官直半晌,确认他不能动,才松了口气,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儿,急忙就把裤儿提起来,飞快系上,见上官直裤子半褪,咬牙切齿之下,不免过来用力踢了他几脚,只不过慌张之下,力道自然也狠不到哪里去,上官直也一直未醒。 季淑看完了上官直,便又无力坐回地上,呆呆想了会儿,却又觉出几分不对来。 她镇定下来,就略微查看了下上官直的情形,起初看他不声不响倒下,还以为自己那一下子够狠,心中有一刹那以为自己把上官直打死了,可是细看下来,却又觉得奇怪。mianhuatang.tw 当时季淑虽然心中恨意无法遏制,也有杀了上官直的心,可是她力气微小,因为愤怒手还在抖,力气不足平日的六七分,怎么会一下子就把他打昏? 季淑细看了看,见上官直额头上被自己敲的青肿起来,倒是慢慢鼓起一个大包。 平常若是不小心将头撞在墙上之类,多半就是如此,可顶多只是头昏一昏,一般不至于真的昏厥过去的。 季淑忽然想到方才是上官直先松开自己的手的,当时她只觉得有机可乘,并没有仔细看,现在细想…… 季淑怔了会儿,起身往周围看,屋内哪里有人?方才上官直那么疯魔般的一闹腾,把丫鬟都吓出去了,春晓夏知两个本来还想阻拦的,可是见上官直是要行事……又哪里有脸留下?自然忙不迭的躲开了去。 季淑扶着桌子站起来,目光扫来扫去,扫到内间屋子,却见不知从哪里的风吹来,把门边的帘子吹的荡了荡。 季淑宛如惊弓之鸟,吓得抖了抖,而后才又支撑着过去,探头一看,见里头空无一人,只是旁边的窗扇半开着。 窗户外头是黑洞洞的夜色,有丝丝凉意沁了进来,季淑望着那墨一般的夜色,用力地瞪大眼睛看了会儿,却仍看不到有什么,可是从头到脚却透心的凉,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便伸手抱住双臂,又往回走。 季淑回来之后,见外头丫鬟还是没有进来,她想了想,就把地上跌落的上官直的腰带跟汗斤等物捡起来,把上官直的双手背到后面,用汗斤子牢牢地绑了,而后是双脚,便也绑在一起。 季淑忙完了这些,身上的寒意才去了不少,她怔怔地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上官直,冷哼一声,到里屋取了一壶茶出来。 茶水已经凉了,季淑摸了摸壶身,很是满意,就对着上官直的脸浇下去。 上官直起初毫无动静,过了会儿,睫毛抖了抖,整个人便悠悠醒转过来。 只觉得有水流从自己脸上流下,上官直张皇失措,叫道:“发生何事?”有些水滑入嘴巴,才尝出是茶水的味道。 上官直一惊,茶水迷蒙双眼,好一会儿才认出季淑,便叫道:“花季淑,你做什么?” 季淑停了手,望着上官直,说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上官直呆了呆,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你……你将我打晕的?” 季淑不答,只说道:“现在你担心的不是那个,你该担心我会怎么处置你。” 上官直叫道:“你说什么?我是你夫君,你、你想做什么?” 季淑森森一笑,把刚才因挣扎掉落地上的一股金钗捡起来,在上官直跟前晃了晃,狞笑着说道:“你猜我要做什么?你镇日里说我要谋杀亲夫,没想到真的有美梦成真的一日吧?” 上官直瞪大了眼睛,说道:“花季淑,你、你敢!”季淑挑眉说道:“你说我不敢?”上官直还想咬牙,望着她发鬓散乱,眼神狠厉的样子,却又打了个哆嗦,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要如此!” 季淑说道:“谁跟你百日恩了?你方才把我按在桌上的时候,可想到这句?” 上官直叫道:“我不够是想和你行-房而已,你何必说的我要杀了你一般?” 季淑道:“你还嘴硬!”伸手打了上官直一个耳光,道,“你方才没听我说么?你敢再碰我一次,我就杀了你!” 上官直吃了个耳光,两只眼睛瞪大看着季淑,说道:“我想不通你究竟是怎么样了,莫非真个是鬼上身?先前你求我我都不肯,如今我肯了,你倒是拿乔起来,花季淑,你……你是在刻意玩弄我么?” 季淑“呸”了声,说道:“你就当我忽然之间洗心革面幡然悔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不成?另外,你向来自诩君子,难道不闻圣人有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大道理,就算你被我逼迫,也该意志坚定些,别改了你的本心,如今你反而淫-威大发逼起我来,跟先前的我有什么差别?” 上官直被她说的愣了一会,才道:“我……我……你强词夺理,我不过是行正常夫妻之事,是你每每对我冷落才如此的。” 季淑说道:“你给我闭嘴,你都有了暮归跟苏倩,还不能满足?却非要还逼着我才快活?我下按在告诉你,我不愿意,不愿意你听到了么?” 季淑咬牙切齿的,看着上官直倒在地上,却露出一副无辜模样,就伸手用力捏他的腮,上官直疼得叫了几声,说道:“好,如今你想如何?” 季淑哼道:“以防万一,我要阉了你!” 上官直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淑,半晌忽然叫道:“不,不是你!” 季淑皱眉道:“牛头不对马嘴的,你说什么?” 上官直忽地激愤起来,嚷着说道:“方才打昏我之人,不可能是你,究竟是谁?是不是你的奸夫,是不是他唆使你如此做的?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你才不肯跟我……” 季淑听他一开始说的那句还有些道理,后来的就越来越不靠谱,便伸手又打了上官直一个耳光,说道:“你给我闭嘴!” 上官直委屈地咬牙,瞪着季淑,季淑说道:“你要是不想死,也不想被阉掉当太监,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上官直说道:“你想怎样?要和离或者写休书,却是妄想!” 季淑哭笑不得,到这时侯不怒反笑了,说道:“你倒是想的长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这样……”说到这里,脸上带笑,心下却黯然:花醒言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在弄明白之前,她还不想就忤逆花醒言。 上官直说道:“那要如何?” 季淑说道:“我只要你发个誓,从此之后,别来骚扰我!更不许……像是今晚这样。” 上官直皱眉,把脸转到一边去,季淑见他摆明了是不答应,就起身,一脚踩在他身上,说道:“你若是不同意,我一怒之下,真的很容易做错事,到时候你后悔也就晚了,听到了么?” 上官直说道:“你休要逼我,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季淑咬牙,说道:“口口声声说我淫-妇的是你,一副不屑碰我的样子,连什么秋千架葡萄架都要烧掉,免得看了难堪,如今你明明可以不理我的,为什么却又这么出尔反尔!” 上官直犹豫了一会,也显得有几分抑闷,就道:“我、我也不知道。” 季淑踢了他一脚,说道:“其他的不管,你快些答应我!” 上官直哼道:“你死了这条心罢。” 季淑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盯着上官直的脸,终于又蹲下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腰下之处,眼珠一转,便将他的下衣挑开。 上官直身子一缩,道:“你想如何?” 季淑说道:“既然你不答应,我只有将这惹祸的祸根给……咔嚓了。” 上官直瞪大眼睛,拼命后缩,道:“你、你……”却不敢强辩了。 季淑本来也不愿意面对上官直的那物件,不过是恐吓他而已,当下顺水推舟的停手,只威胁说道:“你知道我性子狠毒的,逼急了我真个做的出。” 虽然不愿意把他的东西露出来,却仍旧用钗子,隔着衣裳刺了刺上官直的那紧要之处。 上官直大叫一声,显然是有些被刺痛了。 季淑幸灾乐祸,说道:“怎么样,答应么?”上官直忍着气,咬牙说道:“你这毒妇,你……”季淑说道:“还说?要出血了,再说下去,恐怕刺烂了。” 上官直眼红红地,只好道:“我应了你就是了!休要如此胡闹,快些将我放开!” 季淑说道:“你还得起个誓。”上官直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季淑点头叹道:“的确是死马难追,一只乌龟才能追的上……” 季淑正要再逼上官直起誓,却听外头有人轻声叫道:“奶奶,奶奶……”是春晓跟夏知两个,胆战心惊,探头探脑地出现。 季淑停了动作,问道:“何事?” 春晓见季淑衣着好好地,便松了口气,又看上官直躺在地上,又吓得没了人色,一时说不出话。 夏知忙说道:“奶奶,是暮归……呃、暮归姨娘来请安。” 季淑心中一转念,想道:“请安是假的,来抓人才是真的,他妈-的,就不能来的早点……” 季淑将上官直手脚解开,说道:“叫暮归进来。”上官直起身,发觉腰带松了,赶紧先系好,而后就愤愤地望着季淑。 季淑不言不语,只把那根金钗“啪”地拍在桌上,凶狠地回看他,上官直心有余悸,便只忍着不动。 片刻暮归进来,道:“暮归来给奶奶请安。” 季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觉得困了,爷也说要去紫云院,你们就一块儿去吧。” 暮归抬头看了一眼季淑,目光一扫室内“风光”,又看上官直的脸上红痕一道一道的,就知道发生何事,当下说道:“暮归遵奶奶命。”就看上官直,柔声说道:“爷,暮归陪你回紫云院。” 上官直刚才踢到铁板,满腔恼火,见暮归柔声细语的,也不好发作,就点点头,说道:“好。”当下暮归欢喜地陪着上官直往外,上官直走到门口,伸手摸摸额头,又摸摸后颈,便回头看季淑。 季淑正在若有所思,却听上官直说道:“花季淑,今晚之事,并未完。” 季淑一愣,而后便冷笑。 上官直去后,春晓夏知两个,领着些小丫鬟把狼籍一片的室内收拾干净。片刻室内寂静下来,季淑问道:“方才你们在外面,看到有什么人来这里不曾?” 春晓夏知齐齐摇头,季淑方才受了那番惊吓,心兀自惊魂未定,哪里能睡,让丫鬟们准备了热水,先沐浴了一番,换了衣裳,又喝了热茶,才觉得好些。 次日早上,季淑用了早饭,说道:“悄悄地派个人,去外头看看,楚昭在府内么?――若是在,请他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内容提要那两句写得妙吧,哈哈,我觉得这章充满欢乐有木有(是不是错觉……== 嗯……今天要不要二更呢,犹豫中,思考中……(改改…… 樱花:踏过樱花第几桥 樱花:踏过樱花第几桥 楚昭还没来,暮归却姗姗而至。mianhuatang.tw相见了季淑,便道:“暮归来向奶奶请罪。”季淑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先坐吧。” 暮归却仍站着,说道:“在奶奶跟前,哪里有我坐的份儿,我是这屋里走出去的,虽然在外头人称一声姨娘,在奶奶跟前,却仍旧只是暮归。” 季淑笑笑,道:“可别这样,叫人看了,以为是我打压你呢。”暮归说道:“别人怎么说我不放在心上,自奶奶救了我那日,奶奶就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我是要好好侍奉奶奶的。” 季淑道:“你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你若真个如此相待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暮归说道:“多谢奶奶大恩大德。” 季淑问道:“是了,你方才说请什么罪?” 暮归说道:“昨儿我得信迟了,来晚了一步,让奶奶受了委屈。” 季淑挑眉,道:“没关系,我也没吃什么亏。” 暮归说道:“暮归知道奶奶的心思,以后会好生看着爷的。” 季淑说道:“很好,也为了你自己着想,你把他看牢点儿,但凡他有点风吹草动的想望这里跑,你不管用什么法子,把他拦下,别让昨儿的事再生一次,――否则的话,我也只得再找个可靠的人绊着他了。” 暮归说道:“暮归谨记奶奶的吩咐。”又道,“只不过,昨儿爷同我回去,兀自有些悻悻的,口口声声,说什么奶奶有些反常、鬼上身什么的,……还说……奶奶背后……有人指使云云,我安慰了一番,才睡了。” 季淑情知暮归在向自己报信,便说道:“好,不过这都是他一时的气话而已,但虽然如此,也幸好是在你跟前,才口没遮拦的,若是在苏倩跟前,这时候这些话想必就传到太太跟前去了。” 暮归说道:“奶奶忧虑的是,当时我也想到了,我就劝了爷些,爷是个聪明人,也知道的,自不会再对别个说这些了。” 季淑笑道:“暮归,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不少。” 暮归道:“都是暮归该当做的。” 此刻外头楚昭到了,暮归便道:“奶奶还有事,暮归就先告退了。” 季淑说道:“去吧,爷这阵子对你正情热,你争气点儿,有个一子半女就更是大好了,到时候也不会再委屈你当妾的。” 暮归面上一红,垂头行礼,道:“谢奶奶,暮归知道了,暮归告退。”便慢慢退到门口,转身轻悄出门去了。 暮归离开之后,楚昭便进了门,季淑望望楚昭,春晓夏知两个就出到门口外站定。 楚昭站在季淑跟前,抱拳垂手,道:“参见少奶奶,不知奶奶唤仆下来有何事?” 季淑说道:“楚昭,你昨儿晚上,人在哪里?” 楚昭说道:“昨夜无事,仆下早早地就安歇了。” 季淑说道:“入夜就睡下了?” 楚昭点头,说道:“正是入夜就睡了。奶奶问这个是何意?” 季淑说道:“没什么,忽然关心一下你们的起居问题,……那你是一个人睡,还是跟别个一起?” 楚昭说道:“仆下是一人独居,不过旁边屋子里住的是平日里外头走动的家丁仆役们。” 季淑问道:“那,假如你半夜跑出来,会不会有人察觉?” 楚昭咳嗽一声,不知如何回答,就看季淑。 季淑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个练武之人,武功又高强到什么程度?你会不会飞檐走壁?” 楚昭才一笑,道:“仆下会的只是些粗浅功夫,又哪里会那种高来高去的。” 季淑说道:“唔,那你还未同我说,倘若你入夜出来,会不会有人察觉?” 楚昭说道:“仆下是护院的武师,自然知道院子里的武师巡逻不停,防备的十分严密,另外还有打更之人,走动查探,且入夜之后,里头内眷们所居住的院落将会一一关门落锁,因此外头的人无法进入。” 季淑说道:“真的无法?”楚昭说道:“除非那人真的如奶奶所说,能够飞檐走壁,亦或者是个妙手空空之人,能够把十几重的门锁悄无声息打开……――这自是不能的。” 季淑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楚昭说道:“奶奶客气,还请奶奶放心,仆下等在外守着,外头的宵小是无法进到内院的。” 季淑望着他一脸正气,道:“辛苦辛苦。”心中却道:“外头的宵小自然是无法进入,可是家贼难防啊。”心头沉吟,便又望着楚昭挺拔身姿,见他一举一动,虽然是自然而为,可是那种习武之人的气质却是难以遮掩,随随便便站在此处,就跟上官直这种世家子弟,上官青那种纨绔子弟各都不同。 季淑此刻便停了话头,自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又问道:“其实方才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休要放在心上。” 楚昭说道:“仆下不敢。” 季淑说道:“我唤你来,实则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楚昭说道:“不知奶奶所为何事?” 季淑说道:“嗯,我心头有一件事很是不解,想要你来给我一个答案,替我解答解答。” 楚昭道:“仆下自当尽力而为。” 季淑说道:“我不解的问题是,先头你跟祈凤卿称兄道弟,卿卿我我,郎情妾意,好的难分难解……你还为了他在莲三爷跟前遮掩,为了他不惜当街替他出头,甚至还追到我家伏风别院去探望,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竟然又翻脸不认人,想把祈凤卿置于死地呢?” 楚昭皱了皱眉,有些不安,说道:“奶奶、莫不是在说……昨儿的那件事么?” 季淑说道:“不然你说呢,楚昭。” 楚昭叹了声,说道:“这个……这个因是奶奶交付仆下去查探的……仆下怕查不出什么来无法交差,又因的确是觉得凤卿可以,故而才……” 季淑笑了笑,说道:“楚昭,如果说你回复我的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有力度的话,也就罢了,偏偏你一问三不知,物证没有,人证你又说那画师逃匿了……就凭着这模棱两可的推测,把祈凤卿推出来送死,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有些不可思议?” 楚昭说道:“是仆下……一时糊涂,仆下自知有罪,还请奶奶责罚。” 季淑说道:“你要是个蠢材,你这句一时糊涂,我倒能信。但我之所以叫你来做这件事,就觉得你这个人聪明,是个能办事的人,谁知道我一片真心逢假意,而上官直一接手,立刻就查了个水落石出,你竟连这个十指不沾泥的人都不如?我知道上官直虽然不说,心里头却在取笑我没有带眼识人,竟找了你来查探此事。――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搁?” 楚昭说道:“仆下有负奶奶所托,实在罪该万死。” 季淑笑道:“别,我说过,死不是最难的,而且你也罪不至死是不是,楚昭,如今我想说的是,我不信你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也不信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究竟是为何你才把祈凤卿推出来的?我想听的是真话,只看你肯不肯说。” 楚昭一阵沉默,而后说道:“仆下真个是一时糊涂,奶奶要罚,楚昭毫无怨言。” 季淑说道:“好,你不肯说,我也不会逼你,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事,――祈凤卿现在被朝阳公主留在宫内,我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后来,想到他一再求我带他出宫,忽然就想通了,他一个年轻男子久居宫中,你说此事被张扬出去会怎样?不过也好,你既然一心想要他死,这倒是个大好机会……” 楚昭肩头一抖,失声说道:“不可!” 季淑说道:“怎么不可?只不过祈凤卿就算死,也不过是个糊涂鬼而已,我倒是很想要在他死之前跟他说说,他以为的好兄弟楚昭,曾经想亲手置他于死地呢……好了,既然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我也无话可讲了,你出去吧!” 楚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季淑说道:“走啊,还想如何?” 楚昭忽地单膝跪倒在地,说道:“仆下自知道奶奶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奶奶,楚昭愿意将实情和盘托出,只求奶奶相救凤卿。” 季淑挑眉,说道:“我不明白……你方才不是把实情都说了么?” 楚昭说道:“求奶奶责罚,仆下……的确是有所隐瞒。” 季淑说道:“哦?你瞒了什么?” 楚昭面露难色,却仍旧说道:“是仆下……私心所致。……仆下奉奶奶之命后,便出外查探,没想到,打听来的消息,却都跟二爷有关,只因仆下当初进上官府是被二爷引荐的,跟二爷有几分交情,于是、于是就自作主张,想要替二爷瞒着。” 季淑望着他,说道:“于是你就想让祈凤卿当替罪羊?这个说辞也不怎么好啊,一边儿是恩人?一边儿是兄弟,故而你选择了出卖兄弟?” 楚昭说道:“并非如此。” 季淑道:“可你就是这么做了。” 楚昭说道:“楚昭的确不想要卖了二爷,却又要向奶奶交差,于是仓促之间就想到凤卿,一来,凤卿如今有公主护着,就算是……咳,也伤不到他。二来,仆下却又知道,奶奶并非是些懵懂无知之人,仆下所说的证据,其实无凭无证,明眼人一看就知破绽百出,奶奶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相信仆下?仆下惹怒了奶奶,只会被奶奶责打一顿罢了,横竖不出卖二爷便可……” 季淑听罢,笑道:“你这想法倒是挺好的,知道凤卿无事,就把他献上来,又护住了上官青,你倒是个很有心思,很讲义气又很忠心之人。” 楚昭道:“仆下自知欺瞒奶奶罪无可赦,求奶奶责罚。” 季淑说道:“我的确是该罚你,倘若不是二奶奶自己跑来认了,你把那一番话在上官直跟前一说,纵然我多聪明都好,他立刻就会火冒三丈,哪里管你是不是真的诬陷祈凤卿?” 楚昭说道:“仆下汗颜,想好这番说辞的时候,……仆下没料到爷也会在场的,只不过仆下相信以奶奶的能耐,是不会被仆下糊弄过去的,仆下只求不要亲手揭穿此事是二爷所为就好了。” 室内重新一片沉寂,期间,季淑细细的打量楚昭,见他一膝着地,一膝屈起,如此跪着,大多数人呈现此半跪之态,那姿势都不会太美妙,楚昭却跪的很是……怎么说呢,叫人“赏心悦目”,――他的腿极长,如此端端正正一跪,右腿在后膝盖着地,小腿同大腿之间呈现笔直的九十度角,前腿屈着,自臀到肩膀,笔直挺拔,如竹如松,虽然是屈居人下,却并无半点惶恐猥琐之态。 而且他自进屋以来,绝少抬头观望季淑,只是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很是安分守己,更有几分拘谨之意。 而且他生得不差,额头光洁宽阔,剑眉如墨,斜飞入鬓,鼻梁笔直,唇色通红,这幅体格,这种气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养生养的极好的练武之人。 更兼一身光明磊落,光风霁月,方才诉说自己“不得已”之时,更是诚恳之极,从头到尾,更有些并无丝毫淫-邪丑恶或者作伪之态。 季淑抿了抿嘴唇,皱眉沉吟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我姑且信你,此事暂且按下。” 楚昭似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大奶奶。” 季淑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楚昭,我命你查探这件事……除了你,可还有他人知晓?” 楚昭一愕,而后说道:“奶奶交代过,此事不可泄露他人知道,因此仆下只秘密行事。” 季淑说道:“你确定没有别的人知道?比如……二奶奶那边?”说到这时,双眸一抬,便眨也不眨地望向楚昭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楚爷说:人家是窦娥啊你们都骂人家(噗…… 这是第二章哈,那谁谁说我更了就写长长长评的,不许跑啊…… 另外,节日期间也会照样更的,么么,高兴吧……大家有空就多多出来留言啊,谢谢……333 苏曼殊七绝-本事诗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樱花的美貌图图: 芍药:山丹丽质冠年华 芍药:山丹丽质冠年华 季淑道:“我命你查探之事,你可曾说给别人知晓,比如二奶奶?” 楚昭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然而那双眸透明,毫无杂质,说道:“这怎有可能?仆下领命之后就一直在外头,二奶奶是内眷,更是毫无交集的……” 季淑看不出他面儿上有什么异样,就只淡淡说道:“没有的话就算了,只不过我心里头有些奇怪,为什么二奶奶无端端的跑来向我承认了此事,她看起来不似是个会主动向人坦白丑事之人,而且偏生挑的这个时候实在太过巧合了些……” 楚昭叹着说道:“这个仆下实在也不知道,早知道二奶奶认了,仆下也就不用隐瞒的那般辛苦了。” 季淑笑道:“是的是的,幸亏当日瑶女来的时候你出去了,不然的话,岂不是让你顺水推舟了?” 楚昭也随之苦苦一笑。 季淑又道:“只不过,楚昭,虽然当时我们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又隔了一间房,但我听闻你们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常常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你难道就没有听到二奶奶跟我们说的话?” 楚昭正色说道:“奶奶说的那些,大概是传说之中的剑仙之类,武功修至化境才有的罢,而仆下不过只会三拳两脚,实在上不得台面,若真个那般厉害,又怎会到如今都只是个看家护院的武师呢?” 季淑笑道:“说的也是……看样子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唇边微微一笑,真个千娇百媚,楚昭正看着她,见状便急忙低下头去。 季淑道:“你总低着头做什么,难道我能吃了你不成?” 楚昭咳嗽了声,道:“哪里……只是仆下不敢越礼,大奶奶无事的话,仆下就暂且告退了。”季淑道:“着什么急,你很怕我?” 楚昭道:“奶奶说哪里话?奶奶睿智大度,仆下怎会怕奶奶。” 季淑说道:“那你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楚昭重咳嗽了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仆下怎能直望着奶奶那般无礼冒犯?” 季淑见他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不由一笑,便道:“无事,你自管抬头看着我,我有话跟你说。” 楚昭抬头,见面前的女子,笑盈盈的,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醉在春风之中,说不出的娇美,只看了一眼,便又急忙垂下眸子。[.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季淑哈哈一笑,才说道:“我曾说过,平生最恨的就是人家骗我,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地又是另一套。” 楚昭说道:“仆下……知罪,求奶奶降罪。” 季淑说道:“你为了一个义字,不肯出卖二爷,却负了我,又差点带累了祈凤卿,我虽然体谅,心里头却仍旧很不高兴。因此,若有下回,我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楚昭道:“仆下知道,仆下再不敢如此的。” 季淑说道:“你知道就好,今次这件事是解决了,我便不再追究,但你也该明白,并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好运。” 楚昭说道:“仆下明白……” 季淑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的……另外,我很讨厌有人在我跟前故作聪明,玩弄心机,倘若手段高明,弄得天衣无缝,让人无迹可寻,也就罢了,恨就恨在行事不够严密,处处透露破绽蹊跷,让人看了火大……” 楚昭垂头,道:“大奶奶……仆下……不明白。” 季淑说道:“我知道你不明白,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有些事情,还在我容忍范围之内,我自不会追究,只是,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你以后行事,也万万要仔细些,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好运的。” 楚昭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此刻就道:“仆下知道,仆下遵命。” 季淑道:“行了,话说完了,你出去吧。”楚昭道:“仆下告退。”果真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楚昭方走不久,季淑心想最近没怎么见到花醒言,格外想念,就打算要回相府一趟。 正准备叫人准备车马,外头有小丫鬟在门口叫道:“奶奶奶奶,大事不好。” 季淑抬眼,春晓道:“什么事这么着急的?没个体统。” 小丫鬟慌忙跪地,道:“方才奴婢在外面,见,见到公主殿下带众匆匆而来,嚷着要见奶奶,来的甚急,似是有急事。” 季淑有些诧异,自忖想道:“她又来做什么,又要找我的麻烦么?” 季淑刚叫那丫鬟退下,这片刻间,外面真个有人急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叫道:“花季淑,花季淑,你给本宫出来……”夹杂无数吵嚷。 夏知道:“公主来的这么急,不知道又生何事。”季淑说道:“不用理她。”便坐着不动。 顷刻那人如风一样卷进屋子,果真是朝阳公主。 季淑抬眼,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张皇失措的?” 朝阳一看季淑,便冲过来,握住季淑手腕,说道:“花季淑,你速速跟我进宫。” 季淑皱眉,将手一挣,道:“公主这是干什么,大呼小叫,有失体统,没头没脑的,我又为何要同你进宫?” 朝阳叫道:“你快些跟本宫走就是了!” 季淑挣脱了公主,便施施然走到一边,说道,“很抱歉,我正打算要回家去看看,没工夫陪公主你瞎闹了。” 朝阳跺脚,上前一把重新拉住季淑,叫道:“什么体统,我也并未瞎闹!花季淑,你快些跟我进宫,凤卿性命就要不保了!” 季淑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朝阳,疑惑说道:“性命不保?我不明白公主这话的意思,祈凤卿不是给公主护的好好的么?怎么又会突然性命不保?” 朝阳一挥手,旁边跟随的宫人退下,朝阳说道:“事到如今,本宫也不瞒你,不知哪个小人多嘴,――父皇竟知道了我将凤卿留在宫中之事,父皇很是不悦,已经命人将他打入了天牢,我百般相求都无用。” 季淑心中暗惊,却仍平静道:“既然公主相求都无用,又叫我去做什么?” 朝阳说道:“花季淑,本宫本是要照料凤卿的,并没想害他,更不想凤卿因为我而死,才对你低声下气来相求的,你不必又借机来揶揄羞辱我!” 季淑见她发怒,便笑道:“真是怪了,公主哪里有低声下气了?我又怎么揶揄羞辱了?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公主若是都不能说服皇上回心转意,难道我一个无端端的外人就可以?――而且,公主你既然说相求了,就该有求人的态度,公主这样嚣张跋扈的,一声令下就要我去救人,还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朝阳气结,刚要暴跳发怒,转念间却又忍住,只说道:“好好,花季淑,季淑姐姐,不管昔日我怎么不对,暂且按下,――凤卿也是为了救你才滚下听风阁,也是因此才受了重伤,我才想留下他在宫内养伤的,如今他被打入天牢性命攸关,难道你丝毫都不为所动?你当初也同凤卿颇有交情,如今怎地竟能冷血如斯?” 季淑说道:“公主你正义感好强,如今是在质问我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公主惹的祸,自然要公主自己处理,当初祈凤卿说要出宫,是公主一力留下的。何况,祈凤卿受伤,也是因为他要讨公主欢心,不顾伤势未愈就演那处《枪挑联营》,后来救我,也不过是加重伤势罢了。” 朝阳跺脚,咬牙道:“你、你怎可这样、撇清的如此干净……” 季淑道:“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的,公主想救人,就请自便,无须拉我下水,我也没有兴趣参与其中。” 朝阳后退一步,瞪着季淑说道:“花季淑,你如此狠的心肠,恁般绝情,我今日才认识你!” 季淑说道:“公主不是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么,何必突然又露出这样一幅失望的表情?哼,早在祈凤卿跟公主相好那天起,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路人,若是公主面对一个陌生路人,会这样不顾一切大动干戈地要救人么?” 朝阳道:“好!我果然是来自取其辱的,花季淑,你就当我今儿没来过!” 季淑说道:“好说,不过公主可别就就此撒手啊,祈凤卿好不容易攀附了公主这棵大树,本想要靠着大树好乘凉的,没想到反而因此获罪,如今这可怜的人真算是四面楚歌,无依无靠了,唯有公主是唯一凭仗,若是再没了公主,便真个会丧命的,嗯……如今我便拭目以待,看他是生是死了。”她轻描淡写说到此处,突地“噗嗤”笑了声,说道:“公主觉得,这一出戏,是不是比《枪挑联营》更加好看数倍?” 朝阳气的浑身发抖,偏偏说不出一句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颤声怒道:“花季淑,你好个蛇蝎心肠!你、你等着瞧!本宫不用你,也能救他!”说罢之后,甩手向着门口跑出去。 朝阳公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如风一般。 公主去后,春晓低声说道:“奶奶当真打算不管这件事?”季淑说道:“如何?”春晓道:“奴婢只是好奇问问,只不过,若公主所说是真的,祈先生也算是可惜了,那样一个人……” 夏知说道:“虽然是可惜了,不过他如今是得罪了皇上,下了天牢,又有谁能救?连公主百般相求都不能救的,难道要我们奶奶出头?公主也太天真了些。” 季淑正在沉吟,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此处,便喃喃说道:“的确够天真的。” 季淑心道:“先前我逼楚昭说实话的时候,曾经说过祈凤卿在宫中或许会出事,又哪里想到,居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他真个出了事?说起来,也是朝阳起的祸端,没有金刚钻,就甭揽瓷器活,当初祈凤卿想走,她却不愿意,如今惹出了祸,只想让别人来救火,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何况这朝阳总想着来找我的碴子,先前还刻意把那本春宫画给上官直来害我,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的。只是……祈凤卿他……唉……”一想到那人,忍不住便又叹了口气。 夏知见季淑沉吟不语,便说道:“方才奶奶说想回相府看看,现在要去准备车马么?”季淑反应过来,立刻打起精神,说道:“立刻准备车马,我要回府。” 顷刻间马车备好了,季淑出外,刚上了马车,却见从府内奔出一个人影来,将马车拦住,道:“求奶奶慢行一步。” 季淑慢慢撩起车帘子,抬眸一看,却见是楚昭,便道:“楚昭,你有何事?” 楚昭说道:“奶奶,方才我听闻凤卿出了事……”双眉皱起,望着季淑,眼中带着恳求之色,道,“奶奶方才应承我,若是我说了实情,就相救他的……” 季淑轻轻笑笑,说道:“噫,我有说过么?” 楚昭一怔,季淑淡淡看他一眼,道:“若无其他事,就闪开一边,休要耽搁我的时间。” 楚昭却仍拦在马车旁边,犹豫片刻,便噗地跪地下去,垂头说道:“仆下自知有罪,奶奶若气,就尽管罚我,求奶奶……” 季淑笑了笑,说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求我救人,当我整天没事儿干么?还是说我是观音菩萨专门救命?楚昭,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烧香拜佛还来的快些。”淡淡说罢,便喝道:“还不走!” 赶车的人低声道:“楚大哥……”楚昭无奈,只好起身,退后了步,抬头一看,却见车帘子在跟前悠悠荡下,遮住那车内之人绝色姿容。 赶车的鞭子一挥,马车向前徐徐而去,渐渐行远。楚昭驻足原地,看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转身,却并未进府,只沿着大街,越走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_333 芍药:复有余容殿百花 芍药:复有余容殿百花 季淑回到相府,却知花醒言上殿未回。季淑回到自己昔日闺房坐了会儿,便觉得气闷,于是也未带丫鬟,一人出来,只在院子里闲步,行了会儿,见那廊边上已经是繁花满眼,争奇斗妍,其中更以芍药正开的繁盛。 这一片栏杆边上种的多是芍药,种类也多,古今称呼,各有不同。那紫红色郁郁的是“紫玉奴”,那粉红绯绯颜色稍淡的自是“西施粉”,另外花瓣繁多的“叠香英”,花盘尤大的“冠群芳”,其中更有些名贵品种,譬如花瓣多叠,外头粉色,中间有一道金线围腰的,自然是有名的“金带围”,,传说戴上这朵花的男子,便多会中状元,是极好的彩头。 另外亦有几种,白色花瓣浅绿色花心的,等……季淑也叫不出名来,只是乱看罢了。 芍药花大,长的娇美,颜色明艳,就如个绝色美人般,迎风晕醉,含情脉脉,故而还曾有“有情芍药含春泪”的诗句。此刻一阵风吹过来,满目芍药花儿微微摇摆,芍药毕竟是草本花,花茎极为易折,故而最经不起有风天。其中一朵花开的大,几经摇摆,季淑便伸出手去想将她扶一扶,不料这朵花竟轻微一声脆响,跌落下来,正坠在季淑手中。 季淑不由地无声而笑,见这朵芍药花有手掌大小,花瓣繁多,是水红色的,简直娇艳欲滴一般,季淑很是喜欢,便将她握了,一路且看且行。 季淑走了会儿,才赫然发现自己竟转到了花醒言书房之外,季淑迟疑了会儿,见左右无人,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不过是一间古色古香布置雅致的古代书房罢了,只是一走进来,便有一种古怪的气场笼罩全身,庄严肃穆,甚是慑人,季淑竟不敢贸然再抬步往前多走一步,只站在原地,先转头将周围看了个饱。 这书房极大,进门迎面不过是一张简单的黑檀木桌子,边上放了几个同样的檀木凳子,上头连些雕花都无,格外古朴简单。 旁边是进内的门,季淑向内而去,迎面却是一整排的书架,整整齐齐占了里头半间房的墙边地方,季淑忍不住叹了声,转过身来,却见靠着窗户边儿上,又放了一张长长的书桌,这张桌上却摆放着些笔架纸砚,并些书籍之类,后面一张高背椅子拉开放着。 季淑转了过去,手扶着椅背摩挲了会儿,才终于慢慢地坐了下去,想象花醒言昔日就在此处看书办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奇妙滋味,唇边却露出一抹笑意。 季淑的手指一点一点蹭过面前放着的书本,她看不太懂,又不想给花醒言乱动,就只象征性地扫了几眼。 此刻手头上还捏着那朵芍药花,季淑见自己右手边垂着个笔架,上头林列好几支的毛笔,右手边上却有个不大的根雕笔筒,只孤零零地插着一支小号的狼毫笔在里头,季淑噗嗤一笑,顺手就把手中的那朵芍药花插了进去。 季淑坐下便不愿再离开,东张西望了会儿,背后阳光从窗扇透进来,暖洋洋地,季淑很是自在,晃了晃双脚美了一会儿,便觉得有几分慵懒困倦,抬头看了看,见前头远处有一架梨木的雕花屏风,半遮半掩,后头似乎还有个小侧间,季淑却不爱动一步,于是只将身子趴在桌上,枕着手臂闭了眼睛。 花醒言见书房的门虚掩着,心头一沉,快步进到里头,转头一看,却见花影之中,有人睡在那里。 花醒言一怔之下,便放了心,在原地站了站,就迈步往前,一直走到书桌边上,见季淑合着双眼,睡得恬静无知,他便笑了一笑。 花醒言见季淑睡得熟,便不欲打扰她,低头看看桌子上的书本并未有乱动过的迹象,他便捡了一本,翻看了几页,径自回到书架边上,将书插了回去。 季淑这一觉睡了半个时辰,耳旁听到有人压低声说道:“此事不忙,稍后再说。”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那下官先告退了。” 季淑心头怔了怔,南柯一梦,便醒了来。 季淑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陌生环境,眨了眨眼,却见一人翩然进来,见她起来了,微微一笑,道:“淑儿醒了?”季淑点点头,道:“爹爹……”将要起身。 此刻花醒言转了过来,却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略带几分惊愕,说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季淑说道:“什么?没有事啊。” 花醒言看着她懵懂的神色,手指在季淑的脸上轻轻擦过,季淑垂眸看去,却见他手指头上一丝晶莹水光。 季淑吓了一跳,伸出手来在自己脸上擦了擦,说道:“啊?怎么会……我、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花醒言望着季淑,重又一笑,说道:“真是个傻丫头,做梦都会哭,也不知你梦到了什么。” 季淑心头一动,脑中浮现若干模模糊糊的影像,却又一闪而过。 季淑摇摇头,有几分黯然,道:“不记得了。” 花醒言看着她脸色,安抚说道:“若是好事记得还好,若是些伤心事,就忘了罢了。” 季淑点点头,说道:“爹爹,我擅自回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花醒言道:“说什么傻话,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怕你回来的太勤快了,让子正不高兴。” 季淑勉强一笑,说道:“他哪里会不高兴,难道我孝敬父亲都不成么?” 花醒言也随之一笑,转头看着那笔筒里的芍药,沉吟道:“这芍药花……” 季淑打起精神,道:“父亲,好看吧?” 她方要跟花醒言说自己在院子里,这花儿因风而落的趣闻。却见花醒言若有所思道:“先前,淑儿你小的时候,极是喜爱些花儿,有事没事,等新鲜的花儿开了后,就会摘来,插放在这笔筒里头。” 季淑身子一震,这件事她丝毫都不记得,只是方才觉得那根雕笔筒,似乎有些不太适合这书房大气肃穆的氛围,放在此处有些格格不入…… 花醒言看起来不似是个爱繁琐装饰之人,书房内除了书,甚至连些摆设的瓷器之物都无,却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一宗? 季淑心念转动极快,说道:“爹爹是特意留下这根雕……来的?” 花醒言见她说破,有些不自在一笑,却仍旧说道:“你都忘了么?这笔筒,是你初次跟为父出外游玩的时候,执意买下来的,买来后就安放在我的案头,不许人动呢。”他想到旧事,面上便露出温柔神色。 季淑心里一乱,就伸手抱了抱头,花醒言温声问道:“淑儿,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 季淑摇头,说道:“没……没什么的……” 花醒言叹道:“前前后后,你也来放了好些花儿了,不过都是在你出嫁之前……你出嫁后,这笔筒就一直都是空着的,只是为父并没有想到,你回来后放的第一支花,竟然是这个……” 季淑见他神色之中有些默默然,不似是喜悦之态,就问道:“爹爹,不喜欢芍药花么?” 花醒言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季淑觉得他的双眸有些泛红。 花醒言将头转开,走开一步,才又沉声说道:“芍药花又称‘将离’,‘余容’,乃是依依惜别之意思,你曾说过,这花儿意头不好,故而从不曾给爹爹送这花儿的。” 季淑后退一步,手按着书桌,喃喃道:“余容?将……将离?” 花醒言却忽地又一笑,说道:“罢了,当时我笑你孩子气,如今自己竟也……总之淑儿能往这里放花儿,爹爹就很是欢喜,不管是什么花儿都好。” 季淑探手将那朵芍药取出来,说道:“爹爹,我……我换另一朵。” 花醒言伸手,小心地将那朵芍药从她手中取出来,说道:“傻孩子,别为了这些小事胡思乱想,也是爹爹不对,为何要旧事重提……唉……大概是人老了么,对着你总会想到你小些时候……”他便又是一笑。 季淑说道:“爹爹才不老!”皱眉瞪向花醒言,“爹爹这个年纪,正是时候,怎么会老,不许这么说!”口吻之中略带几分嗔怒。 花醒言哈哈一笑,说道:“好好,淑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淑低头看了看,觉得娇美的芍药也有些刺目了,犹豫片刻,终于断然说道:“我要给爹爹换一朵,不要将离!”伸手将花醒言手中的芍药抢过来,攥在手中,跺了跺脚,便往外头跑去。 花醒言一怔回头,有心想叫她一声,见她扑啦啦跑的极快,这股子天真娇蛮,不由分说之态,却是像极了那个曾几何时,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花醒言手刚招出,却又缓缓地垂下,最终只是轻声一叹,声音里几分慰藉,几分无奈,几分疼惜。 季淑一口气跑到外头院子里头,放眼看满目招展的花儿,心中急急想道:“要什么好呢?怎么芍药还叫做‘将离’我却不知道……怎么偏偏是这个?”若不是天□花之人,早就把手中这朵芍药踩烂。 季淑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此刻太阳大了起来,晒得人浑身发热,她身上也出了若干的汗,脸上汗津津地,因在花丛之中徘徊良久,沾了一身的花香郁郁馥馥,偏生自己久而不闻其香,只是仓皇失措地找寻那一朵花。 春晓夏知两个赶来找季淑之时,便看到季淑在里头左右跑动,不时地弯腰,似乎在寻找什么,两人慌忙跑下走廊,叫道:“小姐!” 季淑见两个来了,便停了步子,问道:“栀子花呢?有没有栀子花?” 春晓说道:“栀子?有的,我记得……”夏知反应快,当下说道:“小姐要找栀子花么?这个时候还未曾开的……” 季淑瞪大眼睛,道:“未曾开?在哪里?引我去看。” 夏知说道:“奴婢记得,在西南角的翠亭子那边,有几盆栀子……”季淑心头一震,撇开两个向着西南边跑去,果然见有一座小小的亭子,里头有几盆花儿整齐摆放,其中几盆,绿叶油油,却没有花儿,只有一盆,憋着个小小的花苞,却连个花苞都是绿色的,连个绽放的迹象都无。 季淑呆呆地看了片刻,恨不得那花儿一瞬间绽放。可终究不过是妄想,冰冰冷冷看了许久,终究转身出了亭子。 季淑跪在地上,便在花枝底下挖了个坑,将芍药埋了进去,一边碎碎念道:“为何偏是将离,不要将离……我要跟爸爸永远在一起,为什么栀子还没有开花,为什么偏偏是你。”说着说着,那泪便一点一点打落下来,打在季淑沾满泥的手上。 “淑儿。”身后有人轻声唤道,季淑跪着未动,那人便走上前来,单膝半跪,双手握着季淑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抱起,见她脸上汗津津地,合着泪,一瞬间极为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努力两更哒……么么,求鼓励……ps,大花弄得我心情有些沉重……不如上官哈士奇好玩……%_ 芍药:看取三春如转影 芍药:看取三春如转影 花醒言将季淑送回屋内,见她满头脸的汗,手上也沾着泥,便叫丫鬟打了水,令她坐在床边,亲牵着手替她洗手上的泥。 季淑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便缩了手,道:“爹爹,我自己就可以了。” 花醒言替她洗了一只手,说道:“你这孩子,我先前以为你长大了,便自有主张,都跟爹爹隔阂了,没想到竟还是一般的傻……”欣慰地笑了笑,又道,“只不过,以后切莫要如此了,知道么?不过是一朵花儿罢了,也是爹爹一时唠叨,多说了话,惹得淑儿伤心不高兴,是爹爹的罪过了。” 说话间,不由分说地便又替她将另一只手,细细洗的干干净净地,又说道:“你自己要学的乖着些,不要如此赌气使性子的,别人不知道,说什么都无妨了,你是我的女儿,我会不知?你那性子,外冷内热,色厉内荏,做的那些事,伤了别人对不住别人,我倒觉得高兴,只要你无事就好,只是我又知你这孩子性子犟,又爱犯傻,往往是别人不觉得怎样,你自己却无限伤心……唉,爹爹最不放心的也是这个。” 季淑先前已经没了泪,此刻却忍不住又泪汪汪地,也不敢抬头,只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抽噎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永远这么傻,爹爹永远以为我这么傻,这样的话,爹爹就可以护着我一辈子了。” 世间有种种无奈之事,最惨痛的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果可以,季淑宁肯自己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关爱的小女孩,那样便也不会走到失去或者分离的一日。 花醒言正拿了干净的巾子替季淑擦手,闻言动作便停了停,才又叹口气,说道:“淑儿……唉,傻孩子。” 将季淑的手慢慢地擦干净了,花醒言探手,将季淑的头轻轻一揽,令她贴在自己胸口,季淑吸了吸鼻子,双眼一闭,泪沁出来,打湿了花醒言胸前衣裳。 花醒言令季淑歇息片刻,他便自行出去到书房,处置些事务。 季淑在床上睡了半个时辰,养足了精神又起来,两个丫鬟将她有些乱了的发髻收拾了一番,恰花醒言进来,见她起来了,便道:“正想来看看你醒了不曾,既然醒了,来陪为父饮茶。” 季淑很是高兴,便同花醒言两个向着外头而去,两人一路边走边说,亲亲热热的,季淑便挽着花醒言的手,靠在他身边,几乎不想放开。花醒言就问她在上的种种事,过的如何,季淑就虚虚应付着。缓缓到了花园内,此刻风停日暖,也没了料峭春寒,院中花朵竞相绽放,果然好一派景致。 花醒言早叫人在亭子间备了工具,同季淑两个到了里头,说道:“此乃北疆使者送来的香茶,茶不过是上好的凤凰水仙,只不过里头有一种北疆特产的香花,此花生在雪岭之上,很是稀少,却具极好的药性,北疆那些官宦贵族,若是得了,多会用来当作滋补药物,此花花香又极淡,要十朵才能出得好香,可偏偏闻着无味,要泡入水中才能散出香气,前几日皇上赐了些过来,我就心想等你回来一并尝尝。” 花醒言将袖子束起来,亲自把些茶叶放进罐子里,一点一点碾碎,季淑留心看,见里头果然有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渐渐地碾成了绿色的粉末。 此刻,火炉上的水罐冒出热气,是水开了,花醒言便将磨碎的茶叶放进茶罐内,倒入滚水,刹那间袅袅热气散在空气之中,季淑便嗅到一股很淡的香气,甜而不腻,果然奇香,不由地精神一振,道:“这茶得来真是不易,花儿也难得,不知道味道怎样。” 花醒言道:“你尝尝看就知道。”把茶汤倒入杯中,合了盖子,又用滚水浇了一遍,等面上的水干了,才取了一杯给季淑,道:“留神,烫。” 季淑答应了声,低头看去,却见跟自己以前喝过的茶全都不一样,这真真是“茶汤”而非“茶水”,茶色碧绿,色泽匀厚,轻轻嗅了嗅,茶香同花香交相缠绵,难分彼此。 这盛茶汤的杯子也并非是瓷杯,而是陶土所制成的古朴杯子,没有瓷杯的轻薄,很是厚实,手感极好,同茶汤色泽,香味,配合的天衣无缝。 季淑微微一笑,试着喝了口,果然舌尖尝到一股苦涩味道,待喝了口下去之后,才又觉得渐渐地回转甜来,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花醒言费了一番功夫,却只得一人一杯茶,就又把水重新煮了。 季淑缓缓地喝着,一时忘了说话,不一会儿一杯茶便喝完了,回味了会儿,才得闲说一句:“果然好茶。” 花醒言道:“你若喜爱,我这里剩下的,给你包了带回上官府。” 季淑摇头,道:“我不要。” 花醒言问道:“为何,你不是喜欢的么?” 季淑笑着看了花醒言一眼,说道:“我是喜欢喝,不过不喜欢带走。” 花醒言微微一怔,便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不再说,只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两人喝过了茶,季淑便说道:“爹爹,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花醒言说道:“何事?”季淑问道:“爹爹,皇上对我们花家很好的么?” 花醒言神色微变,却只是一刹那的事,便道:“这个……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季淑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花醒言道:“我同皇上从极小的时候就在一块儿,一直到如今,关系自是比其他之人要好些,皇上又是个明君,知道哪些人该重用亲近。” 季淑笑道:“爹爹是能臣,皇上自然会另眼相待了。对不对?” 花醒言也一笑,道:“怎么,忽然如此夸奖,莫非是有事要相求爹爹?” 季淑摇头,说道:“没……只是……我回家之前,发生了一件事。” 花醒言问道:“何事?” 季淑说道:“是朝阳公主,她前去上官府中找我,说是有个人出了事,她要我去求皇上开恩。” 花醒言双眉一蹙,道:“是祈凤卿?” 季淑点点头,道:“爹爹也知道了?” 花醒言说道:“嗯……皇上听闻公主藏匿了个年轻男子在宫中,大怒之下,就要将他杖毙的。” 季淑一呆,心中暗惊,却问道:“那、那为何又打入天牢?” 花醒言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看着季淑,说道:“淑儿,你怕他会死?” 季淑心头涌动,呐呐道:“爹爹,我……只是得闲问问。” 花醒言道:“淑儿,你对祈凤卿仍留旧情?” 季淑摇头,道:“我同他已经形同陌路了,只不过……”便把祈凤卿在宫内听风阁上救了自己之事同花醒言说了一遍,又道,“我并没有答应朝阳去救人,却觉得古怪,为什么她叫我去求皇上,她是公主,尚且求不得皇上开恩,莫非我就成么?” 花醒言垂了眸子,叹道:“原来他肯舍命救你,倒是不枉先前你待他的情谊,只是……” 季淑说道:“只是如何?” 花醒言道:“只是淑儿,此事你不可插手。” 季淑答应,道:“爹爹,我不会插手,只不过,我想问问,倘若我真的去求皇上,皇上会答应么?” 花醒言将头转开一边,只望着亭子外的花开千姿百态,片刻才说道:“淑儿,不会发生之事,便不用去想。” 季淑咬了咬唇,见花醒言故意避而不谈,就说道:“好吧,淑儿听爹爹的。” 花醒言点点头,才又转过头来看着季淑,说道:“淑儿,今夜回上官府罢。――我听闻你替子正纳了一房妾室?” 季淑听他主动提出要她回府,心里头不由地一沉,却点点头,道:“嗯,是我昔日的丫鬟,暮归……”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中便又浮现先头在书房内做的梦,一时之间颇为恍惚。 花醒言道:“你如此大度,子正想必很是欢喜?” 季淑笑道:“爹爹,天下男子,莫不是如此的,得陇望蜀,他自然很是欢喜的了,大概还乐不思蜀呢。” 花醒言闻言,也蓦地笑出,那笑容极为温和,却如暖阳一般,看的季淑心里暖暖地,呆呆想道:“若是他总是这样笑笑就好了。” 花醒言道:“你啊,岂不是连爹爹也说进去了?” 季淑忍不住也笑,就道:“我话还未曾说完,我下面的一句是:只有我爹爹除外!” 花醒言哈哈笑了两声,两人从相见到此刻,花醒言才着实开怀起来。 季淑却又问道:“只不过……母亲仙去,我又不在家里,爹爹一个人……” 花醒言淡淡一笑,眼波极为温柔,看着季淑说道:“你还会时常回来探望爹爹,何况,爹爹知道你好端端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方才也说过,爹爹可不是个得陇望蜀之人。”说着又是一笑。 季淑方才那话,有几分试探,也有几分潜藏的建议之意……毕竟,花醒言此刻不过是个三十开外的正常男人,又如此风流倜傥,身边儿竟没个侍妾之类的……实在是有些…… 只不过,倘若花醒言说自己要纳妾,亦或者有诸多的“红颜知己”,这个答案……却更是季淑私心不想要听闻的。 当下季淑便不再相问。 一阵风过,花醒言道:“起风了,回房罢。”季淑生怕回房后他又要去处置公事,而她也要回去了,便道:“我不冷,要再坐一会儿。” 花醒言似明白她的意思,便也未曾坚持,当下便又冲了杯滚茶,让季淑握在手心里暖着,才问道:“淑儿方才说起祈凤卿,你是否想让为父出面?” 季淑怔了一怔,垂眸说道:“我心中其实不想他就这么……也的确曾有想让爹爹相助的念头,只不过,我知道公主是不会叫他死的,方才父亲不要我插手,想必也有此意。” 花醒言微微而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季淑笑道:“其实我也想为难一下朝阳,谁叫她总是针对我,爹爹,她会怎么救祈凤卿?” 花醒言道:“朝阳任性的很,也没什么心机,不过是些一哭二闹,只是皇上是不会因此改变主意的,除非她去求另外一人。” 季淑问道:“是何人?” 花醒言道:“当然是皇上最宠的那个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便透出几分寞然,又看了季淑一眼,季淑望见花醒言的目光,心头一动,说道:“爹爹说的那个是上的……” 花醒言笑道:“是了,正是清妃,私下里,你要唤她姑姑。”季淑心头一转,就猜到清妃大概是上官纬的妹子,便问道:“爹爹,皇上真的很宠爱清妃?” 花醒言道:“她是贵妃,除了皇后,就她最得宠了,有时候她说一句话,比皇后说的都管用,只不过皇后跟清妃素日有些不对付,朝阳平日也看清妃不顺眼,倘若朝阳懂事,低声下气去求一求清妃,这件事就可有转机……不过你放心罢,为父也不会叫祈凤卿就死的,毕竟,他也曾救过我的女儿。” 季淑低头喝了口茶,先苦后甜,心头上的千思万绪,都在里头浮浮沉沉。 相会的时候总是短暂,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上官府中也派了人来相接季淑回去。 季淑无奈,依依不舍地辞别了花醒言,乘车回到上官府。入了府内,正带着丫鬟往自己屋里头去,就听到隔着院子,有人叫嚷,道:“你打死我罢了!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用要了!”声嘶力竭的,竟像是瑶女的声音。 季淑一惊,那脚步就微微停下,却听得又一个声音喝道:“你当我不敢么?你这下贱无知的女人!” 说话间,里头砰砰乱响,几个丫鬟身影乱晃跑了出来,而后是瑶女厉声叫道:“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嗯,我还有两个文,最近全力更这个,就慢待了他们,现在继续去写……如果能顺利都写出来,晚上就考虑写这文的第三更……于是,生猛地召唤霸王冒泡……:) 芍药:折来一笑是生涯 芍药:折来一笑是生涯 只听得上官青的声音,叫嚷道:“你当我不敢么?你这下贱无知的女人,素来就会在哥哥面前告我的状,你是有多想讨好他,竟把我也不放在眼里了?连楚昭一个下仆都知道维护我,你却忙不迭地背后捅我一刀,你还当我是你夫君么?我留你何用!今日便解决了你!”说话间,就听到瑶女嚎哭几声,道:“杀人了,杀人了!”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可怜见儿的,身边儿竟没个丫鬟扶持。 季淑本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小两口吵架,别人最好不要干涉,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此刻,眼睁睁地看着瑶女狼狈逃出,身后上官青跳着追出来,暴跳如雷,凶猛如虎,叫道:“贱妇,你给我站住!” 季淑跟瑶女之间本也是关系泛泛,听闻花季淑跟她关系甚好,可是季淑心中却没什么特殊感觉,何况前日瑶女来“出首”那件事,更是隐隐地透着诡异……然而此刻见这幅模样,季淑仍旧忍不住皱了眉。 前头瑶女奔了出来,上官青气势汹汹追着,几个丫鬟各自逃开,没人相帮。瑶女仓皇间泪涟涟地,抬头一看,却见是季淑站在远处,当下哭着叫道:“嫂子救我!”便逃了过来。 季淑看看左右,身边儿都是些丫鬟,个个面露惊诧之色,而前头上官青又咆哮如虎,瑶女跑到季淑身边,道:“嫂子救我,二爷要杀我。” 此刻上官青已经到了身边,季淑便将瑶女一挡,道:“二爷,你停下,光天化日的,闹腾的家宅不宁,你这是想干什么?” 上官青自追出来开始,就早见到季淑在场,可自见了季淑,那精神头不见收敛,却似乎越发长了几分,见季淑出声,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嫂嫂,你无事就在屋内安稳坐着,看好戏便是了,做什么横插一脚出来?我闹腾的家宅不宁?说的嫂嫂比我好多些似的……我自管教这贱妇,跟嫂嫂何干?――就如同哥哥管教嫂嫂一般,嫂嫂这个都不明白?” 季淑见他很是嚣张,说话更是夹枪带棒,便道:“瑶女身怀有孕,你纵然同她口角,也要有个分寸,倘若她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纵然你自己的良心给狗吃了,太太老太太跟前,你交代的起么?” 上官青笑道:“嫂嫂倒是关心这贱妇的很,嫂嫂怎不替自己想想,给她生下了孩子,嫂嫂的日子可更不好过呢,嫂嫂有这空闲,不如跟哥哥多……” 季淑见他语带下作,便喝道:“你够了,越来越胡说八道!你这幅德性,还当自己是上官府的二爷么?” 上官青竖起眼睛,说道:“我是不是,大家伙儿都知道,倒是你……我给你三分颜面,是因叫你一声嫂嫂,你别就不知好歹以为自己可以教训我来了,――今日我非要惩治这贱妇,你识相的就让开,不然的话,连你一块儿打了!”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儿来,似乎欺负定了季淑身边无人相助,定会怕了他这套。(.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季淑冷笑了声,道:“你敢对我动手?” 上官青上前一步,那身子将要撞到季淑身上,那眼神往下一瞄,偏说道:“嫂嫂觉得我不敢……动嫂嫂么?” 季淑本来并没几分怒,此刻却有几分真怒,脚下一动不动,就冷冷地望着上官青,道:“你自管试试看。” 上官青看她怒意勃发,比平日散漫之态更多几分冷若冰霜,更别有一番美态,便有意道:“你不让开,我便连你一块儿打了又何妨!”他到底是个男子,身形高大,力气上又占优势,心中自恃这帮女子无人能同他动手,便逞起凶恶来。 春晓夏知两个见势不妙,便同几个季淑身边儿的小丫鬟上前,将上官青拦住,叫道:“二爷!不可如此!” 上官青一甩手,道:“都给我滚开!”把几个丫鬟甩开,夏知闪的慢,竟给他掴了一巴掌,差点儿便跌倒,幸亏被几个小丫鬟扶住。 季淑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厉声喝道:“都给我退下,不用拦着!――我今日就看看二爷想把我怎么样!” 上官青一愣,季淑盯着他,缓缓说道:“上官青,你只管过来试试看,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要你死!” 瑶女本正低声啜泣,听到此处,便也停了下来,呆呆地只管看。 夏知春晓两个挤在一块儿,暗暗着急,一干小丫鬟也都惊呆了,都望着季淑同上官青两个。 上官青犹豫片刻,碍于众目睽睽,他哪里肯就龟缩?迟疑了片刻,便说道:“你要我死?好啊,我今日倒要试试看……” 季淑站着不动,冷冷地望着上官青,上官青一咬牙,到底不敢造次,就只伸手向着季淑身上推去,想将她推到一边儿了事。 正在这当儿,却听有人叫道:“二爷!” 上官青手势一停,却见竟是个门上经常走动的小厮,此刻匆匆地上前来,凑过来近了,说道:“二爷,外面有人急着找二爷有事。” 上官青皱了皱眉,装作不悦之态,道:“何人?”心中却松了口气,想道:“来的正是时候,不然的话,跟这个泼妇对上,还真的有些棘手。” 那小厮低低说道:“是楚大哥……” 上官青一怔,急忙说道:“好,我随你去。”说罢,便转头看一眼季淑,又看看瑶女,只对着瑶女说道:“今日算你这贱妇运气好!”又扫季淑一眼,才转身,大模大样地跟着那小厮离去。 上官青离开之后,瑶女才又垂泪,向着季淑行礼道谢,道:“嫂子,此番真个多谢嫂子相救了。” 季淑心头兀自气愤,却忍着,说道:“没事,他也太凶恶了些,怎么,打了你了么?” 瑶女说道:“不是什么大事,素日来也经常如此,不过今日尤为……连累嫂子跟我受屈了。” 季淑说道:“我吃点委屈不算什么,你有身孕,还要如此受气,怎么了得?我看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今日说要杀你,改日备不住真的动手,你哪里能抗的过他?――不如去告诉太太,让太太决断,就教训他一顿也是好的。” 瑶女说道:“不可的,……前日子,为了那件事……我向嫂子哥哥坦白,他心里头还有气呢……如今我再去跟太太说,他的心结更深重了,以后越发不会给我好脸看。” 季淑惊道:“莫非你要继续忍气吞声下去?瑶女,这样是不行的。” 瑶女哭道:“我本来想在嫂子跟前掩着藏着,别让嫂子笑话我看不起我,没想到还是藏不住……如今都被人知道了,若是再闹大些,我的脸越发没地方搁了。” 季淑见她竟如此软弱,实在意外,可惜有心无力,遇上扶不起的阿斗,又能如何?何况这是他们夫妻的事,她虽是个嫂嫂,到底也算外人而已,虽然只为了瑶女好,说的太多,恐怕瑶女反以为她居心叵测。 当下季淑便叹道:“罢了,你不愿见太太,难道我要给你捅出去?给你们二爷知道了,他要是真个敢来找我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只把气出在你身上。” 瑶女拭泪,说道:“多亏嫂子体恤。” 季淑说道:“你好好地保重身子,不管如何,你的孩儿是最要紧的。” 瑶女说道:“我知道了。” 此刻跟随瑶女的丫鬟们才靠近过来,季淑想到方才这些人各自逃命,就又有几分恼意,便呵斥道:“你们方才都跑到哪里去了,就眼睁睁看着你们二爷欺负你们奶奶?” 丫鬟们不敢做声,瑶女说道:“她们都是被二爷打骂怕了……没有法子。” 季淑见她此刻竟还替这些丫头开脱,真是又气又无奈,心想道:“我替她出头,倒变成了恶人,如今我就像是三打白骨精里头的孙悟空,偏生唐僧不领情。” 事到如今,季淑便喝道:“你们都留心着,二奶奶是有身孕的人,你们多帮着护着,二爷若是发作起来,你们就算拦不下,也要想法儿去通知太太身边的人,太太定会替二奶奶做主,倘若二奶奶因此动了胎气,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管教一个也逃不脱!” 丫鬟们这才战战兢兢,急忙遵命。而季淑说话间,远处便又有两个人影探头探脑地在观望,却不出来。 季淑不认得,就问说道:“那边两个,又是谁人?” 瑶女身边儿的丫鬟看了眼,快嘴说道:“回大奶奶,那是二爷的两个姨娘。”季淑冷笑道:“她们倒是看起热闹来了……” 瑶女羞愧无地自容,垂着头说道:“我如今是大家伙儿的笑柄了。” 季淑如今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就叹口气,道:“行了,你宽心,好好保养身子,生下了孩子再说,不用管那些猫七狗三的。” 瑶女深深感谢,就被些丫鬟扶着走了。那两个本在看热闹的上官青的妾室,见季淑看到她们之时,生怕惹祸上身,就也飞奔着逃走。 季淑回到屋内,夏知春晓两个碎碎念地,说了若干上官青的坏话,把上官青偷偷地骂了个体无完肤。 季淑却只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只是出神,两个丫鬟见季淑不语,就也收了声,春晓同夏知使了个眼色,便出外去了。 片刻,季淑见夏知一人留下,想到方才之事,便问道:“夏知,被打的重么,让我看看。” 夏知忙道:“不重的,奶奶放心,只是奶奶日后要多留心,奴婢看……二爷当真是不怀好意的,奴婢吃了点儿亏不算什么,若是奶奶受辱,可怎生是好。” 季淑道:“他若真的动手,我自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只怕他不敢对我下手,却拿着你们出气,唉,让你受委屈了。” 夏知陪着笑,道:“奶奶别放在心上,这点儿委屈奴婢还是吃得起的。” 季淑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便微微一笑。 季淑心中想来想去,觉得上官青这刺头留着实在叫人不爽,该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才是。 季淑思量期间,就想到上官青欲对自己动手之时那突然而来的小厮,如果记得不错,他当时说的是“楚大哥云云”,难道是楚昭派他来叫走了上官青? 如果真是楚昭,那么他出面儿的这个时机,是有意为之,或者只是巧合? 入夜之后,春晓自外头回来,便窃窃地同夏知不知说些什么,季淑看见,便问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春晓面上喜洋洋地,便要说话。夏知就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春晓吓了一跳,看了夏知一眼,便不敢说。 季淑见状,便知道有事,就问道:“有事就说,省得我从别人哪里听来,反而会更不高兴。” 夏知无奈,就看了春晓一眼,春晓才说道:“奶奶……其实是件儿好事。” 季淑说道:“好事?” 春晓忍不住笑,道:“奴婢方才在外头,见到咱们爷去找二爷,听闻闹起来了,爷还动手打了二爷呢。” 季淑心头一跳,忙问道:“打了二爷,这是为何?” 春晓得意洋洋地,说道:“自然是因为咱们爷听说今日二爷当着众人的面儿要对奶奶你动手,故而怒了,就把二爷教训了一顿,――奶奶今日这番气啊,可算是出了。” 夏知在边儿上瞅着春晓,眼中透出几分忐忑之色。 季淑皱着眉,却没什么喜色,看着春晓,问道:“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二爷白日跟我的事呢?” 春晓一怔,眼神就有些飘忽,便道:“大概……是从别人哪里听来的也说不定,当时恁般多人在场……” 季淑望着她,问道:“当真?” 春晓抖了一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奶奶恕罪,奴婢……情知瞒不过奶奶,只好招认,是奴婢……奴婢气不过二爷如此对待奶奶,就、就偷偷地跟晚唱说了……晚唱就……” ――晚唱自然要跟暮归说的,暮归听了,便会同上官直说,上官直听了……就去找上官青…… 唉……怎一个乱字了得。 季淑揉揉额头,本来不想惊动上官直,一来,她不想因她,再跟上官直扯上理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今他们这“婚姻”不过名存实亡,只需要她查明花醒言忌惮什么,便可快刀斩乱麻……二来,却是为了瑶女,上官直这一去,上官青受了教训,心头虽然更恨她,却不敢再招惹她,可对瑶女,却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没想到偏给他知道了,知道还罢了,竟还真动了手。 只不过……季淑心道:“上官直竟为了我跟上官青动手?唉……这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是属哈士奇的么?见谁不顺眼了,直接就扑上去咬?”想到这里,却又觉得有趣,就忍不住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三章啊,让恁们看的爽一点…… 唉,只是郁闷了,今天看文的人果然很少,是晋江抽搐的原因吗还是大家都去哈皮了……两章的留言加起来,才比先前的一章多点儿……三更的人伤不起啊伤不起啊……满心酸楚蹲地画圈圈……%_ 芍药:绮罗不妒倾城色 芍药:绮罗不妒倾城色 次日大清早,太太那边人来,请季淑过去。季淑打了个哈欠,心中就想大概是因为昨日上官直打了上官青之事,收拾妥当后去了太太的大屋,果然不出所料。 依旧是一副令人别扭的冷面,大太太寒声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何事?” 季淑说道:“淑儿不知。” 大太太道:“你不知?昨儿子正为了你,把无澜打了一顿,你却还跟没事人一般?” 季淑说道:“太太有所不知,淑儿自昨日从娘家回来,就一直都未曾见过爷,爷跟谁争执吵嚷,跟我有何干系?昨日我回来之后,早早地就睡下了,因此什么事儿都不晓得,不知太太为何说爷会把二爷打了一顿?” 大太太见她不慌不忙这么说,便有些意外,就道:“你说你昨儿回来未见过子正,那你怎么又会见到无澜了呢?” 季淑叹了口气,便道:“太太还是不要问了罢,这件事不大好说。” 大太太道:“什么不大好说,你速速说来!” 季淑说道:“淑儿倒是有心要跟太太从实说来的,只是淑儿曾经应承了二奶奶,不可将此事说出去,以免招人笑话……” 大太太道:“什么笑话,谁笑话?”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说道:“是大嫂子也在么?”说话间,便见个明艳的少女进来,正是上官红嫣,进门来便先同季淑打了个招呼,面对面瞬间,便冲季淑眨了眨眼。季淑一怔。 大太太停了话口,一直等上官红嫣到了跟前,也缓和了面色,道:“你怎么又来了?” 上官红嫣皱眉,说道:“太太不知道,昨儿听了件事,气的我睡不着,早早地就起来了。” 大太太怔了怔,说道:“什么事?” 红嫣说道:“我就知道没人敢对太太说的,要不是我耳朵灵光,也会被蒙在鼓里,――我听说昨儿二哥哥发了疯,想要杀了二嫂子呢。” 大太太一惊,说道:“红嫣,休要瞎说八道的,你二哥哥素来行事虽然有些无状,但也是大家子弟,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来?何况瑶女她有了身孕,无澜怎会恁般不知轻重?他们只是小两口儿拌嘴吵架,何必说的这样,让人听了,像什么话?” 红嫣说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那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的,对了,大嫂当时也在场的,我听说,若不是大嫂及时拦着,可要出人命的,估计一尸两命也是有的。” 大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先念了声:“阿弥陀佛……”才又定睛看了眼红嫣,又看季淑,说道:“淑儿,红嫣这话,是真是假,你昨日跟无澜两个,是因此争执起来的?” 季淑还未曾开口,红嫣说道:“可不是么?也幸好是嫂子在,二哥哥才不敢就真的动手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在,二哥哥凶起来那模样,谁又敢跟他争?真要闹出事来的。” 大太太只看季淑,季淑这才叹了口气,说道:“红嫣妹妹不说,我也不敢就说的,一来是答应了瑶女,要替她瞒着,二来,又怕太太知道了动怒。” 大太太目瞪口呆。 红嫣敲着边儿鼓,说道:“嫂子是个识大体的,就是二哥哥太顽劣了些,叫我看,太太也好制一制二哥哥了,他也闹得太不像话了,听闻当时还想对嫂子动手呢,这幸亏是有人拦下了没有动手,若是动手了,我就不信相爷会乐意的,到时候怕是要惹出大事来。” 大太太着实意外心惊,镇定了片刻,说道:“难道子正就是因此而同无澜动手的?” 季淑说道:“我实在是没有想到爷会知道此事,又会去找二爷,我原本是想息事宁人的,倒不是故意瞒着太太。” 大太太定了会儿神,才轻轻叹了声,皱眉说道:“原来如此,唉……我先头竟是错怪你了。” 季淑说道:“太太错怪我不打紧,事到如今,太太既然知道了,还是要好好地想个法儿,爷同二爷动了手,二爷吃了这气,若是只记恨我,倒也罢了,万一二爷把这气撒在瑶女身上,可怎么使得?” 大太太反应过来,听季淑说这些话,句句都贴心合理,不由地点头说道:“淑儿说的对。”当下急忙唤了个丫头过来,叫去把二奶奶请来。 片刻后丫头回来,却说道:“回太太,二奶奶说有些身体不适,不能过来,等下午再来给太太请安。” 大太太一怔,红嫣快嘴说道:“二嫂从来都是个软绵的性子,哪里有逆过太太的意思?叫她来她怎敢托词不来?莫非是真的身子不适,又或者是跟二哥哥争吵动了胎气?” 这一说,大太太便坐不住了,急忙起了身,说道:“好罢,她不来,我就过去看看她,红嫣,淑儿,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儿去。” 大太太领着季淑跟红嫣,又带了几个小丫头,便往上官青这房里来,不多时候到了,还未曾进屋,就听得里头呜呜咽咽的,有人低声在哭。 大太太很是惊疑,上前走了几步,才有几个吕瑶女身边儿的丫鬟见到,慌忙接了,又有进去报知的,里头那哭声便骤然停了。 大太太进了屋子,里头瑶女低着头,被两个丫鬟扶着过来请安,大太太瞅着她,说道:“不用多礼,我听说你身子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了?可要紧么?” 瑶女低着头,说道:“没什么大碍,太太不必挂心。” 红嫣在一边儿打量着瑶女,说道:“二嫂子,你做什么不抬头?” 瑶女一慌张,越发低了头,大太太也起了疑心,就道:“瑶女,你是怎么了?――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季淑从旁看着,见瑶女沉默片刻,忽地哭道:“我实在该死,竟惊动了太太过来,这件事既然给太太知道了,还求太太给我做主。” 一边说着,一边要跪下去,大太太见她忽地放声哭起来,也慌了神,便忘了拦阻,瑶女身边两个丫鬟如泥胎木塑般的,季淑急忙喝道:“还不扶着你们奶奶!” 瑶女被扶住,便慢慢地抬起头来,大太太吃了一惊,却见瑶女两边脸颊竟高高肿起,隐约可见红色指印,实在可怖。 大太太瞪了眼,失声问道:“瑶女,这是……怎么回事?” 瑶女哭道:“太太给我做主,昨儿大爷过来……走了之后,二爷便说是我带累他的,就动了手……我实在无法可想,又因入了夜,太太老太太都睡了,就不敢惊动,只好……忍着。”说着,那泪就扑簌簌落下来。 大太太气的浑身发抖,说道:“这个、这个逆子,实在是反了他了!”怒声喝道:“他去哪里了,怎么大清早不见人?” 瑶女说道:“昨夜晚打过了我,就去了姨娘房里……一夜不见。” 大太太咬牙切齿,恨道:“快,把他给我叫来!”忽地又嫌丫鬟走得慢,便道:“不用了,我亲自去找他!” 大太太领着季淑同红嫣到了上官青一个宠爱的小妾院中,刚进院门,就听到里头有人笑道:“前几日都不见二爷,还以为二爷把我给忘了。” 上官青笑道:“你这身子销魂的紧,我又怎么忘得了?” 那小妾娇声说道:“二爷在外头什么样儿的身子没见过,只怕二爷早腻了我了……” 红嫣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闻言立刻便红了脸,大太太也没想到他们一早上就淫声浪语,气的脸色铁青,就说道:“淑儿你同红嫣留在外头,不必进来!” 季淑答应一声,大太太领着人进门,隐约只听得里头一声惊叫,一时间鸡飞狗跳,大太太的呵斥声,上官青的解释声,那姨娘的求饶声,很是精彩。 季淑同红嫣两个站在外头,红嫣脸上的红晕不退,说道:“呸,真是狐媚子,一大清早的就这样下作,怪道二哥哥越来越上不了台面,镇日被这些人围着,好好地人也就毁了。” 季淑只是笑。红嫣看她一眼,说道:“嫂子,怎么只管笑呢?对了,你最近还也给我大哥哥也多纳了个妾,听闻还曾是你的丫头?” 季淑说道:“是啊。”不想说这个,便问道:“你今早上倒是起的挺早。” 红嫣笑道:“那是自然了,有人叮嘱我要早些去太太那边,替嫂子你解围的。” 季淑心头一动,道;“有人?” 红嫣笑道:“嫂子你猜是谁这么聪明,竟料到太太会找你问话?” 季淑想了想,说道:“难道是秋霜?” 红嫣轻轻一合掌,说道:“嫂子一猜就中。” 红嫣同秋霜两个最为投契,几乎形影不离,季淑自然一猜就中。当下季淑奇道:“为何秋霜会叫你来替我解围?” 红嫣说道:“一来我们那二哥哥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些,二来,嫂子明明是替二嫂出头,难道反而要落个挑拨的罪名?那真的要六月飞霜了,我们都很是不平呢。” 季淑笑道:“这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红嫣妹妹真有侠女风范。” 红嫣笑道:“好说好说,我也是跟秋霜姐姐学的,她才真真是侠女风范呐。”两人正说着,就听里头大太太厉声喝道:“把这个拉出去,以后不许她再在这府里出现!” 上官青叫道:“太太!” 大太太显然动了真怒,说道:“我未曾想到你竟这般的不成器,你媳妇大着肚子,你竟然还敢打她,她在那里哭的死去活来的,你竟还有心在这里跟这狐狸淫声浪语的调笑,――你、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交到老爷那里去,看看他怎么扒你的皮!”气的那声儿都有些变了。 上官青急忙求道:“太太,我知错了,这人我不要了就是,任凭太太处置。” 季淑同红嫣对视一眼,红嫣道:“嫂子你听,二哥哥这人恁地凉薄!” 季淑也点了点头。却又听里头大太太说道:“你知道错也就好了,昨儿我听闻你哥哥打了你,还替你抱不平,如今看来,他打你倒是轻的,若是不管管你,你真个要反了天了,或者先杀了瑶女,再杀了我!到时候就悔之晚矣。” 上官青似跪了地,道:“太太说哪里话,我怎能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大太太说道:“你说不能,我却不敢信,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不得为难瑶女,你若是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把叫老爷来处置你,到时候你再怎么跪在我跟前求,也是枉然。” 上官青说道:“儿子知罪了,我们不过是一时口角,大不了日后我让着她就是了。也决计不敢再动手的,求太太饶了我这一回。” 大太太一怒到现在,见上官青一直未曾反口顶撞,才消了一口气,叫人把周姨娘拉出去,便道:“你把这一身狐媚子的味儿都洗干净了,再去给你媳妇陪个不是,以后别叫我再听到你们屋里高声低声的,倘若听到一声,你就等着你爹扒你的皮罢!” 红嫣听到此处,便悄悄地对季淑说道:“看他以后还老实不老实。”季淑道:“只怕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红嫣说道:“若他真个不改,太太不忍心的话,我也饶不了他,我就告诉老爷,老爷现在是不知道他那些龌龊事,若是知道,恐怕一顿棍子打死也是有的。” 季淑不语,却将右手探出,向着红嫣竖出大拇指。 红嫣惊奇问道:“这是何意?”季淑说道:“这是赞妹妹你大好之意。”红嫣嘻嘻一笑,便也伸出手来,冲着季淑竖出大拇指,说道:“其实是我该要赞嫂子才是。” 顷刻大太太出来,仍旧面挟寒霜,红嫣同季淑收了笑,作出一副沉痛模样来,跟着大太太出了姨娘屋子,回到瑶女房中,大太太又跟瑶女说了番安抚的话。 而后是上官青洗漱一新,就来给瑶女道不是,一进来,见季淑同红嫣也在场,那面色就变了变。大太太见他不动,便说道:“怎么,莫非你又改了主意,不甘愿了?” 上官青便道:“儿子哪里敢。”不免上前来给瑶女行了个礼,道:“先前是我的不是,如今给你赔礼了,以后决计不会再如此。” 瑶女擦了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并没有怨二爷的。” 大太太见他服了软,瑶女也发了话,才哼了声,却又道:“另,我听闻昨日你对淑儿也很是无礼?” 上官青皱了皱眉,就看季淑。 大太太道:“你来,给淑儿陪个礼。” 季淑忙道:“太太,这不必了!” 上官青却摇摇晃晃上前,眼睛盯着季淑,眼神之中略带几分怨毒,说道:“我听太太的话,给嫂子赔礼了,嫂子大人大量,别怪我一时做错了事,以后我必对嫂子加倍尊重,不敢……冒犯。” 季淑侧了身子,受他半个礼,淡淡说道:“二爷客气。” 大太太疾言厉色地训了这番,又气又恼,就觉得有些乏了,出了上官青那屋子,便自要回去歇息,叫红颜同季淑两个自便。 季淑本是要回自己屋子的。红嫣冲着季淑使了个眼色,伸手揪了揪她的袖口,悄声道:“嫂子。”季淑一怔,便顺势停了步子。 眼见大太太走远了,红嫣便亲热又握住季淑的手,眉飞色舞地,说道:“嫂子,走,带你到个好去处。”季淑问道:“去哪里?”红嫣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季淑见她眉角带着喜色,不忍拂她美意,就道:“好罢。” 作者有话要说:泪,更的晚了些,现如今先去写别的……晚上若是还有余暇,就再更第二章哈……么么:) (希望晋江不要抽了,让留言也顺畅一些……阿米托佛 芍药:蜂蝶难窥上相家 芍药:蜂蝶难窥上相家 红嫣握着季淑的手,领着她穿廊过院,竟走至个不小的湖前,湖里头浮着些小小浮萍,有几片幼细荷叶,还未曾长开,三两点缀,自有野趣。(.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道:“咦,到这里做什么?”红嫣笑了声,站在岸边上张望了会儿,说道:“别急,我们去好玩的地方。” 顷刻间,季淑见前方荡出一叶小舟来,红嫣笑道:“怎样,好玩儿罢?” 季淑望着那船儿小小,摇摇晃晃地,心里头有些忌惮,便道:“不是要上船吧?”红嫣笑道:“猜的可不正是?”季淑吓了一跳,道:“不用吧?我……我晕水。” 红嫣道:“这不过是个意头而已,这水其实不深的,要打那边儿桥上过去都使得,不过咱们难得出府,也极少在外头乘船,就在家里头过过瘾。” 正说着,那船儿到了跟前,季淑不敢上,红嫣握着她手,不由分说将人拉了下去,船儿摇晃,季淑忍不住尖叫一声,一把抱住红嫣,红嫣咯咯娇笑,道:“嫂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一个人,没想到竟怕水呢。” 季淑此刻难开口同她说话,便死死抱着她,只闭着眼睛,感觉身子晃来晃去的,生怕跌到水里头。 红嫣被季淑紧紧地抱着,情知她是真个怕了才会如此失态,便忍了笑,手轻轻抚摸过季淑的背,说道:“嫂子别怕,有我在呢。” 季淑脸儿煞白,幸好果真如红嫣所说,这段“水路”不是很长,饶是如此,季淑下船之时,仍旧有些头晕,吓得红嫣吐舌说道:“回去的时候,只规规矩矩从桥上走罢了,没想竟把嫂子折腾的如此,是我的罪过。” 季淑镇定下来,说道:“我天生怕水,折了妹妹的兴致了。”望着红嫣微微一笑,心中却七上八下,有些心惊肉跳,不能安稳。 原来方才季淑人在船上,睁眼所看到的,尽都是水,绿幽幽地,恍惚之中,不知为何,耳畔便响起劈里啪啦的雨声,身上似被雨水浇透,冰凉一片,她吓得闭上眼睛,可是偏偏却又清晰的看到,一只手从脖子上移开,而自己缓缓地倒下,半边脸浸在雨水里。 那场景触目惊心,极为可怖,令人心神不宁。 红嫣自是不知道的,见季淑脸色发白,便收了玩笑之心,小心扶了季淑,向前而行,原来隔着湖泊,另有一座幽静的院子,门口栽种几棵茵茵大树,此刻满枝翠叶,摇曳生姿,加上在湖畔,风从水上而来,格外清爽。 季淑看着这番景致,那颗噗噗乱跳的心才安定下来,便随着红嫣入内。刚走到里头,就见那石子甬道上迎来一个婀娜身影,隔着段距离便道:“好不容易来了,我还以为红嫣你请不到嫂子了呢!” 红嫣说道:“我向你打了包票的,我若出马,绝没有差池。”原来迎面来的那婀娜少女,正是上官秋霜。 季淑打起精神,道:“原来是秋霜妹妹。”上官秋霜上前,行了礼,道:“嫂子,噫,嫂子为何脸色苍白?” 红嫣忙道:“快别说了,我不知嫂子怕水,又贪路近便,就乘船过来了,早知道就多走一段儿,从桥上过来就无事了。” 秋霜忙也扶了季淑,说道:“可有事么?嫂子进内,喝口热水,许会好些。”竟是十分的小心仔细相待。 季淑见她对自己格外之好,暗暗纳罕,便道:“多谢两位妹妹,我无事的。”便同两人往前而行,渐渐地见前头出现个大的铜鼎,里头插着些香火袅袅。 季淑不知这是何处,就只管看,鼻端嗅到些香烟气息,心想:“莫非此处是上的佛堂?辟了这么大一块儿地方,建这个所在,难道有什么讲究么?” 当下季淑便道:“红嫣妹妹说要带我来好玩儿的地方,莫非就是此处?又有何好玩的?” 红嫣道:“其实这地方比府里头,只多一份清静而已,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老爷太太总说,除了姓上官的,其他人不许来此呢,方才那桥上就有把守,因此我不愿跟他们口舌,就只从船上过来。” 季淑说道:“啊?”待要问问为何此地只许姓上官的过来,却又怕“花季淑”万一知道,岂不是露出马脚,便说道,“我一时只怕水,也没想太多,既然如此,我来岂不是大不妥当?” 红嫣说道:“嫂子放心,我跟姐姐护着你,谁敢多话?看我不打歪他们的嘴。” 秋霜说道:“瞧你这泼辣模样,还是收敛些儿罢,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红嫣便看着秋霜,笑道:“哟,我才不像有些人,心心念念地就想要怎么嫁的出去呢。” 季淑见他两个互相打趣,便不理会,只是转头看周遭,心道:“只许上的来此处,这个规矩好生古怪,莫非有什么忌讳?亦或者……”回头看看上官秋霜同红嫣两个,却见两人笑语嫣然的,并不觉得自己来此处有什么大不好。 两个小的斗了会儿嘴,见季淑不语,就凑过来,红嫣问道:“嫂子怎不说话,莫非还是难受?”季淑道:“不曾了,只觉得此处果然幽静,我很是喜欢。mianhuatang.tw” 红嫣道:“嫂子是第一次来此处,可想到各处看看么?其实也无甚可看的,里头都是些佛像尊者,我同姐姐请嫂子来,无非是要找个清净地方说说话儿,免得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什么的,反而不好。” 季淑问道:“噫,有什么要紧事情同我说么?” 红嫣笑眯眯说道:“不是我有事,是秋霜姐姐有事,姐姐,你不是要问嫂子的么?” 季淑就看秋霜,却见秋霜的脸微有些红,说道:“其实也算不得大事,只不过……前几日我遇上一人,是我母亲家中的远方亲戚,来到京中,本想倚靠上,搏个一官半职之类的,过几年,便可‘衣锦还乡’,可是嫂子你也知道,我爹爹又不比叔叔,他素来不爱参与朝堂之时,母亲几度相求,他都不理不睬的……如今那人上不去,下不来,着实凄惶……” 季淑不是个笨人,见秋霜费尽周折,一开始让红嫣去给自己在太太跟前解围,卖个大大人情,又引她来此,必定事出有因,却没有想到,竟是为此,――大概是想让她相助,让她那位所谓的远房亲戚谋个官职? 季淑便道:“既然如此,可以跟老爷说就是了?” 秋霜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之色,说道:“叔叔虽然是个能使上力的人,可叔叔性子耿直,跟大哥哥一个样儿,从来不屑这些事,曾有一次,太太想给她们家那边的一个亲戚说情,还给叔叔斥责说什么‘裙带之风,令人不齿’呢,大太太尚且如此,何况是我们这里的,因此我们也不敢跟叔叔说。” 季淑迟疑道:“那……不知两位妹妹找我,又是……” 秋霜就嗫嚅迟疑,旁边红嫣见秋霜说了半晌不能入巷,便快嘴说道:“我倒给你急死了,你就直接同嫂子说便罢了,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也痛痛快快地。”她便转头看季淑,道:“嫂子,是这样儿的,我们都知道相爷在朝中人脉极广,是个手眼通天之人,相爷又格外疼嫂子,若是嫂子能跟相爷说说的话……这事八成就能办了。” 季淑虽然隐隐想到,真个听她说出来,却仍忍不住苦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可是,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秋霜黯然道:“嫂子不用为难的,我只是……没有法子,因此就找嫂子试试看,嫂子若不能,我也不怪。” 季淑见她面上透出愁苦之色,心中一动,问道:“那位‘远房亲戚’,对秋霜妹妹来说很重要么?” 秋霜缓缓地点点头,双眼之中透出期盼之色。 季淑问道:“他……姓甚名谁?” 秋霜面上微红,说道:“那人虽攀附我家,性子却有些特别,暂时不便透露名姓……请嫂子见谅。” 季淑心道:“奇怪,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我若一口回绝,倒显得我太薄情了,便只敷衍着她好了。”当下便说道:“我才从家里出来,等我得空回去,会同父亲说的,至于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最好先不用抱太大希望,只是试一试罢了。” 秋霜面上透出喜色,红嫣更是拍了拍手,说道:“我说嫂子是个没错的罢?太好了!成不成再说,难得是嫂子有这个心。”秋霜也连连道谢。 三人又闲散说了会儿话,秋霜红嫣便领着季淑在佛堂里头转了会儿,季淑见果然些屋内都供奉着各色的佛像菩萨,金刚怒目之类,也无非如此,没什么不同,便也入乡随俗的各处拜了一番。 如此转了一圈儿,三人才出来,本是要从桥上走的,季淑遥遥看了看,果然见有几个把守在彼,她就说道:“从这儿到桥那边,果真有些远的,不如仍旧乘船过去,幸好路不长,忍忍也就罢了。” 红嫣跟秋霜两个大喜,三人果然乘船而回,季淑此刻有些适应了,加上红嫣同秋霜两个一直陪她东拉西扯的说话,头晕之症也好转许多。 上了岸,两个便扶着季淑,殷勤地将她送回屋中,刚进了门,迎面就见上官直端坐里头,也不知等了多久,红嫣秋霜两个对视一眼,齐齐唤道:“大哥哥。” 上官直回头一看两个,略点了点头,又看季淑,道:“为何脸色发白?” 红嫣就拉扯季淑的袖子,又使眼色,季淑便领会,只说道:“方才太阳底下走了阵儿,头便晕晕的。” 上官直起身过来,道:“你不晓得捡那阴凉的地方走么?”虽然是责怪口吻,却又带一丝无奈。 红嫣见上官直满眼担忧之色,便笑说道:“大哥哥,嫂子,我们不打扰,就先走了。” 季淑有心把两个留下,怎奈双脚还有些发飘,转瞬间,红嫣便拉着秋霜走了。 季淑无法,见上官直伸手过来扶她,她便将他一推,自己叫了春晓夏知过来,扶着到了床边,实在不愿死撑,就直接躺下。 上官直见她一言不发便躺了下去,心中一怔,便也跟着过来,问道:“真个不舒服?我叫大夫来看看如何?” 季淑说道:“我有些恶心,你最好别在我跟前晃,会加重我的症状的。” 上官直一想,就知道季淑话里有话,当下皱眉说道:“这时侯还能损人,大概你的症状也不甚严重。” 季淑翻了个身,向着床内爬了爬,喃喃说道:“你非要让我吐出来才肯走么?” 上官直看着她软趴趴如个没脚蟹相似,忍不住一笑,正要再说话,却听得外头有个小丫鬟进来,说道:“苏姨娘派人来请爷过去。” 上官直皱了皱眉,道:“忙什么?” 季淑“哈”地笑了声,道:“你这是喜新厌旧啊,昔日多喜欢苏倩的?恨不得日夜粘着,这么快就爱理不理的‘忙什么’了?” 上官直被她一堵,道:“我只不过想看看你有事没有,不要如此不识好歹。” 季淑道:“多谢,不劳费心,你一走,我就立刻生龙活虎了。” 上官直碰了一鼻子灰,赌气道:“好罢,难道我非要留下来么?”看了季淑一眼,果然转身离去。 季淑松了口气,闷道:“阿弥陀佛。” 渐渐地又是一日将晚,季淑去探望过了大太太过后,便顺路而回,行经小院子,遥遥一看,见月门里头,那葡萄架上已经丝丝缕缕的攀爬着茎蔓,颇为玲珑可爱,而旁边的秋千架无人寂寞,晚风一吹,悠悠然的飘动。 季淑心动,一时起意,就打发跟着的小丫鬟先回去,自己入了月门,攀上秋千,双手握着秋千绳索,脚尖儿点地,向后一荡晃了起来。 秋千荡起,一晃一晃,很是自得其乐,季淑身上裙裾被风吹拂,她闭上眼睛,感觉晚风携着花香,自脸上、鬓边吹过,一时之间,飘然若仙。 正当极为快活之时,秋千绳索不知为何猛地一歪,季淑吓了一跳,身子跟着猛晃了下,差点儿从秋千上摔下来。 季淑还以为大抵是秋千绳索断了,不料瞬间,却有一只手臂极快地从后探过来,牢牢地搂住她的纤腰。 季淑这才惊心,刚要问是何人,那人另一只手探来,将季淑的口鼻牢牢捂住,顿时便将她从秋千上横拖下来,向着身后花丛之中拽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写的眼睛都红了……想象杀红眼的那种人,这边就是写红眼的那种人……t___t 于是,这是传说中的第二更哈,收功……按国际惯例召唤冒泡……(又抽了?怎么不显示…… 芍药:京国十年昏病眼 芍药:京国十年昏病眼 这瞬间,就如从天堂掉落地狱,季淑几乎不能呼吸,只好拼命瞪大双眼,眼前却只看到方才所坐的秋千,孤零零地在原处晃动。 想要大叫,那人的手掌却恁般有力,几乎捂得她彻底窒息,而就在季淑拼命挣扎的刹那间,有一种极为相似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哗啦啦的雨声铺天盖地,重新席卷而来,脸上仿佛被雨点浇落打中,眼睛里头泛着刺痛,逐渐看不清面前景物。 就好像白天乘船时候那种古怪可怖的幻觉,一时之间,仿佛回到了花季淑被杀的那个雨天。 季淑无助地踢动双腿,乱动之间,绣花鞋拖着地面,有一支脱了下来,茕茕跌在草上。 身后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季淑拖入草丛之中,登时之间,翻身扑上,将她死死压在身下,嘶哑着声说道:“嫂嫂,没想到是我么?” 眼睛的焦距逐渐恢复正常,景物从远到尽,从模糊到清晰,面前暗淡的天色之下,上官青清瘦的脸竟有几分阴测测的狰狞,他嘴角一挑,狞笑道:“嫂嫂怎地不言语?” 仿佛是个从地狱脱出的鬼,索命夺命的恶鬼。 季淑一眼不眨地望着上官青,就在看清他的一瞬间,那种幻觉重新席卷而至,――刹那间,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从他两人的身畔跌落地上,形成古怪的水帘,而在季淑心中有一处地方,隐隐作痛,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惨痛,凄厉叫道:“是他!” 极至的恐惧,充满季淑的双瞳。 上官青见季淑毫无反应,略有些惊奇,身子压着他,一手捂着她的嘴,一边伸手摸过她的脸,那手逐渐往下,到她领口,将衣裳用力一撕。 此刻天逐渐热了起来,季淑并未曾穿些厚重的衣裳,耳边听到“嘶啦”声响,衣襟已经被上官青大力撕碎,渐渐地露出底下曼妙起伏的峥嵘。 上官青干咽了一口口水,手握住那抹胸之下的娇软,道:“嫂子没想到罢?今儿让我来好好疼你。” 他手上略微用力,季淑疼得身子一抖,刹那间,神智飘飘地归位。 “呜呜!”季淑想叫,却又叫不出来。上官青笑道:“嫂嫂先前不动,我还以为嫂嫂有意同我做一场呢,也是,这般骚浪的身子,没了男人怎么成?近来哥哥都不去你屋里,只顾跟美妾媾-和,嫂子心里头必定也渴的紧罢?” 季淑嘴不能言,伸手向着上官青面上挥去。 上官青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地上一压,俯身下来,说道:“怎么了?你不愿意?无妨,等会儿必叫你欲-仙欲-死地,再也舍不得我……” 他骑跨在季淑身上,气咻咻地便又去撕她的衣裳,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束缚她的双手,季淑下死力厮打他双臂,头脸,上官青吃了几下,怒道:“贱人,给我老实些!” 说话间,一记耳光劈头盖脸打下来,季淑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方才聚拢的神思哗然一散,而那先头要命的刚刚退却的幻觉雨声却哗啦啦地又重新涌上来,铺天盖地的雨水,仿佛要将她拖入雨的湖泊之中,一时之间,神智发昏,几乎不能动弹。 上官青见她渐渐地竟不动,嘴角带笑,用力在季淑身上揉了几下,急促道:“这才乖……”摸摸索索去解自己的裤头。 季淑胸口起伏不定,耳畔雨声吵的她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她咬了咬牙,尝到一股咸腥气息。 “不能如此……”心头有个念头,恍恍惚惚地,“不能就这样……” 季淑皱紧了眉,蓦地睁开眼睛。 季淑伸手,用力向着上官青腰间扑打过去,上官青本见她软软地躺着,一副“任君采撷”之态,谁料她忽然发难? 上官青身子一晃,顿时慌里慌张地便松了手,回手去捂自己命根子。季淑趁机用力一挣,竟将上官青掀在一边。 季淑踉跄地欲爬起身来,上官青却向前一扑,将她脚腕一握,硬生生又拖回去,发狠说道:“好个不识相的泼贱人。”一手揪着她的头发,将人拉回到自己跟前,另一只手自季淑胸前抹过去,顿时就将那一片抹胸褪了下来,露出底下嫩白颤动的胸乳,顶上嫣红一点,同雪色肌肤相衬,娇艳欲滴。 季淑想要出声唤人,喉咙却似哑了一般,张口只得“嗬嗬”之声,原来极至的恐惧之下,连声儿都发不出,仿佛置身在噩梦之中,尽力挣扎都无计可施。 上官青低头见了恁般美景,虽则恼恨之间,那口水却怎地也忍不住,从后面将身子紧紧地就贴上来,正欲再近一步,却听到有个声音沉沉地叫道:“是谁在那?” 上官青大惊,季淑心头一动,有个名字自心上滚滚而过,却叫不出。 这片刻,那人已经自院门口快步进来。 三下里一照面,季淑心头竟凉了凉,上官青却从惊心到面露喜色,竟笑着招呼道:“楚昭?” 来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竟是楚昭。 季淑瞪大眼睛,望着楚昭。 身后上官青将季淑纤腰搂着,道:“昭,你来的正好儿,到门口替我把风,让我好好地弄这贱人一番,让她知道我的厉害。[.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夜色笼罩,楚昭双眸微亮,是何面色,却有些看不清楚。 上官青说完,楚昭道:“二爷,你在做什么?”却站着不动。 上官青怔道:“做什么?你问的蹊跷,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我便是要h这贱人。” 楚昭道:“二爷,你不可对大奶奶如此,有失伦常。” 上官青正欲轻薄季淑,闻言动作一僵,失声道:“你同我说什么?” 楚昭说道:“我说二爷不可如此。” 上官青见他挺身不动,情知不对,便道:“楚昭,你到底是谁的人?你忘了上次这贱人摆弄的我们两个……我还被大哥打了两次?” 楚昭说道:“二爷,不管如此,请先放了大奶奶。” 上官青显然是并没有想到他竟会忤逆,还如此固执,当下怒道:“你再说一次?你这个时候反我?你想如何?” 楚昭向前走了一步,季淑眨了眨眼,才看清他的神色,却见他双眸越过自己面上,仿佛只盯着身边儿的上官青,神色淡淡的。 楚昭说道:“再说一次也无妨,请爷放手,不然的话,要我动手也可以,要我叫人来也可以,只是不管如何,二爷怕是都讨不了好去。” 上官青意外之极,此刻不怒反笑,道:“好好好,我真个没想到,本以为是自己养熟了的狗,这紧要关头,却来咬我一口。” 季淑挣扎了一下,上官青将她死死抱住,在她耳边吐气咻咻,说道:“我淫-荡的嫂嫂,是不是春心大动了嗯?这个时候都有人来替你出头,还为了你,不惜同我反目……” 季淑哆嗦着,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接着舌尖上的痛,身体的机能逐渐恢复,便说道:“楚昭,你、你替我杀了他!”声音仍旧抖个不休。 此刻楚昭才看向季淑,却只望着她的面上,季淑鼻子微酸,此刻她身上衣衫不整的,若是楚昭看向别处,平添无数难堪不说。 楚昭唤道:“大奶奶,二爷只是……一时想差了……” 季淑道:“动手,你杀了他,一切有我。” 楚昭摇摇头,上官青却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嫂子这么想我死?正好儿,我也是如此想的……不过……” 似曾相识的语声,季淑复又一阵头晕,心头的恶感催的她几乎吐出来,却又冷冷地偏梗在里头,吐不出,咽不下。 楚昭说道:“二爷,你肯不肯放手,一句话。” 上官青重新抬头,说道:“楚昭,你是诚心要跟我过不去,搅我的好事了?”他忽然顿了顿,声音变得极为猥琐,说道,“对了……你不会无缘无故跟这贱-人如此之好,甚至为了她反叛我……难道你早就跟她有一腿?” 他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又妒又恨,道:“我早知道这贱-人水性杨花,定是如此的……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季淑眼中的泪滚地,拼尽全身力气叫道:“楚昭!动手啊!” 楚昭目光一动,道:“二爷,二爷是要逼我动手么?”此刻声音里已经带了一股冷冷寒意。 上官青看着他不怒自威的模样,语声嘎然而止,说道:“好,好极了……我松手,松手还不行么?”他握住季淑的肩膀,将季淑望楚昭身边用力一推,道:“楚昭,你能耐,好好受用着罢!” 季淑身不由己,扑在楚昭怀中,楚昭起初还抱了她一下,便又立刻将手移开,只看上官青,上官青看看他,又看看季淑,阴冷而笑,快步出院子去了。 季淑浑身哆嗦,靠在楚昭身上,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楚昭见上官青走了,才低声说道:“大奶奶,你如何了?”季淑的手抖着,勉强将抹胸提上来,将身上的衣裳扯过,想遮着身子,然而大半衣裳被上官青蛮力撕碎,又哪里能遮得住无尽春光? 楚昭犹豫片刻,说道:“大奶奶,不须怕了,二爷已经走了……我、我送大奶奶回去罢。” 季淑勉强吸了口气,身体从头到脚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战栗感,然而靠在楚昭坚实宽阔的胸口,感觉他身上一丝微暖,倒还要些,闻言便道:“不、不可。” 楚昭顿了顿,就知道她的意思,如今她这样狼狈,如此回去的话,给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楚昭一犹豫,就说道:“大奶奶不如先等在这里,我去给大奶奶找件儿衣裳来。”从季淑扑到他身上一直到如今,只有最初的时候,楚昭伸手助季淑站定,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曾抬手碰过季淑一下,说话之时,都是站的直挺挺的。 季淑道:“不,你别走。”一边说着,一边死死靠着楚昭身上,几乎就想缩成一团,钻到他怀里去最好。 楚昭说道:“大奶奶……”季淑道:“楚昭,你抱着我。”楚昭一怔,迟疑说道:“大奶奶?”季淑道:“我很冷,你抱着我。”楚昭道:“是……”有些不情不愿一般,却终于伸手,将季淑拥入怀中。 他肩膀宽厚,怀抱有力,身子带暖,季淑被他抱住,原先那股身体上的冷冷的战栗感才微微地消退下来,魂魄逐渐归位。 过了会儿,楚昭便说道:“大奶奶,好些了么?”季淑“嗯”了声,脑中仍然乱成一片,楚昭见她不开口,就也没再问。 季淑停了会儿,终于才问道:“你方才,为何不杀他?” 楚昭叹道:“大奶奶……” 季淑道:“纵然你不杀他,……今日你也算是得罪了他,以后没好果子吃。” 楚昭说道:“嗯……无妨的。” 季淑苦苦一笑,说道:“无妨?为何这一次无妨了?先前你为了护着他,不惜把我跟凤卿送上。” 楚昭沉默片刻,说道:“仆下记得,大奶奶上回曾说,要我再有下回,就好生地选择,如今我不过是择其一了而已。” 季淑心头一动,说道:“你……” 楚昭说道:“这本来就不能两全,以前是我想差了,二爷这性子,癞狗扶不上墙,我也不想再跟着他,得罪了他也无妨,大不了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季淑听他说的洒脱,不由想抬头看看他。 正在此时,楚昭忽然沉声说道:“不好,大奶奶,我们要即刻离开此处。” 季淑道:“怎么了?” 楚昭皱眉说道:“只怕二爷心肠歹毒,他……” 正在此刻,就听到院子外面脚步声嘈嘈杂杂,竟是有人急急而来。 季淑先头受惊过甚,心中又隐隐地想通了个歹毒的真相,失了章法分寸,此刻被楚昭一提醒,就也反应过来,却又不敢相信上官青会下作无耻到如此地步。 说话间,院子门口有几道人影现身出来,当前一个,居然是上官直,他旁边跟着的,却正是上官青,此刻正碎碎说道:“我行经此处看到的,哥哥你不信自己来看就是了,只不知他们两个是否还留在此处……万一是被我惊动了这对野鸳鸯……” 正说到此,上官直喝道:“给我住嘴!”一双雪亮的眸子,如电般射向季淑跟楚昭身上,满目都是滚滚怒意,说道:“花季淑,你……好!”咬牙切齿地,又喝道:“给我把这对奸夫淫妇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章,大家有何感想? 嗯,趴在月榜的倒计时第四天了,希望在下榜之前,可以努力爬到第一上面去热乎下子……召唤各种留言%_ 芍药:可怜风雨落朝霞 芍药:可怜风雨落朝霞 自大太太勒令上官青给她道不是之时,季淑对上上官青那怨毒的目光,就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但却怎地也没料到,上官青下手竟如此之快。 当上官青勒着她那刻,就仿佛时光重新回到花季淑被害那一日,相似的感觉控制了她的身体,一时之间,魂魄动摇,分不清此刻的人儿,究竟是现代来的花季淑,亦或者还是那个放浪形骸的古代千金小姐。 上官直一声令下,喝道:“给我把这对奸夫淫妇拿下!”季淑低头看看自己被撕的破烂的衣衫,这模样,还真像是刚刚滚过床单似的。 低头看自己的当儿,便也看了楚昭一眼,见他倒是衣着齐整,毫无异样。 季淑抬头,笑道:“没成想竟连累你了。抱歉。” 楚昭缓缓摇头,说道:“大奶奶说哪里话。” 此刻有两个仆人向前而来,然而他们一来知道季淑的身份,二来又认识楚昭,哪里敢造次,就只在两人之前徘徊,欲前不前。 季淑就好似未曾看到眼前所有人,只淡淡同楚昭说道:“我衣裳破了,见不得人,你借我一件。” 楚昭怔了怔,说道:“仆下遵命。” 楚昭一转身,他生得高大,自然轻而易举地便将季淑身子遮住,一抬手就把自己的外褂脱下,说道:“大奶奶……” 季淑说道:“替我披上。” 楚昭略觉得意外,然而只是片刻犹豫,果真就也轻轻地替季淑披在身上。 季淑这才回过身儿来,手捏着楚昭外衫的领口,手轻轻地抬起,把先前乱了的鬓发撩了一撩,抿在而后,微微笑了笑,道:“多谢你。” 楚昭看她脸上带伤,笑容却偏极为明艳,只是眼中闪闪烁烁,不知是天生如此,亦或者暗藏着泪……一时竟无法接口。 这功夫,身后上官青道:“哥哥你可看见了,他们竟如此旁若无人,真是一对狗男女,哥哥现如今在此,还敢如此呢,哥哥不在场又如何,可不是要抱在一块儿去了?” 季淑听了上官青的话,微微一笑。 他虽然是个禽兽,不过脑袋倒是极为灵光。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谁能想得到,这人不能得手,竟会转过头来就如此快速的反咬一口?若是平常之人,被捉了丑行恢恢然逃走,只思量怎么善后是正经,怎能如他一般,有这等奇厚脸皮同下作的急智? ――上官青,倒真叫人刮目相看。 季淑想到这时侯,竟然不怒反笑起来,双眸之中水火交加,饶有兴趣望着上官青:他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未曾用出来?除了……那一件外。 忽地想要一一见识一番。从莫名其妙的穿越,一直到现在,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情恨欲爱色绞缠纠葛,对季淑而言,这场戏,刚刚开场。 上官直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死死地盯着楚昭跟季淑,此刻听了上官青的话,便道:“你给我……住口。”一字一顿,咬碎了一口牙,双眸之中似要喷出火来。 上官青幸灾乐祸看了上官直一眼,便转头看向场中两人。 上官直说道:“叫你们把他两人拿下,你们都是死人么?” 那两个上前的倒霉家仆无法,迟疑着走到楚昭同季淑跟前,看了眼季淑,便又立刻垂下眸子不敢直视,唯唯诺诺叫了声“大奶奶”。 季淑说道:“你们要拿我?碰一碰我试试看。” 两个仆人腿脚发软,便闪到旁边去,说道:“奴才等怎么敢?” 季淑淡淡一笑,那两个仆人蹭到楚昭身边儿,也不敢动手。 楚昭是护院武师统领,算是外头聘来的,加上他为人性子豁达磊落,人又聪明睿智,身手更是极为出众的,因此在这些下仆之中颇有声望,就算是年长的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楚大哥”,更有的便称“楚爷”。 两个仆人很是为难,却死也不敢同楚昭动手,低声唤道:“楚大哥?” 楚昭见他们两个为难,便说道:“无妨,你们来捉了我就是了,我不会还手。” 两个仆人一喜,却仍旧觉得有些难为情,若是要拿的是别个也就罢了,他们的三拳两脚,还都是楚昭教的,平日里亲亲热热,大哥楚爷的唤,如今要反脸无情……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此刻季淑上前,说道:“上官直。” 上官直方才正盯着楚昭看,此刻便又死死地望着季淑,道:“如何?” 季淑说道:“你信你这个禽兽弟弟所说的话?” 上官直皱眉,说道:“又如何!” 季淑说道:“你信我跟楚昭私通?” 上官直咬牙,只盯着季淑。 上官青忙道:“哥哥,你休要听她花言巧语的,这女子水性杨花,本就不是良配,哥哥……” 上官直吼道:“不用你多嘴!” 上官青吓得收声,便看了楚昭一眼。 上官直望着季淑,说道:“你说我信不信?你如今这幅模样,同他在一起,莫非你还有什么的说法?” 季淑说道:“我的确是有。” 上官直说道:“那么你说!” 季淑说道:“我说,是你这禽兽弟弟,想要逼-奸我不成,被楚昭破了好事,他反而去你跟前诬告我同楚昭,――你觉得,这种说法如何?” 上官直蓦地窒息。 他急上前几步,便看季淑的脸,见她脸上带伤,眼中有泪,发髻散乱,衣裳破损,再看楚昭,衣着完好,表情自若,心头便猛地一震。 上官直回头,双目如电看向上官青。 上官青叫道:“哥哥!你不是相信她了罢?她是心头恨我坏了她的好事才如此的……” 上官直冷冷地望着上官青,缓缓地转过头来,同那两个仆人说道:“你们把楚昭押下去,等候处理。此地之事,谁也不许先透露出去半分。”说着就又看上官青,眼神格外凌厉,道:“――无澜你也听到了么?” 上官青试探说道:“哥哥,你千万不要信她所说,难道我会做出那种禽兽之事?我若是有做过,早就跑的远远地,难道又回到哥哥跟前找死不成?哥哥,你不是要饶了他们罢?” 上官直不置可否,说道:“你先出去。” 上官青皱眉,上前一步,仍旧说道:“哥哥,这女子本就品性不佳,性子淫……” 上官直回身,一声不响地,伸手出去,一巴掌甩在上官青的脸上,上官青踉跄地向着旁边退了开去,伸手捂住脸,心头更是震惊非常,失声叫道:“哥哥!” 上官直走上前一步,伸手攥住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捏起拳来,好似要打落,却又未曾落下。 上官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无澜你给我听好了,她再怎么样儿,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许你在人前人后说她半句不是,另外,今晚之事,你不许再对任何人说,无人知道便也罢了,若有人问起来,你只说你嫂子在花园里跌了一跤,被楚昭所救,除此之外,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好听的,倘若听到一句,我打你一棍,听到十句,打你十棍,听到一百句,就打你一百棍,无澜,你听明白了?”若熬到一百,也只是个死人了。 上官青咽了口唾沫,望着上官直的面色,终于说道:“好,好,我听哥哥的。” 上官直右手的拳头缓缓落下,放开,同时将上官青放开,说道:“你出去罢!”上官青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却又问道:“那楚昭?” 上官直说道:“我自有安排。” 上官青无奈,便只好先出了院子。上官直才又同那两个仆人说道:“把楚昭押出去,先关在柴房里头,方才我跟二爷说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 仆人们哪个不明白?当下说道:“都听明白了。” 上官直说道:“极好!” 当下两个仆人押了楚昭出去,楚昭临出月门,便回头看了季淑一眼,季淑本正想说什么,对上他的眼神,手上一动,捏了捏那衣领,便未曾出声。 当下月门之内,只剩下上官直同季淑两个。上官直说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么?” 季淑道:“当初你问我,那春-宫秘戏图同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没有说出实情,你一直怪责着我。” 上官直说道:“因此?” 季淑说道:“因此这番,我将实情同你说明,信或者不信,你自己决断。” 上官直不语,抬头看了看天空,将要到月半,那月亮,比之先前她念“月上柳梢头”之时,圆润了许多。 上官直心里凄然,说道:“你要我信么?” 季淑听他声音带一丝冷然,便不回答。上官直说道:“你要我信?要我当着人的面儿,承认无澜对你有不轨之行?――他是个禽兽一般的人,想要对自己的嫂子下手?你要我信这个?” 季淑说道:“上官直,这是事实,是真相!” 上官直说道:“是!”声音陡然斩钉截铁地,望着季淑,道,“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当我不信你所说,我信,可是我不能认!” 季淑一皱眉,上官直说道:“无澜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我上的子弟,他变得如此,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置身事外,倘若给人知道了,无澜对你……如此,传了出去,太太老爷怎么想?老太太怎么想?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呢?还有相爷,无澜可以不管不顾,任性妄为,惹出祸端不知大小,可是我不能,淑儿,……上就完了。” 季淑听到此刻,才明白过来,不由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上官直垂头想了片刻,说道:“无澜那边不会对人多嘴,但我不会就这么饶了他。” 季淑说道:“你想怎么样?再打他一顿,骂的他狗血淋头?好……很好……佩服的很,算是替我报了仇解了气了。” 上官直不回答,只慢慢地说道:“以后他不会再如此犯浑,倘若再有,我也就不再容情,我会……” “你会杀了他?”季淑淡淡一笑。 上官直身子一抖,不再言语。 季淑摇摇头,说道:“不,不会的,所谓手足情深,这个大道理我怎么忘了?‘妻子如衣服,兄弟才如手足’,衣服破了,可以换一件,手足没了,却不能再长出来,上官,我说的可对?” 上官直后退一步,说道:“淑儿。” 季淑说道:“让我再猜一猜,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些怪我?怪我长成这样,怪我水性杨花,怪我品行不端,才引的你的好弟弟入了魔障?――红颜本就是祸水,是不是?” 上官直说道:“我没有!” 季淑仰头笑了声,说道:“算了,说这些没用,也没意思,若是没有事,我要回去睡了,对了。”她脚步停下,望着上官直,说道:“楚昭,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直不回答,季淑说道:“你知道他是无辜的。” 上官直转过头来,道:“你恐怕我会对楚昭不利?” 季淑说道:“今晚若不是他,你的好弟弟就会得手,其实……”她沉吟片刻,忽地含笑看向上官直,道,“很奇怪,上官,现在我忽然有个想法,假如楚昭没有出现,你的好弟弟真的得手了,你知道之后,会如何?” 她走近一步,望着上官直的双眼,说道:“上官,你是要件破衣服,还是要砍了你的手足?” 上官直不回答,或许,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明知道那个答案残酷,故而无法出口。 他们两人,其实都知道。 季淑哈哈大笑,说道:“行了,逗你玩的,幸好没有发生是不是?所以你也不用选择,所以你可以仍旧自欺欺人的说一声天下太平,留着你的衣服,护着你的手足……你可要好好地感谢楚昭,对不对?” 上官直闷声说道:“不要再提楚昭。” 季淑说道:“为何?”上官直忽地伸手,将季淑手臂握住。 季淑道:“你想做什么?”上官直把季淑身上披着的那件楚昭的衫子扯下来,扔在一边儿。 季淑里头只穿着一件抹胸,雪色的肌肤,在月光之下莹然生光,上官直怔怔看了会儿,心中几分悲凉,几分隐痛。 季淑皱眉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上官直不言语,只是极快地把自己的罩衫脱下来,说道:“披着这个。” 季淑挑了挑眉,将那罩衫接过来,看了看,说道:“你在吃醋,吃楚昭的醋?” 上官直不言语,季淑笑笑,忽然弯腰将上官直扔掉的那件楚昭的衫子捡起来。 上官直说道:“你做什么?” 季淑看了一会儿两件截然不同的衣裳,上官直这件做工上乘,锦缎名贵,摸起来手感极好,而楚昭那件,不过是寻常的粗布黑衣,握住手中竟有几分粗粝。 季淑说道:“我只是觉得,还是这件比较适合我。”她一笑,把上官直的那件衣裳往地上一扔,披了楚昭的衣裳往外就走。 上官直身子一震,上前将季淑拉住,说道:“花季淑!” 季淑抬头看他,她的脸上有几个指印,还未曾消退,上官直看到,原本的怒气消散大半,停了停,道:“他……打过你么?” 夜风之中,上官直的声音竟透出几分温柔,几分疼惜来,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季淑笑了笑,说道:“你们姓上官的,不都是喜欢打人耳光的么?” 上官直语塞。季淑道:“兄弟如手足,的确如此,上官你看好了,我脸上这些伤,手上也有,大概身上也有,都是你弟弟留下的,如手足是么?我一想到他就觉得恶心,面对你的时候,你说会怎样?” 上官直唤道:“淑儿。” 季淑一时心灰意懒,说道:“我要回去,我很累,想沐浴,想睡,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 上官直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季淑道:“不必!” 上官直握着她手臂不放,低头将那件自己被丢弃的衫子捡起来,不由分说裹住季淑,便将她打横抱起来。 季淑无力挣扎,只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再来逼我,真的。” 上官直垂眸看她一眼,道:“我不会的。” 季淑闭了闭眼,道:“我该信你?” 上官直说道:“是。”迈步出月门之时,上官直回头,看一眼那寂寂的葡萄架、秋千索,曾几何时,物是人非更加事事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顶着疾风骤雨仍然更了,我很佩服我自己啊……嗯,这章挺好…… 有点欣慰,还是有同学明白个中意思的,嗯,随意随缘,就这样吧……谢谢 ――不过留言这回事还是不要随缘的好,快点给我都出来!推各种水雷鱼雷航空母舰下水,炸霸王…… 《次韵许子大李丞相宅牡丹芍药诗》宋.洪炎 山丹丽质冠年华,复有余容殿百花。 看取三春如转影,折来一笑是生涯。 绮罗不妒倾城色,蜂蝶难窥上相家。 牡丹:何人不爱牡丹花 牡丹:何人不爱牡丹花 季淑说要睡,不过是托词借口,她只是不想再见到上官直,本能地也不想面对那些残破狼狈的一切。 上官直送她回了屋,自己叫丫鬟备了热水,季淑始终躺着不动,上官直望着她,道:“水备好了。” 季淑说道:“你请回吧,不用费心了,嗯……我不送了。” 上官直心中一沉,嘴唇动了动,终究无话,只道:“好,你好生歇息。” 季淑慢慢答应了声,上官直转身,真个自去了。 季淑这才起身来,此刻才觉出浑身痛楚,先头惊悸交加,魂魄也似离体,一时自察觉不到身上何处伤了、哪里不妥。 这功夫起身时候,才轻轻呼了声痛,大概挣扎时候撞了腰,一阵酸痛,竟起不了身。 夏知春晓两个将季淑扶住,不敢贸然就问,便扶着她缓缓到那大红牡丹双面绣的屏风之后。 季淑泡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觉得六神归位。 她想,倘若当时并无楚昭出现,结局究竟会如何?好似最坏的不过是再被强-暴一次,算什么?――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然而心中隐隐地却又觉得有几分忐忑,当时那种感觉实在太过古怪,就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麻木不能动。 季淑在先前常常听说有“穿越”或者“转世重生”这种说法,只不过一直极为遥远,不论到自己便只当传说稀奇听看,从没料到有朝一日真个应在自己身上。 可,真的是这么简单,穿越过来就是穿越过来,从此一成不变? 毕竟,这并非是她活了用了那么久的身体,这是一具新的、曾几何时也很是鲜活、有自己思想、哀愁喜乐的活生生的身体。 她不是生物学家科学家,自然无法解释其中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譬如,她会认得一些自己在现代明明不认得的人,感觉到一些不属于她自己的感觉,而那些,种种都来自于这个古代的花季淑。 她好似是死了,却仍留下种种令人惶恐的信息。 究竟,是好是坏?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被上官青偷袭那一刻,季淑真切地嗅到花季淑被害那天那湿嗒嗒的雨水气息,令人窒息,她眼前铺天盖地跌落的雨水,是真实,亦或者幻觉?还是说另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当真有那么一瞬,穿越回了花季淑被害的那一刻? 实在惊悚之极。 说不定,一切说不定。 没有精密的仪器检测,没有神佛上帝指引。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季淑探出手来,打量她的手掌。 因先前在地上挣扎,手上划出了若干道伤痕,手腕上更是乌青淤紫,可见当时情形多么激烈。 这些伤痕先头并没有给上官直看,可……他真个看不到么? 是了,眼不见为净,这些不堪的伤,连她自己都不愿面对。何况是他。 一边儿是不成器的兄弟,一边儿是并非百分百的妻子。 这天平,歪了。 也难为上官直。他毕竟是上官府中要顶起大梁的儿子,他必须顾大体,掌大局,否则,以他那种一怒之下就会动手的性子,恐怕他心中也恨不得打死了上官青罢。 但偏偏不能。在某种方面来说,上官直此刻的心里难过程度,应该并不会少于自己的。 季淑无声笑笑,欣慰于自己的小强般强悍的心理,此刻还有心“攀比”。 转头的一瞬间,见到旁边桌上放着的两件衣裳。 一件是上官直的,一件儿是楚昭的,那黑衣粗布,静而无言。 季淑凝眸看了会儿,轻轻地吐了口气。 不管怎样,幸亏,有他出现。若不是他站在哪里,或许,她就会崩溃也说不定,在那种狼狈现实跟不堪幻觉之间穿梭徘徊,两个灵魂撞在一起,交织难分。 季淑隐约记得,在现代时候她看过一则文章,说的是科学家们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将实验者绑在一张床上,点燃一根香烟,将他的眼睛蒙上,然后向他详细的描绘他会怎样被通红的烟头烫手腕,过了一会儿,明明那根烟头没有落到实验者的手腕上,他的手腕上,却仍旧出现一个百分百真实的烫伤痕迹。 而传说中,这个实验还有另一个版本,比这个更暴力些。并非用烟头,同样蒙起一个健康人的双眼,然后狠狠地在实验者的手腕上划一下,其实并没有划破,但却告诉那人划破了,同时再拧开水龙头的开关,下面接着水桶,向他介绍,他正在被放血。 水龙头的水滴滴答答,从一开始快,到逐渐慢下来,就好像鲜血从手腕上滴落一样,那被绑住的人渐渐地开始相信自己浑身的血液正慢慢流感,恐惧无限放大,渐渐地竟停止心跳。 这就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有时候明明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你拼命暗示或者相信他会发生,他往往就会真的发生。 而当时的季淑,以为自己回到了被杀死的那天,身体浸在雨水之中,正迅速地渐渐地失去理智,失去身体的温度,身体之中的魂魄,也处于木讷无措的状态,倘若如此下去,或者,她最终的结局是,――怎么来的,便怎么消失。 幸好她的精神够为强悍,也幸好楚昭在,当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汲取他身上热热暖暖的气息,一个将要变作游魂死尸的花季淑,才慢慢地活转过来。 猛地将身子没入水中,连头脸一并浸到里头,季淑屏住呼吸,一直混乱的思绪沉浸在热水里头,缓缓地宁静下来。 如果真的要死一次,宁肯这样死。眼角的泪在瞬间沁出来。 可是,不能死。[.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因为心中还有牵挂的人,因为她还不想就这么死。 季淑蓦地抬起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热水从头脸上滑落下来,她伸手抹一把脸,站起身来。 出浴之后换了衣裳,已经是将近子时。季淑问道:“有没有听到外头有什么事?”春晓同夏知两个摇了摇头。 季淑说道:“找个机灵的,去打听一下跟爷的小厮,问问他们把楚昭关到哪里,放了不曾。”春晓答应了声,便立刻出去。 片刻春晓回来,道:“回奶奶,原来楚昭此刻还关在花园后那空屋子的柴房里头,听说,先前被爷打了一顿……受了伤。” 季淑心头一震,咬牙道:“上官直!”她想的没错,他果然是恼恨交加,但一腔火,只出在楚昭身上是怎样。 季淑问道:“此刻真的还在那里?”春晓点头。季淑说道:“我要去看看。”春晓夏知两个各都一惊,夏知说道:“奶奶明儿再看不迟,此刻时候不太好。”春晓也附和着劝。 季淑摇头,说道:“你们可以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就是了。” 夏知忙道:“那让我跟着奶奶罢。” 季淑换了件简易的裙装,带着夏知并她身边一个小丫鬟,悄无声息出来,此时将近子时,几乎看不到人踪,小丫鬟认得路,挑着灯笼走在前头,夏知就打着另一个灯笼护在季淑身边儿。 幸好道儿不长,不到一刻钟时候就已经到了地方,远远地看到黑幽幽一排屋子,没有一个亮着灯儿的。 夏知说道:“其他几间房子都是闲置无人的,左手那一件,素来堆放些柴火,大概就在此处。”她回头说道:“你等在这,我送奶奶过去。”小丫鬟答应了声,留在原地。 夏知握着灯笼,带季淑往前,上了台阶,一看那门扇,竟是用大铜锁锁住了的,季淑惊了惊,夏知说道:“奶奶,如何是好,门被锁着。” 季淑手推了推门扇,门响了两声,季淑轻声问道:“楚昭,楚昭你在里面吗?” 里头沉默了会儿,才有人迟疑地问道:“大奶奶?”那声听来,竟有几分颤,跟他素来的沉稳不同。 季淑心里一震,怕有不好,急问道:“是我,楚昭,你怎样了?……上官直打你了么?要紧么?” 楚昭慢慢说道:“不碍事的,大奶奶放心,只是点儿皮外伤,现如今都不疼了。” 季淑皱眉,道:“当真?” 楚昭说道:“仆□子粗鄙,等闲是无事的。此刻天寒露重,大奶奶安心回去歇息罢。” 他的声音变得平稳,就如平常一般。季淑却觉得自己的眼中略有些湿,手摸了摸那冰冷的门扇,说道:“他不能把你锁在这里,今天打了你,明天为了泄气,还不知要怎么样,――我叫人去给你开门。” 里头“哗啦”一声响,似乎是楚昭起身,说道:“大奶奶,千万不能去。” 季淑看不清里头的光景,却迟疑问道:“刚才是什么声响?”她转念一想,惊道:“他不会是把你锁住了罢?” 楚昭苦笑道:“爷是个细心之人……” 季淑说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楚昭道:“大奶奶……” 季淑喝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里头锁链一声响,好似是楚昭走了过来,季淑将夏知手中的灯笼拿过来,靠在门边上看,那门上的锁头很大,门扇的缝隙推开,仅能供探进一只手臂去。 季淑借着灯笼的微光,果真看到楚昭略有些陌生的脸,浓墨般的夜色之中,他的脸色有些泛白,季淑说道:“他打你哪里了?” 楚昭道:“后背……双腿。”季淑道:“转身,让我看看。”楚昭很不情愿似的,道:“大奶奶,仆下真的无事。”季淑说道:“无事的话,让我看看又能怎样?” 楚昭说道:“大奶奶请饶恕,仆下双脚上的锁链甚重,动起来很是不便,脚腕似都磨破了,一动便疼得钻心,求大奶奶恕罪,仆下要抗命了。” 季淑心中一软,说道:“楚昭,你受苦了。” 楚昭说道:“这点儿苦不算什么。”季淑说道:“明儿我就叫人把你放了。”暗影里也看不清楚昭面色,只听他道:“谢谢大奶奶。” 季淑微微一笑,她蹲了许久,此刻便顺势坐在门槛上。 楚昭里头见了,便道:“大奶奶……夫人还是回去罢,晚上风大,留心着凉。” 季淑说道:“我不想走,就再坐一会儿罢。” 夏知本站在一边的,见季淑把灯笼拿去了,她就领会,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跟那小丫鬟远远站在院门口上。 季淑将身子靠在门扇上,出了会儿神,说道:“楚昭,上官府不好呆,赶明放了你出来,你就走罢。” 楚昭说道:“大奶奶想让我走?” 季淑说道:“我只是为了你好。你得罪了二爷,又得罪了上官直,还有什么活路?我有心保你,但我如今算是自身难保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放心,今日的仇,我会报的,连你的份儿一起还回来。” 楚昭说道:“仆下……仆下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大奶奶平安无事就好了。” 季淑转头,道:“噫,你关心我?” 楚昭不语,暗影里,将脸微微转开,避开灯笼的光。 季淑也不说话,身子靠在门扇上,仰头看天上那轮月,说道:“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好久不曾这么看过月亮了。” 楚昭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罢?” 季淑一怔,转头看他,道:“你竟知道?” 楚昭道:“先前同几个饱学文士交往,不觉就学了点儿,一时嘴快,冒犯了。” 季淑噗嗤一笑,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不止是只会武功那么简单。” 又隔了会儿,楚昭再劝季淑回去,季淑缩了缩身子,只是摇头。 如此竟然有些困倦,季淑靠在门上,半梦半醒,朦胧之间,听得楚昭说道:“大奶奶不可睡,睡了会着凉的。” 季淑模模糊糊答应,却也不肯抬起眼皮。 又过片刻,却听得楚昭说道:“楚昭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大奶奶。” 季淑动了动唇,仍闭着眼睛,道:“什么?” 楚昭说道:“前些日子,仆下看有丫鬟姐姐拿了副图给爷,上面画着一只……颇有些趣致的……东西。” 季淑本正拼命瞌睡,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什么颇为趣致,什么东西,你不认得那是什么,以为他怪模怪样,就直说好了,莫非我会进去打你么?” 楚昭有些不好意思,却说道:“那不知,那是何物?” 季淑道:“那个,那唤作哈士奇,是一只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楚昭笑笑,道:“原来果真是一只小犬。” 季淑说道:“可不小的,我画的小而已,这只狗狗很勇猛的,可惜……” 楚昭道:“可惜什么?” 季淑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很二很二。” 楚昭道:“何为‘二’?” 季淑说道:“就是傻得冒泡!又傻又呆,叫人觉得牙痒痒!” 这回楚昭却是懂了,沉思说道:“奶奶为何把那图给爷,难道是说……” 季淑哈哈一笑,道:“你不敢说?你想的没错,我就是说他很二。” 楚昭也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却忽地说道:“那不知在大奶奶心中,仆下是何模样,是否也跟这哈……士奇相似?亦或者……” 季淑颇为意外,笑道:“楚昭,你怎么好端端地人不想当,却要跟宠物相比,莫非你也要当宠物么?” 楚昭道:“宠物?莫非是宠爱之物么?” 季淑噗地一笑,却点头,道:“也可这么说。” 却听楚昭道:“那……若仆下说甘愿,大奶奶会当仆下为何种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楚昭:汪汪……求爱抚…… 季淑:乖,给你根骨头,一边啃去…… 上官:来人,速把这只劣犬给我拉走! 哈…… ==还得写其他两个……嗯,如以前一般,若是顺利,晚上就努力再写这个……不过最近拼的有点累,各种揉脸,于是还是看情况吧…… ――在月榜的倒计时第三天……让我有种紧迫感……求爱抚?%_ 54、牡丹:占尽城中好物华 54、牡丹:占尽城中好物华 季淑呆道:“你说什么?”楚昭问道:“若仆下甘愿,大奶奶会以为仆下是何种宠物?是否也是士奇?” “士奇?”季淑一喜,几乎没笑出声来,知道他误解了,大概以为“哈士奇”姓“哈”之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季淑便说道:“你不是,你不像是他那么傻二。” 楚昭道:“那仆下是?” 季淑想了想,回头看他一眼,这人只露出半边脸来,灯光照耀下,略带几分暖意了,她便笑道:“看你这么帅,……又经常穿黑衣,一本正经的,嗯,倒像是……德国黑背。” 楚昭茫然,问道:“何为‘德国黑背’?” 季淑捂着嘴偷偷一笑,才道:“就是狼狗,狼狗的一种。” 楚昭眉头一皱,说道:“狼狗?――莫非就是狼同狗所生的杂种?”双眸之中,暗光沉沉。 季淑听到“杂种”二字,吓了一跳,说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其实也算是生物学上的一种进化。” 楚昭说道:“生物学?进化?”若有所思看着季淑。 季淑说道:“你想看看,要是一匹狼,野性难驯,我们当然无法收为己用,若是狼狗的话,又有狼的凶猛勇悍,又有狗的忠心温顺,岂不是两全齐美?” 楚昭笑了笑,说道:“……但杂种毕竟是杂种。” 季淑皱眉,说道:“你这人好奇怪,不许你这么说,狼狗又帅又能干,你再敢说一句杂种,留神明儿不放你出来了。” 楚昭微微一笑,道:“请大奶奶恕罪,是仆下多嘴了。” 季淑点点头,才又说道:“哈士奇很二的,我曾经养过一只,虽然很是可爱,只可惜,始终养不熟,有一回我上街,一时没拉住他,他就跑了……跑的无影无踪,我曾经还以为他会自己回来,却始终都没有,也试着找了好久,再没找回来。”说着便叹了口气,有些黯然。 楚昭说道:“那恐怕是没缘的,大奶奶不必伤心。” 季淑点点头。楚昭看她神色有些沮丧,便问道:“那么德国黑背……狼狗呢?也会跑么?” 季淑说道:“这个发生的几率……呃,这个就少得很了,狼狗很聪明,这种狗狗训练得当的话,会很听话,忠诚度是很高的,……所以警犬之中也多用这种……” 楚昭皱眉道:“警犬……” 季淑笑道:“哈哈,就是说他很厉害,又忠诚,又能干。” 楚昭点点头,说道:“还……很帅气么?” 季淑差点又笑出来,便道:“嗯嗯,很帅气。”回头看他一眼,见此人垂着眸子,睫毛竟也挺长,淡淡的灯光之下,那侧脸极为英俊,果然好看,便又道:“像你一样,很帅。” 楚昭缓缓低头,看起来好似有几分羞涩,说道:“谢谢大奶奶。” 季淑摇摇头,重新将背靠在门扇上,说道:“没什么,我也好久没有跟人聊得这么开心了。”她仰起头,望天上那一轮清冷的月。 楚昭说道:“怎么可能?” 季淑说道:“你不信也罢了,总之就是如此。”这月光散照下来,仿佛是一身的心事都浸润其中,闲闲地散落开,怎么说?千头万绪,难以一一倾诉,无法收拾。 楚昭道:“若……以后有可能,仆下但愿能时常同大奶奶这般说话。” 季淑笑了声,有几分欣慰,说道:“谢谢你。” 楚昭说道:“那,不知大奶奶是喜欢士奇、还是狼狗呢?” 季淑怔了怔,目光从那轮月亮上移开,回头看楚昭,忽地笑了,而后慢慢地问道:“你这么问,是问我喜欢哈士奇还是狼狗呢,――或者是喜欢上官直还是你?”。 只能容一根手臂探进的门缝之中,他抬眸定定望了季淑一会儿,却又无声地垂下眸子去。 楚昭扭开头去,低声道:“是仆下造次了……” 季淑望着他,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楚昭,你不用这样。” 楚昭抬头,道:“仆下……不解。” 季淑轻轻一笑,才缓缓说道:“哈士奇跟狼狗,都不过是私下里打趣的比喻,上官直不是我的宠物,他更不愿意是,你当然也不是。” 楚昭说道:“仆下不敢跟爷相比。” 季淑摇头,道:“不敢?你跟他之间,有何不同么?” 楚昭道:“这……我同爷,自是天壤之别。” 季淑嘴角一挑,笑道:“天壤之别,你说的是身份地位还是品性高下?” 楚昭不语。 季淑抱着膝盖,想了会儿,道:“好吧,不妨同你说,――我若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会在意他是什么身份的,就是说,不管他是哈士奇还是狼狗,只要我喜欢了,那就是喜欢了。” 楚昭目光一动,便抬头又看季淑。 “我会喜欢他的性子,喜欢他的模样,举止,说话,……这种喜欢,绝不会因为他是何身份、是否是杂种或者纯血之类而改变,”季淑微笑说道:“故而你也不用那样拐弯抹角,委屈自己,当然,我不是说我就喜欢你了。”她轻轻地笑了两声,如暗影里一朵初绽的花。 楚昭双肩微抖,身子便向着暗影里轻轻移了移。(.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轻轻的晚风吹过,季淑蜷起双腿缩进裙子里,又缩了缩肩膀,因为坐久了觉得冷,便将双手交握,轻轻地蹭了蹭,却不敢用力,因手上有伤,就只轻轻呵气。 楚昭道:“奶奶还不回去么?” 季淑说道:“嗯。”她突地一笑,道:“我也是奇怪,好好地床不睡,跑来这里,只是,虽然在这吹着冷风,心里头倒是觉得安稳喜乐。” 季淑说完之后,便又往手心呵了口气,正抬头看着天上月,旁边却有只大手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季淑的手握了,轻而坚定地攥入手掌心里。 季淑一惊之下,本来觉得异样,想撤回来的,可楚昭的手大且热,季淑忍不住舒服的打了个哆嗦,说道:“你的手好热,早知道这样儿,就早叫你握着了。” 季淑靠在门扇上,楚昭也未曾再开口说话,季淑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里头楚昭坐在另一扇门边,透过缝隙看门口上那熟睡的容颜,双眸沉静似水。 他轻轻握着手心的柔夷,只觉得那小手柔嫩娇软。楚昭看了会儿人,便将季淑的手轻轻抬起,在唇边上轻轻地碰了碰。 楚昭握着季淑的手,靠在门扇上,起初还睁着眼,渐渐地觉得心里安稳之极,便闭目养神。 一直到醒来之后,楚昭大惊,头一个反应是为何自己竟会睡着,他急忙直了身子往外看,却见外头已经是黎明晨曦,淡蓝色的天光,只是那门扇边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季淑的影子。 楚昭心头发寒,一惊之下,几乎以为昨晚上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正呆怔之间,忽地觉得掌心有些异样。 楚昭低头,却惊见自己的手掌之中,握着一团软软的丝帕。 楚昭将那帕子打开来看,却见不过是方素净的白色帕子,上面什么都无。 楚昭呆看片刻,将那帕子握起来,送到鼻端轻轻一嗅,那面上才略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第二日楚昭果真被放了出来,却并没有将他撵出去不复再用。 只是季淑听闻,楚昭此后养了四五日的伤。她也渐渐地打听到,原来楚昭受伤不轻,当日上官直本是命别人打的,却嫌下人打的不够力,便亲握了棍子去打楚昭。 据说当时楚昭还吐了血,差点就……也不知真假。 可是也已经足够季淑心惊肉跳的了,想到当晚上楚昭起初声音微弱,还坚持不肯转身给自己看伤,她就知道,这话没有十分真,也有八九分了。 只是楚昭竟也没有离开上,又过了三两日,听闻他已经能出来走动,除了那晚上,季淑也并没有再特意去探望他,只是偶尔有一次在花园之中,望见花园外头,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依旧是一身黑衣,从院子门口路过之时,他若有所觉,似要回头看,却又并没有真个回过头来,只是依旧不动声色的离去。 渐渐地草长莺飞,要到了清明,一日,春晓同一个小丫鬟说说笑笑自外头来,手中各自捏着几个精致的纸鸢,春晓手中一个燕子,一个老鹰,那小丫鬟却拿了个美人,走到里屋,春晓上前说道:“奶奶看这几只纸鸢做的如何?” 季淑瞅了几眼,说道:“不错,哪里来的?” 春晓说道:“门上有小厮在玩耍,奴婢就要了几个过来,赶明儿清明,咱们把这几只纸鸢放了,也就把一年的晦气霉气都去掉了,――奶奶看看,要选哪个?” 季淑笑道:“我不爱玩这东西,何况这院子里头狭窄,能不能放的起来,也是难说。” 春晓说道:“咱们可以到前头那廊子里去,保准能放得起来。”季淑也不愿多说,便道:“那好吧,随意便是。” 次日,春晓果然就撺掇季淑出外放纸鸢,这一日清明,规矩是不能动火,只吃冷食,门扇边儿上斜插些刚发出嫩芽的柳条枝子,季淑同几个丫鬟出外,一路穿过廊下院落,到了那条长巷子里头。 季淑先前也把这经过来的,此刻放眼一看,果然是个好去处,长长地足有千米有余,这两边的墙虽然高些,放个纸鸢却是毫无问题的。 春晓拿了那三个纸鸢出来,说道:“奶奶喜欢哪个?” 季淑动了兴,就随便选了个燕子,说道:“就这个吧。”春晓便拿了线轴过来,说道:“奶奶举着这燕子,我牵着跑。” 季淑点头,春晓便放开线离了几步,说道:“奶奶瞅准了时候就放好了。”季淑答应,见春晓离开好几米远,一阵风陡然穿了过来,她便高举双手,将个纸鸢迎风放开。 春晓大叫一声,拉着纸鸢就跑,身后的丫鬟们齐声欢呼,给春晓加油。 那纸鸢浮浮摇摇,真个飘了起来,春晓转过身,一边放线绳一边慢慢地跑,渐渐地那纸鸢飞过了墙头,向着青天深处飘摇而去。 季淑仰头看着,起初还能看出是个燕子,后来升的高了,就有些看不清,便抬手挡在眼下,极目看去。天高云远,风筝在高天之上摇摇晃晃,恁般自由自在,季淑一时看的怔了,一直到夏知道:“不知为何风大了些,奶奶,不如剪断线,让它飞了罢。” 季淑回过神来,便点了点头,当下有小丫鬟取了剪刀过来,将风筝线拈了起来,风果然越发大了,鼓得风筝不停地转来转去,扯得手指间的线不停跳跃,好像躁动的脉搏,强而有力。 季淑笑了笑,轻轻地在那根线上剪下,悄无声息地,风筝线断开,头顶上高高的燕子风筝“嗖”地被风吹的更远,渐渐地再也看不见。 春晓极是高兴,把剩下的线轴给了小丫鬟,笑道:“这下可好了,霉气都走光了,必有好运。” 夏知道:“风大了些,扶奶奶回房罢。” 一行人刚刚回转屋子,就听外头有人说道:“大奶奶,公主殿下来了,要见大奶奶,刚在老太太那边,如今要过来了。” 季淑道:“噫,她又来做什么?” 这几日季淑也听说,祈凤卿被从天牢之中放了出来,想必是朝阳开了窍,请了清妃帮忙。她便也安了心。 片刻后朝阳进门来,季淑道:“公主怎么来了,稀客。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朝阳不回答,只说道:“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要同上官大奶奶说。” 朝阳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果然退了出去,朝阳望着季淑,季淑便也道:“春晓夏知,那你们也出去吧。”两个丫鬟行礼,也跟着出外。 丫鬟们出外,顺手就把门给带上来。室内一时寂静,季淑说道:“人都走了,不知公主有何事?” 朝阳说道:“上回我请你救凤卿,你不肯。我已经将他救出来了。” 季淑噗嗤一笑,道:“原来如此,恭喜公主,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公主这时侯来说什么呢,莫非是要向我炫耀?” 朝阳摇头,说道:“花姐姐,我这一番来,是来向你请罪的。” 季淑很是意外,问道:“请罪?公主不是在向我开玩笑吧?”朝阳这幅性子,刁蛮之极,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又是尊贵公主,同花季淑水火不容,又怎会来请罪,季淑心道:“莫非她又有什么诡计?” 朝阳说道:“你不用猜了,我是真心实意来的,你若不信……”朝阳话头一停,将裙摆一提,双膝微曲,竟噗地一声,向着季淑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在月榜的倒数第二天……如蜗牛般爬上来,抓头,这章整整地从昨天写到今天啊,反反复复,这是什么效率……t_t 还得去写别的,晚上看机会吧……么么…… ps,找张狼狗的照片,大家来欣赏欣赏,还在娇俏的吐舌头…… 某只:留言不?不留就咬人 楚昭:+_+那绝对不是我……(我打不开文章了,不知是我自己如此还是都这样?于是刷新一下章节看看……今晚上太窝火了……还是不更了吧,大家别等了啊…… 牡丹:疑是洛川神女作 牡丹:疑是洛川神女作 季淑真正吃了一惊,皱了皱眉,说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 她坐着不动,朝阳就跪着不起,垂头说道:“我先前鲁莽任性,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念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别记恨我。” 季淑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说道:“我怎么敢记恨公主呢?公主身份尊贵何必如此屈尊降贵,公主还是快些起来吧,叫别人看了,不一定又乱说什么,我也实在受不起这样的大礼的。”她这功夫才起了身,抬手向着朝阳的手臂上一扶。 朝阳却伸手,顺势将季淑的手腕握住,摇头说道:“不,我不起来,姐姐你若是真的不记恨我,就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肯起。” 季淑便知道她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便问道:“那不知公主究竟所为何事?” 朝阳咬了咬唇,终于说道:“我想求你,去看一看凤卿。” 这话却又是另一重意外,季淑心头一震,说道:“这话我不明白,他现在不是好端端地无事么?” 朝阳望着季淑,面上几分含羞带怨的,说道:“若是无事,我何必千方百计的出宫,何必跪在这里相求你?” 季淑皱眉问道:“难道公主没有将他救出来?” 朝阳说道:“人是救出来了,可是……可是……总而言之,你去看一看他便知道。” 季淑说道:“既然救出来了,那我又何必去看?我同他非亲非故。”她伸手,将朝阳的手推掉,便欲转身。 朝阳在地上跪着往前,一把拉住季淑袖子,说道:“就算我以前再怎么可恨都好,我只求你念在我身为公主,不顾颜面地跪在这里求你的份上,也求你念在凤卿以前同你交好,也曾舍身救你的份上,你去看一看他,不然的话,他、他当真就不成了……” 朝阳哭哭啼啼地,落了泪。季淑也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肯贸然答应他,外头的宫人隔着门来催,道:“公主,是时候该回宫了。” 朝阳回头,道:“知道了,本宫一会儿便出去,不用来催!”对外喝罢,便重新回头,急急低声说道:“姐姐,你看到了,……父皇不肯让我再见他,就连出宫,也是、也是因为我说来上官府里才答应我的,我实在没了法子,大夫说他撑不住了……求你去看他一看罢?求你了!” 季淑心头阵阵冷寂,望着朝阳,说道:“就算他真的病入膏肓,我又不是大夫,去看有何用?”朝阳哭道:“他昏迷不醒之时,还唤着你的名字,那大夫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什么都不求,只想他活着。” 季淑见她言辞恳切,果真是动了真心了,不由问道:“公主你……喜欢凤卿?” 朝阳拭泪,只说道:“喜欢?……我也曾想再不找你,也不许他再见你的,然而他真个是一天比一天不好了,牢里受了罪,出来后万念俱灰,――你素来知道我的脾气,我喜欢的,从不肯落到别人手里,自小因此跟你争过多少回,本是就算他死,我也不肯再求你一求的,可是我……我不能安心,也不肯放下……或许,是真个儿喜欢了他。” 季淑沉吟地看着朝阳,此刻便缓缓问道:“那不知,公主你喜欢祈凤卿什么?” 朝阳怔了怔,说道:“什么?这是何意?” 季淑盯着朝阳看了会儿,说道:“我在想,倘若祈凤卿没了现在这张脸,变得奇丑或者一如其他人那样平凡,公主可还会喜欢他么?” 朝阳发呆,似乎没料到季淑会如此问,迟疑了会儿,嗫嚅说道:“他、他怎会变作那样……明明就不是的。” 季淑双眉微蹙,心头一叹。 在宫里之人的再三催促之下,朝阳终究回宫去了,临去之前仍多看了季淑几眼,眼中带着哀求之色。 朝阳去后,季淑思来想去,只觉得心头隐隐地不安,草草地用了午饭。自己靠在床边上歇息,春晓夏知两个见她睡着,就在外间做些刺绣功夫。 季淑虽闭着眼,心中却想着些事,多半是祈凤卿有关。想来想去,不得安枕,便重爬起来,又添了件衣裳,便往外走,夏知问道:“奶奶要出门么?” 季淑点头,夏知说道:“我陪奶奶去。” 夏知唤了两个自己身边儿的小丫鬟,伴着季淑往外,春晓留下。几人行过院子,季淑望见院外,似有人影闪过,她站住脚,唤道:“是谁?” 那人定了身形,站住不动。季淑走前两步,看的清楚,便道:“是你。” 面前楚昭低头,说道:“参见大奶奶。”季淑说道:“你在此处作甚?”楚昭说道:“仆下正要出门。”季淑问道:“去哪里?”楚昭说道:“挚友病重,仆下赶去探望。”季淑说道:“你所说的,莫非是祈凤卿?” 楚昭点头,说道:“正是。” 季淑道:“他到底是怎样又病了的?难道真的是所谓‘倾国倾城的貌,多愁多病的身’?” 楚昭听她语带讥讽,便说道:“有时候命运多舛,凡人哪有法子。” 季淑说道:“你这话好似对我有几分不满。” 楚昭沉默,季淑说道:“怎么,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楚昭微微转头,看着旁边一簇繁茂的花树,道:“我知道,奶奶对这些花草颇为怜悯。” 季淑随之看了一眼,说道:“不错,又如何?” 楚昭说道:“奶奶对花草能诸般怜惜,怎么对人反倒如此凉薄?” 季淑一怔,身后夏知说道:“喂,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个外仆罢了,竟敢如此置评大奶奶!” 楚昭说道:“仆下冒犯了。” 季淑说道:“无妨。”她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我觉得,人不是花花草草,人可以自己选择。” 楚昭说道:“可是他不能,有些人生而不能。” 季淑说道:“为何不能?树挪死,人挪活,花草并没有选择自己栖身何处的权力,往往全凭人力而为,人不经意的一脚踩过去,手探过去,他们就可能性命之忧,因此我颇为怜悯他们。――可是身为万物之长的人类,为何不能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些?你有手有脚,又有头脑,并非痴子,为何偏偏选择坐以待毙的方式?” 楚昭眼睛眨了会儿,才沉声说道:“大奶奶觉得,自己可以立刻就离开上官府吗?” 夏知皱了皱眉,却一时没明白楚昭的意思。 季淑却身子一震,双眸带了几分厉色看向楚昭,冷笑道:“你的胆子果然大了很多,敢讽刺起我来了。” 楚昭说道:“仆下不敢,仆下只是说,万物灵长,虽然有选择的权力,但有时候却往往是个‘身不由己’。” 季淑说道:“好个‘身不由己’,你以为你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是高明么?”她冷冷一笑,说道,“你以为我同祈凤卿一样?不错,我们的处境的确有些相似,但你错看了我!” 楚昭道:“仆下知罪。” 季淑见他面上恭敬,实则却透露出很不以为然的气息,便气道:“你知道个屁!” 楚昭愕然,未曾想到季淑竟然“出口成脏”,季淑显然也并不想因此道歉,只哼了声,说道:“废话少说,我也要去见祈凤卿,你既然也知道他在何处,一起去吧。” 楚昭神色微变,却又带一丝欣慰,说道:“仆下遵命。” 季淑看他脸上掠过一丝喜色,便骂道:“瞧你这幅德性,我真的要怀疑你跟祈凤卿之间的关系是否只是挚友那么简单了。” 楚昭左顾右盼,只当没听到,装聋作哑的本事倒是见长。 马车骨碌碌前行,出了前门大街,拐进个胡同里头,慢慢地停在个不起眼的院落门前。 季淑下车,说道:“怎么是这个地方,好陌生。” 楚昭说道:“这是我昔日暂住过的地方。” 季淑闻言,便斜眼看楚昭,两人四目相对,楚昭便立刻知道季淑心中又在盘算什么,当下转开头去,说道:“雕花楼人多口杂,凤卿兄住着不惯,我这里左右也无人住,正好先供他安身。” 季淑说道:“我又没说你们搞玻璃,干吗欲盖弥彰地先解释?” 楚昭虽然不明白“玻璃”是何意思,却也猜到几分,当下重又转头看向一边,说道:“大奶奶留神脚下,此处逼仄,委屈了大奶奶了。” 季淑见他又装模作样,便道:“呸!” 当下楚昭引着季淑同三个丫鬟进到院落里头,小院子干净简朴,门前栽着棵石榴树,只因未到季节,便只挂着几枚翠色叶片。 几人进门时候,正当一个小童端着盆出来,一眼看到楚昭,便扑上来,泪汪汪道:“楚大哥,你可来了。” 楚昭说道:“怎么了,凤卿如何了?”小童正又看到楚昭旁边的季淑,被她美色所慑,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昭拉了小童一把,小童才定神,急忙垂头,说道:“先生他……吐了血了,怕真的是不长久了。” 楚昭低头,果然见铜盆里头浸着块帕子,上头染着血。不由一震,却仍旧做无事状,道:“不许胡说,快去把水倒了!” 那小童答应了声,用袖子擦擦泪,临去又看季淑一眼,才飞跑了。 楚昭便欲进屋子,脚步迈到门边,却又停下,只回头看季淑。季淑对上他的目光,便一声不响地走到门口,也不言语,迈步自顾自进去。 楚昭便也才跟着进去,原来里头除了个小小中堂,还有两个小套间,楚昭指了指右手的一间,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淑迟疑片刻,终究骑虎难下,便撩起帘子,迈步进去。 楚昭却不进去,只站在门边,夏知同两个小丫鬟本想进去,楚昭做了个手势,三人就也只站在外头。 季淑走到里头,迎面便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药气,扑面而来。 里头果然有一张床,垂着帐子,有人在里头低低说道:“昭弟,是你来了么?咳咳,方才我听到……”咳嗽了两声,引的帐子跟着动。 季淑不言语,心头却一阵微微酸楚。却听得里头又说道:“你来的正好儿,我看我是、不成了……嗯,能见到你,也算了了……心事。” 季淑听到此处,便说道:“你见了他,当真就了了心事了么?” 床内“啊”了声,而后再无声响,过了片刻,床帘后却抖抖地伸出一只手,手指纤长,极为美丽的,只可惜太过消瘦,将那帘子一拉,道:“是……你?” 祈凤卿扑在床边上,一头浓如瀑的青丝垂落下来,他看了一眼季淑,而后大力咳嗽起来,再抬头时候,原本素白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淑儿?”祈凤卿双眸潋滟,直直望着季淑。 季淑心中暗自震惊,他的双眼之中,燃着一股奇异的光芒,他生得本就极好,此刻双眸如星芒璀璨,脸颊素白,却又泛着胭脂般的红晕,简直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这一切,却都让季淑想到一个不好的词:回光返照。 季淑张了张口,似有万语千言要说出来,却又停下,慢慢走到床边,只是静静地望着祈凤卿。 祈凤卿却扑过来,手握住她的手,说道:“淑儿你真的来看我了?太好了……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他的手上,有一种异样的热,季淑身子一抖,将祈凤卿的手挣开,冷冷说道:“死得瞑目?” 祈凤卿看着她,喃喃唤道:“淑儿?” 季淑冷笑,说道:“祈凤卿,你当真以为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祈凤卿伸手欲握她的手,唤道:“淑儿,你不要如此,念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你让我好生看一看你……” 季淑一巴掌挥过去,祈凤卿病弱之中,身子一歪,倒在床边,却仍缓缓爬起来,叫道:“淑儿,你为何……这样对我,我、我做错了什么?” 季淑浑身发抖,手握成拳,却兀自狠着心肠,狠狠望着祈凤卿。 此刻一口气冲到喉头,却仍压着,季淑只说道:“祈凤卿,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祈凤卿道:“淑儿,你是淑儿啊,怎么了?” 季淑定定地看着他,忽地一字一顿,说道:“美――人――哥――哥。” 祈凤卿一惊,茫然道:“淑儿,你说……说什么?” 季淑盯着祈凤卿,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双眼,嘴角挑起,缓缓地露出一抹笑,极甜且娇。 祈凤卿很是惘然,不知她要如何,便道:“淑儿?” 季淑说道:“美人哥哥,我是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小丫鬟暮归,我说的话老太太一定会听的,班主不会责罚你。”她忽地变了声音,声里竟带一丝温柔。 祈凤卿眼睛瞪大,嘴也缓缓地张开,望着季淑,嘴角一扯,勉强地笑,道:“淑儿……淑儿你在玩什么?” 季淑说道:“这几句话,你在桃山上曾同我讲过,对么。”祈凤卿点头,道:“是……”季淑说道:“但还有一句,你是不是忘了说?”祈凤卿皱眉,季淑道:“不过没关系,我想起来了,我替你说。” 祈凤卿定定地望着季淑,季淑同样也看着他,清清楚楚,慢慢说道:“――这块芙蓉糕是我最爱的,我留在身边不舍的吃,现在送给你吃……” 祈凤卿身子一抖,几乎就撑不住。 季淑停了停,眼中的泪已经涌了上来,她望着祈凤卿,继续说道,“美人哥哥,你长的真好看,你叫什么?――不如我长大了后,嫁给你好不好?!” 季淑话音刚落,床头上,祈凤卿“噗”地,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前因为晋江乱抽,打不开页面,气的我宣布不更了……幸好被编编发现这个状况,给我弄了下子,555,于是这时侯再更一章吧……精神可嘉有木有……内牛 听说有同学思念凤卿了,嗯嗯,他来了,么么啊,虽然有些惨…… 牡丹:千娇万态破朝霞 牡丹:千娇万态破朝霞 季淑自上回回相府,趴在花醒言书房案头浅睡,恍恍惚惚之中,便如看戏一般,梦见这一幕。 起初她还不解,只是慢慢地也悟了那梦里头,那个蹲着跟面前美貌少年聊天的女孩儿是谁。 就好像魂魄合在一起,她能看得清少年时候的祈凤卿是何等青葱水灵的模样,他躲在牌楼底下,哭的两眼通红,水汪汪的,宛如被遗弃的小狗小猫儿,煞是可怜。 冥冥之中她分明是个看戏人,一瞬间却好像成了他面前的女娃儿,真真切切地望着他俊秀的脸,泪眼滂沱很是伤心的样子,她也一阵阵心痛。 她感觉自己走了过去,慢慢蹲下。 他不理,只是擦泪。她歪头相看,越看越觉得美,也生了怜惜之心,便从怀中掏出锦帕,打开,安慰道:“你不要哭了,这是我最爱吃的芙蓉糕,只剩了最后一块儿,给你吃好么?” 他抬头,淡淡地看她一眼,她越发怦然心动,呐呐道:“你长的真好看,为什么要哭呢……”故而不管他有什么难为之处,她都愿意替他分担。 她说可以救他,他的目光带着犹疑,显然是不肯相信,她眼珠一转,心中想道:“他不信,我偏要给他一个惊喜试试看,若说我是花家的,也显不出我的能耐,不如……嘻嘻。”心念一动,便张口说道:“我是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小丫鬟,叫做暮归……” 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她便极喜欢他。 只可惜……无心之间的一个谎言,竟把所有都搅的天昏地暗。 花醒言将她唤醒之时,季淑正恍恍惚惚地将同祈凤卿相识的经过,在心底走了一遍。 因此当花醒言看她之时,才见她神思恍惚,双眸微红,只是花醒言自是不知她是为了什么。季淑也未曾言说。 要怎么说?现在冲过去质问祈凤卿?不用……早在她发现他为了暮归背叛“花季淑”的时候,她就当他是路人了。 谁曾想,这个傻子,他竟然……全然弄错了。 再去找他,也是于事无补,不如且让一切都沉埋了了事,何苦再提。 只是没有想到,此事不想提,却仍旧要提。 季淑说罢,祈凤卿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倒在床头,身子都个不休,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你、你说什么?你……怎知……” 他只是太痴,并非是傻。祈凤卿心知肚明:就算季淑在桃花山上得知他跟暮归的关系,回去质问暮归,询问暮归同他之间渊源所起,也问不到这些细微之处。 何况,当时他跟暮归相认,屡屡说起当时之事,每当谈及,暮归总是一推三不知,只说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是这些私密的话?就算是暮归恢复了往日的记忆,她也断然不会把“我要嫁给你”这种话也说给季淑知道。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 祈凤卿只是……一时不肯让自己相信,五脏六腑却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揪在一起,痛的无法言说,浑身战栗。 季淑看了祈凤卿一眼,强转开头去,说道:“你说我怎会知道?” 她微微一笑,重新转头回来看着他,沉声说道,“祈凤卿,你有眼无珠,恩将仇报,如今你说,你究竟是会死得其所呢,还是死不瞑目?” 祈凤卿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的……她明明说……” 季淑淡淡一笑,说道:“是,她那时候自宴席上偷跑出来,怕人捉她回去,四处躲藏,她看你不信她能在老太太跟前求下情来,就有意卖弄,反而报了个丫鬟的名来瞒天过海,她年幼无知,只当好玩儿,却不料一句戏言,却最终竟会害得自己把命也送上。” 祈凤卿伸手捂着胸口,一时大喘,眼前阵阵发黑,却仍撑着抬头看了季淑一眼,一瞬间,心痛之余,先前心中种种疑点也在此时豁然解开。 当时他并不相信“暮归”所说,一个小丫鬟,纵然老太太再宠信,也不至于为了她就去勒令戏班子的班主如何如何。但是她却偏偏做到了。 当时他年纪不大,眼界并未如现在这般开阔,只记得那女孩儿粉妆玉琢,长的十分之美,又穿金戴银,很是贵气……当时他还暗叹了声,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如此富贵。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说话气度,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束手束脚,反而落落大方,又兼天真可爱,竟还说出要嫁给他,他只觉得意外,可未曾细想:倘若是个小丫鬟,就算再得宠,也不至于被宠的如此不知高下。 多年之后他偶然见到花季淑带着暮归前来,听到花季淑唤暮归的名字,便按捺心中悸动前去相认,不料暮归却一片茫然,起初还百般躲避他,只说他认错了人,坚决不肯同他相见,他无奈,却也无法。然而却暗暗地想:为何她竟忘得一干二净。 一直到后来,她有求于他之时,才缓和了面色。 他当时还疑惑,为何昔日那个可爱活泼的女娃儿,竟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但是,既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叫他去死,他也甘愿。 谁能想到……这事情居然阴差阳错,离奇到如此荒诞的地步!他认错了人,报错了恩,这还罢了,偏偏他亲手所害的那个,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报答的救命恩人! 一瞬间,似万箭穿心,真真不如一死了之痛快。 唇边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染得那红唇越发惊心动魄,祈凤卿的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领,道:“是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狼心狗肺,淑儿……淑儿,对不住……”顷刻之间,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只是悔不当初。(.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季淑说道:“一句对不住,就能将所有都一笔勾销么?” 祈凤卿双眸合上,泪滚滚而下,同嘴角边的血混合一起,坠在衣裳上头,染得一朵一朵,宛如血梅绽放。 祈凤卿缓缓地吸了口气,撑着身子说道:“淑儿,你……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成,要我的命,我也毫无怨言,你……你杀了我罢……” 季淑说道:“杀了你?你现在跟个死人有什么差别?随时都会断气,我又为何要劳动自己来多此一举?” 这话说的越加刺心几分,祈凤卿只是垂泪,完完整整的字句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只道:“我……情知自己、万死莫赎……淑儿……” 他垂着头,泪扑簌簌落下,哽咽道:“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还、还给……” “住口!”季淑大喝一声,走到床边,抬手将祈凤卿的领口揪住,用力向上一扯,说道,“别花言巧语说些废话,说什么下辈子,下辈子谁知道你做猪做狗,躲到哪里去了,又跟我有何干系!你一句下辈子,就想轻而易举地把所有孽债都撇清了?那么倘若我杀了千千万万人,也说自己下辈子还,我是不是就无罪了?” 祈凤卿摇头,说道:“对不住……淑儿……” 季淑望着面前这个已经毫无一丝求生意志的人,冷笑说道:“你的确,很对不住我。” 祈凤卿万念俱灰,抬头看她,抬起手臂,想要抱她一抱,却又始终不敢,只是含泪看着。 季淑望着他,说道:“你可知,我在上官府过的是何日子?” 祈凤卿呆呆地望,季淑说道:“你大概以为,我享尽人间富贵,安闲度日吧?”她走开一步,说道,“这两天来,我险些被强-暴,被害死,人倒是没有死,却被泼了无尽的污水在身上,我爹不管我,所谓的夫君为了他禽兽弟弟,宁肯我被他欺负都不肯替我出头。” 祈凤卿眼睛缓缓睁大,说道:“淑、淑儿……” 季淑说道:“你本来可以带我走的,可惜,你不过是一片虚情假意,差点害死我不说,现在我沦落这个地步,你便是罪魁祸首。” 祈凤卿垂泪道:“淑儿,我对不住……你,当时我……为了报恩,便想带你离开,只是,你是相府之女,又是上官府的大奶奶,若是贸然同我离开,我还罢了,你却会身败名裂,千夫所指,被人唾弃,因此我……临时便改了主意,我真个不知道,你……你竟会出事。” 季淑说道:“原来你还有三分良心,只可惜,这良心发作的不是地方。” 祈凤卿伸手,试探着握住季淑的手,道:“淑儿,我该如何做才好?淑儿……我真的……”后悔,却无能为力。 季淑淡淡说道:“你现在将要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自管闲散自在的去死,我还得在上官府苦熬,咱们阴阳相隔,你就化作鬼魂,在黄泉地府庇佑我吧。” 祈凤卿道:“我、我当真已经走投无路,只有一死谢罪。” “冥顽不灵!”季淑大怒,本想给他一耳光,却又忍住,只说道,“你可知我最恨你说这丧气的话?你死不要紧,别拿这些当借口!你为何走投无路?莫非你过的比我在上官府还要惨?我拼死拼活,被□欺侮,都要一口口吞下,顶着骂名到现在,我一个弱女子还在撑着,都没有说自己走投无路,你又做了什么?” 祈凤卿怔住,道:“淑儿,我……” 季淑说道:“其实今日我本不想来,我不想为了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废物浪费时间,我花季淑所喜欢的从来都是个能屈能伸,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厌恶那些需要被女人保护,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镇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男人,倘若你死了,我就能立刻忘了你,就好像我从来不曾认识过你!” 祈凤卿身子发抖,咬咬唇,叫道:“淑儿。” 季淑气道:“你这混蛋你给我听着,你有什么资格死?你报恩都能报错,还差点害死了自己真正的恩人,……倘若上次我真的死了,你一辈子也换不清,是我自己命大!祈凤卿,你欠我太多太多,我现下还在苦熬,你就别唧唧歪歪地说什么下辈子,那是懦夫所为!――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如果你曾真的喜欢过花季淑,那么就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留着这条烂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向我报完恩再死不迟!” 祈凤卿呆呆地望着季淑,半晌不能言语,季淑说道:“我言尽于此,我的忍耐也已经到达底线,祈凤卿,明白不明白,在你一念之间……有些事情,的确是无法挽回的,苦苦纠结也无济于事,人生苦短,又何必执泥以往,不如放眼往后……” 她说完之后,看了祈凤卿一眼,叹道:“我该走了。” 季淑转过身,迈步欲走,祈凤卿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忽地叫道:“淑儿!” 季淑停下步子,说道:“如何?” 祈凤卿道:“淑儿,倘若……倘若我此番不死,或许……有朝一日,我、我能够保护你了,你……你肯不肯、原谅我昔日所为?” 季淑背对着祈凤卿,原本冷肃带怒的面上才缓缓地露出一丝笑意,却仍旧平静说道:“你可以试试看,只要还活着,谁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何事,但你若死了,那便一毫机会都不再有。” 季淑迈步出了房间,房门口上,楚昭站的直直地,见季淑出来,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打量她。 季淑淡淡哼了声,往外就走。 楚昭想了想,便跟了出来。 季淑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怎不赶紧进去看看他?” 楚昭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向大奶奶道歉,方才在府里头,我所说的,还请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季淑转头,道:“为何出尔反尔,前倨后恭?” 楚昭说道:“我才明白大奶奶那句,‘跟凤卿不同’,是何意思。” 季淑问道:“哦?你怎么竟明白了,我自己都不明白。” 楚昭说道:“不管如何,我也要多谢大奶奶,这一招以毒攻毒,甚是高妙,我原本以为凤卿无救了,大奶奶这番言语,振聋发聩,令人深思,凤卿必不会再有寻短见的念头。” 季淑哼了声,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用崇拜我,捧得越高,改日摔得越狠。”她说了这句,神色却又带几分黯然,道,“振聋发聩?那是什么东西,不用说的这么神奇,我不过是把我心里头想说的话同他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想他就这么白白地死了……只不过,懂或者不懂,能不能做到,还得看他自己,除非他自己想开,否则旁人是救不了他的。我只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想起他来,会有见死不救的愧疚之意,如此尽了力,日后他要如何,我都无愧于心。” 楚昭说道:“谢谢大奶奶。” 季淑又哼道:“你不用这样……对了……”她低头看了看,自言自语说道:“幸好今天也很珠光宝气啊。”撇了撇嘴。 楚昭正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季淑抬手,从那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将个金镯子取了下来,又去左手腕上,取了只翠色玉镯,并手指上的两个金戒子也一并撸下,看了会儿,说道:“这些你拿去。” 楚昭惊道:“大奶奶这是为何?” 季淑斜了他一眼,道:“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些你变卖掉,给他找个好点儿的大夫,好生地瞧瞧。” 楚昭大为意外,季淑说道:“行了,我自己回去就得了,你多陪陪他吧。”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笑,望着楚昭,说道:“等凤卿好了,你就跟他说,这些是你给他的聘礼,早点把人娶了过门吧……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今天的第二章?么么,这是在月榜的最后一天……还是老二……唉,以后努力爬季榜吧……%_ 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 清明过后,天气更为和暖,渐渐地万物复苏,百花绽放。 近来季淑也无他事,每日梳妆打扮一新,不是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就是同秋霜红嫣相会。其他时候,就在院子里头闲逛,早上起来照例在花园里头逗留一阵,有时候赏花,有时候拿扇子扑那早出的小黄蝶,兴致来了便喝几杯酒,若是在院子里找到个好去处的话,往往会停留半天,看看风景发发呆之类,日子过得极为悠闲。 其他的,楚昭一直都不怎么见,大概是忙着照料祈凤卿。――一直没有听到祈凤卿的消息,对季淑来说,他没有消息,也就等于是好消息了。 府内这边,上官直大概是心有愧疚,因此一直也不曾来扰季淑,多半时候就歇在暮归那边,听闻苏倩已经大有不满,可一哭二闹无非是那几种把戏,何况暮归性子温顺,或者说表面温顺,因此苏倩越哭,上官直一两次还能心软,次次如此,便觉得无趣,反更偏向暮归了。 另外,也不知上官直同上官青之间是怎么解决的,这几日上官青也一直都未曾怎么样……季淑频频在院子里走动,自会同他遇上的,上官青看她一眼,或者阴阳怪气地说声“嫂嫂大好”之类,也并不见格外的恼怒或者愤恨。 他不来生事,季淑便只当未曾见过他,该说便说,该笑便笑,就算是上官青在侧,亦是如是。 她生的绝美,举止之间,风流曼妙,任是无情也动人,单看那神态,竟似比往日更快活自在三分。 这一日,季淑抱了只波斯长毛的猫儿,抚摸着在院子里看光景,不知不觉,渐渐地闲逛到前头,那猫自她怀中噗地跳到地上,季淑慌地叫道:“哎呀,猫跑了,快把它捉回来。”丫鬟们便急着分头去找。 季淑看看周围,自己却往前而行,前头是一大片的湖水,水岸两边,各有屋宇,这边的只一间贴水的阁子,那边却是连绵的几间房,季淑看了会儿,说道:“这边儿没有的话,保不准就跑到那边去了。”就只带了个小丫鬟望那边继续走。 将走到湖那畔,却见个小厮站在那院落外头,一抬头看见季淑,顿时惊了一惊,赶忙低头说道:“大奶奶,大奶奶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丫鬟道:“奶奶的猫不见了,疑心是跑到这里来了。” 小厮说道:“奴才在这里守着,并没见到什么猫。里头是老爷的书房,寻常不许人进去的。” 季淑说道:“老爷此刻在么?” 小厮点点头,道:“正在里头。” 季淑望着他,说道:“前几日我好似看老爷同相爷进了此处,是不是?” 小厮说道:“正是,有时候相爷来到,老爷便会同相爷一并在此议事。――奴才真个没见到大奶奶的猫。” 季淑说道:“别急,我那猫儿顽皮,顶会爬墙爬树的,许是从那边儿爬进去了,你没见到也是有的。” 小厮也有些吃不准,便半信半疑地说道:“大奶奶如此说,或许也有的……” 季淑说道:“不如你同我的丫鬟去这周围找找看?” 小厮微微抬头,对上季淑的盈盈双眸,一时之间神魂颠倒,哪里能拒绝她?脸红耳赤低头,便道:“这个,奴才就尽量找找就是了。” 那小厮便同丫鬟沿着院子旁边去寻,季淑看了会儿,便迈步走到里头,却见这院子有三间大房,中间那个,开着窗扇透风。 季淑便冲那门走去,到了门口,遥遥一看,果然见里头上官纬正握着一卷书,坐在书桌前头,全神贯注的不知在看什么。 季淑脚步放的轻了,上官纬若有所觉,抬头一看,没想到竟是季淑,一时急忙起身,道:“你怎么来到此处?” 季淑站在门口,微微一笑,说道:“淑儿方才在外头找只跑了的猫儿,听说老爷在此,就想过来请个安。”说着,便缓缓进来。 上官纬将手中的书放下,说道:“你有心了。跑了猫儿?可有人去找了么?” 季淑说道:“在外头遇到个小厮,正同我的丫鬟在寻,是我扰了公公清净了。” 上官纬微微摇头,说道:“不必这样拘泥,左右我也无事的。”两个说了几句话,无非是你来我往,客套之流。 片刻之后,季淑耳边听到几声浅浅的响声,两声长,一声短。 上官纬扫了一眼那临水的窗子,窗扇闭着,并未敞开。 季淑便说道:“也耽搁了不少时候,我就不扰公公静修了,我在此处,她们都不知道,省得她们找到了猫儿,却找不见我了又着急。” 上官纬说道:“也好。只是若是找不到那猫儿,就多叫几个小厮帮着。”季淑说道:“多谢公公。”便转身出外。 季淑走到外头,正巧那小厮跟丫鬟回来,果然没找到猫儿,季淑便说道:“也不知去了哪里,罢了,让它自己乱跑就是。” 赌气一般离开此处,往回而走,将走到对面的水阁之时,却见夏知跟春晓两个,从水阁旁边的竹林里出来,夏知怀中却抱了个白色的长毛波斯猫,笑道:“奶奶为了这小东西,竟跑到恁么远去找,却不料它就伏在这林子里头,连动也没有动呢。” 季淑上前抱起来,说道:“可不是,这猫儿倒是精灵,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却劳动的主人为它四处转悠操心。” 季淑说了会儿,便又看看那水阁,道:“这里头无人么?” 夏知说道:“方才为了找猫儿,就进去看了看,是无人的。” 季淑笑道:“走了这半天,也乏了,如此正好儿,进去歇息片刻。” 如此便同一干人进了水阁子,坐定之后,季淑说道:“这个地方好,又透亮,又有风,靠着水,人也觉得精神很多。说起来,――近来许是天热的缘故,不知怎地总觉得胸口闷闷地,方才又走的口渴了,就想喝碗酸梅汤。” 春晓说道:“奴婢吩咐厨房去弄就是了,立刻给奶奶端来。”当下出外,就命小丫鬟到厨房去传信。 里头便只剩下夏知跟季淑两个,夏知走到门口,将门扇掩上,说道:“奴婢看奶奶这几日一直都是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吃东西也吃的少,不会是……那样儿了罢?” 季淑说道:“什么那样了?” 夏知犹豫了会儿,便说道:“奶奶会不会是有身孕了?” 季淑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会罢?” 夏知道:“怎么不会?前些日子……爷不是、不是歇在奶奶屋里了么,或许真的是有了身孕,让奴婢说,不如去请个大夫来把把脉,或许是喜脉呢,倘若是的话,看那些背地里说奶奶不能生的人脸往哪里搁,老爷太太知道了,也一定很是欢喜。” 季淑迟疑说道:“我看还是算了,这么久了都未曾有个准信儿,忽然轰动起来说有了身孕,转头却又扑了个空的话,我的脸才不知道往哪里搁呢,一准要被人笑话。不行,不准请大夫。” 夏知说道:“可是……好不容易的要有个信儿了……” 季淑不高兴地说道:“罢了,我心头有些作呕,想要吐似的,休要再说了。” 片刻春晓回来,厨房里也快快地弄了酸梅汤过来,季淑便要喝,夏知便说道:“奶奶,这里头多放了恁般多的冰块,恐怕……不大好的。” 季淑不以为然,说道:“什么不大好,我口渴着呢,又热,正好用它来压压恶心,清清燥热。” 夏知说道:“奴婢是说,对奶奶的身子……万一……真的是……” 季淑不耐烦地皱眉,厉声喝道:“我说不用就不用,我要喝口酸梅汤你也说三道四的,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儿就有了?到此为止,不用再提了!” 夏知就不再说话,春晓摸不着头脑,见季淑不高兴,却也不敢吱声。 如此季淑喝了一碗酸梅汤,才觉得舒坦,掏出帕子擦擦额头,说道:“舒服多了,这功夫我却又有点觉得凉了,嗯,这真是个好地方,改天再来,现如今先回屋罢,又乏了,想睡一会儿。” 便交由夏知抱了猫,一行人出了水阁,太阳大,季淑拿帕子遮了遮额头,便向着湖水那头瞟了一眼。 将到傍晚时候,不知为何大太太竟到了,季淑正要安歇,赶紧地又着了衣裳出来。 大太太坐定了,望着季淑,说道:“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最近着了凉?又或者饭吃的不好?” 季淑说道:“哪里,近来都挺好的,太太放心。太太这么晚了来,不知有何事?” 大太太说道:“唉,说起来,我是想来看看你,你替子正又纳了一房妾,我又听说子正近来都不过来了,就……” 季淑笑道:“太太勿要担心,爷他高兴就是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以前我还觉得你是个小气之人,如今看来,你竟大度的过了分……唉,对了,你的身子真个无事?” 季淑说道:“真个无事的,太太怎么忽地问起这个?” 大太太道:“是我这两天觉得身上不爽利,就找了个极好的大夫过来替我把脉,他果然说的极准的……我又见你这脸色发白,缺了些血色的样子,……不如改日,我叫大夫来顺便替你把一把脉,免得你自己害了病,也不知道。” 季淑说道:“我年纪轻轻的,又有何病呢,还是不用了罢。”大太太说道:“行了,反正也是顺便的光景,免得真个病了就晚了,就算是没病,也可以诊诊,让大夫看过了,开几副补药给你熬着喝,把这气色补起来才好。” 季淑无奈,便说道:“那好罢,多谢太太美意。”大太太这才一笑,说道:“这才好,既然如此,明儿我便叫那大夫过府,嗯……就中午头好了。” 季淑说道:“淑儿知道了。”便送了大太太出外。 次日,红日当头,季淑洗漱完毕,用了早饭。又换了件新鲜的水红色衫子,那衫子料子薄又敷贴,走起路来,裙裾飘然而动,更添风情。 季淑换了衫子,便出到外头,照例先在花园里逛了逛,点评这朵花开的好,那朵差了点儿,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那日头就渐渐地高了。 季淑抬头看看天上烈日,手探出,遮了遮自己的双眸,说道:“实在败兴的很……”她动作之间,纤腰一抹,身子曲线玲珑,极是诱人。 如此又流连了会儿,季淑便说道:“昨日那个水阁不错的,我如今又有些燥热,看时候也要正午了,我想喝两杯,春晓,你去备些精致小菜,一壶酒,送到那里去。” 季淑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了片刻,到了水阁,水阁这边儿是一圈竹子,竹子后面就是高高的墙壁,如圆弧状护着这水阁,水阁那边却是一片的湖,同对面上官纬的书房,相隔大概有二三十米远。 季淑只身入了水阁,果然凉森森地,她回头说道:“夏知,你带人去拿点儿靠垫软被之类的,这里如此之妙,午觉也在此睡了。” 夏知就领着丫鬟回去,顷刻春晓把酒菜也送来,季淑就着小菜,喝了几杯,外头夏知把软枕靠垫,薄薄锦被搬来,在里面的斜靠椅上铺陈好了。 片刻季淑说道:“我自在这儿觉得清净,你们也别光站在外头了,就先回去吃饭,吃完了再回来找我。” 夏知春晓两个行礼,就带着小丫鬟们离去。 季淑喝了半壶酒,酒力上涌,就有些撑不住,昏头昏脑地向后望椅子上靠了靠,慢慢合了双眸。 正在迷迷糊糊之中,却觉得有一只手轻轻地在脸上摸过,耳旁有人说道:“好……宝贝心肝……” 作者有话要说:牡丹又是百花之王,因此就想给她两个名额……而且这一首是极好的…… 唉,这两天情绪低落低落低落……先更这章吧,争取尽快振作起来……求动力……给我无尽的动力吧 牡丹:池上芙蕖净少情 牡丹:池上芙蕖净少情 上官青眼珠儿不错开地,看着面前的美人儿,此刻她缩在躺椅之上,仿佛柔若无骨的猫儿一般,又因吃了酒,那脸上人面桃花,红扑扑娇嫩嫩地看得人口干舌燥。 自打上回他吃了瘪,可她也没得了好儿去,――也算是半斤八两,大家得了个平手。本以为这娘儿以后会收敛些,或者做出些怒颜厉色来给他,却没想到,她竟比先前更为“风骚淫-浪”,若无其事的去太太大太太那边请安,咳跟秋霜红嫣院子里尽情嬉戏,这也就罢了,他远远地看上一眼,干咽几口唾沫了事,最令人意外的是,她竟还敢时常过来他屋里,借口探望瑶女,闲话家常。 上官青因被上官直训斥,不敢出去流连些烟花柳巷,近日来就只憋在家里,他那两个小妾又没了一个,实在是闷杀了人。 瑶女的姿色本也算上等,可惜有了身孕不太方便,又再跟季淑相比,跟俨然是块木头一般,高下立判。 而那女人竟如此不知死活的跑到他跟前来,在他身边儿转来转去,就好似是个小白兔跑到老虎嘴边兜风般的,惹得上官青心里头又痒又恨,暗地里抓耳挠腮,熬了半月。 近来天热了,女眷的衣着自比昔日要轻薄些,上官青的目光从她绝色的脸上往下,看到领口那一丝欺霜赛雪的颜色,不由地咕咚一声,咽下老大的口水。 那手轻轻地摸过季淑的脸颊,刚念了一声“心肝宝贝”,恨不得将人一口吞下,那人迷迷糊糊,悠悠醒转过来。 上官青目光一利,生怕她叫了出来,手探向前,便欲动手。 却不料季淑睁开眼睛,并无一声言语,却只向着上官青微微一笑,这笑的如娇花初绽,上官青的骨子都酥了,那手探向前,却又垂下,哪里能动。 “二爷?”季淑这才开口,疑惑问道,却并没有想动的意思,瞟着上官青,淡淡地问道,“二爷怎么来此间了?莫非是走错了路?” 上官青见她毫无惊诧惧怒之色,一颗心从喉咙口缓缓滑入肚子里,干笑两声,装模作样说道:“偶然路过而已,嫂嫂一个人在此作甚?” 季淑道:“没什么,心里头闷,在此处只两杯酒……”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双手伸出,伸了个懒腰,冷笑道:“二爷来的不是时候,真会惹人清梦。” 她这动作之间,身上盖着的锦被便滑落地上,露出底下曼妙身段,又因半躺着,那等玲珑婀娜,不可言说,长裙下露出双脚,小荷尖尖,饱满圆润的,仿佛是邀人品评一般。 上官青神魂颠倒,弯腰把那床被子捡起来,不舍得给,先在鼻端嗅了嗅,才放开,双眼觑着季淑,说道:“嫂嫂是做了什么好梦?睡得这脸儿都红了,不知可否向我说一说?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这里头就带几分不怀好意。 季淑哼道:“二爷你是什么意思?好梦?我又有什么好梦。怕你听了之后,高兴不起来。”虽如此说,却不曾逃开或者其他,反而一派自在。 上官青心里意动,想道:“今日她怎地如此反常,莫非是她想开了?故意来撩拨我?对了……这几日她频频前去我那屋里头,莫非真的是对我转了念?这贱人如此骚浪,倒真个说不定,不然的话,此刻见我来到,早就大声疾呼起来了……但她怎地变得如此之快?上回还做出贞节烈女之态,百般不从……” 上官青便悄声说道:“嫂嫂愿意说,我就愿意听。嫂嫂这样的绝色佳人,说什么都是好听的,我也是爱听的。”他说着,便靠前一步,试探着就把季淑放在椅子把上的手轻轻握了,――刹那只觉得那小手滑而轻软,恨不得握在手心里百般蹂躏,又想:只一只手就如此,那倘若是把这身子拥入怀中得偿所愿的话…… 上官青望着那只小手,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抬头一看季淑,却见她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此刻便说道:“这话听来有些古怪,此处没有他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的,二爷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上官青见她嘴里虽然说着这话,却仍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他就大了胆子,尽情地把那小手摩挲了一遍,才恋恋不舍地送入被子底下,盖了盖,说道:“什么授受不亲,避嫌,我对嫂嫂的一片真心,天日可鉴。” 季淑道:“二爷说的越发有些不像话了,还是别要疯言疯语的,叫人听了成何体统!何况我这心里头已经够凉的了。” 上官青道:“嫂嫂怎地心凉了?” 季淑冷笑着说道:“二爷你不知么?上回你强拉着我,要行不轨之事,害得我九死一生,苦不堪言,可是你哥哥不但不责怪你,反骂了我一顿,我这心里头一口气没处发,你说心凉不心凉。”她说着,便将那被子掀开,双脚落了地。 上官青见她忽然旧事重提,不由地有些心惊,可见季淑没什么愠怒之色,便讪笑说道:“嫂嫂何必说起以前的事,很是煞风景。” 季淑回头看他一眼,脸上笑的淡淡地,道:“煞风景?什么风景……二爷你倒好了,事情一过就忘了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可就连被你欺负了,我也要活活地咽下这口气,白白吃个哑巴亏,我怎么会忘?” 上官青不知她重新说起来是什么意思,只道:“这个……” 却听季淑又说道:“你哥哥那个人,真是个好兄长,念着‘兄弟如手足’,反让我忍气吞声,生怕把二爷的事张扬出去,也生怕坏了上官府的清誉,你们可真真是兄弟情深,我又算得了什么?哈哈,活该就死了算了!” 她说着便笑了两声,又赌气般从桌上拿了那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气喝尽,将杯子握在手心里捏了捏,终于又缓缓放在桌上。 上官青尾随而至,站在季淑伸手,目光从她面上落到那胸前逡巡,说道:“嫂嫂是在生哥哥的气?” 季淑皱眉,抬手去倒酒,手却一直在抖,酒水洒了出来,季淑恼的将个杯子摔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哭着说道:“生气?我生气又有何用?只怕把自己气死了呕死了,都没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这几日我这心里头憋得极为难受,一口气没地方出,有泪也哭不出来……”她放下手,眼红带泪看向上官青,道,“二爷你还不走?难道又要故技重施,或者打我一顿?” 上官青试探着伸手,勾住她的肩,说道:“嫂子别这样,嫂子这样娇贵的人儿,我怎么舍得动一根指头?……其实当日我也是逼得无法,嫂子你若是乖顺些,让我遂了好事,岂不就是天下太平,难道我会把此事张扬给哥哥知道?我还会对嫂子你加倍好呢……” 季淑将他的手打开,可力道却没用上十分,竟有些半推半就般的,嘴上却冷冷地,义正词严说道:“住口!我难道是那些不知廉耻之人?你自己禽兽不如也就罢了,休把我也看错!” 上官青见她“口是心非”,心道:“这娘们儿果然是发骚了,若是先前早就一个耳光打过来,如今却是个欲拒还迎的姿态,……只是大概还抹不开面子,待我哄上一哄,少不得就上了手了。”一时飘飘然地,骨头又软了几分。 上官青便说道:“我的确是错看了嫂子,不料嫂子果然是个坚贞的,只恨我太心急了些,用错了法子。” 季淑抬手又擦了擦泪,又说道道:“你给我滚!什么法子!我劝你别来惹我,现如今我只能借酒浇愁,……倘若被你逼急了,大家鱼死网破。” 上官青说道:“嫂子金玉般的人,怎么轻易就说死?若论起来,要该死的是我,我是禽兽不如的,竟对自己亲嫂子动了心,可谁叫嫂子你生的这般好,让我睡里梦里都想着,嫂子你就是观音菩萨,当可怜可怜我……”恨不得一把将人抱了,尽情轻薄。 季淑后退一步,道:“你也知道你该死,是禽兽不如!当日你强逼我不成,反而诬赖我跟楚昭有私,我倒也真的很佩服二叔你的急智,你明明慌着走了,却又那么快引我们爷回来,我先前还以为二叔你畏畏缩缩,是个猥琐不堪毫无用处的人,如此看来,这份急智,倒是比你那痴心护着你的哥哥强上三分。” 上官青心头一动,听她语中带讥讽,偏偏双眼水汪汪地看自己,不由真个贴了上来,说道:“如今嫂子才知道我的好么?” 季淑伸手,将他当胸一推,说道:“你是好!如今我想想看,别说那天二叔你没得手,就算真给你得手了又如何,爷仍旧不会说什么的,或许……还会把气撒在我身上,只说我勾引你之类,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我要真的勾引你,又怎么会打的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她露出委屈愤恨之色,又落了几滴泪,抬手,又要倒酒,却没见到有杯子,便把酒壶拿起来,对着嘴倒了下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将酒壶放下,转头看向上官青,说道:“你还不走?再不走,我要喊人了!”那眼中勾魂夺魄地,冷笑说道:“快些给我滚的远远地吧!” 上官青见她不胜酒力,醉得东倒西歪,手按着桌子才撑着,只道要手到擒来,便忍不住得意,笑了几声,却又掩饰道:“当时我一时心急……不留神伤了嫂嫂,如今你只要乖顺些从了我,我又怎么舍得伤你一根手指头?” 季淑手扶着额头不理,上官青说着便色心大发,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张开双手,将季淑抱的紧紧地,喘息道:“我心心念念都想着嫂嫂,哥哥既然那么对不住你,嫂嫂索性就跟我一成好事罢!” 季淑抬手,用力一巴掌打下去,长指甲抓过上官青的脸,上官青惨叫一声,松开手。 季淑道:“你这天杀的禽兽!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如此放肆!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你敢再无礼,我就同你拼了!”上官青没提防,竟给她抓伤了脸,当下捂着脸面,又发现出了血,不由恼怒,骂道:“你这贱人,怎地说翻脸就翻脸!” 季淑往后退出一步,一伸手,把那桌子上的东西挥落在地,只听得“唏哩哗啦哐啷啪嚓”几声,桌子上的盘子碟子酒壶全部落在地上,跌得碎碎的。 上官青皱眉道:“你又发什么疯?你闹大了有什么好处,就如你所说的,我哥哥再怎么也不会难为我的,反倒是你……” 一把捉住季淑的手,将她强拉过来,又看那桌子光光地,便将季淑压在上头,把她的衣裳撕了几下,领口敞开直到胸下,季淑奋力一踢,上官青腰间吃痛,劈头一个耳光打下来,说道:“贱妇,这是你逼我的!” 季淑脸侧了侧,却仍高声嚷道:“有种你打死我!我就做鬼也不放过你!” 上官直俯身,咬牙说道:“你做鬼又如何?你不是也死过一次么?你以为你是怎么死的……”季淑说道:“你说什么?”上官青眼神变幻,欲言又止。 季淑趁机挣扎落地,往外欲逃,上官青将她抱住,伸手自后面按住她的嘴,低声说道:“你老实些,我亏待不了你……何况你选了这个地方,哪里有人听到?老爷的书房在二三百米远,那些丫鬟也是我看着她们走的,谁来救你……我要真个杀了……” 话没说完,只听得房门在身后“噗通”一声被踹开,有个人气冲冲地冲进来,一看这幅模样,牙咬的格格作响,骂道:“畜生,还不放手!” 上官青一看那人,如老鼠见了猫儿,吓得松手。季淑向地上倒去,却被另一个如风般迅疾而至的人拥住,叫道:“淑儿!”。 那边上官青身不由己,跪地道:“父亲!”那人气得狠狠一脚踹到上官青胸口,上官青胸口吃痛,身子一缩,顿时便在地上滚了开去。 电光火石间,季淑牙关合起将自己嘴唇用力咬下,先前被上官青一巴掌打出本有一分血,此刻便滚滚沿着嘴角流出十分,季淑抬头看看那人,哭道:“放开,我不想活了……”用力地将那人推开,向着阁子门扇上冲去。 身后那人紧跟着冲过来,将季淑用力抱住,说道:“淑儿!别怕!”季淑挣扎了两下挣不开,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泪水夺眶而出,哭着叫道:“爹爹,淑儿没脸活了,你让我死了吧……”悲愤交加,放声大哭。 来的人,前头那个,竟是上官纬,而后面这个,却赫然正是花醒言。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被清理了百多条留言,内心纠结,无法言说……电脑也凑热闹般格外慢……打个字反应半天才出,难道也有换季综合征,唉 今天会尽力两更的……谢谢大家……(不过也说不定啊,总之加油了……t_____________t…… 章节咋不显示了 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 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 季淑抓着花醒言衣襟,哭道:“爹爹,我活够了,我一再的退让,忍气吞声的,都逃不开被这畜生欺辱,我活着也是给爹爹丢脸,让我死了干净!”说着便又挣扎。 花醒言抱住季淑,他向来冷静老练,此刻身子也有些发抖,手摸过她的脸,见她脸上尽是血泪,头发散乱披着,衣衫破损,可怜的无法言说。 花醒言深吸一口气,道:“淑儿别怕,此事与你无关。”花醒言说着,便转头看向上官青,双眸之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光。 上官纬站在上官青面前,虽则动怒,却心乱如麻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上官青做梦也没想到竟凭空多了两个人来,也不知道这两个要紧的人是从哪里来的,竟来的如此迅速而时机恰恰好,若只一个上官纬倒也罢了,竟还带了个花醒言……他心中乱乱地,不由地大声叫苦。 上官青此人虽然不入流,头脑之中的歪心思却是极多的,当下一合计,立刻恶人先告状,说道:“父亲,是这女人她勾引我的!跟儿子无关,儿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一说这话,上官纬脸色更变。 这边上官纬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花醒言阴测测说道:“原来是这样,二公子,我看我要替淑儿向你好好地赔罪了。” 上官纬身子大抖,劈头盖脸地狠甩了上官青一记耳光,疾言厉色骂道:“你这脂油蒙了心的活畜生,你再敢说半个字,我就立刻打死了你!”上官青急忙噤声。 上官纬向花醒言说道:“亲翁请息怒,我教子不严,居然教出这么个不成器的畜生东西,叫他伤了淑儿,我先前浑然不知,如今知道了,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花醒言说道:“先前淑儿说过,已经有前车之鉴,可惜大公子并没有当回事,所谓‘手足情深’,如今我更怕‘父子连心’,不如就将二公子交给我,我定会好生向他赔罪的。”他这番话说的不疾不徐,看似平静无比,但上官纬同他相交多年,却知道这是花醒言盛怒之下才有的,当下忍不住心头越发寒了几分。 上官纬暗地冷彻一颗心,上官青也大为震惊,不知为何他竟知道季淑所说的话,他目瞪口呆,委顿在地,无法动弹。 上官纬脸白如纸,说道:“我绝不会像是子正一般姑息养奸,定会给亲翁一个交代的。” 花醒言才慢慢地说道:“如此,我便信你一次,就让我看看你们上的诚意罢。” 上官纬看了季淑一眼,见她嘴角带血,脸上也是血泪交加,甚是狼狈,上官纬狠了心,心中惨然想道:“是无澜自己撞过来的,怪得了何人?罢了!”揪着上官青往外走。 上官青胆战心惊,不知父亲将如何处置自己,可恐怕是讨不了好的,将出门时候便茫茫然地回头看季淑,却见季淑半垂着头,乱发遮面,那双眼睛里头明明是泪盈盈地,却好似极灼人的火光一般,烁烁然,看的上官青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花醒言道:“淑儿,不必怕了,有为父在此。”季淑投身花醒言怀中,哭道:“爹爹,我还有何脸面活下去?这上官府里我已经无立足之地了。”花醒言目光闪动,将要说话,外头却有人说道:“大奶奶?”却是春晓夏知等人来到。 花醒言当下停了口,说道:“夏知春晓。”两个丫鬟认得是他的声音,当下急忙停住步子,等候差遣。花醒言道:“淑儿身子有些不适,你们去取件厚点儿的衣裳来,再取干净的帕子,打一盆水进来。” 两个丫鬟急忙带着小丫鬟们去忙碌,顷刻就将所需之物取来,夏知春晓两人亲送到里头,见里头一片狼藉,春晓吓了一跳,夏知却面色如常,就把东西奉上,又伺候季淑更衣净面,收拾头发。 顷刻之间,季淑脸上的血污洗了去,却依稀还能见到青红不堪的印痕。花醒言道:“淑儿,为父陪你回房。” 季淑说道:“爹爹……我……”花醒言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说道:“你放心,爹爹会替你讨个公道的。”季淑皱了皱眉,低声啜泣,道:“爹爹,我想、我不想再留在此处了……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没了命,连爹爹的面儿也见不到了。” 花醒言身子发抖,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淑儿,你听为父的,你再忍耐几日,为父答应你,会尽快地考虑周全,到时候……就带你离开此处。” 季淑起初有些失望,听到最后却又升起一丝希望来,目光闪闪看着花醒言,道:“真的么?” 花醒言见她笑容初绽,只是脸上唇上都带着伤,笑的又美又是可怜,便忍不住怜惜看她,点头说道:“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且说上官纬将上官青拿去,气冲冲地拖到内堂,关了大门,传令不许透一丝的消息出去。 上官纬此刻便宛如猛虎一般,叫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把上官青掀翻,绑在凳子上头,只一声“堵住嘴,往死里打”,二话不说,便行开打。 上官青起初还不停呜呜嚎叫,渐渐地声音暗哑,到最后便奄奄一息,再不动弹。 有仆人上前查看,道:“老爷,二爷昏过去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上官纬先前背着身子,此刻便回头来看,见上官青的下半截,从臀到大腿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上官纬咬了咬牙,说道:“把他泼醒了,再打。” 众仆人胆战心惊,不知道为何上官纬竟会如此狠心,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再打下去,恐怕是要出人命的。 外头跟着上官纬的小厮见事情要闹大了,便也顾不得,急忙一溜烟儿地去找大太太。 当大太太赶到之时,上官青身下那条凳子已经被血染透,地上流着一滩血,稠绸地,触目惊心。 再看上官青,大腿之上的皮肉都已经尽了,有的地方竟露出森森白骨。 大太太一看,顾不上说话,那一声“我儿”,噎在嗓子眼里,整个人顿时便昏厥过去。两边丫鬟慌忙扶住。 上官纬这才叫住手,上前来扶住夫人。 旁边那些仆人小厮们,胆小的都几乎要昏厥过去,胆大的也被那股血腥味熏得头晕目眩,呕心胸闷,只觉得此后定要做多几日噩梦。 上官纬扶了大太太,吩咐说道:“把这畜生扔在这,去个人,通知相爷,说这畜生被我打的断了气,扔在此间。” 上官纬做完了这一番,硬着心肠不去看上官青,那眼睛却红红地,正要将大太太扶进去抢救,外头有个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叫道:“父亲!”却正是上官直。 上官纬停了步子,转头看向上官直。上官直撩着袍子,火急火燎进来,一眼看到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上官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向后一退,脚下碰在门槛上,身子一歪,用力把着门扇才未曾倒下。 上官直瞪着死活不知的上官青,断续问道:“父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对无澜他……下如此重手啊!”到底是兄弟,上官直说到此时,再也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踉跄冲到上官青身边,想伸手去碰他,一时又不敢,单膝跪在地上,恨不得嚎啕大哭。 上官纬不去看上官青,只道:“是他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子正,你起来!” 上官直哪里能起身,看着上官青的惨状,他自己的双腿也剧痛起来,上官纬喝道:“花相爷一会儿便到,你莫非想叫他看到你如此模样么?――来人,扶他起来!” 上官纬身边的小厮们急忙冲上来搀住上官直,上官直回头看向上官纬,道:“花相爷?此事……又跟他有何干系,莫非……”他一时之间便想到上回上官青轻薄季淑之事,顿时瞪大双眼,说道:“难道是她向相爷告了状?” 上官纬咬牙,喝道:“子正,你给我过来!” 上官直一怔,擦了擦泪过来,上官纬抬手,一巴掌挥过去,打的上官直向着旁边跌了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叫道:“父亲,你为何打我?” 上官纬咬牙,低声说道:“这一巴掌是打你处事不力,你既然知道这畜生对你媳妇有些不轨行径,就该好生地给他个教训,叫他以后勿要再犯,你可知道,只为了你一念包庇,枉送了他的性命!” 上官直说道:“父亲!我……我……” 上官纬道:“自古以来,惯子如杀子,难道这个道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教明白?他今日落得如此,跟你对他的纵容也脱不开干系,若是此事我早知道,早便打断他的腿叫他不敢再重蹈覆辙,如今倒好,让花相都看了个正着……你不是不知道的,我们家多亏了花相……才得皇恩眷顾,一直隆盛至此,就算你素日对淑儿有何不满都好,你不该容你弟弟去欺辱她还不肯替她出头,你若是处置的好,也不至于就让事情到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子正,此事你真真做的好生糊涂!” 上官直闻言,心头又惊又悔,看一眼上官青,复又落泪,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只哭道:“只是无澜他虽然做错了,却仍罪不至死罢,父亲……你怕得罪了花相,为何不把我叫回来,好生同他求求情?” 上官纬说道:“求情?你也知道花相毕生最爱的是谁,正是淑儿,他不曾亲眼见到,只是耳闻倒也罢了,如今他亲眼见到淑儿被这畜生百般欺辱,打的她遍体带伤,你以为花相会大度宽容,轻轻将此事揭过?” 上官直锥心刺骨,正哽咽间,上官纬身后的大太太醒来,叫道:“无澜!”声音凄厉。 上官纬道:“去看你娘,把她扶到后院去,花相随时都会来到。省得她妇道人家,说出什么更不好的话来。” 上官直擦泪,便去扶大太太,大太太看一眼上官青那惨状,想吼又吼不出来,只哑声说道:“无澜死了么?若是死了,也让我跟着去罢,你打死我罢了!”母子连心,一瞬间如发狂了相似。 上官直生怕上官纬发作,急忙叫几个丫鬟帮忙,顿时之间半扶半拖着大太太入内。 上官直带着大太太前脚走,后脚花醒言便来到。进了厅,上官纬行礼道:“亲翁,我已经狠狠教训过着孽子了!” 花醒言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上官青,微微冷笑,说道:“难为你了。” 上官纬说道:“是这畜生不知好歹,作出这等丑事,我如此,也算是清理门户。” 花醒言扫了他一眼,说道:“不用说其他的,你我都知道,倘若他落入我手里,是绝不仅仅遭受点皮肉之苦了事的。” 上官纬心头更寒,却强笑说道:“还望相爷……看在这畜生已经半死了的份上,休要再同他计较,就放了这一次罢?” 花醒言说道:“上官兄本是个耿直君子,让你作出这种事来,也实在是为难你了,足见诚意。日后淑儿还得在你们家里头,我不想再看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倘若再有一次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上官纬道:“请放心。” 此刻上官直从里头出来,花醒言一眼看到,便似笑非笑地望着,上官直见了他,心里打了个哆嗦,却仍上前来,说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花醒言说道:“子正,你好啊。” 上官直说道:“小婿不明白岳父大人的意思……” 花醒言说道:“你现在不明白没什么,以后明白了最要紧。”他说完之后,慢慢地转身,转身之余,却又道,“只是,子正你可要留心,若是以后还不明白,也就永远都不用再明白了。”若然是个死人,那自然就什么都不用再明白了。 而自花醒言离开季淑屋中之后,春晓忐忑问道:“奶奶,究竟是出了何事?” 季淑不语,只是微微一笑,旁边夏知说道:“不该问的你不用多问。快去拿瓶雪玉膏来,给奶奶擦擦这嘴角。” 春晓恹恹答应一声,果然去了,季淑伸手摸了摸自己仍旧有些肿的脸颊,才说道:“你说,那畜生这一次是死是活?” 夏知笑了笑,说道:“奶奶安排的好妙计要摆布他,他哪里逃得了,何况还有相爷在,纵然老爷想庇护都不成,依奴婢看,他若命大不死,不免也要掉层皮的。” 季淑微微一笑,说道:“那畜生若是死了,也不冤啊,我给他抱着又亲又摸,牺牲很大的,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啧啧,算起来他还赚了。”夏知捂嘴一笑,正在此时,春晓自外头来,说道:“奶奶,外头大夫来了,说是给奶奶诊脉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第二章,么么大家……久等了哈 抓头,有些细节本想今天写出来的,估算错误,现在只好下章啦……另外,好像有同学说看不了的问题,晋江有时候会很抽搐的,有时候打不开页面更不了文或者回复不了都会有的,不过过了那抽搐段再打开,就能看了,不要急哈,谢谢 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 北京天坛公园,有个回音壁,长大约百米,高墙琉璃瓦,两人站在墙壁东西两侧,贴着墙面低语,另一端的人就会清楚听到。这在物理学上自是能够得到完美诠释的,但诸如埃及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罗德岛的太阳神像,以及中国得万里长城,有些惊人之处,则很难用常理解释。 季淑想设计收拾上官青,自然要做足功夫。 先头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簇簇一新地在院落之中四处闲逛,同秋霜红嫣嬉戏,并非是毫无目的的,一来是为了引上官青上钩,――以他那性子,若是看到季淑整日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他怎能安心?二来却是在勘察地形,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选择作案地点”。 既然上官直要护着弟弟,他便指望不上了,季淑起初是想把上官纬拉下水来,试试看自己公公的态度,不料这半月以来,她数次听闻花相来府之事,季淑心头就起了这个念头,倘若让花相知晓自己的处境,他会如何处置?仍旧视而不见,亦或者…… 总之,事情若是被这两人知道了,上官青怎样也讨不了好,就算不能一举两得的让自己顺利出府,先把上官青除去,也算是完成主要任务。 季淑本来打算卖个破绽,引上官青上钩之后,让花相跟上官纬正好撞见这一幕……谁知,她在观望花相同上官纬相见之时,却又发现一个奇妙之处。 那就是上的水阁跟上官纬书房之间的奥秘所在。 水阁这边,是一堵极高的墙,呈扇面状,半包围水阁,墙这边儿栽种些高高翠竹,跟水阁靠得极近,水阁同上官纬书房之间大概有二三百米远,一丈约有三米左右,算来大抵有百丈,中间隔着湖水。照理说,两边屋子里若是有人言语,彼此之间自然是听不到的。 花醒言几次来上官府,都是在这里同上官纬相会,花醒言并非无所事事之人,因此每次前来,也极为规律。季淑本在算计要如何让他们两个窥破上官青的真面目,几次隔水相看,却察觉,当花醒言来之时,上官纬书房的窗扇就会关的紧紧地,而花醒言离开后,才会打开。 季淑觉得,花醒言同上官纬可能正在商量什么秘密之事,只是奇怪的是,季淑看了几日,只有在花醒言来的那天上官纬才会关上窗户,而且,而且据季淑的观察,这半月以来,除了花醒言,也再没有别人进入里面。 季淑曾在嬉戏之中同红嫣秋霜说起来,红嫣道:“自小老爷就不准我们去那书房呢,不过老爷还有别个书房,我们也不常去。” 秋霜说道:“怪远的,谁愿意去那,也没甚好玩的。” 外头的大夫进来,帘子垂了下来,探出只手,上面盖着帕子,大夫坐定了,把了会儿,便缩回手去,起身后退几步,便出了房。(.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大夫去后,春晓说道:“这老头,也不说怎么样就走了,叫人一头雾水。”夏知道:“你要他说什么?你刚刚没看到的么?他把奶奶的脉,从头到尾脸色都没改一下,倘若有个不妥或者其他……又怎会一声不吭?我是没见过这样不动声色的大夫。” 季淑笑道:“说的好。” 两个丫鬟挽起帘子,季淑说道:“不过,仍须看看有事没有,春晓你跟着去瞧瞧,打听打听。” 春晓去后,夏知说道:“这大夫来的这般巧呢。” 季淑说道:“你想说什么?” 夏知笑了笑,说道:“昨儿奶奶刚在水阁那边上跟奴婢说起来那件事……晚上大太太就亲自来了,就好像有千里眼顺风耳似的。” 季淑看她一眼,说道:“你倒机灵,你是想问我身边儿是不是有大太太的人么?” 夏知说道:“可是当时奶奶只同奴婢说起来,没第三人在场,且奴婢也没再跟其他人提过此事,真是奇了,莫非真个是巧合而已。” 季淑笑道:“这世上哪那么多巧合。” 夏知说道:“奴婢猜不透奶奶的心思……对了,前日奶奶叫奴婢在水阁子里头瞧那几下,又是为何?” 季淑说道:“我说敲那两下,就会把猫引出来,你信不信?” 夏知面不改色,说道:“奶奶说是的话,奴婢哪里敢不信。” 季淑笑道:“很好。”夏知见她不再说下去,便也绝口不问。 原来那天季淑跑了猫,自己走去上官纬的书房,其实并不是无事,当她进到里头,见那窗户只是半掩,站着同上官纬说了会儿,就听到几声轻响,隐隐传来,上官纬并未在意,可季淑却知道,那响动,却是夏知在书房那头的水阁里头,敲打桌面发出的。 而后季淑回去,将春晓支出去,――只因春晓嘴快,倘若有什么事给她知道,怕是瞒不住的,因此只留下夏知。两个人在水阁里一唱一和,季淑说胸闷,夏知就说有身孕,季淑故意大发脾气不听夏知劝阻,刻意要喝那酸梅汤…… 除了她两人,周遭又并无他人。而到夜间,大太太便即刻来了。这其中,哪里会没有猫腻? 那水阁同百丈开外的上官纬的书房之间,藏着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是:在水阁这边说的话,上官直书房那边便会听的一清二楚。 季淑起初去探的时候,见那书房竟是两层奇特的夹窗,里面一层窗扇闲闲的半掩,外面的开着,等她出来,那两层窗扇却打开来。她同夏知说完了话出来往回走,做无意状扫了一眼,看的极为分明。 她跟夏知说的有孕之事,除了夏知,就她自己知道。大太太素日不会关心她的身体,那日之所以去了,就是因为她不得不来。 倘若有人听到她可能怀有身孕,却不肯收敛自己,还要喝那冰镇的酸梅汤,若是真的有了孕如此不知留心伤了腹中孩儿,那岂不是糟糕? 因此大太太便急急地来了。 而那告诉大太太季淑可能怀有身孕之人,自然,只能是当日在百丈之外书房内的上官纬。 季淑曾看过一部影视剧。剧中几人商议一件惊天秘密,为了避开众人,就躲在墙根上说,没想到,这里低声商议,周围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建筑的奥妙所在。 上官纬的那书房,便有如此功能,水阁这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而那两扇特制的窗户,大概有一层是为了隔音所致,平日里便半开着,一到花醒言来到便尽数关起来,因此花醒言必定也不知有这个秘密。 季淑虽然不知上为何会有这个所在,对她来说,却实在是极好不过的一个地方。先前还打算引上官青到花园,她自然也有法子把上官纬跟花醒言也引过去,撞个正着便好,如今有了这个地方,这场戏便更精彩了十分。 因此就算上官青再怎么改口也无济于事。至于为何今日那窗户竟会开着,则是季淑的另一番布置。 总之,是天时地利人和皆都齐备了,季淑算计周全要拿上官青,他纵使插翅也难逃此劫。 那大夫出去,便跟大太太的身边丫鬟见了,春晓出来,问道:“姐姐,那大夫说什么?”那丫鬟勉强笑道:“没说什么,只说大奶奶大概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春晓笑道:“这样儿便好,吓了我一跳,心还悬着呢。”那丫鬟说道:“既然无事,我先回去了。”春晓道:“姐姐慢走。” 那丫鬟急匆匆地回去。春晓看了一会儿,嘀咕道:“走的这般急做什么,这里又没猫儿咬人。” 旁边的小丫鬟见状便说道:“春晓姐姐,听闻大太太晕了过去,这大夫方才先去那边了。” 春晓呆道:“好端端地怎么晕了?”小丫鬟说道:“我也不知道呢。” 春晓回来,就把大太太之事告诉季淑,季淑挑了挑眉,说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罢了,不用去管那么多,我要先歇一会儿,刚才累死了,叫的嗓子都哑了……对了,我父亲现在何处?” 夏知说道:“相爷方才去见老爷,这功夫大概要回来了。” 季淑精神一振,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再等等他。”于是就叫夏知泡了壶茶,喝了点茶打起精神来等待花醒言。 季淑人尽量撑着,身上却一阵阵的疼,先前不觉得,此刻才反应了出来,嘴角更是火辣辣的。季淑伸手按了按,只觉得火热一片,但一想到上官青或许比这个更惨千百倍,便只得熄了心头怒火。 不料从中午头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季淑正昏昏欲睡地,春晓从外头回来,道:“奶奶,不用等了,听闻宫里头来人,让相爷尽快进宫议事,相爷方才已经走了。” 季淑一怔,心底一片惘然,失望说道:“啊,这就走了……” 春晓跟夏知对视一眼,都有些难过,说道:“奶奶不如歇息会儿罢。” 季淑苦苦一笑,说道:“嗯,也好。” 正翻身要上床,却忽地听外头脚步声响,季淑抬头,还以为是花醒言去而复返,却不料见上官直面色煞白地走了进来。 季淑见他来到,便不言语。上官直走了进来,看了看两个丫鬟,说道:“出去。” 季淑不言语,春晓夏知便慢慢退了出去,上官直说道:“花季淑,你同我实话实说,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淑说道:“什么怎么回事,难道老爷没有跟你说清楚,还要让你跑到这里来问我?” 上官直说道:“老爷说的是一回事,如今我想听你亲口说说。” 季淑说道:“对不住,我不想再提,你当这是什么光荣事迹,需要到处喧嚷的吗?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给我滚出去,我要歇息!” 上官直说道:“花季淑!”上前一步,伸手将她胸口一拦,季淑低头一看,抬头望着上官直,说道:“怎么,你想干什么?” 上官直眼睛通红,可见来之前是流过泪的,盯着季淑说道:“无澜将要死了,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会被爹爹打成这样。” 季淑冷冷一笑,说道:“死?那也是他自做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上官直说道:“你给我住口!”他手臂一伸,仿佛要给季淑一个耳光,季淑却并不躲闪,昂头说道:“你想干什么?打我?替他报仇?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弟弟对我做了什么事!他有如此下场是他活该,你跑来这里找我出气?” 上官直看着她脸上的青紫,以及那伤了的樱唇,一时动不了。 季淑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上官直,你可真够直的,你弟弟要死了,你就当我是杀死他的凶手了?你怎么不用脑子好好地想想,究竟是谁害死的上官青,他品行不端,你不是不知道,他对我有不轨之心并且也付诸行动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但凡是个称职的兄长,就该好生的约束他,或打或骂,或捆或绑,手段狠一点态度严厉一些,不用这么暧昧不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总之让他日后再不敢打我的主意,可是你不曾,你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庇护他,你为了上官府的清誉不肯声张,却不料更是纵容了他,从而惹下了今日的祸端,你以为我害了他,打了我你就能心安理得了?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打的该是我还是你自己!” 上官直的手掌握成拳,说道:“我……我已经好生教过他了,不许他再……不可能、不可能!” 季淑说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时候解决一件事最好的方法不是遮掩,而是揭起!腐烂的肉若不下狠手剜掉,烂的就不仅仅是一块肉了,这个道理你以前不明白,现在知道也太迟了!” 上官直垂手,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说道:“他是我的亲弟弟,你叫我怎么做,如父亲那样,打得他双腿尽断,此刻一口气吊上不下,就算侥幸保住性命,此后也只能做个残疾之人?” 季淑说道:“你下不了手,心怀侥幸他日后会无事,可惜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侥幸之事,善恶到头终有报,如果你想自己觉得好受点,那么就想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是他的命吧!” 半晌,上官直失魂落魄,踉跄离去。季淑这才轻轻地出了口气,身子歪在床上,想要好好地歇一会儿,夏知春晓两个见她睡着,便也到了外间去。 季淑朦朦胧胧地不知睡了多久,梦见些零零乱乱的少年景象,正一梦沉酣,隐约却听到外头轰隆隆的响声,闷闷地从远及近,又有飒飒声响,是风吹窗扇,片刻,便又响起劈里啪啦之声。 外间小丫鬟们嚷着说道:“下雨了下雨了……”又有人说道:“你们别乱跑乱叫的,留神吵了奶奶。” 脑袋顿时清明,重新又回到现实。季淑轻轻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隐约觉得身上冷,却因浑身酸痛,又因做了那个梦,便心灰意懒地不愿动弹。 季淑忍了会儿,就只悄悄地将身子蜷缩起来,正略动了动,却感觉身子被一床软软被褥盖住,顿时缓和起来。 眼角有些湿湿地,季淑未曾睁眼,只以为是夏知来了,便喃喃地低声问道:“真个儿下雨了么?” 床边的人沉默了会儿,却未曾回答。季淑怔了怔,刚要再问声,却忽地觉得不对,急忙扭身来看,隔着薄薄的帘子看过去,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向着里间退去。 季淑身子一震,脱口叫道:“你……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能一更了,么么大家……泪……从早晨写到傍晚……看完这章,是不是又豁然开朗很多呢? 刘禹锡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栀子:雪魄冰花凉气清 栀子:雪魄冰花凉气清 季淑失声叫道:“你站住!”那人身形一停,回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季淑瞧着那双极亮的眸子,忍不住怔住。mianhuatang.tw 正在这时侯,外面夏知说道:“奶奶叫我?”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人极快地扫了季淑一眼,身形一闪,竟是极快的速度,便从季淑眼前消失。 季淑瞪大眼睛,心道:“武林高手啊……”还在发呆,夏知上前来,伸手撩起帘子,说道:“奶奶果然醒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外头下雨了,我去给奶奶取件厚衣裳来,刚刚起来,别着凉了。” 季淑说道:“等等,不用……你先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 夏知怔了怔,说道:“那……好罢,奶奶要不要再加床被子?外头起了风了,有些怪冷的。” 季淑道:“不用,需要的话我自会叫你。” 夏知极为识相,答应一声,便往外面退,转身之间,忽地瞥见旁边的地面上有一两星儿水滴般的东西。 夏知心头一震,来不及细看也不敢多看,快步出外,把门掩上。 季淑见夏知出外,便双脚落了地,拖了鞋子,向着里面那间屋子走去,走了两步,便也见到地上的水滴,季淑轻声说道:“你还在么?” 里头悄无声息,季淑正要再往前走,那边的门口,徐徐地显出一道人影,垂着头,说道:“请大奶奶治罪。” 季淑坐在卧榻上,望着面前的楚昭,又看看那一扇半掩的窗户,问道:“你是从这里过来的?”楚昭点头,说道:“是。” 季淑说道:“为什么要冒雨而来?有什么事吗?你可知道若是给别人看到了,别说你会遭殃,就连我也逃不脱的。” 楚昭似有些“垂头丧气地”,似乎没想到自己竟被捉了现行,只说道:“仆下知罪了。” 季淑看的想笑,却说道:“你不用在我跟前这么诚惶诚恐的,你嘴上说知罪,心里却未必这么想的,我只问你,你为何而来?” 楚昭迟疑了会儿,季淑笑道:“你可别说是因为大雨天的,你一时看不清,就迷了路了。” 楚昭垂着头,终于慢慢地说道:“仆下……其实是想来看看大奶奶、如何了。” 季淑歪头看他,问道:“我如何了?我会怎样?” 楚昭说道:“仆下只是……多此一举的有些担忧,因此就、想过来看看。(.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季淑道:“为了你这份担忧冒险而来,被人发现了恐怕你会死的,难道你不怕?” 楚昭闷闷地说道:“不看看……总是有些不能安心。” 季淑问道:“你为何担忧,是担心我出事么?” 楚昭道:“是……” 季淑问道:“你为何会担心我出事?” 楚昭说道:“仆下听闻二爷……被老爷重责,花相也在府中……” 季淑笑道:“我什么都没同你说,你就知道了?” 楚昭说道:“只是仆下胡思乱想的,如今奶奶无事就好了,仆下……先行告退。” 季淑喝道:“你站住。” 楚昭垂手停下,季淑说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逾矩犯上,还装的跟没事人一般,哪里有这个道理?” 楚昭道:“请奶奶责罚。” 季淑起身,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是不会罚你的,故而才如此大胆的,是不是?” 楚昭不语。 季淑说道:“不过你既然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回答明白了,就可以走了。” 楚昭问道:“不知奶奶想问何事?” 季淑走到他身边儿,转头看着楚昭的脸,问道:“你告诉我,你这是第几次偷偷过来了?” 楚昭的睫毛一动,有些不自在般将头转到一边,季淑凑近了,问道:“问你话呢,怎么聋了?还是哑巴了?” 楚昭说道:“是、是第一次。” 季淑笑道:“楚昭,你当我是笨蛋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楚昭的脸微微地有些发红,垂眸想了想,终于说道:“仆下这次来的冒昧,方才身形曝露之时就知道避不开的,奶奶这般聪明,自然会想到那是我……这、这的确是我第二次来,上次……那个也是我。” 季淑哼了声,说道:“什么上次那个?你倒是说清楚啊。” 楚昭将脸转到一边去,无奈说道:“上次……上次打昏了大爷的那个,也是仆下。” 季淑见他将头转过去不肯面对自己,便忍着笑,道:“你说真的?” 楚昭微微点头,季淑说道:“那时你为何而来?” 楚昭说道:“因为我办坏了奶奶交代的事,有些于心不安,本想大胆来跟奶奶解释的。” 季淑挑了挑眉,说道:“可是当时……以你我的关系,尚未到那么亲密,你竟肯为了那件事来向我解释?” 当时未曾那么亲密,那现在便是了么?楚昭微微一笑,却又肃然说道:“我、仆下心里头是存了这个念头,只是还不知道是否真的要向奶奶请罪,只想着……要来看上一眼再说,嗯……是仆下冒犯了,只仗着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武功就忘乎所以……仆下知罪。(.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他说到此,便单膝一屈,重新跪了下去。 他先前站着的时候,季淑只到他肩头,要看他的脸,还需要微微仰头,如今他跪了下去,终于比季淑矮了,之间感觉反差甚大,季淑虽然有些诧异,却很是满意他的反应。 季淑说道:“看不出你还是这么不安于室的人呢,亏得上次我问你,你还正儿八经地说了那么些大道理,什么墙高,什么锁重的,又说的你愚笨不堪,这会子,猪八戒却又变成孙悟空了?” 楚昭说道:“咳……大奶奶……”如今却像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季淑说道:“哼,你除了有些太过大胆,不过来的却正好,可是我想想看又不太对,……这样一来,我被人欺负的丑态岂不是都给你看了去了?” 楚昭窘道:“仆下来之前反复思量,才敢偷偷前来,因此差点来迟一步,见情形不好就立刻下手,其他的并没有多看一眼。” 季淑哼了声,说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没有多看一眼?我又怎么知道你没有多看两三眼。” 楚昭就不言语。 季淑围着他转了一圈儿,打量这个人生的果然很是端正,几乎无可挑剔,他的应对言谈,也甚是合自己心意,纵然有些小破绽,他也说的过去,自我检讨做的也很是到位……只不过,不知为何,季淑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些让人看得不很顺眼的地方,许是他的态度太过不卑不亢,又或者是他把自己的行为解释的天衣无缝,让季淑有些无计可施、手足无措……挑不出他的刺因此稍微不爽?总之……这种感觉蒙在心里,有些古怪。 季淑无法,虽然有心抽他两鞭子撒气,却不能真个如此,便离开楚昭身边,重新坐了卧榻上,说道:“行了,你心里知道,我也不会怎样为难你的,何况现在,我们都好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楚昭说道:“大奶奶怎会跟仆下一样……” 季淑笑道:“还不都是个人?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你看我是什么上官府的大奶奶,我只觉得我比格蝼蚁还不如呢,哈,只是在极力偷生而已。”这话说着,口吻是戏谑之意,话语底下却藏着深深无奈。 楚昭垂着头,眉睫微动,说道:“大奶奶不必如此,可还记得上次大奶奶相劝凤卿兄的话么?” 季淑哼了声,低头看自己的手,说道:“嗯,人吧,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劝起别人来意气风发慷慨激昂的,但轮到自己,就真的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我曾跟你说,凤卿生死,由他自己做主,我不过是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对了,他怎样了?” 楚昭说道:“托大奶奶的福,凤卿兄身子大好了。” 季淑笑道:“瞧你这傻样,你是急不可待地想……”说到这里,又觉得总是跟他开这种玩笑不太好,便咳嗽一声打住,说道:“这样就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闲着无事就跟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好他哟!” 楚昭说道:“仆下遵命!” 季淑说到这里,便有些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又看楚昭,却才留心他浑身竟是湿透了。 方才专心想事情,一时没有分心注意这个,季淑反应过来,就说道:“你冒雨前来,也没带个雨具?” 楚昭说道:“未……未曾。”季淑看看忽扇的窗扇,又看看他被淋湿的样子,那张脸初次见到,本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却越看越有些味道,乌发玉面,隐隐地有几分“剑眉星目”的样子。 季淑偏偏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么,在这冷雨里头窜来窜去的,……一会儿回去怎么办,还是得冒雨?” 楚昭说道:“是仆下甘愿的。” 季淑噗嗤一笑,说道:“噫,你这个人真是有趣,看似傻傻的,却又极为聪明,刚觉得你极为聪明,偏又会做犯傻的事,你到底是聪明呢,还是很笨?” 楚昭说道:“仆下……” 季淑摆摆手,起身到旁边的柜子里头,拉了一件厚衣裳出来,给自己披在肩头,又看了会儿,才找出一床素面褥子来,说道:“这屋子里没有雨具,你披着他,回去的时候也好遮着雨。” 楚昭吓了一跳,说道:“不必了,大奶奶。”又见季淑斜披着那件厚衣裳,挂在肩头,欲掉不掉的,他目光动了动,似有所指,季淑却未曾留心,只道:“让你披着你就披着,怕什么。” 楚昭“嗯”了声,却抬起手来,在季淑肩头上的那件衣裳襟子上一提,给季淑拉扯正了,才缩手接过了那素被。 季淑扭头看了眼,笑道:“你倒是挺细心的。”她慢慢地回到卧榻前,说道:“快起来吧,虽然我挺喜欢看你跪着的样儿,可是这也太委屈你了。” 楚昭说道:“谢谢大奶奶。”单臂拥着那被子起身。 季淑说道:“对了,我没说过,多谢你今天相助,你的身手果然不错啊,老爷的书房还有人看守,你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潜过去把那窗开了,我虽然未曾亲自去过,却也知道是不容易的。”楚昭说道:“大奶奶吩咐仆下所做的事,仆下自当尽力而为。” 季淑点头,说道:“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很有用的人,所以当初才叫你帮我查那图的事……” 楚昭听她旧事重提,便不言语了。 季淑笑道:“放心,我不是要跟你追究这件事,对了……你方才说你听二爷受了罚,可知他伤的如何?”楚昭说道:“只听闻老爷打了二爷一顿,如今几个大夫挤在屋里头,也不知如何。”季淑道:“放心,绝对要比上一次上官直打你的那顿重上个百十倍的。” 楚昭却摇摇头,季淑奇道:“怎么了,你不满意?是觉得他不该得如此报应呢,还是觉得这报应太轻?” 楚昭沉默了会儿,便抬头看向季淑,说道:“仆下只是觉得……这样……实在太过凶险,”他重新垂头,说道,“大奶奶实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季淑略怔,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楚昭的话中是何意思,她面上虽若无其事的,心中却忍不住有一丝异样……季淑停了停,便说道:“我不如此又有什么其他法子?” 楚昭说道:“只要奶奶说一声的话,仆下……” 季淑道:“莫非你愿意为我杀了他?” 楚昭不语。 季淑打量着他。这相同的一句话,季淑曾经问过上官直,上官直的回答也是默不作声,季淑也知道上官直这沉默里头代表着的是“绝对不会”的意思,但如今楚昭这种沉默,显然跟上官直不同。 这种沉默,等同默认。季淑能察觉到楚昭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气场,极为决然。 季淑静默了片刻,才一笑,说道:“让你动手,又哪里比得上他栽在我手里痛快,何况,让他不明不白死了未免便宜了他,哼。” 楚昭仍旧不回答。季淑皱了皱眉,道:“你别再露出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来啊,挨打的又不是你。”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楚昭抬头看她一眼,望着那张脸上几道痕迹未消,默默说道:“仆下只是又有些担忧。” 季淑说道:“担忧?你又担忧什么?” 楚昭说道:“虽然大奶奶出了气……可是,二爷很可能性命不保,就算留了性命,日后变作残疾之人,上的人必定会记恨大奶奶的。” 季淑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是担忧我在上的日子不好过。” 楚昭默认。 季淑微笑,说道:“今儿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爹爹也在场,他可不笨,自然会想到以后上的人会对我不太好的……我爹爹说过了,让我再忍耐几日,他便会带我离开上……”说到最后这两句,心中忍不住心花怒放,简直要笑上两声。 楚昭垂着头,低低说道:“原来……如此……” 季淑见他没什么快活之色,便说道:“你怎么了,仍旧一副如丧考妣之态。” 楚昭却仍是那样,只是说道:“没、没什么……仆下该离开了。” 季淑见他并不替自己高兴,顿时有些索然无味,想想看也是,本就是她的事,她的去留,同楚昭又有何干系,便说道:“那好罢,你去吧。” 楚昭点点头,向着窗口走去,季淑想到上次在自己家的伏风别院,他也是如此带着凤卿跳下去的,不由嫣然而笑,却不料楚昭正回过头来,正好儿看见季淑那个笑。 楚昭愣了愣,季淑一时反应不过来,慢慢地才把笑收敛了,楚昭眨了眨眼,终于又慢慢转回头来,伸手推开窗户。 哗啦啦的雨声裹着水汽奔涌而入,冷嗖嗖地,季淑忍不住裹紧了那件儿厚衣裳,正在此时,窗口的楚昭却又返身回来。 季淑怔住,说道:“你怎么了,莫非还有别的事么?”楚昭却不言语,只是上前一步,竟靠得季淑极近便了,季淑一惊,身子不由地往后一倾,抬头对上楚昭的双眸,却觉得他的眸子烁烁的,明明是被雨水浸过应带些寒意,此刻却如透出火光来,似冰似火,迫人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楚小昭好个狗胆啊,摊手…… 方才打字的时候,把楚昭一不小心打成楚渣,orz 嗯,么么大家,今天基本上会两更的,吭哧吭哧继续加油……(那个‘最新更新’的显示怎么又木有了 栀子:曲栏深处艳精神 栀子:曲栏深处艳精神 季淑怔道:“你……”话未说完,楚昭张手将季淑一拥,瞬间而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季淑一惊,那一刹甚至能听到楚昭的心跳之声。 季淑刚要将他推开,楚昭却又极快地放手,却把手上那一床素被抖开替她披在身上,说道:“只是……不要着凉了。” 季淑发愣,便看楚昭,楚昭却不再看她,径自转过身到了床边上,手轻轻地一按窗台,身子腾空而起,悄无声息没入窗外。 季淑急忙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季淑奔到窗口边上往外看,却见外头雨势更大,形成无边无际的雨幕一般,起初还能见到楚昭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很快地便什么都看不到,天地之间,是水鞯厥澜纭 雨急急下了一阵,到晚间便停了。 次日,季淑便觉得鼻塞,头疼,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喃喃地道:“可恶,当真给他乌鸦嘴说中了。” 春晓便去要了药,给季淑熬了喝,中药苦得很,季淑喝不惯,捏着鼻子皱着眉心喝了几口,便说道:“行了,不要熬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弄点姜汤来给我喝了发汗就好了。” 季淑躺了半天,才觉得身子好了些,起身之后,听到春晓同夏知两个在外头嘀嘀咕咕的。 片刻夏知进来,见季淑起身了,便拧了帕子给她擦汗,季淑问道:“刚才在外头说什么呢?”夏知道:“正想要跟奶奶说,――先前奶奶睡着,没敢惊扰。方才宫内来人了,后天就花王神会,宫内的娘娘派了旨意下来,有请咱们府内的女眷进宫参与盛会呢。” 季淑呆道:“花王神会?” 夏知说道:“奶奶不记得了?后天正是牡丹花神会,幸好这雨早早地停了。” 季淑说道:“那后日府中的女眷都要进宫去了?” 夏知说道:“像是老太太,大太太,是必去的,二太太跟二奶奶去年未去,今年不知怎样,奶奶也是每次都必去的,大小姐跟三小姐却不能去。” 季淑沉吟了会儿,心道:“皇宫?听起来不怎么妙的样子,不管是看的影视剧还是小说,但凡跟皇宫牵扯上关系,又复杂又凶险,上回应了朝阳邀约,去的那一趟差点弄出人命来,不如能不去就不去。” 于是季淑便说道:“我这次病着,很不愿意动,不如就也不去了。” 夏知怔了怔,这功夫春晓进来正听到,就说道:“奶奶怎能不去呢?每一次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参与盛会,老太太大太太跟奶奶是必去的,其他的想去都去不了呢。(.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季淑说道:“也没什么可玩儿的,何况我病着,就不去了,怎么……这很不合礼数么?去跟老太太说一声,然后向宫内的……清妃是么?请个罪,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夏知跟春晓面面相觑,春晓有些不解,便问道:“奶奶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去的……怎么这回不想去了呢,不过……” 季淑听她欲言又止,便随口问道:“不过什么?” 春晓摸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不过奴婢也觉得奇怪,自从上回花王神会……奶奶回来之后,就好像有些变了……” 季淑心头一动,问道:“变了?” 夏知在旁边咳嗽了声,春晓急忙垂头,说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胡说八道,奶奶别放在心上。” 季淑若有所思看了看夏知,说道:“我问你什么,你直接回答就是了,不用藏着掖着的,不过,夏知你既然让她住嘴,想必你知道的更多……” 夏知身子一震,道:“奴婢多事了,求奶奶饶恕,奴婢只是觉得,旧事重提的话恐怕会惹得奶奶不快,因此不想让春晓再说昔日之事。” 季淑说道:“我并没有在意昔日如何,恰恰相反,现在让我不快的是有人在我跟前不肯说实话……我现在脑中有些浑浑噩噩的,记不太清楚,故而会问,何况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看事情也更全面些,因此我问你什么,你直接回答就是了,倘若给我自己记起来,也见不得你们的忠心。” 夏知双眉一皱,犹豫了会儿,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的,当日奶奶自花王神会上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的,把自己关在房内一连三天未曾出来……奴婢等也不敢问到底如何了,后来奶奶便好了……此事便就此罢了,奶奶当会记得这些。” 季淑点点头,便看春晓,说道:“春晓也是这么看的?” 春晓看了一眼夏知,面露迟疑之色。 季淑喝道:“你总看别人做什么?自己没有自己的想法儿么?夏知有她自己的看法,你要真的只想当她的传声筒,那么我留你何用!” 春晓吓得抖了抖,急忙说道:“奶奶息怒,我素来说话冒失,是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奶奶生气,奶奶既然问了,我自然也不敢丝毫隐瞒……那一场花王神会是暮归陪奶奶去了,具体怎样我们也不知道,暮归也没说,只不过奶奶的确是有些古怪的,以前回来,都是兴高采烈跟我们说哪种牡丹花儿开的好,皇后跟清妃娘娘又给赏赐了些什么好物件,那一次却什么都未带就回来了,也不说花儿,如夏知说的,把自己在房里头闷了三天,谁叫都不肯开门,最后我们没法子,告诉了老爷,老爷请了相爷来,可是奶奶……奶奶居然……” 季淑脑中忽地闪过一道影子,有个身影大声嚷道:“你滚,滚……我不想见你……”红袖当空扬起,像是一道通红的闪电,隔断所有。(.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身子猛地一抖,脱口说道:“我没有见爹爹,反而把他赶走了?!” 春晓面上露出害怕表情,说道:“奶奶想起来了?……正是这样儿的。” 有什么事情……在那一场花王神会上发生了。 季淑坐在床边,手按着太阳穴慢慢揉着,而且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因为那一场花王神会是花季淑参与的最后一场,若不是什么令人惊骇的大事,她应该也不会对花醒言说出那样的话。 但究竟是什么?季淑拼命地想要聚精会神,可惜一直想的头隐隐作痛都没有再想到有用的东西。 一直到晚间掌灯时分,季淑做出个大胆的假设,或许,正是因为那场花王神会,导致了花季淑最后不顾一切地想要跟着祈凤卿离开。――撇开上官府,甚至……撇开了她的父亲花醒言。 尤其是后者,这在季淑看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不管如何,她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父亲,甚至是花醒言,她都很想要去珍惜。 除非是对花季淑来说……花醒言已经不重要甚至…… 季淑不敢再想下去,她先前本来已经叫春晓去请暮归过来,准备问个究竟,看暮归知道不知道内情,可当春晓迈步出门的那刻,季淑却又改变主意,――只因她想到这一则。 素来是个直来直往,嘴利心快的性子,此刻竟也有些畏首畏尾,裹足不前。若说季淑能有软肋,这最不能碰触的软肋便是花醒言,她认为的、失而复得的爹爹了。 身子还有些隐隐发烧,加上心乱如麻,季淑也没有胃口,晚饭就只勉强喝了两口白粥。 近来上官直一步也未曾踏过此处,上一回他强要季淑,被季淑一顿“毒打”,扬言说再不踏入,隔日却又来到,如今他一个字都未曾说过不来,却真个做到了不来。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不用说出来的,有些隔阂生了就是生了,高高在上,无法跨越。 对于上官直来说,上官青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救了两天终究缓了口气回来,却终生无法再起身行走,变作了个不折不扣的残疾之人,这件事对于上官直来说,就是堵在他心头的一堵墙一根刺,见到季淑之时,他便会想到上官青的惨状。 季淑自然知道。可她早就想离开上,自然更不以为意,想起来,就只是微微冷笑而已。 人世间本就有诸多无奈。上官直跟她,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了要南辕北辙,分道扬镳,她从一开始就绝情地将他挡在心门之外,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如今也不过是终究求仁得仁。 刚刚过了晚饭时间,外头却来了一人,却是瑶女。 两相见了,季淑设计摆布上官青,自是问心无愧的,但是面对瑶女,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相公变做个残疾之人,身为妻子,怎会毫无影响,虽然季淑知道上官纬将责打上官青之事完全揽在他的身上,也并未说是因季淑之事,只说是上官青在外头为非作歹才重重责打的…… 据说就连大太太也不知实情如何,上官府中知道真相的,算起来应该只有上官纬跟上官直。 上官纬这般做实在是高明之举,只是季淑心知肚明的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此当瑶女来到之时,季淑并未发话,一直等瑶女坐了,开口说道:“我听说嫂子近来着了凉,不知身子可大好了么?” 季淑说道:“不过是小病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劳你牵挂。” 瑶女说道:“本来是早应该来见嫂子的,只是嫂子知道,二爷不争气,给老爷重重打了一顿……”说到这里之时,便低了头,拿了帕子擦眼,哽咽片刻,才说道,“下半辈子怕都是起不来了,因此我来迟了……” 季淑说道:“妹妹其实不用来看我的,留神多照料二爷才是……” 瑶女摇摇头,稍微收敛了些,才叹道:“其实我也知道的,二爷镇日在外头跟些狐朋狗党厮混,上回更弄出那种下作的事来,虽然哥哥嫂子不追究,但……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二爷的劣迹又不止是这一件儿,早晚那风会吹到老爷耳朵里去,老爷不知道还罢了,一旦知道,哪里肯轻饶,先前我这心就如同挂在刀刃上,时时刻刻怕出事,如今到底是出了事。” 季淑见她自行说开,便只点头,说道:“妹妹你想开了些,这……大概也是人各有命吧。” 瑶女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这便是我的命了……只不过,私下里只跟嫂子说……二爷这样儿,我这心里反而觉得踏实。” 季淑挑眉,问道:“踏实?” 瑶女说道:“正是……”说着苦苦一笑,道:“起码我知道二爷不会再出去胡混了……他如今去哪里,我也知道下落,不再如先前一般担惊受怕,因此……这反而是好事一件。” 季淑听她这样说,却也很了解她的心情,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其实没有一个做妻子的希望丈夫在外头胡混的。 季淑便道:“这也真是无奈,只不过,此事你想开了就最好,如今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儿,等孩儿出生了,便更热闹,好日子都在后头。” 瑶女听了,伸手轻轻抚摸过肚子,微微一笑,说道:“嫂子说的极对,我也正是这么想的,这孩子如今便是我的命了……” 两人说了会儿,瑶女便问起季淑后日参加花王神会之事,季淑犹豫了会儿,便说道:“我病着,因此不想去,明儿一早就想去回太太一声,跟宫里的娘娘请个罪。” 瑶女吃惊说道:“嫂子想好了,真个儿不去么?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呢,嫂子先前次次都去的。”季淑摇摇头,伸手揉了揉眉心,道:“这回病着,身子乏,动也不想动……还是不去为好。” 瑶女说道:“那就随嫂子的意了,只不过不知道老太太跟太太能不能答应。”说到这里,忽地停了停,道,“对了,方才说起……那下作图惹出的祸端,嫂子可还记得我来向嫂子认罪的事么?” 季淑点头,道:“过去的事,提起来做什么?”瑶女迟疑了会儿,说道:“如今二爷这般了,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我也不想瞒着嫂子,那件事……其实另有内情。”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是第二章哈……松一口气……我又一次完成了自己的许诺~~ 么么,痛苦的感觉最近的收藏涨得很慢了,难道是趋近饱和了么,好惊悚,我不要啊…… 楚小昭:我明明已经热身好了准备做点有爱的事…… 某作者:你是不是多说了几个字…… 咩哈哈 栀子:一钩新月风牵影 栀子:一钩新月风牵影 季淑一皱眉,抬眸看向瑶女,问道:“这句话是何意思,还有什么内情?”瑶女说道:“本来这件事过去了,就不该说的,可是憋在我心里头,总觉得骗了嫂子,很是难受……”季淑道:“骗我?” 瑶女忧心忡忡地,道:“是……因为我当时曾说过,是我看了奶奶身上有个痕迹,才跟二爷说的,其实不然……” 季淑说道:“那究竟是如何的?” 瑶女道:“我的确是知道嫂子身上的这一处胎记,只是,我并未曾多嘴的跟别人说起。奶奶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不肯如此的。” 季淑说道:“噫,那二爷怎么会知道呢?”瑶女说道:“我……我也不很明白,但二爷的确是将那图画儿的事跟我说过的。” 季淑问道:“既然如此,当日你怎么竟来主动向我请罪,你是为了替二爷遮掩?” 瑶女说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因为我担心此事若是揭穿了,显得二爷更为不好,若不是说是我泄露了这消息,……给人知道了那画儿是二爷弄出来的,岂不是更会引发些不必要的胡乱猜测?” 季淑听到此刻,皱眉道:“你先等等,这么说来,你并没有告诉二爷我身上胎记的事儿,――是二爷自己知道的?” 瑶女说道:“是……”季淑问道:“那二爷是怎么知道的?”瑶女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我也不明白二爷是怎知道的,故而怕……若是事情败露了,不管是嫂子还是二爷都不好了,因此我就只得来先认下。” 季淑双眉深锁想了会儿,重新看向瑶女,问道:“那么这就奇怪了,二爷怎么知道的先不说……我叫人去查这件事,明明是秘密进行的,你又怎么会事先知道,先来向我请罪好替二爷遮掩的呢?” 瑶女说道:“这是因为我无意之中听到……那个叫做楚昭的护院武师跟人偷偷商议……” 季淑一惊,问道:“楚昭?嗯……你说。” 瑶女点点头,说道:“那天,我无意之中路过前面那院子,见那楚昭同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的躲到墙边,我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便偷偷过去站了站,却听得楚昭说什么……‘此事是大奶奶交代,事关上官府的声誉’还有什么‘画师已经找到,人也问了出来,只是大爷知道后必然会怒不可遏,颜面扫地’之类……” 季淑静静地不语,只是听着。 瑶女继续说道:“我一听,只以为是东窗事发了……我生怕楚昭跟嫂子说了之后,嫂子会同大哥哥说,到时候恐怕更牵扯出二爷的不好来,我就拼了脸面来认下了。” 瑶女又苦笑,道:“谁知道,我这里忙不迭地认了,楚昭却又说那人是凤卿……竟是我会错了意。” 季淑听了瑶女这番话,心中连震了几下,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原来是这样,竟是阴差阳错了……” 当时瑶女无端端来认下这宗事的时候季淑就觉得很是奇怪了,以瑶女绵里藏针、不露声色的性子,这种丢脸露丑的事,她是绝对不会来认得,当时季淑就猜测过,除非是她有值得为之遮掩的人或事。 原来,果然如此。 当初楚昭奉命去查,却查到了上官青的身上。楚昭不愿意得罪或者是出卖上官青,却又要向季淑交代,他之所以把凤卿送上来,不是因为吃定了季淑会不信的,而是他吃定了――吕瑶女会来“自首”。 瑶女说无意之中听到楚昭跟人鬼鬼祟祟商量事情,事情哪里有这么巧? 季淑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不过是楚昭设下的局,故意让吕瑶女听到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误导她自己已经查到了上官青身上,故而让吕瑶女心虚,巴巴地先来坦白。 季淑嘴角一挑,微微冷笑,心道:“好个楚昭,我知道你不简单,却没有想到你这心思竟用的这般绕。” 这样一来,便也更解释了为何先前楚昭跟凤卿好的那样儿,转眼间却毫不犹豫地把凤卿卖了,原来人家心底早就明镜似的知道,早就有人揽下了那罪责,他就算卖了凤卿,也无关痛痒。 这样一来,他在上官青面前不得罪,反而讨好,凤卿那边又是毫发无伤浑然不知……最多是他自个儿捞个“办事不力之蠢材”的名头,挨一顿斥责罢了。 季淑一瞬间便想到楚昭那一副光风霁月,磊落坦然的模样,哪里竟知道这人的城府如许深沉,一瞬间恨不得让他来跪在跟前,拿鞭子抽他几下。 虽然此事已经过了,且又无惊无险,但是季淑就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吕瑶女说完了之后,便道:“二爷如今这个样儿,已经是走到头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因此我反而能够摊开心来给嫂子说明这所有,嫂子若怪我,就只管骂我几句。” 季淑收神,说道:“罢了,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何况此事也跟你无关,你不过是想维护自己夫君而已……”季淑说到此处,就看瑶女,心中又想:“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被楚昭算计了?” 瑶女却说道:“如今我说了这些,心里头才好过了,嫂子不怪我,瑶女心里头感激不尽。”季淑就只微微点头。 睡了一晚,次日醒了,季淑派人去叫了暮归来。没想到暮归来的甚快,进来行礼,道:“我才出了门,就遇到大奶奶派来的人,我早一步就好了……起先还怕来的早了,扰了奶奶歇息。” 季淑说道:“昨儿睡得太多,清晨就醒得早,你坐吧。” 暮归摇头,说道:“不碍事的,在奶奶跟前哪里有暮归坐的份儿,我站着回话就好了。” 季淑也没多说,只问道:“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暮归说道:“奶奶想问何事?”季淑也没犹豫,直接问道:“我想问的是,去年进宫参加花王神会,我在里头发生了何事,你可记得?” 暮归闻言,并未露出惧怕或者迟疑之色,只是略想了会儿,便道:“奶奶问起,我也才敢说,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何事了……只是奶奶回来后大发脾气,事后我避着人,大着胆子问,奶奶还骂了我一顿,我就再不敢问了。我只记得,当日跟随奶奶入了宫,先是跟皇后娘娘、诸位娘娘们吃酒赏花,奶奶当时兴致也高,再后来,是公主过来同奶奶说了几句话,奶奶就起了身,我本是要跟着的,可奶奶没让我跟,只叫我留下,跟着伺候公主的几个宫女姐姐在一块儿……” 季淑挑眉,说道:“我如今有些记不清楚了,暮归你可别骗我,若是我想起来,你知道后果如何。” 暮归说道:“暮归是死里逃生了的人,知道奶奶的能为,怎么敢在奶奶跟前胡说八道的现眼?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讨死么?我说的句句是真。我还记得,公主带了奶奶去,我张望了阵,就问了个身边的宫女姐姐,问公主带奶奶去何处,她说……” 季淑望着暮归,暮归略微迟疑,便说道:“她说是公主最爱玩儿的,头先还听闻公主跟奶奶有打赌什么的……这会儿怕是要带奶奶去个旁人不能去的地方。” 季淑心头一震,道:“不能去的地方?” 暮归点头,说道:“因为我往年也进来过,跟公主身边儿的几个姐姐认识了些,当时我们又放肆暗地里吃了杯酒,她趁着兴,才肯跟我说,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说出去的。” 季淑又问了暮归几句,再也问不出其他来。季淑心道:“不能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怕症结就出在此处,而花季淑去了何处,恐怕只有朝阳一个人知道了。嗯?难道我还要进宫一次么?……可是,要不要为此冒这个险?” 她昨晚上翻来覆去,才决定要直面真相,没想到暮归所知的也有限。 季淑正犹豫要不要进宫,老太太那边却派人来传她过去。季淑只好收拾了一番过去了。进了大屋,老太太斜靠在垫子上,闭着眼睛养神,锦绣见她来了,迎了便悄声说道:“大奶奶来了,快来坐。” 季淑说道:“老太太怎么了?”锦绣说道:“听说二少爷被老爷打了,老太太把老爷也责骂了一阵,暗自生气着呢。” 季淑心道:“也不知老太太知道不知道我跟上官青的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气疯了……” 这功夫锦绣上前,轻声唤道:“老太太,大奶奶来了。” 唤了两声,老太太才慢慢睁开眼,望了望季淑,点点头说道:“淑儿你来了,快过来坐。” 季淑上前坐了,老太太说道:“我听闻你这两日也病了……唉,我们这府内总不安生,看样子还得找个和尚道士,做做法事才好……” 季淑说道:“淑儿已经好了,老太太别担心。” 老太太道:“你好了,我果然就放心了……现如今无澜出事,连累他娘也跟着病了,如今躺着,整个人糊里糊涂的……明儿的花王神会,宫里头娘娘派了旨意下来,本来我想,我年纪也大了,今年自然也就不去了,让你婆婆领着你去……没想到她竟也不能去了。唉。” 季淑说道:“那如今如何是好?不如我们都不去了。” 老太太说道:“那万万不可,这是历来的恩典,皇家的恩宠,拒了反而不美。只是我年纪大了,也真不愿意动,可你婆婆也动不了,我就让老二家的领着去罢,你一个,不免孤零零地,就再叫上瑶女,只不知道她有孕在身愿不愿意劳动,你要是愿意,秋霜年纪也有了,就再叫上她也行,她们小一辈的爱玩儿,必定是高兴要去的。” 季淑见她一一道来,倒也不好说自己也想不去,转念一想,莫不是天意么?省得自己乱犹豫了,就也许了,只道:“既然如此,老太太别担心,就让二夫人带着我们便是了。” 老太太叹道:“老二家的,虽然素来贤惠,但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少了点儿气势,你弟媳妇也一样,是个闷葫芦,撑不起场面,秋霜又小,自不顶用,还要你看管着,你们四个去,都要你从中打量着,总之别失了体统礼数,落了我们上官府的气势、让那些人看笑话就成。” 季淑心道:“我的任务还挺沉重的……”面上说道:“老太太放心,二夫人平顺宽容,瑶女也是个娴静的,秋霜虽然年纪小,一举一动却是闺秀淑媛,大家风范,无人敢小觑我们的。” 老太太颇为欣慰,说道:“只不过还是你最得我心……嗯,对了,我记得上年你去……好似有些不快地回来了?我一直没有得空问,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淑见她竟然主动问起这个,心里一怔,便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我也记不得了。老太太怎地忽然想起来?” 老太太说道:“就是一说这盛会,我心里就掠过这个影儿,影影绰绰记得去年好似有人说什么‘大奶奶发脾气’之类的,当时我身子倦,没留心。” 季淑说道:“人都是一年一年长的,去年之事,我全不记得,大概也是有些小性儿发作,不知哪里吃了点闷气来,不过今年应该是不会了的。” 老太太含笑说道:“嗯,这话我爱听。是了,前几日不是北疆的使者来么,带了好些稀奇物件,听说皇上很是欢喜,也捡了些东西赏给了各宫的娘娘们,咱们家贵妃娘娘也送了些来府里……”说着,旁边锦绣便捧了个雕琢精致的盒子上来,慢慢打开。 老太太探手,取了块朱红的玉出来,难得的竟雕琢个花朵的模样,说道:“这块儿是他们那里的香血玉,你看像不像是个牡丹花的样儿?你又爱花,就给了你罢。” 季淑见那物通体血红,却果然是个盛放牡丹的样子,虽然雕琢的极美且精致,可总觉得美的太过张扬……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时迟疑。 老太太笑道:“你拿了去看看,是不是还有种香味儿?若不是玉石的,我还以为是朵真花呢。”老太太奉上,季淑便只好接了过来,刚拿到手里,就嗅到一股淡淡香气,蒸腾而起,果真好似是一股子花香,不由笑道:“果然带香的。” 老太太道:“我也是初见这东西,也不知这香是一世的呢,还是一时。”季淑道:“老太太不如留下,看看再说。”老太太道:“说给了你,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难道我是那等吝啬的老财迷不成?”说到这里,便慈眉善目地笑了起来。 季淑带着那玉回到屋内,一路只觉得那香气萦绕鼻端,挥之不去,她坐定了后随手把玩了会儿,心道:“这玩意儿倒是个稀罕物,只可惜不是在现代,唉……难道我能把这东西拿出去卖钱么?”便又叫人收起来。 片刻秋霜跟红嫣两个惊乍而来,原来老太太派人通知了秋霜明儿跟着季淑进宫。两个丫头又惊又喜,在季淑屋内唧唧喳喳,说了半晌才离开。 次日,季淑起身,春晓夏知便捧了大红的诰命服出来,又有一顶光辉灿烂,珠光摇曳的头冠,季淑却是第一次见,不由地啧啧称奇。原来上官直身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乃是五品文官,二老爷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就只在礼部挂了个闲职,是四品,因此二太太罗夫人也自有诰命服,其他,上官青游手好闲,并无官位在身,瑶女就只一身平日的彩衣,秋霜亦是。 一时宫内负责接引的宫人也到了,便领着四位出了府,乘了轿子,往皇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只能一更啦……大家慢慢看哈,友情提示,看文别一目十行哦,不然很容易漏掉东西的,爬走先,攒力气,555 栀子:暗送娇香入画庭 栀子:暗送娇香入画庭 季淑掀开帘子往外看,那皇城巍峨,高墙耸立眼前,仿佛一尊虎踞龙盘静默不语的巨兽耽耽虎视,面前皇城城门开启,发出暗哑声响,迎人入内。(.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领路的太监负责将轿子引进了宫门之内,行到一处宫殿处,同里头的负责接引的太监交了牌子,这时侯轿子落地,季淑同瑶女罗夫人秋霜四人出来,里头的那太监身后站着几个宫女,行礼说道:“奴婢奉旨迎接上官府的诸位夫人,请跟奴婢来。” 从这道门开始望内又走,罗夫人在前,季淑次之,瑶女跟秋霜在后。季淑不便东张西望,就也只跟着大家伙儿肃然往前,行走之间,见旁侧也有太监领着几位身着诰命服的女子往内而行,大家却都静默无声,竟一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 季淑心中也跟着警惕,若是在现代,这就相当于一个导游领着各个小型的旅行团了,只可惜……模式虽然相似,内容却大不相同。季淑想到自己这个比喻很是好笑,便想象前面那太监手持小旗子摇晃招呼“团员”的场景,不由微微一笑。 如此又过了几道宫门,才到了一处大殿,那太监停了步子,从宫殿里头出来个有些年纪的宫女,过来同太监交接了,就又换了她来领季淑她们进内。 如此才算是最后一层“被转手”,到了大殿之中,放眼看去,却见里头已经站着若干人,无非是些官宦朝臣家的夫人小姐,并王妃皇女,众人见又有人来,便回头来看。 宫女领着季淑四人向前,季淑略抬眼看,却见在正中坐着的一位丽人,大概四十左右,生的端庄秀美,头戴凤冠,周围众人宛如众星捧月一般站着,独她跟旁边的一位丽人坐着,显然这人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季淑四人上前,先头站着的人便退开,季淑等行了礼,皇后开口,寒暄了几句,便问大夫人如何了。季淑见罗夫人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出列回答了,皇后点头道:“好了,上官府的也来了……现如今只差蓝将军家几位,等来了,便可以到院子里入席了。”便有太监领着季淑四人同样退到旁边,季淑抬眼看去,见皇后身边那位丽人不过三十多岁,生的极美,两人四目相对,丽人冲着季淑微微会心一笑,却又不动声色地转开头去,季淑便心道:“这人应该就是清妃了,长的真不错。” 说话间蓝家的人也到了,皇后照例寒暄了几句,便一点头,太监叫道:“皇后娘娘起驾。” 当下皇后娘娘凤驾在前,众家女眷簇拥着,浩浩荡荡在后,一路行过后宫,直奔御花园而去。季淑四人跟在几位王爷家眷之后,前头也有个太监引路,一路看不尽的园林美景,终于到了御花园之中,当中一片开阔,早就布置了席位,无数太监宫女恭候。 然后皇后并不领着众人入座,反而进了旁边的花丛之中,大家伙儿也跟着进去,这时侯才听到了轻轻的嬉笑之声,多是赞扬牡丹花儿开的好,哪朵哪朵更妙……原来皇后是带着大家伙儿在赏花。 季淑见状,便也闲收起心中忐忑,只看这皇家园林里头的奇花异草,见此处的牡丹开的极为大朵,果然更胜她先头所见,走了会儿,就听到前头皇后说道:“这一朵魏紫开的最好,可赐今年花王之称。”当下太监大声宣告一遍,立刻有人捧了金灿灿的一面小黄牌子上来,奉给皇后,皇后亲自给这朵牡丹花挂在枝头上。 季淑看的莞尔,心道:“原来是这样,皇后在挑选花中魁首,哈,不知道接下来更是有些什么节目呢?” 皇后挑出了牡丹花王,众家女眷纷纷上前观赏,一时之间赞扬之声不绝于耳,周遭都是莺声燕语,听起来很是欢乐,秋霜拉着季淑上去看,季淑懒得上前凑趣,就远远地看了会儿,见那朵花儿开的端庄大方,若说起美来,还不如旁边那朵玉牡丹,但难得的是花瓣密实,看起来别有一股凛然贵气。 众家女眷看过花王之后,又慢慢看过其他的,大约小半个时辰,才出了花丛,却是从另一边回到了御花园当中的酒席外头。 那原本静候在桌前的宫女太监见众家女眷到了,便分出两人,鱼贯上前一一迎接了,同先前负责伺候她们的宫人交接,竟然是丝毫不乱,更无任何阻隔差错,――大家均被引到了自家一桌之前。 上面皇后娘娘落座,清妃跟另一个贵妃落座,下面众家女眷才也坐了。 季淑这功夫才分神打量周围,这些桌子并不是四脚高桌,而是极矮的长桌,上面布置着杯盘碗碟,每张桌子都有专人伺候。地上铺着极厚而细密的毛毯子防寒,上面又放置诸多精细坐垫,身后各自有双面绣的屏风挡着,屏风却不是连贯的,而是对应着桌子而布置,屏风上也绣着百花,栩栩如生,而上面皇后娘娘身后,更是一面极大极高且宽的云纱屏风,绣着大多大多盛放的艳丽牡丹,看起来又是绝美又是贵气,令人叹为观止。 季淑看的啧啧称羡,目光越出去,看向周围,原来这酒席是设在御花园里,而在诸位的屏风之后,却是极多的牡丹花簇簇盛放,牡丹花的外围,又有百花盛放,今日天气又好,风和日丽,放眼看去,仿佛人便置身在曼妙花海之中一般,又加花香扑鼻,很是令人陶醉。 季淑先前入宫,只觉得心沉甸甸地,好像有什么梗着,很是难受,可此刻见到如斯美景,不由地也觉得赏心悦目,再加上这周围丽人近百,个个姿色不俗,便简直如人间仙境一般。 上面皇后坐了,两个贵妃分别两边儿坐了,皇后发声,道:“今日众家女眷进宫来庆花王神会,务必如往常一般,大家不必拘束,尽兴才好。” 皇后说完之后,便先举了杯,领了大家吃了口,这时侯,外头的宫女们端着盘子整齐而入,每一个盘子上都有银罩罩着,原来这时候才上了菜来。 季淑吃了会儿,喝了两口酒,心里头觉得热热的,她怕不胜酒力,就有心不去喝,只看周围,心中暗暗惊奇。 原来自季淑入大殿参见皇后,一直到御花园来,再到此刻落座,却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那人自然就是季淑想见到的朝阳公主。起初在大殿的时候季淑还以为朝阳公主或者躲在人丛之中,没有见到也是有的,但到此刻已经入席了却还没有见到人,这就奇了。 季淑正在心中盘算究竟是如何了,上面皇后招了个太监上前,低低说了几句,那太监便到了下面,扬声说道:“酒过三巡,众家女眷可以一展才艺,以贺花王!” 季淑闻言吃了一惊,真不知发生何事,旁边瑶女低声道:“嫂子今日可仍要跳‘拓枝舞’么?”季淑道:“什么?”瑶女一呆,说道:“莫非嫂子另有准备?”季淑看着她,瑶女说道:“去年嫂子跳的‘拓枝舞’,娘娘大为赞赏……”季淑心中默默叫了声不妙,这个时候,却见有个太监上前,躬身说道:“南王府茵宁郡主,特向花王献舞。” 瑶女道:“啊……郡主先行献舞……”此刻,却见茵宁郡主从后面缓缓而来,比之先头的华服不同,头挽高髻,额心点缀花钿,锦袖红裳,脚踏高屐,徐徐而出,瑶女苦道:“原来茵宁郡主跳的是拓枝舞……” 季淑一概不懂,只是看,心中想道:“难道这还得献艺的?我可不会那些……这可怎么办是好?”此刻才模糊想到昨晚上秋霜同红嫣在自己房内的时候,曾提起过季淑曾跳舞之类,只不过季淑心不在焉,竟没留心这个,如今真是后悔也晚了。 茵宁郡主缓步而出,周遭鼓乐齐备,轻轻敲响,郡主踏步而舞,一举一动,无比曼妙,看的季淑暗自叫绝,同时又有些羡慕,想道:“大概花季淑是会的,只可惜我不会,这不要命了么……” 茵宁郡主跳罢,瑶女皱眉道:“想必是因去年之事郡主颇为嫉妒,只不过,仍不及嫂子所跳。”秋霜也低声说道:“说的很是。”季淑差点喷出来。 茵宁郡主慢慢退下,又有蓝将军家的,上前弹了一曲古筝,高山流水,更是妙不可言,接下来几位夫人小姐,各有才艺,有的极好,有的差些,可最差的也比季淑要强些,季淑只盼大家当自己是隐形人,可越想怎样,越是适得其反,渐渐地众人就只看向季淑这边。 季淑恨不得在地上飞速挖个坑然后跳下去,她前世的时候五音不全,跳舞的时候四肢扭曲,她自己是知道的,就算这辈子换了个身子,她又不会古代的歌曲调调,不会弹琴,不会跳舞……难道真的要做广播体操么? 皇后似也很是期待,便道:“众家女眷辛苦了,对了,去年淑儿以一曲拓枝舞惊动四座,不知今年又有何所献?本宫很是期待。” 季淑假装没有听到,旁边瑶女低声道:“嫂子,娘娘说你了……”季淑伸手摸摸额头,叫苦不迭,正紧急时候,却听得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清妃说道:“我先前听闻淑儿好像也着了风寒,今儿是撑着来的,怕是跳不得舞了呢。” 季淑见清妃解围,很是感激,却不料皇后说道:“是么?不过方才本宫见淑儿精神极好的……若是没有淑儿献艺,这次的盛会怕是要失色不少。”众人一听皇后如此说,顿时之间纷纷迎合。 这竟是个骑虎难下之势,季淑咳嗽一声,终于站起身来,环顾周围,一瞬间心头响起“两只老虎”的调子,季淑笑笑,说道:“淑儿身子尚未全好,怕跳不得舞了,而且各家女眷的表演甚是精彩,想必皇后娘娘已经饱看了一顿,不如就让淑儿偷个懒,选个新鲜的玩意儿……” 皇后面露惊奇之色,说道:“新鲜玩意儿?” 季淑笑道:“正是……不如就让淑儿给大家伙儿说个谜语,看看在座各位,谁能够猜出谜底来,如何?” 皇后笑道:“猜谜?”颇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旁边也有人窃窃私语。却有清妃说道:“方才看了诸多舞蹈,听了那么多管弦之乐,如今大家换换口味儿,听个新鲜的谜语倒也是不错的。”旁边那位更加沉默的贵妃听到此,便也附和,说道:“娘娘,或许是什么有趣儿的谜呢?倒不如让上官大奶奶说说看。” 皇后这才笑道:“那好罢,不过淑儿,你可要说点儿好的,别让本宫猜的睡着了才是。” 季淑说道:“淑儿知道了。” 当下,众人就只望着季淑,季淑说道:“这谜语,是个侏儒的故事。” 皇后道:“侏儒?”季淑点头,说道:“从前,有一个戏班子,戏班子里头有两个侏儒,其中一个是瞎子。有一天,班主说要解雇其中一个,但因两人演技都很精湛,因此不知解雇哪个好,可侏儒么,自然是最矮的最好,因此班主就说,要等明儿量一量再说。”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不知她究竟是何意思。季淑说道:“可是,第二天,大家却发现那个明明比较矮的瞎子侏儒,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房中,而他的房内,只有些木头家具器物,并满地木头碎屑,――大家猜一猜,这侏儒到底是为何而死?” 季淑说完之后,全场哗然,女眷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上面皇后娘娘皱紧了眉,说道:“这个谜语果然新鲜有趣的很,竟是叫我们查案了,好罢,本宫猜一猜:是不是被另一个侏儒杀死的?” 季淑微笑,说道:“娘娘猜的近了,不过,那满地木屑如何解释?”如此过了好大一会儿,竟无一人猜中,季淑正想公布答案,却见有个太监走到皇后身边,低语了几声,皇后目光一动。 那太监退下,慢慢退到屏风一边儿去,皇后便看向季淑,说道:“本宫又猜……嗯,是不是那个高一点的侏儒,趁着夜晚把那瞎子侏儒房间里头的桌椅板凳都锯的短了,那瞎子侏儒清早起来,摸到桌椅板凳都矮了许多,便疑心自己长高了,因此便上吊自杀了?” 季淑心中略微吃惊,不由地扫了那太监一眼,见他低着头,其貌不扬地。 季淑当下笑道:“娘娘真是聪明非凡,竟然给娘娘猜中了,谜底正是如此,一般无二!”刹那间,大家恍然大悟,各种阿谀奉承又响起来,不绝于耳。 季淑心中疑惑,见皇后面露得意之色,频频点头而笑,她心中一合计,便又说道:“娘娘,淑儿还有一个谜语。” 皇后娘娘一怔,说道:“还有?是何谜语,你再说说看。” 季淑说道:“这第二个谜语,是有关一场丧事的。”众人有些诧异,却也静静地听着,季淑说道:“有一家子,母女三人,有一天母亲因病去世,家中便办了一场丧事。” 花王神会说起这个来似有些不太妙,但大家伙儿都好奇想听谜语,因此便无人计较这个。季淑说道:“在那场丧事之中,这家子的姐妹两个,见到个生的极好的年轻男子,两人就对这男子一见倾心……” 众女眷有的便掩口而笑,季淑说道:“只可惜,她们不知这男子的姓名跟家居何处,而丧事办完了之后,这男子就失踪了……”一些年轻的女眷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有瞬间的怅然,皇后也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季淑说道:“然后这姐妹两个之中的妹妹,就把姐姐给杀了。” 这一下大大出乎众人的意外,顿时有人惊叫起来。连皇后也吓了一跳,说道:“这是为何?” 季淑微笑说道:“这就是淑儿所出的谜语,究竟为何当妹妹的要杀死姐姐?”她说这句的时候,目光向着那太监扫了一眼,却见他仍站在远处,动也不动,宛如木头人一般。 季淑心头一动,便看向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云纹的牡丹宽面儿屏风。 杜鹃:锦瑟无端五十弦 杜鹃:锦瑟无端五十弦 季淑说完之后,在场的众家女眷大为惊疑,便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猜测答案。mianhuatang.tw 片刻后,众说纷纭:说那姐姐欺负妹妹,妹妹被迫反抗错手杀人者有,说是那姐姐不堪相思之苦自杀,妹妹背黑锅者者也有,还有的便说是那美貌男子偷偷潜回来杀的人……最离谱的,便说是那姐妹两的母亲之鬼魂,因见姐妹两人思慕同一男子,故而回来杀人…… 季淑听着这种种猜测答案,忍了笑,就看皇后,却见皇后娘娘皱眉沉思,那屏风边儿上的太监站了会儿,忽地转头没入屏风背后,季淑一惊,便有意无意看向屏风之后,却哪里能看到什么? 季淑全神贯注留心皇后身侧动静,却不妨背后秋霜低声问道:“二嫂子,你笑什么,莫非你知道了谜底么?” 瑶女伸手掩了掩口,低声说道:“未曾……我只是觉得大家伙儿被嫂子难倒了,有些……”秋霜心照不宣,便也笑道:“没想到这次的盛会,连郡主的拓枝舞都无法倾倒众人,嫂子的两个小小谜题却把大家伙儿都难倒了。” 季淑略听到两人低语,却未来得及回头看,就只望着皇后那边。 果然,片刻之后,那太监自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走到皇后身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皇后面露震惊之色,看看太监,又看看季淑。那太监便自退了回来。 皇后抬头看着季淑,说道:“本宫这个答案也不知道对不对……” 季淑说道:“娘娘试着猜一猜。” 皇后说道:“既然那姐妹两个都很是爱慕那男子,必然要不顾一切寻找那男子的下落,只可惜……那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唯一一次出现便是在丧事之上,因此妹妹之所以杀了姐姐,就是想要再办一场丧事,因为她知道,那男子必定会再一次出现……只要那男子再出现,她便可以跟那男子相识了。” 众人哗然,顿时恍然大悟,又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可与此同时,却又个个不寒而栗,只觉得这当妹子的实在是蛇蝎心肠,无法比拟。此事说起来匪夷所思,可却又如此无懈可击。 皇后说罢,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季淑行礼,低头道:“皇后娘娘果然是上上之人,这么难的谜题都猜出来了,淑儿叹服。” 皇后叹道:“嫉妒乃女子的天性,自相残杀……这种事情自然也有可能做得出来……”说罢,目光扫了扫在座的妃嫔众,又道:“不过,只是这两个谜题都很是匪夷所思……独辟蹊径,淑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季淑说道:“回娘娘,是先前一个世外奇人……偶然跟淑儿相遇,出来给淑儿猜的。” 皇后点头,说道:“那你猜出了么?” 季淑笑着说道:“淑儿惭愧,一个也没猜的出来,还是那奇人自己揭露的谜底,淑儿才得以知道,那奇人还说,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猜的出来呢。” 季淑说着,便又瞟了眼那屏风。心头沉甸甸地。 哪里有什么世外奇人,这两个谜语,是季淑现代知道的,据说是美国fbi测试心理变态的几道之中的两个,也不知真假,不过,能测试一个人的变态程度,这倒是公认的,因为普通人一般都想不到这种解题的方法……能知道答案的,不是那些心理变态擅长犯罪之人,就是智商极高绝顶聪明之人。 皇后显然不知道答案,知道答案的,是那个屏风背后藏着的某人,却偏偏不露庐山真面目,季淑一想到或许此人会跟自己有所牵连,就觉得如坐针毡。 在场众人听了季淑说的,便急忙又开始称赞皇后,皇后点头笑道:“行了行了,说了这半天,大为伤神,且这是大好的日子,就不猜了……对了,花儿准备好了未曾?” 清妃从旁微微低头,说道:“回娘娘,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点头,微笑说道:“甚好,拿上来罢,大家不要拘泥,随意选之。” 季淑回身坐了,秋霜笑道:“嫂子,我真不知你竟也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谜语呢,寻常在家里头怎地也不出一两个,给我们猜着解闷?” 季淑说道:“我都忘了,方才也是刚想起来。” 秋霜却又转头看向瑶女,又道:“二嫂子方才笑,我还以为是知道了谜底呢。”瑶女咳嗽了声,说道:“嫂子都猜不出,我哪里能呢。” 这功夫,外面若干宫女,抬着长长的轻便桌子进来,季淑放眼一看,却见那桌子上放着的是只各种各样盛开的鲜花儿。 季淑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便只是看,宫女将花儿抬到上头,皇后娘娘低头打量,便取了一朵金黄色的牡丹花儿,轻轻地插在发间,接下来是清妃娘娘,取了朵小点儿的红牡丹,也点缀在鬓角,旁边的贵妃选罢了,便才是其他妃嫔,然后下面的许许多多的宫女也各自抬了桌子,依次走到众家女眷的桌前,供大伙儿随意选择。 有两个宫女抬着花儿来到季淑这一桌前,季淑左右看看,见罗夫人选了朵儿紫色牡丹,其他的诸家女眷,也多选牡丹,瑶女却选了朵粉红芍药,秋霜道:“都选牡丹,嗯……我就选这朵八仙花罢。” 瑶女笑道:“这个意头极好,八仙花又叫绣球花,可见秋霜妹妹好日子将近了。mianhuatang.tw” 秋霜一怔,脸上薄红,道:“瞧二嫂子你素日像是个正经人,怎么偏这么口不饶人的,竟也说这种玩笑话。”说着,便作势要将那朵花儿扔下,罗夫人却笑道:“选了就是选了,别再扔了,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你嫂子说的不过分……暂们自说说,别大声嚷了出去就好。”秋霜才哼了声,顺势又将那花收了。 季淑从旁一看,见秋霜手上取的是朵红色的花儿,开的颇为喜气,无数小花簇在一起,拥成个球状似的,原来正是“绣球花”,又名八仙花。 季淑放眼看了看,各种各色的夺目的花儿竞相争艳,秋霜把那朵绣球花插在发端,便撺掇季淑,道:“嫂子,那朵大红牡丹好。”季淑摇了摇头,鼻端忽地嗅到一股香气,她心头一动,目光转开,却见在十几朵牡丹芍药底下,有一朵小小的被掩盖住的花儿…… 季淑喜地把牡丹花拨开,从底下将那朵雪白色的花儿取出来,花朵握在手上,还未曾送到鼻端,就嗅到一股甜香沁人,瞬间好像甜到了心底一般。这花儿正是栀子。 秋霜跟瑶女见季淑放着牡丹芍药不选,只选了这样一朵小小的栀子花,都觉得惊讶,瑶女说道:“嫂子怎么选这个?” 季淑笑道:“就这个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在相府的时候,找遍了院落,都没有发现一朵开的栀子,如今却在皇宫内苑找到了,当下欢欢喜喜地,便也将这朵得来不易的栀子花别在了发端,于是那股甜香便一直萦绕不去。 众人又用了会儿酒,早先日影从中偏了,有宫女打起黄罗大伞,替众人遮了日头。再说笑了会儿,时候晚了些,皇后便叫大家自便,自己却先退了,现场只清妃同另个贵妃掌着。 季淑正在四处打量朝阳,却见清妃在上头,向着她使了个眼色。 季淑一怔,清妃微微一笑,伸手向她招了招,季淑便只好起身,从诸家女眷后头迈步往上。 此刻因皇后娘娘先行退席,大家伙儿又吃了几杯酒,便不再似先前般恭静肃然,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有人便又自去看花,委实热闹自在,连秋霜也寻了个不知哪家的小姐,相约看花,瑶女就跟罗夫人同隔壁桌的攀谈,也无人看季淑。 季淑走到上面,刚要行礼,清妃说道:“淑儿你过来几步。” 季淑只好走前几步,清妃伸手,轻轻地挽了她的手,亲亲热热说道:“坐在我身边儿。” 季淑心里诧异,却也慢慢挨着她坐了,道:“娘娘唤我何事?”清妃说道:“许久不见你了,好不容易见上一次,着实是好,让我看看……” 季淑微微一笑,清妃便打量她,近距离看来,却见清妃肤如凝脂,着实保养得极好,双眸又如秋水一般,把鬓角那朵牡丹都衬得失了色,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季淑只顾这般打量清妃,却不知清妃也是这样看她,且又是多几倍赞溢。 清妃说道:“方才你出的那两个谜语,稀奇古怪的,以后可别再说了,怪吓人的,幸好今儿好日子,娘娘心里高兴,不然的话,不知要怎么怪责你。” 季淑说道:“谢谢娘娘提点,方才也多亏娘娘替我开脱了……以后淑儿记住了,绝不再做这些。” 清妃很是欣慰,说道:“你果真是长大了,懂事许多。”手轻轻地摸过季淑脸颊,目光在那朵栀子花上头停了停,惊奇道:“你怎地只选了这朵?” 季淑说道:“因她极香,所以就选了这个了。” 清妃笑道:“你这孩子,偏就这么古怪精灵的……” 季淑见她心情大好,便趁机问道:“娘娘,为何我并未见到朝阳公主在场?”按理说这个场合,朝阳一定是会在的。 清妃闻言,脸上笑敛了,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她啊……” 季淑说道:“她怎么了?难不成是病了?故而没出来?” 清妃微微一笑,笑里透着淡淡地一丝冷意,看看季淑,说道:“若是病了还好些……”说到这里,便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我同你说,你千万别说给别人知道。” 季淑说道:“不知何事?我答应娘娘,听过就忘。” 清妃点点头,伸手握了季淑的手,微微低头,在季淑耳边低声说道:“朝阳被皇上禁足,关在了她宫内不许外出。” 季淑愣神,问道:“为何?” 清妃说道:“还不是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上次我被她所求,求皇上饶了她私藏外头男子的罪,把那男子饶了……如今倒好,反而又惹出更大的事来,你可知道,――她居然偷了皇上的龙行谕令。” 季淑不知道这个“龙行谕令”是个什么玩意儿,有何用处,但也知道是个了不起的东西,便问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清妃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头想些什么,这龙行谕令……按理说对她也没什么用处,她私藏都没什么好处的,龙行谕令只有一宗好处,就是手持谕令者,可以自由通关过省,就算是自我们这边儿到北疆去都通行无忌,边关将士是无权过问的。” 季淑皱了皱眉,道:“真是古怪……朝阳又不出去……” 清妃点头道:“就是说,本来她贪玩而已,把龙行谕令交出来也就没事了,不料她竟又交不出来,只说自己不留神丢了,若不是皇后娘娘极力求情,皇上早就把她打下大牢了,这公主的名头都……”清妃说到这里就一停,笑道:“朝阳素来跟你不对付,这会子你可高兴么?” 季淑便也笑道:“只是不见了她跟我拌嘴,有些不习惯,――对了娘娘,我可以去见她么?” 清妃神色一变,摇头说道:“不成,这正是非常时期,你若是去见她,别把你也连累了,让皇上起疑……就大不妙!” 季淑一想,心头震了震,暗叫一声惭愧,便说道:“多谢姑姑提醒!” 清妃见她这么快领悟,便又笑,说道:“你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有些事儿想不穿,到底是年纪还小。” 要知道,花醒言是外臣,丢失的又是能通关直到外国的龙行谕令,季淑在这个关头去见朝阳的话,那可真是瓜田李下,令人忧心。而清妃竟在这么快想通其中如丝一般的牵连,却又叫季淑心惊,心惊之余,却不得不叹服。 想见朝阳公主已经无望,季淑做梦也想不到朝阳竟被禁足,看样子这次皇帝很是生气,朝阳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以后还不知怎样呢…… 清妃同季淑说了会儿,便放了她回来,季淑坐回桌子后头,又扫了一眼那牡丹屏风,方才去见清妃之时,她曾特意假装走歪,趔趄了下的样儿,顺势就往那屏风后看了一眼,可屏风后面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又过了半个时辰,见时候不早了,外头女眷不能宿在宫内,因此今日的花王神会就到此为止,清妃同贵妃先退,而后是妃嫔等,接着,是太监们领着各家女眷往外,有条不紊地依旧交接过去,换了三道手,才乘坐轿子,出了宫门,到了外头。 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府中,已经日影西斜,季淑下了轿子,秋霜便先去见红嫣,要诉说今日之事,罗夫人同季淑就去回老太太,只让瑶女先回去歇息。 季淑同罗夫人到了老天太屋内,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老太太很是满意,嘉奖了几句。出来后,罗夫人便自回自己屋子,季淑就带了夏知两个往回。 走到半路,却见前头影影绰绰来了一人,季淑定睛一看,却是瑶女。 瑶女上前,见是季淑,便道:“嫂子!”声音颇为焦急。 季淑说道:“怎么了,你为何一个人出来了,这样黑灯瞎火又不打灯笼,绊倒了该如何是好?” 瑶女上前来,紧紧地我了季淑的手,道:“嫂子,二爷不见了!”季淑一惊,道:“怎会不见?”瑶女说道:“丫鬟被我赶去找了,暂不敢惊动多人,怕又吓到老太太跟太太,只在周围先找。” 季淑皱眉,慢慢说道:“别急,许是出去了呢。”瑶女摇头,道:“问过了的,不曾出去,二爷行动不便,嫂子,我怕出事。”说着,就带了哭腔。 季淑看看周遭黑黑的,无奈,就道:“你这样没头苍蝇的也不是办法,不如且先回去再说……让丫鬟们找就是了。”瑶女哭道:“嫂子,二爷已经那样了,万一他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何是好,我也不活了……” 季淑见她哭的可怜,便道:“行了,二爷那人命大,不会有事的,黑漆漆地,我先送你回去罢。”说着,就让夏知扶着她,一路回到瑶女屋里。 不料刚进了屋,抬头就见一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自己,季淑皱眉,不悦道:“怎么你还出去,那不是二爷么?”瑶女不答,季淑刚要回头看,只觉得后脑上一阵剧痛,眼前发黑,身不由己向前跌倒下去。 季淑倒地瞬间,拼着力气,伸手向前一抓,竟抓住轮椅上上官青的袖子。而随着季淑一抓,上官青的身子一歪,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虽然晚了一点,仍旧更了,高兴吧:) 嗯,上回那个谜题好像很受欢迎啊,不少同学都留言表示知道了,么么,你们都很聪明哈,那这回你又猜发生了何事? 杜鹃:一弦一柱思华年 ... 杜鹃:一弦一柱思华年 季淑用力抓了一把上官青的衣袖,却见上官青的手臂陡然垂下,摇晃了两下,就在季淑倒地瞬间,双眸所见,便是上官青身子一歪,竟是向着这边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一片黑暗,静悄悄地,毫无人声,季淑只觉得头疼欲裂,勉强动了动,自地上爬起来,手摸了摸头,确定没有出血,脑后却鼓起一个大包。 季淑轻轻呻吟了声,反应过来后定睛一看,却见上官青斜躺在自己跟前不远,一动不动。 季淑惊了一跳,心中有种不祥之感,迟疑片刻探手出去,唤道:“喂!” 上官青动也不动。季淑的手微微颤抖,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搭,上官青身子慢慢转了过来。 呼吸都在瞬间停止,季淑吓得伸手捂住嘴。 此刻季淑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外头又有一支烛点着,亮光隐隐透了进来,季淑眼前所见,是脸色铁青毫无人色的上官青,此刻双眸瞪大,宛若铜铃一般,却是死沉沉地毫无生机。 而且不过几日不见,他的脸孔竟瘦了这般多,脸上颧骨高耸,脸颊内陷,再加上双眸瞪大嘴也张开之态,简直如一个骷髅人一般。 而就在上官青的胸口,赫然深深插着一支钗子。――他早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是死不瞑目! 季淑死死捂住嘴,捂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惊叫,却拼命地瞪大眼睛想看个清楚,那刺在上官青胸口的这支钗,看起来恁般眼熟,岂不正是今日进宫之时,季淑所戴的一支? 却正在此刻,身后有人唤道:“大奶奶?” 季淑惊地叫了一声,急忙回头,却见门口影影绰绰站着一人,仓促之间看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那声音,季淑来不及反应,脱口叫道:“楚昭?” 在她还未曾认出此人是楚昭之前,竟已经唤了出口。 而门边的楚昭动作极快,闪电般掠了过来,将季淑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大奶奶,你果然在此!”话音未落,便又看到旁边的上官青,顿时惊了一跳,以他的经验,不用靠前也看得出,当下失声道:“二爷……死了?” 季淑说道:“嗯……”楚昭看了季淑一眼,季淑对上他眼神,脱口说道:“你以为是我杀死他的?” 黑暗之中楚昭双眸闪动,想回答,却又未曾开口,只急地又道:“来不及了,我先带大奶奶离开!” 季淑来不及问,楚昭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牵着她的手往外就走,不料脚步刚动,外头便有人说道:“正在里头!”那声音竟然极近了! 楚昭大惊,焦躁说道:“不可能,怎地如此快!” 季淑心头乱跳,强把那股噪乱压下来,问道:“楚昭,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昭皱眉退了回来,打量卧室之内布置,边极快地说道:“我方才听到有两个小厮偷说大奶奶陷在二奶奶这边……云云,我听不明白,心里担忧,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如此……” 季淑心头一震,猛地想到一件事,还来不及说,外面有人喝道:“快快,快冲进去看看!” 楚昭在室内环顾一周,找不到门扇窗户,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而外头又有一个人说道:“你看清楚了,楚昭也在里头?”这声音急促里带一丝冷清,听来竟是上官直的声音。 季淑吃惊地同楚昭对视了一眼,季淑冷笑一声,低声说道:“连你在这里也知道,――楚昭你可记得上次你设计让瑶女入局,以为你要说出二爷来之事?如今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楚昭脸色微变,哑口无言,不辩解,也不承认。 季淑此刻反而镇定下来,伸手轻轻拍他肩头,说道:“此事跟你无关,我自会同他说清楚。” 楚昭却摇头,沉声说道:“大奶奶,二爷已是死了,大爷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季淑咬牙说道:“不是我做的,我怕什么!” 此刻脚步声纷乱,有人把门撞开,将冲到内室来,楚昭神色一变,终于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谁敢进来,我一刀先把二爷杀了!”这是他首度出声,外头的鼓噪声顿时静了下去,也无人敢闯进来。 季淑吃惊看向楚昭,――上官青早已经死了,他却又想如何?空城计么? 楚昭似乎知道她的心意,急促地低声说道:“如今是百口莫辩之势,又加上大爷看到我同大奶奶在一块,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大奶奶,对不住……我先前一时着急,竟中了别人的圈套。” 季淑摇头,道:“事到临头,懊悔无用,也不能全怪你,反正都是要面对的。”她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道:“我出去跟他说。” 楚昭探出手来,用力地将季淑的手臂握住,季淑身子一顿,回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楚昭唤道:“大奶奶……” 楚昭尚未说完,外头上官直叫道:“楚昭,你好,你果然在!……她也在里头么?无澜如何了?你要是敢动无澜一根汗毛,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季淑心头一凉。楚昭极快地说道:“大奶奶你听到了,他全不管你的死活,言下之意,纵然不把你当我的同党,也是怀疑你了……” 季淑咬唇,说道:“你放手!我自会跟他说!” 楚昭摇摇头,季淑喝道:“放手!”手臂一甩,声音大了起来。 楚昭双眸望着季淑的眼睛,说道:“大奶奶……请恕仆下冒犯了……”他声音沉沉,季淑还没反应过来,楚昭便将她抱入怀中,向后一退,到了上官青的尸身旁边。 楚昭抬手,将上官青胸口的发钗一把拔出来,递给季淑,道:“拿着!”声音里竟带几分不由分说,季淑身不由己地将钗子握在手中。 楚昭朗声叫道:“大爷最好别轻举妄动,若是有人敢进来,逼急了我,……我就先杀二爷,再杀大奶奶!”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从靴筒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 季淑大惊看他,却见楚昭握着匕首,在上官青胸口那伤口上一刀刺下去,下手极快,干净利落,顺势将那带血的刀拔出来,便也随着站起身来,他一身黑衣,此刻站在黑暗之中,身上隐隐地透出几分煞气。 季淑见他拿刀刺上官青,心中暗惊,一时猜不透他究竟想如何。 此刻外头上官直怒地叫道:“楚昭,你、你到底想如何?” 楚昭双眸望着季淑,说道:“大奶奶……照我说的做。”季淑不解看他,楚昭对上她双眸,轻声说道:“拿这钗子,用力刺我一下。” 季淑瞪大眼睛,楚昭却忽地皱眉,大声叫道:“大奶奶,你老实点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季淑握着那钗子,只看楚昭,此刻心中有几分明白。 她想通了几分,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楚昭,你想做什么?” 楚昭压低声音,说道:“刺啊!”季淑摇头,哪里刺得下手? 楚昭目光一动,握住她的手,望自己胸前一刺,季淑叫了声,用力要将手移开,然而楚昭的手如铁一般,哪里能移开分毫,噗嗤一声,鲜血溅出。 楚昭跟季淑几乎同时都大叫了一声,楚昭是半真半假的疼跟吃惊,季淑却是吃惊跟真的痛了,此刻,却听得外头有人叫道:“爷你不能进去!” 有道人影极快地冲了进门,电光火石之间,楚昭骂道:“毒妇!”手掌不露痕迹地在季淑颈间轻轻斜砍下去,又到她肩头上一拍。 季淑被那股力气推了把,身不由己后退了出去,却被门口进来的那人扶住。 楚昭捂着胸口倒退出去,一路退到了上官青身边儿,眼睛看了季淑一会儿,垂眸看向上官青,说道:“二爷,你死在我手里,也不冤了。” 门口那人正是上官直,本在看季淑如何,听了楚昭这句,抬眼便看到地上的上官青,顿时大喝一声,将季淑弃了便冲了过去。 季淑身子往后一倒,勉强撑着身后的墙倒不了,此刻门外的仆人尽数涌进来,上官直怒吼道:“把这恶仆拿下!”也没有人管季淑,无数的人便冲着楚昭而去。 季淑最初还能见到楚昭被众人擒住,渐渐地眼前便重又发黑,先前脑后受得重创以及被楚昭一掌砍在颈间,天昏地旋,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在楚昭被人押着出门的时候,在上官直的嚎哭之中,季淑顺着墙边,缓缓地倒了下去。 季淑半夜醒来,屋内蜡烛影子跳动。季淑回想先前发生的事,惊心动魄,急忙爬起来,却见是在自己屋内的床上。 旁边春晓夏知两个见她醒了,慌忙上来,季淑说道:“我怎么会回来了?先前不是……” 春晓将她扶住,说道:“奶奶别急,现在已经无事了,奶奶别怕。” 季淑将她的手推开,皱眉道:“什么无事,我怕什么?”又猛地转头看向夏知,厉声问道:“先前不是你陪我去二奶奶房内么,最后怎么只我一个在,你呢?” 夏知慌忙跪地,说道:“请奶奶恕罪,我扶着二奶奶在后头跟着,见奶奶进了屋,就也想望内,不料有个丫鬟来叫我,说是太太急着叫我过去,我没有法子,只好跟着她去……后来才听说二奶奶屋里出事了。” 季淑目光一动,说道:“太太真个儿叫你了?”夏知说道:“是,太太叫我,问我今儿在宫内的事。” 季淑问道:“那好,二奶奶屋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晓抢着说道:“都是楚昭那个可恶的奴才,平日里看他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季淑怒道:“给我住嘴!”春晓吓得不敢再说话,夏知说道:“奶奶息怒……昨儿晚上爷带人将楚昭拿下,打了半夜,他也招了,原来他是想离开上官府,因此去找二爷要银子,二爷说没有,他就起了杀心了,正好儿大奶奶到了,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大奶奶也困住了,正要行凶,幸好爷及时到了……” 季淑心中微痛,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伸手按了按胸口,说道:“那么……那么此事爷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我被楚昭……那当时二奶奶又去了哪里?” 夏知说道:“听爷身边的人说,二奶奶当时觉得不对,就跑去跟爷求救了,没想到仍是晚了一步。” “求救?”季淑冷笑一声,说道:“求救……好一个求救。”心中咬牙暗想瑶女究竟跟上官直是如何说的。 夏知跟春晓见她笑的冷飒,都不敢做声,季淑说道:“如今楚昭在何处?”春晓看夏知,夏知看春晓,季淑怒道:“问你们话,怎么不答!” 夏知跟春晓一哆嗦,春晓说道:“被爷送到了刑部大牢。”夏知说道:“刑部也派人来验过了尸……证实二爷是给楚昭杀了的……怕是很快就……” 季淑扶了扶额头,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昨晚上在瑶女屋内,她已经将此事想了七八分明白。此事多半是瑶女所为,上官青被谁所杀,暂时不能百分百的定论,但是,此事是瑶女一心嫁祸,却是有百分之九十了。 故意派人前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楚昭引来,就是想要她越发百口莫辩,只是没有想到,楚昭竟然会为了她…… 季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瑶女一个孕妇,竟会如此胆大妄为,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她到底意欲何为?季淑怎地也想不通。 季淑挣扎起身,说道:“上官直在何处,我要见他。”夏知说道:“二爷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府中,大爷此刻也忙得不可开交,奶奶现在去怕不是时候。” 季淑喝道:“让开!”夏知竟不动,跪地说道:“奶奶听我一句话,这时侯奶奶去,必得不了好儿,奴婢虽然不知道昨晚上究竟发生何事,但爷没有因二爷之死而怪责奶奶,已经是大幸,可爷虽然不说,心中未必一点疑心都无,此刻奶奶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季淑说道:“那楚昭呢?就让他如此白白死了?那可是刑部,严刑拷打之下,他还有命在?” 夏知一使眼色,春晓慌里慌张去关门,夏知急地说道:“奶奶别说了,楚昭杀了二爷,他该死是他的命。” 季淑说道:“可是上官青不是他杀的!” 夏知说道:“当时只奶奶跟楚昭在屋内,不是他杀的又是何人?――只能是他杀的!” 季淑怒道:“你放肆!” 夏知说道:“奴婢知道奶奶心里有火,此事必定另有蹊跷,可是奶奶若是一急,反倒更加遂了些奸人的意,奶奶若是真的有心救人,还要从长计议……” 季淑眼睛发红,已经含了泪,想了会儿,终于又坐回去,喃喃道:“我只怕从长计议的话,他就性命不保了。” 夏知说道:“奶奶你不想别的,也该想想,明明不是楚爷所做,为何他要认了?他是为了保奶奶,倘若奶奶为了救他反而弄得自己不好……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心?” 季淑回身,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深吸了口气,慢慢镇静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泪。 夏知便看她的神色,却见季淑面上焦急之色退却,露出昔日那种三分淡然三分不在乎的表情来,夏知心头一宽,却听季淑淡淡说道:“替我收拾收拾,我得去见一个人。” 夏知迟疑了会儿,问道:“这么晚了,奶奶要去见谁?”心头一动,道,“难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季淑该怎么解开这个死结呢?楚小昭会不会被那啥……嗯嗯…… 算了,一言难尽,还是不说了。喜欢的同学请继续支持吧……谢谢。 杜鹃:庄生晓梦迷蝴蝶 季淑迈步走进吕瑶女的房中,房内光影淡淡地,瑶女躺在床上,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见了季淑,身子发抖,垂着头悄声说道:“二奶奶……先前哭的累了,刚睡下,大奶奶恕罪,奴婢将她叫醒。” 季淑看了看那个侧卧着的影子,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退下罢。”丫鬟们行了礼,向后退了出去。 季淑走上前,道:“妹妹真的睡着了么?” 床上吕瑶女的身子动了动,然后慢慢地撑着床面起身,回头来看季淑,说道:“我听着声儿熟悉,以为是谁,原来是嫂子,我还以为是做梦。” 季淑走上前,站在桌子旁边,歪头看吕瑶女,说道:“别说是妹妹觉得在做梦,我也觉得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怎么梦见妹妹把我带回来,我就见到了死去的二爷……我醒来后,想来想去都不敢相信,还是得当面来问问妹妹。” 吕瑶女缓缓地下了床,也走到桌子边儿上,却缓缓地坐了,说道:“我不是做梦,嫂子也不是在做梦,二爷他的确是死了。”不错,死透了。 季淑向着她身边走了一步,低头看着吕瑶女的脸,说道:“二爷死了?怎么死的?妹妹可以告诉我么?” 吕瑶女笑了一笑,转头看向季淑,说道:“嫂子你怎么来问起我来了?我也正想去问问嫂子,只不过身子实在太沉重,累的睡了,没想到嫂子你来了,也好,我想问嫂子的是――为什么嫂子会跟楚昭出现在这房内,楚昭又怎会供认说他杀了二爷的?” 季淑说道:“楚昭为什么说他杀了二爷,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的是,我来的时候,二爷就在这房内!他已经死了,莫非妹妹你不知道么?” 吕瑶女说道:“我知道?嫂子你这话问的好胜古怪!”她皱着眉站起身来,说道,“我若知道,怎么会黑灯瞎火四处去找二爷?我若是知道,又怎么会离开他半步?我若是早知道今晚上会发生如此可怕之事,就守着这门扇,一个人也不叫放进来,省得灾星入户!――嫂子如今来问那话却是什么意思?难道嫂子的意思,是说二爷早就死了而不是楚昭杀的?――嫂子这梦是不是还没有醒呢?” 季淑见她句句带刺,语声尖刻,已经不似先前那个沉默寡言,表面恭顺的吕瑶女,这事情的真相转折,实在叫人措手不及,不是因恐惧,而是震惊,就好像看到一只小白兔忽然剑拔弩张地变了形,成了会吃人的豺狼一般。 季淑看着吕瑶女,说道:“我醒没醒,自己知道,只怕有的人还在梦中,说起来,妹妹你今日跟往日大不同了,说话也格外厉害,含沙射影,夹枪带棒,似要置人于死地。” 瑶女一笑,说道:“我夫君也死了,我的胆子自然也大了几分,有些失礼之处,还望嫂子看在我新寡的份上,别跟我计较。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我怕的很。” 季淑说道:“妹妹怕?我看不出来,妹妹很令我刮目相看呢。对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当时我跟你一块儿回来,我前脚进了这屋,夏知扶着你在后头,夏知被太太的人叫走,你呢?你连这屋都没有进过?二爷当时可就在这屋子里头!” 吕瑶女淡淡一笑,说道:“我当时本是要进来的,只是肚子有些疼,就耽搁了脚步,后来我就听到屋内好像有一声惨叫,我害怕,又见蜡烛熄灭了,我叫了几声,无人答应,我心慌意乱地,不知发生何事,当时丫鬟们都被我派出去找二爷,我身边儿又没有别人,我一急之下,就出去叫人了。” 季淑挑眉,说道:“那你没有仔细看看屋内就出去叫人了?” 吕瑶女说道:“正是这样的,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又没什么计谋主张,还大着肚子,不像是嫂子这样,精明能干,不让须眉,让人叹服,――我天生懦弱,还生怕担着什么事,就只好去找大哥哥来。” 季淑见她丝毫不慌,对答的天衣无缝,虽然说的可怜,可是面上毫无一丝害怕之色,那眉眼里头反而隐隐地透出几分冷意,果真是翻脸无情,露出狰狞来了…… 季淑心中气的不成,却按着偏不能发作。 吕瑶女又说道:“我这条命也不好,本来嫁了二爷想要安安生生地,偏生二爷不是个能安生的性子,本来我想他断了腿也好,起码不会再有大事了,谁知道老天爷竟似嫌他的罪不能赎够一般,竟要他的命,如今楚昭说是他做的,也好,他在刑部,少不了各种大刑伺候,几日后问明白了,斩了头,也算给二爷报了仇……我又能做什么?就只能在这里坐等,再想不开,也得想开,嫂子你说是么?” 季淑把心头上那股火硬生生地压下去,说道:“妹妹你说的太对了,再想不开,也得想开,这人最怕的就是钻牛角尖,钻到里头头破血流都不明白,殊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吕瑶女笑了笑,说道:“谢谢嫂子的安慰,这么晚了,嫂子也回去歇息罢,对了……我听大哥哥说,是楚昭那个贱奴才想要杀二爷,嫂子冲上去拦着……才伤了那贱奴才的……说起来也是嫂子命大,那贱奴才那么凶狠,连二爷也给杀了,竟没有把嫂子也……咳,看我说的,总之,我得替二爷多谢谢嫂子的。” 季淑听她说到“楚昭”,一口一个贱奴才,心头不由隐隐地刺痛,却也笑道:“只是仍旧没救回二爷的命来,又有什么可谢的?我是命大,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不是?以后有的好呢……对了,的确时候晚了,那妹妹你就好生歇歇吧,我不打扰了。mianhuatang.tw” 吕瑶女略行礼,道:“嫂子慢走。” 季淑出了吕瑶女的屋子,径直往前走,走到半道,用力一脚踢在旁边墙上,夏知慌忙拦住,季淑垂着头,气的浑身发抖,咬牙低声道:“这贱人,究竟同我有何深仇大恨,竟如此处心积虑……” 夏知说道:“奶奶,眼看要天亮了,不如先回去歇息,留神身子受不了。” 季淑转头看天,见东方微白,她心头砰砰乱跳,终于说道:“不用,夏知你叫个丫头去准备车马,要快,我要回府一趟。” 夏知脸色一变,道:“奶奶,这个时候回去?怕是不太妥当……”季淑喝道:“叫你去就快些去!”夏知无法,只好叫个小丫鬟去传车马。 季淑便回到房中,多加了件披风,匆匆地出来,对上官府来说,今夜宛如不眠之夜,将近天明之时,府内却一片沉寂,仿佛万籁俱寂,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季淑咬牙快步出了府,上了马车,马车得得往相府而去。 花醒言听人报,便起身出外,刚走到卧室之外,季淑已经进来,叫道:“爹爹!”快步走到花醒言身边,将人一抱,身后夏知看了花醒言一眼,一声不响,悄悄地退了出来。 花醒言起来的快,只着便服,微微一怔,便轻拍季淑肩头,道:“淑儿怎么了?”季淑说道:“爹爹,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花醒言扶着她手,将她引到桌子边儿上坐了,端详着她,问道:“发生何事,你慢慢地同为父说。” 季淑说道:“爹爹,我想要求你救一个人,这个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季淑说罢,就把今晚上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同花醒言说了。 花醒言听罢,皱了眉说道:“上官青……竟死了?你是说,你到了吕瑶女的房中,就见到上官青已经死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季淑。 季淑说道:“是的,当时我抓了他一把,他哼也不哼一声就倒了下来。” 花醒言沉吟片刻,说道:“淑儿你有没有看错?” 季淑说道:“不会的,我醒来之后,也见了他死在地上。” 花醒言说道:“胸口还刺着你的金钗?” 季淑一怔,却也缓缓点点头,见他只纠缠这些,就说道:“爹爹,你相信我,此事绝对不是我做的,也跟楚昭无关,楚昭是为了救我才……如今他被刑部关押,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用刑,爹爹,我想求你……” 花醒言说道:“你想求为父救楚昭?” 季淑点头,说道:“女儿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楚昭他对女儿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白白地看他为了我而死。” 花醒言说道:“可是如今他被刑部关押,为父又有何法子?”季淑一听这话,心头有些发凉,便看花醒言,却见花醒言慢慢地又说道:“而且淑儿你想到没有?楚昭说是他杀了上官青的,倘若为父救他,就表示不是他所杀,当时屋内只你们三个,不是他杀的,又会是何人?” 季淑越听越不是滋味,心中有一丝异样,听到此处,心中“咯噔”一声,便看花醒言,问说道:“那……父亲你的意思是?” 花醒言看她一眼,便缓缓地背起手转过身去,说道:“你贸然回府,此举不太明智,何况此事关系一条人命,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生是上官青,倘若上官府的人计较起来,又怎么说?楚昭说是他杀的,此事由刑部结案也就罢了,淑儿你不用再掺杂其中,反而不美。”他的声音,竟有些淡淡地。 季淑缓缓地站起身来,一眼不眨地望着花醒言,问道:“父亲你说什么?不用掺杂?” 花醒言转过身来,说道:“淑儿,为父也是为了你好,楚昭不过是个下仆而已……” “下仆?”季淑心凉,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漾满了泪,“一个下仆而已,要死就死,无关紧要的是么?可是父亲你知道不知道,在上官府内,只有这一个下仆才对我好!肯舍得自己的命救我!如今父亲你说让我别管这件事?” 花醒言皱了皱眉,还欲安抚季淑,道:“淑儿……” 季淑后退一步,让开花醒言探过来的手,说道:“其实在我的眼中,没有什么下仆跟主人之分,而且在我看来,楚昭一个下仆,反而比许多看似身份高贵的人要好上几百倍几千倍,父亲,――我只问你,你肯不肯救他?” 花醒言垂下手来,缓缓摇头。 季淑心头一沉,再质问道:“你不肯?不肯为了我救他?你是朝中大官,只手,你要救他不过是易如反掌,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 花醒言说道:“淑儿,够了,不用再说了。” 季淑说道:“到底是为什么,此事只在你肯不肯出手,你若伸手,必定能救,为什么你不肯?!” 花醒言双眉一皱,上前一步,将季淑的肩膀握住,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好,我便告诉你,我是为了你!――你当先前你设计上官青的事我不知道?” 季淑大为震惊,做梦都想不到花醒言竟会如此说,她一时不知要如何反应,只是望着花醒言,心中有个声音说道:“他知道了?为何他会知道?糟了……” 花醒言盯着季淑双眸,低声说道:“我知道,怕是上官纬也知道,上官纬亲手打残了他,你觉得他心中恨不恨,最恨的人是谁?这一次上官青死了,好就好在楚昭也在场,好就好在他肯亲口说是他所杀的,……不然的话,你以为上官府的人会以为是谁杀的上官青?你自来任性,上一回更是把我也算计了进去,我本以为经过那一场你就会安分点,没想到你……” 季淑听到此刻,便反应过来,截断花醒言的声音,抬头问道:“没想到我如何?” 花醒言及时打住话头,垂眸说道:“罢了。” 季淑再度追问叫道:“没想到我如何?你说啊!” 花醒言皱眉,道:“淑儿,你受了惊吓,精神未曾恢复,你、你回府来也好,就在府内住几天,上那边我会派人去说。” 季淑用力将他的手臂推开,叫道:“没想到我如何?――是不是你也在怀疑是我杀了上官青?”此刻声音也变了,动作之间,泪落如雨。 花醒言喝道:“淑儿!不要再说了!” 季淑垂头,心头酸楚,无法言说,尽数化作悲恸泪水,从眼中滚滚滑落,她伸手,扶住桌子,才得以站住脚步。 花醒言见她不语,浑身颤抖,隐约泪落之态,终究不忍,当下叹了声,上前道:“淑儿……” 季淑摇头,忽地说道:“我、我还以为……我有了爹就有依靠了,我还以为他会为了我好疼我,信我,护着我……” 花醒言脸色微变,双眸之中透出无奈之色,轻声唤道:“淑儿,爹爹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季淑摇头,说道:“你不是为了我好,你要思谋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或者一件……” 花醒言双眉深锁,季淑看着他,忽地一笑,说道:“你知道么?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永远都不再离开你了,因为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原来我错了!” 花醒言脚步骤然停住,而季淑说罢之后,泪越发止不住地自眼中跌落下来,她看不清面前花醒言的样子,或许,看不清楚更好,倘若花醒言不是这个样子,倘若花醒言不是长得跟花风南一模一样,那么她对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依赖爱慕,甚至将他当成自己会穿越的目的跟生存下去的目标,可是…… 或者,庄生晓梦迷蝴蝶,这都不过是一场错觉或梦幻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唔,事事非非,恩怨纠葛,何去何从……这章写得无比心痛啊…… 又看到长评了,谢谢!最近收藏都不涨了,低迷啊……猛虎伏地式摇头咆哮……忽然想到,楚昭要知道自己成了父女反目的导火索,是会窃喜还是……什么呢……发泄地抽他!!! 杜鹃:望帝春心托杜鹃 季淑扔下那句话,闭了闭眼,转身向外,快步离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身后花醒言似叫了一声,季淑头也不回,走的更快。 出得门来,夏知正低头等候,见她出来便伸手相扶,季淑停住脚,二话不说,挥手一个耳光打去,夏知吃了一记,手捂着脸退后,跪地道:“小姐!” 季淑停了步子,看了她一会儿,终究又摇摇头,咬牙说道:“我不怪你,我自己所做之事,我绝对不会否认,只是今后你休想再让我信你一次!” 夏知哭着上前,将季淑的腿抱住,道:“小姐……求你饶恕我,我、我也是……” 季淑将她绝情一推,说道:“别再跟着我!” 季淑自己出了相府,站在门口,一时茫然,黑夜茫茫,她将去往何处?这天大地大,可似乎又并无能容她之处。 一瞬间季淑心中想道:“倘若从此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两两相忘,或者是好的……” 但是不成,这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季淑定了定神,把脸上的泪擦干了,府内小丫鬟追着出来,季淑认得是素日跟夏知的一个,便道:“你回去,不必跟来。”小丫鬟望着季淑,迟疑着不走,这时侯花醒言跟夏知两个从相府内追出来。 季淑正自己上了马车,扫了两人一眼,冷冷地说道:“走,赶紧回府!” 马车骨碌碌往前,季淑靠在车厢内,一动不动,更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在东方放光之时,马车停在了上官府门口。 季淑下车,自己入内,府门口的仆人躬身相迎,不敢直视,季淑目不斜视往前而行,一路回到自己屋内,春晓上前迎了,看夏知不见,想要问,却见季淑脸色冷峭,当下也急忙收了声。 季淑坐定了,道:“取茶来,要热,要浓浓地。”春晓忙地答应一声,出去吩咐小丫鬟准备茶,见季淑脸色极差,便悄声说道:“先前大小姐来过一次……”季淑不以为意,也不搭腔。春晓察言观色,就只静静地守在身边。 片刻,外头有人报:“大小姐来了。”季淑转头看,却见秋霜从外头进来,见季淑坐着,便上前来,道:“大嫂你回来了。” 季淑点点头,说道:“妹妹你这么早?有事么?”见秋霜一脸惶急,双眸通红,精神不振地,似是哭过,就以为她是因上官青之事而伤心。 果然,秋霜望着季淑,双眉蹙着,说道:“嫂子,昨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的糊里糊涂的……嫂子无恙么?方才我来过一次,见嫂子不在,只好先回去了。” 季淑见她问的急,且有些语无伦次的,便道:“昨晚上的事,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人死不能复生,――秋霜你也别太难过了。” 秋霜摇头,却道:“真的是楚昭杀了二哥么?大嫂,是你亲眼所见么?” 季淑心头一动,略觉得异样,抬头看秋霜,便道:“妹妹……怎么问起这个?”按理说,她不是该恨楚昭么?此刻应该露出痛恨之情吧? 秋霜说道:“我……我觉得楚昭不会杀二哥哥的,怎会如此……”说着,眼中便又落泪。 季淑心头转了转,打量着秋霜的面色,终于慢慢说道:“妹妹你说的没错,据我所知,绝对不可能是他。” 秋霜瞪大眼睛,眼中掠过一道亮光,忙问道:“那是谁?嫂子你可知道?怎么大哥哥说楚昭自己认了呢?” 季淑望着秋霜,心里思忖着,缓缓地说道:“妹妹你当时没在场,我心里这疑惑也不知道要向谁说去,如今谁也不会信我,我说怕也是白说的,不如不要去惹这些是非了。” 秋霜伸出手把季淑的手握住,道:“嫂子你说,我信的,一定信的!” 季淑又叹息了一会儿,才说道:“昨晚上,我自老天太屋内回来,路上遇到你二嫂,你二嫂说二爷不见了,我看她大着肚子,又没个丫鬟陪着,就叫她先回去,可她着急非常,举止张皇,为防意外,我只好送她回去,不料我到了她屋内,却见二爷已经死在了屋中,我大惊之下想要叫人,却被人打晕在地!” 秋霜吓得握着胸,道:“二哥那时候就死了?可是……” 季淑说道:“别急,――我醒来之时,发现你二哥死了,正要叫人,楚昭却忽然来到,我大惊,问他怎么在此,他说是你二嫂说二爷有事叫他前来,我当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偏偏这时侯你大哥哥就带人来了。” 秋霜瞪大眼睛,愕然说道:“怎么会……如此,难道说……” 季淑说道:“楚昭是被逼无奈才说自己杀了二爷的,不然的话,一定会被人以为我跟他有私才杀了二爷,到时候更是无法脱身,”她叹息说道,“楚昭也知道他中了计,他当真是个英雄,光明磊落的好汉,竟不肯连累我,反而自己承担了罪名!” 秋霜怔怔听着,眼睛更是红了,也隐隐地泛出泪光,嘴唇微动,想说什么似的。 季淑望着她,又说道:“我一醒来后,就去找你二嫂,本是想说清楚你二哥的死跟我们无关的,可是她竟然对我百般讽刺,丝毫不似以前那样恭顺谦和,甚至说楚昭死有余辜,还说不知道楚昭因何出现在那里……可是楚昭分明亲口对我说,是她命人传话叫他去的,――她竟然推得一干二净,我没有法子,便只好回来。” 秋霜听到此处,脸色急变,双眸闪烁,片刻后咬牙说道:“嫂子,你不用生气,我知道是谁杀了二哥哥,不是楚昭,绝对不是……我就知道她按捺不住的,那个下作的贱-人……” 季淑压着心头激动,问道:“秋霜你说什么?” 秋霜说道:“我知道那个贱-人向来有可疑的,或许、或许是她杀了二哥,就想嫁祸大嫂你跟楚昭!” 季淑问道:“她?秋霜你说的那人,莫非是瑶女?” 秋霜道:“可不是么!” 季淑忙作出害怕之态,说道:“秋霜,这话万万不能乱说,给你大哥哥知道了,还说是我们乱嚼舌头,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秋霜说道:“我并非乱说的,大嫂子……你、你有所不知!” 季淑说道:“我不知什么?” 秋霜迟疑,季淑就点头说道:“我为了不叫楚昭枉死,先前是特意回了娘家一趟,本是想让我爹出面儿的,没想到我爹不听我的,我实在是没了法子……可惜了楚昭一条好汉,白白丧命……我也真咽不下这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算计,还连累他人……”她说到此刻,便落下泪来,便拿了帕子轻轻擦拭。 秋霜犹豫到此,终于说道:“嫂子,你可还记得上次你问二嫂她肚子里那孩子多大了么?”季淑心头一动,道:“如何?”秋霜冷笑,说道:“她记得可清楚呢……可是嫂子你又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季淑问道:“为何?”秋霜说道:“因为那天,正是府内的一颗珍奇蓝昙绽放的一日,嫂子你不记得了么?那晚上本是要歇在雪夜阁的,只因这花开了,所以就巴巴地跑去看,可是……我却凑巧见到二嫂子偷偷地跑到了雪夜阁……” 季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意思?”秋霜说道:“什么意思?那几晚上大哥哥总是歇在雪夜阁的,嫂子那日本来是在等他,可因那花儿而出去了,难道嫂子你忘了?” 季淑变了脸色,道:“你……你说什么?”心中百转千回,似有千丝万缕在冥冥之中交汇在一起,织出了一个令人不能置信的真相。 许久之后,秋霜离开,季淑垂头,手无意识地捏着指上的香血玉牡丹,转了几番,终于说道:“春晓你去叫个人,悄悄把暮归叫来。” 春晓急忙答应,此刻茶来了,春晓便道:“奶奶,喝杯茶暖暖身子。” 季淑点点头,取了一杯茶,入口尝了尝,因季淑吩咐,这茶沏的极浓,入口又苦又涩,季淑皱了皱眉,却极快地把剩下的全都喝光。 这一天,上官府将上官青的死讯报了出来,便开始准备丧事,置办各种须用之物,外头前来吊唁的也络绎不绝。 季淑一整日就呆在屋内,一直等到天黑,草草地用了一碗粥,又喝了杯茶,才道:“春晓,你素日会说话,如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去二奶奶屋内,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好,务必要好好地把二奶奶请来。” 春晓精神一振,说道:“奴婢遵命。” 季淑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果然才见吕瑶女姗姗而来,季淑见她刚进门,她也起了身,微微笑着迎了过去,道:“妹妹来了,如今非常时候,还让你劳动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瑶女看她一眼,淡淡说道:“嫂子不用客气了,嫂子让春晓自己过去请,她又真的会说话,说的可怜见儿的,我不来,反显得我铁石心肠了,只好过来一趟……怎么了,嫂子找我有事?” 季淑亲自扶着她到了桌子边儿上坐了,瑶女看她一眼,忽地笑道:“嫂子怎么了,这么殷勤的,反而让我心里头不安。” 季淑说道:“我请妹妹来,是为了给妹妹道不是的。” 瑶女挑眉,说道:“嫂子这话什么意思?” 季淑说道:“我昨儿受惊非常,人也吓得颠三倒四的,不免出现许多古古怪怪的幻觉,今早上有些冲动冒犯之处,还请妹妹海涵……要知道,妹妹没了二爷,我该多多体谅才是,竟又失礼说了那些话,我如今回想起来,甚是内疚不安。” 瑶女打量着季淑,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件,嫂子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但也不至于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何况我心里头难过,嫂子也是被惊吓坏了的,我又怎么会不体谅呢?” 季淑微微笑了笑,说道:“妹妹实在是贤惠难得,就如大爷先头所赞的一模一样……妹妹不怪我言语冒犯,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瑶女也笑了笑,说道:“嫂子不用这样儿,若是没别的事,我该回去了。” 季淑说道:“妹妹且慢。”瑶女道:“嫂子还有何事?”季淑伸手,便握了瑶女的手,说道:“妹妹你就算回了那屋内,也不过是孤苦冷清,不如就陪着我坐一会儿,免得两个人都是孤苦无依的,如何?” 瑶女看她一眼,将手缓缓地抽回来,说道:“嫂子这话说的古怪,如今大哥哥好好地,又不似二爷一般,嫂子可别乱说……我听了没什么,让别人听了,恐怕不大好。” 季淑苦苦一笑,说道:“妹妹不用说这些门面话了,现如今这府内谁不知道,你大哥哥跟我不是一条心的?我有这个人,就等于没有一般,”她靠近了瑶女,低低说道,“当着妹妹的面儿,我也不怕说句更不好听的,在我心里,早也就当他是死了的。” 瑶女双眉一皱,说道:“嫂子何必这么咒大哥哥?” 季淑将腿一搭,翘起了晃了两下,哼道:“这话不过是话糙理不糙,如今二爷是死了没错,大爷在我心里,也就如这样儿了,妹妹大概也知道,我也不在乎大爷这个人,此人迂腐无趣,木讷愚笨,亏得当初还有人夸他是什么风流才子,我呸……我真是被这几个字鬼迷了心迷了眼睛……现在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就巴不得他也跟二爷一样……” 瑶女眉头深皱,道:“嫂子,这话有些过了罢?” 季淑微微一笑,低了头,小声说道:“有什么过不过的,妹妹也是个过来人,自然懂得,这男人不是单看外面一张皮就顶了万事的,如今想想,我倒是觉得二爷虽不成器,但却更强过大爷,起码他是个风流场中的人……咳,哪里像是上官直,你看我嫁过来三年,连个子嗣都无,难道只是因我不成么?我不成也就罢了,怎么苏倩也没有呢?我看定是他的问题!” 瑶女眼中掠过一道得意之色,冷冷地笑了笑,说道:“这话可不能说个十足十的……” 季淑说道:“倒也是……如今就看暮归了,要是暮归也无所出,我看八成就是他的问题了。” 瑶女微笑不语,手轻轻地抬起,极为缓慢自得地抚摸肚子。 季淑目光一动,却笑着说道:“不过也不一定,就算是那两个妾室有了种子,也保不准是哪得来的,万一是因爷怎么也有不了,挨不住寂寞出去偷了回来的……野种……” 瑶女皱眉道:“够了!”季淑怔道:“怎么了?”瑶女说道:“什么野种,嫂子你不会生,也不用敢说的这么难听罢?”季淑说道:“我不过是说爷罢了,事实如此,我,苏倩,暮归都没有子嗣,忽然有天真的生了个出来,那十足十就是个野种了,他头上的绿帽子上明晃晃地王八乌龟几个字呢。” 瑶女冷笑着看季淑,望着她那副浪荡之态,便说道:“野种野种,你够了没有!大爷才非无用,不能生的是你!”季淑道:“妹妹你又不是我们这房内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话也就说说罢了,若说知冷知热知道深浅,还得是我们屋里的人知道。”瑶女越发冷笑,说道:“我虽不是你们屋里的,却比你们更清楚些。” 季淑笑道:“我知道了,妹妹能掐会算,那不知能不能算到我们这没用的王八爷命中有几个野种?戴多少顶绿帽?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上官直,没用的大乌龟!命中注定只能有野种现世!”吕瑶女气的起身,怒道:“你嘴巴不要如此下-贱,大爷若没用,我肚子里的孩儿又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恩呢,有多少人看?我快马加鞭,准备继续写……观望一下先……ps,谁敢欺负我们伟大的淑儿,谁就不会有好下场!哼!!! 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 屋内一时死寂,吕瑶女说完之后,顿时反应过来,脸色如死灰,急忙伸手捂住嘴。(.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却靠前一步,望着她问道:“妹妹你说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吕瑶女后退,却仍说道:“我是说……你积积口德罢!不要信口开河,有损阴鸷……”季淑说道:“信口开河的怕是妹妹,怎么我听你刚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大爷的呢?” 吕瑶女转头看看屋内,却见丫鬟都不在内,才略定了定神,便笑道:“嫂子是昨儿受惊匪浅,如今还在梦中呢罢,我哪里说过?――我是说我肚子里的都是上的种,二爷跟大爷都是一脉相承的,所以我说漏了点儿,想必是嫂子这脑中想错了故而也听错了罢?” 季淑见她倒是急智,便一笑,也不追究,只说道:“我真的听错了么?或许是的,哈哈,说起来也是,……妹妹肚子里的孩儿怎么会是我们爷的呢?那这不是**了么?地下的二爷死也死的不安生呢……不过,妹妹,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不解了。” 瑶女说道:“嫂子有什么不解的呢?” 季淑说道:“我今儿闲着无事,就叫了个你屋内的丫鬟过来,怎么我听得那丫鬟说,昨儿妹妹自宫内回来,就跟二爷两个吵架,二爷说什么‘野种’又有什么‘不能要’之类的……吵得不可开交。” 瑶女脸色发白,却哼了声,说道:“这些下作胚子一日不管,就爬到我头上来了,她们敢在嫂子跟前嚼舌头?待我回去都打死了!” 季淑说道:“她们嚼的的确太过了些,竟说妹妹跟二爷打了起来,然后二爷大叫一声后,就不再做声了,这跟二爷素来的行径不大一样,按理说这样定会打的惊天动地呢。” 瑶女神色镇定,淡淡地说道:“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无非都是如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季淑说道:“是么?不过妹妹刚才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莫不是二爷发觉妹妹肚子里的真的是野种,于是就跟妹妹反目了,妹妹一时气愤难当,就失手杀了二爷?妹妹没法子,又知道我跟二爷不对付,就设计引我过去,嫁祸给我?” 瑶女笑道:“嫂子这梦发的极好。只可惜嫂子凭空说这些,没人肯信,连我都觉得好笑呢。” 季淑说道:“妹妹你这就是说我说的不对?” 瑶女道:“自然不对,我们夫妻恩爱,一时口角了而已,谁家做夫妻的不口角呢?我怎么会为了丁点儿不快做那种天理不容之事?我又不像是嫂子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她一边说,一边靠近了季淑,低声地道:“嫂子,你也不用处心积虑的指望诓骗我,想从我这里套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笨。” 季淑说道:“妹妹别自卑,我从来没瞧不起妹妹的意思,先前还以为你真的如上官直所说的贤惠淑德,渐渐地才发现,妹妹你才是个不让须眉的人,心机竟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枉我以为自己算计明白,却还中了妹妹的局不是?我套话又怎样?我不过是想死也死个明白,就算我知道真相也是白搭,阖府上下,哪个信我?” 瑶女嘴唇一挑,面露得意之色,说道:“哈,你以为只有你最聪明,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上,告诉你……这府内不是只有你会设局的,你也并非无所不能。” 季淑说道:“是啊,如今我四面楚歌,百口莫言,就连最疼我的爹爹也都不肯信我,在这府内,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幸好楚昭他是个讲义气的,自己把罪扛了,我就该见好就收……我要是多说一句话,恐怕大爷会疑心我杀了二爷也不一定,他一怒之下,还不知要把我怎么着。” 吕瑶女面带微笑,眼神轻蔑看季淑。 季淑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你看,你竟逼得我束手束脚,但求自保,只这一招,我就甘拜下风,要对妹妹你写个服字。” 瑶女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道:“我要回去了,嫂子在这里慢慢地服就是了。”季淑说道:“等一等,我还有重要的一句话说。” 瑶女站住脚,说道:“嫂子你还想如何?” 季淑望着她,慢慢地说道:“我想……报仇。” 季淑说完之后,极快地上前一步,用力一撞吕瑶女肩头,瑶女站不住,身子往后一倒,靠在墙上,不由地低呼一声,抬手护住肚子。 季淑将她腿抵住,右手一擎,捏了一把金钗,竟然极快地横在了瑶女的颈间。 瑶女大惊,颈上刺痛,便说道:“嫂子你要做什么?” 季淑望着瑶女,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了,俗话说休要赶狗入穷巷,狗急了是会拼了命咬人的,我自诩聪明算计所有,竟然栽在你的手中,你说我这口气怎么能吞下?” 吕瑶女垂眸说道:“你想如何?杀了我?你也逃不脱的,有何益处!” 季淑笑道:“没关系,妹妹你刚才也说过我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只需要按照你的套路,杀了你之后,对外只说你悲痛之下,自尽身亡跟着二爷去了,如何?是不是很合情合理呢?” 吕瑶女说道:“你敢!” 季淑手上金簪一送,说道:“我不敢?细细算来,也算是赚了,别说我无事,就算我因杀了你事发,都是赚了,我不过是一条命,妹妹你却是两条命呢!” 吕瑶女目光下垂看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你不要胡来!”便又看周围。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顺着她的目光一动,说道:“妹妹你也别叫,你叫一声,我就刺下去了,何况你叫也没用!丫鬟们都早早地给我赶的远远的了,就如同昨儿妹妹你做的一般,说起来要谢谢妹妹,教的我也能布置一个好圈套。” 吕瑶女说道:“嫂子,有话好好说,你把钗子放下!” 季淑说道:“说起来,妹妹你可认得这钗子?” 吕瑶女垂眸一看,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说道:“你……拿开她!” 季淑笑道:“怎么了?妹妹认得?怕什么呢?”吕瑶女说道:“不、我不认得,你拿开!” 季淑说道:“你怎么会不认得,昨儿我戴着入宫的,妹妹看了好几次,现在又不认得了?让我教教你,我不是问你是不是曾拿他来假冒刺死二爷的赃物的,你全否认了,反而让人觉得你心中有鬼。” 她说着,便把钗子尖儿在吕瑶女颈间划了一下,阴森森地说道:“不过,昨儿这钗子在二爷胸口,如今又在妹妹身上的话,岂不是大妙?夫妻两个殊途同归,竟死在同一把钗子底下,何其有缘。” 吕瑶女皱眉说道:“你、你究竟想如何?”目光闪烁。 季淑盯着她的双眼,沉声说道:“我不想如何,只不过我这个人,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讨的,你害的我走投无路,我怎么肯善罢甘休?正好二爷他走的凄惶,你们这般夫妻情深,你为了他竟然要设计陷害我好替他报仇,如今我就遂了你跟二爷的心愿,送你跟你肚子里的这个,一起上路陪他吧!” 吕瑶女叫道:“不要动手!”感觉钗子尖锐的一端刺入颈间,拧眉叫道:“我并非是为了二爷报仇才害你的!” 季淑手上略微一松,说道:“妹妹,你又想骗我么?如今你说的那句话我都怕是自己听错了的呢。” 吕瑶女呼吸急促,望着季淑,求着说道:“嫂子,有话好好说,我跟你都是可怜人,我向来憎恨二爷,不错,你先前说的对,二爷的确是我亲手杀的,我又怎么会为了他报仇呢?” 季淑沉默,疑惑说道:“二爷当真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杀他?” 瑶女说道:“因为他……他对我甚是不好,时常出言侮辱,拳打脚踢。” 季淑说道:“这不是理由!你想骗我?”瑶女叫道:“他、他还扬言要杀了我腹中的孩儿!”季淑说道:“虎毒不食子,你不会这也信罢?”瑶女道:“不不,因他知道……知道我肚子里的这个不是他的孩儿!”季淑道:“不是他的?那又是谁的?”瑶女却不再回答。 季淑伸手扼住她喉咙,钗子往下移去,抵在瑶女的肚子上,说道:“这里头真个不是二爷的种?” 瑶女微微点头。季淑一笑,笑里带几分狰狞,说道:“妹妹你看,我先前说上的都是野种,你还说不是,这回又如何?你肚子里的这个岂不是也是野种?” 瑶女仍旧咬唇不语。季淑说道:“我们爷可怜,二爷更可怜,居然为了个谁是爹都不知道的野种死了……二爷再不济,也是上的人,妹妹你也太心狠了,竟为了个野种杀了二爷,让我也忍不住可怜起二爷来了,不如这样儿……我把妹妹肚子里的这个野种弄死,二爷在地底下想必也极为欢喜的,如何?” 瑶女先前还带几分镇定,此刻却叫起来,道:“不,不行!你不能!” 季淑将簪子挑起瑶女的衣裳,说道:“这一切都是从这个野种开始的,若没有他,二爷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陷害,索性就一了百了最好,我也出了气……” 季淑把簪子向前一抵,瑶女吃痛,惊心动魄叫道:“不行,你不能杀这孩子,他不是野种,他是大哥哥的!” 季淑说道:“你说什么?”吕瑶女说道:“我肚子里的孩儿,是大哥哥的,不是野种,你不要害他!”季淑说道:“我不懂。”瑶女说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你把簪子移开,休要伤了我的孩儿!” 季淑看了她一会儿,手上的簪子松开,吕瑶女惊魂未定,向后退出几步,摸摸肚子,又摸摸脖子,暗暗提防季淑扑上来。 季淑说道:“原来你肚子里这个,真是上官直的种?你这么能耐,竟能跟他勾搭上?” 吕瑶女皱眉,说道:“你……你疯了!你瞎说什么!这种无耻下作的话你也说得出,哼,你方才还想害我,待我回复了太太……大哥哥也放不过你。” 季淑说道:“噫,我说的明明是妹妹你刚才说了的那些话,究竟是放不过谁呢?” 吕瑶女向着门口退了几步,冷笑说道:“你这疯妇,你当别人会信你么?只能说你嫉恨成狂失心疯了而已,你若是去大哥哥跟前讨没趣,便会越发激怒了他,死的是你,哈哈哈。”她说罢之后,便又换了声调,凄然叫道:“人呢?来人啊!救命!”踉跄到了门口,准备开门。 季淑看着瑶女,笑了笑,道:“妹妹你方才说我发梦没人信,我如今要把这句话还给妹妹……” 瑶女手握着门栓,越发稳了下来,盯着季淑的眼睛,冷笑说道:“你还不死心么?你若想要不顾脸面鱼死网破,大可就去试试看这阖府上下是信你还是信我!你不也说过么?大哥哥说我贤良淑德,而你……不过是泼妇淫-妇,如今还狗急跳墙的疯了……”她冷冷一笑,又正义凛然说道,“花季淑,你今晚上把我引来,企图谋害,还编排了诸多匪夷所思的言语污蔑我跟大哥哥,实在其心可诛!” 季淑不恼,只一笑,说道:“妹妹,别演戏了,你不累么?”她说完之后,便又道:“这一场戏是落幕了,观众呢,出来给点掌声吧。” 瑶女一怔,眼神闪烁不定,正在此时,身边儿的门扇却自己打开,瑶女一惊,却见门口上一人呆呆站着,面白如纸,一动不动。 吕瑶女见了此人,浑身血液都似僵冷了,大叫一声,向后踉跄退出,倒在地上,浑身发抖,盯着那人,不能言语。 身后,季淑将那金钗扔在桌儿上,轻轻笑道:“说真的,妹妹,你这梦的确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很心急啊,我看出来了……,于是善解人意的送上第二章……松一口气觉得好多了吧? 嗯呢,淑儿这就叫做先礼后兵,一计不成再上一计,任凭你是什么妖怪也打出原形,哇哈哈,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灭之!! 唔,用淑儿一句话:这出戏暂时落一小幕,大家记得出来给点掌声哈,乖,么么~~ 对啦,洛君同学生日啊,生日快乐哦,大力抱个~~于是这一章来的正好儿是不是……:) 顺便求一下大家在空闲之余收藏俺地专栏哈,木有收藏过的同学来点点哦……:拽住,收藏了才许走 杜鹃:此情可待成追忆 瑶女说罢,上官直面色一变,季淑的神色反而淡淡地,只波澜不惊地抬眸望着瑶女。 上官直情不自禁转头看了季淑一眼,见她神色淡然,他心下却更为忐忑,迟疑转过头来,双眸望向瑶女,道:“你此刻提起这事来又想如何?” 瑶女望着上官直的模样,伸手掩着口,呵呵一笑,说道:“大哥哥,你心里头可害怕么?” 上官直怒道:“笑话,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为何要怕?” 瑶女说道:“是,大哥哥你自然是行的端正,然而龙生九子,可是各有不同,就算亲生兄弟,也是千差万别!” 上官直神情更变,说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瑶女向着旁边走开两步,移开目光,看着季淑,说道:“嫂子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朵山茶的事儿罢?其实我知道的真相,不仅仅只是如此。” 季淑说道:“你要说就说,何必卖关子?” 瑶女说道:“你只当你跟祈凤卿要私奔之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却没想到,除了你们之外,更有别人也知道,只是大哥哥却还被蒙在鼓里。” 上官直身子一震,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瑶女一笑,说道:“大哥哥恁般单纯的,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听下去就知道啦,那天,二爷自外头回来,气冲冲地冒雨出去,我看他神色不善,生怕他惹事,就跟着出去看看,不料他竟一路直往后面而去,等我赶到的时候,却见二爷勒着一人,正是……她!” 季淑虽然早有准备,被瑶女挥手一指,心中却仍一跳,却不言语。 上官直也一时无声,只看瑶女。瑶女说道:“我吓了一跳,便想冲出去阻止,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我见她在二爷手下挣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我捂着嘴不敢出声,以为二爷便会停手,谁知道他竟恁般大胆,竟将她的衣裳扯破……” 上官直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便道:“住口!你以为你在此凭空捏造,我便会信么?无澜,无澜怎会做如此禽兽不如之事!你休要污蔑逝去之人!” 瑶女丝毫不惧,说道:“我是不是污蔑,想必大哥哥你心中也有数,嫂子心里也有数。大哥哥你行得正坐得端,你可知道你那个弟弟是什么人?说他是禽兽,真是抬举了他,大哥哥你要是个女人,如我一般嫁了他,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上官直气咻咻地,想拦着瑶女不许说下去,奈何季淑在一边儿淡淡地,季淑越是如此,上官直反而越气虚心悸,一颗心如吊了十几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瑶女扫了两人一眼,又说道:“我见二爷他竟胆大妄为至此,暗暗叫苦,正在这时侯,苏倩房内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捡了那朵先前坠落地上、随着雨水冲出去的山茶花,便自言自语,这一声却惊动了二爷,二爷大惊之下,便急忙退了出去,回去的时候,慌不择路地,就跟那丫头撞了个满怀,后来那丫鬟害怕,便也自尽了。” 瑶女徐徐说着,上官直半信半疑。而坐在椅上的季淑,此刻眼前却忽地就出现如此一副场景:大雨倾盆,哗啦啦的声音重新席卷而来,润泽的水汽,将她包裹其中,似乎连天地万物都封印在雨水之中。 季淑蓦地睁开眼睛,低头,发现有一只手从身后来,将她勒回去,她想大叫,却被那人用力一推,撞在墙上,雨水迷了眼,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那一双恶毒的手,紧紧地扼住季淑的脖子,她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却又有无数的雨水争前恐后地冲入嘴里,灌下喉咙,呛得难受,胸肺都似要炸裂,她想咳嗽,却咳嗽不出声,奄奄一息地仿佛上了岸的鱼,只能任由嘴巴无声的开合。 满头青丝因挣扎而零乱,头上那朵山茶坠地,大水一冲,便冲出老远,季淑拼命地一眨眼,双眼瞪得很大,被雨水冲的又疼又涩,几乎要瞎了,却终于将面前那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样尖尖的下巴,阴鸷的双眼,他狞笑一声,仿佛猎物的鹰,手上却捏越紧,另一只手在她腰上胡乱一扯,“嘶啦”一声,衣裳破损。 ――上官青。 季淑双腿腾空,胡乱踢着,眼前的影像却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便消失在雨水之中。 不远处,那偶然经过的丫鬟“噫”了一声,躬身垂手捡起来,道:“这看起来恁般眼熟。” 上官青吃了一惊,手一松,季淑无力倒地,雨水将她半边身子淹没,她伏在地上,身子仍旧娇柔诱人。 上官青正踉跄地步步后退,目光一动瞬间,却望见季淑腰间□之处,那一朵红色的牡丹纹,若隐若现,刺人双眼。 上官青痴看片刻,扭身而逃,那丫鬟正呆呆地看山茶,冷不防上官青冲过来,将她撞得跌在地上。 上官青目露凶光,逼近一步,吓得那丫鬟想叫又不敢,急忙捂住嘴。上官青冷笑一声,此刻后院处有人叫道:“花季淑!”声音极大,正是上官直,上官青面色一变,转身自去。 那丫鬟自地上起身,忐忑不安,捏着那朵花,正想离开,却见吕瑶女迎面而来,面色阴测测地。 原来,如此。 呼啸而至的记忆嘎然而止,脑中空白了一瞬间,而后,似又有无限光芒闪烁,在模模糊糊的光辉里头,那女子娇憨的笑,眉眼儿绝艳,她坐在栏杆上,双腿悠闲荡来荡去,仰头看蓝天白云,她缠着祈凤卿,委屈求道:“带我走,离开此处。”她俯身亲吻身下之人,说道:“我只有你了……好人儿,你别离了我。”她的眼睛眨动,里头有空空朦朦、说不出的哀愁,令人动容。 千娇百媚,国色天香,她最终的下场,却是被死死地扼住喉咙抵在墙壁之上,而后葬身在冰冷无情的雨水之中,双眸睁开,连死,都不知道为何。 季淑那么清晰地听到她的笑声,听似快活而无心,那声音从脑中来,却又渐渐地远去,而后,那些光芒闪闪烁烁,渐渐地隐没,有一种空茫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从心上被连根拔起,从此烟消云散,再不会回来。 眼泪在瞬间冲上眼眶,季淑浑身一抽,猛地向前一栽,身子却被人及时揽住。 双眸溢满泪水,看不清,季淑抬手擦去泪水,望着上官直的脸,微微一笑道:“我……无事。”她将他的手,缓缓地推开。 瑶女问道:“嫂子无事么?” 上官直回头怒视着她,说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信你。”瑶女说道:“哥哥你怕?你不信,怎么不问嫂子信不信?” 上官直将季淑挡在身后,说道:“这个不劳你这贱妇操心。” 瑶女见他护着季淑之态,仰头哈哈大笑,状若疯癫,说道:“哥哥你也真有趣,先前不是弃若敝履,如今却又如珠如宝的……你心里头不是极为痛恨你被迫娶了个淫-浪破鞋么?” 季淑身子一抖,伸手抱了抱头。 上官直见她一反常态,很是恼怒,说道:“你再不住口的话……” 瑶女说道:“我怕什么?哥哥你自诩正人君子,却没有想到,一直对你身边儿人动心的是你弟弟,曾经动手杀她的也是你亲弟弟!嫂子身上的那一点印记,是他亲眼所见……你不信?你好生想想,嫂子‘死’了的那几日,你可曾见到过他么?是他害怕,故而躲了出去!想必在外头气不忿,念念不忘到死没有得手,故而跟人合计画了那本册子来发什么念想儿……可笑哥哥你竟还疑心嫂子……甚至当二爷再度对嫂子动手的时候,你还护着他……当真好笑之极……” 上官直厉声大喝:“吕瑶女!你够了!” 瑶女说道:“不,我没够!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有哪个肯真心对你好的?我自见了你一面,就一直念念不忘,谁知道阴差阳错嫁给那个令人作呕的东西!那也罢了,能够每日看到你,我也认了……我只想要个你的孩子而已,才那么算计的,你竟然说不是你的?你叫我怎么甘心!事到如今我连是谁的种都不知道?你说我够了没有!” 上官直不为所动,说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若是肯安分守己,这一切便也不会发生。”瑶女说道:“我安分守己又能如何,你那个禽兽弟弟,不还一样会杀了她?她命大又活过来了,你看看你那禽兽弟弟对她死心了未曾!这一切都跟我何干?” 上官直说道:“那你为何又来算计我!你大可把这些同我说明白,难道我会坐视不理?” 季淑听到此处,就出声说道:“上官。” 上官直一怔,瑶女却笑了,说道:“哥哥你看,嫂子都出声了不是?你还真个儿坐视不理过,那次二爷没得手,反诬嫂子跟楚昭,你不也心知肚明却置之不理了么?”她笑了声,又道,“你的枕边人如此你都不管,何况是我?我若是去说这个,想必你早就厌憎我了,何必等到此刻?” 上官直后退一步,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是鄙薄瑶女,可瑶女这两句话偏是叫他无法反驳。上官直想到他因上官青被打断腿去找季淑时候,季淑所说的话,此刻才知真是忠言逆耳,瞬间心中千刀万剐般的,悔恨无法言说。 瑶女望着上官直,目光之中爱恨交加,正想再说,季淑却忽地叫道:“瑶女。” 瑶女挑眉说道:“怎样?你也要来训我?你这可怜虫,你以为我中了你的计策就是你算计透了?你算计我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人……” 季淑无心再听,皱眉喝道:“瑶女,看你的脚下!”瑶女怔了怔,顺着季淑的目光往下一看,顿时惊了一跳。 却见在瑶女的双脚中间,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蜿蜒而出。 瑶女一惊之下,才觉出不妥来,顿时伸手捂住肚子,弯下腰去,叫道:“我、我的肚子……为何……为何好疼!” 季淑起身,便要往外,上官直将她手腕握住,问道:“你去何处?”季淑说道:“她怕是要……小产了,叫丫鬟来!”上官直说道:“不用理会!” 瑶女疼得满脸是汗,闻言便抬头看向上官直,脸上是汗,眼中的泪却也跟着坠下,眼睁睁地望着上官直。 季淑还要再说,上官直不理瑶女,只将季淑的手握住,说道:“不用管她,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由她去!” 瑶女闻言,双眸一闭,泪滚滚跌落,忽地嘶声叫道:“大哥哥!子正!你……你……”无限绝望,合着疼痛揉在一处,瑶女手捂着肚子,向前跪倒在血泊之中。 季淑双眼发红,将上官直一推,开门叫道:“来人,快来人!” 丫鬟们匆忙而来,见状也吓呆了,季淑道:“去请稳婆,快去!”丫鬟们七手八脚,将瑶女抬到就近季淑的床上去,放下了帐子。 上官直站在门边上,皱眉看了看里间,又望着季淑,低声说道:“淑儿,你何必这样,她处心积虑的想要害你……” 季淑说道:“她虽然可鄙,但我跟她之间,仇不至死,我也并没有就想要她的命!” 上官直一怔,季淑望着他,说道:“你也知道的,何况,孩子是无辜的。” 上官直双眉皱着,说道:“那不过是个野种而已,淑儿……”鄙薄了前句,唤季淑之时脸上就透出些愧疚之色。 季淑摇头,不想纠缠在此,便说道:“够了,我意不在此,先救回她的命,以后要如何处置她,是你的家事,我不会过问。我想说的是,你可明白么?――为何我今日只是叫暮归赚你前来,却并没有惊动老爷跟太太等人。” 上官直惊地看季淑,此刻才有些后怕,讪讪说道:“淑儿,真是多谢你了,你、你是苦心不想我丢丑是么?” 季淑略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谢我,我不想事情就闹得无法收拾,对我也毫无益处,我如此做,一来想让你自己知道,害死二爷的不是我,也不是楚昭……二来,”她苦苦一笑,说道,“……现在既然真相大白了,我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上官直目光一动,目光缩紧看向季淑,缓缓问道:“莫非,你想……让我救楚昭?” 季淑见他竟猜到,就也直言不讳说道:“正是,如今你也知道他是无罪的,你若救他,易如反掌。”上官直看着季淑,若有所思问道:“你为何这样着紧他?”季淑一怔,反问道:“你这话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是第二章,高兴么?摸摸,希望看的满足…… 嗯,其他还有些细线也会交代妥当哈,其实有很多同学已经猜到真相,比如些细微之处都说对,所以大家想到什么可以毫无压力地畅所欲言哦…… 至于楚小昭究竟要如何了呢?想象上官扑上去,一阵撕咬……兔摸,期待下回哈 杜鹃:只是当时已惘然 上官直问道:“你对楚昭如此上心?”季淑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儿,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上官直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不过是个下人……”季淑皱眉道:“他虽是个下人,但却能仗义救我一把,上官你可知道这么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上官直神色微变,说道:“你将他同我相比?” 季淑望着他,缓缓一笑,道:“是了,我不能将他跟你相比……”本是要说一句“相比的话怕是辱没了楚昭”,话到嘴边,却又吞回去,反倒说:“那样岂不是辱没了爷你的尊贵身份么?”但话仍旧有几分嘲弄之意。 上官直哪会听不出,当下皱眉道:“你不用讥讽我,就把楚昭当作是好人了,他先前跟着无澜厮混,又能好到哪里去?且我疑心无澜变得如此堕坏,必然是给那些人给引诱的,楚昭也是脱不了干系。” 季淑说道:“世间有‘出淤泥而不染’这种事,也有‘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且说先前之事,又有何用,上官,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这一次倘若不是楚昭挺身而出,此刻我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么,恐怕你早就中了瑶女的计策,心里头恨我入骨,而我同你便也势同水火,你愿意那样儿?” 上官直说道:“难道你此刻跟我不是势同水火么?”季淑一怔,上官直又说道:“何况,那夜楚昭为何急急地就去找你?他那时候说无澜是他杀的,一力替你遮掩,其中莫非又有什么隐情?” 季淑盯着上官直,说道:“有什么隐情?我说过,他是个讲义气的好汉,我花季淑也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我不是那些丧心病狂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上官,你怎么也算是个正直之人,你难道非要把事情想的那么龌龊么?――休要我看不起你!”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相看了片刻,上官直终于说道:“好……我信你同他没什么,但是楚昭那个人,我始终不能信他……” 季淑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他,这一回事跟他无关。” 上官直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也不能叫你再骂我知恩图报,要我救楚昭,可以,可是你要应承我一个条件。” 季淑刚要问什么条件,外头的丫鬟领着稳婆匆匆忙忙来到,与此同时,里头传来瑶女的一声惨叫,有几个丫鬟从里面冲出来,惊慌失措,叫道:“大奶奶,二奶奶怕是……” 季淑心头一震,顾不上跟上官直说话,就想进去看一看,上官直见她迈步望内,也想跟着,转念一想,还是停了步子。 季淑到了里头,那稳婆已经在替瑶女查看下-身,季淑往床上一望,见瑶女身下也都已经被血染透,地上几盆水都是血红。 稳婆看了一会,焦急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怎么这个时候竟能血崩?” 季淑听到这个字,心头一缩,此刻床上瑶女疼得已经晕了过去,稳婆迟疑,回头看季淑,问道:“奶奶,孩儿怕是凶多吉少,好似已经不动了……要尽快地引出来才是,若是再耽搁,连这位奶奶也怕要保不住的……” 季淑心头一沉,说道:“孩子死了?”稳婆说道:“十有**,没了胎息……且血都流的这样了,老身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季淑说道:“劳驾你,能不能想想法子?”稳婆摇头,说道:“此刻只求菩萨保佑,能止血了最好,可也要奶奶尽快决定。[.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季淑心头乱乱地,这是吕瑶女的事,她又不是吕瑶女亲近之人,若是单纯从个现代人的角度出发,此刻自然是要选择保大人了,可是……季淑心中却又知道,若是保不住孩子,吕瑶女怕是也会……凶多吉少。 稳婆催促说道:“奶奶,要速速决断了。”季淑无法,说道:“尽量地母子平安,实在不成……就不要孩儿了吧……”她说完之后,正巧床上瑶女悠悠醒来,听得这句,顿时叫道:“我的孩儿,你们不许弄掉我的孩儿!”伸手去捂着肚子。 稳婆急道:“快将她拉住。”又劝道:“少奶奶,你还年轻,就算这个孩儿没了,只要把身子留着,将养起来后,自也还会有的……” 瑶女拼命摇头,奈何手臂被丫鬟压住,她又浑身无力,哪里有法子,便无奈地求道:“嫂子,嫂子你叫她护着我的孩儿!我向你磕头认错儿!” 季淑看着她凄绝面色,且又是一副气衰力竭的模样,想说几句,却又真不知说什么为好,便只将身转过去。 稳婆说道:“取麻药过来。”跟随着的一个婆子便递了块湿了的帕子过来,稳婆把那帕子塞进瑶女嘴里,瑶女瞪大眼睛,只觉得嘴里苦苦涩涩,慢慢地便不省人事。 那稳婆又叫人把瑶女的腿分开,俯身过去,季淑不忍看,更不忍听,鼻端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熏人欲呕。 过了半晌,稳婆出了口气,说道:“这孩子果然已经是死了的。”季淑心跟着一抽,稳婆道:“奶奶你也不用伤心,看样子,怕是死了有个一两日了。” 季淑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心里头很是难过,勉强回头看了一眼,见稳婆已经拿了块小小被子把那小可怜的裹了起来。 季淑双眼发热,心中涌涌地尽是酸楚,不敢去看一眼,稳婆说道:“也是他跟爹娘没缘,他自会寻那有缘的人家去,或许会有另一番福泽造化。” 季淑知道她们做这种营生,自然是见惯了的,故而也都有一套安抚人心的说辞,季淑点了点头,拿帕子擦擦泪,说道:“有劳了,那少奶奶会怎样?” 稳婆说道:“也不甚好,若是这孩儿早一日落了,倒好,如今……只能尽量的将养将养,若是能过了今晚,就算福大命大,若是过不了今晚……”看看床上瑶女,又看看怀中那娃儿,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mianhuatang.tw 稳婆把塞着瑶女嘴的浸了麻药的巾子取了出来,片刻瑶女竟醒了过来,第一反应便伸手摸摸肚子,猛地觉得肚子陷了下去,陡然大惊,便叫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丫鬟便将稳婆所说同瑶女说了,瑶女不理,只是摇头,胡乱叫道:“花季淑,是她害死我的孩儿的!” 季淑此刻正在外间,丫鬟们便有些害怕般地望向外头,瑶女察觉,便也转头看过去,叫道:“花季淑,你不敢见我么?” 季淑起身,说道:“妹妹,你先节哀。”瑶女失了孩子,万念俱灰,望着季淑,说道:“花季淑,你害我的孩儿,你如此歹毒不安好心,你不会有好下场!” 先头伺候的婆子便说道:“少奶奶,这孩儿已经是死了两日了,不取出来,你也活不得的,你要多谢大奶奶。” 瑶女哈哈笑了两声,叫道:“我谢她?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给我的孩子报仇……不过,花季淑,你放心,你害了我的孩子,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儿,你听到了么,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旁边的丫鬟跟那婆子都吓呆了,季淑摇摇头,说道:“瑶女,你好生歇息,你既然见不得我,我先离开。” 瑶女喝道:“你站住,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你明明恨不得我死,是不是!你何不让大哥哥把我杀了!” 季淑回头看她一眼,见她钗发散乱,形容枯槁,双眼直愣愣地,宛若疯癫之状,忍了忍,终于说道:“我不会恨你,因为你实在太可怜了。” 瑶女一怔,季淑说道:“你只是……爱错了一个你不该爱、也不能爱的人,爱是会叫人疯魔而不自知的东西,我不恨你,我只是觉得……有些……”季淑也不知该怎么说,虽然瑶女为人可鄙,又处心积虑害她,可是眼见她这般下场,心中却没有快意的感觉。 季淑说到这里,嘴角漾起淡淡苦笑,道,“或许你不懂,连我也不明白,……不过,也无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恨你,而你……你若是还想继续恨我,就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季淑说完之后,便迈步出外,身后吕瑶女叫道:“你回来,回来……”却渐渐地小了声音下去。 晚间,些丫鬟们熬药的熬药,看护的看护,因为瑶女占了季淑的房,季淑便只在不远处的一间偏房里头歇息。 至于老太太,太太那边,则不劳季淑操心,上官直自有一番说辞,只说瑶女为了上官青之事,大受刺激,悲恸过度所以如此。 而此刻季淑最担心的,便是楚昭。偏偏上官直一直都未来,季淑叫人打听,却听说上官直已经出府了。季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便只等着,未想到上官直还没回来,那边却有丫鬟来报,说瑶女请她去见一面。 季淑回到自己房中,伺候的婆子跟大夫聚在一起,面露焦灼之色,那大夫先退避了。季淑入内,婆子上前行礼过,便道:“奶奶要有准备……少奶奶怕是过不了今晚上了。” 季淑心头一凛,隐隐地便觉得有些凉,本能地问说道:“怎会如此?”婆子说道:“换了几个大夫,都说失血过度,神仙难救,撑到这时侯……已经是不幸中的……”季淑说道:“行了,不用再说。” 此刻,里头便响起瑶女的声音,道:“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来了?――你为何不进来?”季淑便望内走。 季淑到了里头,却见瑶女已经起了身,正靠在床上,一张脸白森森的,毫无血色,明明是个气虚力竭的样子,可是却透出一股异样的精神来。 季淑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伺候的丫鬟见季淑进来,行了礼都退了出去。而瑶女见季淑进来,便道:“你来了。”季淑见她神色平静,就点点头,说道:“好些……了么?”瑶女笑,说道:“好不了啦。” 季淑不说话,瑶女说道:“我跟嫂子的这场较量,终究是输了,且输的如此糊涂,不能翻身,嫂子该高兴才是。” 季淑说道:“你身子未好,还是安心养着,何必说那些不必要的,若是人死了,才是不能翻身,只要一口气在,未必就不能的。” 瑶女望着季淑,看了一会儿,笑着点头,说道:“嫂子,先前我竟没有看出来,你真个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季淑说道:“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一样都在这里厮混?” 瑶女哈哈笑了几声,忽地说道:“嫂子,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自那次‘死而复生’,就跟先前宛如两个人了……” 季淑心头一动,看向瑶女,瑶女望着她,说道:“真的,我是真个儿这么感觉的,在那之前的嫂子你,没有这么多心机,更没有这么些手段。” 季淑有些茫然,道:“先前的我,如何?” 瑶女笑着看她,说道:“一个蠢货。” 季淑一笑,瑶女也笑着说道:“一个被人玩了还不知道被玩弄的蠢货……我对她好,她就以为是真的好了……笨的让人同情……” 季淑说道:“若能平安一世,笨一些,未必不是件好事,可惜,没那个福分。”瑶女点头,面上也略带了似惘然,道:“若真的是那个性子,平安一世,倒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是……在这府内,那种性子,只会被人算计至死……” 季淑目光一变,说道:“算计?”瑶女却欲言又止,只说道:“嫂子,今儿你握着金钗逼我之时,那股子杀气腾腾地,真是把我给镇住啦!也怪道我觉得你跟先前是不同的两个人了。……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是先前的花季淑了?” 季淑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瑶女笑笑,问道:“也算了,我栽在你手上不冤,毕竟,是我算计你在先的,――对了,大哥哥呢?” 季淑说道:“他出去了。”瑶女说道:“我想见他一面,使得么?”季淑皱眉道:“这个……”瑶女说道:“他不愿意见我,是不是?”脸上的笑,多了些勉强。 季淑叹息,说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瑶女说道:“等?……恐怕我等不了了。” 季淑正要再说,却见瑶女的身子靠在床边,一直往下委顿,季淑上前,将她肩头扶了一把,蓦地目光转开,吓得几乎往后跌出去,却见瑶女身下的被褥上,殷出鲜红血迹,季淑抬手将盖在她下半身上的被子掀开,果然见瑶女□似浸在血中一般。 季淑大惊,回头就要叫人来,手臂却被人握住,季淑抬头,对上瑶女烁烁的目光。 瑶女说道:“先前你说,你不恨我,可是我听错了么?” 季淑说道:“你放手,我叫人进来替你看。” 瑶女说道:“救不了了,嫂子。” 季淑心中一酸,眼中的泪就撞上眼眶。 瑶女看着她的神情,却缓缓地一笑,道:“嫂子替我难过?可见那句话,我没听错的。”季淑说道:“别说了。”瑶女说道:“可是……我很恨嫂子,很恨你。” 季淑垂眸,瑶女说道:“我本来极为恨你抢了大哥哥去……可是现在,我却……更恨大哥哥。” 季淑抬眸看向瑶女,瑶女说道:“他实在……好生狠心,是不是?”眼中的泪也缓缓地落下来,与此同时,身子用力一抽,向上挺了挺。 季淑胆战心惊,知道她大限已至,便伸手按住她的身子,道:“瑶女,你撑着,我叫人来。来人啊……”瑶女的眼神有些涣散,脖子往上一仰,身子渐渐地向下抽躺下去,手却死死地握着季淑的腕子不放。 “别叫人,”她似乎在撑着自己,目光移动,看向季淑面上,“别叫人,嫂子,我……我不成啦!可是、可是……”喉咙里头,咔咔作响。 季淑问道:“你想说什么?” 瑶女望着她,说道:“嫂子,你、你骗我的是不是?”季淑一怔,问道:“什么?”瑶女望着她,一眼不眨,问道:“那晚上在、雪夜阁里头……明明是大哥哥,是他、是不是?”她撑着一口气,只为问她这一句,那涣散的眸子之中,透出一丝希翼之光,如许微弱,却又如许强烈。 四目相对,季淑缓缓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才重回过头来,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不更了的,今天心情差差地……么么,就一更吧啊,安抚还在等的孩子…… 锦瑟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依稀记得还有句“杜鹃啼血正黄昏”什么的……唉,还有杜鹃的图图啊 石榴:五月榴花照眼明 瑶女问道:“那晚上,是大哥哥对么?嫂子是……骗我的是么?”季淑道:“是,我是骗你的。” 瑶女怔怔地看着季淑,面上却慢慢地露出一个笑来,道:“嫂子……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这么的……”她欲言又止,眼角的泪无声滑落鬓中。 季淑说道:“别说了。”手轻轻地搭在瑶女的手上。 瑶女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身子缓缓软了下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说道:“我忘不了他,当初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坐在那些人当中,我第一眼就见到了他,那样的容貌,说话的样儿,就好像有人一刀一刀地把他的影子刻在了我的心上一般,我怎地也忘不了,嫂子、你说的对,我是疯魔了……” 这声音气若游丝,回忆在最后一刻漾起,人生若只如初见、停在初见,那世间该少多少稀奇古怪的纠葛,但世事便是如此。 季淑默默不语,瑶女望向她,问道:“嫂子你,可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么?” 季淑双眸平静,淡淡地说道:“我未曾遇到。” 瑶女说道:“倘若、倘若嫂子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嫂子会如何?” 季淑道:“这辈子也不会遇到。” 瑶女苦笑,道:“假若会遇到呢?” 季淑静了片刻,说道:“若真遇上,我也会不顾一切地……不遗余力地爱他。” 瑶女双眸一闭,泪水滚滚落下,静默许久,就在季淑以为她已经断了气息之时,瑶女却又说道:“嫂子,多谢你了,我……” 她的话未曾说完,便嘎然而止,那手猛地一颤,往下一滑,却握住季淑的手指,死死不放。语声停下的瞬间,身子向后用力一挺,眼睛突地瞪大,却又很快地合上。 吕瑶女身子跌落,双眸合了,咽了气息。 季淑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瑶女牢牢地握住,她望着瑶女看似极平静的脸色,一瞬间,心如止水。 她至死不忘的人是上官直,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那个答案,却偏偏要选择自欺欺人,可是季淑自己又如何不是明知故犯? 宁肯成全她。 只有女人才会更懂得女人,也只有女人会更怜惜女人,可是这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情却是……最残忍的争斗往往也是出在女人跟女人之间。 季淑转头,眼角的泪,冷冷地。 丫鬟们进来,按捺着心头不安,想将瑶女的手掰开,不料瑶女僵硬的手仍旧紧紧地握着季淑的手指,季淑挥退丫鬟们,自己缓缓地将手抽出来,手是抽出来了,那枚香血玉的牡丹戒子,却坠在了瑶女的手心里,竟似是被她撸下来的一般。 一个丫鬟见了,便想替季淑取出来。 季淑看看瑶女死寂的面色,心灰意冷,道:“不用拿了,就当我……给二奶奶的吧。” 丫鬟们忙忙碌碌,季淑步步后退,将出了屋子,却撞上一个人的身,那人将她的身子轻轻揽住,季淑抬眸,却见来人,正是上官直。 季淑怔怔看着上官直,一时脑中放空,竟想不到自己要问什么来,只记得有件紧要的事要问,张口,却道:“瑶女去了。” 上官直看了一眼屋内,手握着季淑的手腕,将她拉出了里间,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季淑跟着上官直,入了侧间,上官直才说道:“你为何要骗她?那明明不是我。” 季淑见他面上带一丝恼,就点头,淡淡地道:“我自然知道,那不是你。” 上官直道:“你怜悯她么?这一切不过她咎由自取。” 季淑说道:“我也知道,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怜惜她,是因她是女子,也因她为了一个情字,她的孩儿也没了,人都要死了,何必让她死不瞑目。” 上官直显然不愿说这个,便道:“不管如何,我瞧不得这些!只是……我并未想到的是,你居然……是这样的性子。” 季淑问道:“这样的性子?我不懂。” 上官直琢磨般地望着季淑,道:“不知为何,我有种古怪的感觉,你的确是跟先前不一样了。” 季淑心头略惊了惊,却一笑,缓缓地摇摇头,道:“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有些情境之下,不得不变,只是不管变成怎样,切勿要逆了忘了自己的本心就是。” 上官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淑儿……”声音柔柔地。 季淑心头茫茫然地,说到“本心”之时,才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急忙脱口问道:“对了,先前你出外去了,是不是去了刑部?――楚昭如何了?” 上官直方才满心异样感觉,只觉得眼前之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令人动容的味道,亦刚亦柔,这感觉很是新奇,简直叫人无法抗拒,上官直望着季淑的脸,先头只觉得她生的太过好了,再加上素日行径,让人觉得有些……不宜亲近,可是现在,却又隐隐地觉得她无限可爱,正有几分难得的类似“柔情蜜意”之感,却被季淑这突然问出来的一句话打散。 上官直皱眉,有些不悦说道:“你只问他?” 季淑奇道:“我不问他问谁,在刑部大牢的又不是你。” 上官直看她一眼,说道:“哼……不过我回来,的确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儿,可你要应承我一件事。” 季淑道:“那你先说,楚昭可无事么?” 上官直垂了眼皮,没好气地说道:“他命大,暂时死不了。” 季淑松了口气,上官直见她这幅模样,不悦更甚,却到底没说什么。季淑便问道:“到底是何事,你说就是了。” 上官直这才又说道:“其实极为简单的,我只想要你应承我,以后……”他望着季淑,见季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那神情,几分好奇,几分等待,却又有一份冷静之态,上官直喉头干了干,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出口,却仍旧道,“嗯……以后你收了心,好好地跟我过日子……也不许再见什么楚昭……跟些外人。” 季淑皱眉,她显然是没想到上官直竟会提这样的要求,当下略带惊讶又有些烦恼地斜睨他。 上官直望着她的表情,便道:“你这是怎样,莫非是不答应么?”季淑说道:“你先头那么厌烦我,恨不得把我踢出上,这却又是怎么了?” 上官直说道:“你休要说那些,我只要你应承我那句,你若应了,万事皆好。” 季淑道:“我不应呢?”上官直皱眉:“你!”季淑一笑,道:“你真是令我意外,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提这个,楚昭本就无罪,你又承我的情,何不顺水推舟将他救出来?” 上官直气道:“难道你不答应?”季淑说道:“我为何要答应,如今你有两个美妾,还觉得不够?为什么非要厮缠我?”上官直道:“有妾又如何?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正妻。”季淑道:“很快就不是了。”上官直问道:“你说什么?” 季淑见他震惊的神色,心头一动,隐隐地透出几分烦恼来,强按捺涌动的心绪,说道:“实话同你说,楚昭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因我感激他救我一命,莫非你就以为我为了他什么都肯做?我不过是报恩而已,尽力而为,但犯不着把自己压进去吧?” 上官直听她这么说,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季淑不是十分的上心楚昭,看样子果然是没什么私情的,忧虑的是,季淑对自己的成见似乎十分之深…… 上官直说道:“说什么压进去?我对你不好么?” 季淑斜着眼睛看他,显然是觉得这句话很是荒谬,上官直也觉得自己这话说起来好无力度,当下咳嗽了声,道:“纵然以前有些不是,以后我自会加倍对你好的,如何?” 季淑听到这里,反而笑起来,道:“我是不是要山呼万岁,加谢主隆恩?” 上官直恼道:“我并非是玩笑话的!” 季淑见他不提正事,只是跟自己说些这个,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季淑虽然聪明,可骨子里却又透着倨傲,连虚与委蛇也不肯,更懒得哄骗上官直,就说道:“我说过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二爷是这样,你不怕我也是这样?或许过些日子,我依旧浪荡如初……你依旧厌烦我如初,岂不是两两相厌?故而你现在也不用想的那么长远,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如何?大不了我不会故意针对你,――既然我们现下是夫妻,那对外就是个夫妻的样,如何?你满意了吧?”以后若走到不是夫妻的一步,自跟这个无关了。 上官直见她难得地服了软,他心里头想了想,觉得这些话自己可以接受,就点点头,说道:“嗯。” 季淑暗暗地松了口气,就问:“那么楚昭……” 上官直说道:“我回头就去叫人跟刑部的主审大人说。”季淑说道:“救人如救火,回头是什么时候儿?”上官直道:“淑儿,总之我向你担保他会无事就是了。”季淑说道:“不行,你现下就去!”上官直瞪眼,道:“我在府里头府外头忙的团团转,老太太跟太太那边,老爷那边我都得应付,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会不来过问……那人之事?又要在刑部走动,刚回来你就又催我走,你且让我喘一口气好么?” 季淑看看外头天色,又见上官直脸上的确有几分疲态,就说道:“你敢担保楚昭会无事?” 上官直说道:“是!”语声之中又有几分愤愤之意。 季淑一笑,便安抚说道:“那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上官直道:“回去?回哪里去?” 季淑奇道:“回暮归那边去……苏倩那里也好。” 上官直说道:“我懒得走动,且让我歇在你这里。”他说着,便东看西看,想要走到床边坐下。 季淑瞪大眼,道:“我?我这房里有个死人,自己都住不得,要住偏房,怎么能这么委屈爷,――我去叫人通知暮归,来接你过去。” 上官直见她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丝毫留恋之意都无,便急急跳起来,一把握住季淑的手,道:“淑儿,你做什么总去找别人?” 季淑被他握住手,蓦地想到先前上官直强行同她欢好之事,她心有余悸,顿时道:“放手!”上官直见她变了脸色,心里一震,却道:“你方才也说过,我们是夫妻……”他忙里头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不料季淑听在耳中,却觉得这话更不好,便道:“我是说对外头是夫妻。”上官直楞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淑说道:“就是说你别碰我!”她用力将上官直推开,转身要往外走。 上官直心头发寒,他回来之后,绕来绕去,“低声下气”地赚她回来,却没想到她仍这般相待,上官直快走几步,将季淑抱住,道:“休要去叫他人!” 季淑浑身一僵,变了声,道:“上官直!” 上官直说道:“你为何要这么对我?……先前不是对我百般厮缠的么,为何自那以后就冷若冰霜的?是……我是识人不明……大概是我误会了你若干,我以为是个端庄贤淑的,骨子里竟是个下作不知廉耻的,我以为你不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如此可敬可爱,――淑儿,我知错了,你也别再如此待我好么?” 他低着头,在季淑耳边如此细细地说,果然是个悔改的姿态了。 换做别个,大概就会顺水推舟下来,可是季淑铁了心,自然不会为上官直所动,被他抱着,只觉得浑身上下很不自在,当下只道:“先放开我再说。” 上官直道:“淑儿!你可听到我说的了么?”季淑道:“你放开我,我会听的更明白!你这是在要挟我么?”上官直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哪里见过这样冷心冷面软硬不吃的主儿,当下道:“你是……打心里厌我?” 季淑烦躁不堪,道:“你放手不放!”上官直的火气也跟着上来,怒道:“我偏不放手!这辈子你也休想我放开!” 季淑大怒,便要挣扎,上官直仗着身高优势,便要将她抱回来,其实并无他意,却就在此刻,听到有个淡淡的声儿,略带些冷峭,自身后传来,说道:“爷还是放手罢。” 石榴:枝间时见子初成 上官直同季淑两个惊了一跳,此刻上官直背对着门口,闻声便回过头去,却见身后门口上站着个丫鬟,静静地,也不知何时来的,冷眼看去,恍若鬼魅。 季淑将上官直推开,扭头看去,却见那丫鬟眼熟,竟是先前她查暮归下药时候,大太太那边派来盯着看的景儿。 上官直自然也是认得景儿的,当下镇定下来,问道:“景儿,你来此作甚?” 景儿已经行了个礼,道:“见过爷,见过大奶奶,我奉太太之命,来请爷过去。” 上官直皱眉问道:“此刻?可有什么事么?” 景儿看了季淑一眼,垂了眸子,不动声色道:“回爷的话,是太太睡了会儿后,做了噩梦,梦见二爷了……太太就再睡不着,又打听说刑部的大人们并未给杀死二爷的凶手定罪,那凶手还并没有给二爷偿命,太太便急了,要我来找爷回去好商量……” 上官直面色一变,急忙说道:“行了,我已经知道!”将景儿的话打断。 此刻季淑也有些色变,上官直回身安慰季淑,道:“你暂且安歇,我去去便回来。” 季淑将他拉住,双眸望着上官直,问道:“太太那话是什么意思?商量什么?” 上官直看一眼景儿,将季淑一拉,避过景儿,低声说道:“我先前忙着在外头奔走,一时就没有顾得上跟太太细细解释,你放心,我这就去,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季淑先前放下的心紧紧地便又揪了起来,一眼不眨地打量上官直的神色,想从他的细微动作里头看看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上官直握了握她的手,说道:“你先睡罢,这两日也颇为劳神……” 季淑盯着他双眸,正色说道:“上官直,你答应我救楚昭的,你不能食言。”上官直愣了愣,说道:“自然。”季淑又道:“我要你牢牢地记得,一定要救他。你不要忘了,我能够把瑶女的事压下来,就有能耐再揭出去!” 上官直皱眉,道:“淑儿,你如此不放心我?” 季淑说道:“人皆有私心,我只是想在你做决断之前,想清楚了所有。我把丑话先放在这:倘若你不想个万全之法救楚昭,却只想在太太跟前遮掩过去,让楚昭当替死鬼也好保全所谓上清誉的话,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是现在瑶女跟二爷都死了,该浮出台面的那些龌龊之事,一件儿也不会少,甚至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上官直心头一凛,到底有几分不高兴,便道:“先前说你只是报恩,如今却又是怎样?竟似要为了他跟我拼命一般!知道的还清楚你是报恩,不知道的……哼!” 门口景儿低着头,说道:“爷……怕太太等急了。”上官直喝道:“行了!这便来了!” 上官直到底是随着景儿离开,季淑这才松了口气,先把春晓叫来,牢牢地关了门,让春晓跟个小丫鬟在外间守着,自己到了里头,连沐浴也懒得,直接就倒在了床上。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这两天来,事情发展如风云变幻,瞬息万变,快的叫人咋舌,起伏高低,比过山车更激烈万分。倘若承受能力差一点儿的,早就垮了。 季淑先前靠浓茶跟精神力撑着,不知不觉地已经差不多两天未曾合眼,当躺上床的时候,四肢百骸仿佛也都散开了架子,紧紧地敷贴在床上,一丝儿也不愿意动一动。 朦朦胧胧之中,半梦半醒。 似是上官直回来了,一张脸冷冷地,道:“好了,你终于可放心了。”季淑隐隐猜到,喜道:“楚昭无事了?” 上官直嗬嗬笑了两声,道:“他自然是无事了,你看,他岂不是正在这里?”季淑忙定睛去看,却见上官直往旁边一闪,果然是楚昭正站在他身后,季淑大喜跑过去,叫道:“楚昭,你没事了!”欢喜地伸手去摸他的身,想确认一番。 楚昭望着季淑,唤道:“大奶奶……”一声未完,却听得上官直道:“还不动手?”季淑一愣,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衙差打扮之人,手持钢刀,向着楚昭胸前扎去。 季淑大惊,飞身想要去救护,脚下却似乎坠了千斤铁石一般,半步也动弹不得,急得魂飞魄散,眼睁睁地看那雪亮的刀锋刺入楚昭胸口。上官直笑道:“终于报了仇了,太太老爷跟前也不用费心遮掩了,好好好!我早就觉得他可厌的紧,――把他的头砍下来给我扔掉!” 那沾血的刀从楚昭胸口抽出来,鲜红的血喷涌出来,溅了季淑半脸,热乎乎,火辣辣地,季淑摇头,泪如泉涌,尖声叫道:“不要!” 楚昭尸身轰然倒地,季淑不知为何竟能动了,飞身过去,将他抱住,拼命摇晃,叫道:“楚昭,楚昭你不要死,醒醒!”她在这里喊得撕心裂肺,那边上官直却笑的甚是得意。 此刻门口又出现一人,季淑正哭的绝望,见了此人,便抱着楚昭,叫道:“爹爹,爹爹你来救他一救!” 门口的花醒言却径直走到上官直身畔,并不过来,道:“人死不能复生,淑儿,你过来,为父带你回家了。” 季淑听到“回家”两个字,心酸里带了一丝希冀,可是转头见楚昭死了,却又痛不欲生,便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爹爹,你把楚昭救活了好不好,你救救他先……爹爹!他不能死的……”刹那间,哭的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季淑抽抽噎噎,情难自己,泪如泉涌。正在绝望无助之时,却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声唤道:“大奶奶……”季淑抽噎着,不肯动,却好似有人将自己抱住,这感觉不是上官直,也不似花醒言,复在她耳畔低声而温柔地叫道:“淑儿,你被梦魇住了,快些醒醒。[.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季淑听到一个“梦”字,隐约之中有些醒悟,低头看看死去的楚昭,自语道:“是了,是了,他明明就在牢里,还未曾死,我是在做梦,定是在做梦!”她碎碎念了几声,却仍醒不过来。 那人叹道:“是啊,你是做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季淑只觉得浑身被巨石压住一样,动弹不得,两个眼皮也恁般沉重,用足了十万分力气才睁开,眼前烛光摇曳,模糊之中,却望见一张英俊坚毅的脸孔,近在咫尺。 季淑吃了一惊,从梦中乍醒,嗓子眼里还带着哽咽,眼中脸上的泪更来不及擦拭,当下呆呆地唤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不是在牢里么?我还在做梦?未曾醒来?” 床边那人镇定地说道:“大奶奶,你并非做梦,真个是我。” 季淑定定地看着他,慢慢伸手,在那人的脸上抚摸过,触手过去有些凉,慢慢地就觉出温热来,季淑的手向下,滑到他的嘴唇边上,摸了摸他的嘴唇,那人忍不住,微微地一笑,笑里头三分冷清,季淑的泪一涌而出,轻声呼道:“楚昭,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季淑张开双臂,将楚昭牢牢地抱住。 这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季淑床榻之前的,竟果然是那个本该在刑部大牢之中的楚昭。 季淑心里头又酸又涩,想到方才梦境,一时难以安稳。楚昭被季淑一抱,却也未动,只道:“大奶奶,劳你记挂了,唉。” 季淑说道:“你没死,这太好了……你不知道,方才我做了个极可怕的噩梦,我……我很怕你真的死了,那怎么办?我用尽所有法子也不能令你复生,又该怎么办?”想到梦里头的惨状,越发心有余悸,将人紧紧地抱住,才觉得有几分心安。 楚昭却始终都未曾动过,一直到季淑反应过来,自己松开了手,他才说道:“我知道大奶奶记挂着我,又怎么敢就死呢?”这话里头,几分玩笑,却又有几分无意透露的淡然自若。 季淑伸手擦了擦泪,问道:“对了,你不是在刑部么,怎么忽地回来了?难道是上官直他……”说到这里,却又知道不是,上官直此刻怕还在府中,又怎能相救楚昭?而季淑之所以做噩梦,一来是担忧楚昭,二来,却是因为……仍旧信不过上官直的缘故。 楚昭说道:“我……我不愿瞒着大奶奶,只怕说出实情,会吓到大奶奶。” 季淑自也不笨,怔了怔,小声问道:“莫非你是逃出来的?”说到这里,忽地觉得手上有些黏黏的,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却见两只手通红,季淑举起手来放在眼底看,手指擦了擦,才醒悟过来,竟然是血! 季淑大吃一惊,叫道:“血……楚昭,你受伤了?”她抬手便往楚昭身上去探看,楚昭将她的手轻轻地握了,道:“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大奶奶不必担忧。” 他略安抚地笑笑,又道:“既然大奶奶已经猜到了,那我便直言不讳了……我的确是逃出来的,若再不逃,怕是要死在里头,此生就再也见不到大奶奶了。” 季淑只觉得这话又是可怕又是叫人心酸,那泪便滚滚落下,说道:“怎会如此?你……你定然吃了许多苦头。” 楚昭说道:“这些真个不算什么,我若不是急着来见,好好地包扎一番的话,大奶奶也会看不出来的……” 季淑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无限心酸感动,说道:“楚昭,那你现在要如何是好?上官府不能留了。” 楚昭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大奶奶,我打算离开上了。” 季淑蓦地抬头看他,听了这句话,几分欣慰,却又有几分空落落地,怔怔跟着说道:“是……是么,这样好。” 楚昭也望着她,见她泪汪汪地,便道:“可是,我不放心一个人。” 季淑振作精神,道:“是何人?你同我说,不管是谁,我会替你护着。” 楚昭似有些不好意思般一笑,迟疑不说。 季淑道:“怎么?莫非你不信我?”楚昭说道:“我自然是信的。”季淑道:“那就说啊。”楚昭说道:“大奶奶可以护着别人,那可能好好地护着自个儿么?” 季淑一愣,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楚昭那双清亮眸子,才道:“你、你说的是……” 楚昭道:“是,我不放心之人,正是大奶奶你。” 季淑恍恍惚惚,却又用力笑了笑,道:“这话很傻,难道会有人欺负我不成?欺负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昭说道:“大奶奶。”他并没有多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季淑就知道,他不信。 季淑静了会儿,说道:“你放心,就算是吃些苦,那就吃些好了,反正又死不了人,这府里头算计我的自然还大有人在,但我未必就会给他们算计死了。我不是那种柔弱到什么都做不成的人,你也知道的,不必替我担心。” 楚昭不说话。季淑不愿说这个,便话锋一转,道:“好了,不用再多说了,你尽快地离开此地最好,万一官府追查起来的话……对了,我给你找一些金银首饰,你带在身上,变卖了好用。” 她说着,便低头,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一直都被楚昭握在手里头。 他的手心滚烫,季淑这才觉得有些异样起来,就想将手抽回来。 楚昭见她垂头不语,却道:“我不要那些。”季淑有些不自在,便问道:“那你要什么?”楚昭说道:“我只要一个人。”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季淑却觉得自己在这一刻都窒息了,抬头看向楚昭,问道:“一个人?” 楚昭说道:“我费尽气力逃出来,本可一走了之,可是却放不下一个人,想进来看看她,……我本想就这么远走高飞,无牵无挂,可我却放不下一个人,大奶奶……” 季淑禁不住脸红耳赤,低低说道:“够了,别说了!” 楚昭却仍旧说道:“大奶奶,跟我一起走,离开上官府,好么?” 季淑只觉得大概是窒息之故,脑袋都有些微微发晕,却摇头,道:“别说了,楚昭,你……你快走吧。” 楚昭说道:“大奶奶,你为何还要留在此地?上回若不是我,你便被爷给……你又能如何了?何况这府里头充满了算计,你虽然聪明,可双拳难敌四手,身边又有哪个能相帮?若再有如上次一般情景,我也不在了,又如何是好?” 季淑哑口无言,却又道:“你……别说了,谁说我会在上官府里头呆一辈子的?我会出去,会很快出去……我爹爹……他、他答应我了的。” 楚昭道:“相爷?” 季淑点头,像是溺水之人握住一根救命稻草,道:“是,我爹爹答应我,会带我离开的,他一定会的。” 楚昭说道:“如果相爷真的可以护着大奶奶,为何上次你被人所害,相爷不能在身边儿?谁又敢担保,如此之事不会再生?” 季淑皱眉叫道:“我叫你别说了!”她所有的赌注都放在花醒言身上,她可以用尽心思算计所有,却始终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她告诉自己能忍,同时也渴望着,渴望着花醒言能够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上拉出去的那天。 可是…… 想到昨儿为了救楚昭她回府求花醒言时候他的态度,想到自己当时的心碎以及同他隐隐地决裂,想到方才那个梦,梦里头他事不关己一般站在旁边……是不是,根本是她错了,是她奢望,是她要求过多?何必奢求一个只是面容跟花风南相似的人,也对自己掏心掏肺以百分之百的赤诚相对呢? 季淑这瞬间的恍惚迟疑,楚昭尽都看在眼里,楚昭伸手,将季淑缓缓抱过,手将她肩头轻轻按着,道:“大奶奶,跟我走好么?天高地远,何处不能去?”他的声音低沉和缓,中带坚定,于室内这昏暗光影之中,自有一种催动人心的力量。 这功夫,就好像时光流转,相似的命运又重新展开。 昔日,花季淑为了要离开上,约定跟祈凤卿私奔,结果落得个陈尸后院的下场。 如今,季淑四面楚歌,却又有个楚昭出声相邀,那么,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的后果,又会是如何? 就仿佛是冥冥之中地再一次考验。 季淑静静地靠在楚昭的肩上,双眸定定地望着黑暗里头的虚空,心里头却缓缓地浮出一句话:这一场命运的豪赌,我已经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石榴:可怜此地无车马 楚昭所说,对季淑来讲无疑是颇具诱惑力的。季淑怎么隐忍坚强,到底是个现代人,闲散惯了,一辈子被锁在大宅门之内,钩心斗角,绝对非她心头所愿。一直到现在,上官府中种种,她也是被逼不过才出招应付。 除去花醒言的牵绊,其实在季淑心里头,还是极为渴望自由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哪里不能去得?虽然换了时空,但骨子里的有些观念却并未改过。比如人人平等,所以先头对楚昭,她从来没低看过他一眼,就算楚昭因她被关,她也能毅然去探望,种种行径,跟高门大户中女子所为,均都大相径庭,而季淑又不想自己真个“入乡随俗”。 季淑本以为花醒言答应了她,她定然会很快离开上,可是因楚昭一事,她跟花醒言之间产生裂痕,如今她实在很难说服自己百分之百地相信花醒言。 而且在这样封建社会之中,她既然已经出嫁从夫,就好似注定了要留在上,同上官直厮缠,一直等花醒言出手,季淑并不是怕留在上里,只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大概……都笃定了她不能走也走不了。 此刻听了楚昭的话,季淑似觉得血液之中有什么东西隐隐地涌动,嘶叫,复活,渴望着离开这阴谋笼罩的地方,走到阳光普照,无忧无虑的地方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么一瞬间,脑中有个声音催促:“答应他,立刻就走,这种地方,一刻也不想要多留了,还有……” 楚昭见季淑不语,便轻声唤道:“大奶奶……” 季淑反应过来,慢慢地离开楚昭肩头,道:“嗯,我想好了。” 楚昭望着她,问道:“大奶奶,你……” 季淑说道:“楚昭,我……不能跟你走。” 这一瞬间,空气都好似被冰冻了,楚昭望着季淑,目光之中有不解,有意外,问道:“为何?”季淑说道:“总之是不能的,你……你快走吧。” 楚昭沉默,迟疑说道:“大奶奶是信不过我么?” 季淑将自己的手从楚昭手中抽出来,说道:“你我之间,虽没有什么过多相处,但到底也算共同经过些患难,我不敢就说我有十分的明白你,可若说上里头有个可以令我在关键时候倚靠信任的人,那便是你。” 楚昭静默不语,若有所思苦苦一笑。 季淑又道:“只是……我真的不能跟你走,我可以抛下什么劳什子的名声,也可以抛下什么子虚乌有的身份,可是……就如你先前所说的一般,你心里头放不下一个人,而我,也是同样。” 楚昭面色微变,说道:“大奶奶你……难道……”欲言又止。 季淑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是误会了,她本是要解释的,转念一想,却又罢了,道:“好了,总之,你不用以我为念,自去就是了,你武功高强,细心躲藏的话,那些官兵也自奈何你不得,对了,我给你收拾些东西。” 楚昭说道:“我不要别的。”声音淡淡地。 季淑道:“怎么了?不高兴了?哈……我知道,你是个好汉子,你对我青眼有加,说实话,我也挺高兴的,只可惜……我们注定不是一路的,放心吧,像你这样的英雄,出去之后,定会有许多女子青睐……” 楚昭突然说道:“大奶奶这是在替我操心么?” 季淑对上他烁烁的眸子,不知为何有些无法面对,便一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便去开自己的梳妆盒,一边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大家一别之后,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山水不相逢,要说也说不着你了不是?所以此刻多说两句,你别见怪。” 她将首饰取出来,从怀中掏出帕子,一样一样放在上头,忽地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我一直没有得空儿问你,凤卿他……” 刚说道这里,就听得外头“咚”地一声。 季淑手势一停,紧张道:“这是什么声儿?”她匆匆看楚昭一眼,停了话头,便往外走,想看个究竟,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就见暗影里头依稀站着个人,季淑一惊,倒退两步,却撞上身后跟随而来的楚昭身上。 季淑看看那人,又看看楚昭,心惊急道:“是……他,你快走!” 楚昭却道:“大奶奶不必怕。” 季淑说道:“你说什么?”刚要推他走,却忽地觉得有一丝异样。 原来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之中、季淑面前站着的那人,的确是上官直,可上官直却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自始至终,毫无动静。 季淑一惊,刚要上前看个究竟,手却被人拉住,季淑想回头,却忽地觉得后颈间一阵酥麻,刹那间,她眼前发昏,站不住脚,向后倒下瞬间,听到有个声音在耳畔低低说道:“对不住了,我也……” 楚昭将季淑身子一揽,轻而易举抱住,这才走上前,手指在面前上官直身上一点,上官直嘴唇一动,终于能出声了,便急地说道:“楚昭你想做什么?放下淑儿!” 楚昭望着上官直,道:“怎么,大爷你担心什么?” 上官直说道:“你想如何,冲着我来,休要对淑儿……” 楚昭冷笑道:“哦,我还以为大公子是个冷心冷血的,谁知竟还有几分真情意,你这时侯不担心自己,反想着大奶奶,……难道你是听了方才的话,以为她拒绝了我,想要为了你留下,故而得意起来?” 上官直咬牙恨道:“混账!你究竟是何人,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你千万不要对淑儿如何,否则,我怎样也放不过你!” 楚昭说道:“这个就先不劳你操心了,我还要劳烦大爷你,相送我们出城呢。(.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上官直瞪大眼睛,说道:“你在说笑是么?简直痴人说梦!要我送你出城?除非我死!” 楚昭道:“爷看我的样子,像说笑么?” 上官直望着楚昭,却见他气宇轩昂,淡淡的烛光之下,仿佛宝剑出鞘,锐芒隐隐叫人无法直视,这才知道此人昔日果然是在韬光隐晦。光是以这份气度,此人绝非是池中物,更绝对不会是居人篱下的仆役之辈,只是……这种人,为何竟屈尊降贵跑到上官府来甘当一员被人呼来喝去的奴仆? 上官直对上楚昭一双眸子,再看看被他抱在怀中的季淑,刹那间一股寒意从脚底飞快地爬上心头。 季淑只觉得身子不停地颠簸,慢慢地便也醒了过来,双眸睁开,却见面前一袭黑衣,季淑的目光仓皇上移,就见到某人突出的喉结,而后往上,却是他熟悉又陌生的脸。 “楚昭?”季淑忍不住惊呼出声,同时耳畔一阵嘈杂声响突然冲来,“得得得”,竟是马蹄声踏地急奔的声音。 季淑大惊,蓦地转头去看,却见自己竟是人在马背上,两边景物,被飞驰的骏马甩往身后,季淑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却对上楚昭的双眸。 楚昭双眸微垂看向她,道:“大奶奶醒了?”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季淑看看楚昭,又低头望向他放在她腰间紧紧搂着她的那只手,问道:“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这又是何处?你究竟……做了什么?”说到最后一句时候,人便回想起来在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场景:她似乎看到了上官直在她屋内突然出现,她以为上官直是为楚昭而来,便急着推他走,不料…… 楚昭又是一笑,道:“大奶奶不愿意跟我走,我就只好相助大奶奶一把,请大奶奶恕罪。” 季淑听了这话,心头一凉,算是彻底地印证了方才那个碰也不敢多碰的想法,季淑望着楚昭,说道:“你说什么?你……你是说你私自带我出上官府?”她问着,人便往周遭看,却见周围绿树葱葱,这条路显然是很陌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楚昭骑着马匹,飞奔向前。 楚昭说道:“正是。” 季淑皱眉,怒气顿时涌了出来,人用力一挣,便动了起来。 楚昭将她的腰揽了一把,道:“请大奶奶息怒,此刻已经离开上京百里,我选的这条路人迹罕至,纵有追兵,也难追到。” 季淑气的心火上升,腾出手来,向着楚昭脸上打去,怒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罔顾我的意愿擅自做主!” 楚昭吃了一记,却只面不改色地说道:“请息怒。” 季淑喝道:“你快点停下放我下去,我要回去!” 楚昭道:“大奶奶回去做什么?可记得先前你见到上官直在你屋里头么?若不是我赶到,他便摸到你的床上去了。” 季淑愣了愣,咬牙道:“不管如何,你先停下!我要回去。” 楚昭说道:“大奶奶就这么放不下他?” 季淑也不解释,手用力地捶向他胸口,道:“你聋了吗,我叫你停下!” 季淑厉声大叫,楚昭却仍旧不为所动,策马奔的更快,季淑捶打了一会儿无果,咬咬牙,伸手便摸向自己头上,一摸之下,却又失望起来,不知为何,头上的钗子都消失无踪,一头青丝逶迤散落。 楚昭垂眸看了她动作,道:“大奶奶想找钗子么?” 季淑本来是想摸钗子来威胁他一番的,如今见他竟看破自己心意,便咬牙道:“楚昭,你现在放我下去还来得及,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楚昭说道:“可是我不舍得放,那就只好委屈大奶奶了。” 季淑见他竟然如此惫懒,恨地又去打他,道:“你疯了么,你为何要这么做,我都拒绝你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强人所难!” 楚昭看了季淑一眼,又淡淡看向前方,道:“我心里头放不下大奶奶,你却非要我放下,岂不是也同样在强人所难?” 季淑怒道:“干我屁事!”楚昭哈哈一笑,丝毫不恼。 季淑见楚昭如此面不改色地,且自己又挣扎不开,便镇定了一下心神,道:“楚昭,你该明白我的为人,你这样擅自做主,以后……” 楚昭说道:“我知道大奶奶的手段,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他微微一笑,道:“心爱。” 季淑见他脸皮竟然如此之厚,又意外又恼怒,偏无计可施,楚昭飞奔了阵儿,道:“是不是累了?靠我近些,颠簸的少些。” 季淑心底里乱乱地,本是想劝他回心转意,可心里头也知道,楚昭此人,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服的,于是便先偃旗息鼓,也不愿搭腔。 楚昭见季淑不语却只是沉思之状,便将她往怀中抱的紧了些,唇边笑意淡淡地。 如此又行了一段时候,楚昭竟将马速放慢,季淑蓦地警觉起来,便探头来看,却听得前头树林里头一声呼啸,与此同时楚昭脸上也露出淡淡笑意。 季淑诧异,扭头往前看,却见前头林子里,冲出了六匹马,一律都是黑色骏马,看起来精神异常,马上骑士六人,一溜儿整齐排成一队,立在林子边上。 这边楚昭马速放慢,到了林子边儿,那六人策马过来迎了几步,不等楚昭的马到跟前,他们就纷纷翻身下马,笔挺站在马边儿上,等楚昭的马靠近了,便都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口称:“天枢!” 楚昭抬起手臂,手一挥,道:“众位兄弟别多礼,时候不能耽搁,快快上马罢。” 那六人服饰各异,长相各异,楚昭说罢后,却都齐齐地答应一声,不约而同起了身,纵身上马,动作极其利落整齐,就如练成的默契一般。 季淑在楚昭怀中看着,心头惊疑不定。 楚昭纵马上前,其他六人就跟在身边儿,其中一个策马上前,跟楚昭相差半头距离,楚昭说道:“大家等了多久?”那人道:“得了信儿来后,出来等了三天。”楚昭道:“多有辛苦!”那人道:“天枢说哪里话,先前听闻你有事,兄弟们都想冲进上京里去。” 楚昭一笑。那人说罢,便扫了一眼楚昭怀中的季淑,季淑却也正在打量他,那人见季淑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错眼珠儿地看,便皱了皱眉。 楚昭察觉,便将罩在季淑身上的长衣一拢,遮了她看那男子的视线,同时微微躬身低头,在季淑耳畔轻轻道:“大奶奶,留神风吹了眼睛。”季淑皱眉看他,却见他的脸近在咫尺,那熟悉地面上,笑仍旧淡淡地,莫测高深。 石榴:颠倒青苔落绛英 晌午头众人就在树林里歇息,歇脚放马。mianhuatang.tw跟随楚昭的这几个人,均都席地而坐,拿出随身带的干粮水囊来用,另有一人消失不见,不知是去做什么。 楚昭抱了季淑下马,季淑在马上颠簸了大半天,浑身都似要散架了,落地时候,便忍不住踉跄了下,楚昭将她拦腰一抱,道:“留神。”季淑抬头看他,却见他笑吟吟地,便哼了声,将头转开。 楚昭带着季淑到了众人中间腾出的地方上,脱了外衣下来在地上一铺,便叫她坐,季淑飞起一脚,将楚昭的衣裳踢开,自己坐在地上,旁边几人在,见状便都侧目。 季淑便一一狠狠地回看过去,那几个男人见她瞪大眼睛看自己,各都惊愕,却不便同季淑对视,就自看向别处去。 楚昭笑了笑,竟也神态自若地在季淑旁坐了,旁边一个长胡子的中年汉子坐在楚昭身畔一人远,探身递过一块干粮来,楚昭捏了捏,就递给季淑,道:“肚饥了么?将就些。” 季淑碰也不碰,转头看向别处。 楚昭见她不吃,便自己吃了半块饼,才起了身,自到一边儿去。 楚昭起身瞬间,那中年汉子跟旁边一个白面文士打扮之人便也跟着起了,两人走到一边儿,便低低地开始说话。 季淑转头看过去,见那汉子说了几句,楚昭便点点头,也回了几句什么,隔得远,他们说话又低声,却听不清。 季淑看了会儿,便收回视线,此刻原地只剩下两人,年纪却都不大,一个身着白衣,是个江湖少侠打扮,神情漠然,透着些冷清出尘,另一个一身锦衣,几分俊俏风流。 季淑回头瞬间,却见那面相俊俏的男子正打量自己,季淑一怔,便也望他,见这人不过是二十几岁,生的周正,季淑便问道:“你们是何人?” 那男子没想到季淑会出声问自己,便愣了愣,旁边那白衣青年听了,只冷冷一笑,却仍默不做声,先头那男子便道:“嗯……那边儿说话、有胡子的是天璇,旁边的文士模样的是天玑。”说着又下巴一抬,示意旁边的白衣男子,道:“他是天权,”,然后说自己道:“我叫开阳,放马去的小兄弟叫摇光。” 季淑点头,思索说道:“这些名字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哪听过。” 开阳道:“是北斗七星之称。” 季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熊星座里的北斗星啊。”开阳奇道:“大熊星座,那是何物?”季淑笑道:“你说的北斗七星,其实是大熊星座里的,你仔细看天空,就会看出那几颗星星组成一头大熊的模样。” 开阳很是惊奇,旁边面色冷漠的那白衣青年天权也忍不住看向季淑。 开阳便问道:“这说法新奇的很,大熊星座……难道,还有小熊星座?”季淑说道:“那当然了。” 开阳正要再问,季淑却又说道:“你们是哪里人?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们上京人都知道。” 开阳呆了呆,道:“上京人都知道?我怎地没听说……”季淑点点头,问道:“所以你们是外邦的。” 开阳迟疑说道:“是。”却不说自己是哪里的。 季淑不以为意,却又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开阳说道:“到了你便知道。”季淑说道:“你们说话口音同当地人不同,你既然不说是哪里的,不如让我猜猜看,莫非……嗯,你们是北疆之人?” 开阳神色一变,同天权面面相觑。 季淑见状,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便说道:“楚昭是你们的首领,他也是北疆人,他到上京做什么?” 开阳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北疆人?”旁边天权将他一拉,道:“休要多说了。”开阳双眉微皱,季淑正要再引他说话,却听得旁边有人说道:“你想知道,为何不来问我?” 季淑转头,却见楚昭站在自己身边儿,他旁边那彪形大汉天璇对开阳跟天权使了个眼色,三人便躲开这边。 楚昭挨着季淑坐了,问道:“怎不回答?”季淑说道:“我问你,你肯说吗?”楚昭说道:“你不问,又怎知道我不会说?或许你不必费心就可以让我吐露实情。”季淑说道:“谢了,不过我觉得你不是那么简单就会对我说实话的人。” 楚昭道:“为何?”季淑说道:“恐怕此刻你心里头正在笑我也不一定,对么?”楚昭挑了挑眉,道:“我怎么敢笑大奶奶。”季淑定定看他,却不言语,眸子里透出几分愤然厉色。 楚昭对上她的眸子,面上笑容微微敛了,说道:“你别恼,我这话是真的。” 季淑看了楚昭片刻,将头扭开一边,说道:“你是北疆人,却潜伏在上,你是何居心?”楚昭说道:“此刻我不便就说,还请宽恕。” 季淑说道:“那好,或许那个同我无关,我不问也罢,那么,你如今把我掳出来,又是为何?”楚昭道:“我舍不得留你在上。” 季淑冷笑说道:“你想让我相信你是个会为女色所动之人?” 楚昭沉默片刻,慢吞吞说道:“你自然可以不信。”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季淑深吸一口气,不再开口。楚昭却道:“你不吃用些东西,怕受不住,等会儿赶起路来可停不下。”季淑只是别过头不语,也再未曾看过楚昭一眼。楚昭也不来相劝。 众人坐了会儿后,便又重新上路,楚昭依旧抱了季淑上马,这一回果然走了很久,一直到了入夜,马匹还在飞奔,季淑起初还看清楚路,后来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听到楚昭说道:“若是困倦了,便闭一会儿眼罢。” 夜风吹拂,空气之中是陌生的气息,此刻不知人在何处,倘若楚昭别有异心,在此处杀了她,那么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季淑心中却并无惧怕之意,只是……有一股隐痛。 上京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眷恋的好地方,可是,一想到花醒言的容貌,便有种悲凉唏嘘之感,离开他了,最不想离开之人,竟也朕的离开了,再见还不知何年何月,或许到时候物是人非?又有谁知道,她这一离开,花醒言是何反应?高兴?平淡?焦急? 季淑闭了闭眼,大概是风吹的眼睛疼,有些泪涌了出来。 马匹跑的渐渐地慢了下来,季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倾斜起来,竟止不住地往楚昭怀中靠,起初她还挣着要离开他,到最后却赫然发现,马匹是在上山,故而她的身子一直下滑靠过来。 楚昭伸手将她护住,道:“别动,小心跌下去,这里黑漆漆地,若是掉下去,我怕找不到你。”季淑心头一动,楚昭却又道:“这里荒山野岭,或许还有虎狼出没,你要是掉下去,安然无事还好,若是虎狼早我一步将你叼了去,却又如何是好?” 季淑听着冷笑,便道;“你不用恐吓我,我没有这么傻就会乱跑。” 楚昭微笑,轻声道:“能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又怎会傻呢?” 又行了一阵,山势越发陡峭,楚昭便喝令马停了,他翻身下来,仍旧抱着季淑,旁边一人上前将马牵了,渐渐地,前头竟见了灯光。 季淑抬头看去,却见前头高山之上,灯光隐隐地,旁边一人便笑说道:“摇光出来领路了。” 说话间,果然见一道人影极快地从山上下来,为何能看清是人影呢,因为此人手中提着两个灯笼,起初只看见灯笼在山上蹦来蹦去,渐渐地靠近了,才发现竟是个大活人。 季淑起初看那灯笼飘飘忽忽,还以为是鬼,近距离看了,却见是白日那六人之中看似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灯笼光里头眉眼笑盈盈地,跳下来,道:“天枢!” 楚昭笑道:“摇光,你的轻功精进不少。”摇光笑道:“多谢天枢夸奖。”说着,便递了个灯笼过来,旁边一人伸手拿了,摇光道:“上头准备好了,我带天枢跟哥哥们上去。” 如此又行了一会儿,便上了山上,季淑定睛看去,却见是座不大不小的山寨,只是寨子里空荡荡地,没什么人。 摇光动作快,便同天权将马拉入马槽,其他四人便在大堂歇息,楚昭道:“我去去就来。”四人起身恭送。 楚昭握着季淑的手望内走,季淑因骑了一天马的缘故,脚步便有些踉跄,四人在后头目不转睛看着,便彼此而笑。 一直等楚昭走了,开阳才道:“天枢怎么竟带了个绝色的美人儿回来。” 天璇便道:“你可又上心了?我看还是罢了,这回的事有些古怪,怕是天枢不仅仅是瞧上那女娘的美色。” 天玑便道:“天璇说的对,我也觉得有些古怪,这女娘看似娇滴滴的,一双眼睛好生厉害。” 天璇道:“总之要留神些,白日开阳还被那女娘引得中了套儿,可别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坏了天枢的事,那才是糟了。” 开阳面红耳赤,说道:“我只是一时未曾防备,以后加倍留神就是。” 楚昭拉着季淑入内,却见摇光从后面跑过来,说道:“天枢,我忘了说,从这里过去第一间房子你住。我已经打扫过了。” 楚昭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摇光道:“不如我领天枢进去。”楚昭摇头,道:“我自己可以。”摇光又看了季淑一眼,才行礼后转身离去。 楚昭推门进内,见里头布置的粗糙,可喜干净的很,里头却是个土炕,铺陈着被褥枕头。 楚昭回头看季淑,问道:“这个习惯么?”季淑将他的手推开,走的离他几步远,说道:“是你住的,还是我住的?” 楚昭说道:“一起可以么?”季淑拧眉看他,楚昭笑了笑,道:“好好,你若不愿,我让给你住。”季淑说道:“我要多谢你么,天枢?”楚昭笑道:“别这样儿,这不过是兄弟们之间叫惯了的。”季淑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楚昭说道:“你很快便会知道。” 季淑见他仍旧咬牙,便气道:“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就连为何掳我也不肯说?”楚昭说道:“我只是……”季淑不愿多言,只道:“行了,既然如此,你出去罢。”楚昭道:“你一天没吃点东西,我去给你找些东西来吃。”季淑道:“我吃不下,别费心了。”楚昭道:“这样会撑不住的。”季淑说道:“说了不用你管,出去!”楚昭双眉一皱,目光沉了沉,终于说道:“如此,你好生歇息罢。”说完之后,便退了出来,将门带上。 一直听到外头楚昭脚步声渐渐远去,季淑才回身打量屋内,只见那土炕之上有一扇窗户,季淑顿时大喜,急忙扑到炕上去。这土炕极大,季淑连滚带爬到了窗户边儿上,将窗户打开,却见外头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 季淑心头一颤,本想就这么爬出去,忽地觉得一阵风冷嗖嗖地吹过来,她便回过身来,到桌子上取了蜡烛,凑到窗口上照了照,果然见窗户外黑洞洞一片。 季淑呆了呆,回手在炕上摸来摸去,摸到一块火石般的东西,往下面一扔,过了许久,才听到“啪”地一声,遥遥传来。 季淑手一抖,恨地一拳垂在炕上,正在此刻,门被推开,有人进来,却是那个先前笑的烂漫的少年摇光,见季淑握着蜡烛转身,便道:“娘子在做什么?留神那外头的悬崖,掉下去定会没命的。”说着,便把手中之物放下,也爬上炕来,将那窗户严严实实关起来,又上了栓,最后把挂着的窗帘子也拉起来。 摇光做完这些,又将季淑手里的蜡烛接过,道:“娘子走了一天路,必是累坏了,下来喝口热水,吃点饭菜。” 季淑见他言谈自若,仿佛跟自己认识许久了,便也慢慢下了炕,问道:“你……是天枢叫你来的?”摇光说道:“嗯,天枢吩咐过的。”季淑说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是……土匪?” 摇光双眼瞪得大大地,惊奇地看着季淑,而后却又蓦地笑出来,道:“土匪?娘子说笑了……此处是天枢暂时安身所在,明儿就要离开了。” 季淑说道:“暂时安身?”摇光说道:“不过娘子所说倒也不差,此处本是个土匪窝,是我们兄弟几个担心天枢到此没安歇处,就把他们清剿了。”季淑愕然,道:“你们……就你们几个?”摇光点头道:“是啊……娘子快些用饭罢,是我亲手做的,娘子可以尝尝看。” 季淑本要赌气不吃,此刻闻到一阵饭香味,忍不住也饿了,这两天在上官府内,因为各种事情她睡不好,也没吃多少东西,全部精神只顾在算计上去了,此刻缓了口气,虽然仍旧闷闷地,身体却受不了,当下点点头,也来到桌边儿上。 摇光见她来到,便亲拿了筷子递给季淑,季淑说道:“多谢。”摇光笑笑,说道:“娘子肯吃,我就放心了。”季淑吃了口菜,觉得滋味竟极好,不由地惊讶看了摇光一眼,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有这种手艺,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季淑吃饱了饭,摇光又快手快脚地把饭碗收拾出去,又替季淑打了水来,季淑不愿让他忙碌,就叫他出去了,摇光答应,放下了洗脸的铜盆,转身出去。 等摇光去了,季淑回头看看那窗户,这条路算是走不得了,她犹豫着到了门口,将手一拉门扇,却拉不开,季淑一惊,用力摇了摇,却见门竟是从外头反锁了。 季淑气的踢了两脚门扇,本是要大骂,转念一想,却不怒反笑,楚昭竟防备她防备到这个份上,好,实在是太好了。 季淑咬牙切齿回来,和衣倒在炕上,这两天她实在太过劳累,又兼赶了一天路,真个精疲力竭,当下放下所有算计,暂时睡倒过去。 半夜里,隐约听到山风吹过窗扇,发出的呼呼声响,模模糊糊里,季淑心头想道:“倘若此刻是无忧无虑地,跟个能相依为命之人远居深山,深夜梦回,听到这样晚风吹拂,该是何等快意消遣,怎奈偏偏天意弄人。”想到这里,便觉心酸,轻轻一叹,将身子蜷缩起来,复又沉沉睡去。 到了夜半,却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轻手轻脚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稍微早那么一点点……(自我安慰中…… 榴花 唐韩愈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 嗯呢,石榴花的图图,大家都知道石榴很好吃,可是石榴花也灰常漂亮,据说云南还有石榴花做的鲜花菜 含笑:百步清香透玉肌 门口有人闪身进来,悄无声息地到了炕边儿上,只是看了一会儿,便探出手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那手向着季淑的颈间而去,微弱的烛光照耀之下,只见那手掌底下,寒光一抹,竟是刀芒,若隐若现逼近季淑颈上。 正当危急关头,门口却又急射进另一道人影,一把将那人的手腕握住,那人一惊,来人低声急促喝道:“跟我走!”将人一拉,向着门口倒退回去,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消失不见。 桌上的灯光闪了闪,而后恢复如常,炕上的季淑毫无所觉,仍旧睡得沉酣。而就在两人退出去之后不久,房门却又被轻轻打开,楚昭在门口停了停,往后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却终于迈步进来,将门关了,才慢慢走到炕边。 低头看看正睡得沉沉的人,暗淡的灯光之下,楚昭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从季淑脸上往下,一寸一寸看过来。 手轻轻抬起,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过,到鬓边,捡了一丝长发,缠绕在手指之间,摩挲良久。 看了有一刻钟,终究意难平,楚昭坐在炕边上,将季淑轻轻抱起来,拥入怀中,他的动作很轻,季淑竟也未醒,只是被拥入怀的瞬间,她似乎有些察觉,便向着楚昭怀中蹭了蹭,并不睁眼,嘴里喃喃地道:“爹爹……” 楚昭闻言挑了挑眉,低头望着季淑,眼眸之中光芒闪烁,半晌之后,人便极缓慢地倾身过来,往那花瓣般的唇上小心翼翼地亲下。 第二日天未亮,季淑还在沉睡,门扇被轻敲两下,季淑有所察觉,缓缓睁眼,却见周遭空无一人,自己独占大炕,此刻门上又响了两下,季淑才说道:“什么?”门口是个清亮的声儿,说道:“娘子,我是摇光,可以进来么?我们好赶路了,天枢让我来看看娘子起了未曾。” 桌上那支蜡烛都燃尽了,季淑将身边窗帘子掀开,见窗棂纸上是深深的蓝色,季淑把窗栓打开,推开窗户看出去,一时之间,整个人怔住当场。 原来外头,竟全是悬崖峭壁,群山叠嶂,连绵起伏,实在壮美之极! 而这间房也正坐落在悬崖边儿上,下面只有一丁点可供落脚之处,仅仅能容一个人。 而就在群山叠翠之中,那高山背后,却又透出红红的光,想必是东方将日出,周遭是深深蓝色,天幕之中甚至有星子的微光,未曾完全隐没,面前却正当日出,而在林木之中,有哪些早起的鸟儿啾啾声响,又有些鸟儿掠过长空,清晨跟残夜,静谧跟灵动……如此美景,难以言喻。 正是绝早,伴随着窗户打开,那清冽的气息伴随山风一拥而入,将身上一晚上的暖意吹荡开去,季淑抱了抱肩头,俯身在窗口上,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尘世的种种算计,喧嚣,不如意,就在看到如此广阔的美景之时,荡然无存,季淑深吸一口气,怔怔地望着面前造物的鬼斧神工,恨不得就永远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看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正在发呆之间,身后门扇被打开,有人迈步进来,季淑也不回头,只是呆呆看着,浑然不觉自己的长发被山风吹的荡漾开去,连同衣袂一并轻飘飘地。 有人自身后靠过来,轻轻地将她腰肢揽住,道:“在看什么?” 季淑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靠在那人胸前,他身上暖暖地,倒不难受,季淑自知道他是楚昭,便道:“这里真好看。” 楚昭似笑了笑,道:“你喜欢么?”季淑点点头,楚昭道:“可惜我们要走了,不然倒可以多留些日子。只是,不须担心,……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季淑沉默,片刻问道:“楚昭,你究竟想做什么?” 楚昭迟疑了会儿,说道:“总之,我绝不会害你。”季淑的心里本无怨无恨,更无惧怕,昨夜也是一时胡思乱想,此刻忽地听到这一句,却又有些心酸,就不再言语,说道:“那好。” 楚昭见她神情之中忽地透出一丝哀伤,心头一动,便低下头来,在季淑鬓边轻轻亲了口,季淑转头看他,楚昭却道:“要不要收拾一番?就要走了。” 季淑道:“等我看了日出好么?”楚昭略一犹豫,道:“好。”说着,便将季淑揽入怀中,令她坐在自己膝上,季淑回头看他一眼,道:“怎么,你怕我跳下去么?”楚昭一笑,不语。 季淑先前正有些冷,不过冷的颇为快意,此刻便靠在他怀中,身子却暖暖地,季淑怔怔地望着那东方,过了片刻,楚昭道:“要出来了。”季淑来不及说话,一眼不眨地望着那边儿,果然见那一轮红彤彤极为耀眼的日头从山后面窜了出来,刹那之间,霞光万道,映的此处更是宛如仙境一般。 季淑痴痴看着,不由地双眸之中满是泪,喃喃地道:“好看吧?”楚昭说道:“嗯……极好的。”季淑听他语气含糊,便说道:“哼,你懂什么!”将头扭开去,顺势让泪偷偷跌落。 楚昭说道:“我自然懂得,因为……”那目光落在季淑面上,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未曾移开过,他看的哪里是日出,从始至终他看的不过是她罢了,只是季淑不知。 一行人下了山,季淑睡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又有了力气,此刻便开始打量周围景致。 楚昭见她精神极好,那笑也宽慰了几分。下山之后,众人便又一路狂奔,此又是一天的路,将近傍晚,便见到前方黑漆漆地,却又亮着些灯光,摇光便催马向前,说道:“天枢,前头是客栈了,我先去再探一探。” 楚昭点点头,摇光便飞马去了,其他四人就仍旧跟在楚昭身后,一刻钟的功夫,众人便到了那客栈旁边,见摇光从里头出来,说道:“我先定好了房,众位哥哥先同天枢进去罢。” 大家翻身下马,天璇道:“天权你帮摇光将马拉到后面。”天权答应,便同摇光去了。 其他三人就跟着楚昭入内,楚昭一手握着季淑的手,迈步走到里头,见这客栈里头是**张桌子,有十几个食客正在用饭。一见楚昭同季淑两人进来,顿时十个人有五对儿转头来看。 人多眼杂,楚昭不愿在下头多留,天璇知情,上前正要跟那掌柜的说,季淑却道:“我饿了,在下面吃点东西吧?” 楚昭一怔,就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在下头罢。”天璇就道:“掌柜的,准备好房间后,准备点上好酒菜过来。”掌柜的便急忙答应,又叫小二伺候。 楚昭握着季淑的手,两人坐在正中的一张桌儿上,天权天玑同开阳却不跟他们同桌,只在旁边一张桌上坐了。 而自季淑进门,直到落座,四周遭的食客们目不转睛地往这边看,碍于天璇几人不是好惹的,便不敢十分造次。 片刻后,酒菜上来,楚昭并没有动,旁边天玑过来,端起来看了眼,又闻了闻酒,才点点头,季淑问道:“这是做什么?”楚昭低声道:“恐怕这饭菜之类不地道,天玑看过便无妨了。”季淑问道:“他能看得出来有没有毒么?”楚昭见她好奇,便也笑道:“其实玉衡才是用毒的行家,什么毒也逃不过他的眼,只不过他不在,但天玑也不差的,饿了吗,吃些。” 楚昭说着,就握了筷子给季淑夹菜,季淑吃了口,便说道:“玉衡就是不见了的那个人?”楚昭点头。 季淑说道:“那玉衡擅长用毒,他们呢?你又是什么的行家?” 他们没进来之前,这客栈里还有人说话,等他们进来之后,那声音便小的很,此刻季淑开口,周遭便鸦雀无声了,因此季淑说话,这些人竟是听得一清二楚。 楚昭没想到自己一时多嘴,竟引得她又问起来,便微笑,若有所思地道:“我若说我是杀人的行家,你会不会怕?”季淑道:“唔……真的么?我不信。”楚昭看着季淑,便不再答话,季淑却偏说道:“你若真是杀人的行家,就把这里这些人都杀了,我才信你。” 楚昭面色不变,天璇天玑神情也是淡淡的,只有开阳有些色变。 周遭的这些食客,除了两三个是当地之人打扮,其他的十多个,却是一副来头不善之态,各自腰间带刀,形容粗莽,此刻听到季淑这么说,其中一个便一拍桌子,起来叫道:“你那小娘子说什么!” 季淑哼了声,道:“我说什么你听不到,你耳朵聋了么?” 那人气道:“老子从武阳山一路赶过来,还未曾见过这么嚣张之人,兄弟们,不如在这里干一票再去万山不迟!” 另一个人便压低声音,道:“万山那边来催的急,说那群点子棘手的很,竟占了他们的山寨,我看咱们还是别半路生事。” 季淑心头一转,便看着楚昭,说道:“楚昭,你听他们说什么山寨,我们昨晚上歇的那个地方,不也是山寨么?” 她这一句话出,周遭的人顿时都悄无声息。 楚昭望着她,仿佛还不明白她的用意一般,眼中满是笑意,竟慢慢地又道:“是啊,而且那山寨正是万山的。” 季淑心怦怦跳,不知为何他现在还能笑的这样自若,她这一番做的很是露骨,不信楚昭会看不出她的真正用意,可……假如他已经看出来,为何不阻止自己或者尽量隐瞒,反而如此肆无忌惮地,就算纵然天璇天玑他们厉害,可这里的人有十几个,难道他真的有这种自信能够以一当十? 此刻原先站起的那个彪形大汉将腰间的刀一把拔出来,说道:“原来就是你们这群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给老子受死!”其他的匪众也都跳起来,他们这周遭的匪徒,都是彼此呼应的,天璇他们灭了万山寨,万山的残存匪类便向周遭的人求救,周遭匪众得了信儿,便派人赶来支援,没想到竟在此遇了个正着。 眼见那些匪众们乌压压地冲上来,季淑也是头一次看古代的“黑帮群殴”,虽然胆大想拼一把,心里头却仍忐忑不已,观望周围准备找个绝妙机会浑水摸鱼。 楚昭举杯,饮了口酒,眼睛望着季淑,说道:“怕么?”季淑喉头一梗,却说道:“有你在,我怕什么?”楚昭一笑,伸手握住季淑的手,说道:“你说这话,我真正爱听。”季淑咬了咬唇,说道:“他们要杀过来了,你、你……” 此刻天璇天玑也并没有动,开阳笑了笑,站起身来,双手一招,只见几道银光自他袖底飞出,耳边也听得嗖嗖之声,然后便是几声惨叫,此起彼伏,季淑一颗心怦怦乱跳,瞪大眼睛看过去,却见那冲在前头的几个匪徒竟倒地,有的身亡,有的却受了伤,哇哇乱叫。 此刻天璇天玑才起了身,天璇沉声道:“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也休怪爷们了。” 楚昭将季淑抱过来,拥入怀中,小声道:“你是想看我能不能制得了他们,试试我的能耐么?”季淑看他一眼,见他双眸子极亮,心头更乱乱地,便勉强说道:“哪里,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怎么知道就会这样。”楚昭正要说话,忽地听到外头几声惊叫,听来好似是摇光的,天璇天玑面色一变,天玑便说道:“难道外头有事?我出去看看。”闪身便去了。 天璇一掌劈倒一个匪众,道:“留神!” 开阳暗器乱发,便同天璇两个将众人拦住,季淑说道:“这样乱,你不去帮他们么?”楚昭说道:“这几个,不用我。”季淑想看又不太敢看,见他不动,只暗暗叫苦,却正在此刻,听得楼上有人道:“噫,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威震北疆的司命七君!” 楚昭听了这个声音,面色才微微一变,便抬起头来往上看,季淑也跟着向上看了一眼,却见楼上竟站着个翩翩锦衣公子,手握着一柄山水扇子,风度翩然地,颇为潇洒。 楚昭说道:“阁下何人?”那人看了楚昭一眼,又看他怀中的季淑,说道:“相逢何必问姓名,在下只想领教一番天枢君的功夫。”说着,手轻轻地一按栏杆,竟从楼上跃了下来,季淑吃了一惊,楚昭将季淑一抱,放在旁边无人的墙边,道:“在此别动。” 百忙里,季淑张口说道:“小心。”楚昭笑道:“无事,你看我教训这狂妄小子。”正在此刻,那人飘然下来,手上扇子先伸了过来,道:“噫,又没想到一向以冷血辣手闻名的天枢贪狼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楚昭闪身避开,说道:“既然知道我的名,还敢上前挑衅,你倒是个人物。”那人笑道:“这是在下多年的毛病,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便按捺不住会手痒,只是,听闻天枢君不是去了帝……”楚昭神色一变,手在旁边桌上一拍,桌上的杯盘跳起来,向那人袭去,那人手忙脚乱避开,笑道:“好内力,再接我一招!” 楚昭见他甚是多嘴,便不愿给他留说话的余地,起初相斗时候还回头看季淑,却见季淑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他便放了心。 两人又过了会儿招,渐渐打得激烈起来。原来但凡习武之人遇到势均力敌之人,就好像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般,不知不觉便入了神,片刻之后,楚昭终于择了个破绽,一掌击中那人胸口,那人倒退几步,唇边见红,不复先前恁般潇洒之态,却叹道:“好个天枢。” 楚昭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一事,急忙回头,却见季淑所在之处,竟然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总会遇到或这或那的事,就好像大家留言所说的那样,不管做什么,真的需要有颗强悍的心才行……谢谢大家的种种鼓励、支持,看到很多贴心的话,一言难尽……就好像这章内容提要那句,意会……很感谢…… 淑儿:喂,不要抢我台词……t_t 嗯呢,周日努力,所以今天应该还会有第二更的,么么大家,周末愉快……:) 含笑:满堂皓齿转明眉 楚昭回头一看,惊地身子晃了晃,方才对战时候还气定神闲地,此刻却只觉得背后一股冷嗖嗖地寒意爬过。偏偏那白衣公子在后头笑嘻嘻地道:“啧啧,看样子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呢!” 楚昭只觉得一股火从心头升起,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道:“西罗清远侯跑到东明来是为何?难道是听说玉匣书鸳鸯钥出世之事,要来分一杯羹?” 清远侯一怔,说道:“莫非你知道鸳鸯钥的下落?” 楚昭冷笑,道:“有胆就自己去找,只可惜东明不是你们西罗,只怕你要白跑一趟,找不到那劳什子是小事,留神连小命也留在此处,回不了西罗。” 楚昭说完之后,纵身掠出了客栈。 话说季淑趁着楚昭同那白衣男子相斗之时,偷偷地溜出客栈,正好天璇跟开阳两个也同那些匪众相斗,一时也顾不上她。 季淑出来客栈,放眼一看,夜幕降临,周遭无人,却有一匹马,得得地过来,似乎是从哪里惊跑了出来的。 季淑大喜,念了声天佑我也,急忙冲过去,大着胆子拉住马缰绳,学着楚昭的模样,翻身上马,用力拍了拍马屁股,道:“驾!”便向着来路而去。 那匹马是训练熟了的,当下撒腿就顺着大路跑,季淑不敢回头看,用力挥动鞭子抽打马臀,那马如飞一样,极快地离开客栈,暮色茫茫,季淑回头看一眼,见那客栈越来越远,虽然前路茫茫,满心却只觉得快意之极,不由地迎风哈哈大笑。 正又跑了一阵,季淑忽地听到身后马蹄声传来,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候,却见一匹马追在身后百丈外,季淑心头一悸,觉得有种不好感觉,急忙用力抽打那马,不料,身后有人唿哨一声,那马忽然放慢了步子,最后竟缓了下来。 季淑吓了一跳,怒道:“你这无间道的臭马!关键时刻掉链子!”眼见没其他法子,身后追兵越发近了,季淑索性翻身从马上下来。 季淑上下马不熟练,顿时便跌在地上,手撑着地望往后面一看,见身后那匹马如箭似的直追过来,季淑一咬牙,转头看看路边树丛,便翻身跳下大路,从小沟里头爬到树林里,一路往里头狂奔跑去。 身后那人正是楚昭。楚昭追到此处,见那匹马在地上打转,见他的马来了,便上来亲昵地蹭动,楚昭翻身下马,纵身跃过路边的沟,也冲着树林里跑着追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季淑跑了一阵,只听得林子里渐渐地有些响声四起,咕噜噜地,好似夜鸟啼叫,又好像地,有什么埋伏着,这才有些怕。 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紧紧地握在手中,季淑回头看看来路,不见有人追来,她松了口气,向前奔去。 夏天的树林,枝繁叶茂,又有些野草长的很是茂盛,叶片却如锯条一般,划在身上,剧痛无比,就算是隔着衣裳,也要尽量小心,季淑走了会儿,身上各处已经带了伤,她只顾着逃,也并未在意,一直到腿上好像被什么缠住了走也走不动,季淑不以为意挣了一下,腿上却是一阵剧痛传来。 季淑低呼一声,跌在地上,急忙俯身去看,却见是根带刺蔓条,绕在脚腕上,手摸上去有些疼,又有些黏糊糊的,怕是出了血了。 季淑小心把那些蔓条解开扔掉,正要起身,却见面前悄无声息地站着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季淑大惊,忍不住尖叫了声,那人却沉声说道:“是我。” 季淑呆了呆,心中一阵绝望,抬头望着黑暗里头的楚昭,勉强地一笑,说道:“咳,真巧啊,你也在这里散步啊?” 楚昭并无说话,只是俯身过来,先是把季淑手里的树枝拿了过去扔在一边,就又轻轻地将季淑抱起来。 季淑情知这时侯挣扎也是白搭,就静静地不说话。 楚昭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他生得人高腿长,走的极快。 季淑觉得自己跑了许久的树林,楚昭竟是用了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这样黑乎乎的,难为他竟认路认得很准。 那两匹马站在原地未曾离开,除此之外,天璇跟天玑竟也在,见楚昭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一匹马打了个响鼻,楚昭抱着季淑走到那马儿跟前,翻身欲上马。 季淑说道:“我自己能骑马。”楚昭垂眸看她一眼,黑暗里头,季淑竟能看清这双眼睛,寒浸浸地,季淑心中一叹,便没有再说什么。 天璇天玑两个就在前头,楚昭抱着季淑上了其中一匹,另外那一匹马就乖乖地跟在后头,几人极快地又回到客栈。 此刻客栈里头已经一片平静,天权跟开阳摇光三个在外头站着,见楚昭回来,小心迎了进去,楚昭不作停留,边走边淡淡地说道:“大家各自安歇。”只说这句,便径直抱着季淑往楼上去。 四人面面相觑,也都无话,便叫了饭菜来,自吃了些。 且说楚昭抱着季淑上了楼,那掌柜的早派小二上来带路,领了楚昭进了一间房,便急忙又退了出来。 楚昭将季淑放在床上,就打量她的脸,季淑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就转开头去,心里有些忐忑。 楚昭缓缓将季淑肩头握了,忽地用力,将她身上衣裳撕了开来,季淑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握住衣裳,道:“你做什么?” 楚昭却只望着她肩膀上一道被藤蔓划出的血痕,伤痕在那玉色的肌肤之上,格外触目惊心。 楚昭一声不吭,又往下看,把季淑的腿抬起来,就将她的裙子撩起。 季淑的裙摆上还沾着些草叶跟些扎人的植物,楚昭用力撕了一把,只听得嘶啦几声,那裙子便裂开,季淑叫道:“喂!你疯了?”楚昭不理,只握着她的小腿,把她绢裤轻轻挽起,就算还未曾挽起裤腿,也都看到,那绢裤下摆上被血染得一塌糊涂,挽起来后,却见腿弯上被藤蔓划出一道血口子,血还在流。 季淑原本没看见,这样一看,也觉得吃惊,方才因一直分心警惕楚昭,只觉得有三分痛,也没在意,此刻一看,就有了十分痛,顿时皱眉,道:“啊,伤的好厉害,我会不会变作残疾之人。” 楚昭转头看她一眼,季淑道:“好痛啊,你别给我动。”楚昭双眉皱着,那手握成拳,握起又松开,最终将季淑放开,一言不发出去了。 季淑见楚昭关门出去,才松了口气,想到方才黑暗之中他那眼神,兀自有些心有余悸,幸好他未曾乱来。 季淑出了会儿神,就想把自己的伤处置一下,正龇牙咧嘴地将裤腿卷高了一点,就听见门被打开,季淑抬头,却见是楚昭去而复返。 季淑一惊,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楚昭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过来,季淑本能地想退后,楚昭握着她的腿,向这边一拉,季淑叫道:“喂!”楚昭说道:“别动。”季淑这才看到他手中握着几瓶子东西,此刻尽数放在床上。 季淑心里虽忐忑,却不再言语。 楚昭把她碎了的裙子撕开,扔在一边,季淑本觉得有些不自在,可在现代她穿裤子穿惯了,倒也不觉得怎样,横竖撕了裙子还有裤子,裤子撕了一半,可以当短裤穿,只是守着这男人,总觉得有些不安。 片刻有人敲门进来,竟是摇光,端了一盆热热的水,里头放着块干净帕子,将热水放在桌上,又小声道:“天枢,要是有什么吩咐,我就在外头。”楚昭头也不抬,说道:“嗯。” 摇光便低头出外。 楚昭起身,拧干了帕子过来,季淑将他拦住,说道:“我自己来就行。”楚昭不理会,反而将人一把抱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去擦她脸上的伤,季淑这才知道自己脸上也伤到了,一怔之下,便闭了双眸,任由他去。 楚昭慢慢地替她擦完脸上那伤口,便往下,握了她的手腕,替她擦手肘跟臂上的,季淑有些疼,便只忍着,又不能乱动,此刻她宛如缩在他的怀中一般,一动就会碰到他。 楚昭垂眸打量她脸色,却见她额头上见了汗,咬着牙,那模样便又是倔强又是可怜地。 楚昭不动声色地,最后便去擦季淑腿上的伤,这才是最要命的,季淑疼得嘶嘶发声,又往后抽那腿,奈何楚昭的手宛如铁铸地一般,季淑动弹不得,只好忍痛,泪只在眼睛里打转。 楚昭擦好了她腿上的伤,便把毛巾扔进热水里头,刹那间水都染红了,楚昭便从瓶子里倒了药出来,替季淑上药,又是好一番痛疼折磨,季淑几乎没疼得晕过去,几次缩手缩脚却被楚昭制止,只好生生忍痛。 如此足足忙了小半个时辰,才弄好了。 楚昭将那药瓶子盖了,道:“身上怎么样?”季淑吓了一跳,道:“没什么事,好好地。”楚昭说道:“给我看看。”季淑说道:“你休想。”楚昭将她擒住,问道:“休想?”季淑一怔,却见他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种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两人靠得极近,季淑说道:“你有话就说,瞪什么?”楚昭说道:“我说的,你肯听么?”季淑道:“你不说怎知道我不会听?”楚昭道:“你肯听?却挑拨那些人来捣乱然后偷偷逃了?”季淑说道:“是因为你不说我才走的,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对了,”她望着楚昭,忽地一笑,说道,“不过你根本就不打算跟我说,就算说了,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会是实话,――在上官府的时候,你问我能不能跟你走,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问我的意见,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带我走,是不是?” 楚昭垂眸,说道:“是。” 季淑哈哈笑了两声,道:“如今你还来指责我?我逃又如何?还不是你逼的?我以为你是忠实可靠的黑背狼狗,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只狼!” 楚昭说道:“我是狗也好,是狼也罢,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你自己不也是厌了留在上官府么?” 季淑说道:“我要留要走,我自己决定,我不喜欢有别人来左右我的人生!” 楚昭说道:“所以你怎样也要逃么?”季淑说道:“你不用问我,你自也该记得,我曾说过我讨厌被人骗的感觉,尤其是被我……”她欲言又止,转开头去,说道:“你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 楚昭说道:“倘若我不放呢?”季淑说道:“总之我一定要回去!”楚昭道:“大奶奶……”季淑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奶奶么,你当我是什么?……你这样威风,这样能耐,要多少女人不能够?你何必要缠着我?还是说,――你非要我跟着你,底下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昭神色一变,季淑心头发冷,望着他,问道:“被我说中了么?”楚昭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你自管说。”季淑气道:“我跟你没有好说的了,只最后再说一句……楚昭,你别逼我恨你,你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 楚昭说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应承你。”季淑怒道:“你去死,你这混蛋!无赖!”楚昭将她的手捉住,道:“大奶奶。”季淑说道:“你根本没当我是!”楚昭道:“淑儿。”季淑一怔,而后怒道:“你更没资格这么叫我,放手!”楚昭却仍唤:“淑儿。”季淑刚要再骂,楚昭将她一抱,低头压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章,么么哈:) 嗯呢,楚小昭发坏了,使劲抽他抽他抽他 含笑:搴帏跛客相迎处 季淑吃了一惊,双眸瞪大,还想要挣扎,可是却分毫都不能动,楚昭这厮简直如个自动的人肉捆绑机一般,且又充满了技巧,竟没有碰到季淑的伤处,却将她压得气衰力竭。[.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楚昭含着那花瓣儿似的双唇,气息咻咻,吻得缠绵热烈,像要把人吞了,季淑挣了会儿,终究无能为力,只任凭楚昭纠缠着,虽然在脑中极力催眠自己是被一只狗在舔着自己,可是狗儿是不会把舌头也探进来的,加上他身上有种极特殊的味道,并不难闻,却似会让人骨软,将季淑包围其中,好像置身深潭,越沉越远。 季淑一边拼命说服自己不用在乎,一边却又觉得这厮的动作简直是在招火……无可奈何,只好死忍,心怦怦乱跳,好像要心悸过度而亡,终于撑到他主动停止。 季淑只觉得自己浑身火热,像是一块儿刚被烧过的炭,浑身散发着炙热的气息,此刻若是有水浇过来,定会发出嗤啦一声,冒出白色水汽。 季淑含羞带怒地瞪了楚昭片刻,才道:“放手!”楚昭看她脸颊红扑扑地,眼中水光烁烁,偏生怒意勃发之态,甚是可爱,便一笑,果真将手抬起。 季淑回手捂着自己嘴唇,又用力擦了擦,一时说不出其他话来,楚昭瞧着她的唇瓣,此刻真是娇艳欲滴,便将她的手握了,道:“再擦就伤了。”便将她牢牢抱着,硬实坚韧地身子贴在季淑身上。 季淑身着单衣,衣不遮体,更觉得难受,只好挣开手去,闷闷说道:“用你管?滚开。” 楚昭反将季淑抱得更紧了,那股热乎乎的古怪的感觉袭上心头缠绕全身,季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楚昭却又重新将她的手握住,垂眸望着她,道:“淑儿,你不愿我这么唤你么?”季淑冷道:“你不如还唤我大奶奶好些。”楚昭道:“那个不好。”他思忖片刻,道:“不如我唤你小花好么?” 季淑一惊,转头看向楚昭,问道:“你说、说什么?”楚昭打量她面色,道:“你喜欢这个,对么?” 季淑心头惊疑,犹豫片刻,试探问道:“你打哪里听来的?……你偷听的?” 楚昭说道:“偷听?谁还如此叫过你么?……这我自己心里头想的。” 季淑道:“骗我?”楚昭说道:“骗你作甚,本是想叫你淑儿的,你不喜欢……才又想了这个。” 季淑心头发酸,却道:“这个更不喜欢,不许叫。”楚昭看了她片刻,将她抱了抱,伸腿压住她的腿,道:“我知道,你喜欢的。”季淑道:“不喜欢。”楚昭说道:“喜欢。我看得出。”季淑说道:“总之不许叫,你敢叫的话……”楚昭低低一笑,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口,道:“如何?小花……”他将声音放得极低,季淑从没有想到他的声音竟能如此魅惑,或许是她对“小花”这个称呼实在太过敏感,当楚昭压低声音又略微拉长点儿叫她这一声的时候,季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呼吸好像亦静止在此刻,灵魂却轻轻颤抖,而眼睛发酸发涨,呆呆怔怔地,连反击的话都忘了。 楚昭望着她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是对了,手轻轻摸过季淑的脸颊,手指在她脸上那伤处停了停,道:“我知道你在上京那里,放不下之人,不是上官直。” 季淑回过神来,急忙眨了眨眼,将那股奇异的感觉挥去,便看楚昭。 楚昭道:“你放不下之人,是花相,对么?” 季淑咽了口唾沫,道:“你想说什么?” 楚昭微微一笑,说道:“花相是个人物,你若是担忧他的安危,是不必的,你若是想……回到他身边儿……将来也有机会,何况,花相也已经派人来找你了。” 季淑屏住呼吸,有些紧张,说道:“爹爹派人来找我?他们会找到我么?” 楚昭见她担忧的样子,分外可爱,便凑上来又亲了口,道:“我说过,花相是个人物,我……咳,总之,迟早是会察觉你的踪迹的。” 季淑心头一喜,却又极快皱眉,警觉地看着楚昭,说道:“你怎么会跟我说这个?你……你有何用意?” 楚昭说道:“我同你说这个,因我知道你会担心这个,说出来叫你安心。” 季淑望着他带笑的双眸,忽地问道:“我看还有一个原因。” 楚昭道:“什么?” 季淑慢慢说道:“恐怕你知道我爹爹是找不到我的,或许……就算知道我在你这里,要救我出去也难,对不对?” 楚昭眼中笑意加深,说道:“淑儿,你不用这么多心……不过……” 季淑道:“不过什么?” 楚昭叹道:“没什么,我只想跟你说,以后别再逃了,像是今日,吃了这些皮肉之苦,还是轻的,若是遇到了歹人,又或者虎狼,我未曾及时赶到,又如何是好?” 季淑不屑一顾,说道:“假惺惺地,你是怕我有了三长两短,便影响你的谋划么?” 楚昭眸色微微一沉,片刻却又一笑,说道:“你这样说,倒也好,起码比先前说我只垂涎你的美色要好些罢。” 季淑一怔,而后哼道:“你肯对我说这些,就是铁了心地不愿放了我了?” 楚昭道:“嗯……我好不容易将人抢出来,又怎么能再轻易送回去。” 季淑无法,沉吟片刻,便道:“你休要后悔。” 楚昭说道:“我此生从不做会令自己后悔之事,这件,更是如此。”他说完之后,便又轻吻季淑脸颊,手也顺着她肩头往下滑去,季淑伸手推向他胸口,道:“你这臭流氓,别乱动!” 楚昭一怔,便笑着将季淑拥住,道:“我若要乱动,还需等到这时?委实是你今日气到我了,本来我也知道你挑拨那些人的意思,我也并未将些区区匪类放在眼里,谁知道中途杀出那个讨嫌的西罗人来……坏了我的好事。” 季淑冷笑说道:“原来你是太过自信,栽了跟头又气不忿了。” 楚昭说道:“我并非气你趁乱逃了,只是气你素来聪明,怎么今日却做这种蠢笨之事,逃不过,就要认命,似你这般,只是自己吃尽皮肉苦楚。” 季淑瞠目结舌,说道:“认你的大头鬼!你的脸皮倒是厚的令人匪夷所思,居然说我逃得蠢笨,那你说说,何为聪明的逃法儿?” 楚昭笑道:“你跟我跟久了,便自会知道。只是我不妨同你说,若论起荒漠追踪,山野伏击这些,是我的出身行事,别说你这般娇滴滴的深宅女子,就连是久经于此的老道之人也逃不出我的双眼双手,故而我叫你别再如此贸然行事了,只是白费力气。” 季淑气的冷笑,说道:“行,你能耐,那叫你说的,我落入你的手里,就要乖乖地坐以待毙就行了?总归怎么逃都是成不了的?” 楚昭说道:“坐以待毙?我对你有恁么坏么?只是,我虽不怕你逃,却恨你如今日一般伤到自个儿。”他说到这里,便凑过来,在季淑唇上亲过,季淑将他推开,怒道:“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楚昭说道:“小花……”季淑一怔,楚昭却趁机又凑过来,手也滑过她的肩头,将那残存的衣裳轻轻一扯,季淑一震,道:“楚昭!” 楚昭俯身,一寸一寸吻落下去,季淑胸口起伏不定,感觉他的手探上胸前,用力揉捏了两下,身子也压重了几分,季淑无法动弹,她自知不好,慌乱之中灵机一动,便叫道:“好疼啊!” 楚昭一怔,便果然停了动作,抬头看向季淑,季淑皱眉道:“你这混蛋,你弄的我的伤口疼了!” 楚昭惊了惊,急忙来看她臂上的伤,见无什么大碍,就又低头去看她的脚腕,季淑趁机缩起身子,坐了起来,说道:“我宁肯你痛快点杀了我,也不想被这么羞辱,你当我是什么?我如今还是上的人!你总是这样像什么!” 楚昭见她伤口上渗着血,也未及说其他,只道:“对不住,我一时……”季淑说道:“我很累,我要休息,你出去!”楚昭说道:“小花,叫我留下好么?”季淑道:“别这么叫我,你出去,我不要同你一块。”楚昭道:“我留下,不会对你做什么。”季淑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说这样的谎话,你还不如就立刻扑过来直接了当些!” 楚昭啼笑皆非,却是不恼,听季淑说罢,就伸手将她抱过来,动作却是轻柔许多,道:“我说不会动你便不会,何况这不是时候,我方才一时忘乎所以了,你别怪……” 季淑被他牢牢地抱着,见他软硬不吃的,反陪好话,她也没了法子,又怕惹怒了他,他真个就不顾一切,就叹口气,说道:“楚昭,你说话算话,别让我看低了你。”楚昭道:“行啦,睡罢。”在季淑脸上香了香,又将身子望她身上靠了靠,手上一挥,桌上的蜡烛竟然无声而灭,季淑吃惊地叫了声,黑暗里楚昭笑道:“行了,有我在,安心睡罢。” 季淑道:“有你在我才安心不了。”话虽如此,到底是困了,硬撑了会儿,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季淑醒来,却不见了楚昭,她急忙检视身上,却见那残存的衣物尚算完整,也没其他异样感觉,季淑松了口气。片刻,摇光送了一套衣裳来,却是男装,道:“这地方偏僻,没店铺,这一套是店家小儿的,干净未穿过的,娘子委屈些。” 季淑正愁没衣物穿,当下便将那套衣裳穿上了身,想必那店家的儿子也十几岁,她生的娇小,穿上倒极为合身。 季淑身上腿上有伤,就撑着下地,洗了脸,把头发简单地挽了个男子的发髻,便要往外走,正出门,就见楚昭迎面而来,见了她,便意味深长地笑。 季淑只觉得他的笑很是玄妙,便白了他一眼,楚昭却上前一步,将她扶住,道:“我抱你下去。”季淑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楚昭笑道:“行了,你脚上有伤,没人笑话你的,就娇弱些又如何?”季淑便瞪他。 楚昭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低头轻声说道:“小花儿,你这一身儿打扮,别有意思。”季淑本要呵斥他几句,可听到他在自己耳畔的低语,这味道十分熟悉,季淑心头一动,便看楚昭,楚昭笑道:“怎么了?”季淑问道:“你昨晚……”楚昭双眸之中笑意更浓,道:“昨晚?如何?” 季淑心头突突地跳,想来想去,说道:“没什么……只不过,以后你别再跟我……睡一张床。”她说这话极小声,可脸却红了。 楚昭无辜道:“为何,莫非我做了什么?我明明一直极为规矩老实。”季淑有苦说不出,看着他这幅贼兮兮的样儿,便更笃定他昨晚上没“规矩老实”过,只不过她睡得沉了,哪里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便只哑巴吃黄连,把所有先都吞了,只恨恨地瞪了楚昭一眼了事。 众人出了客栈,又急走了半天的路,季淑留心看经过的路径,楚昭看在眼里,也不说话,渐渐地季淑听到耳畔哗啦啦地,好像有水声,正在惊奇,果然见前方竟是极宽广的一条长河,横亘眼前,除此之外,再也无路。 季淑吃了一惊,楚昭他们放慢了马,均都翻身下来,季淑变了脸色,握着楚昭袖子道:“不是要从这里走吧?”刚问这句,就见前头一艘船从旁边的芦苇荡里头出来,两个船夫跳出来,上前跪地行礼,道:“君上!” 听到这个新鲜词儿,季淑几乎一口血喷出来,便斜着眼看楚昭,楚昭咳嗽了声,道:“起身罢。”天璇急忙上前接洽。 楚昭望着季淑,说道:“怎么了?我们要改走水路了。”季淑说道:“可、可是……”楚昭说道:“可是什么?”季淑望着那滔滔江水,又看楚昭,脸如纸白。 季淑奄奄一息地趴在船舱之中的桌子上,头晕脑胀,方才那一番吐得死去活来,几乎心肝肺都翻了个个儿。楚昭又是好笑又是疼惜,道:“怎么竟晕成这样?”将她抱过来,搂在怀里,手便去轻轻抚她胸口,道:“还有两日水路走呢,来,将这碗热汤喝了,你若是早些说……”季淑道:“若是我说了,你会不走水路?” 楚昭道:“你……唉,来,喝了这碗汤。”季淑忍着喝了两口,楚昭抱定了她,说道:“小可怜儿的。”季淑软软地偎在他怀中,仿佛是个猫儿一般,脑中昏昏地,只觉得气不忿,就道:“你才小可怜的,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老娘结婚早的话,你这样大的儿子都有了。”楚昭听得模糊,却知道她是不服之意,便笑着香她的脸,道:“你喜欢如何就如何。”季淑按捺着心头的翻涌之意,道:“我喜欢你滚开。”楚昭笑着说道:“那可不成。” 如此又走了一日水路,季淑已经不知晨昏,更是滴水不沾,一粒米也吃不下,如此在第二日午后,那船竟靠了岸,楚昭将季淑抱了跳上岸,季淑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楚昭道:“上岸了,好些了么?” 季淑揉了揉额头,说道:“怎么我记得还有一日。”楚昭笑道:“好啦,乖乖地别动。” 季淑本以为楚昭这一句不过是寻常叮嘱的话,不料过了一个时辰后,才算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今天又晚了点儿,就只一更哈,么么大家,辛苦久等了……:) 看官:楚小昭到底是做啥的? 某人:正宗卖狗皮膏药出身 季淑:那岂不是同类相残? 楚小昭:娘子有所不知,如今我们都改良了,原材料都改布料子了,要保护可爱的小动物嘛……(吐舌卖萌中…… 季淑:你好像忘了你是狼……不是狼狗……(于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某人脸上…… 含笑:射雉春风得意时 壁立千仞,几无落脚之处,隐约有几缕白云自旁边悠悠飘去,季淑扭头看了几眼,又往下看,却见底下那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都化作小小一点。 季淑咽了口唾沫,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转回头来看着身下负着自己的楚昭,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蚕宝宝,被楚昭绑在身上,只剩了头可以转来转去。 似乎察觉她的不安,楚昭道:“乖乖地休要动弹,不然就糟啦。” 季淑问道:“明明还有一日水路,你为何忽然又爬起山来了?”楚昭不答。 上头天璇道:“天枢留神!此处有些凶险。” 楚昭道:“上去再同你说,现下你闭上眼,只当自己睡着。”季淑本想说几句,抬头一看,却见上面的山岩几乎是被人用刀劈开地一般,哪里有落脚之处?她心里担忧,便紧紧地闭了嘴不言语。 自楚昭下船,随身只带着天璇同天权两个,开阳天玑同摇光却依旧乘船,此刻天璇天权两人攀在上头,天权走在最前,季淑仰头,却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就好像一片白云飘在头顶相似,身边又有山风缭绕,季淑不由地有几分心颤,若是在此处失了手落下去,那便是有死无生。 天璇极慢地过了那宽壁,便停了脚看楚昭,季淑想看又不敢看,勉强眯着眼睛望,却见楚昭一手握着块突出石头,另一只手向前,向着山石上插进去,正在此刻,一阵急急山风忽地吹来,楚昭脚下没踩中,整个人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季淑刚要叫,却又死死地咬住唇,一瞬间仿佛像是梦境之中出现的一般,从高空直直坠下,没想到过了片刻,却未发生,季淑仔细一看,却见楚昭一手探向前,五指成爪状,五根手指头都深深地插-入山壁之中。 季淑的心大跳,这才发现,原来山石上头微微地露出几个小小的窝洞来,季淑仰头看,却前面也同样,她心中一想,便想到是天权跟天璇经过时候留下的,只是这窝洞甚浅,只能容手指前关节没入,仅仅供一时着力罢了。 楚昭不言语,提着口气,将手指探入之时,却竟是没了进去,竟好像探手插-入豆腐之中一般似的,深深直入,季淑心惊胆战,没想到他竟有这种功夫,她看的目眩神迷,又想想自己的处境,人在半天空,又是如此凶险的毫无保险措施的攀岩,一瞬间真个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楚昭将手探出来,复又往上,季淑屏息静气,恨不得自己就化身重小小虫儿,缩成一团减轻他的负担都好,如此又过了会儿,季淑渐渐地见到楚昭抬手入洞之时,手指上隐隐地竟透出血迹,季淑心头一颤,问道:“楚昭,你……” 楚昭道:“叫你闭着眼的,放心,无事。”季淑一皱眉,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忽地有些沉重。 过了那宽阔的岩壁,上头终于有可供落脚把手之处,前头已经不见了天权的影子,只望见天璇还在,爬一会儿,便回头看一看。 如此又行了会儿,上头便垂下一道绳索来,楚昭攀了阵儿,便捉住那绳索,绑在腰间,如此上的便更快了些。 片刻功夫,上面天璇天权两个用力一拉绳索,楚昭双手握住绳子,身子腾空而起,季淑终究忍不住,便惊呼了声儿,楚昭背负着她,借着那绳索之力,飞身直上,季淑眼睁睁地望着那白色的云烟从自己眼前被劈开,整个人身不由己,晃晃悠悠地随着楚昭落在悬崖顶上。 楚昭落地,胸口一阵起伏,天璇天权两个急忙过来相扶,道:“天枢无恙么?”楚昭伸手将他两个的手臂一搭,道:“放心。”天璇见楚昭双手带伤,便去腰间囊里头掏出伤药来,楚昭笑道:“这点儿不碍事,好了,继续赶路罢。” 天权望望楚昭,又看看他背上的季淑,默默转过头去,将绳索收起来。 楚昭这才将自己身上绑着季淑的绳子解开,将她放下地,季淑坐在地上,看看楚昭,又回头看看刚刚爬上来的山崖,有心想去边儿上看看,怎奈浑身似虚脱了一般,丝毫力气都没有,连惊叹的声音都没了。 楚昭将她抱起来,道:“怎么,吓到了么?”季淑摇摇头,望着他问道:“你本来可以乘船的,忽然换了,是……为了我么?”楚昭一笑,道:“这样儿也快些。”季淑说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很冒险?”楚昭道:“我知道。可是有我在便不会有事。” 季淑听着他自傲的口吻,不知道是该敬佩他胆大好还是要恨他不把性命当回事好,心情复杂之中,季淑垂眸,却见楚昭抱在自己腰间的五指渗血,她回想方才楚昭五指入石之态,一时间连心尖儿也忍不住颤了起来。 四个人在山野之间走了许久,天璇说道:“过了前头的那座山,便快要到月陵了。”季淑说道:“你让我自己走一会儿。”楚昭道:“你这几日都未曾吃东西,怕是没气力的,等到了月陵,在客栈里歇息一夜再说。”前头天权闻言,那清冷的面上,两道剑眉微微一蹙。 如此将到了天黑之时,果然翻过了一座山,在草木葱茏之中,隐约见到个客栈,高挂大红灯笼。 四人入内,天璇便去要房,楚昭将季淑放下,低声问道:“可有胃口了么?”季淑依旧脚软,便身不由己地靠在楚昭身上,说道:“嗯,我有些饿了,你做主。”楚昭听到一句“你做主”,便微微一笑,季淑说道:“让你弄些饭菜罢了,笑得那样。” 楚昭将季淑扶着坐在桌边上,季淑回想先前悬崖上惊魂一刻,忍不住叹了口气,便趴在桌上。 楚昭见她如此,便伸手轻轻地抚摸她背,又低声地说道:“不如我先带你回房歇息些儿,要吃东西,也可以在房内吃。” 季淑哼哼了两声,心中却烦乱不已。 季淑身上穿着的,是早先从客栈里取得掌柜之子的衣物,是个男子打扮,又加上赶路风尘仆仆,整个人有几分灰头土脸,可却依旧难掩绝艳之色。 又加上楚昭对她百般疼爱举动,旁边之人看了,不免会有些邪思乱想。 季淑闭眼稍歇之时,楚昭便只望着她,不料旁边桌上的几人,其中一个,生的尖嘴猴腮,却穿着鲜艳锦衣,一眼不眨地望着季淑,同旁边之人道:“你们看那孩子,生的可真真地标致。” 旁边一个养的肥胖,说道:“可不是么?这一身衣裳煞风景,要是给他沐浴一番,换件儿衣裳,我保准这月陵里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人儿。” 第三个却是个红脸膛的男子,笑道:“叫我说,应该给他换上女装,再细细地打扮起来,那才真个儿。” 这若是在先前,季淑定巴不得要生点事,可经过上回,又因进行了“野外徒手攀岩”那么刺激的活动,惊魂未定地,季淑便只瞪了那三人几眼了事。 没想到她不瞪还罢了,这样含怒带嗔的一眼,却更惹得那三人心火上升,三人彼此互视一眼,便不知死活地上前来,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是哪里人士?看来面嫩……的紧,大概不是月陵人罢?” 季淑趴着不动,懒懒地道:“老子是哪里人士干你鸟事,有多远滚多远。” 楚昭“噗”地笑了声,连旁边的天权也变了脸色,吃惊地看向季淑。 这三人见季淑开骂,楚昭却笑眯眯地不语,便以为他们软弱可欺,那尖嘴猴腮者见季淑懒洋洋趴着之态,更加神魂颠倒,便邪笑起来,道:“好个泼辣的可人儿,瞧你这一身褴褛,怪让人心疼的,……不如你就跟了大爷们,大爷们好好地疼你,保管你穿金戴银,受用不尽,如何?” 季淑见这几人有眼无珠,竟当自己是娈童一类,她满心恼怒,目光一扫,见楚昭不冷不热地坐在身边儿一脸安然,她便心念一转,道:“好啊,我正愁所托非人,日日伤神,不知大爷们能出什么价儿?要是价儿好,又有何不可?” 几人见季淑竟真个开了口,愈发心动,加上季淑微微笑了笑,这几人色迷心窍,骨酥筋软,凑上前来,道:“好孩子,你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那瘦猴便伸出手来,想往季淑的脸上摸上一把,不料手还没碰到季淑,便有根硬邦邦的胳膊挡过来,那人一愣,道:“怎么?” 楚昭微微一笑,道:“这人是我的,要卖的话,自是要跟我议价的。”瘦猴三人松了口气,笑道:“自然自然,那不知阁下开价几何?”楚昭说道:“此处人多口杂,叫人听了不好,我叫我兄弟跟三位谈如何。” 三个一愣,楚昭扫了天权一眼,道:“小权,你去跟他们说说。”天权脸色有些难看,却仍站起身来,道:“三位请。” 这三人见是个面色清冷如雪的少年,便笑道:“好好好。”天权迈步离开桌边儿,竟向外而去。 季淑转头望着天权那一袭白衣消失门口,楚昭握住她的脸,道:“还在看什么?”季淑哼道:“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怎么我不知道?”她本是想说自己什么时候卖给他了,不料楚昭却道:“在我心里你早便是了,你若觉得还不算,那今晚上……” 季淑的脸极快红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怒了。”楚昭笑道:“我不说了就是,我最怕你不快。”季淑看看周围,有几个食客频频往这里看,季淑道:“还是上去吧。”楚昭无有不从。 当夜,楚昭并未来厮缠季淑,季淑本就累的几乎魂魄都散了,才得舒舒服服睡足一晚,第二天醒来,精神大好。便洗漱了出来,楚昭早等在门口,一并下楼时候,正巧听小二同掌柜的道:“昨儿那三个客人不见了影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是住不住了。” 天权冷冷清清地走过去,天璇却淡淡地道:“昨晚上见那三个鬼鬼祟祟跑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因缺了银子……故而偷偷走了。” 掌柜的自叹倒霉,季淑同楚昭出了门,便问道:“那三个人真的跑了么?”楚昭道:“嗯……”季淑道:“昨儿天权怎么他们了?”楚昭笑道:“这个我不知,你问天权。”季淑看看天权那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不知为何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天璇跟几个客人买了三匹马,三人向前急行了片刻,却望见有几道熟悉影子出现,其中一个飞马而来,竟是摇光,笑道:“天枢,你们来啦!” 楚昭笑着点头,拥着季淑上前,翻身下马,季淑才见旁边竟停着一辆极大的马车,楚昭抱着季淑入内,说道:“再忍三日就到了。”季淑说道:“唔。”心中却忧虑想道:“这加起来将要到十天了……也不知道究竟会到个什么地方,爹爹会找到我么?”她虽然曾因楚昭之事跟花醒言“决裂”,可是心里仍旧不知不觉地将花醒言当成自己在这异时空中的不舍牵绊。 这一天行到野外,天璇天玑几人都不见,只剩下楚昭守着季淑,因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季淑心里头也有些烦躁,就下了车在地上闲步,她脸上的伤好得只剩下了一道浅印子,手臂跟腿上的伤口也养得好了大半,当下便挽起袖子用手扇风。 楚昭走到旁边,折了一枚大叶子递给季淑,道:“用这个好些。”季淑接过来,无意问道:“怎不见他们?”楚昭道:“前头有个湖,他们都去洗身子了。” 季淑很是羡慕,便咂了咂嘴,这将近十天来她一直赶路,因行路处处不便,顶多便抽空儿拿帕子略微擦擦身,夏季炎热,此刻一提起来,便觉得身上黏糊糊的,简直不能活。 楚昭似明白她的心意,便道:“是不是也想去?”季淑望着他那貌似正经的眼睛,道:“你想干吗?”楚昭笑道:“仆下哪里敢。”季淑道:“呸!” 楚昭才说道:“不过你若是去,我便陪你去。”季淑道:“谢啦,你不陪还好些。”楚昭正色道:“这山上野兽极多,不防不成。”季淑仰头,哈哈哈笑了三声,嘲讽之意甚浓,楚昭却又问道:“真个儿不去么?从这里再走许久才能到客栈。”季淑咬牙。 这样夏夜,草虫海热气蒸腾,真要晕过去,季淑撕了撕领口,又抓了抓头发,觉得头上同身上痒的厉害,简直疑心招了虱子,楚昭在旁边见她抓耳挠腮,也不做声,闪闪的眸子里不知埋着什么,终于到季淑忍无可忍,暴躁说道:“好吧,我要去洗澡!”楚昭才咳嗽了声,笑笑地道:“仆下遵命。”季淑看着他惫赖之态,心头打个转儿,便道:“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那谁太坏了简直……我就不说他了…… 估计错误哈,不过明儿定是会到地方的,嗯,某人的地头……笑眯眯…… 下面是含笑花的图图: 含笑花-施宜生 百步清香透玉肌,满堂皓齿转明眉。 搴帏跛客相迎处,射雉春风得意时 月季:谁言造物无偏处 季淑说道:“稍等一下,你不许去。”楚昭道:“为何?我若不去,谁来护你?”说到此刻,便听得有人叫道:“天枢,我们回来了。” 楚昭转头看,却见天璇五人相继自林中出来,其中开阳更是敞着襟子。 季淑淡淡看了众人一眼,便同楚昭说道:“叫天权陪我去。” 楚昭颇有些惊讶,却也没有直接就说不成,便道:“可……” 此刻摇光蹦跳过来,问道:“天枢,你们在说什么?”楚昭道:“没什么,嗯,洗好了么?”摇光笑道:“好了,水甚是清凉,天枢你同我们一块儿去才好。” 楚昭一笑,此刻众人也围了过来,见楚昭跟季淑“对峙”,就有意无意走开了去。 季淑说道:“你该信得过你的兄弟,只不过愿不愿意也在你。” 楚昭道:“既然你信不过我,那也罢。”他略一沉吟,回头叫道:“小权,你来。”天权正在同开阳说笑,闻言便走过来,刚沐浴过,仍旧一身白衣,越发剑眉星眸,乌发白衣相衬,格外出尘精神。 楚昭无奈,心里头有些酸酸地,道:“你陪娘子去前头那湖,听她差遣。”说着便使了个眼色。 天权甚是惊讶,道:“天枢?”旁边四人也听得分明,各自惊了一跳,均都无声看过来。 季淑冲着楚昭一笑,转身便走。 楚昭道:“小权,好生照料。”天权皱了皱眉,便道:“天权遵命。” 天权便跟上季淑,他用剑,一手握剑,替季淑开路,不一会儿便到了水潭边上,此刻月亮初升,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甚是美丽。 季淑看了会儿,有些犹豫,回头看天权,道:“水深么?我不会水。”天权说道:“不是太深,若是娘子你怕……我带你到那边岩石边儿上,那边试过,只及腰深。”季淑大喜,道:“如此有劳了。”天权便领着季淑到另一边而去,却是几块大石头,围着一潭水,倒似个天然澡盆。 季淑很是喜欢,便说道:“此处甚好。”天权道:“我便等在下头,娘子有事便唤我。” 季淑应声。天权回身往前走了几步,便才抱剑站定,背对着这边儿,竟不用季淑指使。 季淑远远地看着,也放了心,便去解衣裳,刚过片刻,却听得天权叫道:“娘子,这个。” 季淑慌忙掩起衣裳,探头去看,却见天权仍背对自己,却抬起一只手臂来,季淑道:“何事?”天权说道:“这种果子,搓在头上……”说着,手上一动,那两枚绿色皱皮的果子越空而来,正好落在季淑身边儿的水面上。 他是背对着季淑,只不过听声而为,竟能有这个准头。mianhuatang.tw 天权说的虽然简略,季淑却再明白不过,将那绿色果子捡过来,弄开了表皮嗅了嗅,散发出一股似薄荷似柠檬的气息来,季淑心喜,扬声笑道:“多谢啦!” 季淑将衣裳脱下,放在岩石上,自己慢慢进了水里,只觉得水沁凉无比,顿时之间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光,整个人像是在冰雪天里走了一遭。 季淑心情转好,便撩着水,一边高声问道:“天权,你多大啦?”那边天权沉默,季淑见他不答,就又问道:“你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不过武功倒是极好啊,你几岁开始练功的?”天权还是不说。 季淑看看头上月亮,便又问道:“算啦,那么我问你,前几日那三个在客栈里无礼的家伙,你把他们怎样了?”又补充道:“是打跑了?杀了?……我问楚昭,他只叫我问你,你肯说么?你若不说,我再回去问他。” 这回天权却出了声儿,道:“那三人来路不正,已经除去。” 季淑心头一凛,果然是没有猜错,便叹了口气,说道:“看不出来,你年纪小小地,竟如此的下手毫不留情。” 天权颇有些闷,道:“我的年纪怕跟娘子差不多的。” 季淑道:“真的?那你跟楚昭哪个大,你大?” 天权本想回答,忽地转了转头,便道:“此处山风甚大,娘子要留神别着了凉。” 季淑“哦”了声,也不再追问,便拨开那果子表皮,在头上擦来擦去,擦了会儿,便又去涂手跟身上,那果子看起来不起眼儿,没想到竟是极好且天然的去污好物,味道又清香,季淑洗了会儿,很是快乐,忍不住便想唱两句歌儿,想来想去,便哼道:“……你让我梦见了太美的梦,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你证明了每一颗流星都遥不可及,你因为了我每个所以,所以了这一百年孤寂……哼哼……”她唱着唱着忘了词儿,便只哼哼,哼哼了几句,又绕回来捡着自己会唱的几句唱,如此断断续续,好好一首歌被唱得气衰力竭。 如此过了片刻,季淑忽地听到“啪”地一声,很是轻微,吓得她停了声,便转头看,隐隐地望见旁边岩石上滚落一枚小石子,季淑便松口气,以为不过是石子滚落而已。 大概有一刻多钟,季淑怕泡太久了会着凉,就爬出来,拿一件底衣擦干净身子,嗅着阵阵淡淡的香气,越发觉得喜人,极快地把衣裳穿了,才又往岩石下爬。 因泡了会儿,腿上的伤处有些疼,季淑停下来,就想歇歇脚,不料目光一动,却见在自己脚下不远处,蜿蜿蜒蜒拖着一条色彩斑斓之物,月光下几分妖异,季淑以为是自己错看了,便探头看过去,没想到这一探头却看得越发明显,竟是一条蛇! 季淑大叫一声,那边天权已经如闪电般掠了过来,道:“娘子如何了?” 季淑几乎没连滚带爬摔下山石,天权急忙过去扶着她,季淑便指着那条蛇,颤声道:“蛇,有蛇!”说着,就死死地揪住天权的衣裳,恨不得跳到他身上去。 天权想推又不敢就推开,见她脸色发白,头发地贴在脸颊边儿上,着实可怜,便道:“此处是有蛇虫出没的。” 季淑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变了声音道:“什么?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天权道:“我以为娘子不会在意。”季淑道:“难道我的样子长得像老鹰或者猫头鹰,会喜欢这种东西?”天权咳嗽了声,道:“那倒不是。”他见季淑气咻咻地,便安抚说道:“娘子不必吃惊,这蛇已经是死了的。” 季淑呆了呆,道:“死了?”天权点头。季淑问道:“怎么死的?”天权看了眼,道:“被石……”话出口,却又嘎然停住。 季淑望着他,疑惑问道:“被石?”忽地想到方才石子卡啦啦从岩石上落下之声,便问道:“被石子砸死的?”天权略微犹豫,却仍点了点头,季淑道:“你做的?”天权咳嗽了声,却不回答。 季淑脸色一变,顿了顿,便大声叫道:“楚昭你给我滚出来!” 周遭寂然无声,天权的脸色却有些尴尬,季淑咬牙切齿之际,却有个声音说道:“怎地听到有人唤我?”从湖畔那头,有人探身出来,无辜的脸儿,月光下略见清冷,结实修长的身子竟还是赤-裸地,上头沾着水,月光下叫人目眩神迷。 天权见状,便闷头道:“天权先告退了。”季淑忙将他衣袖紧紧拽住,说道:“你站住!”天权本要走,闻言却只好停下。 那边楚昭利利落落地跳上来,伸手将衣裳披了,转瞬间到了此处,便笑吟吟道:“淑儿唤我?”季淑斜眼看他,问道:“你怎么也在这?” 楚昭道:“因我觉得热热的,左右无事,便也陪你一块儿洗洗。”季淑道:“呸!你敢说你没有……”楚昭问道:“没什么?”季淑本要说他曾偷看过自己,可天权还在,便一时也说不下去,只道:“你可知这里有水蛇么?”楚昭点头,季淑放了天权,狠捶他几下,道:“你不跟我说?”楚昭笑道:“怕什么,就算有虎狼也不用担心,左右都有我在。”季淑道:“这条怎么死了?”楚昭风轻云淡地说道:“许是老鹰叼着落下来的,便跌死了,好可怜儿的水蛇。”季淑看看那条死了的蛇,又看看此人三分笑意的脸,恨不得左右开弓打上十几二十个耳光。 当夜楚昭便拥着季淑在车上过夜,季淑洗了个澡,舒服很多,偎在他的怀中睡得香甜,只可怜了楚昭,像是在怀中抱着块烧红的炭火,分明是在引火烧身,却偏偏不舍得扔,一双眼睛都熬红了,却只干忍着。 如此又行了两日,期间便穿州过省地,经过些地儿,季淑从中见了不少奇异风物,跟在上京时候,大有不同。这一日,遥遥地便望见一座嵯峨威严的城池,连绵出现在眼前。 楚昭将季淑用力抱了一抱,道:“终究到了,小花儿。”季淑说道:“是哪里了?”楚昭说道:“是帝京。”季淑道:“同上京有什么不同的?”楚昭诧异看她一眼,却道:“是我们北疆的皇城所在。”季淑点点头,说道:“你还不跟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么?”楚昭微笑,季淑却又叹了声,说道:“罢了,就算你现在说你是玉皇大帝,我也不会惊讶半分的,随遇而安对吧。”楚昭又笑。 马车到了城门之前,守城士兵拦着,问道:“何人?” 天璇上前,道:“昭王殿下车驾在此,还不让路!” 季淑在里头听得分明,却不做声。 耳听得外头守城的士兵们纷纷退开,跪了一地,楚昭却不出去,只望着季淑。 季淑垂了眸子,莫名地一阵心酸,眼睛便有些异样,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两只手拢在袖子里,悄悄地绞在一起。 马车进了城,缓缓向前,季淑垂眸端坐着,面色冷清默然。 楚昭沉默了许久,却一直都看着她,此刻终于便开口说道:“小花,你可还记得,在上官府的那时候……” 正说到这里,却察觉马车缓缓停下,而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道:“真个儿是三哥回来了么?” 楚昭听了这个声音,便看季淑一眼,温声地道:“我回府之后,再同你说。” 季淑默默地将头转开,深吸一口气,漠然道:“不必费心了。” 楚昭纵身下车,马车便依旧向前而行,骨碌碌的车轮转动,季淑伸手把住车窗,默默地往外头看,纵然帝京风物无双,繁盛异常,人群摩肩擦踵,喧闹吵嚷之声不绝于耳,在她看来,却只是苍白死寂地一片,竟是丝毫的趣味都无。 马车停下,前头是天璇的声音,道:“请娘子下车。” 季淑慢慢地出来外头,天璇在马车边儿上恭候,搭着季淑的手,扶她下来,季淑脚踏在地上,说道:“多谢啦。” 天璇道:“娘子见外了,君上……”迟疑片刻,终于道,“君上大概要片刻才回来,请娘子先入府歇息,自有专人伺候。” 季淑淡淡一笑,道:“进了帝京,便身不由己了?天枢不过是外头的名儿?如今进来后,就得循规蹈矩了是不是?” 天璇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而后低下头去,季淑说道:“既然如此,楚昭这个名儿,大概也从此便不复存在了?”天璇不答,只是道:“请娘子入内。” 季淑点点头,道:“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不是如此呢?走。”她迈步往面前那敞开的侧门而去,这府邸不小,一抬头便能看到烁金刺目的几个字:昭王府。照妖镜似的。 果然如天璇所说,有专人伺候,季淑进了二门后,便有些丫鬟们上来迎了,接了季淑入内,安排洗漱沐浴,更衣奉茶,等等等等,伺候的极为精细小心,几乎无有不妥帖的地方。 季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衣裳,丫鬟们没有多嘴的,做事仔细稳妥,无有不好,伺候完毕便又问季淑所需,季淑道:“口渴胸闷,煮点清火的汤水来喝吧。” 丫鬟们急吩咐厨房去做,效率倒是极高的,大概小半个时辰,便送了上好的新鲜汤水来,季淑喝了两碗,滋味的确是好,她满意地摸摸胸口,说道:“好喝,如今我困了,想去睡,不要来扰我。”丫鬟们依旧答应,便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伺候季淑安歇的便铺床叠被放床帘子,又撒了把凝神的檀香,便都悄无声息地在外间垂手伺候。 季淑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面前垂着的香笼纱绣花帘子,金钩在外头吊着,一动不动,香气缭绕弥漫,季淑眨了眨眼,眼圈儿红了红,却又闭上,终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淑醒过来,手摸到旁边叠着的锦绣被褥,帘子外头,已经是黑黑一片,不知今夕何夕。 季淑摸黑起身,也不叫丫鬟,翻身下床,伸手摸了摸额头,正在此时,季淑若有所觉地抬头,却望见就在身前不远处的桌子边儿上,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黑暗里看不清面色,只依稀望见双眼睛,亮烁烁地,依稀相识,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楚小爷的出身,众说纷纭,如今该是水落石出了……么么……:)我最近有点忙碌,会尽量调整早点更得哈,么么大家,如果太晚的话就不要等了,要早点睡哦…… 有同学说狼很帅,于是上一张变身的黑背……看这纯真质朴的小眼神,鼻子上的雪是亮点,哈哈……(又仔细看一遍,忽然又有点怕怕地唉 月季:独遣春光住此中 季淑同他四目相对,片刻,那人不声不响起身,缓步走到季淑身旁,将她抱住,季淑将他推开,他的身子一晃,不依不饶地,却又靠过来。 黑暗中似猛兽在侧,他低低的喘息声如此鲜明,极热的身躯贴在季淑身上,季淑拧着眉紧紧地闭上眼睛,眼中沁出细碎泪滴。 那人的亲吻落下,从脸颊边儿上到嘴唇,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握着她的脸颊,炙热的吻逐渐往下,滑到颈间。 季淑坐在床边未动,他便弓起身子俯就,逐渐地吻到颈间,手在衣襟上握住,用力撕过。 能够穿金裂石的手掌,要撕开这轻薄衣裳何其简单?甚至连“嘶啦”之声都是轻微。 他的身体逐渐颤抖,不能自已,合身上来,将她压倒在下。 手扶着季淑肩头,将衣裳褪下,放在她腰间的手,顺势将腰带解下,粗糙硬砺的大手握在细细腰间,抚摸按揉,力道从轻到重。 黑暗里,季淑望见他头顶一盏紫金冠,束着头发,烁烁光华,不似往日一根乌木簪子就能别住简单的发髻。 他仍旧一身玄衣,却是今非昔比,昔日韬光隐晦,今朝百无禁忌。 楚昭低喘了声,身子往下一压,俯身之际,却又停住,抬头看向季淑,手抚上她的脸颊,道:“小花,你……怎么了?”声音温柔之极。 季淑不做声,楚昭倾身向前,在她的唇上轻轻一亲,又问道:“为何不言语?”季淑转过头去,冷冷地道:“有什么可说的,昭王殿下看上我,是我三生有幸,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我自知反抗不过,就只得从了。” 楚昭双眸一动,说道:“小花,你不要如此。” 季淑道:“不用多说,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想吐,还好并没有燃灯,不然的话看到你的样子也要吐出来。” 楚昭手上一颤,道:“你就这么厌憎我?” 季淑说道:“我哪里敢?也没有说半个厌憎的字。” 楚昭说道:“白日在马车里,我本是要同你说的……”季淑说道:“我没听到。”楚昭道:“我想说得是,那天在上官府里,因二爷诬赖之事,我被上官直打了一顿,困在柴房里,是你去看我。” 季淑说道:“如何?” 楚昭道:“我并未想到,你会去探我。” 季淑冷笑道:“是我多此一举了,堂堂的昭王殿下,那区区的柴房又怎能困得住你?” 楚昭摇头,说道:“我并未想到,可是我极为欢喜。” 季淑眉头一皱,转头看他,楚昭微微一笑,道:“你来看我,同我说话,你说我是狼狗,我只道是狼跟狗之间生出来的杂种,很是不快,可是你却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双臂一探,拥住季淑肩膀,将她搂入怀中,“我很是欢喜,我自小到大,夜不安枕,一有风吹草动,即刻会警醒过来,那夜晚却睡得极为香甜,醒来那刻不见了你,毛骨悚然地,唯恐是南柯一梦,幸好……” 他一手入怀,掏了片刻,掏出一物,道:“你看。” 季淑垂眸,却见他手中握着的,乃是一块素色帕子,季淑怔了怔,觉得有些眼熟,试探问道:“你……还留着?” 那夜她老早醒来,到底怕被人瞧见了反而更不好,便欲离开,然而他却仍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季淑看他睡着之态,很是恬静,生怕吵醒了他,她心生不忍,没有法子,就只掏了这块帕子出来,放置他的手心。 楚昭点头,将那帕子又妥帖放回怀中,说道:“我很高兴……当宝物般留着,及至后来,我入了刑部大牢,这帕子给他们搜了去,问我是何人的,我并未说,后来我逃了出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这帕子寻回来。” 季淑心头一动,闭眸无言,满心只两个字在浮动:何苦。 楚昭说道:“我只想同你说,你的帕子我也舍不得丢给别人,何况……是你的人。” 季淑沉默片刻,冷笑道:“是,你喜欢这幅皮相而已,是以不管我仍旧是上官府的人,不管我愿意与否,不管我声名狼藉,就强带我来。” 楚昭不答,却只说道:“你可知我首次见你是在何处?” 季淑不语。对她来说,他首次同她相见,是在棺材旁边。 何其好笑。 可是定然不是的…… 果然,楚昭道:“我初次见你,是在我跟上官青入府之时,那时候你在后院荡秋千,上官直在旁边不知气愤愤地说着什么,你却满不在乎地只是笑,荡得悠闲快活。” 这些季淑自不知道,只好静听,楚昭说道:“我当时一见,心道:这女子好生之美。可是只看你一眼,我便留心上官直去了,当时对我来说,你的身份不过是上官府的大奶奶,是上官直的夫人。” 楚昭继续说道:“再见你,是为了凤卿,当时凤卿同你厮缠,我只以为你是个放浪形骸之人,可对我来说,那也无关紧要,你不过是凤卿身边儿的一个女子罢了,是凤卿的情人。” 季淑皱了皱眉,不知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楚昭自顾自地,说道:“然后,便是上官青,他对你念念不忘,时常在我跟前念你,当时我便想,红颜祸水,……我想说的是,曾经对我来说,你是上官直的夫人,是凤卿的情人,是上官青心心念念欲得到的人,我留心的是上官直,凤卿,跟上官青,却从未是你,你是个柔弱的深闺女子,姿色出众,如此而已,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直到那日我将你从棺木之中抱了出来。” 季淑身子一震,这才明白楚昭说这些话的用意。 楚昭道:“从那刻开始,我才正眼看你,留心你的一举一动。本是好奇,谁知后来……” 将人牢牢地抱了抱,楚昭停了会儿,才又道:“小花儿,从了我罢。” “我想回去,”季淑只觉得鼻酸,方才的愤懑尽数化作心酸,此刻被楚昭拥在怀中,便说道,“我知道你必定不凡,却不知道你来头如此之大,只不过,因为你留心注意了我,便让我背井离乡,离开我爹爹,跑到另一个龙潭虎穴里来,那又是什么道理?” 楚昭沉默。季淑道:“我想回去,你让我回去……如你所说,那里有我放不下之人,我放不下爹爹,我想回到我爹爹身边去。楚昭,你若真个知道我的脾气,就不该如此强逼我。” 楚昭说道:“我怎么不知?可是我能如何?我试着问过你,你不肯答应,我也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不会跟着我的,故而我只能……” 季淑说道:“那你将我带来此处又是为什么?你是昭王爷,我又是谁?你敢不敢对人说我是东明上的大奶奶?是花相爷的女儿?你想将我困在这里,当你一辈子的禁-脔?” 楚昭伸手拥住她,道:“不会。” 季淑将他推开,叫道:“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楚昭摇头,说道:“其实你怪我也有道理,我这个身份……非我所愿,我也一直未曾跟你透露,一来我知道你是不会在意我的身份,二来,我心下有些难以启齿,你或许不知,我到帝京来的时日也不长,来了没几天,便去了东明,因此帝京这边熟识我的人极少……这里我是不会长留的,你耐心忍几日,我会离开此处。” 季淑将他一推,说道:“我不在意?……我倒宁肯你真的只是个简简单单,与世无争的武师,那样的话,或许我会想开些,会不在意,可是现在……楚昭,你想抽身没那么简单的,何况我也不愿再跟着你!” 楚昭说道:“小花儿,给我些儿时间好么?” 季淑说道:“你还要问我?你做什么曾问过我?我说不要跟着你,你强行带着我,我怕蛇,你一声不吭地……的确,你有能力护着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有你无能为力的一天?我说不给,你就会答应?你从来不会问我,问也是白问,何必!” 楚昭道:“我的女人,我自会护着你一辈子,绝不会叫你担惊受怕。” 季淑说道:“可是我明明不是!我也不想是!”楚昭身子抖了抖,终于慢慢地说道:“――我想你是,一直就想你是我的,且只是我的。”他的唇贴过来,明明柔软地很,却带着炽热的坚硬,舌尖长驱直入,闯入其中,缠住季淑的舌,又极力深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了下去。 季淑极力挣扎,难堪地别过脸去,楚昭将她抱回来,手上动作,极快地将季淑身上的衣物拉扯掉大半,季淑伸手掩着胸口,泪也凌凌乱乱地跌下来。 楚昭将她身子拥住,手掌擦过那娇香酥软,忍耐许久的**忽地滚滚而出,再也按捺不住,滚烫地目光自她脸上往下,见那两条白嫩胜雪的腿紧紧并着,楚昭喉头动了几动,贴上季淑身,一边将她护着胸口的手握住撇开。 那两团娇盈袒露眼前,似乎怕人注视一般,轻颤了颤,顶上两点,宛若雪顶红梅,娇艳欲滴。 楚昭俯身,张口含住,吞吐轻咬,不舍得放开片刻,另一只手顺着玲珑的腰间往下,按住那娇娇雪臀,向着自己方向一按。 季淑只觉得胸口传来极细微的酥麻酸痒,就好像有几只极小蚂蚁钻了进来,咬了两下,身子细细密密地麻了起来,不知不觉轻轻颤动。 楚昭的大手往下,轻而易举掰开她的双腿,提枪往前微顶。 季淑吃痛,又因极为难耐,便似哭似哼了声,叫道:“楚昭!别……”手推上楚昭肩头,却是无力,只觉得手掌下那躯体滚烫结实,仿佛推到了岩石之上,他自岿然不动,自己反倒倾了身。 楚昭的呼吸有些急促,轻声道:“小花儿,乖乖地……我怕伤了你……” 季淑腰肢扭了几下,却更惹得他火起,方才曾吞吐咬过的红梅随之颤动,上头沾了唾液,晶晶有光。 楚昭的双眼里也似被引发了两团火,目光往下,掠过那纤细的腰间,便探向那幽幽之壑。 手掌握住她双腿,向着自己腰间一拉,楚昭低头望着,见自己的**向前一顶,只没入小半,季淑身子弓起便向后退,怎奈楚昭握着腿儿,向前再度用力,便又入了一寸。 季淑又痛又是难堪,叫道:“你这混账,不要,好疼!” 楚昭倾身,劲瘦的腰弓成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将季淑的双腿轻轻也压住,低声道:“小花儿,你且忍一忍。” 楚昭的□,粗若儿臂,此刻挺立起来,更见惊人,浓紫挺涨,如此顶弄片刻,总算才进去小半。 季淑被这番磨弄,已经出了一身的汗,那浑身肌肤,也变作粉红色,带着盈盈汗滴,更见绝艳动人。 楚昭不停舔弄吮吸她的唇舌,又轻轻揉捏她的身子各处,令她放松,如此卡着半空,他也难受的很,望着季淑通红的脸颊,带泪的眸子,那硬闯的心思便消散大半,便俯身过来,在她耳畔细语,只道:“花儿,我不会伤你,你乖乖地放松些,我会令你快活。” 季淑哭哼了几声,楚昭手指往下探去,揉捏了会儿,摸到黏黏蜜意,他心头一狠,说道:“小花儿,还有一些儿,你忍忍……让我进来罢,我会、会好好地疼你。” 季淑拧着眉落泪,半睁开双眸望向楚昭,见他额头见汗,双眸却只盯着自己看,季淑吸了吸鼻子,勉强说道:“滚!滚!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你最好就折磨、折磨死我了事,否则的话、我、我……” 楚昭见她在此刻仍如此强硬,心中松了口气,便微微而笑,在她脸上不停亲昵香过,又温声说道:“好花儿,你怎么我都好,我也都认了,只不过……我怎么忍心就……折磨死了你?只是要你受些苦头,过了这遭儿,日后就好了……”他嘴里头说的温存无比,身下却顺势向前一顶,顿时便入了进来。 季淑“啊”地惊叫了声,身子猛地一抖,纤腰也紧紧地绷紧起来。楚昭只觉得里头死死地咬着自己,又蜜意热热地烫着那物,这感觉真个如天上人间一般,他骨头一酥,差点儿就丢了。 楚昭大喘了声儿,便生生忍着,也不敢再动,只是手仍旧不停地抚摸季淑的身子,嘴里头断断续续地道:“好花儿,我心心念念地、想了你这许久,终究是成了……此刻纵然、是让我死,我也无憾。”说到这里,也不知是泪是汗,便缀在了眼角,随着轻颤的动作,悠悠晃落下来。 季淑被他握着腰,见他在自己身上缓缓地动作,宛若驰骋之态,她闭眸不看,心头极为难堪难受,身子又疼,只好死死地咬牙。 楚昭试探着动了几番,见下头竟有一丝血流出来,他心里头一惊,也不敢大动,就只在她耳畔说着些温存言语。 季淑恨不得只叫他去死,可骂一声,他却偏欢喜几分,只因他知道季淑既然有力气骂人,便是无碍地。季淑隐隐地猜得他的心思,渐渐就只咬牙不言,楚昭见她不语,就又百般逗弄她,季淑的身子本就极为敏感,哪里禁得住他这样的手段?一时之间整个人似化作一滩水儿般,只由着他的动作而荡荡漾漾。 楚昭起初慢慢地磨,渐渐地发觉了季淑的异样,他心头一喜,便逐渐地放开,身下竟也响起细微水声,季淑昏沉之间听了,越发羞愤欲死,双腿微动想要挣开,楚昭却握着她的腿儿,动作却越来越快,一下一下地狠弄起来,仿佛要将人儿撞碎了才甘休。 月季:叶里深藏云外碧 季淑起初还想骂几声,渐渐地浑身酥软,连骂的气力都无了,楚昭见她晃得厉害,被他撞得寸寸后退,头都要抵到床头了,他便将季淑双腿落在腰间,伸手将她腰抱住,将人抱在怀中,复又大开大合弄了起来。(.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季淑身子腾空落底,皆是身不由己,开头还咬着牙,后来便松了牙关,楚昭大喘几声,着实甘美畅快,便又吻住她的唇,百般吸吮咂弄,下头却仍不停。 季淑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也似被他撞散,再加上如此一吸,越发把持不住,两人躯体相交,季淑只觉得自己身上汗出如浆,同楚昭的身子贴在一块儿,地,摩擦之间似乎能听到声响儿,像是两人刚从水里头出来地一般。 楚昭吻了个饱,就把人又拥在胸前,再度凶狠地撞上来,这一来便更是撞得实落,一下一下好似顶到了心里头,季淑又怕又难耐,委实撑不住,便轻声道:“行了、行了,停下。” 楚昭盼得就是她出声儿,闻言便亲亲她的脸颊,问道:“什么行了?我未听清楚。”季淑的声里头带了一丝哭腔,却还忍着,只道:“你……也好停下了,我……我……”楚昭问道:“怎样?”季淑咬牙,汗同泪一并落下,道:“你去死!……快停下来,啊……”一声呻吟,却是楚昭趁机又用力顶弄了下。 季淑无力伏在楚昭肩头,楚昭放慢了动作,将她扶起来,问道:“乖乖小花儿,你要说什么?”季淑对上他的眸子,就知道他是有意如此的,她有心想硬撑下去,只可惜此人不是个吃素的,要硬撑,只是自己“受罪”。 季淑压了恼意,便道:“求你停下,我……受不住了……”说了这一句,楚昭便再度嘬住她的唇,如此用力吻了片刻,才将人放开,身下却又动作起来。季淑暗暗叫苦,神思昏昏,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却觉得楚昭的动作越来越狠越来越凶,仿佛要将她撞撕碎了一般,但偏偏她的身体并不抗拒,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正在飞快地汇集起来,在腹部汇成小小地一团,到最后,楚昭低吼一声,松开握着季淑腰的手,索性抱着她的身子,从最初很有规律的顶弄变作毫无章法的乱入,季淑身不由己地叫了几声,只觉得腹部那团小小的光在他凶狠地一下一下之中被弄得软软地,就在他极力的一送之下,那团光便散了开去,飞舞流光,令人深溺。 楚昭将季淑拥在怀中,唇贴在她脸颊上,兀自不停温存,心里头无限怜爱。这厢季淑半晌才回过神来,身体的异样逐渐消退,神智回归,她定了定神,便唤道:“楚昭。” 楚昭答应了声,又香她一下,道:“小花儿。” 季淑说道:“楚昭,你可知……” 楚昭望她:“嗯?何事?” 季淑垂眸,道:“你可知,你如此,是在逼我恨你。” 楚昭面色一僵,双眸望着季淑看了半晌,末了喉头一动,说道:“若……若你非要恨我,那就恨罢,我受得起。”手将季淑一揽,更贴近了自己胸前,垂眸看她,双眸虎视眈眈地有光,更分明是个绝不罢手的姿态。 季淑对上他的双眸,目光下移,望着他近在咫尺、赤-裸精壮地身子,又想到方才情形,不知为何满目刺痛,便淡淡地道:“好。”自此将脸别过,再无言语。 楚昭被季淑一句话激得心头发狠,火焰腾空,他自将季淑记上了心开始,便朝思暮想今日,自将人掳了,一忍再忍,终于心愿达成,哪里会轻易餍足,何况他又极为年少强壮……此刻见她仍如此倔强,本要再顺势行一番令她求饶的,只是静默间,见季淑头发丝贴在脸颊上,双眸微合,长睫毛轻轻颤动,那被蹂躏过的唇却是种极红艳的颜色,楚楚地,而那双腿无力曲起,蜷着身子,这般颓然的凄惨摸样,……楚昭想到方才滋味,心里刹那间水火交加,到最后却终究是熄了火,只探手过去,轻轻抚摸过季淑的发,柔声说道:“我方才粗莽,怕是伤了你,哪里不适么?”季淑说道:“没。”楚昭便又道:“嗯,你浑身湿了,我去叫人打水进来……”季淑道:“不用。” 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隔了会儿,楚昭才又说道:“小花儿……你恨就恨我,别恼你自己。”季淑眼中的酸意加重,便极力垂眸,掩了眼底泪光,道:“我是个蠢材,我自己知道,不消多恼多恨,我也知道。” 楚昭眉头皱了皱,本想再劝两句,想了想,却也作罢,从旁边拽了衣裳来,替季淑擦了擦脸上身上未消的汗,又低头亲了她两口,才道:“好生歇息会儿罢,我不扰你了。” 季淑也不答应,只是闭了眸子,楚昭拥着她到了半夜,听她鼻息沉稳,似已经睡着,才自己起身下床,回头看了看季淑,拉了被子替她细细妥帖地盖住,自己下地,悄无声息离去。 次日季淑起身,发觉枕边放着一个瓷罐子,也不知是何物,打开来,却是些粘白的膏状,季淑本不知是何物,动作之间,却觉得□异常疼痛,心中这才隐隐约约地猜到几分。 季淑下地,伺候的丫鬟便围了过来,季淑吩咐人打水,自己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身上的痛楚减轻许多,只是手臂腰间诸多淤青,手按上去,隐隐作痛。 季淑将那药罐取了,自己上了些药,又换了身轻薄衣裳。 如此忙碌完毕之后,将到晌午,季淑肚子饿了,丫鬟们便问她喜欢吃什么,季淑只觉得口干心燥,便又要了个汤,并几样时鲜菜肴。片刻送上来,倒是好味,她便敞开吃了一番,除了精神仍有些倦怠,身上隐痛,其他尚好。 正吃过了在饮茶,却听得有个声音在外头叫嚷,道:“她是什么观音菩萨……玉女还是金童的,我见不得?这府里头有谁是我见不得的?我倒要看看她长了几个脑袋几根手臂!如此矜贵!” 季淑怔了怔,不由地便哑然失笑,果然如此,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才来这陌生地方一日,就有人上门挑衅来了。 旁边丫鬟面露难色,季淑却不动声色,只问道:“外头叫嚷的是谁?”丫鬟才说道:“回娘子,是果小姐。”季淑问道:“这果小姐是什么来头?是你们王爷的……亲戚?”她听那丫头脆生生略带醋意的声儿,本以为是楚昭的妻妾之类,可转念一想,既然称呼为“小姐”,那定然不是了,难道是某个楚昭的小情人? 丫鬟道:“回娘子,果小姐是王爷的结义妹子,她不是我们北疆之人,是北疆边漠人士,闺名唤作‘塔琳果儿’。” 季淑点点头,沉吟道:“结义妹子?这么说你们王爷先前也是在北疆边漠?”丫鬟迟疑了会儿,便点头称是。 说话间,外头那声音便近了,塔林果儿道:“谁敢拦我?试试看!”季淑笑道:“不用拦着,让人进来罢。”丫鬟们迟疑,季淑道:“怎么?”丫鬟小声说道:“回娘子,王爷吩咐,不许别人来叨扰娘子……”季淑挑眉,道:“为何?”丫鬟犹豫道:“想必……想必是体恤娘子爱静……怕人多了惹娘子心烦……” 季淑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恐怕他心里是怕人多口杂,说错了话是真的。”丫鬟便不言语,季淑道:“这么说,你们王爷还有事瞒着我?嗯……说罢,他有几个姬妾,有王妃了么?” 问到此,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露出忐忑之色。 季淑见状,就知道果然楚昭自有吩咐的,不由便笑了几声。 正在此刻,却见门口那人进来,一边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初来乍到,口气倒是不小,――我阿狼哥哥没有王妃,莫非就有你的份儿了么?似你们这等庸脂俗粉算得了什么!我阿狼哥哥心里只有我姐姐一个!” 季淑双眉一挑,定睛看去,却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大步走了进来,束着双髻,额前围着红红绿绿的抹额类似,一身红衣劲装打扮,显得干净利落,别有韵味。 这丫头生得也俏丽,只是嘴角抿着,有几分凶悍,小脸上更挂着不屑之色。那一双眸子本来极亮,此刻却白的多、黑的少,斜斜地扫视过来。一直到望见季淑,那脸上才又转作惊诧神情。 红衣丫头塔林果儿站定,双眉皱皱地,上上下下将季淑打量一番,问道:“你就是那个初来乍到、来历不明的女人?” 季淑淡淡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初来乍到来历不明的,是不是只我一个,你说是就是吧。”塔林果儿嘴巴一撇,说道:“看你便是一副媚态,定然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勾引我阿狼哥哥,才缠得他带你回来。” 季淑笑道:“好厉害,你居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塔琳果儿略微一惊,又得意又是不屑地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好不知羞!” 季淑说道:“我怎么无耻?”塔琳果儿说道:“你们这些没用地女人,都是一样,总想着攀附我阿狼哥哥好终身有靠,让人瞧不起!”季淑说道:“我们这些……女人?”塔琳果儿不屑说道:“你跟前头的那几个,不都是这样儿的?整日里算计怎么才能讨得我阿狼哥哥欢心,你们做梦呢!我阿狼哥哥心里头只我姐姐一个。” 季淑点点头,问道:“真的?你姐姐又是何人?想必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了?” 塔琳果儿面露骄傲之色,扬起下巴说道:“那是当然,我姐姐是我们族的女英雄!只有她才能配得起阿狼哥哥!普天下也只有阿狼哥哥能配得起她!” 季淑说道:“你说了半天,你姐姐也在这府内么?” 塔琳果儿一怔,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说道:“我姐姐过世了。” 季淑一惊,很是意外,便问道:“过世?” 塔琳果儿咬牙,道:“你不要听说这个就得意起来,虽然我姐姐过世了,可阿狼哥哥心里头仍旧只她一个!” 季淑说道:“我看未必吧。” 塔琳果儿瞪起眼睛,怒地问道:“你说什么?!” 季淑淡淡地说道:“丫头,我只是有些不确定,你口中的阿狼哥哥跟我认识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认识的、把我强带回来的那位,明明是个风流成性,一日无女都不可的浪子,我同他是在东明认识的,东明那边,多少名门闺秀,乃至青楼女子,哪个不知道这位郎君的好色多情?” 塔琳果儿脸色变得雪白,双手握拳放在腰间,道:“你说什么?你休要胡说八道!你敢再胡说,我对你不客气!” 季淑说道:“丫头,别凶巴巴地,我只不过是说事实而已,你不信,可以去问啊,对了……倘若你阿狼哥哥真如你所说,心里头只你姐姐一个,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又怎么会把我带回来呢?” 塔琳果儿呆了呆,到底是个冲动少女而已,跺跺脚尖声叫道:“那些女人算什么!不过是皇帝赐给他的,他没有法子!他也不想要!至于你……是你!是你勾引他的!你说的那些,定然也是假的!” 季淑道:“是不是我勾引他,你怎么不去问问他?是,我的确配不上他,而且我也不愿意就为了他这颗大树而放弃我的整片树林……” 塔琳果儿发呆,道:“什么?什么大树,树林?你这女人,胡言乱语些什么?” 季淑噗地一笑,说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这都不懂,我的意思是说,你阿狼哥哥的确是个值得人攀附一生的大树,可是姐姐我呢,喜欢整片树林,树林懂么?就是里面有很多大树,姐姐我不想在他这么一棵树上吊死……这你该明白了吧?” 塔琳果儿的眼珠子都要瞪得脱框而出,说道:“你、你……你真不知羞耻……” 季淑点点头,叹息说道:“我的确够不知羞地,不用你提醒了,小妹妹,不如我跟你商量你一件事,嗯……你阿狼哥哥那么坚贞,心里只你姐姐一个人,他必定极为听你的话?” 塔琳果儿立即大声道:“这是当然!他最疼我了!” 季淑微笑,慢慢地说道:“这样,反正我是个来历不明地,又非皇帝所赐,自然没什么忌讳,――若是你能劝得你阿狼哥哥开口许我这个无耻的人离开,我二话不说,抬脚就走,绝不再不知羞耻地纠缠,如何?” 塔琳果儿皱眉说道:“你……你说得是真的么?” 季淑说道:“我是个喜欢森林的无耻之人啊,如何不真?” 塔琳果儿瞪了季淑半晌,却见她笑地泰然自若,季淑见塔琳果儿不应,便悠然道:“莫非你先前只说大话,其实你劝服不了他?哈,那就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就是了。” 塔琳果儿一咬牙,说道:“谁说的!你妄想!好,我这就去!你等着,――你很快便要滚了!”她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季淑望着那道矫健身影飞奔出门,低眉之间,心头恨道:“楚昭,天枢,贪狼,阿狼哥哥,昭王爷……你到底有几张脸几个身份?”叹了声,思忖着起身,忽地双腿一软,丫鬟急忙过来搀扶,季淑撑着桌子站住,恼恨交加,挥手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地上,瓷器相撞,一片狼藉。丫鬟们惊了一跳,纷纷跪倒在地,季淑握拳沉默片刻,道:“无事,都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更的早吧,么么~~(昨天晋江抽,今天应该好了,我把上章的有话说改了哈…… 昭某:我要把你吃掉……(配图如下,哈哈 另外,最近晋江是不是吞评论啊,我正在回着,明明看到有一条,结果一刷新,没有了……泪 月季:枝头长借日边红 一整天季淑便只呆在屋子里,一步也不曾出外。先前连日颠簸赶路,担惊受怕,费尽猜疑,又被楚昭折腾了恁么一顿,她明知发作无用,就只忍着,自己肚里苦。周遭又没个可以说话的,季淑的脾气,也端然不肯把自己身上这些苦楚告诉别人的,就只生生咽下去。如此闷了整天,想到绝望处,黯然魂断,一直到黄昏时候才又缓过神来。 早先还有心情吃用些东西,又被塔琳果儿闹了一阵,心中思绪更是万千,无法收拾。此刻抬头看外头暮色沉沉,索性连东西也不吃了,只批了件衣裳,下地往外。 季淑走到屋门口,立在屋檐下,呆呆站了会儿后,便抬头往天上看。 一弯月儿,竟圆圆地悬再眼前,散发一天光辉,季淑愣了愣身,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大概是月半了,她自穿越过来,也经历了诸多离奇古怪之事,可不管怎样,从未像是现在这样迷惘无措的。 从一睁眼看到挂名丈夫跟小妾乱来,她兀自气定神闲,面对上官直的嫌弃鄙恶,她不过云淡风轻,就算是被上官直迫着有了“夫妻之实”,在最初的愤恨欲狂之下,却也忍了认了,只当被疯狗狠咬了口,谁叫他们仍旧是夫妻? 可不管如何,就算上官直再怎么样,季淑还是只当他是路人而已,她唯一想要亲近的人是花醒言,她心里自有一杆秤,划分两个世界,上官直是一,花醒言是一,黑白分明,楚河汉界。 可是横空出来一个楚昭,他探手出来,搅乱一池静水。 季淑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好像被几把刀戳着,痛绞不已。 正在发呆,耳畔听到有人道:“王爷……”季淑一怔,那些唤声却从中而断,季淑回头,却正见楚昭踏月而来,一边挥手叫那些眼尖的丫鬟退下。 丫鬟们一声不吭,垂手低头,缓缓后退离开。 明亮的月光之下,季淑猝不及防看了他一眼,楚昭身材挺拔,双手负后,脚步沉稳,却落地无声。他的脸本就轮廓分明,眉目如画,自来俊朗英挺,醒目的很,月下看来,更有种异样味道。 季淑从自棺材里苏醒,劳他抱出来之时,就对他印象极为深刻,当初还不觉得怎样,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不过随口所说,如今回想,却哪里是无意巧合? 分明是冥冥之中,早有什么注定。 季淑淡淡地将目光转开,看向别处,就好似不曾见到过楚昭来到。 楚昭走到季淑身边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前头院墙边儿上,几丛花枝郁郁地生长,原本红色,月光之下便暗暗地如黑色,风一吹,枝叶花朵均都轻轻舞动,颇见几分活泼。 楚昭道:“是月季,喜欢么?”季淑索性将头转开去。 楚昭没话找话,道:“先头不知道,以后叫他们多留心,我也会弄些好花草进来的,你想要什么?” 季淑淡淡地说道:“我想要你走。” 楚昭见她如此,便走上前来,张开手臂将她轻轻抱住,道:“怎么只披着一件薄衣裳就出来了?留神着凉,我听说你今儿睡了整天,哪里不适?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只当没听到她的拒绝。 季淑说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好吗?” 楚昭笑了笑,说道:“你跟我过不去就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只是受苦。” 季淑道:“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楚昭低头在她鬓角亲了亲,说道:“小花儿,休要如此倔强了。” 季淑皱眉,有心想说几句狠的,转念一想,便咽下去,只道:“你来做什么?你妹子没跟你说吗?” 楚昭道:“我妹子?” 季淑说道:“你装什么?演戏演上瘾了?那个小丫头长的很漂亮啊,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昭不恼反又笑了,道:“小花儿,我真爱听你这么同我说话。” 季淑一怔,这才察觉自己说的有些不对,便道:“呸,你当我是吃醋?你想得美,我在上,你看我又吃过谁的醋么?……要不要我帮你也布置个合心意的妾室?” 楚昭失笑,说道:“你不用如此,我知道你说得出,做得到,――你说果儿?此中有些事你不知道,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不用理她。” 季淑直接问道:“她姐姐是谁?真是你的心上人?” 楚昭道:“小花儿,这是过去之事,没什么意思。” 季淑说道:“唔,我知道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见异思迁之人,一边有心上人了,只不过心上人死了,你便移情别恋,又看上我?不不,或许在此之前,还经历过许多呢,我算什么,不过如此也好,等你又恋上别个,我便能功成身退。――说起来,还真个没什么意思。” 楚昭双眉深锁,道:“小花儿,你何必这么说?你骂我不打紧,你何必把自己也看的如此轻贱?” 季淑说道:“轻贱?是我自己把自己看得轻贱,还是你当我如此?” 楚昭说道:“我从未如此看你,天地良心!……何况,我并非你所说的那种人。” 季淑道:“哪种人?” 楚昭说道:“你说我留恋青楼,夜夜笙歌,无女不欢……” 季淑冷笑,说道:“那小丫头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说的?” 楚昭道:“我只将她骂了一顿了事。” 季淑说道:“你不服气,故来找我,要说我污蔑你?” 楚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你要说我的不是,也由得你。” 季淑笑道:“是我说,还是真的如此,你自己知道。” 楚昭说道:“我自己知道?” 季淑说道:“楚昭,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何必在我跟前遮遮掩掩地?不让我知道你有妾室,你就当真没有妾室了?不让我知道你的过去,你就当真没有过去了?你不说你去东明为何,你当我就不想了?――你以为你带我离开了上官府,我就不知道你跟秋霜之间的事了?” 楚昭一直便静静听着,直到季淑说到最后一句之时,楚昭才微微变了面色。 季淑将他用力一推,竟将楚昭推开。 季淑便回身,望着楚昭的脸,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楚昭嘴唇微动,问道:“你、你几时……知道的?” 季淑说道:“你不用管,也无须怕,我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我依旧在你手中不是?你该得意才是。” 楚昭说道:“我不知道……秋霜跟你说过什么,只是我……我同她真个什么都未曾发生,我只是……” 季淑望着他,说道:“楚昭,别让我更恶心你多一分,你大好丈夫,何必要跟着上官青那种人鬼混?先前我还信你,如今看来,是我蠢!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上官青如此投契,又能好到哪里去?――秋霜再怎么春心大动,到底是个大家闺秀,若不是你有心,出手段勾引,她会对你青眼有加?甚至不惜……” 楚昭沉默,季淑自嘲笑笑,说道:“你的手段我也是见识过,连我都中了计,何况是秋霜?哈……”她笑着摇摇头,后退一步,说道,“我自诩聪明,怎知道竟也被人算计的彻底?罢了……罢了……” 季淑转身要走,楚昭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握住,手臂在她腰间一揽,轻而易举将人抱回来,说道:“你为何不听我解释?” 季淑浑身微微颤抖,说道:“你肯吗,你能吗?” 楚昭说道:“我到东明,的确不是无缘故地,我当时初来帝京……很是厌烦此处,正巧皇上有一件难为之事,需要有人去东明一趟,我便主动请缨而去,也算是暂时逃开此处。” 季淑见他居然真的开始说,便不言语,也不再动,楚昭垂头看她在听,心中略放松了,便又继续说道:“我不知那件事竟如此难办,自认接了枚烫手山芋,耽搁时候太长,皇帝也发了几次密信,让我放弃了,只不过,一来我不愿意回来,二来,铩羽而归,不是我的脾气。” 季淑淡淡说道:“你说来说去,总是不说自己为了何事?” 楚昭说道:“此事是皇家机密……只不过,你若是想知道,我说给你知道也无妨,而且,此事花相爷也知道……或者说,花相,他也参与其中。” 季淑听他竟说到花醒言,便更加上了心,道:“你说什么?究竟是什么事?” 楚昭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慢慢地说,好么?” 季淑心中略一犹豫,转头看向楚昭,却见他正色望着自己,月光下,双眸竟似若许深情,季淑心中一叹,想道:“何必这样,谁知道他这番是真是假?难道被骗的还不够么?”当下便转开头,说道:“你要说就只是说,别要趁机为难我。” 楚昭说道:“我自明白,小花,你放心。” 季淑听他又如此叫自己,实在刺心,却也不肯就这个再跟他多做争执,便道:“好。” 两人入内,楚昭将丫鬟都喝退了出去,室内便只他两个对坐,季淑想到昨晚之事,忍不住浑身燥热,颇有几分尴尬不安。楚昭倒是还如常,季淑垂眸看桌上的红烛,只道:“你还不说么?” 楚昭说道:“嗯……小花,你可曾听说过玉匣书,鸳鸯钥?”季淑说道:“这是什么?”楚昭道:“你未曾听说也是正常,花相想必也不会同你说这个,那玉匣书,传说是百年前的高人留下来的,里头藏有四样宝物,得玉匣书者,便有逐鹿天下颠倒乾坤之能,而那鸳鸯钥,则是能开启玉匣书的唯一之物。” 季淑说道:“听起来这么玄妙,恐怕是假的吧,你们就信了?” 楚昭说道:“本来这传说一直都有,无人相信,可是,在最近,北疆这边,皇帝在皇宫的秘藏里头发现前代帝王所留的密扎,里头就提到这两样东西,原来,制成玉匣书的,便是百年前几位开启盛世的圣皇,――便是北疆,东明,南楚,西罗四位帝王联手而制,当初天下混乱,诸侯割据大战,百姓哀哀受苦,是这四位不世出的皇者各自建立皇朝,皇朝初期,四皇者彼此猜忌,虎视眈眈,眼见大好盛世又将起干戈,却有个异人出面,摄四皇于天镜池边,……逼他们立下誓言从此不起刀兵,为互相牵制,便又叫他们各出绝宝,放在玉匣之中……” 季淑说道:“是什么样的宝物?” 楚昭道:“绝非是黄金碧玉之类,东明这边,圣皇密书里头说的,是一本兵策,北疆圣皇曾被誉为‘兵圣’,那本兵策,乃是他毕生心血,得之者,便能纵横天下。” 季淑说道:“既然这样,那其他三位帝王也必然会贡献出相应之物……怪道你们如此重视。” 楚昭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岂料我入了东明,才发现原来东明的皇帝也发现了这件事,而花相也参与其中,当时我潜伏上官府中……上官纬是个敏锐之人,不能近,上官直绝对不会将他们的皇族之秘说出,我便只能向上官青下手。” 季淑咬了咬唇,说道:“上官青……知道什么?” 楚昭说道:“他虽然不入流,到底是上嫡子,若说一点儿不知,也不可能,上是东明老臣,东明圣皇先前的事迹,他们家中也记录一二,且我查来查去,觉得鸳鸯钥便在他们府中藏着。” 季淑心头一动,便看楚昭。楚昭说到此处,忽地苦笑,道:“只不过……我想到的,好似花相也尽数都想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大家,更得晚了,今天比较累……本来不打算更了的……还好……么么哈~~ 月季:曾陪桃李开时雨 季淑听他说起花醒言来,不由越发凝神静气,楚昭见她神态专注,心中一叹,季淑看他忽地停下不说,就问道:“我爹爹知道什么了?”楚昭便继续说道:“小花……上官秋霜同我真个毫无干系,我同她不过是一些意外,当时我想找个上知根知底的人……谁知道那丫头不知道哪里见过了我,就派丫头来问三问四,我见她有些意动,就也虚与委蛇,除此之外,再无他事。” 季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问道:“你还未说为何你疑心鸳鸯钥在上里,上官青又同你说了什么?我爹爹……”说到这里,想到离开东明时候跟花醒言最后一幕竟是不欢而散,不由地也叹了声。 楚昭见她面露落寞之色,便将她双手握了,道:“我同你说的这些,都是四国之间不能言的秘事,只有少数皇族才知道,我如今对你说,也是违了皇族间的密约,可见我的真心,小花,你不要恼我了好么?” 季淑将头转开去,冷哼了声,说道:“你为何要在意这个?我恼恨你或者不恼恨你,又有什么差别?你不还是依旧。” 楚昭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别苦了自己。” 季淑说道:“我该多谢你关怀么?” 楚昭道:“你总是这样,我说过,你恨我倒好,只别为难自个儿……你今儿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叫人做些好的来,好么?” 季淑说道:“不用了,你还说不说了?不说的话,就回去吧。” 楚昭将她的手一拉,伸手环抱了季淑肩头,说道:“小花,别就叫我走,我同你说就是了,上官青也是在酒醉之后被我套出来的话,颠三倒四,只言片语,不甚明白,只说他们家那个佛堂有些古怪,定然是埋着什么宝物,又说上官纬的书房也是,除了上官纬,其他人都不许入内,连上官直都不得入,花相是个精细之极的人,我发觉他跟上官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你嫁给了上官直的缘故,后来却发觉,上里,也有花相安插之人,劳花相费心,我这才信里头真有古怪,为怕打草惊蛇,便一直未动,到最后要离开之时,才擒了一人,逼问他们为何在此……” 季淑却问道:“你要离开时候才发难,那么那个人后来如何?” 楚昭面色一愕,而后默然说道:“你偏生连这个都留心到了,是,我怕他泄密,便将人杀了!” 季淑转开头去,也是无语。 楚昭望着她,犹豫片刻,终于说道:“本来我想趁机潜入佛堂细查一番,不料又遇到数人,我知道有人在此,细查却不是上的,应该是花相之人,当时我受了伤,且……又因心头另有牵挂,就退了回来,去找你了。” 季淑抬眸看他,问道:“你说你离开时候,遇到了我爹爹的人,你说真的?”楚昭说道:“花相也谋划了很久,这次谋定后动,恐怕已经得手也不一定。” 季淑唤道:“楚昭。” 楚昭说道:“嗯?何事?” 季淑说道:“你说我爹爹为何执意让我留在上?” 楚昭一怔,道:“我……我不知。” 季淑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愿意说。” 楚昭说道:“小花,花相心底到底想些什么,其实我也猜不透。” 季淑说道:“可是最后你离开上之时,我爹爹却在叫人找那劳什子的鸳鸯钥?” 楚昭说道:“我曾想过,或许是东明皇帝的旨意,密使花相如此,只不过……却又有些不对之处,总之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楚昭说到此,忽地觉得不对,手底下季淑的身子阵阵发抖,楚昭低头,唤道:“小花?” 季淑半垂着头,双眸紧闭,泪却仍不由自主地流出来,说道:“原来我在我爹爹心中,不过是一枚棋子。” 楚昭将她抱住,道:“小花,或许花相另有权衡,你、你不要如此想。”季淑摇头,霎时间痛不欲生,咬了咬唇,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也不曾动。 楚昭抱着她,便轻轻地吻着她脸颊,道:“小花,不管怎样,我会对你好的。” 季淑心里烦乱,却又不曾对楚昭发作,楚昭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掏了帕子给季淑拭泪,又亲去浸了干净帕子,来给她擦脸,又叫人熬了热汤来,几乎是亲捧着喂她喝了一碗,关怀地无微不至。 桌上红烛跳跃,渐渐地便熄了下去,楚昭拢着季淑肩头,道:“小花,去歇息罢。”季淑点点头,说道:“嗯。”又道,“那你呢?”楚昭说道:“我、我可以歇在此处么?”季淑转开头去,低声道:“我……身上难受。”楚昭心头一跳,灯光下看着她,喉头就动了动,说道:“那我不做其他,只想同你睡在一块儿就好,成么?”季淑仍垂着头,静静说道:“我怕你忍不住。” 楚昭听了这一句话,心中果真欲火熊熊,腹部紧紧绷起,却偏仍做无事状,道:“你若不信,就把我捆起来也好。” 季淑本正忧闷,听了这话便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真的么?你愿意?”楚昭道:“只要在你身边儿,无不使得。”季淑看着他双眼,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总觉得有些危险,如果你真要留下,我们分床睡好么?”楚昭说道:“非要如此?”季淑点头。 楚昭看着她,呆呆出神了片刻,才道:“好罢,其实我也怕我按捺不住的。”季淑忍不住又是一笑,楚昭却抱着她肩膀,慢慢低头下来,轻声唤道:“小花……”季淑自觉不对,刚要推开他,楚昭却将她环抱入怀,蓦地低头亲吻下来。 楚昭肆意了阵子,到底“悬崖勒马”,虽然万分不愿,可还得“鸣金收兵”,又渴又饿地将人放开了,把侧间的卧榻搬进来,放在季淑床边不远,自己脱了外衫躺了上去。 季淑坐在床边上,床帘子半垂,遮着脸,此刻便往外看,见楚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头五味杂陈,却仍说道:“晚上睡得时候老实些,别乱动乱走。”楚昭闷闷地答应了声,又弓了弓身子。 当夜楚昭果真并未造次,天明时候,望着身下那不妥当之物,水火煎熬,便起了身,到了季淑床边,掀开帘子看一眼,见季淑还在熟睡,楚昭便顺着床边慢慢地俯身下去,伸手轻轻摸摸季淑脸颊,生怕吵醒了她,便将力度放的极轻,那粗粝的手指缓缓地滑到她的唇上,望着那饱满的如樱珠儿般的红唇,心里头那把火烧得连天般旺盛。 楚昭极犹豫,却缓缓地靠了前来,双唇微微颤抖,终于落在季淑的唇上,不敢用力,只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来回摩挲。 如此过了片刻,楚昭只觉得浑身十万个毛孔都在躁动大叫,恨不得就翻身扑上床去,将人压了做一场,原本清冷的面色也有些微红,煎熬反复,到底起身走了。 季淑醒来之后,见楚昭已经不在,她松了口气,便又叫人打水,自己洗了个澡。回想昨日重重,那颗心冷到极点,便也不觉得怎样了,索性把一切都压下。 沐浴过后,这连日来赶路的辛劳以及内忧外患的种种才算告一段落,丫鬟们捧了新衣裳来,季淑见衣料轻薄,做的也好,便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府里常备的么?”丫鬟说道:“回娘子,是王爷命人赶着做的。”季淑就不再言语。 换了衣裳,梳妆完毕,又吃了早饭,季淑自忖连日来只是苦呆着,整个人似要发霉,便出了屋子,要到外头去走走。 丫鬟们见她心情似有些好转,都暗暗地松了口气,便带着季淑在院子里走动。 季淑放眼看去,见这王府虽然貌似不小,可是装饰什么的却极为欠缺,院落之中也并没有栽种多少花草,只自己所住的屋子外头,有几丛花,昨儿晚上没看清楚,今日阳光大好,看的仔细,却是几丛月季,散散地生长,又有几丛蔷薇,慢慢地爬上墙,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好看。 季淑边走边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听到有人高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试试!”声音高亢。 季淑不由地放慢了步子,而这声完毕,却另有个声音叫道:“我说又怎么地?明王爷是你亲爹还是你什么?不过是如我一般,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值当的你为了一句话就怒发冲冠的?” 季淑听这两人似要吵架,便索性停了步子听热闹,却听得先头那个声音说道:“他不是我亲爹,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可我就是不许别人说他半个不是,你再说一次,我撕了你的嘴!”怒气冲冲地。 那丫头冷笑了声,说道:“我说怎么了?他或许真个是个丑八怪,不然的话,为何镇日里只蒙着面?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皇家里头又有谁是这样出格儿的?唯有丑得无法见人才会如此!” 先头那人厉声叫道:“你下作嘴碎地小人,你竟敢诋毁明王殿下,我跟你拼了!” 接着,便是厮打声,叫骂声,以及旁人的劝架声,幸灾乐祸声……清晰传来。 跟着季淑的这些丫鬟面面相觑,只因墙头那边的丫鬟同她们不是一个主子,一时到也不能多嘴,就只低着头做置若罔闻状。 季淑回头,问道:“这里头在说什么,明王是谁?蒙着面是怎么回事?” 那叫婉屏的丫鬟便说道:“回娘子,明王爷是咱们殿下的大哥,不知为何,一直都是蒙着面的。因此她们就说起来了……” 季淑说道:“哦……为何蒙着面大家都不知道么?” 婉屏道:“这个无人知晓。” 正在此刻,听得墙头那边有人厉声喝道:“你们都不想活了么?竟敢在此议论明王殿下的长相,明王殿下性子温和爱人,是出了名的,可是咱们殿下却不一样,饶是咱们殿下从不过来,倘若有那些多嘴的去跟殿下说了,你们还能活吗?殿下向来爱护明王殿下,倘若给他知道了你们在此说三道四,定要活活地打死了你们!” 前头那个维护明王的丫鬟便说道:“是她先说明王殿下的不是!我气不过才如此的!”后面那个有些理屈,却仍说道:“谁叫你镇日里明王殿下长明王殿下短的?好似明王殿下是你什么人似的,我就看不惯你那猖狂的样儿,毕竟我们的主子还是昭王殿下,你就恨不得跑去给明王殿下捧脚似的!” 前头那丫鬟哭道:“姐姐你看,她还是这样,我说明王殿下怎么了,他人品极好,不是人人皆知的?何况明王殿下对我们家的确有恩,咱们昭王殿下也很是敬爱他,我说说他好就碍了谁的眼了?你凭什么就说他不好!” 那个从中调停的丫鬟就说道:“够了!一人少说一句也就没事了,咱们三个的主子,都是皇上赐过来的,不想着好好地一团和气,倒自己窝里斗起来了!让跨院的那个听了,岂不是要得意死?” 季淑挑一挑眉,不知他们所说“跨院的那个”是何方神圣,难道就是不幸的自己? 旁边的婉屏很是善解人意,当下说道:“娘子有所不知,皇上念我们王爷孤零零地,就赐了三个宫中的女官过来,南面跨院的那个,是皇贵妃所赐,……皇贵妃是太子的生身母亲,而方才所说的明王殿下,却是皇后娘娘所出的。” 季淑见她果然机灵,就问道:“说来说去,昭王呢?” 婉屏略微犹豫,低了头轻声说道:“我们王爷,是娴妃娘娘所出。”季淑心头疑团重重,便问道:“娴妃娘娘……哦对了,有些奇怪,皇后所生的明王为什么不是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个小bug,改了改,谢谢指出…… 嗯……忽然想到一句话“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么么…… 另,要真的把楚昭捆起来会怎样?嗯,为了爬上小花的床,昭爷真是费心了…… 下面这图,代表了寂寞难耐的某人画外音:天啊,给个妞儿吧 86 月季:仍伴梧桐落叶风 《花好孕圆》86 月季:仍伴梧桐落叶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7 月季:费尽主人歌与酒 《花好孕圆》87 月季:费尽主人歌与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8 月季:不教闲却卖花翁 《花好孕圆》88 月季:不教闲却卖花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9 百合:学染淡黄萱草色 《花好孕圆》89 百合:学染淡黄萱草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0 百合:几枝带露立风斜 《花好孕圆》90 百合:几枝带露立风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1 百合:自怜入世多难合 《花好孕圆》91 百合:自怜入世多难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2 百合:未称庭前种此花 《花好孕圆》92 百合:未称庭前种此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3 蔷薇:绿树阴浓夏日长 《花好孕圆》93 蔷薇:绿树阴浓夏日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4 蔷薇:楼台倒影入池塘 《花好孕圆》94 蔷薇:楼台倒影入池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5 蔷薇:水晶帘动微风起 《花好孕圆》95 蔷薇:水晶帘动微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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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孕圆》109 茉莉:麝脑龙涎韵不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 茉莉:熏风移种自南州 季淑一怔,听出此人声音,便抬头看他,却见他双眸带着焦急之色,正瞧着自己看,季淑道:“你……你来找我?我心里烦,出来走走。” 来者正是楚昭,细看了番季淑,见她无事,便将声音放得柔和,又说道:“你怎么也不带个丫鬟?那些丫鬟也是糊涂,居然没个跟着你的,我问,她们竟还不知你去了哪里……” 季淑问道:“你自我房里来么?”楚昭说道:“嗯。”说到这里就有些不大自在,脸上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季淑正心慌意乱之际,也没看出楚昭的不妥来,就说道:“我无事的,那回去罢。” 楚昭将手拢了她身子,说道:“以后出来记得带人……”忽地脚步一停,又温声道:“不回你院子了,去我那里罢。” 季淑本正胡思乱想,听了楚昭两句话,便生生地先把些念想按下,脚步一顿,问道:“你……”抬头看他,却见在朦胧灯光之下,他柔情似水的脸,跟先前,似陌生,又熟悉……季淑忽地想到云吉的话,心头沉甸甸地,不敢再看,调转目光看向别处。 楚昭见季淑不语,便道:“怎么了,不说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可是着凉了?最近这府里事情多,你又爱多想,别烦扰坏了你。”说着,将她紧紧一抱。 季淑被他牢牢抱住,心头竟是一酸,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却又忍得难受的感觉,泪不由自主地涌上来,已经在眼中打转。 楚昭见她不说话,便道:“真的扰到你了?”慌地又看她。 季淑这才说道:“你不用多心……我没事的,嗯,只是……”便想到一事,打起精神来道,“对了,良惜也去了,你知道么?”楚昭本正细细听她说,听到最后,却只点点头,道:“那些跟你无关的……”季淑说道:“我知道无关,只不过我跟她们认识一场,知道康华跟良惜是极好的,如今她们一前一后的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让她们两个葬在一块儿?” 楚昭略微意外,便望着季淑,问道:“是谁跟你说的?”季淑道:“你别管是谁说的或者不是谁说的,你只说成不成。”康华怎么说也是代她而死,她答应苓雪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楚昭见她话中带了几分赌气意味,急忙便道:“自然使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季淑见他如此忙不迭地答应,心中那酸更是一阵涌过,低头喃喃地说道:“多谢你。” 楚昭一手揽着她肩头,一手握着她手,说道:“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对了,今晚上去我那里好么?”这句问话,更是问的小心翼翼,又带忐忑希冀。 换做平时,季淑断然不会答应,且又会找出诸多借口来推脱,可是今日……季淑看看楚昭,一时拒绝不得,却又不肯直接应了他,就随口问道:“为什么不能会我的房?” 不料这么一问,楚昭的面色竟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气愤似的,哼了声说道:“你……你那房子里,谁都让去睡,……以后也不要去了,你就只留在我房里罢。” 季淑眨眨眼,这功夫才想到有些不对味来,便问道:“什么叫‘谁都让去睡‘?”夜色之中,也看不清楚昭面色如何。 楚昭见问,只抱了她,含糊道:“总之我说去我那便去我那……”季淑将他一推,笑着说道:“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地,嗯……莫非你在我那做了坏事?” 楚昭触了烙铁一般抖了一下,忙道:“胡说什么!只是你先前让个人歇在你那里,如今又叫个人……”季淑道:“你说的是康华?她先前替我挡了一鞭子,受了伤,我自然要对她好些,……至于其他……你说苓雪吗?对了,她应该是在我房里的,你方才去,是遇上了?她跟你说了什么不曾?” 季淑本是关心苓雪是不是说了云吉打晕她的事,不料一问之下,楚昭皱眉说道:“她能跟我说什么?行了,回去了回去了!”竟是有意不回答。 他的态度十分可疑,季淑道:“不去!你究竟有什么瞒着我?” 灯笼摇曳,微光之下,竟看到楚昭的脸有几分红,季淑砰然心动,悄声问道:“你当真有事情瞒着我?啊……”她眼珠儿一转,促狭道:“我知道了,你看苓雪在,人家生得又美,就那什么心大动,于是跟她……”虽然是用了戏谑的口吻,说起来的时候心却又有几分涩涩地。 楚昭这才忙道:“休要胡说,我同她什么都无!只不过她睡在你床上,我只以为是你!” 季淑心一跳,没想到果然竟胡乱猜中,便仍笑着问道:“难道你就真的跟她……” 楚昭道:“自然没有的!我一察觉不对就……就出来了!可恨!” 季淑挑眉,不依不饶地问道:“既然察觉不对就出来,那怎么可恨了?” 楚昭见她句句堵的正在点儿上,无奈说道:“你偏爱在这个上头留心,我真个什么都没做……”说到这里,就咬唇。 季淑见他神情闪烁,猜着问道:“你……亲人家了?” 楚昭见她猜的竟如此精准,一时恼羞成怒,道:“我只以为是你,谁知道……可恨!”面上神情甚是复杂,又懊恼又恨般地。 季淑见他恼态,哈哈大笑,道:“如此你也不吃亏啊,恨什么,该怜香惜玉才是。”楚昭见她神态之中颇有几分调弄之意,便哼道:“我所怜惜的只有一个!不管了!”双臂伸出将季淑打横抱起,向前疾步而去,任凭季淑如何捶打呼喝也无济于事。 楚昭将季淑强抱入自己房中,将人喝退,把季淑放在那牙床之上,合身扑上,先亲一个。季淑伸手挡住他的嘴,笑着道:“你亲过别个儿人,离我远些。” 楚昭将她的手擒了,亲了几口,说道:“我早便漱口过了,你要赔我回来。”握了手,又去亲她。季淑挣扎不开,到底被他得逞。 楚昭见季淑今日不怎地相抗,心里更动,便抚着她的身子,手在腰间轻轻流连,俯在季淑耳边唤道:“小花?使得么?” 季淑抬眸看着楚昭,怔了怔后,便点点头。楚昭不过是试着问一声,并没想到季淑竟真个儿答应,一时之间只觉仿佛龙如大海,说不出的欢腾。 楚昭虽心急,到底也不敢就太过急了,生恐一时按捺不住就粗暴起来,便按捺着,将季淑衣物缓缓除去,又细细抚慰。季淑知道他意思,起初还闭眸不动,听他在耳畔低声轻唤,便叹了声,睁开眼睛,略看他一看,便探手揽在他颈间,道:“昭……”此一声出,眼睛便红了起来,昔日在上官府种种,后来被他掳来种种,都自眼前一一闪过,滋味又是何其复杂难言。 楚昭哪里知道季淑心头想什么,只是浑身轻颤,被这一声叫的心头百转千回。 他心头感念,便去亲季淑的唇,道:“小花……我、我极是欢喜……”季淑不愿再看他,只觉得心头涌涌地泪正冲上来,就仍旧闭了眸子将头转开,道:“嗯……” 楚昭宽心得意,缓缓入巷,端地是殷勤相待。季淑的身子原本就有些敏感不同,被他一番折腾,渐渐地便也有所动。 且这番季淑又非昔日那样相抗,就也微微发声,楚昭闻她柔声轻吟,一时如闻天籁,只是越发**,竟觉得自家的所欲并不紧要,只想要她多叫几声才好。 将人揽入怀中,身下曲曲动着,楚昭望着季淑神色,见她双眸紧闭,柳眉微蹙,时而咬着唇,似乎是不想出声,他便含了季淑的耳垂,又去亲吻她颈间颊上,各处流连,双眸却只望着她神色,那腰身劲瘦,依策款款地动,处处捣人魂魄。 季淑哪里受过这个,先头被上官强迫,后来又被楚昭半是强迫着,如今才尝到**蚀骨的滋味,身子痒地难耐,心也似化了般地,却还强忍着不肯出声。 楚昭见她面色晕红,如红烛照花,越发美的动人心神,便有意在她耳畔道:“小花,我极喜欢你的声儿……你叫出来、叫出来便好,我爱听……”手上紧紧地箍着那纤腰,用力一入。 季淑只觉得心神都被他弄碎了,不由地樱唇开启,便“啊”地叫了一声。 楚昭闻了,越发欢喜无限,便如法炮制,折腾了半晌,一直到心满意足听得饱了,才发了一次。 季淑已是如一滩水儿般地,动也动不得,被楚昭挽在手臂之中,只是低低喘息。楚昭此番心畅意美,哪里就肯轻易放过,他又是那样健硕的身子,便到底又抱着弄了几次,季淑起初还自持,后来便被他摆弄的有些忘形,再到最后,昏昏沉沉,就只是求了,却也无用。 到天明时分,楚昭仍旧拥着人儿不肯撤手,后来见时候差不多,才放开,下地之后,吩咐了丫鬟几句,便才出去。 待季淑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季淑翻了个身,只觉得身体处处沉重,她撑着起来,手扶额头,想到昨夜孟浪,不由仍旧脸红。 季淑起来之后,先沐浴一番,又吃了点儿东西,眼看便是晌午,听闻楚昭出门未归,季淑觉得身子不适,正想再歇息些时候,却见外头丫鬟来报,说是有人来见。 季淑便不在意,曼声问道:“是谁?王爷不在,不用来说。”丫鬟迟疑看她一眼,低头说道:“禀告娘子,是……是明王殿下,殿下说、说他是来见娘子的。” 111 茉莉:谁家浴罢临妆女 《花好孕圆》111 茉莉:谁家浴罢临妆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2 茉莉:爱把闲花插满头 《花好孕圆》112 茉莉:爱把闲花插满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3 凤仙:洞箫一曲是谁家 《花好孕圆》113 凤仙:洞箫一曲是谁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4 凤仙:河汉西流月半斜 《花好孕圆》114 凤仙:河汉西流月半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5 凤仙:要染纤纤红指甲 《花好孕圆》115 凤仙:要染纤纤红指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6 凤仙:金盆夜捣凤仙花 《花好孕圆》116 凤仙:金盆夜捣凤仙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7 荷花:荷叶罗裙一色裁 《花好孕圆》117 荷花:荷叶罗裙一色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8 荷花:芙蓉向脸两边开 《花好孕圆》118 荷花:芙蓉向脸两边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9 荷花:乱入池中看不见 《花好孕圆》119 荷花:乱入池中看不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0 荷花:闻歌始觉有人来 《花好孕圆》120 荷花:闻歌始觉有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1 紫藤:春山处处客思家 《花好孕圆》121 紫藤:春山处处客思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2 紫藤:淡日村烟酒旆斜 有一句话,叫做“猜得到开头,却猜不中结尾”。 季淑袖手旁观,想看一场好戏,因此在听闻上官直次日便要上朝面谒北疆皇帝之时,只恨不得自己亦能同去。 听闻,只是听闻,先前被入狱的楚昭已经放出,平安无事,又听闻,是大王爷亲自向皇帝求情,皇帝才网开一面。 又气又恼,自然不免哭闹一场,与此相反,皇后却得意的很,隐隐地气势,不必言说,自从那含笑不语的面上也透出来。 知子莫若母。 皇后情知“庆鸾”身上,有什么起了变化,皇后不问,却看在眼中。自幼子丢失,她痛心彻骨过了二十余年,如今盼他回来,如今……他必将要乘风而起,飞往她心中本空缺却依旧牢牢留着的那位子。 如此才不辜负上天赐予的这场“绝处逢生”,谁也……不可阻挡。 上官直告别季淑,前去上朝。看着季淑面上笑意,上官直问道:“你今日有些古怪。”季淑问道:“哪里怪了?”上官直看了又看,道:“嗯……不知,好似有什么事瞒着我。”季淑笑道:“你猜是何事?”上官直又观望了她一会儿,才摇头道:“我虽猜不到是何事,但总觉你的笑中有几分幸灾乐祸,莫非是在等着看我好戏?”他倒也不笨,道,“淑儿,你莫不是知道什么,故意不跟我说?” 季淑道:“你若是诚心诚意地问我,我会考虑告诉你,只不过……有些事情你要亲眼所见才有趣呀。”上官直一想,也有道理,何况他也真个儿不会刻意去问季淑,他自来端然笃定。 上官直便挺胸,道:“那好,我便去了,若真个遇到有趣之事,回来同你验证。”有几分傲然不信地。 季淑竟行了个礼,神色似笑非笑地,带几分促狭,道:“如此我便等候了。”她执意想看看,这位貌似变了许多的上官直,将会如何应对超出他想象的复杂之局,是张皇失措不知所谓,还是见招拆招从容应对? 上官直点头,心中虽有几分忐忑,面儿上却丝毫也不露怯,昂首阔步而去。 上官直只是未曾想到,这世界竟光怪陆离至此。当玉阶前山呼万岁,行过两国邦交之礼过后,他才得闲看见那北疆的大臣皇子,目光在某张脸上扫过,错觉?目光滑过数丈,身不由己地又回来…… 上官直目瞪口呆,望着那人徐徐抬起的眉眼,此刻他镇定自若,同自己目光相对。 上官直听到无数的嘶声大叫,惊悚,震慑,痛苦,愤怒……各种意外的情绪交撞,发出极大噪烈火花,让他原本清朗中正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眼中那人,向他举手示意,举止优雅,神态自若,是昔人,却又非昨。 上官直不知此刻是梦是真,也不知自己眼前之人是幻是实,旁边的副手见他呆怔,急忙从旁低声道:“大人,此位是明王殿下。” 顷刻间,尘埃落定。 笑意逐渐地自嘴角出现,上官直心道:“淑儿,你所说的,竟是这个?”想到她带一丝狡黠的笑意,满心的恼恨熊熊在瞬间尽数潜伏在冰川底下。 上官直一笑,行了个邦交之礼,道:“殿下风姿神伟,令人钦敬!”过去种种,抹去不提,笑的天衣无缝。 凤卿微笑点头,两人目光相对,都看出彼此心底另藏真实,可偏无法说破,如今,这金殿便是那戏台,大家伙儿粉墨登场,同台较量,谁也别看不起谁的角色身份低下。 须知,世事无常,风水轮流。今日□韩信,他日万人之上,封王称侯,所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上官直面上自若,心中汗如雨下。 上官直出了午门,一步踏前,脚底下软绵绵地,仿佛一脚踏中云端。 回头相看,抬手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心中五味杂陈,却笑着摇摇头:这是何地?他竟是来到了何处? 当初皇帝给他旨意,令他出使,他正是心如止水时候,一口应允。 家中他不愿再停留,想找的人也找不到,便专注政事,皇帝如此,正合他心意,也是皇帝重用之意。 却未曾想到,竟迈入如此光怪陆离之境。 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惊悚之意。 这北疆的皇室详细,他也知道大概,来此之前,做足准备,却未曾想到……准备的再充足,也有措手不及之时。 上官直心中极快地盘算。 这大王爷,他知道,据说是南楚回来之人,年幼失落民间,才回来不久。 但如今看来,竟是半真半假,失落是真,南楚却又哪里是?竟是自他们东明……然而,年幼如何失落,先不提,他明明是东明的戏子,二十年不曾抬头,忽地一朝翻身,为龙为凤,其中必定有玄机,那么…… 上官直心狠狠一颤,忽地想到个自己痛恨入骨之人。 昔日情形,重重自眼前闪过,那个居心叵测之人,他曾经在东明忽然出现,又潜入上官家,他跟祈凤卿的关系非同一般,他…… 难道说……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算算也是,自祈凤卿出事到销声匿迹,处处都有他的踪迹,自他带着季淑消失,上官直命人将楚昭的来历行踪,查的一清二楚,故而得知。 如今,季淑人在北疆,两相印证,楚昭在这两件事上都有份,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他亦是北疆之人? 上官直的心忽地忐忑。 凤卿是大王爷,那么楚昭是何人?是皇族之中领命办事之人?想来想去,这个解释可以得过。 但……保不准其中另有隐情。 上官直一路走,一路思想,那颗心沉甸甸地,一直想到季淑。 是了,如今,什么也不用顾忌,要好好地问问她。 倘若楚昭亦在北疆,那么……上官直双眉一皱,袖子中的手紧紧握起:“不管如何,那个人……绝对是饶不得。”那恨,他始终难忘,那夜那人如此骄狂地将季淑带走,他便恨他入骨。 上官直未曾想到,他来不及问季淑,那人竟自动找上门来。 当下马入了驿馆,望着堂上坐着的那人,上官直觑面看个正着,第一反应就是,拔出剑来,将他斩杀当场。 那人自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直思来想去了一路的楚昭。 上官直只是未曾想到,他们竟见的如此之快,快的让他还未曾来得及准备好。 “围起来!”上官直驻足,一挥手,喝道。 东明的侍卫听命,一拥而上,剑拔弩张,将人围在中央,只等一声令下,将其格杀。 楚昭却自始至终都动也不动,上官直那一声“杀”还未曾出口,旁边驿馆的众官员慌了,纷纷地跑出来,忙着叫道:“请使者勿惊,这位是我们的昭王殿下!” 暴怒之中的上官直听了这句,惊愕之下,忍不住便想笑。 好似意料之中,果然如此。所不信所担忧的正正中了,临头来的想躲都躲不了。 东明的士兵围着楚昭,得不到上官直的命令,不肯就动。上官直看向楚昭,见此人一身黑衣,却已经是今非昔比,昔日的韬光隐晦尽数不见,他站在人群之中,淡淡地看他,不怒自威,霸气十足。 上官直迈步而出,将走到楚昭跟前,两人彼此相看,却都无言,上官道:“你们退下。”士兵们才退下去,驿馆的众人要再解释,楚昭道:“你们都退下,我有事要同上官大人详谈。” 顿时之间,人如退潮一般地,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上官直望着面前之人,恨不得上前给他一巴掌。生生忍着,道:“三殿下,好久不见!” 楚昭一笑,似未曾察觉他话语之中的讥诮之意,只道:“我知道上官大人对我心有芥蒂,是免不了的,如此我就直说来意,我想见一见她。” 上官直杀人的心都有了,竟还未动,只道:“她?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楚昭说道:“是小……,花季淑。” 上官直哈哈笑了两声,怒恨交加,说道:“殿下,莫非你觉得这是北疆地方,故而我就应该予取予求?你不说倒也罢了,你既然提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当初你为何将我夫人掳走?就算你是北疆的三王爷,又如何?莫非北疆之人行事都是如此?我还未曾找到你,你自己倒是找上门来,既然这样,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王子犯法,便会无罪,你还要见淑儿?痴心妄想!” 楚昭说道:“我见她,不是为我自己。” 上官直忍无可忍,指着楚昭说道:“你住口!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本想暗暗寻你,既然你是北疆王族,那更是好办,我虽然是使节来此,不愿多生事端,但假如你北疆如此欺人太甚,我东明也不惧同你们开战!” 楚昭伸手一抹眉头,道:“既然如此,上官大人是不知道花相之事了?” 上官直怔住。楚昭道:“不瞒你说,前几日花相曾来过,只因我不愿小花同他离开,他已经气恼而回,临去之前,下了战书。” 上官直惊了惊,心中极快盘算。 楚昭说道:“我也知道花相在东明一言九鼎,这场战事怕是免不了的,迟早而已。” 上官直抬头看他,陡然一惊,道:“那你想如何?难道要先发制人,将我们……”难道他来不过是先礼后兵,实则…… 楚昭摇头,说道:“上官大人多虑了。” 上官直冷笑,道:“你这人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你还会行堂堂正正之事?” 楚昭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如今……万事皆休,我只想见一见她。” 上官直拂袖,道:“还是那句话,妄想!请回罢!” 楚昭上前一步,上官直不动,大义凛然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但若你有此心,我也不会惧怕。” 楚昭摇头,说道:“何必如此,我只是想跟你说,我要见她,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上官直惊动,皱眉道:“你休想危言耸听。”楚昭说道:“上官家的那些事,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我是否危言耸听,你自明白。另外,我想提醒大公子一句,那日二奶奶算计,要同大公子春风一度,偏生大公子喝的酩酊大醉,倒在柴房内睡了一夜,才避开同二奶奶的伦常惨变,……大公子真当自己只是喝醉而已?” 上官直大惊失色,定定看了楚昭片刻,才问道:“你……你竟连这个也知道?” 楚昭摇头,道:“大公子不必多想,此事并非是小花告诉我的,甚至小花也不知此中内情,纵然……她是猜到几分,却不敢同你说罢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说起来,天底下只有我最为清楚。” 上官直望着楚昭双眼,心中阵阵寒彻,最终说道:“莫非……莫非是你!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胡为!”楚昭淡淡摇头,道:“背后谋划、心怀企图之人非我,确切说来,我不过是个旁观者,只是有些事情上,碰巧出了那么一点力罢了。”他说罢,便又直视上官直,道:“我说起此事,并未有他意,只是想让大公子知道,我若想害你害她,有的是下手机会,如今我说我要见她是为她性命着想,更是绝无虚言,大公子若是不叫我见她,那也罢了,我亦不想再纠缠,就让大公子顺理成章带人离去,只是……我想告知大公子,你不叫我见她这一次,纵然你带她走,不出一月,大公子就可以替她再操办一场风光大葬了!” 上官直气的浑身发抖,道:“混账,居心叵测,危言耸听,你……你……太放肆了!”他心中埋着的谜团,亟需有人解答,面对如此的威胁,却又按不下心中那口气,三分信,七分恼怒,若是以往的性子,便立刻叫人将他打出去,什么威胁言语,性命之忧,他才不放在眼里,但是此刻…… 楚昭看着上官直面色变化,心如止水地,静静等候。目光从门口向外,驿馆的院子里,风吹过,翠叶摇曳,光影闪烁,前尘按下,后事跌宕,而他同她,是生是死,是断是续,都在此刻。 必须,要有一场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楚小昭:作者!谁心如止水了,老子心痛的要死了…… 某小花:“心痛得要死了”,肿么听起来像是某些甜腻的早起的言情剧 楚小昭:老子偶尔会看几眼行不行! 哈,最近晋江抽的越发厉害了,嗯……今晚上要是不那么抽,我会再更一章的,安抚一下最近等的苦的同学们,么么哈。。 123 紫藤:蝴蝶不知人事别 楚昭想:是的,这必须要有一场了结。他心中有种预感,不太妙的预感,类似于玉石俱焚。 将他从大牢中保出,凤卿道:“昭,你当怪我,只是我想同你说,你这样不成,纵然你强留她在身边,以她的性子,绝计不会同你妥协。”他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此一时却只觉得棘手,大为头疼。 自她随着他逃走那日开始,楚昭就已经知道这其中滋味,他明明可以同她毫无隔阂的肆123、紫藤:蝴蝶不知人事别 意亲近,仿佛把人绑在身上一般任意而为,可是……心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午夜梦回望着怀中的人,她明明就在,他梦中种种,却总是她骤然离开,从此天涯永隔,再不聚首,何其悲怆。 当梦醒看到她在怀中,他几度热泪。 云吉意图为何,他隐隐地看出,也赌她不敢伤季淑,只是却仍不肯冒半点险,宁肯让她去。 可如今…… 忽地又有些后悔。 隔花相望,借一树荫一枝花挡着身形,楚昭见季淑人在圆桌上趴着,圆圆地绢丝扇子放在旁边,半边儿遮着她的脸,她双眸合着,睫毛一动不动地,旁边紫藤花喧喧开放,蜂蝶嗡嗡地出没其中。 忽地,有一只贪色的蝴蝶儿,翩翩地飞来,在她脸颊边上飞来绕去,偶尔便落下,两只细长的腿爪,在她的鬓发上,脸上轻轻地抓一抓,挠上一下。 楚昭看得发呆,恨不得把那只蝴蝶赶走,又或者自己便是那只蝶,才能够如此近的看她恬静安稳的睡颜,她是在做什么好梦么?亦或者是因脱离了羁绊,无拘无束。 楚昭记得,那几夜他醒来,低头看她,情不自禁吻落过去,睡梦中察觉到的她,总是不耐烦地将他推开,眉心皱起,虽未曾睁开双眸,也是不安跟隐隐厌烦。 他一想就心痛。 那蝴蝶气人一般,停在季淑鬓角上,不再离开,抖抖簌簌地动弹,斑斓的花翅膀微微地煽动,好像是朵活动的鬓花。 明明是满目恬然春光,明媚动人,楚昭却只觉得心如被冰雪,只因…… 知道会失去,不管他怎么不舍得放手、把人栓在身边,也终究会失去。 那只蝴蝶弓起身子,颇为得意地在季淑的鬓发上走动了几步,鼓起长嘴,竟大胆地向着她的脸颊上凑过去。 楚昭看得痴了。 此刻季淑觉得痒,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醒来。 蜂蝶纷纷飞离,翅膀闪烁,如一场光影漂亮的梦境,蜂蝶却不舍远离,在她旁边跳跃飞舞,只是不敢再放肆。 季淑睁开双眸,身边怒放的花朵顿时更是失色,而她不以为意地抬手,擦擦双眼,又小小地挠挠脸颊,尾指弯着,神情慵懒,嘴角抿了抿,一举一动,看在他眼中,极为可爱。 但…… 她自言自语道:“居然在这里睡着了。”然后就听到前头一阵响动,有什么绷开,当空抖了抖。 季淑不经意地看过去,却蓦地见到熟悉的背影,他正骤然转身,迈步欲走。 弹开的花枝,带动他一丝垂落的散发,就在他转身瞬间,揭露他半边容颜,如许俊朗,至死不能忘。 季淑正信手抓起那柄扇子,见状手上一松,扇子落下,磕在圆桌边儿上,坠落地面。像是大梦猛醒,发现人在冰雪之中,却又急急地按捺下来。 季淑动了动,终究未曾出声,而那边,花枝兀自地弹个不休,可那人,停了步子,僵直的背影,他不肯回头。 两两相对,明明是一片烈火样的心,偏要窝起来,不许燃烧,明明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偏生要当自家是冰封雪盖,冷心绝情。 世间至为残忍的事,口不能言,目视阴差阳错。 季淑起身,手按着石桌,想要回身。那人却也回过身来,向着这边儿走来,季淑回身对他,身子却一阵阵地颤抖,想逃,双脚却如钉在地上,分寸不能动,一直到他走到身旁。 深深看了一眼,楚昭俯身,将地上那柄扇子捡起来,掸去上头灰尘,轻轻放在桌上。 绢扇上是一朵牡丹花,开得瑰丽。 “还……好么?”他目光移开,落在她身上。 背对着他,季淑双眸一阵异样,却转开头,只道:“不劳……下问。” 楚昭乍然一笑,垂了眸子,说道:“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我……我来是为了……” 季淑想离开,却未动。 楚昭探手入怀,掏出一物,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勉强于你……我只是,想……”他犹豫片刻,探手向前,张手,掌心有一颗红色的丹药。 季淑垂眸,望见他粗粝的手掌,目光自那丹药上一闪而过,只是看这手。 他的手指头几处破损,是先前曾留下的伤痕,虽然伤愈合,痕迹未散退。 她记得,他负她上悬崖,只为了她行船辛苦,故而冒性命之险。她曾看过,他十指伤损,血痕斑斑地。 她忽地很恼,明知道不是时候,却寒声问道:“是什么?”忽地笑了,“难道是毒药么?” 楚昭摇头,忍而不言,只道:“小花,你吃了它,是好的药。” 季淑握了握拳,劈手过去,顿时将那药丸打翻:“这算什么?……我又凭什么信你?” 药落在地上,顿时沾了灰。楚昭一惊,急忙将那药捡起来,小心握住,望着季淑:“是真的,你吃了它。”季淑不言语。楚昭道:“小花,听我的。”再度递过去。 季淑看也不看,迈步就走。 楚昭将她拉住:“小花!”季淑说道:“放手!你又要用强吗?”楚昭说道:“好!我知道你不愿再见我,**后不见你就是了!只要你把这药吃了!” 季淑回过身来,怒视着他,说道:“我是生是死,从此跟你无关,用不着你假惺惺地!我凭什么要吃,这不明不白的东西!你拿着它滚!” 楚昭大怔,看着她绝情的脸,心头上寒雪交加,手抖了抖,一怒之下,几乎将那药丸捏成齑粉。隔了半晌,才探手出去,将那药丸放在桌上,低声说道:“你不吃也行,只是……这药是我千辛万苦求回来的,前几日我说,要离开一些日子,带好东西给你,不是别的,就是这个。我这人的确是有不好的,令你憎恨,但你向来聪明,何必要同你自己过不去。” 他顿了顿,将药放下,说道:“天底下也只这一颗,我、总归……不想你有事。”他说到此,苦苦一笑,面上露出一丝讥诮之色,迈步离去。 一直到楚昭离开,季淑才回头,看一眼那桌上的红色药丸,盯了半晌,忽地一伸手,用力扫落,那药丸坠落地上,一路翻滚,自落叶坠花上滚落,坠入角落。 眼中湿润,眉角却带寒,季淑咬牙,道:“我此生此世,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季淑头也不回地离开院中,一直到她离开,才有一道人影缓缓进来,看了看季淑离开的身影,眼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楚昭离开驿馆,一路怔怔地走,此刻将近黄昏,天色也暗了下来,一如此心。楚昭走了许久,一直到撞上一人,他未多看,正想闪开,便听到有人说道:“小子,撞了人,也不说一声便走?” 楚昭一怔,抬头去看,却见黄昏之中,有人站在跟前,生的魁伟,一双眼睛恁般明朗,直直地看着他,楚昭看得清楚,便笑出来,道:“你想如何?”此人道:“自不能轻饶,我想你赔我一顿好酒,使得么。” 楚昭探手出去,将他用力一抱,道:“使不得!除非是不醉无归!”那人笑道:“哈哈,我也正有此意!”伸手在他胸前重重一擂。 楚昭抓住他手,笑道:“下手这般狠,打死了我,谁给你付酒钱!”那人道:“你小子皮糙肉厚,休要把自己说得弱不禁风似的,说起来,你方才的模样,倒真个有些相似,怎地了,哪里吃了憋不成,失魂落魄地!”楚昭苦笑,便看那人一眼,道:“你最近改行看相了么!休说这些,走去喝酒是正经。” 两人扭缠着上了酒楼,捡了个雅座,叫了几坛子好酒放下,又衬些猪牛鸡羊之类菜肴,那人看着桌上肥牛油鸡,道:“我向来吃不惯那些精细翻炒,嫌无味,总不如大块的肉来吃爽快。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意。”楚昭道:“我自己也不耐烦那些腻腻歪歪的,怎会拿那些来厌烦你。”那人道:“还是我的好兄弟!”楚昭笑道:“总之你来讨我的便宜,眼里才有我这兄弟。” 那人亦哈哈大笑,二话不说先喝了一碗酒,才道:“这话不对,这次摆明是你讨了我一个大便宜。”楚昭道:“哈哈,这倒是的。”那人笑道:“你既然知道,就多饶我几顿好酒菜才是。”楚昭道:“少不得的,来!” 两人喝了半个时辰,天南海北说了一顿。那人看了楚昭片刻,道:“昭,我有件事,想要问你。”楚昭道:“何事?”那人道:“你跟我要那物事,究竟是给何人?”楚昭手势一顿,继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来找我,就是想问这个?” 那人看着楚昭,沉吟片刻,说道:“我也不瞒你,那女人我是见过的,可我不知道,你对她……”楚昭怔住,片刻之后,把酒杯缓缓放下,说道:“九哥,你想做什么?” 那人面上带笑,道:“你说呢。”两人目光相对,楚昭面上笑意尽数敛了,慢慢说道:“九哥,我不管你图谋什么,只是……她不成。” 那人挑了挑眉,道:“昭……”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我仍不信,你跟先前相比,变了许多。”楚昭说道:“九哥,我知道那颗药来历非凡,也知道你得来必定不易,你肯给我,我心中感激你这番兄弟情义,但你若是还当我是兄弟,就记得我如今所说的话,休要打她的主意。” 那人道:“你当真为了那小娘动心了?”楚昭将头转开,默然不语。那人道:“自古以来红颜祸水,果真如此!”楚昭道:“九哥……”那人看了楚昭片刻,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楚昭闻言一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经此一番话,两人都有些沉默,又喝了几杯,彼此渐渐地有些醉意。 那“九哥”叹道:“只是我不明白,你好端端地,怎会变得如此?”楚昭抬头看他,喝的半醉,眼中也有些氤氲地,道:“变得怎样?”九哥说道:“实不相瞒,今日这一番我看到了……”楚昭身子一僵,九哥看着他神色,说道:“那女子分明极为绝情,你何不一掌杀了她了事?那才痛快,才是我好兄弟的性格,你竟还替她找那颗药……”说话之间,神情之中,几分疑惑,几分轻视。 楚昭唇动了动,却不回答,将旁边一坛酒抱起来,泥封拍去,举起来大口喝下,酒水泼了一身。九哥却不动声色看着,眼角冷冷地。 楚昭喝了半坛,将酒放下,才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我会如此……只是,我身不由己。”他摇摇头,哈哈大笑几声,又举起酒坛子大喝。 九哥望着他,缓缓说道:“昭,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只要你一声,我即刻去杀了那小娘!敢轻视我兄弟的,我要她死的苦不堪言。”他的声音温和,带一股劝服之意,底下却是危机四伏。 “不行!”九哥话犹未落,楚昭将手中酒坛望地上一摔,未曾喝完的酒水洒了一地,楚昭望着面前之人,沉声说道:“檀九!你若是伤她分毫,我们兄弟之情,恩断义绝!”他脸颊发红,双眸盯着檀九,神情是一派的决绝。 檀九心头一沉,却笑道:“我不过是说说,你便当了真了?我们是兄弟,我应了你不会动她,就绝不会出尔反尔!放心罢……”他抬手,在楚昭肩头轻轻拍了拍,楚昭看了檀九片刻,神情一松,笑道:“九哥!好罢,不说了,我们痛快喝一场……”檀九另开一坛酒,说道:“是了,我们许久不曾好好聚一聚,今日当真要不醉无归。” 两人自黄昏喝到夜半,楚昭心头有事,喝的毫无节制,因此醉得极快,伏在桌上,合着眼睛,口里喃喃地。 檀九握着酒杯,脸上虽然也微微泛红,眼神却极冷冽,光影下细细看来,眼底竟带一抹微蓝,他看了楚昭许久,才探手出去,在楚昭肩头轻轻沉落。 楚昭若有所觉,眼睫动了动,轻声道:“九哥……再喝……”檀九一怔,冷冽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道:“好兄弟。”一笑,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天权跟摇光赶到之时,酒楼上只楚昭一个,伏案沉睡,对坐空落落地,只余了已空的酒杯,孤零零立在彼处。 作者有话要说:唔,昨晚上抽的更厉害了,故而没更,今天再观望一下……唉,其实很多同学说还有问题,现在更真是很冒险啊……希望顺利吧…… 另外,最近那个登陆框出现变化,好像盛大通行证跟啥的有什么区别,大家看明白了再登陆哈,又希望这股子狠抽快点过去,俺也好努力开始更…… 能冒泡就出来露个面哦……如果太抽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下,内牛…… 刚更了就抽了吗,天啊…… 124 紫藤:绕廧间弄紫藤花 124紫藤:绕廧间弄 “天荒地老,最好忘记,笑也轻微,痛也轻微……生老病死,相聚分离,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喃喃地,仿佛梦呓。 上官直进门之时,便听到如此一句,那低吟般的语声入耳,叫上官直脚步一顿 。 说话的正是季淑,此刻人在桌边,手撑着腮,双眸半是合着,脸颊绯红,似梦非梦,似醉非醉。 婢女们轻轻退出去,上官直扫一眼桌上放着的酒具,缓缓迈步走到桌边上,望着季淑泛红的脸。 她身上亦有淡淡地酒气,上官直探手过去,在她额上轻触。 季淑睁眼,见来人是上官直,也不惊,反而一笑,并不开口,只是探手,将上官直的手臂推开。 “夫人昨夜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夜……到天亮了才回屋……”想到方才进门之前侍女的话,上官直皱眉,终于问道:“怎么忽然喝起酒来?” 季淑摇摇头,也不回答。 上官直又问道:“方才……念的是什么?” “歌啊……”她喃喃地一句,显然心不在焉,眼睛也不看他,迷离地望向别处。 “什么歌儿,我从未听过。”上官直问道,看着她身子轻轻摇晃,又担忧她会坐不住,摔下凳来。 季淑又是一摇头,此刻却笑了,道:“你自是没听过的,要是听过才是糟了……”天热,她只着一件薄裳,衣襟微敞,露出两边蝶骨。 上官直略觉惘然,心中竟想道:“她似是比先前瘦了许多……”那手指头略一弹,竟想去摸摸看,却又忍下。 季淑却未留心,一边说,一边伸手出去,握住一个杯子,凑到唇边欲喝,上官直目光转开,探手擒住她的手腕,将那半杯残酒从她手心取出,轻声道:“淑儿,你不能再喝了。” “谁说我不能?”她只是笑,又道,“干你何事?走开……”将他一推,便又要去拿酒。 上官直被她柔软的手臂一撞,身不由己将她抱住,道:“淑儿……” 先前拥她入怀那种熟悉之感重新回转,上官直屏住呼吸,忽地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僵直。 季淑无力,倒在上官直怀中,喘了几口,平定下来后,又要挣扎,上官直喉头一动,按捺心猿意马,提高了声儿,唤道:“淑儿!” 季淑听他声音有变,便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上官直目光忽地移开。而季淑望着他冷清如水的脸,笑道:“干吗?生气了?” 上官直叹口气,垂眸看着怀中人娇如花,道:“淑儿,你似是着凉了,我叫大夫来替你诊脉。”季淑摇头,不以为意道:“死不了的,别那么麻烦。” 上官直道:“不能等闲视之,酒也先不许喝了。”说话间,仍旧缓缓抱着。 季淑有些不耐烦,伸手抓了抓颈子,道:“我说死不了,要那么麻烦作甚?……你近来很忙,又何必要管我?别烦了,走开!”将他大力一推。 上官直未曾提防,竟被她推地后退一步,季淑醉眼迷离看他,见他站着不动,便嫣然笑道:“这才乖……”手探向前,捉住了个酒壶,也不倒酒,举起来对着嘴倒下。 酒水倾泻,季淑咕嘟咕嘟便喝,狂态毕露,残酒沿着唇角往下,滑过颈间,湿了衣裳,薄薄的衣裳贴在身上,随着动作微颤, 上官直呆呆地看了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再度擒住她手,将那酒壶夺过来,望着地上一扔,“啪嚓”一声,把个青花瓷壶摔得粉碎。 季淑怒道:“你做什么?” 上官直却反问道:“此话我正也要问你,花季淑,你在做甚么?!” 季淑怔住,眯起眼睛看上官直,许是错觉,她唇上脸颊沾着酒水,明烁烁地,那双眸子亦是,似水般寒,又有些极异样的妖媚般,看得上官直心悸。 上官直深吸一口气,道:“我便是想问你,你在作甚,——自昨日……昨日你大半夜的不睡,着了凉,今日又喝这般多的酒,你从来不曾如此失态过,就算是先前在东明,经过那么多些事,你哪里在意过半分,哪里似如今……这样……” 季淑冷笑,道:“你知道的倒是多……只是,什么昔日……哈,你怎知我未曾这般喝酒,未曾彻夜不眠过?” 上官直一怔,哑口无言。 季淑说到这里,心头却一动,脑中极快地闪过一幕:那夜,月华如练,夜静人空,她悄悄地行过那空旷的大院,提着忧心,去见那人。 隔着锁住的门扇,看不到彼此,然而听着他的声音,只觉欢悦,他的手探出来,将她的紧握,却比此刻,更为亲近。 可是,怎会……如此?人虽在,今非昨,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到底是流光容易把人抛,还是不知故人心易变? 季淑只知道,这一瞬间,胸口里头那颗心极为难过,隐隐作痛,几乎要呕一口血出来才痛快,却不愿在上官直面前露出不妥,一张脸上,仍旧的冷冷清清,甚至带一丝放狠决绝的笑意。 季淑探手,握住面前酒杯,杯子之中却空落落地,并无麻醉自己的良药。 季淑恨极,却松了手,那空瓷杯侧倒,在桌子上打了个旋儿,咕噜噜地沿着桌面儿跌下,终于追随那青花瓷壶的归宿。 上官直端详着季淑的神色,却并未动怒,季淑忽地觉得疲倦,道:“算了,你……别管我,我真个无事。你让我静一静就好。”伸手揉揉额头。 上官直却不动,缓缓说道:“淑儿,你当真未曾觉出你有不妥么?你彻夜不眠,借酒浇愁,都是因为昨日他……” 季淑脸上的血色点点褪去,不等他说完便道:“他?他是谁,上官,别无事找事。我说了你自管去忙你的,忙完了,我们自可回东明,什么他?我统统不认得。”冷笑,就算是把牙齿都咬碎了,也自吞到肚子里,有什么痛要给谁知道?就是痛死也不肯出一声 。 上官直却未曾说破,只是看着季淑,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淑儿,你放心……淑儿……” 他眼中光芒闪烁,似是在犹豫,末了终于道:“淑儿,北疆之事,我已尽知,……淑儿,如今,只要你一句话,我要那两个人,都……”他起初的那一句“淑儿”,极为温柔,到最后,却骤然转为隐隐恨意凛然,眼中亦露出狠色。 季淑心知他已经知道凤卿跟楚昭真实身份,本要取笑他几句,却忽地觉得调儿不对,便看上官,说道:“你……在说什么?” 上官直看她一眼,目光转开,踌躇片刻,才道:“淑儿,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倘若你真个儿恨他……如今我有个机会在前,就算是要他死也是轻易的。” 心头那股子痛渐渐地要散开一般,季淑咽一口气,冷静道:“上官,你说明白。如今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盘,又能如何?” 上官直道:“他们这边,是一盘散棋,只需有人从中轻轻拨弄,局势便会大变……总之淑儿,我既然同你说了,就有把握。”他始终竟不愿透露真相,只是看她。 季淑极快地在心中想了想,隐隐地有些猜到几分,便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要对付凤卿……他们?” 两人目光相对,上官直道:“你……不愿么?”不否认,便是认了。 季淑心中飞快一想,说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上官直道:“我还未曾决定。”季淑道:“那人是谁?是……太子?”试探一问,上官直一震,诧异看向季淑。 季淑看他神色,便知分晓,当下道:“你未曾决定,却来问我?倘若我说如何,你便会照做么?还是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上官直说道:“你说如何,我便立即照做。”神情决然,仍旧看她。 季淑若有所思看着上官直,半晌一笑,说道:“你做人倒是慷慨……” 上官直道:“淑儿,你想如何?” 季淑说道:“你想好了,倘若把这里搅得大乱,回去了的话,好交代么?” 上官直道:“毕竟是他们之事,同我们没什么大碍,何况,如此一来,反倒是好……” 季淑点头,道:“他们这儿乱成一锅粥的话,对东明自然是好,皇帝陛下跟前,或许也是大功一件。” 上官直道:“那不过是其次,何况君心难测,陛下是如何心愿,尚未可知,淑儿,我只是为你。”面色竟极为诚恳。 季淑双眉微蹙,片刻说道:“为我?”这话是真心,或者假意,又或者……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 季淑道:“那你可曾想过,倘若不成的话……” 上官直道:“只要你一声,便无不成。”季淑说道:“是么?看样子你有十足把握。”此刻忽地停了声儿,身子一晃。 上官直察觉不妥,道:“怎么了?”季淑皱眉道:“我、我忽地有些不大好,你扶我……到床上去。”上官直一怔,听到“床上”两字,脸色奇异,一时不能接话。 季淑起身,那股痛散开,一发不可收拾,呼吸都似要停止。 此刻脸色已经煞白,上官直觑见,这才知她真的身子不适,急忙半抱了她上床,道:“哪里不好?我叫大夫来看。”见季淑脸色大为不对,心头一惊,起身唤人。 身后季淑蜷起身子,冷汗涔涔,此刻想到上次自己也是如此发作,楚昭只说是偶然坏了肚子……可如今看来…… 回想昨日他捧着那丹药给自己,果然、如此… 季淑想到昨日种种,咬着牙,却是笑了,自牙缝里喃喃地道:“混账,我……就算是死了也……也不要、不要你的……东西。” 此刻上官直真叫罢人,恍惚间听到季淑这句话,便蓦地回头看她,却见她牙关紧咬,眉心蹙在一块儿,分明是个疼得受不了之态,偏生不肯哼一声。 上官直上前,将季淑抱住,季淑“啊”地惨叫一声,撕心裂肺,叫的上官直惊心动魄。 “淑儿……淑儿你怎地了?”上官直问着。 季淑却不能答,唇边的血滴滴落下,上官直慌忙取出帕子擦拭,看着那血在帕子上绽放一朵红梅,对比她惨白如雪的脸色,那气息却越发奄奄,竟连痛呼也不能出声,只是细细地颤。 上官直惊心之际,忽地想到前日楚昭那一句:“我是为她性命着想。” 季淑醒来之时,见到一个意外之人,略有些丰润的脸颊,少年眉眼之中写着忧心,竟是元宁。 元宁道:“姐姐你终于醒了!”眼睛发红,几分喜极而泣。 季淑怅然地环视周围,见仍旧是在驿馆之内,才松了口气,又问道:“我……我是怎么了?四殿下你怎么来了?”先头疼得晕了过去,本以为会死。 元宁说道:“是三哥同我说你在此的,我便来看看……谁知一来就听闻姐姐你病倒了。” 季淑眉头一皱,道:“唔……” 元宁看她,说道:“姐姐你无碍么?我很是忧心你。”季淑摇头,道:“无事的。”心中想道:“怎么……竟让这个孩子知道我在此处?他又是怎么说的?”却不便问,只是沉吟。 元宁却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不过……因我见不到姐姐,便总是问,大概是三哥觉得我烦,便告诉我姐姐在此处……呃,我也知道此种或许有诸多不便的,不过三哥也很是牵挂姐姐,我来之前,还特意叮嘱我,叫我留心看姐姐身子如何。” 季淑别过头去,淡淡地道:“死不了就是了。” 元宁迟疑,问道:“姐姐……为何好像很恼三哥?” 季淑道:“没有……你多心了,对了,你近来好么?” 元宁道:“我还好,只不过近来京内有些乱。” 季淑问道:“怎么乱法儿?” 元宁道:“先是太子哥哥遇刺,听说竟是三哥府内的人做的,然后三哥偏偏为了那女人当街抗命……还被下了大牢,是大哥力保才无事的。只不过父皇母后对此甚是不喜就是了……皇贵妃也自不消说,三哥近来有些难过。” 季淑垂头。元宁叹道:“唉,总之不要再生出其他事端来的好,我总觉得近来有些不大太平……姐姐大概还不知道,果儿她也要回边漠了。” 季淑一怔,道:“什么?”元宁道:“说起这件事来越发奇异,她原本一直住在京内,忽然绝意要回去,我劝说都无效的。三哥也无法,已经在安排人护送她回去了。” 季淑想到云吉曾说的有关飞娅公主之事……便叹了口气。元宁道:“姐姐你离开了,果儿要走了,这京内是越来越无趣了,说起来,我都想走。” 季淑一笑。元宁道:“姐姐不信?我是说真的,我总觉得京内要发生些不好之事,唉……” 季淑看着她他有些苦恼的神色,问道:“怎么,莫非是殿下知道了什么?” 元宁道:“这倒没有,只是,我知道太子哥哥向来不喜欢大哥哥回来……这一回三哥府内那刺客的事,保不准太子哥哥会想什么,毕竟,他向来认为三哥跟大哥哥是一路的……” 季淑听到这里,便道:“这些事便让他们搅去,你休要去掺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一事,蓦地便直了眼睛。 元宁正听她说,见她嘎然停了,便道:“姐姐说的对,反正我是无能为力的,我本想去劝说他们的……可又怕说得不好,反弄巧成拙,让太子哥哥误认为我是偏向大哥他们的,又或者让大哥误会了我……都不大好……” 正挠头间,却听季淑问道:“元宁,你方才过来,可看见上官……大人吗?” 元宁见她问的急,就道:“先前还在,见我来好一番盘问,不过看他衣冠整齐,听闻是要出去,不知现在走了未曾。” 话音刚落,就见季淑叫道:“来人,来人!”丫鬟飞快进来,季淑道:“去叫上官大人过来,快!” 丫鬟见催得急,也赶紧地出去了,季淑心急如焚等着,心突突乱跳,元宁见她如此,不免问道:“姐姐……发生何事?” 季淑只是苦笑,片刻丫鬟回来,道:“回夫人……外头说,大人出门去了,已经去了有些时候。” 季淑只觉得耳旁“嗡”地一声,问道:“去哪里了?”丫鬟道:“听闻是入宫了,走得甚急。”季淑浑身发凉。 125 合欢:朝看无情暮有情 《花好孕圆》125 合欢:朝看无情暮有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6 合欢:送行不合合留行 《花好孕圆》126 合欢:送行不合合留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7 合欢:长亭诗句河桥酒 《花好孕圆》127 合欢:长亭诗句河桥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8 合欢:一树红绒落马缨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128、合欢:一树红绒落马缨 季淑并不闪避,只是垂眸,静静道:“.望书阁”声如玉石鸣琅。上官直动作一停,那红唇就在眼前,咫尺之间,却硬是半分也凑近不得。 “不要如此。”她轻声说,声儿里是一股子淡漠。 上官直心头一凉,抬头看季淑,那双眼里,平静无波,她也看他一眼,便转头开去,望着车窗外,“你该知道我的心意,我同你之间已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如此。”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撞成一团,肩头微微发抖,上官直身子僵直,仍旧是先前那个倾斜的姿势,却…… “我不介意,你又何必。”他说。声音艰涩,一个字一个字,似是从喉咙里艰难爬出来的。 季淑一笑,轻摇头:“不介意?”笑意渐盛,只是看着那树上红缨,迎风飘舞招展,眼角却已经有了水光,“一句不介意,便知道你在介意……只不过,这对我来说已不算什么,其实你也知道的,从头至尾,我不曾对你动心过,你我之间,不过只是一纸婚约,我从来都求你解除……如今,正是时候。” 上官直愣愣地听着。风撩起她的鬓发,在脸颊上蹭动,季淑抬手,将头发丝拢在耳后,道,“你值得更好的人相衬,不必委屈自己。真的。” 无端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上官直张手将季淑拥住:“我只要你!”季淑皱眉,道:“放手。”上官直说道:“你也知道我们是一纸婚书,这边足矣,除了这个,我不求别的,你爱祈凤卿?或者楚昭,都使得,你从头至尾不曾对我动心,我认了!但你究竟是我的,谁也夺不去!除了我……”劈头盖脸吻落下来。 季淑抬手,清脆一掌甩在上官直面上。 上官直吃痛,停了动作,震惊看她。季淑道:“你忘了你自己期许的最初么?你是厌弃我的……就如我从头至尾不曾为你动心过,你对我的厌弃也是从头至尾的,先前同凤卿,现在同楚昭,你心中存着芥蒂,你不是个为女色所迷的人,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你同苏倩说的那些话,你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摆脱我,你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鄙夷,为什么现在你却成了你所鄙夷的那种人?上官,不要忘了你最初所求的是什么。” 缓缓地,似一股冰水从心头爬过,上官直怔怔地看着季淑:“你、你都记得?你……是因为我当时……故而记恨我么?”当真的,一点儿的机会都没有?是的,他究竟是不肯服输。 季淑摇头:“我不记恨你。故而,也不想你因赌一口气失了理智……”由爱故生恨,她只当他是陌路人,从前,现在,将来,无可更改。 上官直伸手捧额,片刻问道:“那为何楚昭要带你离去的那晚上,你不肯跟他去?”季淑道:“我本想同你说的,我并非是贪恋你或者上官家,我是……不想离开我爹。” 上官直颓然垂手,靠在车壁上,许久过后,才又问道:“那我……能否知道,你心中所爱的,是谁?或者说……你心中是否有所爱之人?” 在极快的瞬间,季淑心头掠过一个清晰的影子……而她凝眸不语,片刻过后,方淡淡地道:“没有人,我不曾爱过……任何人。”憋着一口苦泪,囚在心头。 宁肯舍弃,不愿屈就。 本来就未曾奢望过会爱上过任何人,如今更落入这般境地,夫复何言。 又或许……是因为不够爱,故而愿意舍弃?可惜情爱这回事,不能放在天平之上,加加减减,算一算谁多谁少。 夜晚便又宿在驿站之中。季淑方解了外衣,刚要卧倒,就见外面上官直进来。季淑一惊,便看他。上官直苦笑:“因知道你是我夫人,故而只叫我过来这边。”季淑道:“你……”上官直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不想有人说三道四罢了,而且这驿站颇小,不比在皇城内的……重新让他们安排也是麻烦,幸而只留一宿,故而我留在此处,你放心,不会为难你什么。”季淑说道:“既然如此,也好。”上官直说道:“赶了一天路,你必累了,早些安歇罢,我就在这桌上趴一趴就行。”季淑说道:“那委屈你了。”上官直便笑:“淑儿,你当真是心狠。”季淑道:“我倒是有心不委屈你,可同床而卧这种事,还是忌讳些好。”上官直道:“怎么说我仍是你的夫君。”季淑叹了声,道:“上官,对不住了……” 上官直看她面露愧疚之色,便道:“不用这么说,……是我……错过。”是错过?是无缘?还是……上官直心中自有计量。 上官直坐在桌边上,眼望着那敞开的窗户,此刻月轮升起,清辉一天。 上官直轻声道:“此情此境,倒让我想到一句,嗯,……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念到此,便停了。 季淑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可是这个么?” 上官直回头看她,笑道:“你也知道这个。”季淑说道:“正好看过……这一段,跟那几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有异曲同工之妙。” 上官直双眸一亮,有些意外地点头,道:“果真是的,我先前也曾如此觉得,只不过从未对人说过,没想到淑儿你……”正说到此,却见季淑怔怔地望着那敞开的窗户,面上露出又是惆怅、又是感伤的神情。 上官直唤道:“淑儿,你怎地了?”季淑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我有些倦了,我睡了。”当下转过身去,侧着卧倒,不发一言。 上官直望着她倒身侧卧,略有些惊诧,看那月光照进来,微风吹拂,烛火也跟着晃了晃,上官直满心惆怅,不由地也叹了一声。 更深夜静,窗口有道白色影子一闪,悄无声息跃入,上官直伏在桌上,丝毫无觉,那影子手一动,在上官直身上拂过。 影子到了床前,低头看过去,见季淑双眸合着,他也不做声,只是呆看许久,大概一刻钟功夫,探手入怀,掏了样东西出来。 影子将季淑的脸颊捧着,微微转过她头来,便将手中之物放在她唇边,似是想让季淑吞下去。季淑却毫无知觉,影子皱了皱眉,想用力,又怕把季淑惊醒,一时犹豫不决。 正在这当儿,季淑眉头一皱,睁开眸子,冷不丁发现面前有人之时,心中一惊,有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却又刹住。 季淑惊道:“天权?” 那影子赫然竟是天权,天权见行踪曝露,满脸懊恼,本想撤手离去,不知为何竟未动,看看季淑,又看看自己手上之物,便道:“吃了它!”声音冷冷地。 季淑一看,天权手上的东西似曾相识,原来是那日楚昭送到驿馆的。那天楚昭说过,天底下只此一颗。季淑记得,便道:“怎么……又落在你手上?是他让你送来的?” 天权扭过头去,冷道:“不是!”又生硬地说道:“吃了就是了!” 季淑起身,因衣着单薄,便拿了被子裹住身子,道:“不是?那就是你自己拣去了的?” 天权见她问长问短,很是恼怒,眼光冷冽地看着季淑,道:“你不吃便一定会死!休要辜负天枢一片好意!” 季淑哼了声,道:“我偏要辜负,又怎么样?”天权没想她竟如此冥顽不灵,气道:“你这女子,怎地如此绝情!”季淑道:“你今日才知道我绝情么?”一脸满不在乎。天权浑身发抖,显然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季淑反笑道:“瞧你生气的样子倒是蛮有趣的,从第一次见你你都一脸冷若冰霜,还以为你总是那样儿的……” 天权本极为恼怒,见她如此幸灾乐祸的表情,反而镇定下来,忽地冷冷一笑,说道:“我却不似天枢……既然你如此,那么就休怪我……” 季淑仍旧哼道:“怎么,难道你要将我打一顿么?有种你就打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天 权不怒反笑,道:“打一顿倒是不会的,只是……”说着,忽地探手,闪电般握住季淑的下巴。 季淑一怔,天权用力,季淑吃痛,还未曾开口,天权忽地俯身过来……季淑瞪大眼睛,想说话,却又被掐的疼,眼睁睁地看着天权一寸一寸靠近,心道:“不是吧,我不过是戏弄他罢了……他想干什么?” 天权见季淑眼中隐隐地透出焦急之色,心中有几分得意,便道:“怕了么?我还什么都未做。”季淑镇定,道:“你难道想劫色?看不出你表面很正经,实际是个色鬼。” 天权本就不擅玩笑,听了这句,清冷的面上略见微红,却不曾放开季淑,只道:“住口!” 天权一手捏着季淑下巴,一边举起那颗药丸,季淑道:“你……想干什么?”便抬手挣扎,天权见她急了,也不说话,把她的嘴强行捏开,便将药丸塞进去。季淑被掐的极疼,连话也不能说,手又被天权擒住,只有双眼乌溜溜地,着急转动,很是无助。 天权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又不像天枢会迁就你,哼!快吞下去!”季淑呜呜有声,天权心头一动,在她胸口飞快一点,季淑忍不住吸气,这一动弹,那颗药丸骨碌碌地顺着滑了下去,卡在嗓子眼里,季淑一惊,呼吸都停了,想咳咳不出,想吞吞不下,眼泪被噎的冒出来,天权见势不妙,慌忙松手,季淑捂着胸口,道:“混蛋……水……”声音嘶哑。 天权道:“在哪有?”季淑指着旁边桌上,天权急忙回身,匆忙倒了杯水返回来,水洒了一手,季淑将杯子接过去,拼命喝下,喉咙被噎的几乎涨开,幸好那口水及时,总算是把那药丸顺下去了。 天权手足无措地看着,见季淑面色恢复,才放下心来。 季淑伸手揉着胸口,一边瞪天权,道:“你差点害我被这药丸噎死!”天权见她无事,心中有几分愧疚,面上却偏仍旧冷冷地,道:“那也是你自找的。”季淑道:“混账,欺负我没武功,如果我打得过你,有得你好看!” 天权悠然道:“好说,对付不识好歹的女人,就只好如此。” 季淑没想到他居然能回以这句,又好笑又好气,说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挺会吵架的,本以为你只能乖乖地被人调戏。” 天权听到“调戏”两字,身子略一僵,便不再接口,只是看着季淑,又伸手摸摸她的脖子。 季淑伸手打开他的手,道:“干吗!”又看上官直,见他自始至终不动,便知道被天权点了穴道。 天权凝眸,道:“你这女人甚是狡猾,当真吞下去了么?不会吐到哪里了罢?”说着,便又在季淑手中跟床上细看。 季淑无奈笑道:“是啊,刚才我趁你拿水的功夫,不知道吐到哪里了,不如你再捡一次。”她是有心作弄,不料天权竟当了真,目光变得极为严厉,瞪了季淑一眼,便果真在地上也细细瞧了一遍。 季淑旁观天权俯身寻找,心中好笑之极,面儿上也微微地透出几分笑意来。 天权细找了片刻,自是找不到的,抬头看到季淑似笑非笑的样儿,便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骗我的么?” 季淑双眼眨动,颇为无辜道:“没有啊,刚才真的吐掉了。”天权双眉一蹙,上前攥住季淑手腕,厉声说道:“不许瞒我,究竟是不是吞下去了?”季淑道:“好疼,放开!”天权道:“那是天枢辛苦寻回来的,关乎你的性命!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倘若你未曾吞下,岂不是辜负了天枢一片心意……你、你究竟……” 季淑听他左一个天枢右一个天枢,听得心烦,便道:“够了!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说的算,关你们何事?什么天枢,你再提他,我跟你翻脸!”天权道:“莫非你现在不是翻脸么?狠心绝情的女人,若不是看在天枢面儿上,我一掌就杀了你,何必管你死活!” 季淑手上被他攥的极疼,手腕似要断了,又听到这些话,不知为何,泪便坠下,忍着道:“我都说了我跟他已经毫无干系,你要杀就杀,说这么些废话做什么?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承他的情,不要不要!你杀了我干净!” 天权没想到她的反应竟这样激烈,正想再斥骂几句,忽地看她落了泪,一时微怔,便骂不出口。季淑说罢,心中那烦乱更盛,不知为何,腹中却是一团儿的火热,渐渐地蒸腾起来。 季淑身子晃了晃,头脑发昏,只觉得自己有些古怪,本-能地就想推开天权。 不料天权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此刻见她摇摇晃晃地,便不由自主地扶住,季淑哼了声,软软倒在天权怀中。 天权一惊,怀中娇香暖玉,这感觉异常古怪,天权略一犹豫,正想将季淑推开,却听得她呻-吟了声。 天权忙问道:“喂,你怎么了?哪里不适么?” 季淑本不回答,天权又问了遍,季淑才探手,手也无力,勉强揉了揉额头,昏沉道:“我……好热……你觉得热么?”手落在胸口,将那衣襟一扯。 天权道:“说什么!你……到底如何了?”看她手势一动,更是吓了一跳,低头看她,却见她面容粉粉,眼神迷离,仿佛喝醉一般。 天权不知何故,季淑却抬眸望他,看了半晌,模模糊糊地,说道:“你……做什么又回来?不知我多厌你么?”口里说着厌,泪珠却滚滚地落下来。 天权浑身一震,心神恍惚。季淑定定看他,道:“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双眸之中,水汽氤氲,泪光朦胧,说着,伸手要去打他,却是无力,那手拂落天权胸前,反而如抚摸一般,缓缓地从上到下滑落。 天权浑身微抖,心如擂鼓,知道最好把人推开,可偏不能动。季淑贴在他怀中,又道:“我知道你也恨我……又何必对我留情?恨就恨得彻底点儿……楚……”话中带恨,面上有情,眼中泪落,她轻声低语,合上眸子,如梦似幻,水火熬煎间,蓦地仰头,露出白玉般颈子,在天权眼前闪过一道极为惊心动魄的光,而她樱唇香软,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轻轻地贴在天权的唇边。 明月中天,那敞开的窗户之外,一道英伟影子,月辉下,如渊渟岳峙。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到那么奇怪一幕: ——某人!快快放开那只天权…… 哈…… 哼哼,我最近还算勤快,但是恁们都懒了,不要霸王啦,快出来冒个泡吧……如果勤快点的话,晚上我就努力地写第二章……哼哼…… 上图……《夜合欢》 乔茂才(清朝) 朝看无情暮有情, 送行不合合留行。 长亭诗句河桥酒, 一树红绒落马缨。 (嗯嗯,我已经把紫藤那一章的图跟诗补上啦,很美丽啊,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回看一下哈……兔摸……) 129 兰花:莲华峰下采兰堂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129、兰花:莲华峰下采兰堂 可怜天权,素来毫无经验,哪里体会过如此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儿,纵然素来冷清,到底也是血肉之躯,且正年轻,目睹如此活色生香,一时之间不由地有些意乱情迷,眼神迷蒙,任凭季淑在脸颊边上蹭蹭亲亲,正在两处不好时候,.望书阁 天权模模糊糊之中反应过来,猛地一惊,吓出一头的汗,顿时回归清净。天权定睛看一眼季淑,浑身的汗涔涔而下,慌忙将她推开。 季淑蓦地被推开,很是难受,便嘤咛了声,皱起眉头。 天权后退一步,却退无可退,耳旁听到外头那声音越发近了,天权心弦绷得如满月弓,稍不慎便要绷断了去,他屏息静气,目光一转之间看见桌上的上官,危急时刻,脑中灵光闪烁,当下手上一动,一股空空真气袭向上官直,顿时之间解去他的穴道。 上官直身子一抖,醒了过来。 天权向旁边一闪,情急躲入旁侧床帐后,遮了身形。 此刻,季淑被推倒床上,原本靠在身边儿的热热身子失了着落,一时之间委屈之极,半伏着身子低低哭道:“混账……坏蛋……” 上官直正迷蒙中,闻声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要看何事,不料头仍有些晕,腿又酸麻,走前几步,便身不由己扑在床上,一时爬不起来。 正在这时,窗外那人已经现身,正向屋内看来。此刻天权躲在床帐之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有汗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往下。 床-上上官直动了动,不免摸到季淑,正当有些晕眩之时,还不忘唤道:“淑儿?”开口要问,却听得身下之人呻吟一声,张手将他抱住,委委屈屈地道:“原来你竟未走……”又有欢喜之意。 窗外之人站定,双目极亮,无声无息将这一幕看个正着,一时之间浑身大抖,握紧了拳头,却不做声。 上官直听季淑如此说,一惊之下,喜道:“淑儿,莫非你……”原来她仍对己身有情?白日种种,不过做作而已?也是,她的性子倔强,当面儿不好意思认,也是有的。 上官直只觉如一脚踩入了云端,晕陶陶地,却很是欢喜,感觉身下季淑动了动身子,又轻声说道:“抱我啊……”呵气如兰,声儿却带着一股子的媚意。 上官直心头大动,二话不说顺势将季淑抱住,浑身热血贲张,叫道:“淑儿,淑儿……”季淑“嗯”了几声,显然是大有受用之意。 窗外之人愣愣看着这幕,起初眼中透出凶狠之色,仿佛野兽要择人而噬,连床帐之后的天权都感觉到那股凛然杀气,天权暗暗叫苦,不料情形竟变作更坏!当下打定主意,万不得已的话就只好…… 不料,那人站了会儿,渐渐地却又熄了那光,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黯然绝望之色,那目光掠过床上纠缠两人,看向别处,身形一闪,竟是要走了! 躲在床帐之后的天权,万万未曾料想竟会出现这样一幕,只是察觉那人欲走,下意识便松了口气,然而转念一想,却又紧紧皱眉,很是不忍。 天权犹豫,那人欲走,正在此刻,听到上官直亲亲热热地道:“淑儿,你当真令我意外,白日说的那样绝情,我还当你真的不喜我,谁知……竟是如此……”声音微微地带着喘息,一手腾出,便去解衣。 那人欲走的身形一晃,那心便如被人生生撕碎了般地,痛不可当,一跺脚,便要离去,却听那呢喃不清地声音道:“我恨你……是恨你的……”如泣似诉,然而此情此境听来,却更似诱惑。 那人听得清楚,越发气极,然虎目之中反滴下泪来,也不顾夜深人寂,喃喃出声道:“罢了,罢了,从今往后,我的心便死了……小、小花……”这声音却是带着几分哀伤之意,却偏又倔强,声音嘶哑,又尽是悲凉,听来让人甚是难受。 天权皱着眉,脚步向前,想出去,却又迟疑。 而那人说完,一咬牙,纵身而起,身形刹那掠了出去,便是在此刻,耳畔隐隐约约地似听到细微一声唤:“昭……” 刹那之间,连头发也似竖了起来,人在半空,乱了心神,身形不稳,“噗通”一下便跌落下来。 真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此人昏头昏脑、胆战心惊地从地上爬起,那张脸在月光之下看得分明,俊朗如斯,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楚昭!此刻呆呆地回头,这一会儿也忘了自己本人在何处,意欲何为,方才那一声唤,将他心神似也击碎,满心懵懂茫然…… 但那一声,究竟是真,还是他想念太过,产生幻觉不知? 与此同时,上官直动作僵直,低头看身下之人,满脸不信,张口结舌,喃喃地道:“什么?淑儿,你……你刚说什么?” 季淑双眸睁着,目光迷离,望着面前上官直,道:“我说我恨你,厌你……可是我……”眼中的泪滚落出来,“也爱你……你说怎么办?我的心……好难受……昭。” 上官直毛骨悚然,望着面前的季淑,身子一晃,跌落床下,然而心却比身更痛,踉跄爬起,望着季淑道:“你……你喜欢的是他?” 季淑神智昏沉,勉强有一丝清醒,眼睛眨了眨,道:“你的声音……怎地,不、不是……我怎么了?你不是……不!我不喜欢谁……啊!”趴在床上,一时大喘。 上官直向前,将她拉起,厉声说道:“花季淑,你同我说清楚,你心中喜欢那人,是否是楚昭!” 季淑被他一晃,脑中那丝清醒顿时又荡然无存,双眼一闭,喃喃道:“嗯……是他……那混账家伙……”说了这句,又求道,“我很难受,你……你抱抱我……” 上官直发呆,季淑探手勾住他的脖子,便凑上来欲吻,上官直满心悲凉,无处倾诉,正一动不动间,身上一麻,眼前发黑,哼也未哼一声,向前栽倒。 与此同时,有人探手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季淑肩头握住,略微用力,便抱入怀中,那声音更是如哭如笑,道:“小花……你、你当真瞒得我好苦!” 楚昭不由分说地将人紧紧抱着,满心喜悦,却似要溢了出来,本是大喜要笑,却不知为何,那双眼中的泪偏生滚落下来。 季淑被他抱着,却不安分,低声道:“我好难受……嗯……”双手微微碰触他的身子,连手指头都是滚烫的。 楚昭低头,在她脸上用力一亲,发出响亮一声,道:“小花,虽不知你是怎地了,不过……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绝不会。”脸上的泪便蹭上季淑的脸,当真喜极而泣。 楚昭将人抱起来在怀中,低头又看看床上晕了的上官,便笑道:“抱歉了,上官大人。”转过身,轻轻一跃出了窗户,身影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月辉之下。 一直等楚昭去了,床帐后的天权才闪身出来,月光之下,满头亮晶晶地,却是冷汗。天权伸手擦擦额上的汗,回头看看再度被人点了穴道的上官,哑然失笑,道:“幸好幸好,有惊无险。” 这座山是北疆皇城之外的第一山,因山形似莲花瓣之故,唤作莲华山,山脚下有一碧湖,湖中多有荷花盛开,每到夏日六七月,荷花盛开,连绵数里,看起来赏心悦目。 此刻正是当季,荷香阵阵,季淑先前同上官所在驿馆之中,便能远远看到一星儿荷花的影子。楚昭抱着人行过荷塘,绕过荷塘边上的林子,遥遥地望见半山腰上,飞檐斗拱,竟露出几座屋宇来。 楚昭停了步子,侧耳细听,却不妨季淑手臂探出,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过来,在他脸上乱亲。 楚昭本是极为厚颜的,此刻却有些面热,喃喃道:“小花,你是怎么了?”被她撩拨的心猿意马,却还忍着,道:“你别乱来,我找到地方再……”又不敢说下去,隐约有些羞。 季淑嗯哼几声,终于亲到他嘴边,好似找对地方般地,当下嘬住不放,急切间,又将香舌探入进来,不停咂弄。 楚昭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乱跳,似擂鼓一般,整个身子也绷紧起来,热腾腾地,浑身发颤,几乎按捺不得。 好不容易挣开,季淑却又顺着他脸颊往下亲吻过去,一直到了胸口,似嫌那衣裳碍事,便用力一撕,只不过她力气有限,到底不如楚昭的,只拉扯开一小片,季淑探头过去,便一路亲吻。 楚昭哭笑不得,只好放眼四看,却见那荷花塘的边儿上,有一株大树,张扬招展,其下是一丛绿幽幽地夏草,月光下看来宛如毯子一般,旁边岩石耸立,却是荷塘里头引出来的一道溪流,流水潺潺地动,月辉招摇,闪闪有光。 楚昭打定主意,抱着季淑便往那边去,站定了脚一端量,把季淑放在自己腿上,张手将衣裳脱下,望地上一铺,便把人放在上头。 季淑很是不安分,上下其手,一番动作,钗发散乱,衣衫也尽数褪去,月光之下,越是美得惊人,楚昭细细看她,却见她肌肤如玉,泛着一股惊心动魄地粉色,双眸似要滴水一般,樱唇微微肿起,却是因她先前太过用力地亲吻。 楚昭心中想到:“若不是实在舍不得……故而来看看,小花就……”想到自己先前误会了她,一怒之下差点儿离去铸成大错,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欢喜,低声道:“小花,是我错……我再也不疑心你了。” 季淑乱动了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楚昭见她娇弱无力,便一笑,将她抱住……纵情肆意地弄了几回,身畔清风缭绕,头顶明月当空,碧草幽幽,流水潺潺,一对纠缠的人儿,难解难分,只听到低语呢喃,动人心魄的声音…… 如此良久,楚昭停了,见季淑面上的晕红也缓缓褪去,只是她身上亮晶晶地,如水晶,又是胭脂色,楚昭细细看看,若有所悟。 楚昭见季淑安静下来,闭眸沉沉睡了。他才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又拿了自己一件里衣,到溪流里头浸了水,回来之后,轻手轻脚,一点一点替她擦拭身子。 楚昭替季淑清理完毕,又到溪水里把自己洗了一番,回来后草草擦拭,便又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入怀中,又怕她着凉,便用件自己的中衣裹了外面,紧紧搂着,低头看,越看越爱,恋恋不舍地又在她面上亲了几口。 此刻东方有些放白,楚昭无心睡眠,就这样儿抱着季淑,坐看天光。 未几,东方日头初升,山林之间雾气濛濛地,然后便射出一道金光来,落在不远处的荷塘之上,那荷花从中便见一缕一缕的白气缭绕,看起来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楚昭有心想唤醒季淑来看,也知道她必定是喜欢的。可却又有两怕,第一,便是怕吵醒了她安睡,因昨晚对她来说,实在极为劳累……第二,便是有些下意识的不敢面对,毕竟,季淑先前对他恁般绝情,却在无意之中给他得知,原来她对自己也是有心的……可万一她醒来不认,又该如何? 正当楚昭怀抱美人,独看美景,心怀忐忑之时,楚昭怀中季淑动了动。楚昭一时惊动,也不知自己是装睡好,亦或者……正当无法之时,季淑睁开眼睛。 先入眼帘的,便是面前那一大片连绵的荷花塘,一半的荷花被阳光照耀,金光明媚,美不可言,另一边的兀自在晨雾之中浸润,如仙境相似。季淑眨了眨眼,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一直到耳畔听到一声略带沙哑的“小花”之时,季淑浑身一震,缓缓地抬头看。 此刻,正当阳光渐渐地笼罩了这边,扫过大树枝叶,落在两人身上,季淑抬头时候,便见到散发的楚昭,正垂眸看她,不知是否是光的错觉,只觉得他原本明朗的脸色极为柔和,双眸亦满是温柔般地望着自己。 季淑呆了呆,喃喃道:“我、我是做梦么?” 楚昭微微一笑,满腹的忐忑在此刻烟消云散,低头在她眉心一亲,道:“是我,小花,你不是做梦。” 季淑呆呆看他,又看周遭,脑中依稀掠过些凌乱荒唐的场景,季淑身子一抖,脸色骤然而白。 作者有话要说:楚爷你这样的强攻,居然貌似被上了……呜,楚爷你好悲剧啊,膜拜…… 嗯嗯,因上次那场被河蟹,这回我吸取经验,这一次就出这章安全版,另外有个稍微加长版的,大概比这个多小千字吧,大家谁想看,依旧如前般留个邮箱吧,送给大家,算是福利好了:)不过依旧记得,若是要看的话,就自己低调地看,万万不可外传哦,么么~~ 当然,单看这章也毫无阻碍的,该修改的地方我细细修改过了,大概修了总也有七八遍了,承接的还不错哒,要不然这章早可以发了,唉,一直搞到现在……扶额…… ps,最主要是留下读后感(望)……顺便捎带可以写个邮箱啥的,显得我们很含蓄很认真的在交流(再度扶额)……其实我觉得这一章就不错啦,就是那句,单看这章也毫无阻碍的……嗯嗯……q-q觉去了 130 兰花:永怀佳境不能忘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130、兰花:永怀佳境不能忘 季淑察觉身边之人是楚昭,.楚昭自是看出,当下也是一阵紧张,浑身绷紧,仿佛临近危险。 两人四目相对,顷刻,季淑道:“嗯……”眼睛一眨,目光闪开,望向别处。 这极短的瞬间,楚昭却似等候千年,那颗心随着季淑的一个眨眼,骤然而停——,却又因她回转投去,重砰砰地开始乱跳。 楚昭猜不透,亦想不到,季淑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她不曾发怒,也不曾有其他动作,只是淡淡地一声“嗯”?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人在局中,无法自理。 季淑靠在楚昭怀中,察觉自己身无寸缕,不由苦笑,双眼却望着面前,那一大片袅袅荷塘,荷叶静止,有风吹来时候,便荡漾起来,仿佛绿色波涛,其间粉嫩荷花,随之摇摆,就仿佛跟着翩然起舞似的,郎情妾意,缠缠绵绵。 季淑眼看美景,心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些古怪场景,她双眼所见,是头顶明月,本是静止在空中的,却不知为何,留给她不停摇晃的影子,水中荡漾般地,却极美。 是风,吹过脸颊……相似的感觉。季淑不由地缓缓闭上双眸,果然,那种感觉越发清晰,风吹过身上,十万个毛孔也似舒展开来,透着一股子畅快甘美。 心头大力一颤,耳边响起一声旖旎呻吟,那情形逐渐地清晰起来,闪现眼前,是楚昭在上,腰身起伏,长腿压在她的腿上,他的头发如现在一般散着,遮着底下……是她的脸! 双眉微微一蹙。 不愿再见,却更看得清楚,是她朱唇轻启,邀约般地呻吟,双眸似开似闭,不时看他,神情似痛苦,却更是欢悦! “小花……”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季淑满心慌乱,战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地厌恶……听到这一声,猝不及防睁开眼睛,忽地怔住。 面前,日头升起,光影转换,赫然似另一个世界了!如此奇妙地,先前缭绕在荷花间的淡淡雾气消散不见,只有一朵朵荷花,骄傲地,张扬地,自在地,在风里头,阳光下,摇摆,跳舞,吟唱…… 那淡淡地荷香沁人心脾,那风中传来的细微的簌簌声响,就是她们天籁的吟唱了吧。 心中的不堪烦乱,种种计量,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头顶上古树洒落荫凉,身畔绿草如茵,金色的阳光下更似缎子,溪流潺潺,流水从荷塘泻出,活泼地跳跃飞溅,清流如银,撞在岩石上,水晶花绽放。 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唧唧喳喳鸣叫,而身后的人……有着暖热的体温,他的胸膛,如许坚实可靠。 瞬间,似要泪落。 季淑轻声道:“别做声。” 楚昭一怔,果真闭口不言。季淑将头向后一靠,倚靠在他的胸前,双眸闭上又张开,缓缓地看眼前美景,似要将一切都印入眼底,永不褪色。 不知过了多久,楚昭动也不敢动,几乎以为季淑已经睡着。却听她喃喃说道:“见日之光,长勿相忘。” 楚昭心头一动,低头看季淑:“小花?” 季淑道:“你还记得……当初你带我到北疆途中,经过万山时候,那日清晨,我执意要看了日出再走?” 楚昭点点头,道:“永不敢忘。” 季淑一笑,道:“当真么?” 楚昭说道:“是,我心里头也想过,要带你再回去看一次……”季淑一笑,道:“花言巧语。”楚昭见她说笑,心头一宽,却又急忙道:“若有半点虚言,便叫天打雷劈……”季淑皱眉:“别说……”楚昭停口,讪讪地道:“我真是那般想的……我记得你爱看日出的,就是方才,我看到日照荷塘,就知道你爱的,本想唤醒你来看,又怕吵到你,故而不敢。” 季淑无声地笑。 楚昭心中默念:“见日之光,长勿相忘。”想着季淑无缘无故说起万山之事,感觉甚是微妙。片刻,终于道:“小花……”犹豫着,“昨晚上……” 季淑摇头:“别说了。”抬手,轻轻地揉揉额头。 楚昭便不说。 季淑默默看了会儿风景,说道:“楚昭,你爱我吗?”楚昭身子一震,道:“爱的。”季淑说道:“真是古怪……”楚昭说道:“哪里古怪?”季淑道:“我本来以为我很憎恨你……也一直暗暗说服自己是如此的,可是细细想想,其实……我大概很久之前,就……” 楚昭只觉热血涌动,问道:“就怎样?”季淑道:“就……老虎油。”楚昭怔住,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苦想了会儿,挠头道:“小花,老虎……油?这是什么意思?”季淑扭头,看他那种苦恼之态,便忍不住笑,她一开心,娇花绽放似地,明媚容颜便在眼前,楚昭顾不上追问,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吻。 季淑竟也未曾将他推开,倒是楚昭自己有分寸,未曾定她的心意,不敢再造次,只是浅尝辄止。 季淑见他主动停了,才又缓缓一笑,楚昭见状,就知道自己停下是对的,虽不言,心里捏一把汗。 季淑说道:“那就是我也喜欢你的意思。”虽然是笑着,脸却缓缓红了。 楚昭一时魂飞九霄,那句“见日之光,长勿相忘”,在心底反反复复,细细念着,刹那只觉得身子飘飘荡荡,好似不是自己的,一阵轻风便能吹走,却又有一股极为适意的感觉,自心底散开,暖洋洋地,比太阳的光更暖,比肢体相亲的感觉更敷贴,就仿佛一个冰天雪地里头将要冻绝之人,饮了一口热热地酒,将身浸泡在温泉里,那暖意一寸一寸地在身体之中涌动,那种感觉,当真美得难以形容。 季淑未曾听到楚昭出声,便眼看面前,说道:“意外么?还是你也早就知道……是啊,我恨你,却又爱你,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因我什么都不能说……在上官家的时候,我原本当你是个知己,虽然表面上冷待你,但是,你为了救我宁肯自己受罪,就在上官青死的那晚上,从那时候开始,大概我就喜欢你了,因为、就在那时候,我看着你被拉走,心中想: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救他,就算豁出我的命去,我也要这个人活!”想到那时种种,泪无声地跌落下来。 楚昭身子微微发抖,垂头不语。 季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重又说道:“倘若你只是个身份寻常的武师,倘若是那样……或许我们会安稳一些,我总会设法离开上官家的,到时候,或许我跟你有不同的情形,可是一切出乎我意料,你……竟是另有所图的。”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黯然。 楚昭想说话,却又打住,季淑道:“我本来觉得,你该是最懂我的,你果然是……你知道就算同我说明实情我也不会跟你走,故而强行带我走,可是你不懂的是,这样,会让我很恨你。尤其是后来在王府里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抗不过,我不想说,我只能从,可是我心里多恨你你知道么?那天你说的那些话,……让我……真是死了心……” 楚昭叫道:“小花,小花!”大力抱住她,后悔无以言说,只含泪道,“是我不好,我那天是气急了,又怕你跟大哥走,还以为你爱大哥,……小花,你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行!”此刻忽地又害怕起来,怕季淑真的死心,怕刚刚那种极为幸福的感觉,忽然之间又失去。 季淑一笑,转头,将脸蹭在他身上,泪尽数擦去,才道:“无妨,已经过了。就让一切……过去吧。” 楚昭怔住:“小花……你、你是说……”患得患失。 季淑道:“本来我想,我要恨你到底……可是我又知道,我不能彻底的恨你,可也不能彻底的爱你,我心里头太重,这样的情形,让我很憎恶,可是又无法解脱。——楚昭,让我们从头开始,就当你我,是从今日才认得,好么?” 楚昭有些明白,又有些懵懂,有些期待,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我不太懂的。” 季淑提高声音,说道:“就是说我会原谅你,给你个机会的意思,笨蛋!” 楚昭呆怔。季淑又低声道:“也未尝不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楚昭反应过来,大为高兴,如吃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一百二十颗定心丸,搁了担忧,转忧为喜,喜滋滋问道:“小花,那么以后你便可以一直都跟我在一块儿了。” 季淑哼了声,说道:“你想得美。” 楚昭如被冰雪,心头即刻堵起来,道:“为、为何?”真要被这人给弄死了,先给一颗蜜枣,又递一把刀,且不止一次,偏生他不长记性,每次都乖乖跳入。 季淑慢慢说道:“我虽然要给彼此一次机会,但不代表我现在就能接受你,嗯……我听说你要到边漠去了?”楚昭呆若木鸡,忙道:“你跟我去好不好?”又补上一句,“不好的话,我可以跟你去东明。” 季淑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你跟我去东明做什么?仍旧当你的仆下?”楚昭眨眼看她:“你若愿意,我没甚么的。”季淑哼道:“你没什么,我有!我不许你跟着我去。” 楚昭大为懊恼:“那怎么办?”季淑说道:“你得去边漠,我却必要去东明,嗯……等我在东明的事罢了,我就派人告知你,或许……” 楚昭如坐针毡,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却偏不能给一个十足安稳,便问道:“是什么事?要紧么?什么时候能罢?”季淑眼神一暗,说道:“总之会尽快的。” 楚昭总算还有几分清醒,当下问道:“上官家你不放在心上,你是说花相么?”季淑见他猜到,便点点头。 楚昭想到那风姿超凡的人,愣怔道:“唉,说起来也是,上回我跟他不欢而散,他心中定然记恨我……将来怎么相处?” 季淑见他想得倒长远,就笑道:“打住,你想太多了好么?”楚昭道:“我也是人之常情……”又忙问正题,“你还未说,你什么时候可以真的永远跟我在一起?” 季淑说道:“我说会尽快的。”楚昭叫苦:“若你一百年再跟我相会,又怎么说?”季淑问道:“那你爱我么?”楚昭道:“自然的!”季淑道:“那你愿意等我么?”楚昭犹豫,道:“若你说来,我便会等,等一千年也值得。” 季淑微笑:“这才乖。”楚昭觉得这句话有些奇异,偏生他还受用,就道:“可是……你不会真让我等上千百年罢?”季淑笑着看他,道:“不会的,我也爱你嘛。”楚昭心花怒放,得她一句,便如得了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相似。 两人说了许久,季淑道:“我得回去了。”楚昭才又想到一件事,便道:“你回去的话,必有风险,我不放心。”季淑道:“你休要出尔反尔。”楚昭说道:“我不跟去就是了……我叫人护着你,如何?” 季淑意外,问道:“啊……何人?”楚昭想了想,说道:“天权罢。”季淑一怔,随即“噗”地笑了声,楚昭看她,道:“怎地,不合你意么?先前是你跟我说要他的。”季淑咳嗽了声,说道:“好吧,你说是就是了。”楚昭道:“总归有个人在你身边儿,我也放心。”说着,便又轻轻吻她。 季淑说道:“打住。”楚昭一阵紧张,道:“你回东明,我去边漠,不知多久才能见到……”季淑道:“你这点儿都不能忍?”楚昭叹息,道:“好狠心的人啊……我如此苦命,竟爱你这样狠心绝情的人。”季淑笑道:“天底下有的是温柔可爱的美人儿,找谁不行,你倒是去呀。”楚昭用力将她一抱,发了狠,就去亲她的嘴,道:“我只爱这个,别的也难看入眼里。” 季淑笑吟吟地说:“那你岂非自讨苦吃。”楚昭道:“虽是自讨苦吃,不过甘之如饴,娘子你就成全我罢!”说到这里,也懂了季淑的心意,当下便不再迟疑,抱着人凶狠地合身压下。季淑笑着推他:“喂喂!光天化日,别乱……”却哪里能打住?被吃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甜,转危为安!楚爷这个,实实在在地老婆奴啊,眼看要从一匹狼,被驯养成忠犬黑背了……为楚爷擦一把同情之泪啊…… 嗯嗯,大家是不是也跟某黑背似的,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了?哈……么么…… 另外,求收藏专栏,世间最刺激的事,莫过于刷新一下专栏想看多了几个收藏,结果发现竟掉了一个……擦泪,求收啊求收:很多文哦 131 兰花:上人开窗面山坐 《花好孕圆》131 兰花:上人开窗面山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2 兰花:山水含晖吟谢郎 132、兰花:山水含晖吟谢郎 来人自正是花醒言,将季淑一抱,便携了她手,此刻上官直在旁相看,面色淡淡地。花醒言回看他,道:“子正,此回你所做甚好,嗯,你先行一步,回去面圣, 我自会将淑儿带回。”上官直行礼,道:“有劳岳父。”抬头时候看季淑一眼,犹豫片刻,终于道:“小婿遵命,只是在离开之前,有几句话要同淑儿说……” 花醒言点点头,道:“好。”便看季淑,季淑擦干了泪,久别重逢,心中万千感叹。 季淑踏前一步,上官直引着她走到旁边无人之处,两人站定了,上官直才说道:“淑儿,我要回去了。”季淑说道:“嗯,你要同我说什么?”上官直说道:“淑 儿,我只是想同你说,自在北疆同你重逢,我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明了,你、你说的那些绝情言语,我尽可当做不记得,不管先前发生了多少事,我心里想你同我 回上官家。” 季淑望向上官直,却见他并无怨怒或者哀愤之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季淑有些难过,却仍道:“上官,我说的那些,不是玩笑话。句句是真。” 上官直静静看她片刻,终于说道:“我大概也是知道的,但此刻,只想你知道我的心意。”他的面上忽地多了几分无奈的冷意,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花醒言,轻声 说道:“淑儿,不知为何,我有种古怪预感,这些话我本不想再说了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如你所说,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可……我只觉得,若是此刻不说,就再 也没有机会说,故而我还是想亲口说给你听的。” 季淑一怔,喃喃道:“上官。” 上官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心中是有芥蒂的,我恨那人……也曾恨你,恨你绝情,也恨你……心里竟还有他!可是……怎生是好?我仍是没法儿只恨着你不去 爱你,或许我对你是爱恨交加的,但这几日行路来我扪心自问,不管我是恨你或者爱你,我都不想放手……人道是,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只是想让 你知道这个。” 季淑忽地觉得自己很难面对上官直,若他是先前那样蛮不讲理容易动怒之人,她还可以拿捏自如,但此时……季淑沉默片刻,终于说道:“这天底下可爱的女子甚多,上官。” 上官直一笑,却缓缓地探手出来,将季淑的双手握住,道:“我不为难你,或许……嗯,——我先走一步,在上官家等你。” 将季淑的手轻轻一握,上官直放开,又向着花醒言行了礼,终究转身,带队伍离去。 季淑远望上官直骑马而去,越行越远,终究摇头一笑,回过头来,却见花醒言正站在身旁,若有所思看她。季淑道:“爹爹。” 花醒言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手,道:“过来。”引她到旁边,走了几步,踏上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其中野花盛开,有些小小蜂蝶出入其中,颇有野趣。花醒言的随行大概有十数个,远远散开护卫。 花醒言道:“方才子正同你说什么?”季淑道:“没什么大不了……”本不想说的,心念一转,道,“说会在上官府等我。” 花醒言看她一眼,道:“那你呢?”季淑见他竟问起来,便说道:“我也正想跟爹爹商议。”花醒言道:“此处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就同为父说。”季淑道:“我想跟爹爹商议,叫我跟上官直和离。”说出这句之时,仿佛冰棱断做两截。 季淑说罢,一时屏住呼吸。 季淑看花醒言,等待答案,却见花醒言面上并无震惊或者恼怒之色,反而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却不做声,只是放开她走,向着旁边走出一步,道:“你不在这段日子,我反复思量,若是你出了事,再不能回来,若是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季淑见他不回答,反说这个,很是意外,便静静听着,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倘若…… 花醒言背对着她,继续说道:“我发现我无法想到那些更坏的,先前你在东明,虽说嫁为人妇,就算再难见到,可就算数月也好,一年也罢,总归是能见到你,也 能想着听你唤我一声‘爹爹’的。只要知道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可自你离开,一想到会永远都不再见到,有好几次,夜不能寐,或者从噩梦之中醒来,不怕你知 道,我都觉得或许我度不过晚上,熬不到天明。” 季淑身子一震,凝眸看向花醒言,他是微服出来,只是简单的一袭淡色青衣,头上戴着一顶文士帽,遮着底下发髻,先前相见急促,季淑又泪盈盈地,看也只看他的容颜,还不曾察觉其他,如今细细看来,却见他帽子底下露出的头发之中,隐约见斑斑点点,星星花白。 季淑越惊,还以为自己看错,急急走上前去,向着花醒言鬓边看去,却见那原本毫无瑕疵的青丝之中,掺着若干的银丝白发,季淑鼻子蓦地酸了,两行泪夺眶而出,伸手捂住嘴,挡了满心哽咽。 花醒言却未曾察觉,只是仍道:“原来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此生最不能少的是什么,便是我的淑儿……”声音亦苍老悲凉。 季淑难以忍耐,张手,将花醒言抱住,唤道:“爹爹!”花醒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她,说道:“如今你回来了,你的心愿便也是我的心愿,你要离开上官家,爹爹为你做主。” 季淑泪眼朦胧里听到这个,又惊又喜,抬头看花醒言:“真的么?”花醒言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帕子,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说道:“你乖,先前你向我求,我 本是要应你的,但那时,时候未到,我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事你不知,故而心里头怪着爹爹,爹爹也是有苦难言,如今,爹爹已无须再忍……”他的目光之中带 着一丝坚定,道:“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季淑听到此刻,只觉得心中有种不祥之感,一颗心噗噗乱跳,好似有什么不好之事要发生,呆呆停了泪,问道:“爹爹,究竟是什么事,不能说给我知道么?” 花醒言的手指轻轻地摸过她的脸,将她垂落的发丝撩开,爱怜看她,道:“你可知为父最欣慰的是什么?”季淑想了想,便摇头。花醒言笑的无奈,道:“为父最欣慰之事便是……你将先前发生之事尽数忘了。” 季淑心头一痛,却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花醒言微笑看她,说道:“走罢,爹爹带你回家。” 两人乘车而回,季淑全没料想事情竟是如此顺利,虽然心下仍旧有些不踏实,但已经比预期的要好许多,——她回来路上,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倘若花醒言坚持 不许她同上官直和离,那么她就只好死了那条心,再怎么相似,也是两个人,绝对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父亲。该舍弃的时候便要舍弃。 谁知道花醒言竟说出那些话来,事情也并没有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季淑自是高兴的。 如今,季淑望着近在咫尺的花醒言,看着他鬓边华发星星,心中仍旧酸涩的很,花醒言不过是三十多岁而已,竟已经生了恁般多白发,在她离开东明的时候还好端端地,可见在她离开这段日子里,他是多么忧心,才会如此。 季淑想到这里,便探手出去,将花醒言拦腰抱了,唤道:“爹爹。”花醒言低头看她,见季淑依偎自己怀中,一脸满足感动。他便微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道:“怎么了?”季淑心满意足,道:“你对我真好。”花醒言哑然,又笑道:“现在才知道爹爹对你好?唉,你是爹爹的乖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季淑在他怀中用力蹭了两下,花醒言哈哈而笑,很是欢欣。季淑静静趴着,想了会,便问道:“爹爹,方才你说要结束什么……究竟,有何事瞒着我呢?真的不能 同我说么?你说给我,或许我……能替爹爹分忧。”她试探说到这里,花醒言的脸色便有些沉郁起来,季淑忙道:“若是不能说的话就不说好了,爹爹不用为难。” 花醒言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沉吟片刻,道:“上回你在上官家出事,我不在京中,闻信几乎昏死过去……后来回来后你却好了,我知道你将昔日的事忘了,心 中竟很是欣慰。”季淑道:“为什么?”花醒言说道:“你大概也忘了,你发生那件事醒来,跟我相见,说话,是那半年来第一次……此前,你不肯见我,就算是我 去见你,你都避开不看,连话也不同我说。” 季淑道:“我、我真忘了。”花醒言笑了笑,说道:“或许那是老天给你我的机会,让你我重做父女。” 季淑本来满心疑问,花醒言越是不说她越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他们两人反目?忽然听到花醒言说“重做父女”这句,顿时满心涌涌欢喜,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花醒言见她一脸娇憨,亦很是欢喜,说道:“以后爹爹会好好地护着你,在爹爹身边儿,无人敢欺负你。”季淑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紧紧地抱着花醒言,说道:“我知道,我也要永远都留在爹身边……”欢欢喜喜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想到什么,顿时身子一僵。 花醒言察觉,便低头看她,道:“怎地了?”季淑的面色有些尴尬,慢慢地将花醒言放开,犹豫不决,手捏着衣襟,不知该怎么说好。 花醒言见她面色有异,顿时也上了心,挺直腰背望着季淑,问道:“怎么?真的有事?” 季淑张张嘴,又不知怎么说,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红。 原来季淑想到了楚昭之事,……只不过,上回楚昭同花醒言相见,两人势同水火,楚昭更是掳走自己的罪魁祸首,大概花醒言心中已经恨死了他,更因此扬言同北疆发兵,如今,叫季淑怎么开口说自己想同楚昭好?花醒言心中又会怎么想这个? 花醒言略带忧虑看她,季淑越发脸红,她才刚跟花醒言相见,父女其乐融融,万一又因这件事而不好了怎办?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好好地气氛搅合了……便有 些退缩,在心中想道:“不如回去了再说,反正不急于一时。”正想到这里,心中却忽地跳出一个卡通形状怒气勃发的小人儿来,指手画脚地道:“不成,快些 说!”气愤愤地,正是楚昭。季淑吓了一跳,咳嗽了声,不由自主想道:“若真的给他知道,或许真的会怒发冲冠……不过也是他的错,叫什么叫呢?”想到这里, 唇边忍不住带了笑。 花醒言正在细细看季淑,见她先是犹豫,继而发呆,发呆时候双眼空蒙,脸颊红绯,唇边却忽地浮起浅浅笑意。 花醒言心中大惊,他纵横官场,阅历丰富,察言观色何其厉害,当下唤道:“淑儿?” 季淑一抬头,对上花醒言明亮双眸,她本就心虚,当下便有些慌乱,想来想去,终于鼓足勇气道:“爹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只是……你听了不要动怒。” 花醒言不动声色,问道:“何事?你说。” 季淑说道:“你先答应我别动怒。”花醒言无奈摇摇头,道:“我答应你不动怒就是了。”季淑才说道:“那个……爹你能不能别……嗯,别生楚、楚昭……的气了?”说到“楚昭”两字,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花醒言脸色到底有些变,却问道:“北疆的昭王?为什么?”季淑说道:“咳,其实他……其实他那个人,虽然很霸道也有些坏,对我、也……有些很过分之处,但是……但是我……”一时之间脸涨红,吞吞吐吐,说不成句。 花醒言望着季淑,皱眉道:“淑儿,你在替他说话?”季淑红着脸,点点头。 花醒言眉头越发深皱,道:“淑儿,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那畜生罢?” 季淑很是难为情,这件事说起来很不可思议,若非当事人的话,别人看来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怎会爱上个强掳自己的人?又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病症……可是个中滋 味,点点滴滴,种种黯然**、无法舍弃之处,却只有季淑最为明白,但就算她极明白的,一时半会儿怎么说得清楚?花醒言也未必肯听…… 季淑说道:“爹爹,他那人一时虽然有些犯浑,但是大致上对我……还是不错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花醒言冷冷地哼了一声。季淑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花醒言到底如何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唔,应该是:山水含晖吟楚狼,才更对吧。。哈。。 今天应该还会有更的,做为补偿:) 图图如下。。:《采兰堂》去年采兰兰叶长,今年采兰兰叶短。秉芳欲寄路漫漫,国香零落风吹断。莲华峰下采兰堂,永怀佳境不能忘。上人开窗面山坐,山水含晖吟谢郎。三生误落夫差国,翠结琼琚香不息。目断王孙游未归,江南春草连天碧。 如大家所见,全诗应该是这样的,只取中间四句,是不是很贴切呢~~ 133 木槿:风露凄凄秋景繁 《花好孕圆》133 木槿:风露凄凄秋景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4 木槿:可怜荣落在朝昏 虽说前路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但同花醒言重逢,又明了他的爱护心意,季淑心中欢悦,自是不用说。 天权从旁相看,心中更是纳罕。原来先前她在北疆昭王府内,多半是事事都无所谓之态,对什么都是冷冷清清,懒懒淡淡,发起难来时候更是一副眉眼冷峭、尖酸绝情的模样,令人望之心恨。 可是如今,却总是眉眼带笑,那双眸子,弯弯地像是两弯月牙儿,嘴角更总是上挑着,带着喜滋滋地笑意在里头,让人看了便似能感觉到她的大好心情,情不自禁也跟着高兴起来,满怀欢畅,如饮蜜水。 天权心中滋味奇妙,他从来都只是跟楚昭等人混在一块,极少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女人,更不知道这女人竟如此的变化多端,若不是天生冷清喜怒不形于色,真要瞠目结舌。 行了两天,中间略作停留,终究进了东明皇都,一路入了相府。天权本不愿跟着,季淑却始终拉着他的袖子,天权绷着脸,略有不服,却好歹也从了。 季淑安排了个洁净房间给天权,便欢喜陪着花醒言出去。她做这些之时,花醒言从不干涉,只是负手在旁看着,只有当季淑拿不定主意时候,才出言指点,望着季淑之时,总是笑微微地。 花醒言同季淑出了天权的房,一路往季淑房间而去,花醒言道:“这两日或许我会极忙,你便留在家中,尽量先不要出去,上官家那边,我自会去跟他们交代,你也不须担心。”季淑挽着他的手臂,道:“又要让爹爹操心了,不过我心里竟这么高兴,我是不是极坏的。”花醒言见她笑嘻嘻的模样,也跟着笑道:“能为你操心,爹爹才安心、也才高兴呢……”季淑将头在花醒言胸前靠了靠,才又道:“对了,我虽然不知爹爹你忙些什么,只是要记得,……别太劳累了,要保重身子,我可不想要看你病倒或者……”说到这里,便抬头去看他,却见他鬓角华发斑斑,季淑有些心酸,便抬手过去,轻轻拂过,道:“一时间生了这许多白发……爹爹才这样的年纪……”花醒言察觉她心意,便将她手握住,道:“能让**夜忧心的,也只有淑儿一个,如今你回来就好了,其他的爹爹都不放在心上。”季淑垂头道:“我以后也尽量不让爹你操心了。”探手将花醒言抱了抱。 花醒言笑道:“好啦,唉……”轻轻一叹。季淑道:“爹爹怎么了?”花醒言望着她,道:“如今你如此听话,对爹爹又如此孝顺,爹爹心里头委实高兴,可却又有些怕……”季淑问道:“爹爹怕什么?”花醒言踌躇片刻,终于低声道:“怕你以后……就不这样了……”季淑见他面带隐忧,这在向来镇定的花醒言,却是极特别的,季淑便道:“不管到什么时候,爹爹永远都是我最亲近的人,谁也比不上。”花醒言一时动容,定定看了季淑片刻,问道:“那么那个……楚昭呢?”季淑见他眉眼带笑,是有些玩笑的意思,却又并非全然玩笑,大概是半真半假,便道:“他虽对我不算太坏,可若论起一辈子都不会伤害我的人,却是爹爹你。他……自也比不上的。”花醒言将她抱住,道:“淑儿,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隔着几株绢绢盛放的木槿花,朱廊下,天权静静地靠在柱上,一袭白衣,随风轻轻而动。 待季淑安定下来,花醒言果然便离开府中,离去之前,又交代了相府卫士们好生看护,暗中又派了几个顶尖儿侍卫护卫季淑,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他心里头还不曾完全信任天权,毕竟天权是楚昭的人。 而季淑一路回来,经历了若干颠簸,此刻终于安稳下来,待花醒言走了之后,先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此刻已经初秋,天气凉爽,季淑拥了被子,一觉便睡到天黑,觉得肚子饿了才爬起来,吃了东西,问了问花醒言还未回来,就又问天权,侍女道:“已经给公子送了饭菜去了。”季淑见她两个回话中笑盈盈地,随口问道:“他吃了么?”侍女道:“用了些,吃的不多。”季淑笑道:“大概是不合他的口味,怎么,你们笑什么?”侍女道:“小姐恕罪,只是那位公子……”季淑道:“怎样?”侍女两个面面相觑,掩嘴而笑,你推我我退你,其中一个就说道:“小姐,那位公子……生得倒是好,就是人冷清了些,不是我们东明的人么?”季淑若有所思,道:“哦……难道是看人家生的好看,你们动了心思了?”两个侍女脸俱红了,低头道:“奴婢等不敢。”季淑笑道:“没想到那小子也挺招人的……”说了一句,忽地目光一转,道:“天权?”自然是无人答应的。 两个侍女见状,便问道:“小姐唤谁?”季淑想了想,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侍女们只好答应。 季淑待她们去了,才又道:“我知道你一定在的,快些出来,我有事要同你说呢。”悠悠然说了这句,果然见门口白影一晃,有人从天而降,身形翩然又潇洒,简直如仙子从天而降。 季淑瞠目结舌,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华丽的出场,一时笑道:“喂,先前你就在屋顶上么?”天权并不进门,站在门口,冷冷说道:“你说有事,却是何事?”季淑道:“大事,你进来说,在外头我怕隔墙有耳。”天权道:“这周遭无人。”季淑道:“叫你进来就进来,难道我是老虎,会吃了你么?”天权心道:“你虽不是老虎,却比老虎可怕可恶数倍。”到底不敢说,就勉强迈步进来。 天权进门,便问道:“说罢,到底何事?”季淑笑道:“是你的终身大事。”天权很是意外,旋即皱眉,道:“你又胡说什么!”季淑道:“你方才没听到么?小姑娘家家的,为你春心大动。”天权恼怒,道:“我要走啦。”季淑见他真个生气,才道:“噫,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急什么?我倒是真有事跟你商议的。”天权这才停步,道:“你若是再说些无稽之谈,以后你再怎么叫我我都不会出面。”季淑笑吟吟地,道:“咳,你也不能讳疾忌医……好吧,我想说的是,今儿我睡觉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宫中有人来,似是清妃,召我进宫呢。我因睡得迷糊,不愿意动,又记得爹爹临走前叫我安心留在家中,便把人遣走了。”天权不解,问道:“如何?”季淑说道:“你说她叫我进宫做什么呢?”天权说道:“我怎知道?”季淑说道:“我只想问问你,倘若她还叫人来,我是去还是不去?”天权道:“你自己决断便是了。只不过,你若去,我自是跟着去的。”季淑笑道:“正好,我其实就是想知道你这最后一句。” 正说到此,天权忽道:“外面有人来了。”身形一晃,便要离去。季淑道:“不用走,你留在我身边便可。”天权道:“孤男寡女,叫人见了不好。”到底消失。 季淑自言自语道:“小小年纪,想得倒多的。”耳边听天权道:“你年纪也不比我大,不用总是老气横秋。”虽看不见他人藏身何处,这声音里颇有不忿,季淑又笑。 果然,片刻有人来报,竟又是宫内来人,又是清妃,季淑道:“我才回来,先前也已经说过了,身体有些不适,就改天再进宫拜见娘娘……”那宫里来的太监躬身道:“贵妃娘娘本也知情的,不过,委实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跟大奶奶商议……”季淑见他抬头,好似是个使眼色的样子,心知有异,就道:“竟是何事?”那太监大胆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娘娘说,此事不能声张,只是务必要大奶奶进宫去面谈,若是大奶奶相问,就只说……是有关相爷安危,十万火急。”季淑一听这个,一颗心果真吊了起来,脸色变了几变,问道:“只说了这个?”太监点头。 季淑皱眉急想片刻,说道:“请稍候。”太监答应。季淑起身往外,走出前厅,把几个护卫唤进来,问那领头之人,道:“我爹爹去了哪里,怎地还不回来?”那护卫面有难色。 季淑心怦怦乱跳,担忧不已,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那护卫才道:“启禀小姐,只不过相爷临去前吩咐,外头的事不许传进来让小姐知道。”季淑越发不安,道:“什么事?你快些说,你若不说,我自会去问别人,总归要打听到才罢休。”那护卫犹豫片刻,终于说道:“说起来到底如何,卑职等也不知,只是听闻,相爷黄昏时候快马加鞭出城去了。”季淑道:“去了哪里?”护卫道:“好似是去了襄城。”季淑道:“襄城?”忽地想起,回来的路上似路过这城,当时外头极为热闹,来来往往尘土飞扬,似乎屯了重兵……季淑心里七上八下,再问此人,他却也说不出什么详细。 季淑心事重重将他挥退,在厅内反复来回地走,正危难时候,见天权白衣影动,竟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季淑停了步子,轻轻一叹,定了心意。 季淑回去,相见了那太监,就道:“请公公稍后,我换一件衣裳便随你进宫。”那太监听了这个,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喜笑颜开,道:“多谢大奶奶。”此刻入秋,天气却兀自闷热,已经天黑,宫门将要关了,这太监急匆匆命人赶路,赶到之时,却见宫门紧闭,太监上前叫门,那守门士兵道:“入夜后宫门便关,任凭你天王老子也不得进入,管你是谁?”太监怒道:“是清妃娘娘请的上官大奶奶,你们这帮兔崽子反了么?回头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士兵们听了这个,才急急忙忙开门,又作揖道:“天黑了没看清,公公莫怪。”太监挥动拂尘,打了当前士兵几下,道:“幸好没耽搁太久,否则误了娘娘的事,就算你们是孙猴子,有那七十二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士兵们不敢反驳,只是诺诺。 终于入了宫,宫门重重,防卫森严,季淑进宫来随身带着一个丫鬟,并几个花醒言留下的侍卫,也不知天权人在何处。 季淑暗暗忧心,有些后悔未曾让他留在身边儿,不然的话,便可正大光明带进来了,不用他辛苦藏匿。 不料,太监领着众人,将到清妃的寝宫时候,便把侍卫们拦下,道:“各位大哥,请偏殿用茶,此处是娘娘寝宫,众人不得擅入,还请大奶奶一个人去参见娘娘。”侍卫们自然是懂得规矩的,当下被个小太监领走,却让季淑一人进入。 季淑出了轿子,看看周围,周遭黑魅魅地,宫阙连绵,黑暗中如剪影的画,季淑放眼四看,心中一叹,迈步跟那太监入内。 进了清妃寝宫,才见里头灯火通明,上头坐着一位美人,听到太监禀报,急忙起身迎了出来,季淑才上前两步,刚要行礼,那美人已经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淑儿你总算来了……”语气温柔,略带焦急。 季淑抬头,见面前之人容貌清丽秀美,眉宇之间却带焦虑之色,正是清妃娘娘。 季淑便道:“娘娘唤我前来,有何事?”清妃屏退左右,说道:“淑儿,我实在是没有法子,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想来想去,只好叫你进来……”说着,那眼睛之中便有了泪。 季淑吓了一跳,心也不免一沉,忙问道:“娘娘,您别着急,到底是发生何事,您慢慢地跟我说。”清妃双眉紧皱,道:“此事若是别的事,我也不急,也不放在心上,可是……此事关乎相爷安危,叫我怎么能不急?”季淑按捺心跳,道:“我爹怎么了?”清妃的手发抖,欲言又止,将季淑拉着,望内走了几步,又瞧了瞧左右真个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我也不知找谁商议是好!若是贸然传出去,怕有杀身之祸……淑儿,你休要着急,也休要害怕,我是没了法子才找你来相问,想借你的聪明,想个解决的法子出来,事情是这样儿的,——我听人说,相爷、相爷他要造反!”季淑的心 “嗡”地一声,就好像是急救室里的心电图在瞬间走平, “造反”,这个词在古代意味着什么以及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在季淑脑中眼前一刹那闪过的,是无边无际的血色天地混乱场景。 “怎么会!”季淑定神,本能地出声反驳, “娘娘,这话不能乱说,您听谁说的?有人乱说这个,您就该将人打死了……堵住他们的嘴,以儆效尤!”清妃身子也跟着抖起来,低声道:“淑儿你噤声……别大声嚷出去叫人听到,你说的我怎会不知道?这话若是从别人哪里听来的,你也知道我的,在这宫内,谁敢这么说,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可是,我为何如此之怕,且毫无法子?只因说这话的人,他是……”季淑看到清妃眸子之中有丝惧怕之色一闪而过,她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祥感觉,问道:“是谁?”清妃两道柳眉几乎拧在一块,眼中也落下泪来,狠狠咬了咬唇,道:“是皇上!”声音冷涩,颤颤地,却又极为清楚,绝无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咳,更得晚了些。。。自责。。。幸好还是更了哈。 。嗯嗯,究竟会发生何事呢?你猜。。 135 木槿:未央宫内三千女 清妃失了主张,目光盈盈望着季淑,似只等她一句话。此刻寝宫之内静悄悄地,毫无人声,宛如一片死寂。 阵阵夜风吹入,拂在身上,隐隐地竟有些透骨冷意。季淑脑中一团混乱,见清妃张皇面色,便于混乱之中强自镇定下来,说道:“娘娘,是您亲耳听到的么?”清妃道:“千真万确,是我亲耳听到。”季淑问道:“是皇上对您所说?”清妃摇头,道:“今早上我歇在殿内,陛下本也在,后来我醒来,见人不在便去寻,谁知到了内殿,隔着屏风,隐约见太傅竟在……我怕他们正议事,贸然进入陛下会不喜,就想悄悄退出,谁知道忽然就听到他说了这一句,我吓得魂不附体,后来,记得陛下说什么……自有法子之类,我太过害怕,听不真切,又怕被发现,就浑浑噩噩地离开。”季淑咬唇沉吟,清妃道:“我听了这个隐秘,实不知如何是好,又怕人看出,就只装睡,陛下回来,唤了我几声,我只装方醒,才过了这关,淑儿,我本想找上官家的人商议,怎奈你也知道,女人们都没个精明能干的,听到这个,怕只有吓死当场的份了,至于男人……父亲我是不能靠的,以他的脾气,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恐怕也是会说出来的,若是子正,我又怕他太年轻,且又气盛,怕不会信我,就算是信,也不敢如何的。幸亏是你回来了,我没其他法子,就只好找你。”季淑道:“清妃娘娘,多谢你。”清妃道:“又何必谢我?只因这些年来,我心里最清楚,若是相爷谋反,陛下要对付相爷的话……上官家又能讨到什么好?现在朝中都知道相爷同上官家是极好的,怕也会有个连坐之罪。”季淑说道:“娘娘……”清妃道:“我一个人,想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的,有了你,起码有个商议的人,淑儿。”双手将季淑的手握住,道:“事到如今我们该想个什么法子?我百般打听,听闻相爷离开皇都去了襄城,前些日子,相爷调了许多兵马,听闻都囤积在襄城,如今、如今……岂不是有些坐实了陛下所说?我担心陛下会对相爷有所行动。” 季淑方才一直在想事情,此刻便说道:“娘娘,您先别急,照我看,我爹不会要谋反的。”清妃道:“淑儿,莫非你知道什么?”季淑说道:“我爹爹向来疼我,若他真要谋反,何必要将我带回来才要谋反,岂不是要害了我么?”清妃一怔,而后迟疑说道:“我……我不知……或许,淑儿你说的对……”季淑见她神色犹豫,她暗自也是有些惊心的,表面却仍作出坚定状,道:“我很了解我爹爹,他若真个有谋反之意,绝对不会扔我在此,让我置身险地。” 清妃定定看她片刻,说道:“淑儿,你既然如此说,我……我也信的,可,纵然你我都信又如何?陛下他不信,生杀大权,握在他的手中,他若是要谁死,那……” 季淑说道:“我觉得此事还是让爹爹解决的好,毕竟我们都不清楚究竟如何,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我即刻叫人去通知我爹爹,让他早些回来……且这么多年,皇上跟我爹都极亲厚的,怎会一时之间就翻脸了。” 清妃摇头道:“万一陛下已经对相爷动了杀心,相爷回来,岂非正好羊入虎口?淑儿你不在皇家,因此不清楚,这皇家之情是最冷酷不过的,何况君心难测,要不怎会说是伴君如伴虎?” 季淑道:“这个不行,那还要如何?”清妃泪落,道:“我也是丝毫没有法子,我的心都要想得碎了,我下午叫人找你来,不见你,我提心吊胆地,生怕外头已经发生变故,再也挽回不得,幸好一直到如今,虽然大概只是看似风平浪静……只不过,陛下到现在都未曾发难,或许、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坏,淑儿……你说是不是?” 她这是逼得没了路,就自己安慰自己的话,季淑自是知道的,但此刻并不是麻痹自己之时,季淑道:“虽然庆幸暂时无事,但谁知道下一刻会如何?既然皇上说出了这种话,就等同埋下一颗……惹祸种子,还得好好地想个法子,最起码,要派人给爹爹报个信,至于究竟如何,就让爹爹决断。” 清妃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早派了人往襄城去,若是路上无误,这时侯怕是该到了的。”季淑道:“娘娘,多谢你!”清妃将泪拭去,幽声叹道:“相爷同上官家,可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们又这样好,于情于理,自是不该置身事外。” 清妃说完这个,便道:“本来想让你早些来,敢在天黑之前,或走或留都成,你这时侯才来,宫门也关了,再出去恐怕惊动别人,反惹出事,不如你明天绝早,静悄悄地出去,如何?”季淑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当晚上,季淑便歇在清妃寝宫,清妃还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到深夜,季淑也忍不住觉得困倦,清妃才去了,季淑只觉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便揉揉眼睛,让宫女也退下。 等殿内空无一人,季淑才悄声唤道:“天权,天权你在么?”如此叫了两声,果然见天权自前方的柱子后闪出,抱剑道:“我在。” 季淑见了他出现,心头一宽,急忙下了地,向着天权跑过去,一直到他身边,才道:“方才你听到了?”天权点点头,季淑叹口气,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好?”天权道:“我对东明这些不甚了然,因此也不大懂。”季淑说道:“那你觉得清妃说的……是真么?”天权道:“你觉得她在说谎?”季淑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这种事非同小可,而且她向来跟爹爹关系不错,该不会乱说,若说皇帝真的翻脸,也是有的,嗯……爹爹不在,我的心也乱了。” 天权见她面带忧色,沉默片刻,便道:“我虽然不懂这些,可我知道,天枢看上的,应不是蠢人,你心中怎样想的,便去做就是了。”季淑目光一亮,似笑非笑看他,道:“你是在教训我,叫我遇事莫慌么?”天权扭头,道:“其实也不用慌张,天枢让我护着你,我便会护你无事的。” 季淑伸手拍拍他肩膀,说道:“唉,你这话怎么让我这么感动呢?”天枢见她动作语气,便知道她又有调笑之意,就冷冷地不接茬。 季淑笑容乍现,却又敛去,放低了声道:“不过,说起来我的确是慌了,此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自然无事……就算是我身上有事,我也不会如此慌张,只是那个人,是我爹啊……我一想到他就……”伸出手来抱住头,很是无奈。 天权这才道:“其实……”季淑问道:“怎样?”天权说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本不关我事。”季淑苦笑道:“你……难道要我威逼利诱才说?这都生死关头了,请讲如何!”天权道:“其实我私心觉得,你不需要置身其中才好。” 季淑皱眉,问道:“为何我不懂这句?如今是我爹爹出事,你让我不要置身其中?”天权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管这些。有些事情,得交给男人去做。”季淑似懂非懂,天权望着她的眼睛,便又扭开头去,说道:“你是女人,再聪明也不过是女人,故而天枢让我护着你,但在此地,是你爹护着你,他不是说过么?不必让你担忧……” 季淑心头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爹自会料理这些?”天权点头,说道:“是。”季淑心中飞快地想了想,说道:“我如今在局中,你却是局外人,看事情怕是比我清楚的。是……我爹爹临去之前的确是说过,让我乖乖留在家中,不用管其他之事,故而下午清妃召我,我才未来,后来听说爹爹有事才来,难道说我……”她的心猛地一跳,却又喃喃道:“可是、可是我究竟是不放心的,不来看看,必是难安呢。” 天权看她总是忧心难解,便道:“既来之,则安之,毕竟只是一夜罢了,而且方才你也说让人送信给你爹了,他接到信了,自会顶多。你自去安心歇息罢,我会看着,绝不会有事。”他素来跟季淑说话都冷冷地,此刻虽然也有些冷清,话语底下却暗藏安抚之意,只是季淑此刻心有所属,竟未察觉,闻言只是点点头,说道:“嗯……”又想到一事,就说道:“我觉得,我得亲自叫个可靠的人去跟爹爹报信,万一清妃娘娘……嗯,万一她派去的人半路出了事……”天权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的,你进宫之事,就已经有人去送信了,方才也有人去。”季淑意外道:“啊?”天权道:“此刻也有两人在跟着……”说着,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宫殿内隐没之处。 季淑先是愕然,而后激动道:“你的意思是,我爹叫人跟着护着我?”天权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季淑也不管他心中不悦,忍不住笑道:“我爹对我可真好。”天权见她高兴,就想到先前听到季淑跟花醒言的对话,越发不高兴,本要说 “天枢对你不好么”,心念一转忍了下去。谁知低头时候,却见季淑只踩着双袜子在地面,他一怔,便移开眼光,道:“去歇息罢,这殿里头阴凉,留神着……”那 “凉”字还未曾说出。季淑已经搓了搓手,道:“不知不觉竟是秋日了,的确有些冷,对了,我睡的话,你在哪?”天权露出不耐烦之色,道:“你自去睡罢,不用想东想西。”季淑道:“其实我先前看武侠,说那些刺客啊厉害的,会躲在灯笼里,我一直极为好奇,你能么?”天权冷冷淡淡瞟她一眼,道:“你还未睡,竟做起梦来了,你当我是什么?神仙妖魅?”季淑笑道:“哈哈哈……不亲口问问我不放心么。”终于转身跑向床上。 天权见她匆匆地往床上跑,到了床边竟纵身一跃跳上去,顺势打了个滚儿,把被子扯过来裹了身子……动作倒也一气呵成的,天权唇角一动,回身之时,唇边才有一丝淡淡地笑,又缓缓隐没。 天权见季淑裹了被子睡了,他便纵身一跃,自柱子边儿跳上梁柱,那柱子宽阔,正好可以藏身,天权躺身其上,耳边听着季淑逐渐稳定下来的呼吸声,双眸盯着上头的花纹,毫无睡意。 渐渐地过了一个时辰,天权才有些睡意,不觉间,方才某人忧心之态,欢喜之态……一一闪现眼前,忽地,又有一幕,乃是暧昧浓夜,是惑人心神的唇,缓缓地贴在他的唇边。 天权身子一抖,急忙闭眸,两道剑眉皱了皱,方要劝自己收敛心神小憩片刻,忽地察觉不对。 有一股极淡冷意,悄无声息靠近,这感觉就好似一条毒蛇慢慢逼近,散发着不怀好意的歹毒气息。 天权一惊,搁在手边的剑一把握起,身子陡然跃起。季淑先前闭着眼睛,脑中却一刻不停地在转,一会儿想到花醒言,不免忧心,想到那些最坏后果,不免不安,翻来覆去转了几个身。 又想到天权相劝,才幽幽叹口气,勉强定神。她想来想去,竟身不由己地又想到楚昭,呆呆地想:若是此刻他在的话,应该会好些么? 起码她不会这么彷徨无措了……想到楚昭,那脑中便更乱,他的好坏,一颦一笑,纷纷涌现,挥之不去,竟把她心头为花醒言的忧压下去了,不知不觉……倦意困意一并袭来,终究睡着。 季淑迷迷糊糊地睡着,却未察觉,有一道影子,自外而来,不疾不徐,缓步到了床边,低头打量,看了片刻,又抬手,在季淑脸上缓缓抚过。 季淑毫无知觉,沉睡梦乡。那人的手滑到她的颈下,轻轻摩挲那如玉肌肤,手指头却迟疑似地,微微颤抖,呼吸隐隐地有些不稳。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为什么又是这么晚的了,真苦逼啊。。。。。。 。。谢罪。。。来的是谁,应该有很多同学心里有谱的了吧…… 136 木槿:但保红颜莫保恩 136.木槿:但保红颜莫保恩'' 天权握着长剑,自屋梁上跃下,落地之时,身形一晃,顿时心中冷透,情知中了人家的道儿,最可怕的,却是不知对手是谁,更不知对方是何时下的手。 那药性极其厉害,天权竟看不清面前,只是觉得寝宫殿内的烛火闪烁,头目森森,向来矫健敏捷之人,此刻却站不住脚,隐约见一个人影闪现,天权咬牙仗剑而上,极快地动了手。 那黑影闪闪烁烁,似知道天权撑不久,猫捉老鼠般地周旋片刻,却有个极淡漠的声儿从旁道:“行了。”淡淡的一声,却极尽威严。 那人听了,收拾精神上前,不再似先前轻描淡写,动手间皆是雷霆万钧势头,本以为一击必中,谁知天权剑光如电,刺破那人衣袖,剑光向前窜动,竟到那人跟前, 那人心惊,这才知道是轻敌了,生死之间将身后仰避过,此刻,另有一道影子从空中降落,趁机在天权后背用力一点,天权再撑不住,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子摇摇晃晃,便要倒下,耳闻有个声音轻轻地道:“好孩子,睡罢!” 天权跌在地上,呼吸不定,长剑就在身边儿,却怎地也握不起来,双眼睁开,眉睫上竟带着点点细碎汗滴,天权听到自己呼吸之声,极为沉重地在耳旁,眼前却另有一道影子,淡淡地踱步过来,似在看他。 天权心中又悔又惊,悔的是自己大意,惊的是是谁竟敢在皇宫动手,且手段如此诡秘。天权用力睁动眼睛,依稀看清面前之人,似是极为清俊的模样,双眸很亮,望着自己,道:“你可知这其中的药叫何名儿?不妨说给你听,便唤作‘空里流霜’,——空里流霜不觉飞,明白么?纵然就散现你的眼前,你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你已经尽力了,好孩子,乖乖地睡罢。” 天权极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只挣出一身的汗,好不容易嘶声道:“你、是谁?”声音极细微,似喘息一般。 那人闻言,略一抬头,不答,反是轻声一笑,而后道:“我是谁?其实我也不知……”声音淡而飘渺,他转过身,迈步向前。 天权心头一紧,模糊的目光之中,望见前方正是季淑睡着的床,果然他是冲着她来的么? 天权伸手,玉色的手指握住宝剑,心中只道:“宁死也不能负天枢所托。”正想到此,却听另一个声音道:“这小子死硬,此刻兀自不肯乖乖低头。” 另一个冷肃声道:“方才你太大意了,我倒佩服这小子!”说话间,一只手过来,将天权的剑捡了去。天权吼一声,只觉得后心痛极,似被什么击中,眼前一黑,便晕过去。 那捡了天权剑去之人见状,怒道:“你做什么?”压低声质问。旁边那身形高挑之人,一脚踩中天权后背,冷笑道:“你说这小子死硬,我看他硬挺到何时!师兄不必心疼,入了暗狱,有比这个更疼上千百倍的呢!” 那影子到了季淑床前,低头看她熟睡面容,怔怔地看了许久,才缓缓坐在床边。 影子坐了片刻,手探出,手指在季淑面上轻轻抚摸,细细掠过她的眉眼,鼻子,嘴巴,目光之中尽是娟然温柔,他是散发单衣而来,动作之间,垂落的长发在胸前肩上,微微晃动,昏黄摇动的灯影之中,看来恍若一个幽魂。 他如此坐了一刻钟,便道:“你终于又回来了,可见你无论是去向哪里,最终都是要回来的,我也一直都知道。”说罢之后,轻轻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欣喜。 手回来,在胸口摸了摸,摸出一支玉色的笛子来,笛身光滑异常,显然是经过长久摩挲才造就的,那人便将笛子横在唇边,轻轻地吹奏起来。 双眼仍旧看着床上季淑,悠扬笛声倾泻而出,乐声之中略觉轻快,让人听了也觉心头愉悦,倒如同身在烂漫春日,嗅到百花芬芳般的欣喜。 而那人吹奏着,目光逐渐变得迷离,到最后一曲停下,他才低声又道:“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尽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说到此刻,又轻声一笑,道:“你是极为喜欢的,当初便在那杏花林之中,是何等的惬意自在,无拘无束……”说到往事,不胜惆怅,横起笛子又漫漫地吹了起来。 他前段笛声悠扬,后段儿却转为低郁绵长,仿佛含着无限心事,吹了片刻,才又放下,轻声吟道:“二十余年成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眺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可惜,可惜呀……你说是么?却自何时,你我竟变作陌路一般了?” 一手握着笛子,一手轻轻地抚过季淑的脸,来回抚摸,到最后,人便轻轻地倒身下去,挨着季淑躺倒,一手探出,将她揽入怀中,起初还贪看她容颜,到后来便闭了眸子,长睫轻动,似笼了无限蒙蒙雾气在里头,而他那单衣缭绕,长发缠绵,竟似朵堕坠的莲花一般。 季淑次日醒来,便欲回家,方才梳洗打扮好了,忽地听宫女来说,清妃病倒。 季淑一惊,少不得先去探望清妃,当下便跟随宫女入内,将到了里头,却听得里面是清妃温柔婉转的声音,道:“臣妾何德何能,劳动陛下来探望?不过是小恙罢了,陛下切勿为了臣妾劳心。” 季淑脚步一顿,原来皇帝竟在此处。季淑心乱跳,迟疑瞬间,那边宫女已经入内禀报,道:“上官大奶奶来拜见娘娘。” 清妃道:“啊?”看了皇帝一眼,道,“昨儿我觉得身子不适,想找个说话儿的人,正巧听到淑儿回来了,就接了她进宫了,昨儿因天色已晚,便留她在宫内住了一宿。” 季淑心中忐忑,耳边听到个微温的声音道:“原来如此,朕也许久不见淑儿了,快叫她进来罢。”清妃道:“臣妾遵命。” 宫女出来,道:“大奶奶请。”季淑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一直到清妃榻前,却不敢抬头,只道:“淑儿拜见皇上、清妃娘娘。” 清妃道:“快快免礼。”季淑起身,仍旧垂着头,道:“淑儿听闻娘娘病了,特来探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听清妃道:“不过是小病而已,倒要闹得人尽皆知,前脚陛下来到,后脚你也来了。” 季淑听不到那皇帝说话,越发不安,清妃说完,才听男声道:“朕也许久不曾见淑儿了,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季淑听了便缓缓抬头,目光所及,便看到一个清挹俊秀的男子,坐在清妃旁边,脸容极白皙,竟有些看不出年纪几何。 季淑望见他面容之时,心头一阵惘然,却不知从何而来。 东明帝见季淑抬头,微微笑了笑,道:“淑儿瘦了好些。”清妃道:“可不是么,前阵子生了病,出去休养这阵子,吃不好睡不足,尽遭罪去,自是瘦了。”东明帝问道:“嗯,朕也听丞相说了。”说着便又看向季淑,道:“淑儿的身子现在全好了么?”季淑道:“已经好了。” 东明帝道:“看朕糊涂的,来人,赐座。”宫女抬了椅子上前,季淑谢坐。皇帝道:“丞相近来可好?这几日都未曾见到他。” 季淑心头一跳,面不改色说道:“父亲前两日去接淑儿回来,昨儿好像听说有事,就出去了。临去前说让淑儿好好留在京中,等他回来,淑儿同父亲久别重逢,父亲必不会舍得留淑儿自己在京中许久,淑儿觉得父亲很快便会回来。”她如此说,暗中意思,自是让皇帝放心。 东明帝一笑,道:“淑儿说的对,朕也是这么想的,丞相向来稳重,先前也有些时候为了国事操劳,时常在外头走动,如今大概也是如此,朕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淑儿你且安心。”他笑起来竟有些云淡风轻的意思,季淑暗暗纳罕,心道:“这样看似闲散人般的竟是皇帝?”面上道:“多谢陛下。” 东明帝望着季淑,半晌笑道:“清妃你看,淑儿比先前长大许多,懂事许多,也同朕生疏许多了,先前小的时候,见了朕还会同朕撒娇呢,如今……”清妃道:“淑儿如今长大嫁人了,有诸多不便,同皇上自然跟先前小时候不同了,其实她心里也还是惦念皇上的。” 东明帝道:“淑儿说是么?”季淑犹豫未答,清妃道:“淑儿昨日还跟我说许久不见皇上甚是惦念了的,淑儿,是罢?”说着,就笑盈盈看季淑,眉间却带着一抹焦急之色。 季淑才也微微笑,道:“淑儿当真是许久不曾见皇上了,心里惦记是一回事,等亲眼见到,却又百感交集地,不知说什么好,还请皇上恕罪。” 东明帝闻言才又笑道:“你这孩子,比之先前也更会说话了,好罢,你既然来了,那就在宫中多留几日,嗯……等丞相回来了,再接你回去罢,省得你自己留在府里头也孤零零地。”清妃闻言却道:“皇上,臣妾病着,让淑儿留在宫中,怕也是无人作伴,不如……”东明帝道:“无妨,朕闲了,也会来看淑儿的,何况……”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外头有人说道:“朝阳公主到。”东明帝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就算你不能相陪,不是还有朝阳么?她从来跟淑儿极好的,就让淑儿跟她好好地相处罢。” 说话间,朝阳已经进来,极快地看了季淑一眼,便行礼道:“朝阳拜见父皇。”东明帝道:“你怎么来了?” 朝阳道:“听闻清妃娘娘抱恙,特地过来探看。”东明帝点头道:“你有心了,嗯,你来的正好,淑儿昨日进宫来,清妃又病着无法相陪,你就带她在宫中好好地游玩罢。”朝阳略微惊讶,却道:“朝阳遵命。” 东明帝又道:“只不过你记得,不许同淑儿吵闹,若是给朕知道了你欺负她,朕饶不了你。” 朝阳道:“父皇,明明是她欺负我过多,……你怎地不说这个?万一她欺负我又如何呢?”东明帝道:“淑儿懂事,哪里会同你一般见识,就算你说她欺负你,朕也是不信的,依旧只责罚你就是。”朝阳嘟起嘴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清妃笑道:“皇上自小就疼爱淑儿,淑儿……还不谢过皇上?”季淑便行礼。 朝阳站了会儿,就告退,东明帝道:“淑儿,你也跟着朝阳去罢,记得,她若是对你不好的,便依旧如小时候般来朕跟前告状,朕替你做主。”说这话时,双眼温柔看她。 季淑望着他的眸子,顿时心跳漏一拍,行礼道:“淑儿遵命。”朝阳气地无话,却也忍着。 朝阳先头出门,季淑便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清妃寝宫。 朝阳站住,从头到脚看了季淑一眼,才问道:“听闻你先前病了?出去寻访名医,现在怎样,好了?”季淑点点头,说道:“多谢公主惦记。”朝阳哼了声,说道:“不用,其实我真正好奇的是,你真个儿是病了么?总不会是……”皱着眉凑近了看季淑。 季淑说道:“不然是怎样呢?”朝阳咬了咬唇,说道:“总之,你别瞒着我,倘若给我知道你有事瞒我,我……我绝不同你甘休。”季淑道:“公主言重了,我都不知公主在说什么。”说着,便东张西望,道,“这宫内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么?公主带我耍耍。” 朝阳见她装痴卖傻,暗自咬牙,便道:“你又不是没来过,装的过了头罢,哼。”扭身就走,季淑望着她的背影,一笑跟上,边走心中边想:“她在怀疑我么?……是了,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凤卿,当初为了凤卿,还偷了皇帝的龙行谕令,当初凤卿不见,而后我又离开,恐怕这丫头心中以为我跟着凤卿走了……唉,有口难言。” 朝阳领着季淑,过了御花园,道:“那你跟我说,你在外头去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了什么人儿?” 季淑信口说道:“去过好些名山,当时我病得厉害,记不真切,只记得遇到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说是要让我在山上治病,那山极高且陡峭,马车跟人都上不去,那老道士将我放在筐子里,亲自背我上去,情形可谓凶险无比……” 季淑信口编造,其中却又有几分真,这一幕是从楚昭背她上那悬崖杜撰出来的。而朝阳本是想探虚实,听季淑说的这样惊险,忍不住问道:“你、你说真的?”瞪大眼睛望着季淑。 季淑点点头,说道:“你未曾亲临其境,是以是想象不出来的,那悬崖陡峭之极,连最敏捷的猿猴也难攀登,那老道士是个武功很高之人,我觉得他已经跟仙人差不多了,才会那么能耐,只不过,中途也差一点点发生意外……”说到这里,面带笑容,正是因想到楚昭对她的好处了。 朝阳听得入神,说道:“什么意外?”季淑正要再说,却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你骗人,世间哪里有这么厉害的人?除非真的是仙人!” 朝阳跟季淑一并回头,却见从旁边的花丛里钻出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来,双手掐腰,望着季淑,小脸上一片傲慢之色。 季淑不知这是谁,朝阳却上前,说道:“辰熙,你又四处乱跑了,跟着你的宫女呢?你留神,若是给母后知道了,又要责罚你。” 小男孩哼了声,满不在乎道:“不过是打手心罢了,我怕什么。”将朝阳不耐烦地一推,上前望着季淑说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还是骗人的?” 季淑道:“自是真的。”小男孩道:“既然是真的,你叫他来,给我看看。”季淑道:“世外高人,哪里会轻易现身呢?”小男孩道:“那假如我父皇下诏让他来,他敢不来?”季淑笑道:“他所住的地方,猿鸟都难登上,就算下诏,也找不到人啊,又哪里会来?” 小男孩皱眉,咬了咬唇,道:“那么……我就亲自去找他。”季淑道:“武功最厉害的侍卫也不一定能找到,何况是你?”小男孩气道:“你说什么?这也不成哪也不成,你是在戏弄我么?” 朝阳本想拦着小男孩的,听到这里却正中下怀,便只冷眼旁观。 季淑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你不听就算了。”小男孩大怒,道:“放肆,你敢小觑我!”季淑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小男孩怒地叫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捉住,我要打她!” 季淑早看到朝阳在旁边看热闹,当下露出慌张之色,拉住朝阳袖子,说道:“朝阳,怪道你方才说这孩子不懂事就爱闹腾,我还不信,这回一见,果然是如此!” 朝阳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小男孩转头看向朝阳,叫道:“原来你背地里说我坏话!你看我不告诉母后,让母后教训你。”说到这里,叫嚷着跑了,旁边闻风赶来的侍卫宫女急忙跟上,唤道:“六皇子,六皇子……” 朝阳见小孩跑了,便怒看季淑,道:“你自己惹事,为何要拉我下水?你好生奸诈!”季淑笑道:“这不是更热闹些么?”朝阳道:“花季淑你过分!”将季淑的手甩开。季淑却偏走过来,道:“若不这样,怎么让这孩子离开,朝阳,我有事问你。”朝阳只瞪着她,季淑低声道:“上回花王神会,你带我去的地方……我想你再带我去一次。” 朝阳一惊,面上恼色退去,微微皱眉看着季淑,道:“为何……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李商隐的《槿花》 : 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其实还有白居易的:风露飒以冷,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这个也挺好的。 。 嗯嗯,这两天愁死了,卡住。。想要一日千里那么快速,可惜欲速则不达,急切中反而更想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仍旧按部就班来。。总之争取快点让某小昭出来蹦跶。。 握拳,默默地加油。。 137 芙蓉:重帷深下莫愁堂 《花好孕圆》137 芙蓉:重帷深下莫愁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8 芙蓉:卧后清宵细细长 此刻,那人已经踱步出来,见状便道:“这般胆小,竟然还敢忤逆朕的意思擅闯禁地,哼!”声音有些冷冷地,不是东明帝是谁? 季淑扶着朝阳,一边仓皇看向东明帝,却见他已经是换了一身衣裳,跟先前在清妃寝宫所见的焕然不同,并未曾着龙袍,戴冲天冠,反而只着一袭普通淡色锦衣,玉带扣勒在腰间,外罩青色长袍,长发也未曾绾起,随意地垂在肩头,整个人俊逸如飞,清静如莲。 季淑就着扶朝阳的姿势行礼下去,道:“淑儿参见皇上。” 东明帝望向季淑,道:“淑儿,你为何也跟着朝阳胡闹,为何要来此处?”声音却不似先前一般冷峭。季淑道:“请皇上恕罪,来此是淑儿的主意,是淑儿胡闹了。”东明帝问道:“哦?你的主意,那你说说,为何要来此处?”季淑道:“只是觉得……好玩。”东明帝笑了笑,问道:“哪里好玩?”季淑词穷,看看怀中昏迷的朝阳,心头一转,道:“皇上,朝阳公主晕过去了,还是先找人来救她……” 东明帝却好似并不上心,只说道:“不是大碍,朝阳她太过胡闹,让朕很是不快,就当做惩罚了。”说着,便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朝阳,说道:“孔别。” 季淑正不知所以,却见从东明帝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个身形高挑的蒙面男子,东明帝也不曾回头,自顾自道:“把公主送回寝宫。”那男子道:“遵命。”闪身到季淑跟前,将朝阳抱过去,退到东明帝身后,身形一晃,季淑只觉得眼前人影一动,那叫做“孔别”的男子跟朝阳竟双双失了踪影。 季淑目瞪口呆,先前见识过天权的身法,已经是神乎其技,没想到竟是天外有天。东明帝望着季淑吃惊神情,忍不住一笑,道:“怎么,让淑儿受惊了么?”季淑慌忙摇头,道:“皇上……”忽地停口,这偌大宫殿,仿佛只剩下了她跟东明帝。 季淑想到方才在殿后那种感觉,有些不安。转念想想,天权应该跟在身旁,只不过……看东明帝唤出的这人,显然是个绝顶高手,却不知天权能不能应付得了。 季淑有些心忧,又有些心安,勉强道:“皇上,是淑儿胡闹了……公主既然回去了,那么淑儿也……”刚说到这,东明帝忽地伸手,将她的手握了,道:“既然来了,那就随朕一块儿走走罢。” 季淑呆了呆,方才朝阳晕倒在地,东明帝尚云淡风轻,连过来看看、伸手扶扶都不曾,如今却是怎样?季淑轻轻地向回撤了撤手,却挣不脱,只好说道:“陛下,淑儿有些倦了。”东明帝回头看她,道:“方才瞒着朕偷偷地来,如今却想走了?还是说朕吓到淑儿了?”他双眸清澈,言语温和,又天生威严,令人不容拒绝,季淑只好道:“那淑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明帝见她从了,才一笑,道:“这才乖呢。”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分明极为温柔,听在季淑耳中,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季淑一动,东明帝即刻察觉,回头看她,道:“淑儿冷么?”季淑道:“此处有些阴凉。”东明帝点点头,停了步子,松开季淑,回手将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手中一抖,轻轻地罩在季淑身上。 季淑起初不知他用意,反应过来后急忙道:“皇上使不得……”便想推开,东明帝不由分说将衣裳替她披了,顺势将她手握住,道:“若是害得淑儿着凉,朕于心何忍?”季淑只觉得他的手极冷,当下想也不想把手缩回来,低头心乱如麻。 东明帝望着她,笑道:“怎么,害羞了么?故而朕说你长大了,也变了许多,若是小时候,此刻怕是要我抱着你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季淑一怔,竟想到花醒言,便抬头看向东明帝。东明帝望着她懵懂神色,抬手在她额头上一摩,轻笑着道:“小丫头。” 季淑心中迷惘,不知他究竟要如何,东明帝却转身,道:“跟朕来罢。”季淑只好跟上,她生的娇柔,东明帝的身形却跟花醒言不相上下,她只能到他肩头而已,因此那衣裳便垂了地,季淑忙忙地撩起来跟上。 东明帝走了阵,便停下来回头看季淑,见她忙碌之态,便笑道:“不用去管了,快过来。”季淑正走着,闻声抬头去看,却见东明帝站在栏杆边儿上,笑得明朗,宛如美玉生辉,于先前的清悒里头透出几分明丽来。 季淑心头一宽,想道:“他是跟爹爹一般,当我是小辈看待罢,恐怕是我多心了……嗯,这些古人,多半成亲早,跟现代比不得,其实他是真——大叔级别的了。” 季淑便走过去,东明帝看她过来了,才收了笑,伸手过去,轻轻拍拍她肩头。季淑道:“我怕把皇上的衣裳弄脏了。”东明帝又笑,道:“给淑儿用的,休说是弄脏了,就是你扔了它,朕也不会生气的。”季淑望着他,道:“皇上,你对我真好。”东明帝道:“你这丫头,现在才知道么?”季淑道:“皇上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东明帝一怔,旋即笑盈盈地道:“因为朕喜欢你啊。” 花醒言如今不过三十六七,皇帝跟他年纪差不多,可单看表面,却似比花醒言更年轻几岁,花醒言的模样同花风南一模一样,季淑一眼便认定是“父亲”,但皇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季淑心中虽知道他是父辈的人物,可总也同个“叔”扯不到一块儿去,如今听他说了这句,忍不住微微有些脸红。 季淑便道:“多谢皇上……”刚说到此,就听东明帝道:“淑儿跟朕是越来越生分了,记得你小时候,见了朕,还会亲亲热热地叫一声三叔。”季淑愣了愣,东明帝回头看她,道:“果真不记得了?朕依稀听闻你自上回那场意外,先前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很是可惜。”说到这里,便又细看季淑。 季淑道:“的确是不记得了,皇上恕罪。”东明帝笑道:“无妨,那,如若现在朕叫你唤朕三叔,你可愿意?” 季淑愕然,一时踌躇,东明帝叹道:“果然你们一个个都不似从前了,只有朕还牢牢地记得昔日情形么?”季淑觉得他的话语之中带着无限伤感,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当下便道:“淑儿只怕冒犯皇上……既然如此,那我就唤您……三叔……好了。”东明帝听了,转忧为喜道:“淑儿,还好你是最体恤朕的心的,朕身边的人当中,你是对朕最好的了。”他这时侯的表情,竟有几分纯真之色。 季淑定了定神,道:“我爹爹对皇上……不,对三叔也很好的。”东明帝笑道:“怎么忽然说起丞相来了?他对朕又怎么好了?”季淑道:“爹爹为了国事操劳,就是对三叔你的好了啊,他是三叔你的左膀右臂,相助三叔治理天下,先前都极少有时间陪我,镇日为了公务繁忙,他岂不是对三叔最好的人?”东明帝大笑:“淑儿说的对。”大为开怀。 两人说到此,季淑总觉得东明帝其实并未疑心花醒言,要不然他就是个演技出神入化之人……只不过也说不定,皇族之人,大抵都要演技出众。 然而季淑无法直言叫他不要疑心花醒言,便只问道:“三叔,此地是什么地方,为何你说是禁地呢?”东明帝道:“这地方昔日是我们几位皇子的读书习武,私下里聚会的地方,后来几位皇子出了事,这地方也就废弃了,……只因朕是个念旧之人,不想别人私自闯进来,扰乱了昔日的清净,故而成了禁地。” 季淑点点头,道:“我明白,昔日大家相处的时光,定然极为美好。”东明帝笑看她一眼,走到那杏树边儿上,伸手摘了一枚果子。季淑记得先前那种异样滋味,不敢靠前,只站在东明帝身后,道:“不要吃,酸的很。”东明帝却咬了口,道:“酸么?为何朕不觉得?” 季淑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道:“难道你这枚是甜的?”东明帝笑得极好看,道:“自是甜的,淑儿你尝尝看。”便回身递给季淑。 季淑不疑有他,道:“三叔你真是有福之人,这里的果子都没熟,竟给你挑到个甜的。”说着也接过来,果真咬了口,没想到入口又酸又涩,一时之间酸的季淑脸都皱起来,赶紧吐掉,咋着舌头道:“骗人,明明是酸的!” 东明帝看着她的模样,哈哈大笑,见季淑要扔掉那枚杏子,他便重拿过来,又咬了口,道:“很酸么?为何朕不觉得?可见这有福没福,都是别人眼中的,有时候你自己明明又酸又苦,但别人却已经在啧啧称羡,真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不过……有些酸苦,吃的常了,也就不觉得酸苦了,反而习以为常,只觉甘甜。” 季淑呆呆听着这几句话,只觉得句句至理名言,却又含着一股莫名滋味在里头,她想象不到东明帝这样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会说出这样入骨三分的话,便只是听着。 东明帝说着,已经将那枚杏子吃光,见季淑怔着,便轻轻拍拍她的头,道:“傻孩子,怎么了?不懂么?无妨……以后慢慢地会懂的。” 季淑说道:“皇……三叔……”东明帝莞尔,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啦,不跟你说这些了,再说怕要吓到你,嗯,你看……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春天里来,这功夫杏花满天,美得无法言说,你定会喜欢……”说到这里,星眸闪闪,语声温柔似水。 季淑只觉得他的声音低沉蛊惑,便觉异样,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东明帝道:“淑儿,此刻虽无杏花,难得你在,便是良辰美景,——就陪朕坐会儿好么?” 季淑很是意外,道:“三、三叔,不用了吧……”东明帝却轻咳两声,握着她手,轻轻地坐在那杏花树下,季淑被他使力一拉,身子倾倒,东明帝将她一抱,道:“淑儿乖,陪三叔坐会儿好么?”这声音贴着季淑的脸颊说来,说话间热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季淑更是面红耳赤,忍不住浑身微抖,正要挣开,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力,连手指头都是无力地,竟是反抗不得。 东明帝揽住她肩膀,令她靠在自己胸前,轻而易举抱她入怀,柔声又道:“好孩子,乖乖地……”声儿勾魂夺魄,温柔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终于又更了,二更哦,抱头……继续赶稿……泪流啊…… 不过,大家闲暇时候,细想想其中景物,纵然没有杏花满天,也是赏心悦目的美景,只可惜,妖孽啊妖孽啊妖…… 东明帝:谁敢在此聒噪,拉出去…… 某人:抱头,狂奔,逃 139 芙蓉:直道相思了无益 《花好孕圆》139 芙蓉:直道相思了无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0 芙蓉:未妨惆怅是清狂 《花好孕圆》140 芙蓉:未妨惆怅是清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1 紫薇:丝纶阁下文书静 《花好孕圆》141 紫薇:丝纶阁下文书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2 紫薇:钟鼓楼中刻漏长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142、紫薇:钟鼓楼中刻漏长 季淑侧耳倾听,听外头朝阳问起自己所在,清妃道:“在皇上忽然发病那日,听闻她自行出宫去了,怎么,也未曾向朝阳你道别么?”朝阳自不好说自己当时也晕了,便道:“未曾,我还以为她留在此处,.望书阁”清妃道:“淑儿已经回去了,这个丫头太不像话,竟谁也不说一声就走了……”片刻又道:“不过,再想想呢,——如今花相爷谋反,保不准相爷派了人进京,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不然的话,相爷爱女如命,怎会扔下她在京中不管呢?” 朝阳怒道:“我竟未曾想到,果真还有这样一层!哼,早就看她不顺眼,没想到竟是一对儿狼心狗肺的父女!” 季淑先前听清妃诋毁自己,正暗自气愤,忽然听朝阳上当,更是生气,忍不住便呜呜叫着,往墙上撞,刚撞了几下,再撞上去,便是软绵绵地,季淑停下,却见是天权移了过来,挡在她跟墙之间。 季淑便又瞪天权,天权只是微微垂眸,也不看她,仿佛自己只是过来靠墙歇息的。 季淑无奈,忽地听外头又说话,她便靠过来,身子挨着天权身子,下巴正好抵在他肩头,把脸颊贴在墙上仔细听。 以天权的耳目,自不用贴在墙上亦能听到,只不过被季淑一靠,陡然有些心跳失衡,偏此人还未察觉,仍旧全神贯注地听,却听到在清妃跟朝阳的声音之外,另有一个清脆略带稚嫩的声音,道:“你们都在胡说,相爷才不会谋反!” 季淑一喜,想道:“妙啊,是谁这么有眼光?”却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哪里听过一般,有些熟悉,但仓促间却又想不起来。 耳边听清妃道:“太子为何会如此说?”朝阳也道:“辰熙,休要乱说,消息已经传来,花季淑又逃了,还说他不会谋反?” 季淑心头把朝阳骂了一百遍,却拜她提醒,知道这说话的小家伙正是那日质问她世外高人在何处的六皇子辰熙,几日不见,竟荣升太子了。季淑颇乐,心道:“小家伙,有前途,能有如此高见,可见这太子当得也是名副其实。” 却听辰熙道:“丞相是好人,当初我得了恶疾,没人肯理会我,垂死之际,是丞相不怕染疾,找了妙药将我医好的。丞相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记得,丞相绝不会谋反。” 这个理由大大出乎季淑意料,这件事季淑又不知,此刻听了,无奈之际,心中想道:“原来我是高估了他,不过也是,是个才五六岁的孩子罢了,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论?谁对他好,他就记得谁……唔,其实这也算是一宗优点……”一想自己仿佛也是如此,便更忍不住笑,虽然笑不出来,双眼却盈盈地,满是喜色。 可是这孩子气的理由自是站不住脚的,清妃先笑了出来,道:“太子,当时他又不知您会成为太子,而且,他如此做法,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罢了。又或者,当时他还未曾想到要谋反呢?” 辰熙却似是认准了般,毅然说道:“丞相是极好的人,我心自明。总之你们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丞相不会谋反就是了,还有花季淑也是。” 季淑正在笑这小人儿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忽然听到他提起自己,不由地精神一振,又是意外又是期待地听下去。 朝阳问道:“辰熙,你在说什么?”却听太子辰熙道:“花季淑不会逃走,她不像是宫内的那些人,总会说奉承人的话,她的脾气我很喜欢,我看她也不像是个会偷偷逃走的人。” 朝阳同清妃一起笑了起来,清妃装模作样道:“太子真真是小孩儿脾气。”朝阳也说道:“辰熙,你这样是要吃亏的……唉,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了,竟让你当太子,如今你做了太子,万一在此时登了基,岂不是要饶恕那谋反的花醒言?或许还会重用呢,那我们东明皇朝怕是很快要不保了?父皇真是英明一世,糊涂……”到底有些忌惮,声儿便小下去。 朝阳这两句似是感叹又是无奈的话,本是无心而起,却引得密室内的季淑跟密室外地清妃两个,双双心头一震。 季淑反复想着“如今你做了太子,万一在此刻登了基,岂不是要重用那谋反的花醒言”,满心震动,无法言语。 却听得清妃笑道:“太子殿下是小孩儿脾气,又是宅心仁厚,不知道朝堂上尔虞我诈的,将来登基了,历练历练,也就好了……毕竟,这来日方长的。”她的声音拖得长长地,略带薄薄笑意。 季淑习惯了她的语气,当下便听出一股不怀好意来。正在思索为何她会这样儿说,却听得外面那太子辰熙道:“清妃娘娘,‘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 朝阳道:“辰熙,你怎地如此不学无术?连这个都不知道?” 辰熙却道:“我自是明白这意思,只是清妃娘娘此刻说这几个字,听来怎么这般古怪的?倒好象说我来日不长一般,娘娘,你究竟是何意思?” 季淑心头大震,想道:“这孩子竟如此敏锐!” 外面清妃的心情怕也是跟季淑一样,只是隐隐带着些惊讶惧意,勉强道:“太子多心了,本宫怎会那样想呢?” 幸亏辰熙也未追究,只道:“我也想是我多心了才好。” 朝阳见季淑不在,也无心逗留,又说了几句,就带辰熙离去。 朝阳同辰熙离开之后,季淑便又听到送清妃自言自语道:“这可恶的小家伙……果然也是留不得的!” 季淑听到这里,忍不住为辰熙担忧,然而她擎着脖子听了这许久,终于听了个段落,脖子僵了,身子倦了,便顺势往下一趴,端端正正靠在天权身上。 天权垂眸,正看到她有气无力之态,那软绵绵地身子靠在身上,偏偏她双手又是束在背后的,胸前如棉之处,蹭在天权身上。天权的衣衫熬过苦刑,破损的不成样儿,先前季淑只顾听,上下蹭动,已经让天权很是难过,幸而他心无旁骛。如今她歇下来,便不停喘息,天权有心离开,却又怜惜她遭罪,心想让自己当她肉垫,她许会好过些,但他自己却是在自讨苦吃的,……再清心寡欲,到底是血肉之躯。 事难两全,天权暗叹一声,只好屏息静气,暗暗忍起。 很快地,季淑便知道为何当日清妃对着辰熙用那种不怀好意地语气说“来日方长”了。 ——南楚起兵,骑兵如风卷残云,又似饿狼过境,不到三天,已经攻破了东明三个城池,以惊人速度,攻城掠地,直逼襄城副城佩县。 与此同时,得知了这消息的东明朝堂,更是乱纷纷成一团,群臣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花醒言谋反,已经是心腹大患,如今更引来一匹南楚饿狼,万一两者勾结一起,那么东明……岂不更是岌岌可危!简直有覆国之虞,迫在眉睫! 甚至已经有人暗中传扬,说是花醒言同南楚大军达成协议,准备反攻京师,若如此,拿下京师,不过是一日之间的事。 对此噩耗,群臣反应不一,有人嚎啕大哭,束手无策,有人果真以死劝谏,殿上撞得头破血流,有人挺身而出,主动要求带兵……满朝文武,再也无一人肯为花醒言出头开脱,连先前花醒言一派众人也无言以对。 唯有上官直依旧如昨,只是他的声音,自然而然淹没在愤怒的朝臣声中,所有人撕破颜面,当殿大加斥责上官直为裙带关系维护花醒言,昔日因花醒言在的那些“敢怒不敢言”尽数滚滚而出,甚至有人上了有关花醒言的几十条罪状,求东明帝决断。 此情此境,连上官纬都有些退却,唯有上官直依旧死认花醒言绝不会反。于是所有愤怒的声音更盛,甚至连“红颜祸水”这种话都骂了出来,虽然是斥责上官直,但暗中所指,却自然也涉及高高在上的东明帝,上官直也是心知肚明,面对诸多难听的痛斥,竟肯将所有都吞入肚子里,自始至终,任凭唾骂再盛,他竟只是不变初衷…… 而目睹这种种……龙座东明帝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冷冷淡淡之态。 一直到第二日,南楚大军又破了东明一座城池,眼见就要到达襄城、群臣几乎要群起而反的时候,东明帝终于有所行动。 而东明帝的举动震慑了所有朝臣,携太子上朝的东明帝,先是命殿上将军,将数位叫嚣最甚的朝臣压下,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抄家灭族,连坐党羽。后又命宦官宣读了来自襄城的、花醒言的亲笔信,信上所言,赫然竟是花醒言已经派兵前往襄城之外的佩城,准备迎击南楚大军。 而皇帝所杀几名朝臣,却是先头暗中派人接洽花醒言,企图背叛朝廷投靠花醒言之人,又有几个私通南楚,拼力煽动群臣诋毁花醒言的领头之人,暗卫查明属实,连来往书信都曝露出来,毫无纰漏。 东明帝处置了叛臣,宣读了花醒言的来信之后,群臣个个目瞪口呆,如在梦中,又有人半信半疑,正在此刻,前头的探马回报,风尘仆仆跪上进殿,说是丞相亲率三万大军首发,在清早时分到达佩城,已经同南楚首发大军初次交锋,双方势均力敌,花醒言率军坐镇佩城,南楚大军在城外扎营,双方即将进行第二次交战。而丞相亲口回信,将誓死护卫佩城、皇都,请皇上勿忧。 群臣哗然,而后一片唏嘘,斩杀了叛臣,剩下众人,多是为了东明好的忠心臣子,此刻见山重水复,绝处逢生,又惊又喜。 惊喜交加,有些臣子,竟当场落下泪来,原来如此……生死之间,千钧一发,烈火洪炉之中,才知谁是赤胆忠心,真金不换。 一时之间,雷霆雨露,都为君恩。 万千感念。 东明帝退朝,依旧的身形孤傲面容冷飒,群臣看着仍旧一张冷面的皇帝,收敛了那些轻视之心、恨铁不成钢之心,取而代之的是敬畏之心,庆幸之心,有君如此,可以在众人皆欲杀斯人时候,仍旧坚信座下臣子绝不会反,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如此帝君,做臣子的更夫复何求?要知道,若非东明帝一心信任花醒言,真个听众人言语贸然派兵前去剿灭,恐怕花醒言不是谋反,亦要被逼谋反,再加上南楚一派,那种情形,才是真正的无法收拾。 原来吵嚷纷扰,群情投入,而东明帝面上散淡,实则早有笃定。群臣皆为叹服帝君神机妙算,丞相忠怀昭昭,万众归上,不敢再有异心。 而消息传到后宫,清妃盛怒之下,无以泄愤,命人将季淑从密室提出。 季淑同天权两个被摔落地上,季淑疼得闷哼一声,清妃命人将她勒口的布条去掉,解开束缚,冷冷望着她,道:“花季淑,到了黄泉地府,你休要怪我无情,要怪只怪你那爹爹实在太过绝情,竟连亲生女儿的性命也不顾,只去求自己忠君爱国的美名。” 季淑松动手脚,举起麻木的手摸摸同样有些麻木的嘴,手指颤抖,似不是自己的,动作颇为可笑。 季淑望着清妃,道:“清妃娘娘,念在昔日我们好了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让我死的明白些?” 清妃道:“何意?” 季淑说道:“反正我也将死了,你索性就告诉我,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何?” 清妃望着季淑,说道:“你想知道这个?”季淑点点头,道:“正是,你本来可以锦衣玉食,一世无忧的,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你这样儿做,对上官家也没什么好处,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你这不是在瞎折腾么?” 季淑被关押密室,想破了脑袋亦不明白,清妃到底意欲何为? 清妃面色有些古怪,望着季淑说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难明白。” 季淑道:“你不如告诉我试试看?” 清妃望着她,片刻,才道:“你说我人在宫中,锦衣玉食,一世无忧,却又怎么知道,我从来未曾将这些放在眼里,人人都说我受皇上宠爱,但又有谁知道,我从来也都不稀罕。” 她说这话之时,面上竟露出又骄傲又有些幸福的神色,季淑看在眼里,心头一震:“那你究竟为何?” 清妃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自始至终所做的,都只为了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化身两更党的人送上第二章,清妃凉凉的秘密要暴露了么…… 今天是2011年最后一天了……大家都在忙啥?总觉得这两天看书的人少少的,嗯嗯,有多少人在看书?我看看啊,如果人多的话,今晚上过了零点,先发一章,贺新年,大家一块儿高兴高兴,——来来来,在的话就来个霸王出水,姿态记得要优美哦……(╯3╰) 继续狂奔去加油……(啊这网速太悲催了,发一章发十分钟真是够了……+_+无敌了……蜗牛一般,不会是晋江又抽了吧……网页都刷不开啊,不行,我不能给他打败t_t,坚持坚持,先去写了……) 143 紫薇:独坐黄昏谁是伴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143、紫薇:独坐黄昏谁是伴 清妃道:“自始至终我所做,.望书阁”季淑看着她决然之态,只觉眼皮乱跳,便问道:“是谁?”清妃不答,却只是微微一笑,红唇嫣然,美眸流转,一股子心满意得,不言而喻。 季淑同为女子,如今看了清妃这个表情,心中越发笃定。人虽不同,七情六欲却相似,季淑自己也有过如此表情之时,那多半是…… “你所爱的那男人是谁?”季淑望着清妃,心中又是好奇又是不解,身为皇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更算是东明帝最宠爱的妃子,身在东明至高无上的帝王身边,心仪之人,莫非不是东明帝?那更是何人?季淑望着清妃,“我真不明白,这天下还有什么样的男人,会令你如此疯狂。” 清妃有些意外,便看向季淑,问道:“你怎知道本宫是……为了所爱之人?” 季淑苦笑,道:“因为……我亦是女人。”方才清妃那种打心里透出欢喜甜蜜的表情,季淑自是不陌生的,自她同楚昭别后,偶尔想到他的种种,她便也是会情不自禁如此的。 不记得是哪位哲人所说,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想忍也忍不住的,——咳嗽跟爱情。一个心怀爱意念着爱人的女子,自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中,便会情不自禁流露种种,最高明的演技也都无济于事。 清妃玩味般看了季淑片刻,才道:“淑儿你果然聪明,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凑过来,望了季淑一会儿,那手轻轻地摸过她的脸,缓缓又道:“本来我是极疼爱你的,我也不舍得……可是,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儿自己不喜欢的事。”说完之后,便道:“你要怪,就怪花醒言罢……是他逼我……” 旁边的侍卫上前,便要擒住季淑,天权跃起来,将身挡在季淑跟前,却被人一掌拍开,季淑叫道:“天权!”又转头看向清妃,道:“你杀我不要紧,你可否放了他?”清妃道:“淑儿,一块儿上路罢,黄泉路冷清的很,多个人陪着,不至于太孤单了。” 侍卫将季淑押住,天权望着季淑,挣扎间嘴上的布落下,天权挣到季淑身旁,道:“花季淑,我……” 仓促间两人对望,天权一句话还未曾说完,外头有人叫道:“娘娘!”声音急促,由远及近。 清妃面色一变,道:“快把人丢入密室!”然而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人飞奔而入,将殿内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脸色登时更变。 季淑见了来人,狐疑不定。那人却上前一步,道:“贵妃娘娘,这是如何了?”清妃道:“花醒言反了,花季淑自然留不得,子正,你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原来这来人,竟然是上官直! 上官直看季淑一眼,说道:“娘娘,怎么你不知道么?皇上方才已经发了上谕,替丞相正名,丞相已经率军迎击南楚军队,你快些将淑儿放了!”清妃道:“子正,陛下有意包庇花醒言,这话信不得!”上官直说道:“娘娘,你糊涂!趁着大错未成,请放人!”清妃面色一变,道:“子正,你是跑到这里来跟我对着干了?”上官直皱眉道:“我只是指一条明路!娘娘,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你不要一错再错!” 清妃怔了怔,望着上官直,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多少?”上官直说道:“我自不知,可有人知道……娘娘,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上官家着想么?” 清妃听他说到此,蓦地仰头,哈哈长笑,道:“上官家?又是上官家,我为上官家着想的还不够么?舍弃心上的人进宫伺候皇上,为了保住上官家让淑儿嫁给你,为了让花醒言心甘情愿相助,暗中做了多少事!……你知道什么?若不是我,上官家早就被皇上灭九族了!还轮得到你在我跟前说三挑四?横加指摘?”她言语如利刃,眼神更是极为凌厉,杀气腾腾,望着上官直。 上官直呆怔,季淑也怔住,两人对视一眼,上官直心下犹豫。 清妃却又缓缓道:“子正,我自诩为上官家做得够多了,我累了也倦了,我不想再为了上官家而活!” 上官直皱眉,道:“虽说我不知先前这些,但……你身为皇上的妃子,不管怎么无奈都好,只要忠君为国……”季淑听到这里,不由地无奈苦笑:果然是上官直,不管怎么变,都是这股子脾气。 清妃果然不屑一笑,道:“忠君为国?笑话,就如我方才所说,若不是我设计制衡,上官家早被皇上灭了,怎么个忠君爱国法儿?”上官直凛然道:“君若叫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季淑真想给上官直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呆子。 清妃果然啼笑皆非,道:“这话也就你能说出来,我自不乐意死,好么?”上官直道:“姑姑……” 清妃被他这一声唤,面色稍微柔和,便道:“子正,你不肯同我一路,也好,你自出去,当作此处之事尽数未曾看到,我知道你是站在花醒言一边儿的,皇帝看在这份上会保着上官家不动,也是有的。——你只是别碍着我的事。” 上官直道:“姑姑,你到底是为何如此?你究竟为何想不开?”清妃看着他,道:“子正,你是不会了解女人的心的,你可知道,自我一脚踏入这宫中,便时时刻刻地忍受着,熬着,每一刻都似万箭攒心,我想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可是谁给过我机会,当初老夫人不顾我哭号,将我推到此处,我现在还记得她的话,——你既然是上官家的女儿,就该一切为了上官家所想。子正,我就那样身不由己卖了自己,如今我反悔了!” 这些话,上官直自然是不明白的,倒是旁边的季淑,隐隐地觉得心惊。 上官直道:“姑姑你休要执迷不悟,你是皇上妃子,天下纵然大,你能走到哪里去?”清妃听到此,眼中掠过一道柔软光芒,道:“天下虽大,我只愿到一人身边。” 上官直震惊,道:“你……姑姑……你究竟、为了谁?” 这话也是季淑想问的,当下屏息静气听着。却见清妃似是出神之态,而后道:“这些年我之所以能熬过来,尽心竭力牵制相爷,借助相爷之力保全上官家,就是为了尽我上官家女儿的义务,只要我做完了这些,等到了他来,我便可以放心跟他离去……如今,他已经来了……” 她说到此,双眸之中忽地亮起极为明亮的光芒,簇簇地跳跃,宛如灼人的火焰。 上官直不懂这些,可季淑却看得目眩神迷,真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初次相见那温柔清丽的清妃,后来相处那弱不禁风的清妃,骨子里,竟是如此的人,用什么来形容呢?决绝?愚蠢?义无反顾,飞蛾扑火或者……季淑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形容,或许清妃的选择是偏激的,或许她的坚持是可笑的,或许她的行为是大逆不道,但或许……其中更有一种让人动容的力量,让季淑从骨子里战栗。 她怔怔地望着清妃,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自己没有的东西,是季淑渴慕,若即若离的东西。 ——这个女人,丝毫的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到某个人的身边去。为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所发出的炽热光芒,令人无法忽视。 纵然知道对方是不折不扣的反派,但同为情感动物的女人,季淑仍旧忍不住打心里对清妃生出一丝古怪的敬佩之意。 这是一个破釜沉舟的女人。 不知不觉地,外头天色已暗,黄昏降临,宫殿之中灯光微弱,众人对峙,上官直不懂清妃的女人心意,清妃不想针对上官直,两人却谁也不想后退分毫。 沉默中,季淑说道:“娘娘。”打破沉寂。 上官直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无恙么?”季淑摇摇头,反把旁边天权一扶,却见天权垂着眸子,极为安静之态,季淑才想到方才他唤自己名字,似要说什么般地,可现在只好暂时按下。 清妃道:“嗯?” 季淑心中转了几转,终于说道:“娘娘,我有个问题不解。”清妃道:“什么?”季淑道:“娘娘,您在宫中受罪熬日子,那人在哪里?” 清妃身子一震,蓦地回头看向季淑,道:“你……说什么?” 季淑道:“我只是好奇,为何娘娘您在宫中百般算计,为了他,更不惜舍弃整个上官家,为了他,连尊贵的皇贵妃之名都不要,宁肯孤注一掷,可是……一直到现在为止,我爹爹从被谋反到正了名声,眼看娘娘您的算计到了尽头,可是,他呢?” 清妃抿着唇,两只眼睛之中却燃着火,盯着季淑说道:“你……懂什么?”咬牙切齿地,带着一股狠意,但…… 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才最懂她们不顾一切为爱而狂的心意,上官直不懂,永远不懂,为何可以抛家弃国,为何竟会大逆不道……但女人最为明白她们为何会如此疯狂而执着,同时,女人也最明白,她们这种疯狂执着底下期盼的是什么而……最怕的,又是什么! 季淑静静说道:“我只是觉得娘娘孤身作战,实在可怜,而那人,假如他是真的也把娘娘您放在心上,此时此刻,他就不该再藏头缩尾,把所有都让娘娘您一个人来担着,如此看来,他对娘娘,恐怕没有娘娘对他那么喜欢。” “住口!”清妃大怒,手掌扬起,似要给季淑一个耳光。 上官直挺身一挡,季淑却默然不语,她忽然想到自己。 ——是的。 在感情这回事上,季淑会斤斤计较,她是个自私的人,生怕自己爱的多一些,对方爱的少一些,生怕自己忍一口气,对方却无济于事。她是个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的人,故而,曾经越是对楚昭动心,越是憎恨他,不仅仅是憎恨楚昭,更是憎恨自己,憎恨为何面对这样的人,自己竟也会为之动心!但越是如此矛盾,她想要的越是更多,她想要的更多的,却只有一点,那就是,——楚昭百分百的真心。 然而在要到之前,或者要到之后,她却仍旧会害怕,他会不会一直对自己真心?会不会为别人动心,会不会这样,会不会那样,只因爱了,患得患失。 女人是情感的动物,她们总会想得很多很多,想到男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们对爱总是小心翼翼,如珠如宝,如捧着易碎的水晶,她们会爱的可怜,却正也因此而更加可爱。 清妃狠狠地望着季淑,有那么一瞬,季淑以为她会扑上来,跟自己搏命厮打。但清妃没有,她静了一会儿,忽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飞冲上来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楚小昭:不要这样嘛,其实我一直都在 某小花:你在个屁 楚小昭:你让我走的嘛,人家也不愿意哒 某小花:呃,你恶心死我了,滚……滚滚滚…… 楚小昭:(羞)有张床,我就滚…… 围观群众:貌似……没床楚爷您也滚过……╮(╯_╰)╭ 哇咔咔,好欢乐有木有,发现我写小剧场各种那啥,咳…… 嗯呢,终于到新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万事顺利哈~~~~当然,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不要忘记出来mark一记哦,兔摸,撒花…… 擦汗,继续去写点……新的一年也要继续奋斗啊,大家一起……加油^^(不过这个点儿该睡的还是早点睡吧啊,温柔摸……(有个地方弄混了,改改……:)) 144 紫薇:紫薇花对紫微郎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清妃微笑:“淑儿,你想套我的话,问出他是谁?又要令我疑心他,从而收手……哈哈,好一招一箭双雕,只可惜……”将扬起的手收回,慢慢地摸过保养的极好的手背,若无其事地望着季淑,似前一刻那发怒之人,并不是她,慢慢又说道:“你不是我,终究不是我。”这一声,却隐带苍凉。 上官此刻也已经了然季淑心意,即刻从旁道:“姑姑,你还是悬崖勒马罢,如淑儿所说,为了个把放心在心上的男人行这些事,实在不值!”清妃道:“值不值得,我心里知道。子正你不用说了,悬崖勒马?此刻我还有退路么?就算前方是悬崖,也只有纵马跃入!”说到这里,便道:“来人!把她杀了!” 上官直怒道:“姑姑,你若是要动她,就先杀了我!”清妃厉声喝道:“你当我不敢?”一瞬间,双眸圆睁,红唇如血,竟似是夺命女妖一般,看得上官直心中微惊。 清妃喝罢上官直,便又看季淑,双眸定定地,也不知是水是火,最终却一笑,道:“淑儿,听闻你先前的事俱都不记得了,相信我,此刻死了的话,比活着好!” 季淑又惊又是迷惘,侍卫们一拥而上,场面混乱,上官直不会武功,顿时轻而易举地被拉扯开去,只回头望着季淑,大声叫道:“淑儿,淑儿!”季淑见大势已去,就看向天权,此刻她手脚松开,便起身要护住天权,却不料天权竟然张开手,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大雁文学最快更新,无广告弹窗】 事出突然,季淑竟未曾听清,只是感觉天权牢牢地将自己抱着,好似要把她紧紧地勒入身体之中般地,紧得季淑几乎无法呼吸。 季淑眼前一黑,尖声叫道:“不要,天权!”极快之间,觉得天权的身体猛地颤抖一下,季淑胆战心惊,拼命叫道:“住手,住手,不要伤他,天权,天权!”脸颊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滴落下来,季淑勉强抬头,却见天权脸色苍白,嘴角上一线血痕滚滚而下,热血滴落在她脸上,正如人面桃花。 季淑心头大痛,悲愤交加叫道:“天权,不要死!”眼泪滚滚而落,将脸上的血痕冲去一道,却又有更多的血冲上来,将泪压下。 季淑悠悠醒来之时,喉头好像梗着什么,想说话,发出的却只是“嘶嘶”之声,旁边有人闪身出来,笑容暖暖,道:“小姐醒了么?” 季淑呆呆看他,道:“你、是谁?”声音沙哑,嗓子眼里火辣辣地,季淑伸手摸摸喉咙,道:“我死了么?” 那人摇头,道:“小姐无事,是我们及时来到,救了下来。”季淑身子一震,道:“天权呢?”那人道:“劳小姐记挂,天权无事。”他言语温和,容貌俊秀,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季淑才想起来问道:“你……你是谁?天权真的无事?他在何处?” 俊秀青年微笑如初,道:“小姐大概听过我的名字,只是我们未曾相见,我唤作玉衡,是司命七君之中一人,听命于我们天枢哥哥,唔,就是小姐所知的昔日的昭王殿下。” 季淑听到“玉衡”“司命七君”以至“天枢”“昭王”,眼泪顿时一涌而出,几乎拉着这人痛哭失声,却又嘎然停住那滚滚伤感之意,问道:“那、那么楚昭他来了么,他人呢?” 玉衡道:“小姐勿急,天枢哥哥跟我们一块儿来了,只是他另有要事,却又担心天权一人无法周全,就叫我们偷偷入京来,查看并护佑小姐安危。” 季淑听楚昭不在,极为失望,便道:“他另有什么要事?”玉衡微笑道:“小姐很快便知。”季淑见他不答,就说道:“那……好吧,那天权在哪里,你带我去见见他,我记得他……”伸手摸摸额头,想到临晕迷之前所记住的,竟是天权身上中了刀伤,滚烫的鲜血打落她脸上的那一幕,季淑手摸过脸颊,心有余悸,道:“他当真无事么?” 玉衡道:“当真无事,玉衡不敢欺瞒小姐,只不过虽然无性命之虞,却要好生疗养救治,因此我两位兄弟已经护着他先行离开,请小姐切勿为他挂心,天权临去之前,也如此叮嘱过,小姐且安心,等天权养好了身子,大家自有相见一日。”之人说话不疾不徐,极有说服力,且笑容又如暖阳一般,实在安抚人心。 季淑这才暂时放下那担忧天权的心,忽地却又想到另一件事,便猛地又问道:“那么清妃呢?” 玉衡道:“小姐问那位贵妃娘娘?她此刻大概是在东明皇帝的手中。” 季淑很是意外,道:“在皇上手中?”玉衡道:“正是。”季淑皱眉,道:“那我现在在哪里?”玉衡道:“惭愧,本是要带小姐离开此处的,只不过东明皇帝身边的侍卫有些厉害,硬碰硬不是不可以,但此刻乃是非常之时,便只好暂时委屈小姐,且留在皇宫中,只不过小姐请放心,我会留下护着小姐,绝不会再另行生事。” 季淑听他说话真个滴水不漏地,想了想,就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皇帝也知道你在宫中了?竟默许了么?”玉衡笑意越发温文,道:“正是,还有一件事想小姐知道,我不过是先锋罢了,稍后,我们北疆的正使大人回来同小姐相见。” 季淑道:“有来使?是谁?在这个时候?”玉衡笑而不语,自季淑醒来,他面上始终就挂着这种温暖的笑意,只不过看得久了,未免觉得有些异样,季淑忽地觉得玉衡这种笑容有些不言而喻的狡黠在内。 季淑累极,又问花醒言同南楚情形,玉衡说双方正在僵持,暂无其他。季淑宽心,趴着睡了会儿,才醒来,匆匆地吃了些东西,就道:“清妃现在如何了?”玉衡道:“怕是不大好。”季淑想到那个令人意外的女子模样,心中竟有些难受,便问道:“她现在在何处?”玉衡道:“被皇帝下了暗狱。”季淑道:“暗狱?”玉衡道:“便是天权被擒,呆过的地方。” 季淑打了个哆嗦,便想到天权身上那些伤,默然片刻便问道:“天权是被皇帝擒住的?受了刑是么?”玉衡道:“小姐不必自责,也是他技不如人。”季淑见他仍旧不温不火,无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想去看看清妃。”玉衡问道:“小姐为何要去见她呢?”季淑说道:“我很好奇,好奇她一心为着的那个男人是谁。” 玉衡便笑,季淑问道:“喂,你笑什么?”玉衡便微笑道:“好教小姐放心,不管那男人是谁,总归不会是我们天枢哥哥。” 季淑面上一红,说道:“我有说他么?哼,要是他的话……”就咬牙。玉衡道:“天枢哥哥对小姐一往情深,绝对不会对别个女子动心的。” 季淑听他这句话说的动听,只可惜那笑吟吟的样儿实在是刺眼极了,就从床上爬下来,说道:“谁要跟你说这个了?他要是敢对别个女子动心,我就对别个男子动心,大家扯平了。” 玉衡嘴角一扯,仍旧笑着,眼中却闪过一道寒芒。季淑正低着头,也未曾察觉。 季淑身上的衣裳处处沾血,想必是天权身上留下的,季淑换衣裳时候,很是难过,隔着屏风道:“天权伤的很重对么?”玉衡在外道:“先前我们在边漠,也常有损伤,能保住命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季淑道:“可是天权是为了我而伤了的,唉。”有些愧疚。 玉衡道:“他不过是听命而为,小姐不必在意。”季淑见他应对自如,便收拾难过心情,问道:“为何你总叫我小姐?”玉衡道:“本是要叫上官大奶奶的,只是听闻已经同上官家和离了,便只按照花府的规矩。”季淑道:“你想的真多。”说着,便换好了衣裳出来。 玉衡扫她一眼,见她换了件普通的宫衣,并不华丽,但因天生丽质,自有妖娆动人之处。 季淑道:“其实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玉衡道:“小姐请说。”季淑走到他身边,站定了脚,道:“不管怎样,我想要你……别像是天权一般受伤。”玉衡神色微动,却仍笑着,道:“请小姐放心,玉衡晓得。” 有些伤在身体之上,假以时日,医药得当便会痊愈,有些伤却在心里头,究竟要多久才能完好如初仿佛从不存在?玉衡微微低头侯季淑过去,面上温文笑意,多了一丝无奈。 正阳宫,殿内灯火通明,东明帝坐在龙榻之上,淡淡地望着地下之人。 【大雁文学最快更新,无广告弹窗】 清妃跪在地上,垂头默然。半晌,东明帝道:“怎么,你没有话跟朕说么?”清妃才缓缓抬头,灯光之下,丽色不减,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上要杀要剐,都使得。” 东明帝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爽快,先前朕还是小看了你。”清妃面露讥诮之色,道:“皇上不必自谦,不是所有一切,都在皇上意料之中么?” 东明帝神色未变,只是略挑了挑眉,轻描淡写看着清妃,道:“这话怎么说的?”清妃道:“皇上心知肚明,何苦再玩这猫捉耗子的游戏?倘若皇上想从我嘴里问出‘他’是谁,那我就劝皇上不必费心了。” 东明帝摇摇头,道:“你自以为看透,却仍旧不知朕的心意,你当朕关心你那奸夫么?”清妃柳眉微蹙,看向东明帝。 东明帝笑的云淡风轻:“朕不是没见过他,甚至连他的身份也知道……” 清妃身子一抖,脱口道:“不可能!”东明帝笑道:“怎地不可能?这宫内一举一动,朕又不是死人,难道一丝儿也不知的?清妃,你挑男人的眼光不错,只可惜,那人虽是不错,却仍旧不过是个负心人罢了。” 清妃原本淡然的面色骤然而变,脸色隐隐泛白,道:“皇上,你……说什么?”温婉的声音,嘶哑颤抖。 东明帝道:“其实你自己也该知道的,对么?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不过是个负心之人呀。” 清妃道:“不是!”身子大抖。东明帝道:“不是?你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先前还有用,如今,却已经成了弃子了,你费尽心机护着的,不过是个视你如草芥,随时可以将你丢弃的野心之人。” 清妃身子一晃,双手撑地,头发散乱自肩头滑落,垂在地上,随着动作微微发抖,却道:“不会,他答应过,会带我离开此地,我们会海阔天空,双宿双飞。”东明帝道:“这话,恐怕不止是对你一人说过。”清妃叫道:“不会!他只对我一人说过!”猛地抬头看向东明帝。东明帝道:“爱妃,你是个聪明人,可惜不过只是个女人,女人总是如此……喜欢自欺欺人,不是么?真是可怜的女人。” 清妃望着他好整以暇的模样,面上肌肉抽搐抖动,随着光影变幻,宛如鬼怪,东明帝却始终都一副淡淡懒散地模样。清妃同他对看片刻,忽地仰头大笑。东明帝问道:“穷途末路,被人丢弃的棋子,又笑什么?” 清妃说道:“我如今才想明白,皇上,你在算计什么?是……我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可怜之人,被人利用也好,丢弃也罢,可是皇上你呢?你也同样是个自欺欺人的可怜之人,只可惜,你连被人利用,被人丢弃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她大声地笑,脸上露出疯狂却更快意的表情来。 东明帝神色变幻不定,那垂在龙袍袖口的手却死死握住,骨节发白,双眼望着清妃,道:“你是……自寻死路!”正在此刻,外面暗卫飘身而入,俯身在东明帝耳畔说了句话,东明帝神色一变,听到外头有人道:“是谁在笑?是清妃娘娘?” 清妃大笑之中听了这声,便停了笑,望着东明帝,道:“人来了,皇上,你介意我将前尘往事,一件一桩地同她说明么?那必定是极为有趣的,哈,哈哈……皇上你说是么?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东明帝眼神一沉,道:“动手。” 一道冷冷的刀光祭出,清妃的笑声嘎然而止,胸口一道血光飚出,与此同时,有一道修长影子,鬼魅般从天而降,在清妃身形即将倒地之时,抄手一抱,将她拥入怀中。 清妃双眸望着来人,道:“是你……”命悬一线,声音却如斯甜美。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第一天,兔摸大家,都幸福快乐咩…… 来更文了,嗯嗯,这是今天的第二章啦,那个神秘的男银终于出现了,冲啊…… 那个内容提要里的一句话,其实我想了许久不知妥当不,要是把后面那两字改成献身,会有啥效果?哈哈…… (宁肯窝在家中码字也不肯出去热闹真是无可救药啊……),看看这个时间尚早,晚上要不要再更一下……开展三更记录呢,你说捏……(唔,我啥也没说=……=) 另外,兔摸摸,昨天恁们出水的姿态都很优美,有位同学狂喜还是狂热的跑出来问姿态美否,我居然看成了“狂野”地跑出来,瞬间无比鸡动……哈哈 紫薇的图图:紫薇花白居易 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 【大雁文学最快更新,无广告弹窗】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145 菊花:孤标傲世偕谁隐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145菊花:孤标傲世偕谁隐 惊变在瞬间发生,那如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出现,东明帝身边的侍卫同暗卫们顿时剑拔弩张,.望书阁那人却仿佛无视面前险境,只是望着怀中清妃。 明明是龙潭虎穴,性命垂危,清妃面前,却陡然出现漫天桃花,那人微微一笑,对尚是少女,迷路落泪的她道:“哭什么,如花脸猫儿一般,留神便不漂亮了。”她呆呆地看他,只觉得他生得真好,那双眸子,好似是雨后的天色一般,隐隐泛着蓝,让人迷醉。而他探手过来,道:“这糖葫芦请你吃,别哭了,好么?这样的美人儿,该多笑笑才是。” 而她就因他这一笑,一探手,几句温文话语,乖乖地献出自己。女子之心,何其柔软,她交付出她心中所有柔情似水,只为他期许的一个如梦般的将来,但是,注定她等候不到,注定他无法给于? 阴差阳错,乱了姻缘,大概是月老吃醉了酒,醉眼迷离地看不清楚,拉扯错了红线…… 那样的桃花天,绯红色迷了她的眼跟心,从一刻,到一生。 泪自眼角沁出,清妃凝望斯人,笑容极美,她不想阖上眸子,却渐渐支撑不住。她极力看着面前的人,朦朦胧胧地,她这一生,大概就停驻在那桃花满天的时候,沉醉在他魔魅般的蓝眸之中,从那而后,钟鼓刻漏,春暖冬寒,谁负谁欠,……尽数在他出现这刻,兜回那最美的初遇,心甘情愿,纵死犹生。 清妃唇角微张,问了句什么,那人望她,轻轻一笑。她便也笑,双眸璀璨,渐渐合上双眼。 侍卫大喝一声,冲上前来,那人身形不动,单臂一挥,将戮过来的几支长枪卷住,只听咔嚓几声,长枪尽数断裂。 季淑进殿之时,便看到如此奇诡一幕。 枪杆碎裂落地,众人皆惊,而那身形挺拔之人站在中央,怀抱一人,细细看来,却是清妃。那人傲然而立,周遭围着若干东明帝的侍卫,他本是低头望着清妃的,此刻却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本跟在季淑身后的玉衡,蓦地一闪身到了季淑身前,将她身形遮住。 季淑只遥遥地看了一眼,恍惚间似望见一双寒意沁人的眸子,竟泛着古怪的蓝色!暗影里看来,仿佛野兽一般!虽然隔得甚远,却能察觉那人身上散出令人心悸的冷意同杀气。 玉衡如临大敌,身子绷紧,却听那人轻声一笑,道:“玉儿,不用如此,我答应过不会对她出手。”浑身霸道,那声音里头,却带几分懒散无忌。 此刻季淑探头从玉衡身后看去,却见那人傲然站在前方,眸子微垂,唇角斜挑,竟是一抹邪气凛然的笑! 东明帝仍旧端坐其上,似乎并未因此人的突然出现而震动分毫,脸上依然是那种淡淡然仿佛看戏般地神情,宫中的禁卫首领一声令下,围在东明帝御前的侍卫们弓箭齐发,向着那人身上射去,几乎令人咋舌的瞬间,那人身形跃起,宛如矫龙腾空,瞬间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季淑仰头极目看去,却看不到那人身影所在。身前的玉衡仍旧戒备,季淑望着他,道:“玉儿?”玉衡一怔,旋即想到是方才那人唤了他一声。 玉衡便咳嗽了声,这是他首次面对季淑没了笑容。 季淑道:“他这样唤你?他是谁?”玉衡咳嗽过后,面上便又带上先前那种笑意,道:“他不过是个不怀好意的歹人,唔,如小姐所见,大概也正是那位贵妃的心上人。” 季淑狐疑看他,道:“他认得你……好似还挺亲密,莫非他也认识楚昭?”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季淑正有些恍惚,却听上面东明帝道:“淑儿。”此刻才起身,往下走到季淑身前。 玉衡早又转到季淑身后,季淑行礼,道:“皇上……呃,三叔。”有些不自然地低头,却见到东明帝身边不远,落了一滩的血,季淑情知是清妃的,一怔之下,便道:“清妃娘娘……” 东明帝苦笑道:“让淑儿又惊了,又让你看了笑话,朕这皇帝,可真是好笑,对么?”季淑急忙摇头,东明帝道:“好啦,朕知道你不愿给朕难堪……”轻轻叹了口气。 季淑道:“三叔,上官直呢?先前他赶来救我。”东明帝道:“子正倒是个好的,朕叫他回府去了。”季淑忽地想到先前清妃曾说过“若非是我设计让淑儿嫁过去,上官家早被皇上灭了”,她有心想问问东明帝为何要对付上官家,昔日又究竟是发生何事,可又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面前之人,可不是那种她一问他就会乖乖说出事情的款。 季淑只问道:“我爹爹还好么?” 东明帝温柔看她,道:“放心,你爹爹无恙的。只是他跟南楚对决,有些辛劳,朕已经派人传召,让他回来了,只是怕他不肯。”说着便又苦苦一笑。 季淑点点头,道:“战事如此紧张,爹爹自然是不会回来的。”又想:皇帝不要又因此怀疑花醒言才好。 东明帝说道:“朕就是知道他一心要护着……东明,怕他奋不顾身地有个三长两短,才想他回来的,不过……罢了,任凭他去罢,横竖还有你在京城,他心中有淑儿,应该会自己留心保重罢。”季淑听东明帝如此说,情知他是真正为了花醒言安危着想,便道:“三叔说的对极了。” 两人正说到此,就听到外面有人道:“太子殿下到!”说话间,便见太子辰熙从外头大步进来,见季淑也在场,眼前一亮,道:“花季淑,你也在!” 东明帝笑道:“辰熙,怎地如此没规矩?” 太子闻言才收敛了,道:“见过淑儿姐姐。” 季淑想到先前他在清妃面前的言谈,很是喜欢,便躬身下来,摸摸太子额头,道:“太子好啊。”太子仰头看她,说道:“你先前去哪里了,为何我到处都找不到?”季淑道:“先前有些累,找了地方躲起来清净清净。” 太子眼睛便亮晶晶地,仰视着她,道:“以后你去哪里清净,记得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找不到你。”季淑道:“太子找我做什么?”太子道:“你上回没说清楚,那神仙道士到底住在哪里,将来我好去找他。”季淑道:“太子找他作甚?”太子道:“你别管了,你跟我说,他住在何处?” 东明帝见他两个相谈甚欢,笑微微看了会儿,才道:“辰熙,休要缠着淑儿,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太子说道:“启禀父皇,孩儿本是要睡了的,想了想,得过来给父皇请个安。”东明帝道:“这是为何?”太子道:“只是觉得该跟父皇请个安才睡的安心。”东明帝笑道:“行了,朕知道了,你回去罢。” 太子行礼,又对季淑道:“淑儿姐姐,明儿我去找你,你歇在哪里?清妃娘娘那边?”季淑未曾答话,东明帝道:“你且回去,明日朕派人告知你。”太子才答应而去。 太子去后,季淑说道:“三叔,我留在宫中不好,还是回府去了。”东明帝道:“如今京内局势极为紧张,又有些人想要对你爹爹不利,你也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了,你回去,岂不是让朕跟丞相担忧?还是暂且留在宫中的好。” 季淑犹豫,东明帝看她,说道:“清妃的寝宫你不爱住,就不必在那,不如去跟朝阳一块儿住几日,如何?”季淑为难道:“还是不了,我同朝阳见了面儿便吵闹,何况,我还有位朋友在。”东明帝看了玉衡一眼,道:“司命七君的名头,朕也听说过,想不到淑儿也认得他们。” 玉衡闻言,便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小姐是我们天枢哥哥的心上人,因此不管千难万难,我们自要竭力相护。” 季淑一怔,东明帝脸色一变,道:“天枢?……北疆昭王?” 季淑心里乱乱地,想道:“他怎么就知道天枢是楚昭?”却听玉衡道:“原先是的,如今已经被贬为庶人。”这并非荣耀之事,他说起来却泰然自若地。 东明帝看向季淑,问道:“淑儿,他所说的可是真?你……你喜欢之人是……”季淑极想抓头,唤道:“三叔,现在要留心的不是这个。” 东明帝对上她的双眸,便道:“好……好。”季淑道:“三叔,我心中记挂我爹,今晚就在宫中歇一宿,不过……明日,我想去佩城看看爹爹。” 东明帝沉默片刻,说道:“战事凶险,你去的话,岂不是更让丞相分心?”季淑道:“我只想看一看,亲眼见爹爹无事就好了。”东明帝似有些疲倦,轻轻地挥挥手,道:“那你先回去歇息,明儿朕再跟你说。” 东明帝缓缓转身,季淑眼望着他,却见他脚下一个踉跄,竟好似要跌倒之态,旁边的宦官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东明帝站住脚,虽是背对季淑的姿势,却仍看得清他是抬手在拢着嘴,肩头微微抖动,似乎又是个咳嗽之态。 季淑问道:“三叔,你无事么?”隐隐担忧。 东明帝略摇了摇头,才又回转身来,道:“无事,淑儿去歇息罢……嗯,你若是不喜欢朝阳那里,那么……就去玉苑殿罢,那是以前朕清净的地方。” 季淑见他面上是极深重的疲惫之色,便应承道:“淑儿知道了。”东明帝点点头,挥手命个宦官领路,季淑同玉衡两个便跟着去了。 金楼玉阙,皇家庭院,头顶一轮明月高悬,廊上亦燃着灯笼,随风微微晃动。宦官领着季淑到了那玉苑殿,毕恭毕敬地才退了。季淑迈步进去,却见是座极为洁净雅致的殿阁,又临水,外头的湖被月光一照,波光粼粼地很是惬意。 季淑凭窗站了片刻,便问道:“你方才为何要那么说呢?”身后除了玉衡,自无别个,玉衡见问,不慌不忙,微笑道:“莫非是我说错了什么,惹了小姐不快?” 季淑道:“我只是想问你为何忽然说楚昭的事。”玉衡道:“小姐是聪明人,有些事不必我说,何况小姐的确是我们天枢哥哥的人了,玉衡并未说谎。” 季淑回头看他,道:“谁说我是他的人了?”玉衡道:“嗯?”季淑向前一步,将靠到玉衡身边,玉衡脚步一撤,后退了步,季淑望着他,微笑道:“你怕我?”玉衡摇头,季淑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或者他曾怎么说,我不愿意自己被人说是谁的,特别是从别人嘴里说出,这让我觉得很没安全感。” 玉衡似懂非懂,季淑道:“简单说来,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我都是我自己的,不会属于任何人,你懂吗?” 灯光下,她的笑很温柔,眼神却有点冷,玉衡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停了,垂眸道:“是,玉衡一时说错了。” 季淑道:“哼,你不用假惺惺地。”忽地又有几分伤感,担忧道,“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天权,也不知他好了没。”玉衡哑然不语。 季淑叹了口气,靠在窗口,微微闭上眼睛,任凭风吹过自己发丝,幽幽说道:“他,到底为什么事不能来?”玉衡道:“很快小姐便知道了。”季淑道:“有多快?”玉衡一笑。 正在此刻,外头脚步声响起,季淑听得分明,心忽地跳的乱了,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道:“难……难道?”拔腿往外跑去。 玉衡却仍旧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望着季淑迫不及待奔向门口的身影,笑意微微有些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去!这章本是中午开始就要发的,结果……这么短短的一章,反复修改了十多遍,时而被一句话难住,时而被一个场景难住,这不满意,那不满意…… 竟无语凝噎…… 嗯呢,试试看晚上能不能……你懂得……捧着隐隐发涨的脑袋,加油……(╯3╰) 不过如果等来等去都木有更的话,大家也不要刻意等太晚哈,抚摸 146 菊花:一样花开为底迟 花好孕圆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季淑迫不及待冲出去,那人正进门,彼此竟撞了个满怀,那人身子晃了晃,季淑定睛一看,心头凉了半截,又有些不肯置信,唤道:“元宁?” 原来这来的人,竟是北疆的四王爷元宁,元宁见季淑满面狂喜,忽又怔住,便也知道她许是认错人了,便笑道:“.望书阁” 季淑定定看着元宁,道:“你怎地来了?”回过神来,便后退一步,心中反应过来,说道,“我听玉衡说……难道你就是北疆来的正使大人?” 元宁道:“怎么,是否我看起来很是不像?”季淑笑道:“像,怎么不像?”好好地将元宁看了看,道:“果真比先前威严不少。”那噗噗跳的心缓缓安静下来。 两人入内,元宁身后跟着的侍卫便停在殿外,元宁见了玉衡,彼此略一招呼,玉衡道:“我也就在外头,有事便唤我。”自出外去。 元宁便同季淑落座,季淑道:“殿下,你怎么在这时候来?一路可平安么?”有些担忧地看着元宁。元宁说道:“姐姐是说南楚同东明开战之事么?说来的确有些凶险,不过幸好我们是在南楚围过来之前赶到的,因此未曾遇到兵灾。” 季淑道:“侥幸无事,只不过,你在这时候来到……唉,莫非是北疆有何事么?”元宁说道:“前些日东明派了使臣过去,按规矩我们北疆也要叫人过来的,我就向父皇主动请命了。”季淑道:“这一路难行的很,山高水远,王爷必是吃累了。” 元宁道:“出来见识见识,总比一直留在宫里的好,是了,我这番来,还有消息要亲自告知花姐姐。” 【大雁文学最快更新,无广告弹窗】 季淑问道:“何事?”元宁说道:“我临行前,大哥给我一物,嗯……花姐姐大概还不知道,前阵子太子哥哥做错了事,被父皇责罚,父皇最近已经在朝上公开提过要另立太子,也有许多大臣拥护大哥哥,我看这情形,不日太子之位便要大哥哥来坐了。” 季淑微微一笑,说道:“那你觉得如何?是否替太子遗憾呢?”虽然元宁所言不详,但太子更替,其中有多少腥风血雨不为人知,手指头也能猜到。 元宁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哥哥,谁当太子都是一样的,不过私下来说,我觉得大哥当太子或许更好些,大哥的脾气好,将来必然是个宽厚爱民的帝王。”季淑笑道:“原来你也偏向你大哥。”元宁说道:“我在北疆自是不敢说的,只在姐姐跟前才敢说。”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递给季淑:“大哥托我亲手交给姐姐。” 季淑低头,却见元宁递来的是个锦囊,打开来看,里头却是块晶莹明玉,触手温润,除此也无异样。季淑似懂非懂,应付道:“明王有心了。”拢入袖中。 元宁似明白这其中事情太过复杂,就也不问。季淑问道:“你三哥何在,你可知道么?” 元宁道:“听闻果儿在边漠那边有些事情,三哥怕她惹事,就赶了去。我离开的急,就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如何了。”季淑略觉失望。 次日季淑早早醒来,收拾妥当便要去佩城,正等候间,东明帝的旨意下,特许季淑带人出城。季淑大喜,当下便同玉衡及几个从人出城而去。 一路辛劳,自不必说,季淑为了行路方便,早就换作男装,起初还乘马车,后来嫌马车太慢,便换作骑马。 渐渐地行了百里,过了襄城,路上行人渐多,多数是些背井离乡的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逃难,只因前头战事吃紧,生怕不测,便往襄城方向而行。 季淑心道:“方才路过襄城,里头已经是人满为患,还有这么多的百姓,可如何是好,如果安排不当,又容易另生事端。”忧心忡忡地,一时又有些担忧花醒言,心中默默地向上天叨念:“老天爷,请你保佑我爹爹平安无事,让我顺顺利利见到他。” 季淑同玉衡等赶了一天的路,倒有一半的路程季淑是在马上度过的,傍晚借宿,只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走起路来都有些怪模怪样地,却只好忍着。 次日绝早启程,双腿却是迈不动了,季淑无奈,仍旧乘车。 如此又到了次日傍晚,才到了佩城边郊,遥遥地已经望见佩城的女墙,放眼看去,能看到那边上烽烟冲天。 季淑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飞到花醒言身旁,八匹马到了佩城城门之外,守城士兵大喝,季淑身边的御前侍卫上前,道:“御前带刀侍卫赵志远,护送上官大小姐前来会见丞相!”将令牌递上。 士兵们听了,顿时大惊,有几个头目便出来亲自验看,季淑从车厢里跳出来,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季淑道:“大家伙儿辛苦了,劳烦通传一声,我要见我爹爹。”她虽是男装打扮,却难掩国色天香,说话又是娇婉动听,领头的校尉不敢直视她的丽色,抱拳低头道:“原来是小姐,末将冒犯了!本应迎接小姐进城,不过丞相有命,非常时刻,来往车辆都要细细查验。”季淑道:“请便。不必为我而坏了规矩。”才说这句,忽地听到自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顿时之间,连地面都在颤抖,季淑几乎站立不稳,叫道:“发生何事!” 那校尉脸色大变,说道:“是南蛮子进攻了!”玉衡飞身而下,将季淑扶住,那校尉道:“顾不上了,请小姐先进城,我们即刻要关城门了!”一行人匆匆进入,还未曾安顿,耳边就听到一阵轰轰烈烈地鼓声,连绵不断,激荡人心,季淑叫道:“这又是什么?”校尉道:“击鼓迎战!”季淑浑身热血涌动,叫道:“……爹爹!我要去见他!”不顾一切往前就跑。 季淑奔出十几步去,见街头上人头攒动,喊杀声震天,也不知是城内传来,还是城外,季淑不辨方向,那校尉赶上来,道:“小姐,还是等这一轮战过了再行!”玉衡却不言语,只是跟随着,神情前所未有地有些肃然。 季淑只觉得心跳的异常慌张,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祥感觉,说道:“你带我去!我要观战!”那校尉凝视她片刻,终于召了个副官过来,道:“小将不敢擅离职守,便叫人领小姐前去。”那副官带着两个小兵,护送季淑前往都尉府。 一路行来,不知跟多少路人相撞,多亏玉衡同那副官带兵护着,到了都尉府,果然说是丞相点了兵,此刻在城头督战。 季淑心惊胆战,便要上城楼,众人拦挡不住,便自城墙一段拾级而上,季淑上了城墙,放眼看去,见在宽阔的城墙之上,士兵们齐齐地守在城墙边沿,相隔百米,中间一柄大旗,迎风招展,旗帜之下,挺直站着一人,身披大氅,随风烈烈,虽然只是一个惊鸿一瞥的背影,季淑却认出那正是花醒言。 来不及唤他,季淑拔腿就往那边走,正走了两步,耳边听到一声惊雷般的吼声,有人道:“受死!”而后便是击鼓之声,喊杀声连天般响起,地动山摇也似。 季淑惊地站住步子,往下看去,却见城墙之下,士兵们如潮水般涌来,两拨的士兵对上,城墙这一边是身着红衣,那一边南楚的军队却是黑衣,而两军交战,红衣的士兵同黑衣的对战,刹那间就好像是潮水交汇,红衣的士兵同黑衣的士兵们对上,交错,难分难解。而极快地,有人倒下,有人奋勇向前,喊杀声却兀自在耳边无法停歇,渐渐地,那倒地之人多了起来,红衣的队伍却被黑衣的推挤住一般,步步后退,大旗之下花醒言见势不妙,喝道:“鸣金收兵!”一声令下,东明的士兵们纷纷溃退,城门大开,士兵们退入城中,来不及后退的士兵,有人跌入护城河中,有人做了城前之鬼。 【大雁文学最快更新,无广告弹窗】 季淑望着这一幕,手握在冰冷城砖上,只觉满目苍凉,只有烽烟徐徐,自眼前无休无止地弥漫开来,而就在瞬间,季淑的目光,同城下战场上某人目光相对,隔着烽烟战火,那马上骑士,冰冷的眼睛之中透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神色,季淑浑身发抖,死死盯着那人:“是……他!” 城上城下,那率兵领将的骑士仍旧微微一笑,笑容魅惑而令人心悸。 季淑身后玉衡闪身而上,道:“小姐!”便是瞬间,那观战的花醒言亦回头,一眼看到不远处临城墙站着的季淑,顿时魂魄也似飞了,叫了声:“淑儿!”快步而来。 花醒言执着季淑的手,拉她下城墙,入都尉府,才问她为何竟来到此处。季淑将宫中发生之事简单说来一遍,问道:“爹爹,我们吃了败仗了么?”花醒言皱眉,有些忧心道:“敌方彪悍……那领兵的檀九重,是个极狠的人物,武功高强,自我来坐镇,已经亲见他将四名将官斩杀阵前。”他向来宁静淡然,此刻眉宇间却也带了杀气怒意,说到此时,欲言又止,话锋一转,“淑儿,你还是回去罢……嗯,为父派人送你去个地方。” 季淑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此地陪着爹爹。”花醒言道:“淑儿你听话。”季淑道:“爹,最坏的不过一死,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父女才刚重逢,淑儿心里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再分开,对淑儿来说,只要跟爹爹在一起,就算是死又何惧。” 花醒言望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探手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可是在爹爹心中,想要淑儿你好好地……”季淑道:“淑儿的心愿就是守着爹爹,爹爹别送我走,就算送我走,我也会想方设法回来的。”花醒言怔怔看她,良久一叹。季淑道:“爹爹,我们一并想想,或许有好的法子解决。”花醒言道:“因檀九重之故,士气低落,的确是要想个法子的。” 季淑身子略僵,道:“爹爹!”花醒言问道:“何事?”季淑道:“爹爹,你是文官,对么?”花醒言眸色一动,略笑了笑,道:“是,爹爹是文官,不上阵,只督战。”季淑用力搂了他腰身,道:“这样就好了。” 是夜,季淑便留在佩城之中,过了子夜,将近平明,正是城中将士百姓睡得最熟之时,忽地听到铜锣响动,喊杀声再起,有人道:“南蛮子来袭了!”季淑猛地起身,鞋子也未来得及穿,本能地翻身落地,就去找花醒言,闯入花醒言房中,却不见人影。 季淑心头一凉,便冲了出去,一道影子掠过,却是玉衡,唤道:“小姐!”季淑道:“我爹爹不见了,玉衡你陪我去寻他!”季淑同玉衡如风般出了都尉府,却听得门口一名士兵说丞相带兵往定远门而去,定远门是佩城正门,此刻无数守军蜂拥而去,大概是南楚之人从彼处偷袭,玉衡见季淑跌跌撞撞,便将她抱起来,道:“这样安稳些。”季淑一怔,已被玉衡抱起。玉衡道:“勿要着急,恐怕忙中出错。”季淑说道:“好……好的。” 玉衡抱着季淑,果真走的快些,季淑放眼四看,此刻天色兀自漆黑一片,正是黎明时候将明未明,最为黯淡的时候,季淑拼命睁大双眼,借着那火把的光四处搜寻,正匆忙找着,听前头有人发一声喊,道:“有南蛮子杀入城中了,大家留神!”说话间,竟夹杂几声惨叫。 场面混乱之极,玉衡抱着季淑左冲右突,到了定远门,抬头一看,见城墙上火把闪烁,刀光剑影,显然是南楚之人已经翻了上来,季淑极为忧心花醒言,便道:“玉衡,玉衡你放我下来。”玉衡将她放下,季淑道:“我在此处无碍,你上去,护着我爹爹。”玉衡一怔,道:“不行。”季淑道:“你去啊,我在这里呆着,无事,我爹爹身处险境,需要你相助。”玉衡道:“我只听命护着你而已。”季淑厉声道:“倘若我爹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你怎么护!” 玉衡咬了咬唇,暗影里双目瞪着季淑看了片刻,终于说道:“好……”从怀中一掏,掏出一物来,递给季淑,道:“若有人想伤你,你便对准过去,拉动后面这根线,可用三次。”季淑答应。玉衡又看她片刻,道:“此刻极乱,你……万万别乱动。”说着,将她推在角落里,道:“留在这!” 玉衡说罢,翻身上了城墙。季淑握着玉衡交付之物,躲在角落里,眼前人来人往,倒也无人留心她。季淑侧耳倾听,却听到城墙上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惨叫声,季淑想了许久,见眼前人来往的少了,便一咬牙,慢慢出来,抬头看了看墙头上,顺着阶梯而上。 季淑将身子贴在墙边儿上,一点一点往上蹭,此刻天色透出一点儿亮来,眼睛也适应了周遭的光,隐约看得清楚,先前第一轮进来的南楚军大半已被斩杀,身畔来来往往,都是东明的将领,然而仍旧危机四伏不容懈怠,季淑略松口气,又绷着心弦,这短短地阶梯蹭了一刻钟才上了城墙。 城墙上风极大,刺得人双眼生疼,有个士兵自身边冲过,季淑被狠狠一撞,身不由己跌在地上。玉衡给的竹筒脱手而出,季淑忍痛扑过去重新握住,忽地听到前头一声断喝,季淑伏在地上,抬头一看,浑身汗毛倒竖,只见离身边儿不远,地上躺着无数死尸,有重伤的,哀哀地叫。季淑胆颤心惊,屏住呼吸,定神便去找花醒言所在,一看之下,魂儿差点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吭哧吭哧爬上来,第二章哈…… 嗯呢,开打啦……行进的挺快,顺便预告一下,经过无数诈胡截胡(?哈哈)后,终于迎来真正的曙光了……所谓黎明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啥的,望天…… 【大雁文学最快更新,无广告弹窗】 兔摸,继续奋斗 147 菊花:休言举世无谈者 《花好孕圆》147 菊花:休言举世无谈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8 148 《花好孕圆》148 14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9 149 《花好孕圆》149 14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0 桂花:冷霜无声湿桂花 他一出声,季淑才定下心来,回头问道:“你去哪了?”楚昭道:“我去找你,怎知你竟不在……原来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季淑道:“这半天我都跟着爹爹……你还好么?”楚昭笑道:“我知道你必是想我了,我也想,只不过怕岳父大人着恼,便忍着,还是小花你疼我……”说着,便在她脸颊上吻过,一点一点往下。 季淑微微仰头,靠在他胸口,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别这样……”楚昭道:“嘘,岳父大人派了人盯着呢。”季淑怔了怔:“真的?那么我回去吧。”果真放低了声,小心翼翼地。不料楚昭轻笑道:“我们小声点儿就罢了,不怕。”说罢,将人打横抱起,到了床边。 季淑很是紧张,伸手在他胸口捶打两下,道:“你能小声?别乱来,快叫我回去。”若真的弄将起来,势必要“惊天动地”,到时候惊动花醒言,那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楚昭见她紧张之态,忍着笑道:“大不了把我绑了出去,打上一顿……怕什么?”美人在怀,他又是个“色胆包天”之人,手在季淑腰间一摸,便将她的衣带解开,手斜斜地摩挲进去,那手不知为何,极为渴慕她的肌肤。 季淑缩起身来,道:“放手……我得回去了!”心知不能在此处久留,又有些后悔自己轻狂,竟然来“自投罗网”。 楚昭道:“好狠心的人……我这边火热着,白天又忍了整天,如今你竟要把我抛了……”嘴里说得哀怨,手上却丝毫也不吃亏,那大手在衣裳里头向上,采了那盈盈娇柔,搓捻挑抹,一直逗弄地季淑轻声喘息不止。 楚昭见她软在自己怀中,手脚动作极快,便将季淑的衣衫褪下,等季淑反应过来后,浑身只剩下一个贴身肚兜儿,季淑又羞又恼,想跟他大声,又怕花醒言的人听到,只好憋着气地在他怀中挣扎,却又如小羊反抗一只老虎,徒增情趣罢了。 楚昭甚爱她此刻忌惮又无奈的模样,那双眸子里还带着羞怯,楚昭凑过来道:“小花,你便从了我罢。”季淑一脚踢过来,他轻巧地握住她的脚踝,只觉甚是玲珑可爱。一边将人擒住,深吻过后,一路往下,一寸一寸,俱不放过,最后竟把那嫩藕般的腿儿捧着,细细吻过去。 季淑情知这不是好地方好时刻,不能尽情放纵,又痒又羞,试着缩回来,他却不让,到底给他轻薄了个够,也惹得季淑浑身火热,已然身不由己跟着意动。 季淑无奈,又见那坏人毫无停歇之势,便将手抵在嘴里,堵着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声儿。 楚昭做足功夫,才将那凶器生生抵入,也不知是适应几分还是他功夫做得好,季淑竟未曾觉得不适,心中反更生出无限渴望,然而又怕给花醒言察觉,便竭力隐忍,拼命摇着唇,却仍旧从嘴角溢出几分细碎呻吟。 季淑本是想忍过这一回就罢了,身子虽是快意的,却又有些难过,水火交加般地,只盼他快点给个“痛快”,不料楚昭却并不轻易了事,季淑被逼无奈,低声求道:“快些……”她本是想叫他快些结了的,不料楚昭唇边带笑,果真快了起来,撞得她心儿都要碎了,季淑大惊,身子向后挪动,却挣不出来,难过之极,只觉得身子同魂魄都似要飞起来,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便一把将旁边的被子扯过来,下死力咬住。 楚昭见她遍体汗津津地,那脸颊粉嘟嘟,格外惹人怜爱,一头青丝散乱,跌在床上,缠绵妖娆,楚昭俯身下来,道:“小花儿,让我死在你身上罢。”季淑皱眉垂眸,竭力清醒,道:“你……你轻些,别、别叫我爹爹……”半是清醒半是昏迷,逐渐竟已经失去言语。 楚昭道:“若是给岳父大人知道,或许会应了我……”季淑喃喃道:“你、你这坏人……”楚昭道:“那花儿喜欢我这坏人么?”季淑皱眉,几乎哭出来,楚昭道:“喜欢么?”又狠抽几回,季淑无奈道:“喜、喜欢……”楚昭便又狠弄了十来下,终于发了一回,季淑身子软软地,隐约之间以为事罢,张口喘息,颤巍巍道:“你……”楚昭俯身过来,吮住香舌,亲吻片刻,伸手抱住她腰,将人翻过身去。 季淑大惊:“别!”向前爬了一爬,便给他拉回去,那惹事的祸根向前,季淑一仰头,垂死般叫了声。 楚昭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握着脸微微转过来,以唇堵住她的嘴,那劲瘦的腰耸动,一下一下地不肯饶人。 季淑只觉自己的魂魄跟身子一起飞了起来,整个人也将死,心里模模糊糊地,恨透了楚昭,又怕花醒言察觉,又熬不过身上难受,呜呜咽咽地低声哭了起来。 楚昭却喃喃地在她耳畔说着些动人言语,季淑正是神智薄弱之时,被他的声音惑住,一时之间情难自控,渐渐地便靠向他身边儿,挨着蹭动,亲昵缠绵,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楚昭亲吻了会儿,便问道:“小花,爱我么?”季淑“嗯”了声,楚昭又道:“只爱我一个,是么?”季淑说道:“嗯……快、快些……”楚昭见她媚惑之姿,狠命撞了几下,终于又发了出来。 季淑已是灵魂出窍,被楚昭死死拥在怀中,无力靠在他胸前。楚昭却仍清醒,只是头发有些散乱,一厢抱着她,一边轻吻着,似是永不够一般,低低道:“小花,想我么?喜欢我是么?” 见她有些不省人事,就又去吻她的唇,等季淑醒了便又问,季淑若不答,他便百般使坏。季淑只好应承,谁知他却又反反复复地,乐此不疲一般,季淑觉得有些古怪,得空便道:“你今晚有些反常。”楚昭道:“哪里反常了?”季淑道:“我爹爹在,若惊动了他,你叫我……”楚昭道:“乖,我有分寸的。”季淑身心俱疲,便不跟他计较。 当晚上,楚昭竟折腾到半夜,只是夜深人静,他的动作也渐渐地放缓了许多,温柔似水,季淑张着嘴,只是轻喘。 季淑累极,昏沉睡了。到了半夜,楚昭却毫无睡意,只是抱着季淑,低头望着她,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季淑半梦半醒,道:“真不成了,改天好么……”又耸耸鼻子,喃喃道:“什么这般香的,甜甜的,唔,有些儿饿……”复向他怀中靠了靠,便睡着。 楚昭定定望着,一直等季淑睡去,才拿水来给她偷偷清理好了,又把那白玉般的身子从头吻到脚,末了才跳上床,将季淑拥入怀中,低头看她,一夜无眠。 次日,季淑惊醒过来,却发现枕边空无一人,季淑一愣起身,唤道:“楚昭。”并无人答应,季淑环顾四周,忽地发觉这是自己房中,低头一看,身上衣裳完好,季淑便想下床,一动之下,便带了样东西自床上落下。 季淑弯腰,蓦地觉得腰肢酸软,不由低低呼痛,慢慢地弯□子,却见是一封信并一枝子金黄灿烂的花儿,相叠落在地上。季淑捡起,心中蓦地有种异样感觉,心惊肉跳。将那支花握在手中,将信打开,季淑看了会儿,不信地从头又看,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面色渐淡。 季淑起身,也不穿鞋子,只是慢慢地走到窗户边儿上,将窗户推开,看向外头。 客栈之外,楼边杨柳依依,正是清晨时分,天色阴沉,竟好像天还未明一般,有风擦脸而过,季淑忽地觉得脸颊上有些冷意,抬手摸了摸,湿湿地,季淑抬头,却见无边细雨,如丝一般从天而降,细细密密,如一张横斜复杂的网。 季淑握着那张纸,呆呆地看着雨打红尘,片刻,双手将那纸一扯,“嗤啦”一声,纸张裂成两半,季淑复又一撕,再撕,“嗤啦”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如此刺耳,最终信纸被撕成细小的碎片,季淑抬手,当空一扬,纸片儿随风飘落,被细雨打落地上,上头的墨色字迹,也渐渐地被雨水打湿,变得模糊难辨。 手上略一用力,那枝子花儿被揉得粉碎,落在地上,季淑一脚踏下,碾碎成尘。 踏着湿润的地面出了客栈,依稀能看到地上残留的信纸碎片。 花醒言略觉诧异,低头去看,却见有一块儿信纸孤零零地躺在边角,依稀可见上头有个“等”字,残缺不全。 花醒言回头,却见季淑神情如常,从客栈门口出来,见了花醒言,便道:“爹爹早……噫,好香,原来是桂树。”花醒言一笑,客栈旁边栽着两棵桂花树,金黄色的碎花点点,飘着甜甜幽香,在雨中嗅到,那甜味仿佛是浸到心里。 花醒言道:“咱们花园里也有一棵,此刻想必也是繁花满枝,你喜欢喝桂花茶,等回去了,爹爹亲自做给你喝。”季淑很是高兴:“爹爹真好,那就一言为定。” 雨势渐大,随从将伞递过来,花醒言替季淑撑开伞,季淑却伸出手来,偏去接那伞面上坠落的雨滴,又抬头看天,道:“没想到竟下雨了。”花醒言道:“留神着凉。”将季淑的手握了回来,又道,“是啊,天有不测风云。”季淑笑,道:“人有旦夕……咳,说的真对……我们赶路吧。”花醒言看她,道:“淑儿,你……无事么?”昨儿那个人左右不离,但从早上他起来,便得底下人探报,如今见季淑如此,心中疑虑。 季淑轻松笑笑,道:“我好得很,爹爹,我们走吧,下雨也极好,起码空气清新,又有意境,爹爹,你背诗给我听吧?这样就当真圆满了。”天真烂漫,没心没肺地笑,见花醒言望着自己,就揉揉眼睛,道:“这样潮湿,也不知是不是雨水飞到眼里去了,有些不舒服。”若无其事地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花醒言默然不语。上了马车之后,季淑的话便少了许多,起初还靠着车壁发呆,却总不看花醒言。后来便伏底身子,将脸埋在臂弯中,闷声道:“有些困。”花醒言拍拍她肩膀,道:“歇息会儿罢,还要小半天。”季淑这才抬头,对花醒言极快一笑,又转过头去,道:“那我睡啦,有爹爹在身边,格外安心,困得也格外厉害。”花醒言从旁边拉了块斑斓的毛毯子过来,轻轻替她盖在身上,季淑蜷着身子,便靠在花醒言身边趴了下去。 季淑睡了一路,花醒言想了一路,将到正午,到了京城,入了城门,花醒言本是要先送季淑回府的,中途却变了主意。 两人进了皇城,早有太监垂手等候,见人到了,急忙上来迎接,百般奉承,点头哈腰,隆重迎入宫中。 花醒言在上书房外站定,道:“淑儿,你休要进去,在此等候为父。”季淑道:“好的爹爹。”花醒言张手,将她轻轻一抱,道:“爹爹很快出来。”只身而入。 季淑看花醒言迈步进殿,百无聊赖,便走到廊下,有宦官过来,道:“小姐,不如到偏殿歇息片刻。”季淑摇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无事。”宦官道:“只怕这儿风大地冷,吹着凉了。”不由分说叫宫女取了厚垫子跟披风来,道:“若是病了,奴才等可是死罪。” 季淑见他细心,就坐在垫子上,披了披风,垂着双脚坐在廊边等待。 且说花醒言入了上书房,遥见东明帝在长桌背后,不知正在写什么,见他来到,便搁了笔,起身道:“你回来了。” 花醒言行礼,道:“臣参见皇上。”东明帝起身,下了台阶,走到他身边,单手扶起来:“不用跟朕多礼。”花醒言才问道:“不知皇上紧急召见臣回来,有何要事?”东明帝看他垂着眸子,便笑道:“朕只是想见你了,成么?” 花醒言皱眉,默然不语。东明帝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将花醒言的手腕握住,道:“行了,好歹如今平安无事,……来陪朕坐坐。”花醒言将手一撤,道:“南楚方才退军,佩县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皇上若无要事,怎能紧急传召微臣?这天下事可是玩笑么?” 东明帝见他面露恼色,便道:“既然退兵,佩县也自有官员会处置剩下事务,朕叫你早些回来,又有何不妥?”花醒言说道:“为公事则罢了。”东明帝道:“你是在说朕假公济私?”花醒言不语,却显然正是默认了。 东明帝打量他神色,看了片刻,说道:“你当真这么想我呀。”花醒言道:“皇上这么急召我回来,总不会是怕我在外头,趁机领兵谋反罢。”东明帝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朕不会疑心你的。你也不会反朕的。”花醒言抬头看他,神色复杂。东明帝望着他眼色,说道:“醒言,朕该多谢你。” 花醒言心头一震,道:“皇上此话何来?”东明帝道:“你该知道。”花醒言道:“微臣不知。”东明帝说道:“你不知……那朕就说给你听,你明明有大好机会,却未曾谋反……朕是不是,该多谢你。”花醒言皱眉,不否认,也不相问。 东明帝仍旧是略略带笑,又道:“我谢你,一来是为了东明,二来,是为了自己。”花醒言只是看他,东明帝道:“你离开之后,我常常想,你会如何,这样大好机会在前,你究竟……会不会反呢。”声音飘忽,略带怅惘。 花醒言听到此,肩头震了震,便沉声说道:“你……是故意的么?”东明帝说道:“也不算,只是天时地利人和,不知不觉地,便走到这一步。”他的口吻甚是轻松,便如谈些无关紧要之事一般。 花醒言面色阴晴不定,嘴角牵动,终于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东明帝的领子,凑近了咬牙低声道:“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切你明知道却放任所有?——皇朝跟江山在你眼里算是什么?你竟如此的毫不在乎?” 东明帝道:“醒言。” 花醒言却咬牙继续道:“住口!你可知道,我也并非圣贤,你可知那几日我人在水火中么?我甚至曾想过……混账!只要我一念之差,江山血火,百姓涂炭,你……竟然毫不在意?” 东明帝被他揪住,却丝毫不恼,听他口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语,却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花醒言,等他说罢了,才道:“那么,倘若我一早就说,不许你反,你……会答应我么?” 花醒言僵了僵,细细一想,心中一沉。 东明帝又问道:“倘若不给你个机会,叫你抉择……倘若,我不给你一条路,你心里头那个结,会解开么?” 花醒言神情竟有些狰狞,盯着东明帝,道:“原来你真的……一直都知道,你……竟眼睁睁地看我……可是你再怎么,也不该,拿江山百姓做赌。” 东明帝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我也知道我不该如此冒险。” 花醒言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东明帝说道:“你要骂我明知故犯是么?尽管骂罢,是……我为了这个江山,熬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了,我忍来忍去,到如今,就让我由着自己的性子放纵一次,又何妨?” “住口!” 花醒言大喝一声。 殿外,正在散淡看着天上流云的季淑微微一怔,转过头来:方才,是什么声音? 而在内殿,东明帝忽地笑了,看着发怒的花醒言,说道:“这么多年,你对我都冷冷淡淡地,连个恼色都不肯给我,如今倒是好了,七情上面,都给齐全了……” 花醒言不等他说完,便道:“住口……”声音放低,眉眼中带着隐忍。 东明帝却仍望着他,说道:“难道我所做当真就那么不堪么,在你眼中就真的一辈子都无法饶恕?我逼不得已,才拿江山做赌,你却因此又恨我?你叫我怎样?若是能让你不再恨我,我宁肯你打我一顿,在我身上插上几刀,甚至直接要了我的命!可是你肯么?你不肯!我没有法子……” “我叫你住口!”花醒言大怒,手一挥,竟真的打落在东明帝脸上,东明帝身子踉跄,向后倒在玉阶上,却捂着脸,看着花醒言,笑了。 花醒言浑身发抖,双眼亦红,盯着他说道:“你还有脸说?我怎么对你?!难道我不恨你倒要爱你?难道我要原谅你所做下的那些……你明明知道淑儿她是我最爱的,你却对她……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当我不想打你不想在你身上插几刀不想要你的命?若你不是皇帝,不是东明不可少的帝王,你的生死若不是关乎天下百姓……你早就死过千遍万遍!”他气得脸色煞白,声音带颤,逼视着东明帝,道,“好!你说起这些来,证明你尚念旧情,如此我倒要问问你,——你当初还跟我称兄道弟,那么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兄弟,竟然会去□兄弟的女儿!你说,你说啊!” 他素来是淡然潇洒的性子,斯文儒雅,此刻,却宛如激怒的野兽,虽是愤怒,眼中的泪却在最后一句说完之后,铿然落地。 真如无声的惊雷,在殿内滚滚而过。 东明帝紧咬牙关,花醒言道:“你知道我心里的苦楚?你知道我的心结?你知道什么!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但谁叫你是皇帝,如若你真是我兄弟,我早就动手了……可是我只有忍,每次看到淑儿的时候,你知道我心中是何感受?就仿佛一把刀在里头搅动,我没法子宽恕你,也永不会忘记你所做的,我对得起东明对得起你,我却对不起淑儿……或许,你是不会明白的,就算我未曾反你,就算到如今……我心里还是苦恨着你。”他望着东明帝,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旧事重提,仿佛旧疮疤揭起,痛不可挡。 而东明帝亦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被震慑到。 沉默对峙之中,却听到大殿的门吱呀一声,无比沉重刺耳。 花醒言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后怕。 东明帝是正对着大殿的,此刻一抬眼便看到殿门口呆呆站着的人,脸色顿时陡然而变。 花醒言身形僵硬,几乎不敢回头,却硬是生生地转过身来,当看到门口那人的时候,心跳都似停了。 151 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 《花好孕圆》151 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2 桂花:不知秋思落谁家 《花好孕圆》152 桂花:不知秋思落谁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3 梅花:众芳摇落独暄妍 《花好孕圆》153 梅花:众芳摇落独暄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4 梅花:占尽风情向小园 《花好孕圆》154 梅花:占尽风情向小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5 梅花:疏影横斜水清浅 《花好孕圆》155 梅花:疏影横斜水清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6 梅花:暗香浮动月黄昏 《花好孕圆》156 梅花:暗香浮动月黄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7 梅花:霜禽欲下先偷眼 《花好孕圆》157 梅花:霜禽欲下先偷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8 梅花:粉蝶如知合断魂 《花好孕圆》158 梅花:粉蝶如知合断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9 梅花:幸有微吟可相狎 《花好孕圆》159 梅花:幸有微吟可相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0 梅花:不须檀板共金樽 《花好孕圆》160 梅花:不须檀板共金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