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妃修炼手册》 第1章 哪个狗东西 迷迷糊糊间,冷月觉得好像有人正在往自己嘴里灌什么东西。 冰凉的感觉进入喉咙,冷月猛地睁开眼睛。 哪个狗东西,趁老子睡着了暗算。 下一秒,冷月便看眼眼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手里拿着碗,另外一个长着一对老鼠眼,站在络腮胡身旁,只是两人看见自己醒来,都是一脸错愕。 两人身后,是斑驳破旧的墙壁,蛛网和灰尘遍布角落、挂满神龛神像…… 这特么是什么地方! 自己不是在睡觉么? 冷月坐起身,突然,脑海中有记忆纷至沓来。 冷月,大周国镇国将军府嫡女,因为母亲过世的早,所以从小便被父亲冷迟捧在掌心宠着,从而也养成了骄纵、却没什么心机的性子。 谁知道就是这个性子,却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冷月的妹妹冷若雪是镇国将军府的庶女,虽然两人表面上看起来亲的不得了,可是谁成想冷若雪一直都嫉妒原主,甚至于对整个冷家都恨之入骨。 所以冷若雪勾搭上了四皇子夜陌寒,并且为了帮夜陌寒夺得皇位,两人一起设计,让冷月在逛庙会的时候被劫持灌药,然后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由夜陌寒出面,救下冷月。 没有心机的冷月就这样委身于夜陌寒,还觉得他是情非得已救下自己的好人,便说服父亲冷迟嫁给了夜陌寒。 有了镇国将军府的势力,夜陌寒顺利的打败其他皇子,最终夺得皇位。 而夜陌寒登上帝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冷家满门抄斩。 也是直到那一刻,冷月才知道,原来冷若雪和夜陌寒才是一对。 冷月最后被推入了满是蛇虫鼠蚁的万蛊井,活活被啃噬血肉而死。 又凄惨又烂俗的剧情,不知道的以为看小说呢。 冷月沈深呼出一口气。 所以,自己现在是穿越了? 还占了和她同名同姓的原主,原本应该重生的机会? 冷月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个东西。 可是她也不想啊! 她睡觉睡的好好的,怎么知道自己就特么穿越了呢! 冷月心里妈卖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眼迸射出的寒光,足以让面前的两个男人,心生震撼。 这个镇国将军府家的大小姐,怎么好像有点毛病? 怎么不见她有一点惊慌失措,反而比他们还镇定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想到了自己的任务,随即又重新朝冷月靠了过去。 “我劝你识相一点,自己把这个喝……” 端着药碗的络腮胡刚将碗送到冷月手边,嘴里还说着发狠的话,可是没想到一句话还没等说完,手腕已经被冷月一把扣住,顺势向下一压。 “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啊——” 络腮胡哀嚎一声,手上的碗顿时向下跌去,一大碗棕褐色的液体,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全都洒在了冷月的身上。 冷月:“……” 狗东西! 居然往老娘身上倒! 络腮胡:冤枉啊! 冷月可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过错,直接抬脚,踹在了男人的下半身,男人耳边仿佛响起了蛋碎的声音,立刻捂着下半身,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纠结着用还完好的那只手,到底是捂下半身还是捂手腕好。 第2章 经过老娘同意了么 也就是一眨呀的功夫,冷月就放倒了一个。 老鼠眼压根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据他们所知,这位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怎么还会功夫的? 但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完不成任务,他就得死! 想着,老鼠眼脸色一发狠,抬手就朝冷月招呼了过去。 冷月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刚折断人手腕的不是她一样,一个俯身,直接躲过了攻击,手一撑跳到老鼠眼身后,抬手朝老鼠眼的后颈就是一下。 老鼠眼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冷月站在原地,看着痛苦不堪的络腮胡和已经人事不省的老鼠眼,面色幽冷,毫无表情。 按照原主的记忆,等会夜陌寒那个大渣男就要出现了。 狗东西,好想弄死…… 不行!不行! 自己是生活在富强民主和谐文明新社会的好人,怎么能做这么血腥暴力的事呢? 还是揍一顿来的实际。 想着,冷月便抬起脚,准备出破庙去把夜陌寒找出来打一顿。 然而刚一迈动步子,腿却一软,直接一个趔趄。 靠! 老娘好歹也是女兵王,怎么能脚软这么丢人! 想着,冷月面色上岿然不动的重新站稳。 嗯,小问题,不方! 然而下一秒,冷月就感觉身体里有些异样。 有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小腹窜起,像是燎原的大火一般,快速的往四肢百骸蔓延着。 冷月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洒上的药渍,立刻明白了过来。 自己刚醒过来时候被灌的那一口,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情况不秒啊。 狗东西夜陌寒,设计得到是周到。 这样下去,一会别说是揍他一顿了,怕是自己都得交代进去。 嗯,女人就该能屈能伸,打不过,咱可以先跑! 想着,冷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般,依旧绷着一张脸,朝门口跑去。 破庙外不远处,夜陌寒正阴沉着脸,不耐的等待着。 原本,以冷月哀嚎的声音为暗号,他便闯进去将人救下,可是等了许久,夜陌寒都没有听见冷月的声音,反而是他派去的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夜陌寒面色一沉,难道事情有变? 顾不得计划,夜陌寒立刻冲劲破庙。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一到破庙门口,就和飞奔而出的冷月撞了个满怀。 夜陌寒:“……” 冷月:“……” 夜陌寒抱着冷月,顺着冷月看向破庙里躺在地上的络腮胡和老鼠眼,不禁一愣。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夜陌寒便快速敛去眼底的情绪,转而换上一副柔和的口吻,朝着冷月开口关切的询问道: “这位姑娘,发生什么……” “嗯——” 狗东西! 居然敢抱老娘! 经过老娘同意了么? 几乎是连考虑都没有,冷月直接抬起腿,用膝盖用力的朝着夜陌寒的关键部分就顶了上去,夜陌寒吃痛闷哼一声俯下身,顿时松开冷月。 按照冷月的脾气,这个时候不打的他满脸桃花开,就对不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身体里的异样越来越清晰,她不敢耽搁。 所以在夜陌寒松开冷月的一刹那,冷月直接头也不回的朝林子里飞奔而去。 第3章 丢人现眼 破庙里,夜陌寒沉着一张脸,寒气逼人的看着冷月逃跑的背影,下意识想要追,可是下半身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立刻起身,只能冷眼朝躺在地上,尚还有意识存在的络腮胡瞪了过去。 络腮胡见到夜陌寒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吓得不敢再哀嚎了,这会儿子接触到夜陌寒的目光,顿时浑身一抖,顾不上下半身和手腕的疼,立刻连滚带爬的爬到夜陌寒身边跪下。 “四皇子……” “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 你不也被女人踹了么! 当然这话络腮胡是肯定不敢说的! “属下没用!”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朝一直守在门外不远处待命的柳青和朔风厉呵一声。 “追!” “是!” …… 夜色微凉,月光皎白。 冷月一路在林子里奔跑着,可是身体里的燥热越来越浓烈,像是滔天的洪水一般,几欲将她吞没。 夜陌寒、冷若雪! 这两个狗东西,竟然敢暗算自己! 等老娘恢复过来,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身为女人,脸面和排面,必须不能丢! 跑着跑着,不远处,有火光窜入视线,冷月用仅存的理智快速权衡了一番,随即便朝前方跑了过去。 靠近火光,冷月才发现这里是一处水潭,深沉的潭水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幽暗神秘。 水潭边正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如墨染一般浓密漆黑的发丝自然的垂在脑后,映衬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硬朗冰冷。 男人此时正站在一堆火前,冷月仔细瞧了瞧,火里好像是在烧衣服。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的存在,男人猛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燥热的关系,冷月只觉得男人长得简直不要太好看,剑眉星目,眸光深邃,鼻梁高挺,唇瓣薄而性感……甩自己穿越前在电视里看见的那些流量小鲜肉不知道多少条街。 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冰冷、审视、不带一丝感情。 嗯,怎么感觉好像越来越热了呢? 下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冷月便挪动脚步,朝男人扑了过去。 嗯,长得这么好看,先占点便宜再说。 夜九宸没想到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会碰见人,还是一个女人。 她是谁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跟踪自己过来的? 想着,夜九宸眼里已经有了杀意,尤其是在看见冷月朝她跑过来的时候,夜九宸的手,已经摸上了后腰。 那里,放着一把匕首。 冰冷,在月光的反射下,闪着银光。 冷月现在几乎已经没剩下多少理智,结果被那银光一晃,直接清醒了。 厉害了啊,居然想要杀她! 老娘好歹也是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子弹和枪炮都没能杀的了我,一把破匕首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思忖间,冷月已经一头扎进了夜九宸的怀里,右手顺势穿过腋下来到夜九宸的后腰处,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夜九宸先是一愣。 这个女人居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而且他试着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办法挣开那只按着自己手腕的手。 她会功夫,而且不在自己之下。 第4章 你大爷 夜九宸眼中,顿时迸发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你是谁?” “夜九宸!” 夜九宸和冷月同时开口,夜九宸低头看向像八爪鱼一样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这才发现她呼吸急促,脸色潮红,眼角湿润带着不正常的红。 而且两人贴的极近,只隔了两层布料,入夏衣料都很薄,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冷月身上传递而来的,那股不同寻常的热。 夜九宸几乎是一瞬间就看清了冷月的处境。 只是她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还能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和动作,到底是什么身份? 最主要的是,她刚刚叫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夜九宸的脑海里天翻地覆,但现实中也不过只一秒钟的时间。 冷月在扑到夜九宸怀里的一瞬间,就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出了这个人。 夜九宸,大周国九皇子,其母娴妃娘娘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妃子,可是在夜九宸十岁那年却被秘密处死。夜九宸也开始了他整天看似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伪造出来的假象。 对于想登上皇位的夜陌寒来说,最大的对手,就是夜九宸。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九皇子喜欢上了原主,上一世最终能够登上帝位的,还不一定是谁。 只是这九皇子不但眼光不行,连想法也危险,刚见面就想杀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是这么教育他的? “你认识我?” 夜九宸只是微微顿了两秒,随即收起脸上冷若寒霜的表情,唇角斜斜一挑。 “嗯,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暗算我。”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平静的,明明是求人,但却没有一丝哀求的语气,好像就是在阐述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寻常的事情一般。 若不是她此刻灼烫的体温,潮红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夜九宸几乎要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会让夜陌寒费心暗算。 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在中了这样的暗算后,依旧能如此平静。 只是…… 狗东西! 嗯,这个称呼不错,他喜欢。 冷月就这么看着夜九宸,见他只是打量自己,却丝毫没有表示,心里不禁想骂娘。 看你妹看! 再看人就追上来了! 而且老娘快撑不住了! “那边有火光!” “过去看看。” 两人各怀心思,思忖间,不远处有声音和火光传来。 夜九宸心神微微一敛,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随即伸过一只手,环住冷月的腰身,俯下头凑近。 两人几乎是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夜九宸:“我帮你!” 冷月:“……”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老娘现在不正常,特别想把你按在地上那啥那啥你知不知道? 夜九宸抱着冷月,朝林中越来越靠近的火光看了一眼,随即跳入水潭。 月色皎白,潭水冰冷,一瞬间打在冷月的肌肤,窜进皮肉。 冷月:“……” 夜九宸! 我x你大爷! 第5章 给版权费了么 夜陌寒一脸阴沉,带着柳青和朔风一路追到水潭旁。 刚刚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现在想来,冷月似乎有点不对劲。 不说她一个几乎不怎么出门的大家闺秀,突然间会起了拳脚功夫把自己派去的两个人都撂倒了,单单是那短暂一瞬间,她看自己的目光之中的冰冷寒凉,现在想来都让人觉得心中震颤。 冷若雪口中的冷月,可不是这个样子。 “四皇子!” 思绪被朔风低声打断,夜陌寒顿足敛起心神,朝前方看去。 夜色浓重,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隐忍而又神秘,水潭的边缘此时却靠着一个男人,男人的下半身完全淹没在深沉的潭水之中,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随意的披在脑后,头微微仰着,双眸半眯,慵懒而又恣意。 夜陌寒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目光之中挂上警惕和审视。 “九弟深更半夜怎会在此?” 听见声音,夜九宸这才睁开双眼,不悦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副表情,似乎很是恼火。 “我当是哪个狗东西有那个胆子来打扰本皇子洗澡,原来是四哥啊!” 一句话出口,夜陌寒脸色顿时一僵。 夜九宸这是拐弯抹角的骂他呢。 而此时正躲在水潭下的冷月,听见这一句,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居然盗用她的话。 给版权费了么?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一般。 “九弟在此,可看见有什么人经过?” “你们不就是人么?” “……” 夜陌寒自然知道夜九宸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花天酒地,见人就怼,若是平日里见到,他一刻都不会多留。 可是今日…… 夜陌寒的目光,不禁朝潭水深处看去。 夜九宸脸上依旧带着慵懒而又肆意的神态,察觉到夜陌寒的目光,不禁唇角一勾,扬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四哥莫不是想要一起洗?” 夜陌寒没有回话,只是朝朔风和柳青使了个眼色,随即向水潭一点一点靠近。 夜九宸已经收回视线,微仰着头看向夜穹之中那轮明月。 “可惜了,本皇子没有龙阳之好,更加不喜欢跟男人同浴。” 显而易见的轻浮和调侃,但是隐隐之中,却仿佛带了些警告意外。 夜陌寒停下脚步,眉心皱了皱。 一个纨绔,自然是没什么可惧怕的,可自从娴妃娘娘死后,大周皇虽然看似不器重,但却对他极尽纵容。所以如果今天这个纨绔真的要闹,到最后自己这边的事怕是都容易暴露了。 快速权衡了一番,夜陌寒再次朝水潭看了一眼。 “既然九弟在此沐浴,为兄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 说完,夜陌寒便转身招呼柳青和朔风离开。 夜九宸望着夜陌寒的背影,不由得低声失笑,只是一双如眼前深潭一般深沉的眼眸之中,却没有丁点笑意。 …… 离开水潭一段距离,朔风和柳青立刻上前。 “四皇子,我们搜遍了这周围都没找到人影,冷大小姐肯有可能就藏在那水潭之中。” 第6章 我求你了? “四皇子,若是让九皇子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怕是会对我们不利,而且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 夜陌寒突然间开口打断柳青和朔风,抬手在喉咙处做了一个割的手势,柳青和朔风立刻了然。 “剩下的,我自有主张!” 见夜陌寒这么说,柳青和朔风只好不再开口。 水潭。 确定夜陌寒已经彻底离开,夜九宸立刻垂眸向下看去,见冷月正鼓着腮努力的憋着气,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那样的动作,配上一张泛着冷意的脸,竟有种莫名的和谐和吸引力。 夜九宸一顿,下一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俯身进入水中,将唇瓣对准冷月的唇。 冷月:“……” 不得了了! 老娘被人占便宜了。 冷月眼眸一冷,刚想要动手,就感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水面上移动。 “哗啦——” 水声响起,冷月和夜九宸同时露出水面。 夜九宸舔了舔唇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和不自然。 “度气而已,你该不会介意吧!” 一句话,让原本准备动手的冷月,倒有些不好发作了。 可以可以! 还知道先下手为强了! 她被灌的药本来就不多,虽然药效猛烈,可是之前打架、逃跑、又在水中泡了许久,这会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鸟事了。 她不动也不言语,只是用一双透着凉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目光之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倒让夜九宸心底隐隐有些摸不着头绪。 不过,他倒是对她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姑娘,你打算跟我在这里泡着?” 说着,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冷月已经浸湿的衣衫上勾勒了一圈。 还泡? 再泡老娘就皱巴了。 冷月淡淡的看了夜九宸一眼,突然唇角一勾,伸出手抓住夜九宸的衣领。 下一秒,唇瓣一热。 夜九宸撑大了一双眸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冷月。 唇瓣相接,仅仅一瞬。 冷月已然抽离,起身上岸,挑衅一般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夜九宸。 “还给你。” 谁稀罕你度气? 冷月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还……? 夜九宸被冷月的骚操作着实给惊到了。 “喂。” 冷月顿下脚步,回头。 “都不说声谢谢?” “我求你了?” “……” 还真没有。 可自己刚刚轻薄她了啊!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啊。 夜九宸思忖间,冷月的身影早就走出了视线。 夜九宸低头笑了笑,出了水潭,不禁抬手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到底,是谁呢? 低笑着,夜九宸随即也迈着步子,朝树林深处走去,只是当他走到目的地,看见原本应该拴着马匹的树上,已经干干净净的时候,突然间怔楞在了原地。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漂亮精致的脸。 该死的女人,恩将仇报啊! 居然偷他马! 冷月表示,她怎么会偷马。 那马拴着那里,又没有主人,自然谁看到就是谁的。 人生在世,一定要问心无愧。 如果有怎么办? 那就说服自己,不要有。 第7章 大晚上的睡觉不好么 冷月乘着月色,一路到了镇国将军府的后门。 正门的看守已经被冷若雪收买了,她只要一出现,冷若雪就会知道。 怎么能上赶子给人揪小辫子呢? 冷月下了马,没有选择上前开门,而是抬头看了看围墙的高度,在心底计算了一下。 因为这个时间,后门早就锁了,敲门反而会引人注意。 虽然原主的身体素质有点弱,不过爬个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说干就干,冷月翻墙进入院子,按照记忆,来到原主之前住的地方。 刚一走近,隐隐的就听见一阵哭声。 谁啊? 大晚上的睡觉不好么?哭什么哭? 筑儿一见冷月回来,立刻就扑了过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 冷月见筑儿眼瞅着就要扑进自己怀里,本能的一个闪身,筑儿没有防备,直接跟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冷月心底暗自庆幸,脸上却毫无波澜。 筑儿脸上的眼泪也来不及擦,连忙起身,不过这次倒是长了记性,没有再扑过去,而是站在距离冷月几步的位置上。 “小姐,你不是去庙会了么,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啊,我担心你又不敢告诉老爷,真是要急死了,呜呜呜……” 筑儿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冷月这个时候也想起来,眼前的小丫头就是原主的丫鬟。 “跑了个步,又洗了个澡。” 先躲夜陌寒,又被夜九宸扔水潭里,这俩兄弟,真是好样的。 冷月怕筑儿继续哭,只好敷衍了一句。 又累又困的,让我先睡一觉吧。 筑儿显然是没有想到冷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而且她也只是担心,并没有要求冷月回答啊。 跑步?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跑步了?还洗了个澡?洗到这个时辰,身上的皮还在么? 最主要的是,怎么感觉小姐偷跑出去逛了个庙会,好像换了一个人呢? 筑儿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见着冷月已经躺在了床上。 “……奴婢先下去了。” …… 月落日升。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冷月睡的正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气的她简直想要杀人。 吵人睡觉的人,都要遭雷劈! 冷月拉了拉被子,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哐当”一声,房间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筑儿哒哒哒几步跑到冷月床边。 “小姐,奴婢刚刚经过老爷的书房,听见二小姐在里面说,你昨晚一夜未归,怕是被山匪劫持了,小姐,你偷跑去庙会的事情,奴婢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啊……” 筑儿语气急切,冷月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回了一声。 “哦。” 哎,看来这睡觉,只能让自己穿过来,却不能让自己穿回去。 “……” 筑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姐你怎么不着急啊?” 看来这觉是没法睡了。 我怎么这么可怜。 冷月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厉的气势。 筑儿被吓到了。 小姐怎么这么可怕? “小姐,你……” 冷月用自己仅存不多的耐心:“我一夜未归了么?” 第8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筑儿眨巴了两下眼睛摇了摇头。 虽然小姐回来的有些晚,但没一夜未归啊。 “我被山匪劫持了么?” 这…… 应该,没有吧? 小姐一个弱女子,若是被山匪劫持了,怎么可能平安归来。 “所以我急什么?” 冷月的话让筑儿有点懵。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是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还有事么,没有事出去,我要睡觉。” 说着,冷月便打算再次躺下,筑儿见状,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小姐,重点不是这个啊!不管你是不是一夜未归,你现在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已经被老爷知道了!” 冷月:“……”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呢! 冷月坐在梳妆台前,筑儿一脸焦急,却还要给她梳妆打扮。 小姐这是怎么了,老爷已经知道了,怎么还不紧不慢的啊? 她家小姐莫不是撞邪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着铜镜里已经有些失了真的自己,这才发现,原来原主长得还挺漂亮的。 肌肤白皙胜雪,红唇欲滴,黛眉悠远,杏眼有神。 她收回之前的话。 夜九宸上辈子能喜欢上原主,也不算没眼光。 这个看脸的世界啊,肤浅! 两人各怀心思,门外便传来了声响。 “父亲,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赶紧去找姐姐啊!” 说话的人声音倒是挺好听,而且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担忧。 要不是自己早就知道,怕是都要被蒙蔽了。 筑儿一听见冷若雪喊父亲,立刻就哆嗦了起来。 完了,老爷找来了。 而冷月却是一脸平静的站起身,走到门口,刚好与前来的冷迟与冷若雪撞了个正着。 冷迟看了看冷月,眉心一皱。 冷若雪见到冷月却是一脸惊诧,不可置信。 “是找我么?” 冷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凉意,尤其是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直直的逼视向冷若雪,仿佛像是两把无形的刀子,能剖开人的外壳。 “姐……姐姐……你回来了? 冷若雪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猛地意识到不对,便连忙换上一副关切至极的样子,跑到冷月身边。 “姐姐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妹妹一声,妹妹和父亲都要担心死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月说的自然,冷若雪却是一愣。 昨晚的事,她和夜陌寒已经计划了好久,若不是她的撺掇怂恿,冷月也不会偷偷跑出去。而夜陌寒那边的准备也应该万无一失的。 可冷月为什么会在将军府? 而且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夜陌寒那边失手了? 冷若雪到底是个聪明人,虽然大脑在飞速的旋转着,可是面色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分毫,就连那份担心,看起来都是情真意切的。 “姐姐,你是不是昨晚受到了什么惊吓?” “我在将军府里好好待着,能受什么惊吓?” “可你昨晚不是跟我说,去了庙会……” “我没说过,你别瞎说。” 冷月的话怼的冷若雪脸色有些僵硬。 原本她想的是,就算夜陌寒那边出现失误了,只要她能让冷迟相信冷月昨晚偷跑出了府,也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但是谁成想,冷月却一口咬定,她没出过将军府。 这个蠢女人,怎么回事? 第9章 不客气 冷若雪杨装着一脸关切的朝冷月询问。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把原来那个冷月弄死了,我穿过来了。 “我好好的,没怎么啊,难道你想让我怎么了?” 冷月两句话就让一向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冷若雪吃了瘪。 冷若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冷迟,脸色阴沉,目光游移不定在自己和冷月身上转换,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自己刚刚可是假借关心的名义给冷月狠狠的穿了一次小鞋。 想到这里,冷若雪连忙换上一副神情。 “姐姐说笑了,我这也是昨晚听你说去庙会,后来又听绿芜说你昨晚没回来,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是妹妹多虑了,姐姐没事就好。” 说完,冷若雪又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冷迟。 “父亲,是女儿关心则乱,扰了父亲和姐姐,还请父亲责罚。” 演技派! 鼓掌鼓掌。 冷月看着冷若雪变脸跟翻书一样,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叫了声好。 关心则乱,这个理由一打出来,即便冷迟一开始有心要罚她,这会子都不好意思了。 冷月看向冷迟,果然,刚刚还一脸阴沉的冷迟,这会子脸色已经有所缓解。 “咳咳,你也是担心,既然如此……” 冷迟是冷迟,冷月是冷月。 不好意思? 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就去祠堂里跪上一天吧。” 冷月淡淡的开口打断了冷迟的话,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寻常不过的事情。 “父亲没有意见吧?” 冷迟有点懵。 他是不该有意见呢?不该有意见呢?还是不该有意见呢? 冷若雪也脸色一僵。 自己不过是为了逃避冷迟的追究,怎么冷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罪名定了? “姐姐……”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祠堂跪着,还是说你不愿意,刚才的话只是随便说说?” 得,直接把冷若雪接下来的话都给堵死了。 冷若雪愤恨的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怎么可能不愿意,我这就去祠堂。” 说完,攥了攥拳头,向冷迟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往门外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冷月的声音幽幽凉凉的从背后传了过来。 “妹妹身体娇弱,跪一天怕是会晕倒,不如就跪半天吧,半天总不会晕倒了是吧?” 冷若雪闻声,脚下的步子好悬不稳。 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要靠晕倒躲过去? 现在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怎么好意思晕? 这个冷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聪明了! 心里简直把冷月千刀万剐了几千遍几万遍,面色上,冷若雪却还是做出一副温婉知礼的样子,朝冷若雪欠了欠身。 “多谢姐姐。” “不客气。” “……” 冷若雪像是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这一次很快就带着绿芜离开了冷月的院子。 冷迟这会子也总算是大脑上线了一会。 “月儿啊……” “爹是觉得我太心软了?” 冷迟:“???” 我没说话啊。 冷月:“筑儿,去告诉二小姐,父亲觉得罚的轻了,还是跪一天吧。” 第10章 身为女人,怎么能不言出必行呢 “啊?” 筑儿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啊什么啊,赶紧去!” 说完一句话,冷月直接转身,回了屋子,只留给筑儿和冷迟一个极为利落潇洒的背影。 筑儿咽了咽唾沫,朝冷迟看了一眼,又朝冷月的背影看了一眼,灰溜溜的跑去传话。 没办法,现在的小姐太可怕了。 一个眼神简直就能吓死人。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冷迟一个人,原本他是想跟冷月再聊会,但一想到有公务在身,也只好暂时先离开。 只是刚一走出冷月的院子,冷迟就停了下来。 不对啊!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自己觉得罚的轻了? 冷迟哪里知道,冷月从来都不是会心软的人,说好的跪一天就是跪一天,哪里有跪半天的道理! 身为女人,怎么能不言出必行呢? …… 冷若雪跪在祠堂里,心里简直要怄到吐血。 原本的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现在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冷月解决了? 这个冷月,到底怎么回事? “二小姐,奴婢昨晚是亲眼看着大小姐从后门离开的,后来又从筑儿那个傻丫头嘴里听到大小姐没回来的消息,绝对不会错的!” 绿芜见周围已经没了别人,立刻向冷若雪澄清。 冷若雪倒是不怀疑。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着,冷若雪脸色沉了沉,低声朝绿芜吩咐道:“你现在出府,去找四皇子,打听一下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好从长计议。” 虽然这次失算了,但她相信,下一次冷月绝对没有这么好运。 “是,奴婢这就去。” 绿芜领了命令,便悄悄退出了祠堂。 而绿芜前脚刚走,筑儿后脚就进来。 “二小姐。” 一见是冷月身边的丫鬟,冷若雪立刻换上往日里那副温婉知礼的模样。 “是姐姐还有什么吩咐么?” 筑儿略微有些尴尬。 “那个……我们家小姐说,老爷不满意她为你减少半天刑罚的做法,所以劳烦……劳烦二小姐您还是跪一天吧。” 冷若雪:“……” 筑儿说完一句,明显看见冷若雪的脸色变了,连忙小跑着离开。 冷若雪死死的攥着拳头,恨不能用指尖把掌心戳破。 冷月吃过早饭,便让筑儿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的榕树下开始思考人生。 筑儿站在一旁,有些担忧。 “小姐……” 冷月闻声抬头看了过去,明明没带什么表情,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还是看的筑儿身子不由得一抖。 “有话说有屁放。” 见筑儿叫了一声就不再言语,冷月不禁有些不耐烦。 这丫头好是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大够用。 “那个……小姐,你要不要出去转转啊?” “不去!” 外面太阳那么大,傻子才出去。 “……” 不过在家这么干待着,好像也挺傻的。 想着,冷月站起了身,径直往外走。 筑儿站在原地,看着冷月的背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冷月回过头,看着筑儿。 “走啊,愣着干什么?” “啊?” 筑儿有点懵:“小姐我们干什么去啊?” “出去转转。” 筑儿:“……” 第11章 以后少吃点吧 原主冷月几乎是不怎么出门的,上一世若不是冷若雪的怂恿撺掇,也不会偷跑去庙会。 所以这次出门,冷月果断的选择了—— 翻墙。 筑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冷月对着后院围墙跃跃欲试的样子:“小姐,你该不会是要爬墙出去吧?” “为什么不?” 翻墙多刺激啊! 而且还熟门熟路的。 筑儿有点想哭:“可是小姐,我没爬过啊!”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冷月说完,不管筑儿是否同意,直接拽着人,往墙头送。 “来,踩着我肩膀,上!” 筑儿吓得好悬没跌倒在地。 “小姐,你饶了筑儿吧。” 踩着冷月的肩膀?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你上不上,不上我立刻禀告父亲把你卖了!” 小丫头胆子太小,不吓唬吓唬不行。 果然,一听冷月这么说,筑儿也顾不上害怕了,直接牙一咬,脚一跺,登上了冷月的肩膀。 “小姐,这是你让我踩的啊……” “你以后少吃点吧。” “……” 筑儿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终于在冷月的帮助下,成功的翻出了围墙,剩冷月自己就容易多了,几乎没费什么劲,就翻了出去。 冷月两手一拍,十分豪气的:“走。” 一主一仆,就这么大摇大摆上了街道。 同一时间,镇国将军府葳蕤轩。 冷若雪坐在藤椅上,绿芜蹲在一旁帮她按摩膝盖和小腿。 冷若雪一脸毫不掩饰的愤恨,像是能沁出来一般。 “四皇子那边怎么说?” “回禀小姐,奴婢没有见到四皇子,只是听他身边的柳青说事情有变,让您先按兵不动,等下一步计划。”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没说么?” 明明冷月去了庙会,怎么就突然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那到没说,不过奴婢从柳青那听到,潇湘阁那位之所以能逃脱,好像跟九皇子有关,至于具体的,奴婢就没问出来了。” 九皇子,夜九宸? 冷月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了? 不管了,在祠堂跪了一晚上这口恶气,她一定要还回去! 想到这里,冷若雪不禁凛了凛神色。 “潇湘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我们派过去的眼线说那位和筑儿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出过院子。”说到这里,绿芜不禁有些迟疑:“小姐,奴婢总觉得大小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冷若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冷月不一样了,她自然感觉得出来。 “小姐,你说,大小姐会不会是撞邪了?奴婢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说人只有撞邪了,才会改变脾气秉性,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我看大小姐这……” 冷若雪原本没太仔细听绿芜的话,但是听到撞邪二字的时候,却眼睛一亮。 “绿芜,你现在去办件事!” 醉仙居。 大周国都城最大的酒楼,此时二楼的雅阁中,夜九宸身着墨色华服坐在椅子上,同色系的发丝随意的在脑后束起,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仅凭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就将他整个人的气势勾勒的邪魅不羁。 目光微转,夜九宸注意到楼下一道熟悉的人影,唇瓣不禁轻轻一挑。 第12章 你挡着我沐浴阳光了 冷月带着筑儿来到二楼的雅阁,和夜九宸只隔一扇屏风。 岳城见状,立刻上前想要阻止,却被夜九宸用眼神制止。 岳城只好后退,重新站在夜九宸身后。 夜九宸小口抿着酒,看向屏风,仿佛那里没有什么阻隔,能够清清楚楚看见一张寡淡,却带着莫名趣味的脸。 “噗——” 想着,夜九宸不由自主的低笑出声,在安静的空气里,分外明显。冷月眉心一皱,朝着屏风看去。 从上来开始她就察觉到屏风的另一侧有人,但是她已经上来了,总不能再换别的地方吧。 多麻烦。 所以她也就安心的坐在这里吃喝,可是没想到,她不找对方麻烦,对方却自己找上来。 “你笑什么?” 隔着屏风,冷月冷冷的回了一句。 筑儿这时候也有些气恼,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嘲笑她家小姐。 想着,筑儿立刻上前,可是没想到刚走两步,屏风却动了。 不仅如此,屏风下面还多出一双脚…… “鬼!” 筑儿大喊一声,顿时缩在冷月身后。 冷月:“……” 丢人丢到奶奶家了。 屏风一点一点被挪开,放到了侧边,屏风后随即走出来一个一身灰衣的男人,平静的看了筑儿一眼,随即走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 筑儿:“……” 此时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正勾着一张薄而性感的唇瓣,直勾勾的盯着冷月。 冷月淡定的看了一眼。 她当是谁呢? 夜九宸原本很好奇冷月看见他时的反应,但没想到冷月却直接垂下头,当没看见他一样,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刚才不是还问他笑什么吗? 不想知道答案了? “姑娘,看见熟人都不打声招呼么?” 敌不动,我动好了。 冷月:“你谁啊?” 夜九宸:“……” 他以前觉得自己已经很不要脸了,现在面对冷月,真的是有些甘拜下风。 装不认识? 夜九宸低笑一声,随即起身,端着酒杯朝冷月走去。 冷月淡然的像是没有旁人一般,丝毫没有反应,倒是筑儿,见到这幅架势,立刻站在冷月身前。 夜九宸:“小丫头,你有事么?” 筑儿被夜九宸盯着,突然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男人明明脸上是挂着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看着,反而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的感觉。 “你……你……你要干什么?” “聊天。” 夜九宸回了一句,便不再管筑儿,直接一屁股坐在冷月的对面,撑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用自认为最帅气最迷人的姿势和表情,定定的看着冷月。 冷月头也不抬。 “你挡着我沐浴阳光了。” 夜九宸这回倒是有心里准备,一点不慌。 “那不知姑娘,是否能将黑风还给我了?” 黑风? 什么玩楞? 筑儿原本还担心夜九宸会对冷月做什么,但是瞧着冷月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也暂时放下心来。 筑儿站到了一边,不经意间目光和岳城对视了一瞬。 “……” 筑儿连忙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 第13章 又坑了他一次 夜九宸依旧盯着冷月,见她没有反应,便猜到了几分。 “黑风是我三年前得到了宝马,昨晚被姑娘骑走了,今日若是方便,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原来是那匹马啊! 昨晚她骑到镇国将军府后院就给忘了。 没回去么? 还宝马呢,连自己找回家都不会。 “什么马?我没见过。” 冷月否认的那叫一个痛快。 夜九宸微微皱了皱眉。 “姑娘,夺人所好可不好。” “我没见过!” 这人耳朵不好使么?都说了没见过,还追问。 “可昨晚……” “你有证据证明是我骑走的么?” 夜九宸想了想,还真没有。 “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骑走的?” 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放下手中的筷子,直接起身招呼筑儿离开。 真烦人,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夜九宸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只是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冷月离开的身影。 “岳城!” “属下在、” “去查查,她是哪家的小姐。” 岳城俯首领命。 没有了热闹看,夜九宸又喝了一会酒,只觉得没什么滋味,便起身准备结账离开。 “老板,结账!” “好嘞公子,请稍等。” 老板扒拉着算盘,很快就报给岳城一个数字。 岳城眉心一皱,紧接着便将随身的佩剑拍在桌子上。 “醉仙居几时开始,变成黑店了?” 掌柜吓得一哆嗦。 “这位公子说话可要讲良心,我醉仙居百年老店,几时做过黑心的生意?您那桌加上您隔壁姑娘那桌,刚好是这些银子,不信您对对账单。” 虽然被岳城拍在桌子上的剑吓了一跳,但好歹是大周国第一酒楼,掌柜自然也不会那么没用。梗着脖子跟岳城理论了两句,岳城顿时就默了。 岳城回头看看夜九宸。 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的抬手扶了扶额。 “岳城,结账!” 可以可以,又坑了他一次。 …… 又坑了夜九宸一次的冷月,心情极为舒畅的带着筑儿翻墙回到镇国将军府,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筑儿虽然还是有点不适应,但明显比早上翻出去的时候,顺利多了。 两人大摇大摆的回到潇湘阁。 前脚刚一走进去,后脚就有人将消息带到了葳蕤轩。 “你说什么?她们刚回到潇湘阁?你不是说她们一整天都没有出去过么?” 冷若雪原本精致柔美的面容之上,此时五官却皱在了一起,显得尤为诡异。 “奴婢,奴婢也不知……” “真是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 冷若雪冷冷的打断绿芜的话。 “算了,今日先不管她了,四皇子传了口信来,还是见四皇子要紧。” “是,奴婢知道了。” 说完,绿芜立刻帮冷若雪装扮成男子模样。 装扮妥当,冷若雪又交代了绿芜几句,便一个人出了府。 府外不远处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冷若雪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这才提步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 冷月从墙角挪了出来,看着那辆马车,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笑意。 第14章 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冷若雪一路乘坐马车来到郊外夜陌寒的庄子,下了车,又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旁的人,这才进入庄内。 冷月站在不远处的树上,浓密的树叶遮挡住了她不怎么高大的身躯,但是却遮挡不住一双带着玩味的眸子。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这座庄子是夜陌寒私下里购买的,专门和冷若雪私会用的。 上一世,原主被设计成功之后,这对狗男女就到了这里庆祝计划成功,顺便又为爱努力的鼓掌了一番。 这一世,虽然计划没成功,但是为爱鼓掌这事估计是免不了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抬头望了望天。 嗯,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开始交……配的季节了。 庄子内,冷若雪刚一走进房间,就被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环住,下一秒,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唇瓣便被死死的堵住。 “呜——” 冷若雪下意识的呢喃出声,虽然心里上有些抗拒,但是身体上却极尽配合。 毕竟,她现在唯一的靠山,就是夜陌寒,必须取悦好。 夜陌寒没有什么耐心,一边亲冷若雪,一边动作粗暴的将她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冷月趴在窗外,看的那叫也一个脸不变色心不跳。 穿越前,岛国爱情动作大片倒是没少看,真人的还是第一次观摩。 只是昨晚夜陌寒那地方被自己狠狠的顶了一下,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用。 可以啊! 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只见夜陌寒和冷若雪扯着扯着衣服就扯到了床上,夜陌寒鸟枪上炮,正准备提枪上阵的时候,冷若雪却突然间呻咛一声。 “四皇子,若雪今日来了癸水,怕是不能伺候您……” 夜陌寒闻言脸色一僵,一双眼睛浸满了寒意,冷冷的盯着冷若雪,不发一言。 门外偷窥的冷月:“……” 他裤子都脱了,你给他说这个? “四皇子……” 冷若雪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夜陌寒,夜陌寒倒也没强求,直接起身下床,穿了衣服,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 冷若雪低头暗自笑了笑。 果然,四皇子心里是有她的。 因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扯坏了,所以她只能简单的整理一下,随即迈着袅娜的步子,几步走到夜陌寒身边。 “四皇子,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起昨晚的事,夜陌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冷月心底暗自偷笑。 昨晚刚被顶,今天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坏没坏,你不给试就不给试吧,咋还往人伤口上撒盐呢? 夜陌寒顿了顿:“昨晚被她逃了。” “逃了?” 冷若雪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怎么会被她逃跑了?她一个弱女子……” “你是在质疑本皇子?” 冷若雪下意识的说着,却被夜陌寒一记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吓得立马将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若雪不敢。” 夜陌寒又倒了一杯茶:“你真的了解,你的这位姐姐么?” 其实直到现在,夜陌寒也有点不大相信,冷月会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不信也不行,左思右想之后,只能将责任归咎于冷若雪。 若不是她提供的消息有误,自己也不会掉以轻心。 听到夜陌寒这么问,冷若雪也不禁一愣。 第15章 怕?不存在的 “你真的了解,你的这位姐姐么?” 如果是以前,冷若雪自然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经历了今日的事情,她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大了解冷月了。 夜陌寒就那么静静的看了冷若雪两秒,片刻,才缓缓起身。 “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但为了镇国将军府一脉的势力,冷月这个人我娶定了。而你要做的,就是给我盯紧她,别再出什么岔子!” 夜陌寒虽然说的委婉,但话语之中的警告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冷若雪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攥紧。 冷月! 如果她不是嫡女,凭什么可以嫁给四皇子? 这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她的。 “四皇子放心,若雪一定不会再出差错。” 话题中心的冷月站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 不得了了,那个狗东西还想要娶她? 第三条腿这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哎,他要娶你。” 思忖间,耳边突然间传来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粗粗粝粝的,像是打磨着的砂纸一般,轻轻刮着耳畔。又像是婉转悠扬的大提琴,低沉中,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 冷月心里一惊。 卧槽,谁在说话?吓老娘一跳。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猛地转头,就看见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张在眼前急剧放大的脸。 那张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即便是在这种放大了好几倍的效果下,依旧好看的让人心惊。 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好似巨大的深渊,能够将人一瞬间就吞噬。 夜九宸? 这货什么时候来的? 老娘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心底虽然慌的一批,但是冷月的面色上却依旧维持着大佬一般的镇定。 此时屋内的夜陌寒也听见了外面的声响,眸光一敛,冲着门外边呵斥,边快步而来。 “谁?” 冷月现在想掐死夜九宸的心都有,要不是他突然间出现,突然说话,自己扒墙角看大片看的好好的,怎么会被发现? 可偏偏,罪魁祸首一丁点自觉都没有,嘴角依旧挂着邪魅的,足以魅惑人心的笑容,无辜的朝冷月耸了耸肩。 冷月:“……” 论不要脸,在下甘拜下风。 不过现在可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既然被发现了,当然是跑路要紧。 怕? 不存在的。 只是做坏事要悄悄的,明目张胆就不叫做坏事了。 想着,冷月已然准备跃身上房,可就在这时,腰间却多出一双手,牢牢的禁锢住了她的身体。 冷月微微抬头,瞪着夜九宸。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冷月相信这会子夜九宸这货已经死了千百万次了。 然而夜九宸像是没有察觉到一半,脚尖一点直接带着冷月跃身上房,再顺着房顶跃上大树,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冷月:“……” 会轻功了不起啊! 夜陌寒推开门的时候,别说是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夜九宸一路抱着冷月空中漫步,直到确认没有人追上来之后才落地。 夜九宸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白皙如瓷质一般的肌肤,唇瓣轻抿,黑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了,可是每一次见面,她似乎都能给自己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小手,时不时的在心脏上挠一下,虽然不能怎么样,但也让人痒痒的难受。 “给钱!” 第16章 有点聊不下去 冷月绷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夜九宸。 夜九宸:“???” 要钱是什么梗? “你抱我了!” 说抱就抱,招呼都不打,我不要面子的? 夜九宸心里一点都不痒了,反而有点哭笑不得。 “姑娘,你先是偷了我的马,又坑我为你付了账,我抱你一下不过是收点利息而已。” “你有证据么?” “……” “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偷马,又凭什么说我坑你?”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跟谁这耍流氓呢? 夜九宸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默了几秒之后,猛地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冷月心里问候了一遍夜九宸的祖宗十八代,面色上却毫无波澜。 你狂任你狂,明月照大江。 夜九宸松开了抱着冷月的双臂,后退了两步,靠在树干上,微微收敛了一下笑意。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镇国将军府这么缺钱,看来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嗯。” 夜九宸看着冷月那张寡淡的面容,突然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只好转移话题。 “冷小姐,对于我突然出现在那里,并且知道你身份的事,你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 “……” 还是有点聊不下去。 “那我换个问法,冷小姐,你想嫁给夜陌寒么?” 冷月总算有点反应了,抬眼像看地主家傻儿子一样看着夜九宸。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嫁给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冷月这样的回答,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似乎放大了几分。 “既然不想嫁给他……” 说着,夜九宸突然间上前一步,猝不及防的重新伸出手,环住冷月的腰身,带着她靠向自己。 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近,甚至比之前还要近,近到,直隔着两层布料,用低沉而又带着魅惑的声音,在冷月耳边低低的说道: “嫁给我如何?” 冷月面色岿然不动。 要死了,说话就说话,又靠这么近,什么毛病? 还想用美色勾引我? 我是用美色就能勾引的人么? 冷月面无表情的抬眼淡淡看了看夜九宸,突然间手腕动。 夜九宸只觉得手腕一疼,紧接着手臂被人拧着到脊背,连带着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直到贴上树干。 “先给钱。” 夜九宸:“……” 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没想到冷小姐居然喜欢这样的姿势,我倒是不介意……嘶——” 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夜九宸却依旧没忘记调侃冷月。 冷月当然不客气的用力掰了一下某人的手臂,以至于某人毫无意外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愧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身手还真是不错。 “能好好说话了么?” 冷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夜九宸有点无语。 从开始到现在,到底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 夜九宸被迫无奈点了点头,冷月这才放开他,向后退了几步。 “说正事……” “说说你为什么要跟踪夜陌寒和冷若雪?” “关……”你屁事。 第17章 你想不想要 夜九宸刚一恢复自由,就抢了冷月的话。 冷月下意识的就想要怼回去,但是转念想起原主上一世的经历,再想想自己最近要做的事,生生的,毫无违和感的,将剩下的那三个没说出来的字,咽了回去。 夜九宸眉峰一挑,略带疑惑。 “冷小姐想说什么?” “夜九宸,你想不想收拾夜陌寒那个狗东西?” 夜九宸闻言,黑眸之中几不可见般,微微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但却而被他掩饰的极好。 “冷大小姐说笑了,夜陌寒是我四哥,我为什么要收拾他?” 啧啧啧。 谁说只有女人才会口是心非的?? 偏见。 “行,那我换个问法。” 说着,冷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草地还算干净,便直接掀起裙子盘起腿席地一坐。 站着说话多累啊,还是宝宝机智。 夜九宸见状刚要开口调侃两句,就对上一对澄澈干净的眸子。 “皇位,你想不想要?” 冷月手拄着下巴,微抬着头,平静而又冷静的看着夜九宸,那双眼睛里,明明没带什么情绪,却好像无形之中带着某种穿透力,直击心脏。 空气,突然陷入一阵诡秘的安静。 四周,风吹树叶,婆娑作响。 夜九宸回看向冷月,嘴角的弧度,斜肆而又危险。 他想要。 从亲眼看着娴妃被大周皇与皇后处死的那一刻,他就想。 他要为母妃报仇,要让大周国整个皇族夜氏,都付出代价。 可是他从来都没表露出来过。 这么多年,他韬光养晦,在外面塑造出一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见人就怼的形象,不过是想让所有人放弃对他的警惕。 他暗中做的一切事情,都极为隐秘,从来无人知晓。 可是眼前的女人,却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询问了出来。 不! 她不是在询问,她是肯定。 夜九宸一双黑眸半眯起,危险的气息,瞬间如潮水般,将冷月蔓延包裹。 冷月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九宸,自然也很清楚的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冰冷而又危险的气息,好似地狱的阎罗,要来索命一般。 这股气息并不陌生。 昨天晚上,冷月刚刚经历过。 这货居然又想杀她? 厉害了啊! “我劝你,还是别想着跟我动手了,谁胜谁负不一定的事,何必较真呢?” …… 庄子内。 柳青和朔风已经领了命令,前去附近搜查。 夜陌寒坐在椅子上,冷若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觑着夜陌寒的脸色。 这里一向很隐秘,怎么会有人发现? “你来的时候,确认没有人跟着你么?:” 思忖间,冷若雪听见夜陌寒带着丝丝凉意的声音,不由得心神一凛,连忙回答道:“请四皇子放心,若雪一向小心谨慎,我可以向您保证,绝对没有人发现。” 夜陌寒闻言沉默了一会,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片刻。 “你先回去,这里暂时先不要来了。” 说完,夜陌寒便起身,似乎是想离开。 冷若雪连忙上前:“那若雪若是想念四皇子了怎么办?” 第18章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冷若雪柔媚的眼神,委屈的表情,若是寻常时候,夜陌寒看了必然心动。 可是从昨日到现在,他发现已经不止一件事情偏离了自己的掌控,这样的发现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有事我自会联系你!” 抛下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夜陌寒直接提步离开,只留给冷若雪一个冷漠的背影。 冷若雪站在原地,双手死死的攥紧,因为用力,指尖的骨节已然泛起青白。 …… 微风轻拂,带起冷月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随风轻舞,配上那张寡淡的,不带任何表情的景致面容,有一种别样的妖娆。 “只要你说你想要,我就帮你拿到手。” 简简单单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却让刚刚夜九宸身上所有的危险气息,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宛若春回大地,冰雪笑容。 只要你说你想要。 我就帮你拿到手。 十四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夜九宸的心上,让早就冰封的心湖,瞬间翻起了阵阵浪涛。 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自从娴妃死后,再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么多年,他谁都不信,也谁都不靠。 可是眼前的女人为什么知道他的事情,又为什么会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明亮如镜,压根让人生不起一点猜忌。 仿佛只有一点点,都是对她的亵渎。 一瞬间,夜九宸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似乎是怕被冷月看出他内心的翻江倒海,不禁垂下头。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心里的想法,只是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货咋还不表态呢? 感动的无法言语了? “为什么帮我?” 蓦的,夜九宸低低的说了一句。 冷月:“我高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以为我想帮你啊。 我自己对付夜陌寒那狗东西费时费力,加上你不是省事么? “呵呵!” 夜九宸再一次笑了,只是这一次,笑中似乎又夹杂了某种冷月看不懂的情绪。 她也懒得看懂。 就在冷月的耐心快要用光的时候,夜九宸突然间抬起头,擎着一双宛若深渊一般的黑眸,一瞬不眨、直直的盯着冷月。 “想!” 夜九宸一字一顿:“皇位,我要!” “ok。” “什么?” 冷月下意识的拽出一句英文,听得夜九宸眸光一顿。 玩球了,怎么一言不合就飚起英文了? “没什么。” 身为女人,怎么能表现出慌乱呢? 坚决不能够。 冷月佯装着一脸淡定的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夜陌寒庄子所在的位置。 “那栋庄子向后走二十里,是一座大山,山上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基地,里面放着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一句话,也不管夜九宸听没听懂,冷月直接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夜九宸没有阻拦,也没有开口。 修长挺拔的身子,斜斜的靠着树干,腮两侧的发丝自然下垂着,遮挡住了他原本该有的表情。 夜九宸收回视线,直直的看着冷月离开的背影。 清冷,孤傲。 他想要的东西? 片刻,薄而性感的唇微微勾起,带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冷大小姐啊—— 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招惹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第19章 那是什么玩楞 冷月回到镇国将军府,没有意外的,仍旧是翻墙而入。 筑儿待在院子里,左顾右盼,一见冷月的身影,立刻飞奔过来。 “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冷月:“……” 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呢? “小姐,奴婢刚刚去厨房的路上,听下人们讨论,说咱们将军府里,出了……出了邪祟!” 邪祟? 那是什么玩楞? “然后呢?” 然后? 筑儿被冷月的反问弄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姐你不怕么?” “你做过亏心事么?” 冷月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反问向筑儿。 筑儿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如果小时候偷隔壁家的馒头不算的话,那就没做过。” 咳咳! 冷月停下脚步,转头,郑重其事的看向筑儿。 “那你怕个毛线?” 扔下一句让筑儿似懂非懂的话,冷月便转身进了屋,脱鞋上了床。 躺在床上,冷月重新开始思考人生。 按照原主的记忆,上一世可没有将军府出邪祟这件事,可是这一世却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穿过来,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所以有些事情也跟着一起改变了? 倒也说得通。 不方,小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冷月这边正大大咧咧的躺在床上告诉自己不方,那边冷若雪也已经回到了将军府。 “事情办得怎么样?” 冷若雪一见绿芜,就立刻盘问起来。 绿芜恭恭敬敬:“二小姐放心,奴婢都办好了,现在不只是将军府内,就连外面,都开始传我们将军府里遭了邪祟。” 冷若雪憋了一肚子的阴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嗯,做的不错。” “谢二小姐夸奖。”绿芜笑意盈盈的福了个身:“那二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冷若雪冷笑一声:“不急,火先烧的旺一点再说。” …… 清晨,阳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大地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经过几日的发酵,镇国将军府有邪祟的事,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而且已从最初简单的有邪祟,具体到了冷月身上。 筑儿几次三番想要提醒,但是每每一想到冷月之前的态度和说过的话,便只能将话咽回去。 冷月却像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最终,筑儿还是没忍住。 “小姐,这谣言都说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着急有用?” 好像着急了那些人就不传了一样。 而且现在看来,这波谣言,就是冲她来的。 既然有人想要找她不自在,她何必主动送上门,等着就好了,反正最后总有人先绷不住。 任你外面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 冷月不动,冷若雪却有点急了。 火已经烧了好几天了,怎么不见旺起来呢? “冷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冷若雪蹙着一双黛眉,看着潇湘阁的方向朝绿芜询问。 绿芜摇了摇头。 “奴婢这几日特意叫人仔细留意,而且故意让人在她面前说,可是大小姐完全没有反应。” 第20章 好好说话 这就怪了。 冷若雪站起身,依旧死死的蹙着眉心,在屋子内来回踱了几步。 “绿芜,替我好好收拾一下,咱们去给祖母请安。” 既然冷月那边没有反应,那她就主动出击好了。 冷若雪不知道的是,冷月其实只是懒。 穿过来之后,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让筑儿搬把椅子,坐在院内的树荫下思考人生。 “筑儿,走!” 就在冷若雪主动出击,冷月又思考了一早上人生之后,果断决定,要翻墙出门。 筑儿一听冷月说又要出府,有点想哭。 又要踩小姐的肩膀,夭寿了。 冷月也有点方。 筑儿看着很小一只,身上肉还挺多,她肩膀的皮都要被踩秃噜了。 嗯,必须找个人接替这活。 主仆两人轻车熟路的离开镇国将军府,一路来到都城南部的黑市。 黑市,顾名思义,卖的和买的,都不是正经的。 筑儿撑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寸步不离的跟在冷月身后,小心翼翼的提防打量身边经过的人。 “小……小姐……” “好好说话,别学刘能。” 学谁?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说话间,身边正好经过一个虬髯大汉,一脸的凶神恶煞。 筑儿吓得都要哭了。 “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好。” 普通的集市冷月闭着眼睛都能走两圈了,还有什么可逛的? 筑儿无语,虽然害怕,但是见冷月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哎,小姐现在好难伺候啊。 “来来来,各位客官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到了东蛮奴隶,能打能抗,能干活吃的少,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只要九两八,你值得拥有啊!” 熟悉的台词立刻吸引了冷月的注意。 冷月带着不情不愿的筑儿挤进了人群。 人群中央,站着一个穿着干净得体的中年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皮鞭,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 看样子应该是老板,而老板的身后放置着几个玄铁的笼子。 每个笼子里,关着一个东蛮人。 东蛮人肌肤黝黑,浑身上下只裹了一块兽皮遮挡重要部位,脖子、手脚都套着手腕粗的铁链。 “瞧一瞧看一看啊,九两八,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老板又叫卖了一会,发现没有人有购买意愿,随即向身后站在笼子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打开就近的一个笼子,抓着铁链,想要将里面的东蛮人拽出来。 东蛮人似乎是不愿,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手下,手下见状立刻扬起皮鞭抽了过去。 “妈的,居然敢瞪老子?” 筑儿看的心惊肉跳的,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忍心再看,立刻将头埋在冷月身后。 “小姐,这里好可怕,我们还是走吧。” 冷月面无表情,她不是圣母,没那么多同情心。 弱肉强食,从来都是自然的生存法则。 平静淡漠的目光扫过每个笼子,最后在最右侧的那个笼子上停了下来。 那里面关着一个东蛮男人,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目光看起来很平静,但平静之中,仿佛又蕴含着光芒,简单的、纯粹的。 第21章 关你屁事 在其他东蛮奴隶或愤恨或惊恐的目光中,这个人就显得尤为不同了。 冷月走到笼子跟前蹲了下来,打量男人。 男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冷月。 手下原本还打算继续教训那个不听话的,但此刻老板看见冷月的举动,立刻向手下打了个手势,自己则凑到冷月跟前。 “这位小姐眼光真好,这个,可是这批中体格最结实的,您看看这肌肉……” “你想跟我走么?” 老板顾自的夸着自己的“商品”,冷月却浑然不觉般,只是看着眼前被关在笼子里的男人,开口询问。 老板:“……” 被忽视了怎么办? 男人沉默了一会。 “跟你走有肉吃么?” “有,还有酒喝,有衣服穿,不用挨打,不高兴了还可以打别人。” 男人只问了一句,冷月却给了一大堆选择。 筑儿此时都要惊呆了,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买奴隶? 这是嫌弃自己伺候的不好了? “所以,你想跟我走么?” “想!” 冷月点了点头,起身看着已经懵逼的老板,吩咐筑儿掏出十两银子。 筑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慢吞吞的掏出十两银子。 商贩看见钱,也不懵逼了,连忙笑嘻嘻的接过。 “小姐真是痛快人。” 说完,又看向手下:“还不快把笼子打开!” 男人很快被放了出来,拴在他脖子上的铁链,也被递到冷月面前。 冷月“把这玩应去掉。” 好好的人拴什么铁链子,那么粗,她看着都沉。 老板明显一愣。 “小姐,这东蛮人实在是穷凶极恶,若是没有了这铁链的牵制,怕是……” “没事。” 老板本着要对顾客负责任的服务标准,想要再劝说冷月一番,但抬眼瞥见冷月冷冰冰的,不容反驳的眼神,顿时歇了想法。 反正钱已经给了,人家愿意怎么弄怎么弄呗。 铁链被打开,啪啦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男人晃动了一下手脚和脖子,抬头看了看阳光。 “走吧。” 冷月也不多话,转身就走,筑儿见状连忙跟上。 男人站在原地呆愣了两秒钟,随后也跟了上去。 这个女人,以后就是他的主人。 冷月带着筑儿和刚买来的男人离开黑市,先去铺子里买了两套衣服,随后又去客栈开了间房。 “洗澡,然后换好衣服下来。” 冷月言简意赅,男人却盯着手里的衣服有些发呆。 冷月“……” “听不懂?” “不是……主人,我只是……” “叫我小仙女。” 冷月毫无违和感的纠正。 叫什么主人,难听死了,还是小仙女比较适合我。 筑儿站在一旁默默叹气。 哪有自称自己是仙女的? “小……仙女,我没穿过这种衣服。” 男人说着便垂下头,冷月心里有点抓狂。 没穿过不会学着穿? 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要让我叫你? 想了想,冷月也不说话,直接招呼筑儿转身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 主人这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 就在男人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发呆的时候,店小二突然间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冲着男人说道。 “楼下那位小姐让我上来教你穿衣服。” …… 冷月和筑儿坐在楼下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洗好澡换好衣服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站在冷月和筑儿面前。 “主……小仙女,我好了。” 冷月打量了一番。 看来黑是天生的,改不了。 “行,走吧。” 筑儿有点凌乱了,所以小姐是真的打算把这个男人带回将军府了? 三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将军府后院,冷月看着男人。 “你……叫什么?” “小白。” 筑儿没忍住,直接乐出了声。 冷月虽然也想笑,但是秉承着身为大佬不能笑场的原则,只能绷着。 只是这位兄dei,你对白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小白,会翻墙么?” 冷月抬手指了指身后,将军府丈高的围墙。 小白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虽然以前没翻过,不过这点高度,难不倒他。 “行,你负责把她和你自己翻进去。” 说完,冷月纵身一跃,先一步翻了进去。 筑儿和小白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筑儿:所以,小姐买奴隶,只是为了让我有个踩肩膀的? 可小姐为什么每次都要翻墙出入呢? …… 三个人晃悠着来到潇湘阁,隔着一段距离,冷月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有很多人。 筑儿眼睛一瞪。 “小姐,我们院子招贼了。” 招你妹啊! 冷月瞪了筑儿一眼,快步走进院子。 刚一进去,就看见冷若雪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喝着茶,摇着扇子,身边还跟着几个丫鬟家丁,好不惬意。 院子的正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放了一个类似于神坛一样的东西,上面放置着香、铜铃、纸符、公鸡等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神坛的后面,一个穿着道袍长着长胡子的老头,手执长剑,一边挥动,一边念念叨叨。 冷月怒了。 狗东西,居然敢坐老娘的位置!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筑儿忍不住先一步来了一嗓子,这一嗓子,正好吸引了冷若雪等人的注意。 冷若雪一见冷月,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 “姐姐这是去哪里了?” “关你屁事?” 冷月没好气的怼了回去,随即走上前。 “起开。” 冷月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站在冷若雪面前,明明脸上没带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的冷月和绿芜等人心里一抖。 冷若雪略微有些恼怒的摇了摇扇子。 “姐姐……” “别跟我靠近乎,要么你自己起来,要么我帮你。” 冷月不废话,就那么看着冷若雪,冷若雪被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下意识的就站起身,给冷月让开了位置。 冷月:“筑儿,把这椅子抬出去,给我扔了!” 筑儿此时心里也对冷若雪这帮趁她们不在进来闹腾的人厌恶至极,所以冷月下了命令,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叫上小白上前将椅子抬出了院子。 冷若雪用力攥着扇子,几乎要将扇柄折断一般。 冷月什么意思? “姐姐莫气,妹妹这也是奉了祖母的吩咐,怕这潇湘阁内有邪祟作怪,所以请了清虚观的怀铭道长前来驱邪。” 祖母? 谁祖母?跟我有关系么? 冷月转过头,看都不看冷若雪,直接朝小白说道。 “想吃肉,就把这些狗东西给我扔出去,少一个,你今晚的肉就没了。” 筑儿有点慌了。 之前光顾着生气,但是这会子一听到冷老夫人的名号,顿时有点萎。 可小白是被冷月买回来的,不认识什么冷老夫人,也不知道什么冷若雪,只是对冷月言听计从。 冷若雪气的脸色煞白,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东蛮人。 “你……你敢,我是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你敢扔我……” 小白用行动告诉了冷若雪,他真的敢。 一院子的人,包括那个什么怀铭道长,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一个不落的,都被扔出了潇湘阁。 大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了起来。 绿芜忍着身上的疼,小心翼翼的将冷若雪从地上扶了起来。 冷若雪头发衣服微微有些凌乱,脸色惨白,不带一丝血色,双眼因为怒气而布满了血丝。 原本,她买通了怀铭道长,又去冷老夫人那拿了“特命”,想借着这次驱邪,让冷月好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驱邪还没开始,她们竟然被冷月直接给扔了出来。 这么多年,虽然她的日子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过,时时处处要小心经营,但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这么狼狈过。 冷月现在就是一个混不吝,偏偏,她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说二小姐,虽然这事情没办完,但你这钱该给还得给啊!” 怀铭道长捂着腰,龇牙咧嘴的到冷若雪跟前要钱,冷若雪此时哪里管得了她,直接一甩袖子、。 “走!” 她还真就不相信了,真的没人能治得了冷月? 道长见状,立刻在身后大喊大叫起来。 “哎?二小姐,你们镇国将军府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筑儿趴着门缝,看见冷若雪带着人离开,一边胆战心惊,一边觉得暗爽。 她以前就不喜欢二小姐,虽然二小姐看谁都笑,可她就是不喜欢。 现在看二小姐被小白扔出去,自然是爽的。 可还有老夫人呢! 筑儿赶紧拍了拍胸口,跑到冷月身边。 冷月此时已经让小白重新搬了把椅子,放在树荫下。 “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冷月面无表情的夸奖,小白却红了脸,直接垂下头。 从小到大,他没被人夸奖过。 筑儿却快哭了,什么叫继续保持啊。 “小姐,二小姐一定是去找老夫人告状了,我们怎么办啊?” “凉拌。” 她又没做错什么,慌什么。 “小姐……” “小白,还有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明天也有肉吃。” 冷月压根不理会急的跳脚的筑儿,只是朝小白吩咐着。 小白一听说明天也有肉吃,立刻笑的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大白眼。 冷月觉得,有点晃眼睛。 第22章 你好意思么 冷若雪怒气冲冲的走到冷老夫人的院子门口,先停下来酝酿了一下情绪,吩咐了一下绿芜。 刚刚她在气头上,所以没顾得上那个怀铭道长,现在想来,必须得把那人安抚住,不然容易出事情。 绿芜领了命离开,冷若雪这才去见冷老夫人。 冷若雪被扔出来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狼狈,再加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老夫人,您可得给二小姐做主,先不说大小姐这段时间来一次都没给您请过安,单是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就必须得管教一番。” 老夫人身边的顾嬷嬷原本就不喜冷月被冷迟宠的有些骄纵,现如今竟然骄纵到,连冷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自然是不能忍的。 冷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心性倒是比旁人稳。 “你是说,冷月不管不顾,直接将你扔了出来?” 冷若雪见冷老夫人的话里似乎有将信将疑的意思,直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祖母明鉴,孙女定然不敢有半句假话。” 冷老夫人手捻着佛珠,略微沉默了一会。 “顾嬷嬷。” “奴婢在。” “去把冷月叫过来。” “是!” 顾嬷嬷应了一声,便去潇湘阁叫冷月。 冷老夫人叫冷若雪先起来,冷若雪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是哭哭啼啼的样子,着实看的冷老夫人有些心烦。 “好了,别哭了,你既已来找我,我便会为你做主,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冷若雪听出了冷老夫人的不喜之意,只好止了眼泪。 “是孙女的错。” 冷老夫人闭了眼,继续捻佛珠,不再说话。 冷若雪微垂着头,所以没人能看到,她眼中此时的愤恨与不甘。 同一时间,潇湘阁。 小白去给冷月做事,院子里只有坐在树荫下悠闲自在的冷月,和站在神坛前皱眉的筑儿。 “小姐,真的不收拾么?” “不!” 又不是她们弄得,凭什么要她们收拾? 谁弄的谁负责收拾干净。 嗯,就是要这么有原则。 筑儿不知道冷月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冷月如今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惊肉跳的,自然不敢多发什么异议。 所以,院子里就维持着一片凌乱的景象,一直等到顾嬷嬷来。 顾嬷嬷只瞥了一眼,便走到冷月跟前。 “大小姐,老夫人要您过去一趟。” “不去。” 谁让她去她都去,不要面子的? “你……” 顾嬷嬷自然没想到,冷月连她的面子都不给。 要知道,她跟着冷老夫人二十多年,连将军冷迟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可冷月却连屁股都没挪一下,直接给她怼了。 筑儿又想哭了。 她家小姐一定是魔怔了,以前虽然也骄纵一些,但是却很有礼数,知道尊孝悌,现如今怎么谁的面子都不给啊? “小姐,还是去一趟吧,老夫人是您祖母。” 筑儿凑到冷月身边,小心提醒了一句。 经这么一提醒,冷月倒是想了起来,原主还真就有这么一个祖母。 冷老夫人是冷迟的嫡母,当年也是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过的巾帼英雄,后来老将军战死,冷迟世袭了镇国将军,冷老夫人便开始吃斋念佛起来。 只是这个冷老夫人,除了对冷迟,对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热的,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 算了,还是去吧。 好歹这个知道是奶奶,总比躲在显示屏后面拿个头像挡住装萝莉的奶奶强。 冷月站起身,叫上筑儿。 筑儿这才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要去见冷老夫人,心脏又提到了喉咙。 我怎么这么命苦! 顾嬷嬷跟在冷月和筑儿身后,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看一会老夫人怎么收拾你。 同一时间,将军府外。 怀铭道长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刚走到拐角的胡同处,眼前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怀铭道长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粗壮,皮肤黝黑,但是有点傻的男人站在面前。 怀铭道长“哇”的一声就哭了。 …… 冷月带着筑儿,大摇大摆的来到冷老夫人面前。 顾嬷嬷走到冷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冷老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看见冷月的一瞬间,手上捻着佛珠的动作,却不由得一顿。 冷月站在正堂的中央,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襦裙,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只是随意的在脑后束起,用一根玉簪做点缀。 简单的装扮,寡淡的神情。 这个她嫡亲的孙女,怎么几日不见,似乎有些不同了? 冷老夫人微微敛了敛心神,自若的重新捻起佛珠。 冷若雪此时心底极为痛快,只是面色上不能表露出分毫,虽然有了冷老夫人的话,不能再哭,但是委屈至极的模样,还是极为生动的。 “祖母,孙女刚刚想了想,姐姐怕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冷若雪适时的开口,将善解人意演绎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冷月心里忍不住吐槽。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这咋说演就演,连个招呼都不不打呢? 冷若雪发丝衣衫凌乱,满脸委曲求全,看起来真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冷老夫人还没等有所反应,顾嬷嬷就忍不住打抱不平。 “二小姐就是太过善良,自己受了欺负还要帮人求情。” 冷老夫人皱了皱眉。 “顾嬷嬷!” 活到她这把岁数,冷若雪那点花花肠子,她自然看得出来。 其实她对现今的日子还算是满意,每天念念经,礼礼佛,和儿子聊聊天,至于内宅里的那些事,她则是能不管就不管。 可是今日,冷若雪好歹是她派过去的,冷月不由分说将人扔了出去。 如今又闹到了自己眼前…… 想着,冷老夫人瞪了冷若雪一眼。 “月儿,是你命人将二小姐和怀铭道长扔出潇湘阁的?” “不是,我没做过。” 冷月否认的极为镇定。 顾嬷嬷眼睛一瞪:“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居然还狡辩?” “你看见了么?” 冷月反问。 顾嬷嬷一时语塞,她确实没亲眼看见,但有什么区别么? “没看见就别瞎掺和。” “你……” 顾嬷嬷在冷府也算是被人敬着的老人,今日短短时间内,却接二连三的被冷月怼,一张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 冷若雪也没想到,冷月竟然当众否认,虽然有些怔楞,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姐姐几时变得这么敢做不敢当了?” 冷月顶着一张寡淡的脸,淡淡一笑。 “我没做过,有什么当不当的?” “你……”冷若雪胡搅蛮缠不过冷月,只能转头看向冷老夫人:“祖母,当时还有许多下人在场,祖母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孙女定然是不敢欺瞒祖母的。” 冷老夫人也是个说干就干的痛快人,冷若雪这边说完,她便让顾嬷嬷去挨个下人询问了一番,得出的答案,果然和冷若雪说的异样。 冷老夫人脸色有些冷。 “月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们说祖母您就信?那我还说他们是自己摔成那样的,您信不信?” “……” 冷老夫人有点答不上来。 “说是我扔出的,得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可不认的,总有刁民想伤害我这个小可怜,我容易么我? 在场的冷老夫人、冷若雪、包括下人,一个个都被冷月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势头给震住了,偏偏冷月还是一副心安理得,一点不虚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冷若雪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记忆出现错误了。 只有筑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她家小姐睁眼说瞎话了,但现在看见,还是心情复杂。 气氛,就这么陷入了胶着。 这份胶着,很快就被一阵急切而又重的脚步声所打破。 冷迟是刚刚回府的,听身边伺候的人一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立刻赶到了冷老夫人这里。 见到冷迟,冷若雪和顾嬷嬷连忙行礼,冷迟只是沉着一张脸,看着冷月叹了口气,随即快步来到冷老夫人面前。 冷月很无辜。 朝我叹气干什么啊? “母亲。” “将军怎么过来了?” 冷老夫人一见到冷迟,严肃庄重的脸上,才开始有了柔和。 “儿子听说月儿和若雪又给您添乱,担心您身体操劳,所以便想着把这两个丫头带回去……” “父亲!” “那不行!” 听冷迟这么一说,冷若雪和冷月难得的,不约而同的开口。 冷若雪心里想的是,凭着冷迟对冷月的宠爱程度,若是这事交由他处理,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必须阻止。 冷月的想法倒是简单多了。 “父亲,女儿受了冤枉,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冷老夫人:“……” 冷若雪:“……” 其他人:“……” 你受了冤枉? 你好意思么? 冷迟略微有些头疼的看着冷月,冷若雪按捺不住上前一步。 “姐姐真是爱说笑,妹妹倒是要问问你,哪里受了冤枉了?”说完,又转头看向冷迟:“父亲明鉴,女儿今日奉了祖母的吩咐,带着清虚观的怀铭道长前去姐姐的院子驱邪,姐姐见到二话不说便将女儿和怀铭道长扔了出来,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冷迟眉心都快拧成川字了。 家里这帮女人,怎么就不能省点心? 看来不续弦是对的! 第23章 这是要闹哪样 冷迟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想要把人带走私下处理,自然是不可能了。 何况,还有老夫人在。 冷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冷月。 “月儿,你妹妹说的可是事实?” “不是,没有,我没做过。” 冷月气势满满的否认三连。 得,冷迟头更疼了。 气氛,再一次胶着了。 蓦的,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冷老夫人和冷迟脸色都是一沉。 “怎么回事?” 冷迟声音里全是不满。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东蛮人,手里提着一个东……一个人,走了进来。 嗯? 这货怎么把那什么道长带这来了?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我将军府!” 冷迟自然是不认识小白的,所以这会子已经是怒火冲天了。 他镇国将军现在还没老了,居然就有人大白天的闯进来。 他不要面子的? 冷老夫人也是一脸阴沉,顾嬷嬷则是及时护在身前。 倒是冷若雪和之前被扔出潇湘阁的一众下人,看见小白有点抖。 小白无视冷迟、无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冷月面前。 冷月:“……” 艾玛,这是要闹哪样啊? “主……小仙女,我回去没看见你,所以就把他带这来了。” 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么? 冷月心里慌的一逼。 不过转头看看冷老夫人、冷迟和冷若雪,脑袋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祖母、父亲莫慌,这是我的人。” “你的?” 冷月黑眸冷而静:“父亲你一个大老爷们,内宅里这点事就别操心了。” 冷迟:“……” 你当我想操心? 冷月又看向冷老夫人:“祖母您年纪大了,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要紧。” 冷老夫人:“……” 你还知道让我保重身体? 冷月说完,随即看向冷若雪,黑眸像是蒙上了一层冰雪。 冷若雪早在看见怀铭道长被小白提进来的那一刻,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寻找绿芜,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废物! 冷若雪佯装无辜。 “这……这不是怀铭道长么!” 怀铭道长:不,我不是! 我不是就特么不用被打成这个奶奶样了。 冷迟和冷老夫人此时已经缓过神,饶是冷迟对冷月极尽宠爱纵容,可是现在冷老夫人这里被闹成这个样子,他也有些生气了。 “月儿,这是怎么回事?” “你来了半天了,也没能帮我伸冤,所以你就在那老实坐着喝茶。” 言外之意,我自己来。 冷迟一顿,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但是转念一想,以前的冷月虽然被他宠着,但其实几乎什么都不会做。 现在虽然有点……不对劲,但好歹已经有进步了啊! 冷迟有点感动的想哭。 女儿长大了啊! 冷老夫人则是慢条斯理的捻着佛珠,一副静观的模样。 冷月也不含糊,直接从小白手里接过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怀铭道长,往冷若雪面前一摔。 怀铭道长龇牙咧嘴的抬头看冷月,在对上冷月那双覆盖着寒霜的眸子之后,突然间身子一抖。 “都是二小姐,二小姐答应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来将军府驱鬼,然后再嫁祸大小姐,说大小姐被邪祟附身……” 被冷月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怀铭道长一字不落的全都交代了。 冷若雪肺简直要气炸了。 “道长,你怎可胡说!” “我没胡说!我有证据!” 冷月乐了。 可以啊,还真有证据,看来以后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得谨慎点了。 不然脸打的多疼,啪啪的。 冷若雪一张脸,顿时青白相接。 只见怀铭道长颤抖着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枚珠钗,和一张字据。 冷月自己都不看,直接让人拿给冷迟和冷老夫人。 冷迟只看了一眼,脸顿时黑的像锅底灰一样。 冷老夫人虽然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但是那双望着冷若雪的眼睛,真是恨不能将她碎尸。 居然利用到她头上了。 冷若雪本能的否认。 “不,不是这样的,是他们陷害我,姐姐,我和你无冤无仇,您为何要串通外人这样陷害我!” 说着,冷若雪还煞有其事的哭了起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也慌了。 珠钗是她的没错,当时她让绿芜去请人,特意带去的。至于那张字据……冷若雪就不知情了。 “祖母,父亲,女儿从来没有签过什么字据,女儿是被陷害的啊!” 冷若雪一边说,一边控诉一般看着冷月。 冷月眼皮一翻。 嗯,你说的没错,就是我陷害你,怎么的吧? 之前你不是还给我告黑状来着? 没弄死你你就该感谢和谐社会了。 冷迟此时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居然被一个妾室靠下三滥手段生下的孩子这般陷害欺辱。 他愧对人父啊! 想着,冷迟一拍桌子,立刻站起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坐在一旁的冷老夫人抢着说道。 “顾嬷嬷,带二小姐去祠堂忏悔,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等会!” 顾嬷嬷刚想动弹,就被冷月阻止了。 “祖母,祠堂前几日刚跪过,还不是闹出这样的事了?您吃斋念佛的,不适合做罚人这种事。” 言外之意,还是我来。 “小白。” 冷若雪此时终于有点醒悟过来了。 她原本是要收拾冷月的,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自己要被送出府的地步? 好像她的申诉,完全没有人相信。 节奏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乱的? 小白上前一步,冷月看也不看冷若雪。 “二小姐既然这么相信什么清虚观,就把她送到那去思过一阵子吧。” 冷月语气平缓,不痛不痒,冷若雪却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我不去清虚观!” 小白哪里管那么多,只知道听冷月的话,就有肉吃,所以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不断挣扎的冷若雪,转身往外走。 冷若雪还不死心的大声哭喊。 “祖母,你们相信孙女,孙女怎么会做那样的事!父亲,是冷月,是冷月诬陷女儿啊! 我不去清虚观,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父亲,救救女儿! 祖母,救救孙女啊……” 她怎么能离开将军府,离开了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那一切不都完了。 她的哭喊也确实奏效了点。 冷迟皱了皱眉头,唇瓣嚅嗫,想要开口。 毕竟,把一个好好的姑娘送到道观里,是有点不大合适。 “月儿啊……” “父亲是觉得,罚的又轻了?” 听到冷迟开口,冷月一点都不方,淡淡的询问了一句,转头又朝小白看了过去。 冷迟想到之前的事,顿时一个激灵。 “没有没有,为父觉得月儿处理的甚好,甚好。” “哦!” 冷老夫人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冷迟,又看了看冷月,最后重新合了上。 顾嬷嬷心疼的瞧着冷若雪,忍不住想要开口说情,但转而看见冷老夫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好作罢。 只是看冷月的目光,更加不友好了。 怀铭道长此时都懵了。 哎哟我滴妈。 太吓人了,得亏之前被扔出来了,看这大小姐这做派,要是真的陷害成功了,还不得把他的皮扒了? 这么一想,怀铭道长倒不难过了。 命跟钱比…… 特么根本比不了好么! “道长不走,是要留在府里喝茶?” “不不不,我这就走,这就走!” 怀铭道长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起身,连滚带爬的,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 事情都处理完了,冷月觉得有点累。 一累就犯困。 “祖母,父亲,没有别的事,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也不管冷迟和冷老夫人是不是真的没事,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筑儿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行过礼去追冷月。 她怎么有点懵? 怎么二小姐就被小姐,弄到道观去了? 谁来给她捋一捋啊。 冷月一脸疲惫。 筑儿跟在冷月身后,看着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沮丧。 “小姐,你不高兴么?” 冷月转头:“我应该高兴么?” 筑儿:“……” 不应该么?二小姐从头到尾,可是一点便宜没讨到啊。 看着冷月孤傲冷艳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回事,筑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小姐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 太平盛世,冷迟虽然不用打仗,但平日里也是公务繁忙,很难能抽出时间陪冷老夫人说话。 虽然担心冷月,但琢磨了一番后,冷迟还是决定,陪冷老夫人呆一会。 “母亲近日来身体可好?” “哎,人老了,毛病就多,但还算硬朗。” “老夫人就是时常念叨着将军,将军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多来陪陪老夫人的好。” 顾嬷嬷适时的在旁边帮腔。 冷迟点头:“顾嬷嬷说的是。” 冷老夫人目光中满是慈爱的看着冷迟。 “将军觉不觉得,月儿今日有些不对劲?” 岂止是今日啊,最近一段时间就没对劲过。可惜他近日忙着华安灾荒之事,也没抽出时间来关心女儿。 “哎,都怪儿子平日里太忙了。” 冷老夫人老态龙钟,一双矍铄的眸子里,闪着光亮。 “算起来,月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人家了。” 第24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噗——” 冷月刚走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让筑儿倒了杯茶。 说那么多话,嗓子都要干了。 可谁成想,之前奉命送冷若雪去清虚观的小白,又返了回来。 关键是,他还带着冷若雪一起。 冷月一口茶直接就喷了出来,喷了小白和冷若雪一身。 小白:“……” 筑儿:“……” 冷若雪不知是不是气的,一张脸红白相间,眸光怨毒的瞪着冷月。 冷月只觉得眼前有无数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咳咳,不方,小问题。 喷了就喷了,多大点事啊。 冷月放下茶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端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来了?” “我……”小白脸上还挂着茶叶和茶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死死的低垂着头,闷闷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清虚观怎么走。” “冷月,你个疯子,你一定是疯了,赶紧放开我!” 冷若雪似乎是唤回了理智,连忙朝冷月叫嚣了起来。 她也想挣扎,奈何这个黑块头力气太大,她挣扎了许久也是徒劳。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么送上清虚观了,谁成想,这货提着她在将军府外面转了一圈,又特么回来了! 回来了! 来了! 了! 刚一回来,就被冷月喷了一身茶水。 冷若雪觉得,冷月没疯,自己也快了。 冷月目光带着寒凉,平静的看着冷若雪。 “筑儿,把她嘴给我堵上,。” 狗东西太吵。 冷若雪睚眦欲裂:“你敢……” 也许是被冷若雪吓到了,筑儿取了布团回来,便站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冷月,今天这笔账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呜呜呜” 冷若雪还想再骂,可惜冷月已经从筑儿的手里夺过布团,毫不客气的塞了进去。 冷若雪只能瞪着眼睛,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嗯,安静了不少。 接下来怎么办呢? 冷月转头看向筑儿:“你知道清虚观怎么走么?” 筑儿不知道冷月要干嘛,实在的点了点头:“知道啊。” “行,你把她送过去。” “……” 小姐你开玩笑呢吧,我怎么送啊。 小白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抬起头,一脸不解。 主人这是不要他做事了?那肉怎么办? 冷月略微思索了一下,好像是不大合适。 “你跟小白一起去。” 嗯,就这么办。 我简直聪明的不要不要的呢。 …… 夜色降临,墨色的夜穹宛若一张巨大的幕布,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郊外。 夜九宸带着岳城和几个死士在山中搜寻着。 之前他已经派了人来找,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夜九宸不相信冷月会骗他,所以今日亲自出马。 结果找了一晚上了,也没有什么结果。 夜九宸站在半山腰,夜色落进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中。 “九皇子,不如属下再去找冷月姑娘询问一下具体的位置。” 岳城提议道。 夜九宸略微思忖了一会。 “也好。”只不过:“你先带人回去等我消息。” 至于冷月那里,他亲自去问。 话落,夜九宸已然行动,岳城站在原地,顿了片刻,随即召集人回宫。 乘着夜色,夜九宸一路来到镇国将军府。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从正门走的好。 毕竟这个时间,他一个皇子来找一个闺阁小姐,别说人家让不让进,传出去对冷月的名声也不好啊。 夜九宸来到了将军府后院,抬眼看了看围墙,身姿一提,便准备跃墙而上。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有一个身影,顺着将军府后院的围墙,翻了出来。 夜九宸:“……” 看来这将军府的后院安保,做的不咋地啊。 夜九宸警惕的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暗处,再看那个身影,左顾右盼了一番,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随后便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夜九宸这个时候也看清了那个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冷月。 只是,她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还翻墙? 夜九宸想笑,却没有上前拦住冷月,而是选择跟了上去。 冷月着实是一个人太无聊了。 她让筑儿带着小白一起送冷若雪去清虚观,并且让两人今晚就在观里睡一晚,看着点冷若雪,别让她跑回来了。 然后又找到绿芜把院子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再然后,就有点无聊了。 身为女人,怎么能够浪费这良辰美景,春宵苦……啊呸,撩人夜色呢! 冷若雪这个狗东西虽然在自己这里吃了瘪,但却并没有伤及根本,况且还有个夜陌寒。 所以冷月一路目的性明确的,来到了都城内最大的妓、院—— 百花楼。 华灯初上。 冷月站在百花楼前,看着门口站着的,穿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姑娘,内心震撼的一批,脸上却维持着大佬应该有的冷漠和震惊。 嗯,身为女人,不能表现出小家子气。 顿了顿,冷月提步走上前。 跟在不远处的夜九宸看见这一幕,先是一愣,转而抑制不住低笑出声。 逛青、楼? 没想到,这冷家大小姐的癖好还挺特别的。 站在门口的姑娘和老、鸨正在忙着招呼客人,见到冷月上前,不禁都是一怔。 冷月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老、鸨淡定不了了。 “哟,这位姑娘,咱们这可不欢迎女客。” 不欢迎女客?为毛? 冷月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老、鸨,盯的老、鸨手脚一抖。 “你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吧?” “那自然是啊!” 老、鸨忍着来自冷月的威压,笑嘻嘻的应对着。 “那凭什么不让我进?” “这……” 说的好像没什么道理,但是又有点无言以对。 “姑娘啊,咱们这百花楼,是供爷们们喝酒放松的地方,所以您看您……” 老、鸨刚解释到一半,就见冷月极为从容不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 老、鸨眼睛都亮了。 “哎哟~” 老板手绢在半空中一抖,业务及其熟练的将银锭子从冷月手里……抢了过来。 没错,是抢的。 “姑娘里面请,不过事先声明,咱这百花楼里可没有小兔,您要是想唱歌听曲,我找几个姑娘陪陪您?” “嗯。” 讲真,冷月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本着不能露怯原则,冷月一直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的,老、鸨说什么,她都只是淡淡的嗯一声、。 老、鸨在这风月场所里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有特殊癖好的顾客人群,她也不是没见识过,索性冷月给了这么多钱,她自然没有把人往外撵的道理。 “如花,快带这位姑娘去楼上的雅阁,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老、鸨华话音落下,一个身桌红色纱裙、妆容浓艳的女人便走上前,想要习惯性的去搀扶冷月的胳膊,但在接触到冷月那冷冰冰的眼神后,动作便停了下来。 冷月还是不说话,依旧拿着范,提步走进百花楼。 不得不说,百花楼作为大周国第一大青、楼,还是挺名副其实的。 一楼大堂中央是个正方形的舞台,几个穿着露脐襦裙的女子,正伴随着音乐缓缓的扭动腰肢。 舞台的四周连着四条台阶,均通往第二层的雅阁,雕花窗格,珠帘环翠。 “姑娘,这边请。” 如花站在冷月身旁,小心翼翼的招呼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姑娘身上的气势太冷了,单是站在她身旁,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批个棉被。 “百花楼内,一共有多少位姑娘?” 冷月站在原地没动,平静的开口。 “嗯?”如花先是一顿,但还是如实的回答:“大约三十个,姑娘问这个……” “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 “这……奴家可就不知道了呢,不过像姑娘您这样,每次出手在一锭银子的客人,倒是比比皆是。” 卧槽,流水这么大么? “姑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如花再一次回到原来的问题,冷月却是绷着一张脸,在心里算计着,自己能不能买得起。 结果是—— 特么买不起,告辞! 说走就走,冷月也不含糊,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如花:“哎?姑娘你去哪啊?” 冷月哪里理如花,直接脸不变色的往外走、 只是走了几步,却刚好不好的,碰上了随后而来的夜九宸。 夜九宸:“……” 什么情况? 冷月:“……” 靠,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四目相触,只是短短一瞬,冷月便收回视线,越过夜九宸,朝百花楼外走。 夜九宸略微有些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啧! 居然被撞了个正着。 哎?不对啊! 自己原本就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穿梭花街柳巷的纨绔皇子,慌什么啊? 想到这里,夜九宸终于释然了,转身去追冷月。 老、鸨先是看着冷月一言不发的离开,又看着夜九宸追着冷月也离开,一时间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们百花楼里的姑娘,有点不入眼了。 不能够啊。 冷月走了几步,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这货有病吧,好好的花酒不喝,跟着自己干毛线? 思及此,冷月快走了几步,经过一个拐角处,身形随即一闪。 夜九宸见状,连忙也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可谁成想追到拐角处,却哪里还有冷月的身影。 第25章 您多虑了 夜九宸微垂着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跑这么快……” “你跟着我干什么?” 冷月幽幽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浓重而又静谧的夜色下,仿若鬼魅一般,让人从脚底板瞬间腾升起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夜九宸再次被抓包,倒也不慌,擎着招牌性的、带着魅惑的笑意,转过头看着冷月。 “冷大小姐,好巧啊!” “不巧!你跟着我来的。” “……” 咳咳,要不要这么直接了当的拆穿啊,情商呢? “你跟着我干什么?” 冷月不愿意跟夜九宸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夜九宸向前一步。 “不干什么,只是好奇冷大小姐偷偷出府,到青、楼红馆里,打算做什么?” 我靠! “你从我出府就开始跟着我?” “咳咳……” 夜九宸略微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 冷月心里已经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色上却波澜不惊,只擎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的望了他一会。 “我跟你说的东西,你没找到吧?” 夜九宸从将军府开始就跟着自己,那就代表,他是来专程找自己的。 除了这个原因,冷月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找个东西都找不到,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啥? 夜九宸被说中了心事也饿不恼,嘴角的笑,依旧魅惑斜肆,足以颠倒众生。 冷月:“……” 在这诱惑谁呢?跟你说老娘不吃这一套! 冷月不发一言,转过身继续走。 夜九宸见状,连忙跟上。 “不知可否再劳烦冷大小姐一趟?” “想让我亲自帮你找到?” “正有此意。” 冷月无声的瞥了夜九宸一眼。 “可以,但有个条件。” 还提条件? 夜九宸挑了挑眉峰:“只要是冷大小姐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本皇子也会为你摘下来。” 哟哟哟! 这个逼让你装的。 不吹能死咋的,还摘星星、 冷月没有回话,只是继续脚下的步子。 夜九宸有些不大明白冷月的意思。 刚刚不是说有条件么,条件呢? 只是冷月此时已经转过头,专心致志的走夜路,浑身上下就差写着“别跟我说话,别烦我”几个字了。 夜九宸无奈,只好跟着。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的走着,倒是没人先开口,一直等走到百花楼隔壁街上,一家名为“春香楼”的妓、院前停下。 跟之前的百花楼相比,这里就有点寒碜了。 门口没有热情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和姑娘,里面也没有笙竹谈笑的声音传出来。 同样是做生意,差距咋这么大呢! 夜九宸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冷月。 她今晚的目的性很明确,就是逛青、楼,但她一个姑娘家逛青、楼是要做什么? 冷月很善解人意的给出了答案。 “帮我把这里买下来,我带你去找,你想要的东西。” 夜九宸:“……???!!!” “冷大小姐要买青、楼?” “我说的不是人话?” 夜九宸被噎了一下。 这是说的是不是人话的问题么? “本皇子只是有些好奇,冷大小姐身为将军府的嫡女,又是冷将军的掌上明珠,买青、楼做什么?” “关你屁事?” 怎么那么多问题呢? “你买不买?” “买!” 谁让自己有求于她呢。 说买就买,夜九宸和冷月进到青、楼里,很快就找到了老、鸨,老、鸨一听有人要接手自己已经快要黄摊子的青、楼,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最后,以一百两的价格成交。 冷月拿着手上的契约书,仔仔细细的浏览了一遍,随后放进怀里。 从现在开始,我也是有产业的人了。 冷月收好契约,看向站在面前的几个人。 老、鸨冯妈妈,还有六个姑娘,除了冯妈妈,几个姑娘都用一种惊恐中带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她。 毕竟,冷月就是不说话,站在那里那股气势,也足够震慑人了。 “冯妈妈,这里暂时还是交给你管,我明日会过来。” “好嘞老板,明日可要来哦~” 冯妈妈习惯性的拉长了尾音,还在半空中抖了都大红色的手绢,冷月只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不怀好意笑着的夜九宸,冷月提步走出了春香楼。 春香楼? 这个名字有点难听,得换。 夜九宸见冷月离开,自然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上又是没有说话,目的性明确的来到了夜陌寒在郊外庄子后的那座山。 山下,岳城带着人正等待着,见到夜九宸和冷月,连忙上来行礼。 “九皇子,冷小姐。” 冷月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赏。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夜九宸好笑的看着冷月孤傲的背影,很是自觉的跟上,岳城和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 冷月到底是带着上一世原主记忆穿越的,所以地点虽然难找,但最终还是被她轻松的找到了。 进入到山洞内,看见堆满的袋子,夜九宸眸光不由得一敛。 “九皇子,这该不会是……” “去看看!” 夜九宸吩咐岳城,岳城立刻上前,抽出自己的佩剑在其中一个袋子上割出一个口。 澄黄色的麦子掉了出来,在场的几个人,不禁都是一惊。 夜九宸转头看向一旁大佬坐的冷月。 “冷小姐怎知,夜陌寒将粮食放在了这里?” 最近华安闹灾荒,太子夜司白负责赈灾事宜,可偏偏,赈灾的粮饷始终收不上来。 而夜陌寒却在这里存了这么多粮,居心何在,显而易见。 冷月像看地主家傻儿子一般看夜九宸。 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剧情的事能告诉你么?说出来你信算啊。 “东西找完了,我走了。” 淡淡的抛下一句话,冷月随即站起身,准备离开。 夜九宸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冷月的去路。 冷月心生警惕。 干什么? 该不是又想杀人灭口吧? “冷小姐既然不愿意说,我便不问。” 不问,你还拦着我作甚? “岳城!” “属下明白。” 岳城应了一声,随即便招呼其他人,准备火把。 冷月定睛看了一眼。 “你要将这些粮食都烧了?” “这些粮食要运送出去,必然引人耳目,夜陌寒既然敢放在这里,就代表着,他有十足的把握。我也想拿这些粮食出去赈济灾民,可是夜陌寒一定不会让我成功。” 所以与其将这些粮食放在这里,来完成夜陌寒的阴谋,不如将其一举烧掉。 冷月心底暗暗思忖了一下。 虽然她带着记忆过来的,也知道夜九宸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此时看见他这样的做法,着实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长脑子干什么的?” 完蛋玩应。 夜九宸脸色一僵。 岳城和其他人也不禁一阵惊诧。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夜九宸说话。 冷月却浑不在意:“他不让你运送出去你就不送了?你咋那么听他话,他是你爹啊?” 夜九宸眸色又阴沉了几分,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转而就挂上了一副深不可测的笑意。 “冷小姐说的是。”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冷月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夜九宸站在原地,笑着说道:“多谢冷小姐。” “不用客气。” 说完一句话,冷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洞内。 夜九宸微微侧了一下眸子,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岳城,岳城心领神会,颔首。 夜九宸随即跟在冷月身后离开。 待到山洞里只剩下岳城和夜九宸手下的死士,几个人开始忙活起来。 死士甲有些不明所以的朝岳城问道:“九皇子明明就没准备要烧这些粮食,为什么刚刚要那么说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岳城绷着一张脸:“主子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度的。” 死士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老老实实干活。 …… 冷月刚走出山洞,就发现夜九宸又跟了上来,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夜九宸。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夜九宸一脸无真诚。 “夜深露重,冷小姐一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府。” 您多虑了。 “用不着。” 冷月说着重新提步,见夜九宸丝毫还有要跟着的意思,立刻警告:“再跟着我,就打断你的腿。” 啧。 不知为何,冷月幽幽凉凉的声音,配上那双澄澈无波的眸子,竟然让夜九宸腿根真的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怎么这么凶啊! 这一次,夜九宸果然没有跟过来。 冷月慢慢悠悠的下山,来到之前与岳城等人汇合的地方。 看着眼前拴在树上的一匹匹马,冷月心里冷笑。 你跟着老娘,老娘还怎么好意思偷马。 回到将军府,冷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冷若雪却是彻夜未眠。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设计好的计谋,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冷月化解了。 自己不但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如今还被扔到了这清虚观。 门外站着那个东蛮奴隶,她甚至连跑都跑不了。 冷老夫人和冷迟,竟然从头到尾,连一句话都没为她说过,现在更是放任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冷若雪坐在床上,死死的攥着被单,恨不能将被单扯破。 冷月! 好,我就在这清虚观住上一段时日,等着你们亲自来接我回去。 第26章 冷·杀千刀·月 月落日升,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冷月不知为何,今日醒的特别早。 想要叫人伺候,却猛地想起来,小白和筑儿都被她派到清虚观去了,要今日才能回来。 哎,计算失误啊。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肚子突然间咕咕叫了起来,无奈,冷月只好自己下床,穿好衣服走出院子。 走到半路碰见几个府里的下人,不知为何,这群人见了冷月,都像是小鬼见了阎王一般,低下头,快速的跑开。 冷月:“……” 我有那么吓人么? 一众下人们表示:有!非常有! 冷月倒也不是很在意,脚下生风的往厨房走,走到半路,却看见神色阴沉的冷迟,焦急的带着人,好像是要出府。 碰不见还好,碰见了总要问个安吧。 这人好歹现在是爸爸。 想着,冷月只好像原主那样,朝迎面而来的冷迟福了福身子。 “父亲。” 冷迟没想到会看见冷月。 “月儿,宫里传来消息,为父先进宫一趟,今日可能不会回来了,晚些时候,父亲有事情要跟你说。” 看着冷迟那副表情,冷月心里猜测,是不是因为山洞里那些粮食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 “是关于赈灾粮饷一事……为父急着进宫复命,先不说了。” 嘱咐了冷月两句,冷迟便带人匆匆离开。 冷月站在原地,拇指放在下巴上磋磨了两下。 还真是那件事。 就是不知道,夜九宸到底是怎么解决那些粮食的。 记忆力,原主上一世的时候,夜九宸发现了这些粮食,是直接上缴给了太子夜司白,然后拿去赈灾了。 但是刚刚看冷迟的那个反应,应该不是。 所以,那货到底是怎么弄的? 算了,跟她没关系,反正夜陌寒和冷若雪这两个狗东西,这次肯定是要吃大瘪了、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舒畅了,继续迈着步子,优哉游哉的往小厨房走。 …… 大周国,帝宫。 议政殿内,大周国帝君夜岚端坐在上方,太子夜司白,四皇子夜陌寒,还有几个议政大臣,正襟危坐。 冷迟也在其中。 夜岚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两鬓却已生出点点花白,一双飞扬入鬓的剑眉,冷厉而又严肃,一如他此刻的表情。 殿内的所有人都微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夜岚的视线在几个皇子和议政大臣脸上一一扫过。 几人虽然都没有抬头,但仍旧感觉到一股凌厉的锋芒,直直的朝着自己逼射而来,好似一把悬在头顶的宝剑,随时有可能的掉落、 “啪——” 蓦的,夜岚抬手拍了下桌子,沉闷的声音在大殿内,异常清晰。 “这么久了,让你们筹个赈灾粮,居然连点起色都没有,朕要你们何用? 华安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你们谁来承担?” 夜司白闻言,立刻屈膝跪下。 “父皇息怒,是儿臣无能,儿臣愿一力承担。” “你承担?” 夜岚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弱。 “你拿什么承担,你的太子之位么?” 一句话出口,原本气氛沉重的议政殿,突然间陷入一片诡秘的安静。 夜陌寒微垂着头,嘴角的笑,却掩饰不住。 夜司白薄唇轻抿,黑眸坚定。 片刻:“儿臣愿革去太子之位!” 夜岚默了默,突然冷笑一声、 “你当太子之位是什么?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帝君息怒,太子也是自责,所以才言出有失。臣这段日子以来,日日跟着太子,太子着实已经用了心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迟。 冷家倒没有什么站队,如果非要说,那只能说冷家忠于大周国,忠于夜岚。 所以夜岚命他辅佐太子,冷迟便用心的辅佐太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世的夜陌寒,才不得不用那样的手段,逼的冷迟站队。 夜岚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 夜陌寒见状,黑眸不禁微微一眯。 而就在这时,却从外面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快速跑到夜岚身边,覆在夜岚耳旁低语了几句…… …… 镇国将军府。 冷月坐在厨房中央,支起一只腿在椅子上,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烤鸭,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的不亦乐乎。 可偏偏,明明是极为不雅的姿势,她做起来,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显得随性大方。 一众下人围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大小姐现在这食量……有点惊人啊。 偏偏,经过了冷若雪那件事之后,他们现在见到冷月,就跟耗子见了猫没什么两样。 “有点渴……” 冷月嘀咕了一声,立刻有人递上刚泡好的茶水。 冷月满意的接过,喝了一大口、 吃饱喝足,冷月拍了拍手。 “鸡腿有点咸,下次注意。” 说完,冷月便起身往厨房外走。 厨房里的下人:咸你还都吃了。 当然,这话他们是铁定不敢说出口的。 冷月回到潇湘阁,小白和筑儿要晚上才能回来,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冷月着实有些无聊。 哦对了,昨晚她刚刚买下一家青、楼。 虽然不是她花的钱,但她是靠着自己的劳动等价交换来的。 想着,冷月随即进入到房间内,将床头的木匣子打开,拿出几张银票。 原主的母亲给原主留了不少银子,冷迟平时又不限制,所以钱一直都是够花的。 但冷月来了之后,大手大脚的,怕是这点家底就不够折腾了。 所以冷月买春香楼,不只是为了要对付夜陌寒,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得赚钱。 嗯,走了,赚钱去。 冷月拿了钱,来到后院,轻车熟路的翻墙而出。 至于为什么大白天还翻墙。 冷月给出的解释是,熟了,懒得换。 …… 白日里的都城比夜晚要繁华热闹许多,冷月一路来到春香楼门前,楼门紧紧关闭着。 冷月眼眸冷,顿时走上前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楼门应声而倒。 路人:“???” 冷月:“……” 她也不知道,这门这么不结实的。 许是听见了声响,老、鸨连忙带着两个小厮从楼上跑了下来。 “哎哟,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大白天的来我这春香楼里砸场子!” 冷·杀千刀·月下巴微微一挑,朝老、鸨看了过去。 老、鸨见是冷月,先是一愣,转而立刻堆起笑脸:“哎呀,原来是小老板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叫姑娘们去接你啊……” 老、鸨习惯性的说着,结果说到一半觉得台词可能有点不对劲,笑容有点尴尬。 冷月敛了敛神情,有点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这都几点了,还不开门?” 老、鸨:“小老板啊,咱们这做的就是晚上开门的生意,大白天开门,哪个爷们敢进来啊?” 老、鸨说的有点夸张。 这春香楼,不管白天晚上其实都没人来。 冷月绷着一张脸,淡淡的看了看老、鸨。 “叫姑娘们都下来。” “这……”老、鸨似乎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冷月现在是春香楼的老板,自己和姑娘们得靠着她吃饭,连忙点头应是,让随行的小厮前去叫人。 冷月倒也没有等太长时间,很快,姑娘们便从楼上下来。 只是,在看见倒在地上惨烈不已的楼门,和大堂中央大刀阔斧坐姿的冷月,都不由得一愣。 刚刚的声响她们也听到了,难道是小老板弄的? 小老板这力气…… 太牛逼了。 人都到齐了,老、鸨和姑娘们一字排开站在冷月面前。 冷月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打量着几个人。 昨晚来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看了个大概,也琢磨过,这楼里的姑娘要说漂亮吧,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不至于一个客人都吸引不了。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呢? 管出在哪里,现在开始她是老板,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就要来了。 “咳咳!” 想着,冷月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 老、鸨上前一步。 “小老板,有什么吩咐?” “拿纸笔来。” 小厮取来纸笔,冷月接过来放在桌上,写写画画起来。 老、鸨和姑娘们好奇,但碍于冷月身上那股子强大的,逼仄人的气势,倒是也没有人敢开口问,都是默默的等待着。 很快,冷月画好,将纸交给老、鸨,顺便又掏出一张银票一起递了过去。 老、鸨一看银票上的金额,眼睛都直了。 “按照这个图纸,找天宵国最好的工匠,一个月内,将春香楼装好。” 说着,冷月又站起身,走到几个姑娘身前。 “另外,给他们几个按照那纸上画的样式,重新做几套衣服。” 老、鸨和几个姑娘此时已经目瞪口呆。 她们小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图纸说画就画,几百两的银票说给就给,就不怕她们几个卷着钱跑路么? “如果你们敢拿钱跑路,就小心命。” 似乎是猜到了众人的想法,冷月紧接着就给出了一句。 老、鸨和姑娘们顿时一个激灵。 看着冷月那双好似开了锋刃一般锐利的眼神,她们一点都不怀疑。 敢拿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放心吧小老板,这事交给我了,保证搞定。” “嗯。” 冷月绷着脸,点了点头。 “交给你了,一个月后我再来。” 交代完毕,冷月就打算离开。 “小老板……” 第27章 防不胜防 老、鸨叫住冷月。 冷月回头,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还有事?” “如果有什么事,我去哪里找您啊?” “有事你不会自己解决?” 我花钱雇你干啥吃的,什么事都要我来解决,你是想累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花呗么? 老、鸨被怼的一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月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冷月从百花楼出来后便百无聊赖的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不知怎么就到了醉仙居。 冷月抬头看了看二楼雅阁的位置。 不会就那么巧,那货今天也在吧? 哪有那么多巧合! 收回视线,提步进了醉仙居,按照惯例上了二楼。 只是,当她看见屏风后露出的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时,顿时觉得眼前有一万头神兽正在呼啸而过。 让你嘴贱! 让你没事乱里g! 可上都上来了,总不能掉头走吧? 孔子曰,凭毛? 这么一想,冷月像是没看见屏风后的人影一样,直接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 夜九宸也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到冷月。 他只是将那批粮食处理了之后,心情好,所以想要找个地方喝酒而已。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醉仙居,回想起前几日在这里和冷月碰到过,夜九宸的双脚就不受控制的走了上来。 坐下的时候,夜九宸还想,今日会不会就碰见冷月。 嘿,还真碰见了。 夜九宸唇角轻轻勾起,在那张原本就邪魅不羁的面容之上,勾起一抹足以魅惑众生的弧度。 端起酒杯,夜九宸绕过屏风,直接坐在了冷月对面。 “冷大小姐,好巧。” 巧你妹! 老娘就想好好吃顿饭,不想看见你,你心里没点数么? 还往上凑。 冷月侧着头看着窗外不理夜九宸,夜九宸倒也不恼,就那么端着酒杯。 “这次的事,还要多谢冷小姐相助。” “嗯。” “……” 夜九宸愣了愣。 若是寻常人被道谢,总会谦虚的回一句不客气,可冷月倒好,大大方方的就应了下来。 夜九宸不禁失笑。 “冷小姐不想知道,那件事我是怎么处理的么?” “不想。” “……” 虽然早就熟悉了冷月的路子,但被这么怼一下,夜九宸脸上的笑还是有些无奈。 轻咳了一声,夜九宸接着说道。 “我把那批粮食,直接派人送到了华安,这会子,华安的灾民应该已经收到了赈灾的粮食了。 只是……” 说着,夜九宸停顿了一下:“我偷偷做的哦,没有人知道是我呢。” 夜九宸煞有其事的朝冷月眨了个眼,冷月刚好回头,看了个清清楚楚。 要死了,这货又勾引我。 不过,直接给灾民,倒也算是一个好办法。 夜九宸想韬光养晦,不想出头,灾民又需要粮食,所以这么做,倒是两全其美。 至于他是怎么没让夜陌寒发现的,那她就不关心了。 哎?不对! 老娘都说了不想知道,谁让你告诉我的?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恶狠狠的瞪了夜九宸一眼。 “冷小姐这么看着我,是……” “你总这么勾引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夜九宸本想调侃一句,却没想到,被冷月抢了先。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月目光淡如水,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 夜九宸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不可否认的一点,他确实很喜欢逗冷月。 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要想要调侃两句,想要看看她那张总是寡淡如水,仿佛任何事都激不起半点涟漪的脸上,会不会出现一些别的表情。 可这是不是喜欢…… 夜九宸不知道。 他虽然整日花天酒地,可是却从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真心,甚至于到现在,还是个……雏! 想到这里,夜九宸好看的双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尴尬。 仿佛怕是被冷月看见一般,连忙低下头。 “冷小姐觉得呢?” 我觉得? 我觉得你有多远滚多远行么? “你喜欢我哪点?” 夜九宸一愣,他还没承认呢。 冷月:“我改。” 夜九宸忽然笑了,低沉的嗓音,像是琴声般,悠扬婉转,沁人心脾。 “我喜欢你活着。” 我艹! 冷月绷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夜九宸看出来,似乎是掩饰一般的端起面前的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也挺喜欢我这点的。” “冷小姐不打算改了?” 我改你妹! 改是不可能改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改了。 所以:“你还有事没事?” 意思就是,没事就滚远点,老娘要吃饭了,看见你倒胃口。 夜九宸自然听得出来。 只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这冷大小姐,就是不买账呢? 他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冷月的眼了。 …… 太子夜司白带着冷迟先一步走出帝宫,紧接着是一众议政大臣,最后是夜陌寒。 冷迟说不出来的一脸欣慰:“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肯拿出这么一大批粮食来赈济灾民,看来也是心怀家国天下之人啊。” 夜司白点了点头:“父皇很是高兴,我心里对此人也是极为感激。 冷大人,麻烦你再去查查,我要好好谢谢这个人。” 冷迟俯首:“是,老臣这就去查。” 说完,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赈灾粮的事突然间就解决了,还解决的这么轻而易举,这么莫名其妙、 一众议政大臣,对此事也都是议论纷纷。 唯独只有夜陌寒,一张脸,阴晴不定。 怎么会突然有人能拿出来这么一大批粮食? 蓦的,夜陌寒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随即快步朝马车停靠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青和朔风早就等在外面,见到夜陌寒,连忙上前。 “四皇子……” “去庄子后山看看。” 两人都知道后山放着的粮食,听夜陌寒这么说,彼此对视了一眼,连忙驱动马车离开。 远远的,夜司白看着夜陌寒马车离去的影子,陷入沉思。 夜陌寒的马车很快来到郊外,当看见山洞外一片车辙和脚印的时候,夜陌寒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等走到山洞内,看着眼前空空如也,夜陌寒的脸,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够下出疾风骤雨来一般。 “四皇子……” “怎么回事?” 山下那座庄子,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也是用来暗中看守这些粮食的。 现在粮食不见了,还被人拿去救济了灾民,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且他现在不能站出来说,那批粮食是他的,不然之前那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拿出赈灾粮,岂不是包藏祸心? 夜陌寒只觉得胸口仿佛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 朔风和柳青各自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这事毕竟是他们的失误,可是庄子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底是谁,这么手眼通天,神通广大? 夜陌寒到底不是个只会在事后瞎几把追究责任的人,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来具体是谁,怎样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将粮食盗走的。 夜陌寒这边吃了一个大闷亏,冷月和夜九宸倒是自在。 醉仙居二楼的雅阁内。 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坐在桌子旁,冷月脸上永远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抬头看着窗外。 此时的夜九宸也从刚刚的尴尬中缓解了过来,带着招牌性的斜肆的笑,盯着冷月。 冷月内心妈卖批。 你老看我干什么? 有话说有屁放不行么?这么看着老娘,老娘消化不良了你赔么? 你都不承认喜欢我了,还老勾引我。 渣男! 冷月给夜九宸毫不留情的下了定义,也吃的差不多了,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夜九宸见状,也连忙跟上。 冷月走到楼下,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你又跟着我干什么?” “怕你坑我付账。” 冷月:“……” 收回视线,冷月跟掌柜算账,夜九宸又不死心的往前凑。 “老板,一起算。” 冷月:“要点脸行么?” “不行!” 夜九宸回答的毫无芥蒂,仿佛冷月给他付账,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我今天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钱。” 呵呵! 老娘信了你的邪! “掌柜,你这缺不缺刷盘子的?” 掌柜对冷月和夜九宸都有印象,毕竟几日之前的事,还记忆犹新呢。 可今天这出又是要闹哪样啊? “不缺……” “不,你缺!” 掌柜狐疑的回答了一句,冷月立刻就怼了回去。 掌柜的:“……” 你都说了还问我干什么? 冷月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旁的夜九宸,随即朝掌柜的说道:“这人今天没带钱,吃了多少,让他在这刷盘子,刷够金额了再走。” 抛下一句话,仿佛像是怕夜九宸反应过来会追上自己一般,冷月脚下跟安了火箭一般,嗖嗖嗖的就没了影。 刷盘子,抵账? 夜九宸站在原地,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阳光倾落而下,在他眼底投射出睫毛长长的剪影。 掌柜的刚刚也怔楞了一下,这会子才缓过神,想起一件事。 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夜九宸笑了笑。 “这位公子,刚刚那位姑娘,还没给钱呢。” 夜九宸:“……” 夜九宸微微垂下头,低笑出声。 怎么一个不小心,又被她坑了一次? 防不胜防啊! 第28章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大周国的皇子成年之后,便可以有自己的府邸。 夜陌寒吩咐朔风和柳青全力调查粮食一事,自己也在心中不断排除着,最有可能的几个人、 就这样,一路回到府邸,刚一下马车,就见一道身影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四皇子!” “绿芜,你怎么到这来了?” 见到来的人是绿芜,夜陌寒立刻皱起眉心,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旁的人注意到这里,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绿芜身上。 绿芜知道,夜陌寒说过不要到他的府邸来找他。 可冷若雪那边强迫,她也没有办法。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四皇子,小姐让我告诉你,她在清虚观,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夜陌寒一张脸阴晴不定,冷冷的看着绿芜。 顿了顿:“我知道了,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跑来找我。” “是!” 夜陌寒进府,绿芜快步离开。 傍晚。 湛蓝色的天空,被染上了一层铅灰色,天边的落日余晖,隐隐透出一丝橘。 夜陌寒换了身衣服,从府邸的后门离开,乘坐马车去往清虚观。 小白和筑儿此时已经离开了。 因为冷月说过,只要待一天就好,虽然她们也不大明白,为什么冷月一边防止冷若雪逃跑,要她们看着,一边又让她们只看一天。 但一想到能回府跟冷月在一起,筑儿便带着小白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清虚观。 夜陌寒来的时候,并没有碰见筑儿和小白。 在清虚观外等待的绿芜一见夜陌寒,立刻迎了上来。 “四皇子,您来了。” “嗯!” 夜陌寒的脸色依旧阴沉,毕竟那么一大批粮食没了,他的计划也落空了,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起来的。 绿芜眼尖的察觉到夜陌寒的情绪还是不对,便不再多说话,只是带着夜陌寒去了冷若雪的房间,便悄悄离开了。 冷若雪一见夜陌寒,立刻媚眼如丝的扑了过来。 夜陌寒此时心底正压抑,之前冷若雪来了癸水,这会子哪里招架的住。 索性,冷若雪只是轻轻用了点手段,便招架不住了。 呻咛声,很快从冷若雪的房间传了出来。 …… 冷月依旧是翻墙回府,走到一半,就碰上了小白和筑儿。 在这里碰见,筑儿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得,她家小姐这是又翻墙出来了。 “小姐,筑儿好想你……” 冷月:“……” 能别闹么?咱俩又不是热恋,才一晚上没见而已。 “主……小仙女。” 小白还是那副呆呆傻傻,一脸天真的模样。 冷月点了点头:“你去厨房,就说我说的,早上我吃的那些,再送一份到潇湘阁。” 毕竟答应了跟着她就有肉吃,身为女人,得说话算话。 小白一听厨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高高兴兴的就跑了。 筑儿有些不高兴了。 “小姐,筑儿也很辛苦,怎么不给筑儿点奖励啊。” 冷月:“奖励你个爷们?” “啊?” 筑儿瞪大一双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小姐刚刚说什么? 反应过来的筑儿,脸颊立刻红了,连带着耳朵和脖颈,好像猴屁股。 “小姐你好坏,欺负筑儿,筑儿不理你了。” 嘤嘤嘤了几句,筑儿小跑着就往潇湘阁的方向去了。 冷月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卧槽! 奖励你个爷们还不好? 难道你要一打爷们? 身体受得了么? …… 皎白的月,隐隐的挂在梢头。 夜陌寒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目光略带嫌弃的看着房间内的摆设。 冷若雪脸色还有些潮红,眼角也带着些不正常的湿润。 “四皇子。”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几乎能让人的骨头直接酥掉。 夜陌寒收回视线,朝冷若雪伸出手。 冷若雪很是配合的将自己的手搭在夜陌寒的手上,顺势坐在了对方的怀里。 “怎么到这里来了?” 冷若雪垂下头,一脸委屈的咬了咬唇瓣。 “是若雪没用。” 夜陌寒皱了皱眉心。 冷若雪在冷家的情况,他是了解的。 虽然是庶女,母亲也早亡,但冷迟为人正直,即便对冷若雪不似冷月那般宠爱有加,但也没什么苛待。 冷老夫人更是,整日里吃斋念佛,很少过问俗世。 所以,能让冷若雪这般委屈的,便只有一人了。 “是冷月?” 冷若雪没有回答,以示默认。 夜陌寒这几天忙着正事,倒是没想到冷月,现在这么一提,倒是把前段时间的事情都勾了起来。 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过了。 赈灾粮一事,太子明显是不知情的,其他皇子里,能与其有实力对抗的,也就只有夜陌寒了。 即便他整日里做出那样一副纨绔形象,但从头到尾,夜陌寒都没有对其放松过警惕。 所以这次赈灾粮一事,极有可能就是夜九宸做的。 若真的是他…… “四皇子?” 冷若雪见夜陌寒不说话,只是暗自思索着什么,不禁试探着小声唤了一句。 夜陌寒闻言抬起头。 “过段时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百花宴,现在的局势对我已经不利,所以在百花宴上,必须要让我和冷月的婚事成为定局。” 这样一来,便有了镇国将军一脉的支持。 冷若雪擎着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夜陌寒脸上笃定的表情。 她今日叫他来,是想让他对自己心生怜悯,从而将自己收进府中。 就算不是正妃也无妨。 可夜陌寒说什么? 他还是要娶冷月! 冷若雪努力的压下心底的愤恨,用一双如剪了水一般,盈盈的眸子,望着夜陌寒。 “四皇子……” “放心,等大局已定,我必定许你一世荣华。” 说着,夜陌寒将脸埋在冷若雪的脖颈,湿热而又绵密的吻落在肌肤上,引得冷若雪身子忍不住一阵阵震颤。 可是那双眼,却满是冰冷。 …… 潇湘阁内。 冷月坐在树荫下,好心情的借着月色,看着吃肉吃的正欢快的小白,和躲在一旁,蹲在地上画圈圈不知道诅咒谁的筑儿。 冷月:“小白。” 小白听见冷月叫自己,抬手抹了把嘴。 “小仙女,你叫我。” 看看,有肉吃就叫不错了。 这个现实的世界,现实的人啊。 “肉好吃么?” “好吃!” 小白将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一样。 冷月笑了笑:“以后想天天吃么?” “想!” “嗯,以后除了我们三个,谁敢随便进潇湘阁,就把他扔出去,像之前那样,不用留情面,知道了么?” “知道了,小仙女放心,” 小白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冷月嘱咐完,没什么事,就将身子一仰,继续靠着欣赏月光、 哎,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没有电没有手机,也没有什么消遣。 现在她只想春香楼早点装修好,这样以后晚上就不至于这么无聊了。 至于冷若雪和夜陌寒那两个狗东西。 不急。 反正不会让他们两个有好日过就对了。 想着,冷月突然看见原本蹲在地上吃肉的小白,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肉也不要了,直接奔着门口跑了过去。 冷月定睛往门口一看,就见冷迟正不慌不忙的往里走。 小白这是干啥去? 迎接她爹? 不像…… 我艹! 看见小白朝冷迟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冷月陡然间想起来,之前是她亲口说,如果有人闯潇湘阁,就让小白把人扔出去。 倒把这个爹给忘了。 玩球了。 “小白!” 冷月出言呵斥,然并卵,已经晚了。 小白的手已经搭在了冷迟的胳膊上。 小白虽然身材魁梧,力气也大,可跟常年征战的冷迟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冷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反手将小白来了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 小白:我还有肉吃了么? 筑儿: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冷月:不方,小问题。 冷迟黑着一张脸。 “月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今日忙了一整日,刚回府就想来瞧瞧冷月。 毕竟这段时间,冷月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作为爹,总觉得是自己的关心不够。 可谁成想,刚来就遇到这么一出。 冷月脸色也微微有点那么不自然,但是身为女人,能露怯么? 坚决不能够啊! “小白。” “小仙女……” 小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冷月面前,委屈巴巴的。 冷月:“……” 我还没骂你呢,你委屈毛线啊? “这个是我父亲,以后他来潇湘阁,不用扔。” “哦。” 一主一仆的对话听进耳朵里,冷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疼。 “父亲,不好意思啊,是女儿没交代清楚,下次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冷迟:“……” 还下次? 不行,他需要缓缓。 “父亲这么晚来,有事?” 冷迟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是有正事的,刚才都被气糊涂了。 想着,冷迟两手往后一背,提步走进了院子。 “这段时间,为父公务繁忙,也没来好好看看你,钱还够花么?” 冷月一听这话乐了。 敢情是送钱来了。 “不够。” “哦,那你省着点花。” “……” 你这糟老头子坏的很,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冷月面无表情,直直的盯着冷迟。 冷迟只觉得,四周的温度,怎么仿佛在一瞬间,下降了许多呢? 第29章 你给我等着 冷迟微微敛了敛神色。 “其实今天为父来,主要是因为下个月出宫中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百花宴,以往你都没参加,所以今年为父和你祖母商量了下,让你带着若雪一起去,你看……” 冷迟一边说一边觑着冷月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个女儿,现在总给人一种心惊的感觉。 就仿佛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单单是站在那里看着你,都让人脊背发凉。 嗯! 这才是他镇国将军冷迟的女儿,有气势。 冷迟还在说着,冷月心里却琢磨了起来。 百花宴,说是赏花饮酒的女眷聚会,其实就是各家主母、包括皇后,为自己家的儿子孙子侄子什么的,挑选妻子的变相相亲大会。 按照原主的记忆,上一世这个百花宴,她确实和冷若雪参加了。 原主脾气骄纵,但是没什么心机,以至于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仅有的几次,也竖立了不少敌人。 冷若雪趁着百花宴,撺掇她对头挤兑她就不说了,还把她推进了水里。 冷若雪带着冷月去到偏殿换衣服,然后迷迷糊糊就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和夜陌寒躺在一张床上。 结果可想而知了。 “所以为父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把你妹妹从清虚观接回来?” 冷月回忆结束,冷迟也刚好说到这一句。 “她自己有手有脚的,自己回来不就得了?” 凭什么派人接,惯得! 冷迟盯着冷月的脸色,发现她还是之前那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来生气,也看不出来不生气。 不过,他原本还以为,按照冷月以前的性格,肯定是不依不饶的不同意,自己还得多费点口舌。 但没想到,冷月竟然同意了。 “是是是,那为父就找人通知一下,让她明日便回来。” 说完,冷迟立刻站起身。 “这样,天色也不早了,为父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同意就不错了。 再多待一会,指不定这丫头就反悔了呢。 冷月倒也没挽留,目送着冷迟离开。 只是,冷迟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下来,朝着蹲在一旁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啃得欢快的小白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冷月目不转睛,看着回过头看向自己,似乎有话要说的冷迟。 “还有事?” “额……没事了,为父回去了。” 说完,冷迟立刻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算了。 一个奴隶而已,冷月喜欢,留着就是了。 只是这个扔人的习惯,下次找机会得跟冷月说说。 …… 白云苍狗,飞逝而过。 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百花宴到来的日子。 冷月最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除了去春香楼看看装修的进度,其余的时间就是带着筑儿和小白逛逛街、思考思考人生。 那晚冷迟来过之后,冷月第二日便回了府。 因为之前自己给自己立过g,说等着冷月去把她接回去,结果被打了脸,所以冷若雪也没来找麻烦。 至于夜九宸那货,更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冷月的日子,简直不要太悠闲。 一大早,冷月就被兴奋不已的筑儿从床上拉了起来,开始梳洗打扮。 筑儿原本打算给冷月梳一个特别一点的发髻,被冷月拒绝了。 “你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脑袋上安,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冷月冷冷的警告,筑儿委屈的瘪着嘴只好作罢。 最后,冷月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别起,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青色的长裙就出了门。 镇国将军府的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原本庶女是没有自己的马车的,因为冷月不愿意跟冷若雪乘坐一辆,所以冷迟无奈只好安排两辆。 冷月带着筑儿走出府门的时候,刚好看见精心装扮的冷若雪和绿芜站在马车跟前。 “姐姐!” 虽然心里不愿,但冷若雪见到冷月,还是很有礼数的上前行礼。 冷月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赏,直接由筑儿搀扶着上了马车。 冷若雪站在原地,捏紧手指。 冷月,我看你过了今日,还能否得意起来。 想着,冷若雪眼底迸射出两道怨毒的光芒,随即由绿芜扶着,也上了马车。 冷月丝毫不慌。 因为是宫中的宴会,不允许带自家婢女,所以筑儿和绿芜只能留在府内。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多时,便抵达了行宫。 行宫门前,已经有很多马车,一些女眷穿着打扮精致得体,由自家的丫鬟搀扶着,纷纷下马车。 冷月和冷若雪下了马车,刚准备走进行宫,就听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哟,这不是镇国将军府的冷大小姐么?没想到今日竟然也来了,呵!” 冷月原本是谁都不认识,谁都不想认识的。 但是人家都喊上门来了,能怂么? 必须不能啊! 循着声音,冷月朝人看去,见对方穿着水粉色的襦裙,头上梳着好看的发髻,珠翠绕发,环佩玎珰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是英国公家的嫡女,梁浅。 也是原主上一世最大的死对头。 原本梁浅就看原主不顺眼,后来因为夜九宸喜欢上了原主,而梁浅又喜欢夜九宸,所以两人之间更是水火不容了。 冷月心里叹了口气。 “梁姐姐。” 冷若雪跟梁浅自然也是认识的,一见面,立刻问好。 梁浅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又重新看向冷月。 然而冷月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梁浅:“……” “冷月,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 梁浅愤愤的上前,挡在冷月面前。 冷月表情冷而静:“听见了。” “听见了你不会回应,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果然,一介莽夫教出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啪——” 梁浅正说着,突然就挨了一耳光,整个人都懵在了当场。 冷月表示不会说人话的,就得教育! 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瞎比比。 梁浅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几时挨过打,这会子更是捂着脸,撑着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瞪着冷月。 “你……你居然敢打我……” “啪——” 冷月用实际行动告诉梁浅,她就敢了,怎么的吧。 冷若雪一直站在一旁。 不得不说,冷月的举动,也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梁姐姐,你没事吧?” 冷若雪佯装着一脸关切的上前,心底却是极为高兴。 这回冷月是把梁浅得罪了个透心凉,倒是省的她在费力气。 梁浅这会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张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五官早就皱在了一起,杏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也顾不上现下是在什么地方,周围是不是有人观看,直接撸起袖子,冲向冷月。 “你……你敢打我!我让你打我……” 跟梁浅相比,冷月就表现的尤为淡定了。 打架? 老娘就没输过。 冷若雪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见她只是站在原地也不闪躲,嘴角随即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又快速敛去,急切的上前拉住冷月,转头朝梁浅说道。 “梁姐姐对不起,我代姐姐向你道歉。” 冷月:“……” 你特么拉偏架还能整的再明显点么? 再说谁用你道歉了? 说时迟那时快,梁浅一双爪子已经逼近到冷月身前,冷月面无表情,顺势反手将冷若雪的手一抓。 看着冷月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冷若雪心底顿时咯噔一声,本能的想要挣脱,可是奈何她无论怎么挣扎,冷月的手就是纹丝不动。 下一秒,身子已然被拉扯到了前方,正正好好挡在冷月的面前。 同一时间,冷月不着痕迹的松开手,后退一步。 冷若雪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啊——” 脖颈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冷若雪惊呼出声,几道鲜红的血痕,在脖子上分外明显。 梁浅见抓错了人,也是微微一愣,但是此时此时的她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将冷若雪推到一边。 冷若雪整个人没有防备的扑倒在地,原本梳妆打扮整齐的仪容,也在这一刻,变得凌乱狼狈。 虽然事发突然,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女眷自然也都注意到了。 只不过她们看见的,就是梁浅跟泼妇一样张牙舞爪的把冷若雪推到在地,又要打冷月的画面。 有跟梁浅相熟的,连忙上前阻拦。 “哎呀,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这里可是行宫,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不顾忌皇家威压啊。” “快住手,万一扰到帝后娘娘,就担待不起了。” 众女眷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梁浅围在了中间,梁浅想要去找冷月,可是根本走不出去。 偏偏,冷月端着那张寡淡的面容,隔着人群目光冷静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梁浅简直要气疯了。 “有本事你就给我等着!” 你让我等我就等? 开玩笑,我不要面子的? 冷月直接转身,大摇大摆的往行宫走。 有什么,比你拿好架势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对方连看都不看你更让人郁闷? 梁浅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可惜被其他人围着,又无法冲出去追冷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在她眼前,昂首挺胸的离开。 第30章 宝宝心里苦 冷月被宫婢引领着,优哉游哉的走在行宫内,丝毫不关心梁浅和冷若雪如何算计着报复她。 很快,注意力便被沿途的景致所吸引了。 整个行宫被一条运河贯穿着,内有怪石假山嶙峋,门廊一色镂空雕刻,各种珍禽异兽随处可见,百花争艳,百鸟争鸣,处处都透着一个字—— 有钱。 冷月心里忍不住咂舌。 不多时,冷月便被带到了将要举办百花宴的画舫旁。 此时大大小小的官家女眷也基本已经到齐,冷月远远的瞧见梁浅被几个人簇拥着走过来。 冷若雪也在其中。 见到冷月,冷若雪眸光不着痕迹微微辣一转,随即装作若无其事朝身旁的梁浅说道。 “那是姐姐吧……” 梁浅闻声,顺着冷若雪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冷月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的运河岸边。 四目相触,梁浅脸色一僵。 “梁姐姐,刚刚的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虽然姐姐她当众打了你,但她一定是一时糊涂……” 梁浅原本是还想要顾忌着点的,毕竟这里是行宫内,可经过冷若雪这一好心提醒,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登时间又窜了上去。 而冷月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慢慢收回了目光,看向别处。 梁浅:“……” 这个死女人,居然又无视自己! 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就朝着冷月挪动而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尖锐而又绵长的声音,在空气中猝不及防响起。 “帝后驾到!” 梁浅暗自咬了咬牙,见周围的人三三两两都跪了下去,纵使再不甘心,也只好先随众人一起跪拜。 冷月! 我们的账,等会再算。 刚刚的事,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冷月不知道梁浅心里此时正算计着她,也懒得知道,只是本着入乡随俗,干一行爱一行的原则,也跟着随大流的跪在了地上,没什么感情的喊出一声:“见过帝后娘娘”。 “众位请起。” 话落,众女眷纷纷起身,冷月也有工夫打量起来。 大周国帝后江氏,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保养的极为好,皮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宛若少女一般没有一丁点岁月的痕迹,一双美眸明亮照人,红唇欲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 嗯,不愧是帝后,长得漂亮还有气势。 “那她跟我娘比,谁更漂亮?” “我怎么知道?” 耳边,蓦的响起一个鬼魅一般的声音,冷月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我艹! 不对! 冷月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转头。 可身边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好在,周围的注意力都在帝后江氏的身上,没人看见她的煞笔样。 冷月从容淡定的转过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奶奶的! 夜九宸这个阴魂不散的玩应。 江氏微笑着由婢女搀扶着,率先走入画舫,其他女眷也陆陆续续跟在身后。 百花宴开始。 丝竹声乐在画舫内缓缓响起,身着纱裙,身姿曼妙的舞姬鱼贯而入,开始翩翩起舞。 梁浅坐在第一排第二个位置上,紧挨着丞相府千金陈嫣然。这样的安排,足以体现出皇家对于英国公府的重视。 梁浅得意洋洋的转眸,看了看坐在第一排中间靠后位置上的冷月。 冷月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只顾着低头吃喝,偶尔抬头看看歌舞,极其悠闲自得。 梁浅原本是想要挑衅一下的,可奈何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梁浅只觉得自己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胸口憋闷的难受。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程嫣然的声音传来,梁浅这才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在虚空中朝程嫣然举了一下,随后一口饮尽。 冷若雪作为庶女,虽然只能坐在后排,但是刚刚梁浅的神情,她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冷若雪微微垂下头,嘴角不易察觉的划过一抹弧度。 很快,音乐,舞姬们一舞终了,向帝后躬身行礼。 帝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婢女示意。 “帝后娘娘有旨,赏!” “谢帝后娘娘。” 一群舞姬谢了赏赐,退出宴会。 梁浅心里憋着火,目光时不时的往冷月那看。 “帝后娘娘,臣女刚刚听这声乐,仿佛有些不同。” 程嫣然主动向江氏询问。 江氏脸上露出笑容:“早就听说丞相家的千金对于丝竹乐器有着极高的天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错,今日为宴会抚琴的琴师,是从西域来的。” “帝后娘娘谬赞了,要说天赋,英国公府的梁小姐六岁学习抚琴,如今这大周国内,她的琴技若是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程嫣然不卑不亢的回道。 江氏:“是啊,本宫也一直听说梁小姐琴技超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饱耳福。” 梁浅听见江氏和程嫣然如此不避讳的称赞,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一抹得意。 “娘娘谬赞,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女愿演奏一曲,为娘娘助兴。” 江氏:“如此,甚好。” 说罢,江氏便命人为梁浅去取琴。 冷月虽然旁若无人的坐在一边,但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却一点都不意外。 开玩笑,老娘带着金手指过来的,早就知道剧情了好么。 如果剧情没有偏差,那么接下来,这个梁浅就该撺掇她上场了。 原主上一世,就是像这样,被梁浅赶鸭子上架跳了一舞,结果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出尽了丑。 “帝后娘娘,臣女有个提议。” 看吧,看吧,说什么来什么。 嗯,之前那两个巴掌打轻了。 江氏:“哦?什么提议?” 梁浅目光中带着深意的朝冷月看了一眼。 “臣女听闻,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冷月,舞技一流,所以臣女提议,不如由臣女抚琴,由冷小姐献上一舞,我们琴舞合并,共同祝愿帝后娘娘千秋万载,福泽绵长。” 梁浅的话说的江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目光也随之转到了冷月身上。 一时间,冷月成了整个宴会的中心。 冷·宴会中心·月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毫无反应。 梁浅冷笑一声,直接提步走到冷月跟前。 “冷小姐,请吧?” “有事?” 冷月兀自倒了一杯酒,当着梁浅的面,两口灌了进去。 众人:“……” 梁浅居高临下的看着冷月,可不知道为什么,冷月明明是坐着的,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好似高出她一个珠穆朗玛峰。 “听闻冷小姐舞技了得,帝后娘娘有旨,让我们合作一曲。” 冷月淡淡开口。 “哦,我不会。” 梁浅一愣。 不仅是梁浅,就连帝后江氏,听闻都是轻轻皱起了眉心。 冷若雪眼底的幸灾乐祸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当着帝后的面这么说,不是等于拂了皇家的面子嘛。 饶是如此,冷若雪还是佯装着一脸忧心,小声朝冷月说道:“姐姐,帝后娘娘在看着呢……” 冷月回头,冰冷的目光只是冷若雪。 “你行你上?” 冷若雪顿时一脸尴尬。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会跳舞……” “不会就把嘴闭上。” 哪都有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冷若雪脸色青红相接,却也只能低下头,暗自的攥起拳头。 梁浅自然是知道冷月不会跳舞的,可她的目的就是让冷月出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冷小姐说笑了,我可是听说冷小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 “???” “你也说是听说了。” “……” “听谁说的?谁说的让谁来跳。” “……” 冷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直接怼的梁浅脸色铁青。 整个宴会,也随之陷入一阵死寂。 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忧心忡忡,夹杂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在冷月、梁浅、江氏的脸上来回切换。 现在这种情形,大家几乎也都看出来,梁浅是在故意找冷月为难。 可若是换了别人,有江氏在看着,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可冷月不是别人。 所以她只是旁若无人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梁浅脸色难看,语气也开始变得不客气:“冷大小姐这是要抗旨了?” 冷月心里妈卖批。 抗旨? 狗东西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给你厉害的。 “我没有,你别乱说。” 冷月日常否认。 梁浅依旧穷追不舍:“那还是请冷小姐起身为帝后娘娘舞一曲吧。” 冷月闻言慢慢抬起头,绷着着一张寡淡的脸,眸光平静的看了梁浅一眼。 只一眼,不知为何,梁浅却觉得身子莫名一紧,仿佛有不知名的冷风顺着脊背嗖嗖刮过。 冷月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 “我不会跳舞,梁小姐却跟帝后娘娘说我会,若说我是抗旨,倒不如说梁小姐欺君……哦不是,欺瞒帝后娘娘在先。” “你……你休要胡说!” 欺瞒帝后的罪名可不小,梁浅哪里敢担。 然而冷月却已经不看她,转而将目光对准了坐在正位之上的江氏。 “帝后娘娘,觉得呢?” 一个两个的都要来算计我。 宝宝心里苦,可宝宝不说。 第31章 你吃什么长大的 江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冷月,这会子被冷月的目光直视,饶是她身居上位,心底也不禁一惊。 这个冷月的目光,太过冰冷。 而且几乎是不动声色,就把梁浅的步步紧逼化解,还漂亮了反将了一军。 这位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倒是和她听闻的,不大一样呢。 仅仅一瞬,江氏便快速收回目光,换上无懈可击的笑颜。 “想来可能是误会,梁小姐,既然冷小姐不会跳舞,那你就独自给大家弹奏一曲吧。” “是啊,早就听闻梁小姐的琴技冠绝大周,早就想一饱耳福了呢。” 帝后都发话了,下面立刻有人附和。 梁浅愤恨的瞪着冷月,片刻,梁浅一甩袖子,转身。 “臣女献丑了。” 说完,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再一次狠狠的剜冷月一眼。 冷月面色不变。 狗东西想算计她? 段位够么? 很快,有人将琴搬了上来,梁浅坐在琴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手,拨弄琴弦。 优美而又悦耳的琴声,立刻在画舫内缓缓飘荡起来。 不得不说,梁浅的琴弹的确实不错。 用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来形容也不过分。 众人专心致志的听曲子,没人再注意冷月,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冷若雪,微垂着头,掩饰着眼底的不甘。 梁浅一曲终了,起身向帝后江氏行李,江氏也给了赏。 落座之前,梁浅忍不住又朝冷月狠狠的瞪了一眼。 冷月没有意外的,低着头喝酒,没看见。 ……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将湛蓝色的天空分割成一半橘红,一半铅灰。 行宫内点起了各色各样的花灯,将整片运河照耀的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歌舞宴会结束,江氏又同众女眷聊了一会,这才下了画舫。 接下来进行的,就是百花宴的最后一项活动—— 寻宝。 江氏每年的百花宴都会在行宫内藏一样宝物,针对宝物会提供三条线索,最后寻得宝物的人,会获得头彩。 虽然能来参加百花宴的女眷非富即贵,大多数这世间的宝物,对她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但这百花宴可是相亲大会啊,若是能在此获得头彩,无疑是为自己镀金。 更有甚者,可以直接获得皇家的青睐,嫁个皇子什么的。 所以但凡是家里有点地位权势的,都对这头彩跃跃欲试,想要争上一争。 江氏身边的太监宣布完规则,江氏又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一些年纪稍长的女眷先离开。 剩下的,便是准备要争头彩的。 梁浅一副当仁不让的气势,站在几个官家小姐中间。 “今年这头彩,必定是梁姐姐的了。” “梁小姐才华过人,心思敏锐,今年看来,是争不过你了。” “那就先预祝梁小姐旗开得胜了……” 几个官家小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梁浅愈发得意,倒也不谦虚。 冷月站在一旁,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为啥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朝代,舔狗都这么多? 她原本对那什么狗屁宝物,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但是梁浅那狗东西算计她来着。 那她想要的东西,就不能给了。 嗯,就是这么有原则。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弯月孤冷的挂在夜穹之上。 冷月独自一人走在行宫内,月光洒在身上,宛若将她罩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冷月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果然,身后跟着的也加快了速度。 走到一个廊口的时候,冷月脚步一转,猝不及防转身,身后的人没有防备,瞬间撞了个正着。 我艹! 额头的闷痛让冷月几乎怀疑自己是撞了墙。 冷月面无表情的揉了揉额头,随即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如墨染一般漆黑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脸,还习惯性勾起的唇瓣—— 这张欠揍的脸,不是夜九宸还会是谁。 古井无波的眸子,顿时蒙上一层寒霜。 “怎么是你?” 冷若雪那狗东西呢? 说话间,冷月越过夜九宸看向花丛,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粉色衣袂隐藏在月色中。 夜九宸正捂着胸口郁闷。 他无意间得知冷月会出现在今年的百花宴上,所以匆匆处理完事情,便赶来了。 刚刚看见她一个人,所以便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谁知道,冷月的头那么硬。 而且她刚刚那语气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你还想是谁……” 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夜九宸就发现冷月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如往常的,那张寡淡的脸还是寡淡,那双平静的眼还是平静,可莫名其妙的,他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冷意骤然间将他包裹,就连周遭的温度都在一瞬间下降了不少,几欲将他封冻住一般。 她这是……不高兴了? 夜九宸挺了挺脊背。 “这是皇家的行宫,我是九皇子。” 言外之意,这是他家,他可以随便进出。 是哦。 你家你了不起啊。 冷月无声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定定的看了夜九宸几秒钟。 夜九宸被看的有点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 接下来的话,已经被冷月的动作,震得说不出口了。 现在、此刻、冷月的手,正不偏不倚的,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而且如果不是什么幻觉的话,她好像,还抓了两下? 夜九宸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已经瞪得老大,似乎是不可思议,又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的,直直的盯着冷月。 偏偏冷月一脸专注认真的,又抓了两下。 嗯,是挺硬。 夜九宸:“!!!” “我……”一开口,夜九宸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连忙调整:“咳……我能问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微风吹拂,带动树叶婆娑而响。 冷月抬头,褐色的瞳仁中仿佛落入了星辉,卷翘的睫毛垂在眼睑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宛若蝶翅欲飞。 一瞬间,夜九宸感觉四周的风仿佛停止了吹动,天地万物,变得停滞。 世界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只听得见他胸膛里那颗心脏,剧烈的跳动。 横冲直撞,宛若被困住的发狂野兽,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漆黑深邃的眸,在这一瞬间变得深沉晦暗,一瞬不眨,只看着眼前的人。 冷月仿若察觉到了夜九宸的异样。 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如空谷幽灵,空旷,却直入人心。 “夜九宸,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吃什么长大的?” 长得可真结实。 夜九宸闻言先是一个怔楞,转而心底那抹无声无息涌起的躁动,在一瞬间,无声无息的平静了下去。 邪魅的唇角再次勾起,下一秒,夜九宸直接抬起手,想要握住那只放在自己胸前的,不安分的小手。 冷月仿佛已经提前预知,赶在夜九宸握住之前,便收了回来。 夜九宸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不着痕迹的收回。 只是黑眸之中,莫名多了一丝危险。 “你若想要摸我,不妨直说。” “为什么要说?” 老娘想摸就摸,咋的,还得提前预约买票? 夜九宸无声的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冷月不喜欢这种诡异,顿了顿,直接转过身,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提步走入长廊。 夜九宸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眼看着冷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不由得半眯了眯眸子,跟了上去。 冷若雪躲在花丛中,看着冷月和夜九宸之间极尽亲密的不寻常举动,不禁鄙夷一笑。 原来,冷月原来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夜陌寒和自己的计划,也不算是诬陷了她。 想到这里,冷若雪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不动声色的,悄悄再次跟了上去。 月色下,行宫内,夜九宸和冷月一抹墨色,一抹青色,倒勾勒出一股莫名的和谐。 两人并肩而行,没有人说话,倒也不显尴尬。 最终,还是夜九宸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其他人可都是在牟足了劲去寻找线索呢,你不去么?” “不需要。” 我都知道剧情了,还找毛线的线索。 对于这样的答案,夜九宸倒是不怎么意外。 毕竟,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 “哦?你不想夺得头彩,获得皇家青睐?”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月不由得停下脚步。 怎么觉得,今晚的夜九宸有点神经呢? “我为什么要获得皇家青睐?” “你不想嫁给皇子成为皇妃?” “不想!” 冷月给出的答案,让夜九宸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容,骤然间阴冷了下来。 “是么?” 夜九宸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冷月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冷月有些没耐心的皱了皱眉心,又快速舒展开。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 夜九宸黑眸看着前方的虚空,片刻,薄唇轻启。 “从今日起,我不叫你冷小姐了。” “如果你敢管我叫大姐,我就打断你的腿、” “……” “你能不跟着我了么?” “……” “再跟着我打断你腿。” 第32章 嘴巴放干净点 冷若雪一直远远的跟着冷月和夜九宸,一直等到只剩下冷月一个人,她才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婉柔弱的表情出现在冷月面前。 “姐姐……” 冷月目光平静的看着冷若雪。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今日姐姐和英国公家的梁小姐刚刚闹了不愉快,所以我想,今日这彩头,姐姐还是不要与她争了。” 冷若雪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冷月身后看了一眼。 深蓝的运河水,神秘,幽暗,仿佛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人吞噬。 “说完了?” 冷月淡淡的回了一句。 “姐姐,我知道那梁浅嚣张跋扈,可是你……” 冷若雪继续说着,就见冷月突然抬手,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脖颈一痛,然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冷若雪倒在地上,冷月居高临下的俯瞰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 特么的可算出来了,老娘等半天了。 “躲在树上那个,下来。” 冷月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了一句,躲在树上的夜九宸,不禁微微一怔。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 被抓了个现行的夜九宸倒也不恼,绝美的脸上依旧挂着笑,随即身子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了冷月面前。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冷月也不说话,看看夜九宸,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冷若雪。 夜九宸:“???” 冷月:“扛起来,跟我走。” 简简单单,没有赘言,不是请求,是命令。 夜九宸有点哭笑不得。 “你是我,让我抗?” 冷月理直气壮的回答。 “不是你,难道是我?” “难道不应该是你?” “我是女人。” 夜九宸:“……” 我竟无法反驳。 …… 行宫内,因为带着一个昏迷的冷若雪,所以冷月和夜九宸走的是人烟较少的小路。 夜九宸跟在冷月身后,愈发有些看不明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被赶走之后,又不由自主的跟上。 冷若雪出现的时候,他便看出了她眼底的不怀好意。 他相信,冷月也看出来了。 果然,下一秒,冷月就把人给打晕了。 但是她让自己扛着冷若雪,一直跟着她在行宫里七拐八拐的是要做什么? 百思不得解的情况下,夜九宸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堂堂大周国九皇子被你抓来做苦力,好歹你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吧?” “我求你了?” 冷月丝毫没有愧色。 “……” 是没求。 “可是你……” “是你自己跟着我的吧?” “……是。” “那不就得了。” “可你还没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没求你帮忙。” “可是你……” “是你自己跟过来的。” 得,又绕回来了。 夜九宸觉得话题仿佛进入了死循环,索性不问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行宫东侧的偏殿。 东侧是给行宫内下人居住的地方,冷月轻车熟路的带着夜九宸翻墙而入,因为今日百花宴的关系,所以此时这里并没有人。 夜九宸跟在冷月身后,虽然嘴角挂着笑,可是眼底的深沉,却是愈发浓烈。 她还真的是对爬墙情有独钟。 只是一个将军府家的嫡小姐,居然对帝王家的行宫了若指掌。 夜九宸无声的眯了眯眸子。 你身上还真是有很多谜团呢! 两人来到一扇门前,冷月头也不回的吩咐夜九宸。 “站远点。” 夜九宸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冷月抬起腿,踹向面前的门。 “砰”的一声,房门应声而落。 夜九宸:“……” 他怎么忽然间觉得,冷月对他其实挺好的呢? 而此时房间内等待的小太监,见到门被踹开,先是一愣,转而看见站在门口的冷月和冷月身后的夜九宸,以及夜九宸肩膀上扛着的冷若雪,本能的就想要跳窗逃跑。 结果身子还没有靠近窗户,就被冷月踹翻在地。 和刚才那扇门,一个下场。 夜九宸再次:“……” 确认过眼神,冷月就是对他挺好的人。 冷月站在中央,脚下踩着小太监,冰冷的眼神,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宛若地狱而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震惊、恐惧、不可置信……一系列情绪,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开口。 “你……” “别怕,咱俩聊聊人生。” …… 房间内。 人事不省的冷若雪被放在了床上,冷月坐在椅子上,小太监鼻青脸肿的跪在她面前。 夜九宸却仿若一个局外人,斜斜的靠在门口,饶有意味的看着冷月。 好像,他真的是一个莫名其妙就被卷进来的局外人。 冷月也不说话,就只是安静的坐着。 可偏偏越是这样,小太监心里越是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最终,在冷月冷暴力的威压之下,小太监忍不住开了口。 “小姐……” “叫谁小姐呢?” 冷月一脸冷色,吓得小太监一个哆嗦。 “那……大姐?” “我看着比你老?” “姑奶奶我错了……” “嘴巴放干净点!” 小太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夜九宸站在一旁,忍不住也低笑出声。 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懂,冷月看事情的逻辑。 冷月用眼角的余光淡淡的瞥了夜九宸一眼,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会你按照原计划,照常去把人引过来,这些银票就是你的。 做完事情,你直接出行宫,坐着我的马车离开。” 说着,冷月起身将银票放到小太监手里。 “这些钱,足够你和你爷爷离开大周国,活好下半辈子。” 冷月语气如常,小太监却瞪大了一双眼睛。 她能找来这里,说明她已经知道了计划,所以小太监不意外。 可是她让自己继续按照计划执行,还给钱帮自己把后路都设计好这波操作,小太监就看不懂了。 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爷爷的事? 小太监一脸惊恐加懵逼,夜九宸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若说他之前不知道要做什么,那么到了这会,也基本也已经能猜出来个大概了。 估计就是冷若雪想要设计陷害她,结果被她提前察觉,所以反将一军罢了。 只是,她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反而将计就计。 最主要的是,她对所有的细节,都了若指掌。 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斜肆了几分。 这么腹黑,果然对他的胃口。 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一脸懵逼的盯着冷月,冷月有些不耐烦。 “我说的不是人话?” 小太监立刻缓过神,用力的点了点头。 冷月:“……” 小太监:“不是不是,姑奶奶我听懂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处罚我,还给我钱……” “哦,那我把钱收起来,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再把你交给帝后娘娘。” 说着,冷月便作势真的要去收回银票,小太监一听,立刻脊背一挺。 “奴才愿意唯冷小姐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冷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香案前,将原本准备好的,放在一旁的香片放进香炉里拨了拨。 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在房间内飘散开来。 小太监看到这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这位连这个都知道了,自己还挣扎个屁啊。 有钱拿总比被人打死的好。 …… 乘着月色,夜九宸与冷月一前一后走出偏殿,鼻青脸肿的小太监苦哈哈的修门。 “小月儿,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小……月儿? 面对夜九宸突如其来的称呼,冷月只觉得一瞬间,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你叫我什么?” “小月儿啊,你不喜欢?” “不!” 这么娘炮的称呼,谁特么会喜欢? “可是我喜欢……” 说着,夜九宸还煞有其事的眨了眨眼。 “你嘴巴放干净点。” “……” 夜九宸太阳穴有点疼。 …… 两人一路来到行宫西侧的运河。 相比较其他地方,这里就比较热闹了。 运河中央搭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戏台,四周围绕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花灯,灯光、水光、月光相接,相互辉映。 戏台上的表演者咿咿呀呀的唱着曲。 戏台到岸边架着一座木桥,木桥连接着四方高台,高台之上,帝后江氏坐在正中央,其他女眷则分别坐在两侧。 冷月远远的看见梁浅、还有丞相家的千金没有坐在帝后身旁看戏,而是站在运河岸边,眉心深锁,表情深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冷月收回目光,和夜九宸走近戏台,一出戏刚好唱到最后一个字。 音乐声停止,戏台上的表演者纷纷朝着江氏所在的方向跪拜。 掌声响起,江氏命人打赏。 梁浅视线微转,刚刚好看见了站在木桥另外一段的冷月。 梁浅心神一动。 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难道最后一条线索,被她找到了? 还有她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不是九皇子夜九宸么? 一连串疑问窜出脑海,却掩盖不住梁浅心里那把骤然腾升而起的嫉妒火焰。 汹涌彭拜,几欲将她灼烧殆尽。 凭什么! 凭什么冷月能站在夜九宸的身边! 第33章 剧情不是这么写的啊 看着冷月与夜九宸站在一起莫名和谐的身影,梁浅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捏紧,连指尖泛起青白都不自知。 “梁小姐?” 程嫣然察觉到梁浅的异样,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 “怎么了?” 梁浅收回思绪。 “我刚刚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程嫣然和梁浅一人找到了一条线索,通过线索找到了这里。 距离时限还有一个时辰,找到另外两条线索,再去寻宝物怕是来不及,所以程嫣然便提议,和梁浅互换手中的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第三条线索的信息。 即便是不能,有两条线索在手,她们寻得宝物夺得头彩的几率也很大。 梁浅其实不大想跟程嫣然合作,但是这会子却看见冷月和夜九宸一起出现。 略微思忖了一下,梁浅便点了头。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冷月拿到头彩。 夜九宸和冷月站在木桥的另外一边。 夜九宸自然看见了梁浅投射过来的,那带着愤恨、怨毒、不可置信……一系列情绪的目光。 再回头看冷月,却见她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盯着运河中央的戏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月儿,英国公家的小姐,在看着你呢?” 冷月不为所动。 “不,她在看你。” 夜九宸:“……” 算了,还是换话题吧。 “你喜欢听戏?” “不喜欢。” 冷月回答的毫不犹豫。 “不喜欢你为何看的这么专注?”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月觉得夜九宸有点话痨,明明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个腹黑邪魅,妥妥小说里男主标配的人物,可是为什么他在自己面前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人设说崩就崩,随意切换,还毫无违和感。 也是厉害了。 夜九宸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冷月之间的对话模式,面对这么赤裸裸的硬钢生怼,不但一点不恼,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蓦的,夜九宸微微俯下头,靠近冷月耳边。 突如其来的距离拉近,让冷月有些不习惯,但面色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小月儿,乖乖等我回来哦。” 磁性的声音,带着男性独有气息的灼热气浪喷洒在冷月的耳边,瞬间带起一身鸡皮疙瘩。 冷月:“……” 再看也九宸,已经转身朝看台走去。 转眸间,与梁浅的目光对上。冷月发现梁浅眼底的怨毒和嫉妒,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和他没关系。 另外一边,夜九宸已经走到江氏跟前。 “儿臣参见母后。” 江氏眼中全是慈爱。 “原来是小九,你怎么过来了?” “儿臣想念母后,自然就来了。” 江氏笑的无懈可击。 “我看你是想念这百花宴上的某位小姐吧。” “母后,看破不说破。” “好好好……” 母子两人的对话看似和谐亲密,但眼尖的人还是能够感觉出来,无论是江氏还是夜九宸的眼神之中,都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疏离。 冷月不关心夜九宸和江氏之间的事,只是一直盯着戏台。 根据原主上一世的记忆,江氏藏的宝物,就在那座戏台下。 当时梁浅和原主几句话不合又吵了起来,梁浅失手将原主推到水里,又下水去救,没想到就这么发现了宝物,从而夺得了头彩。 “冷月,你和九皇子什么关系?” 正想着,梁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木桥的另外一端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冷月,恨不能直接从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梁浅没法应答,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你很得意是不是?” “还行吧。” 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你……” 梁浅一噎,看着冷月这幅淡然的表情,就愈发的抑制不住怒火。 尤其是想到刚刚夜九宸和冷月之间那般亲密的举动,梁浅就愈发的嫉妒,恨不能冷月能够直接消失在这里才好。 冷月关心梁浅心里的想法,也没工夫搭理她。 选择困难症发作,正纠结着是自己先下水比较自然,还是再刺激刺激梁浅,让她推自己下水比较自然,后背突然多出一股力量。 冷月:“……” 我特么还没纠结完呢,你怎么就帮我做选择了? “噗通”一声,冷月应声入水。 因为此时下一场戏还没开唱,所以众人立刻就被水声所吸引。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梁浅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梁浅站在原地,有些发懵。 她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完全忘记了其他,就把冷月推进了水里。 这会大家都看见了…… 梁浅咬着牙,死死的捏着手指,正不知所措,眼前突然间闪过一道墨色的影子。 那道影子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水里。 当反应过来那个影子是谁的时候,梁浅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夜九宸!!! 他为了冷月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有人落水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江氏立刻吩咐人前来入水救人,江氏本人也被人搀扶着快速走到运河旁。其他女眷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一个个的也都围了过来,面色焦急的望着水面。 冷月不知道上面是什么状况,她正感激梁浅帮她解了难事。 因为按照原主的记忆,等会梁浅也会下水来救她,为了抓紧时间抢先一步,所以一入水,她立刻就朝着戏台游了过去,待到抵达戏台正下方,刚好看见那座被绑在下面的莲花灯。 冷月憋着气,快速解开绳子,拿着莲花灯准备返回岸边。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眼前突然间多出一个人。 棱角分明的脸,漆黑深邃的眼,在水中却异常明亮。 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仿佛带着穿透力一般,要看穿自己的身体,看进灵魂深处。 冷月面无表情,有些不解。 怎么是夜九宸? 剧情不是这么写的啊。 冷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莲花灯,又抬头看了看夜九宸,略微沉吟了两秒,然后就将自己手中的莲花灯朝夜九宸递了过去。 夜九宸:“……” 夜九宸的四肢还在水中划动着,墨色的发和衣袂伴随着水波动荡轻轻舞动着,再配上他那一张妖孽一般的面容,深渊一般的眸子,霎时间,冰冷而又美的让人窒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跳下来。 看见梁浅把冷月推入水里的那一个瞬间,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就跃入了水中。 据他得到的消息,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是不会水的。 他说不上来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 只是一想到她可能会在这运河中丧命,就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攫着一般,痛的不能自已。 所以他下来了。 可是他下来以后看见了什么? 那个他担心的要死的人,如鱼得水一般潜在水下,不但屁事没有,还去戏台下方摸出了一盏莲花灯。 而此刻,她还把莲花灯递到自己面前!!! 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在意这盏破灯,所以才下来的?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宛若蒙上了一层冰雪,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寒凉刺骨。 冷月绷着表情,鼓着腮,不明所以的回看向夜九宸。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目的很简单,梁浅不是想要么?她就骗不给。 只要不是梁浅,谁都行。 所以夜九宸跟着下来,她以为他也想要,想着两人也算熟,就想着成人之美。 可夜九宸这货又是怎么回事? 光看着她做什么? 赶紧接着啊,虽然是在水里,但她举半天也很累的好不好? 身后,有水声和人声靠近。 夜九宸定定的望着冷月,漆黑深邃的眸好似两个巨大的深渊,要将冷月狠狠的卷入。 就在冷月耐心即将消失殆尽的时候,夜九宸突然手脚滑动靠近,一手将她手中的莲花灯打开,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冷月:“……” 我艹! 你特么的要干什么? 下一秒,唇瓣上传来一阵温热。 冷月莫名撑大一双眼睛,目光冷而静的看着夜九宸在眼前急剧放大的脸。 水光荡漾,他卷而翘的睫羽伴随着水波轻轻飘动着。 冷月在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小小的,倒映着的,像是两簇跳跃的火苗。 似乎是带着惩罚的,夜九宸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唇齿之间的厮磨。 牙关被撬开,带着疾风骤雨的吻,好似要攻城略地一般,席卷而来。 冷月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就那么就着夜九宸的力道,浮在水中。 有点奇怪。 两次了。 按照自己平时的脾气,要是有人敢三番两次没经过同意就亲,早被自己打的爹妈都不认识了。 可是这两次自己居然都没动手。 而且最终要的是,自己竟然不讨厌跟这货接吻的感觉。 好像……还挺舒服的。 身后已经有人靠近,远远的看见夜九宸和冷月抱在一起,都停在了远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是上前呢?还是不上前呢? 江氏是让他们下来救人的,可是看眼下这情形…… 第34章 记得给我上香 偏殿之内,夜陌寒按照同冷若雪约定的时间到来。 他早就打点好一切,这个时间,这座偏殿不会有人来。 饶是如此,夜陌寒抵达门口的时候,还是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这才抬手敲门。 三下,一轻两重,是他于冷若雪设计的暗号。 果然,敲门声落下,房门应声而开。 只不过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冷若雪,而是一个小太监。 “奴才见过四皇子。” 夜陌寒剑眉微微一皱。 小太监他倒是认识,是他之前收买的,只不过这会子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冷若雪才对。 夜陌寒沉着一张脸,警觉的朝房间内看了一眼,随即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二小姐呢?” 小太监低着头。 “帝后娘娘那边走不开,二小姐便吩咐奴才在这里等四皇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夜陌寒微微有些迟疑,但是看着床上那个翻滚扭动的身影,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惹人心痒痒的呻咛,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提步走进房间。 “你去吧。” “奴才遵命。” 夜陌寒径直朝床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间响起了落锁的声音,鼻尖还萦绕着一种,淡淡的,诡异的香味。 夜陌寒心里一惊,立刻反身。 “你干什么?” 小太监哪里敢回答,手里拿着钥匙,哆哆嗦嗦抬起头,露出脸上的鼻青脸肿。 四皇子啊,你千万别怪我。 我只是不想被打死。 夜陌寒得不到回答,眉头的郁结越来越深。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不被怀疑,他故意将朔风和柳青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前来。 可是现在他却莫名着了道。 到底怎么回事? 想着,夜陌寒捂住口鼻,快步走到床边。 当看清床上衣衫不整、脸颊潮红眼神迷离的冷若雪时,夜陌寒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算计了。 然而此时他想要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脚下越来越软,身体也越来越燥热,渐渐的,意识便越来越不清晰…… …… 江氏等人还站在岸边,相比较众人或真或假的焦急,江氏表现的倒是尤为淡定,目光轻轻的落在梁浅身上、 梁浅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动过地方,一直死死的盯着水面,身子紧绷。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了。 可是现在她很清楚,就算是要弄死冷月,也绝对不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而且,夜九宸还跟着跳了下去。 他看见了么? 看见了吧。 想到这里,梁浅不禁微微垂下头,转眸间,似乎察觉到了江氏的目光。 四目相触,梁浅直接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帝后娘娘,是臣女一时糊涂,将冷月推入了湖中,还请帝后娘娘降罪。” 梁浅一番话出口,围观的众女眷不禁都是一惊。 居然是故意推下去的。 寻常人即便是故意,也会找各种理由来否认,这个梁浅倒好,还主动上赶子承认。 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程嫣然看着梁浅,微微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她反应平静的有些诡异。 江氏表情凝重,似乎有些痛心疾首:“你为何要这么做?” 梁浅咬了咬唇瓣,不回答,也不与江氏的目光接触。 见状,江氏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先等人救上来再说吧。” 说完,江氏便又重新看向水面。 梁浅也不起来,依旧跪在地上。 “哗啦——” 一阵阵水声响起,众女眷的注意力又随之被吸引力过去。 水面之上跃出一道道人影,而在那些人影中央,靠近戏台的地方,有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被月光和灯光、水光融合着,辉映着,仿佛笼罩着一层层薄雾,美轮美奂。 “好了好了,人没事,人没事。” “是啊,总算是有惊无险。” “帝后娘娘庇佑。” 众女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可是说着说着,却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夜九宸刚刚抱着冷月是为了救她,那么现在都救上来了,两个人为什么还抱在水里? 一时间,中女眷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迥异复杂。 有知道梁浅对夜九宸心思的,比如程嫣然,此时更是用一种极为晦涩难懂的目光,看向梁浅。 梁浅刚刚见到冷月浮出水面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而此刻察觉到程嫣然的目光,她先是一怔,转而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对她来说,极为不可思议的事—— 见到冷月被夜九宸救了上来时,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嫉妒,而是释然。 意识到这一点,让梁浅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双秀眉也不由得微微颦蹙了起来。 “来人,去接九皇子和冷大小姐上岸。” 江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众女眷立刻收回目光停止议论。 尚还在水中的下人,听见江氏这声吩咐,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冷月和夜九宸身边凑。 冷月和夜九宸却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般,彼此对视着。 夜九宸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不见,唇角挂着习惯性的笑,黑眸直直的望着冷月。 冷月倒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平静看了夜九宸一眼,冷月随即开口。 “夜九宸。” “嗯,我在。”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特么的你勒的老娘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我要是不松呢?” “那明年七月十五的时候,记得给我上香。”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夜九宸闻言却是不禁一愣,转而明白了冷月的意思,邪魅的唇向上轻轻一勾,很是听话的松开了手。 重新获得了自由的冷月,暗自吸了两口气。 “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谈谈。” “好。” 话落,在江氏派下水人的护送下,两人一齐朝岸边游去。 “哎?冷月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我也看到了,好像是……一盏花灯。” “她拿灯做什么?” “不对,那盏灯和我们今晚看见的,都不一样。” 有人眼尖的看见冷月手里的莲花灯,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快速吸引了过去。 程嫣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梁浅,随后淡淡的开口说道:“那是今年的头彩。” “什么?” “帝后娘娘竟然将宝物藏到了水底?” “所以今年的头彩是冷月了?” 众女眷不可置信七嘴八舌的议论,随即又看向江氏,想要寻求答案。 江氏没有否认。 那就是了。 一时间,众女眷心里都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冷月怎么就运气这么好,被推下水不但一点事没有,还有九皇子救,甚至还歪打正着的夺得了头彩。 同一时间,行宫东侧的偏殿内,小太监已经烧起了秸秆,火焰汹涌,黑色的烟雾更是浓烈,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直直冲入云霄。 小太监被呛得鼻涕眼泪直流。 这年头,赚点钱真难啊! …… 冷月和夜九宸上岸后,江氏什么都没说,只是先吩咐婢女带着两人去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冷月面无表情谢过江氏,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手中的莲花灯交给婢女,随即走到梁浅跟前, 梁浅死死咬着唇瓣,面对冷月,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对不……” “噗通——” 梁浅开口,还没等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完,腿上猝不及防就挨了重重一脚,紧接着身子一晃,人就掉进了运河之中。 冷月一脸从容淡定的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的睨着正在水中噗通的梁浅,宛若王者降临。 狗东西,让你推我! 众女眷眼睛都看直了,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冷月刚刚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梁浅一脚踹进了水里? 虽说是梁浅将冷月推下水在先,但冷月这番骚操作,也太……牛逼了吧! 夜九宸就站在冷月身边,看见冷月如此大胆而又放肆的举动,不但一丝惊诧都没有,反而眼底透出点点宠溺。 嗯,这才是他看上的女人。 梁浅虽然是会水的,但是刚刚冷月那一脚着实太突然,她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掉入水中之后,着实喝了好几大口水,才稳定住身形。 梁浅简直要气疯了,心底对于冷月的那点愧疚,早就随着运河之水滚滚东去了。 疯子! 冷月就是个疯子,居然敢把她踹下水! 还那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一瞬间,被不知道到底是愤怒还是嫉妒还是羡慕的情绪,充斥了所有思想的梁浅,只想着上岸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冷月一顿。 可是等她被帝后江氏的人打捞上岸之后,哪里还有冷月的影子。 梁浅:“……” 打在棉花上,左一拳右一拳乐此不彼的感觉,了解一下? …… 将梁浅踹入水中的事情,帝后江氏并没有斥责,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便让冷月跟着婢女去换衣服。 毕竟,梁浅刚刚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是她先将冷月推下水的。 原本江氏还在犹豫,要怎么处理合适。 这一脚,反倒是省了她的难处。 就这样,冷月和夜九宸跟着婢女来到看台附近的另外一间偏殿,拒绝了婢女的伺候。 关上门,刚将外衫脱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冷月:“……” 妈卖批的,哪个狗东西? 不能等老娘换完衣服再说么? 第35章 笑你妹 敲门声此起彼伏,冷月也不回应,兀自的将衣服全脱了下来,用布巾将身上的水都擦干净,又换上江氏命婢女准备好的衣服、 这期间,敲门声一直没断过。 一切收拾妥当,冷月这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梁浅,满脸的怒气,几乎要将冷月整个人都淹没。 “你为什么踢我下水?” 冷月:“……” 还为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 “我乐意。” 冷月淡淡的说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便越过梁浅朝外走。 梁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跟上冷月。 “我知道推你下水是我不对,我不是跟你道歉了么?” “对不起。” 梁浅说着,冷月突然间停下,转头朝着梁浅说了一句。 梁浅懵了。 她那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就你会道歉? 说的好像我不会是的。 梁浅突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了,怔楞间,隔壁的房门也被打开,是换好衣服的夜九宸。 见到夜九宸,梁浅脸上的尴尬和不自然,就愈发明显了。 夜九宸黑眸冷冽,眸光深邃,深沉的看了梁浅一眼,只一眼,梁浅就觉得自己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锋刃劈砍中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夜九宸几步走到梁浅身边。 “梁小姐,真的让本皇子刮目相看啊。” 梁浅心中一惊,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说的出口的话。 见状,夜九宸不禁微微俯下身,凑近一些。 “你说,我让英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样?”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伴随着话语,还喷薄着阵阵热浪,可梁浅却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一股恐惧感瞬间从身体里腾升而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夜九宸,然而夜九宸依旧笑着。 宛若鬼魅,吃人喝血,拆骨吞肉。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和梁浅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跟其他女人站那么近,目光便冷了下来。 刚亲完老娘就去撩妹,是嫌命长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的目光,夜九宸不由自主的起身,转过头,看向冷月。 一瞬间,四目相触。 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愈发浓烈斜肆,绢狂不羁。 冷月:“……” 你笑你妹笑! 在冷月冰冷而又寒凉目光的注视下,夜九宸像只慵懒的小猫,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走到了冷月跟前。 “小月儿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冷月毫不犹豫的否认。 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吃醋的。 但是你特么当老娘不存在就是你的不对了。 “是么,那可惜了。” 夜九宸委屈的敛了敛眸子。 淡淡的收回视线,冷月随即朝偏殿外走。夜九宸悻悻的抬手摸了摸鼻子,心情大好的也跟了上去。 梁浅还站在原地。 夜九宸刚刚,居然想杀了她。 她清清楚楚的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杀意,那般明显,毫不掩饰。 …… 冷月和夜九宸一前一后的走着。 两人刚一来到运河岸边的看台,就见人群中一阵骚乱,顺着众人的视线,能够清楚的看见行宫东侧,正有一股浓烟直冲天际。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淡定的一逼。 帝后江氏正由人搀扶着,往东侧走。 见到夜九宸和冷月,江氏的步伐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夜九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再看冷月,更是一脸从容淡定,仿佛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般。 一群人就这么急匆匆的来到行宫东侧的偏殿,站在偏殿外,江氏一脸阴沉凝重。 有人上前来禀报。 “启禀帝后娘娘,没有走水,只是有人在这里焚烧秸秆,所以引起了浓烟,奴才已经将火都扑灭了,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听闻了这话,江氏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 “去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在行宫中做如此危险之事!” “啊——” 江氏的话音刚一落下,偏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江氏:“快去看看!” “是!” 江氏的太监领了命,立刻带人进入偏殿内查看,然而刚进去没多一会,几个人便红着脸冲了出来。 江氏不悦的皱起眉头,语气中透着丝丝冷意:“怎么回事?” 太监看了看跟在江氏身后的众女眷,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靠近江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氏的脸顿时如疾风骤雨一般,阴沉了下来。 下一刻,已然带着人冲了进去。 冷月和夜九宸站在身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夜九宸凑到冷月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询问:“你说,江氏会是什么反应?” 冷月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夜九宸似乎是预料到了冷月的反应,低声笑了笑。 “里面那个可是你们镇国将军府的人,你就不怕被牵连?” “为什么要牵连?” 跟人睡的是冷若雪,又不是她。 说话间,已经有婢女和小太监从偏殿内走出来。 “帝后娘娘有要事要处理,请众位夫人小姐暂且回府。” 说完一句话,也不管众女眷或好奇或不解的议论,又走到冷月和夜九宸身边,朝两人行了个礼。 “九皇子,冷小姐,帝后娘娘有请。” 冷月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和婢女便往偏殿走。 夜九宸一副“你看,我就说会是这样”的表情,跟在冷月身后。 众女眷见冷月和夜九宸居然被单独留了下来,一时间,猜测便更加策马奔腾,花样百出了起来。 偏殿内,江氏正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晴不定。 冷若雪和夜陌寒衣衫不整的跪在江氏面前,死死的低垂着头,只是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出两人脸上,还残留着不同寻常的潮红。 冷月和夜九宸一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冷若雪在看见冷月进来的第一眼,用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把她撕碎的冲动。 都是这个女人!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 夜陌寒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虽然两人刚醒还没来得及互通消息就被江氏撞了个正着,但是联系前后仔细一想,便能想明白,眼下的事绝对和冷月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两个人似乎都忘了,是他们想要先设计冷月在先。 面对两人的怒目而视,冷月表示有点不服。 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好么? 而夜九宸在看见夜陌寒的一瞬间,眼底却闪过一抹暗芒。 他是亲眼看见冷月是怎么将计就计的,只是没想到,这计划里的另外一个人,竟然会是夜陌寒。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冷月先一步察觉有所反击,那么现在跪在地上的人,就是冷月了。 一瞬间,夜九宸想起了之前在林中水潭时,冷月被夜陌寒还下过药。 还有郊外农庄,夜陌寒口口声声说要娶冷月…… 想到这里,夜九宸唇角的弧度,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见过帝后娘娘。” “见过母后。” 夜九宸和冷月行了礼,便站在一旁。 江氏胸口微微起伏着,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着实是气的不轻。 “啪——” 蓦的,江氏一拍桌子,冷若雪立刻便哭了出来,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帝后娘娘明鉴,臣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臣女是和姐姐在一起,可是不知怎么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便是……臣女冤枉,臣女冤枉啊,请帝后娘娘明鉴!” 冷若雪这样说,等于是完全将她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虽然没有说这一切是冷月做的,但字里行间和语气中的委屈,处处都透着她的无辜与委屈,更是将矛头,对准了冷月。 夜陌寒没有说话,只是跪在地上,抿着唇瓣不发一言。 “冷大小姐,令妹说的可是真的?” 江氏开口,语气里的冷意,分外明显。 “回帝后娘娘,不是。” 冷月否认的毫无违和感。 冷若雪闻言立刻抬起头,撑大眸子,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望着冷月。 “姐姐,你怎么可以欺瞒帝后娘娘,我们是亲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求你帮我,只求你说句实话,难道你都不肯么? 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做的!” 冷若雪这番话真假掺半,说起来也是情真意切。 可惜,冷月却依旧不为所动。 “我说的就是实话,不是我做的,你不要乱说。” 日常否认,而且眼中还没有丝毫慌乱,冷静的一逼。 “姐姐,姐姐你为何要害我?我们是嫡亲的姐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害我……呜呜呜……” 冷若雪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三两句话,已然将罪名,全部推给了冷月。 将军庶女与皇子通奸是一回事,遭人陷害,那就另外一回事了。 夜陌寒依旧不做任何辩解。 冷月面不改色,眸光冷而静的看向冷若雪:“我害你什么了?” 冷若雪被这么逼问,一时间倒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继续抽泣哭着。 饶是江氏睿智,看见这样的情形,也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冷月没有关系。 第36章 哎哟,不错哟 江氏一双眼睛,宛若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的望着冷月,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看穿些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有。 从始至终,冷月的表现都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怪异。 “冷小姐,现如今你妹妹一口咬定是被你陷害,你又说和你没有关系,本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信谁好,着实有些头疼。” 几句话,江氏就将事情全都推在了冷月和冷若雪两个人身上,而夜陌寒,仿佛跟此事毫无关系一般。 冷月:“……” 我能答应么? 必然不能啊。 “帝后娘娘不必头疼,这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当事人么,问问不就知道了?” 江氏:“……” 这个冷月,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噗——” 空气里,蓦的爆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江氏循着笑声看去,就见夜九宸倚在门框上,压抑着笑的肩膀抖动的样子。 江氏:“九皇子这是在笑什么?” 冷月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夜九宸。 夜九宸见问到了自己头上,这才强忍着收敛了一下笑意。 “回母后,儿臣只是笑,四哥怎的如此饥不择食,这镇国公府家的庶女,长得也不过一般姿色,还不如百花楼里的红月,怎的就叫四哥如此把持不住?” 夜九宸每说一个字,江氏、夜陌寒、冷若雪三人的脸色便难看一份。 说夜陌寒饥不择食,冷若雪不如青、楼里的姑娘,更是将江氏刚刚想要将夜陌寒置身事外的想法,粉碎了个干干净净。 一箭三雕,冷月都想给他鼓掌了。 江氏眉心紧蹙,低声呵斥:“九皇子!” “母后息怒,儿臣也不过是在说实话,要我说,母后你就该早些给四哥找个皇妃,若是早有个皇妃,四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不是?” 夜陌寒手指紧握,关节青白,翻滚这怒意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夜陌寒,仿若一把把无形的刀子,直直的朝着夜九宸袭去。 “嗯,有道理。” 蓦的,冷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让江氏和夜陌寒原本怒视的目光,瞬间就转到了她身上。 夜九宸笑的更加斜肆了。 “母后你看,冷小姐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呢。” “够了!” 江氏着实有些头疼。 她虽贵为大周帝后,但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所以对待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她从来也只是观望着,不做参与,不做置评。 今日想保下夜陌寒,也只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在帝君夜岚面前有所交代。 毕竟,事情出在她的百花宴上。 所以,她才遣退了其他人,只叫了冷月和夜九宸。 冷月和冷若雪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夜九宸虽与夜陌寒不睦,但念及自己和皇家的颜面,想来也会顾忌一些。 最主要的是,之前夜九宸对待冷月的反应,已经让她看出了些许端倪。 所以江氏料定,夜九宸和冷月势必会将此事粉饰太平。 可让江氏没想到的是,冷月和夜九宸不但没有丝毫的顾忌,反而像是乐得把事情闹大。 还有冷若雪一口咬定是冷月设计了她…… 江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抬眸,眼中已满是威压。 “冷小姐,此事事关皇家颜面,我想你还是考虑清楚了再回话。” 冷月面容平静从容,心里却已然妈卖批。 我靠! 这特么的是威逼啊! 你是帝后你了不起啊,以为老娘会怕么? 不存在的。 “臣女愚钝,不知道有什么可考虑的。” 顿了顿:“还是帝后娘娘觉得四皇子已经定罪了,所以不用问了?” 冷月一句话出口,夜九宸好悬没崩住再次笑出声。 他的小月儿,怎么气人的本领,就这么完美。 江氏一噎,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 “本宫何曾这么说过?” “哦。”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将那张寡淡的脸对准夜陌寒,四海没有因为江氏的威压受到影响。 “那四皇子,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夜陌寒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似乎要将冷月身上生生剜出两个窟窿。 “母后明鉴,本皇子是被陷害的。” 夜陌寒就只说了一句,随即便又垂下了头。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 冷若雪双手在身前不断用力绞着,突然朝着江氏重重磕了一个头。 “臣女自小受祖母和父亲教导,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一件有损镇国将军府颜面的事。更遑论,臣女和四皇子今日以前从未见过面。” 说罢,冷若雪抬起头,看向冷月。 冷月:“……” 又开始了! “姐姐,妹妹不知何时得罪过姐姐,要惹得姐姐如此对待?” 看吧,她说什么来着? “你有证据么?没证据就不要乱说,跟我没关系。” 冷若表情岿然不动。 “呵!” 冷若雪凄笑一声:“姐姐自知妹妹拿不出证据,所以才这般说么?好!” 说着,冷若雪突然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 “是我无用,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连累了四皇子和帝后娘娘,臣女今日愿以死谢罪,只盼望帝后娘娘和四皇子不要怪罪姐姐。 就算她再怎么对我,始终是我血浓于水的亲姐妹。” 冷若雪说的情真意切,一边说,一边还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说完,直接起身,朝着桌角撞了过去。 江氏见状眉心不禁一皱,倒也没有叫人阻拦。 夜陌寒虽然心底稍稍有些不舍冷若雪就这般死去,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一件事。 若是冷若雪死了,或许于他而言更好一些。 夜九宸和冷月的想法就单纯多了。 一个无所谓她的死活,另外一个是坚信她不会舍得死。所以两人看着冷若雪,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毫无反应。 几个人各自迥异的想法,却不约而同的造就了相同的局面。 那就是,所有人看着冷若雪准备以死明志,却没有人上前阻拦。 冷若雪似乎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幅局面,所以撞桌角的动作,也不由得顿了顿。 然后,房间里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 冷月幽幽凉凉,犹如鬼魅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怎么停下来了?” 冷若雪:“……” 冷月:“你倒是接着撞啊?” 江氏:“……” 夜陌寒:“……” 夜九宸:“……” “咳咳。”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夜九宸只好略微轻咳了一声。 见冷若雪坐在地上,不再动弹,冷月不禁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不撞了,就代表你刚刚是诬陷我。” “……” “还请帝后娘娘替臣女做主。” 冷月说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夜九宸看着都觉得疼。 冷若雪简直要被气疯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要寻死,竟然真的没有人拦着,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怕死无对证么? 她想到了冷月和夜九宸会对此视而不见,也想到了江氏的漠不关心,唯独没有想到,夜陌寒的无动于衷。 一颗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江氏和夜陌寒此时一张脸阴晴不定,目光似带着寒芒一般,直直的看着冷若雪。 这个蠢货! 江氏心底不禁暗骂一句。 若是没有之前那出以死明志的戏码,怎么会闹出现在这般比刚刚还要难堪的境地? 现在好了,冷月现在就跪在自己面前,说是让自己做主。 实则是在逼迫自己。 江氏到底是一国帝后,虽然心里也忍不住妈卖批,但是面色依旧沉稳从容,维持着帝后该有的雍容。 “好了,既然事情也弄不……”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我看母后不如就做主,让冷家二小姐嫁给四哥算了。” 江氏一句话还没等说完,突然被夜九宸猝不及防打断。 夜陌寒闻言,霎时间瞪起眼睛。 他怎么可能娶冷若雪? 冷若雪也没想到,夜九宸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只有冷月,不着痕迹的看了夜九宸一眼。 哎哟,不错哟。 越来越上道了。 冷月:“启禀帝后娘娘,臣女也觉得甚好。” 既然冷若雪和夜陌寒这两个狗东西上一世为了在一起连原主一家都害死了。 那就成全他俩好了。 毕竟自己可是个好人。 嗯,就是这样。 她绝对不说,这也是她反间计的一部分。 江氏没有马上回答。 一双黛眉,若有似无的蹙着。 让夜陌寒娶冷若雪,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行,只是她一介庶女…… “四哥怎么表情这么难看?难道是不愿意?” 夜九宸吊儿郎当的看着向夜陌寒。 夜陌寒是不愿意,一介庶女,根本不能让他获得镇国将军府的支持。 但是他此时却不能说什么。 “哦,我知道了,四哥莫不是介意冷二小姐庶女的身份?这有什么的,反正是作为妾室,又不是正妃,需要什么三媒六聘。” 夜九宸开口,几乎将夜陌寒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甚至于,夜陌寒自己都怀疑,夜九宸如此促成自己和冷若雪的婚事,到底是为何。 夜九宸也不会告诉他,是因为知道他要娶的人是冷月,所以才故意这么做。 江氏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冷大将军……” 冷月:“回禀帝后娘娘,我爹没有意见。” 江氏:“……” 第37章 真是个白眼狼 江氏脸上依旧维持着雍容华贵的威严。 “你刚刚不是要本宫为你做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江氏再次:“……” 冷月一脸大度,夜九宸在一旁却只能忍着笑。 也就只有她,能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冷若雪此时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嫁给夜陌寒,离开镇国将军府,摆脱庶女的身份,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是刚刚他们说什么? 让她以妾室的身份进门,还没有三媒六聘。 冷若雪擎着一双眸子,眼泪汪汪的看向夜陌寒,可惜,夜陌寒此刻却根本无暇顾及她一眼。 江氏佯装着一脸为难。 “皇子的婚事不是小事,岂能儿戏,况且今日之事还没弄清楚。” 说着,江氏站起身,婢女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本宫原想粉饰太平,看来冷大小姐是不愿意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奏明帝君,请帝君定夺了。” 说罢,江氏意味深长的看了冷月,便先一步由人搀扶着走出偏殿。 待到江氏一走出去,夜陌寒立刻起身。 冷若雪也不装了,怨毒的瞪着冷月。 “姐姐还真是好本事。” 冷月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呵!” 冷若雪嗤笑一声:“现下已经没有旁人,姐姐又何必再装模作样,不是你把我和四皇子弄到这间屋子里来,又让人把帝后娘娘引过来的么?” 冷月不高兴了。 “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不是我做的。” 懒得理冷若雪,冷月直接转身。 夜陌寒不是想娶自己么? 不是不愿意现在娶身为庶女的冷若雪么? 那就偏要让他娶! 冷月走了,夜九宸自然要跟着,只是不经意间和夜陌寒目光相交,一瞬间,让夜陌寒突然间觉得脊背莫名发凉。 一瞬间,夜陌寒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从第一次在林中水潭,夜九宸把冷月救下,再到这一次,甚至于之前自己偷藏粮食的事情,怕是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夜陌寒手指不禁用力捏了捏紧。 看来,他的这个九弟,开始有所动作了。 微微收敛了一下情绪,夜陌寒随意提步向外走,冷若雪原本还想要跟夜陌寒说几句话,但是瞥见他脸上寒凉似冰的神色,下意识的就闭上了嘴。 …… 墨蓝色的天空,深沉而又压抑,仿佛在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 几辆马车,缓缓的在夜晚的街道上行驶着。 江氏的马车在最前方,后面跟着的是夜九宸和夜陌寒的马车,最后面是冷家的。 因为马车已经给了小太监,又不想和冷若雪同坐一车,所以冷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夜九宸。 一路上,冷月都绷着一张脸,平静而又淡漠。 夜九宸就坐在她的对面,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 从前,他与冷月毫无接触。 可是自从那晚在林中相遇开始,他就总是抑制不住的,脑海里会出现她的影子。 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为人骄纵,可是却全无心机,树敌众多,但却和庶妹感情甚好。 这是他调查得来的信息。 但是接触下来,夜九宸却发现,自己认识的冷月,和传闻中的,截然不同。 她虽然总是面无表情,甚至于认识了这么久,自己几乎都没见她效果,可她却极其聪慧,夜陌寒和她的那个庶妹,不止一次想要设计她,却每一次都能被她轻而易举的化解。 她知道夜陌寒的秘密,而且看起来和她那个庶妹,全无相交甚好的意思。 所以…… “我脸上长花了?” 许是夜九宸的目光太过直接,毫不避讳,被盯了一会之后,冷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夜九宸勾起唇角,浅然一笑。 “不,你比花美。” 冷月:“……” 要死了,又来撩老娘。 夜九宸:“小月儿……” 说话间,夜九宸突然挪动身子,朝冷月靠近了过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最短。 冷月擎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的回看向他。 “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 冷月略微沉吟了一下。 “夜九宸,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完一句,夜九宸突然间收敛起笑意。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夜九宸薄薄的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如子夜一般幽邃漆黑的黑眸,直直的望着冷月,望着她那张寡淡的面容,望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的影子,望着她瞳仁里,自己的倒影。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蓦的加快。 这个问题,冷月不是第一次问自己。 可是夜九宸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见夜九宸只是望着自己不回话,冷月有点不耐烦了。 你大爷的。 喜欢不喜欢,你倒是给句话啊? 大老爷们这么磨叽你好意思么? 特么的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要敢说不喜欢,老娘就打断你第三条腿! 夜九宸似乎是感觉到了冷月身上迸发出来的冷意,薄而性感的唇轻轻嚅嗫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就听冷月耐心全失的回了一句。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夜九宸:“……” 还可以这样? 下一秒,冷月突然将脸凑近,不等夜九宸反应过来,唇瓣立刻印下一道湿热。 冷月的吻说起来不算娴熟,甚至有点生硬,可却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在夜九宸的唇瓣上辗转着。 夜九宸只是微微一愣,便伸手揽过冷月的腰身,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距离,也完全消去,将吻变被动为主动。 马车外,月光皎洁,肆无忌惮的照在马车上。 马车内,有悄然升起的旖旎,在缓缓流淌。 片刻,一吻终了。 冷月的脸色微微有些潮红,呼吸也不甚自然,唇瓣娇艳欲滴,让人无法移转开视线。 奶奶个爪的。 老娘就想要亲一下,谁让你这么狠的? 等会我不要见人的? 想着,冷月的脸便沉了下来。 夜九宸嘴角却勾的异常邪魅。 “是。” “?” 只一瞬,冷月就反应了过来,他是在给自己答案。 “哦。” “哦?” 夜九宸有点哭笑不得了。 寻常女子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不是早该羞怯不已了么? 为什么她这么淡定? “夜九宸。” 顿了顿,冷月平静着开口。 “嗯?”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有些事,我得跟你交代清楚了。” 你的人…… “别的女人,以后你别摸、别碰、也别惦记,毕竟脾气这个东西,我也控制不了。万一哪天我失手打死你,还得再费力气改嫁,太麻烦了……” 前半部分话,夜九宸听着还像是那么回事,虽然霸气的有点不似女子说出来的话,但好歹他俩也不是第一次天认识,所以还能接受。 但是她后面说什么? 费力气改嫁?麻烦? 一双黑眸,瞬时间眯了起来。 “你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聋的?” 冷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懒得再理夜九宸,随即转过头,然而下一秒,双手却突然被人禁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厉害了啊。 又敢跟我动手。 冷月本能的想要反抗,然而一抬头,就对上一副深邃的眸子。 漆黑、汹涌,宛若狂风暴雨下的海面,波涛汹涌,讳莫难解。 “想要改嫁?” “……” 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死了也要拉你一起。” “……” 我去你大爷! 吻,重新落下,比之前更肆虐,却又无限缱绻。 冷月渐渐的无力招架,也不想招架。 车夫和侍从待在车厢外,听着马车内时不时传来的怪异声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极其有默契的抬头望天。 嗯,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 大周国帝宫,御书房。 虽然已是夜晚,但御书房里的灯火已然通明。 门外,江氏站在最前方,夜九宸夜陌寒站在江氏的身后,冷月和冷若雪则在最后。 夜九宸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皇子,夜陌寒也依旧是那个沉稳的样子,冷若雪倒是比之前冷静了许多,只是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只有冷月,面色吴漾。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心里慌得已经不是一批,是好几批了。 御书房啊! 皇帝啊! 夜九宸的老子,她未来的公公啊。 特么的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家长,见的还是皇帝。 换你你不慌? 此时,有小太监从御书房内掀帘而出,小跑着来到江氏面前,恭敬的做了个揖。 “启禀帝后娘娘,帝君请您和皇子们进去。” “有劳穆公公。” 江氏颔了颔首,便提步朝御书房内走去。 冷月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悄悄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手上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视线微转,对上一张足以魅惑众人的绝美脸庞。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双眼睛,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别怕,有他在。 冷月:“……” 显着你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怕了? 老娘怕了会让你看出来么? 冷月毫不留情的甩开了夜九宸的手,目不斜视的走进御书房。 夜九宸:“……” 真是个白眼狼。 第38章 糟老头子坏的很 御书房内,江氏坐在帝君夜岚的身旁,冷月和夜九宸、夜陌寒、冷若雪分别跪在地上。 这一刻,冷月心里忽然就不慌了。 大周国的帝君夜岚,夜九宸的爹,自己未来的公公,不也就是个人嘛,慌毛线啊。 而且,按照原主的记忆,他好像也活不了几年了。 “帝君,事情就是个样子,臣妾无用,实在是无法定夺,所以才深夜前来叨扰帝君。” 江氏一脸温婉歉疚,冷月这才发现,这个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女子,在自己的丈夫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小女人。 夜岚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擎着一双锐利的眸,直直的盯着冷月等人。 夜陌寒和冷若雪死死的低垂着头,相比较来说,冷月和夜九宸就比较随意淡定了。 一点没有做亏心事的模样。 夜岚不开口,冷月也不急。 反正,她不慌,自然有慌的人。 冷若雪就是那个慌的人, 之前还没觉得,现在面对夜岚,她整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身子都抑制不住的一阵阵微微瑟缩着。 怎么办? 夜陌寒再如何,也是皇子,若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要了她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她和冷月不同,若今日出事的人是冷月,冷迟第一个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夜陌寒也会毫不犹豫求娶。 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想到这些,冷若雪恨不能将自己的手指捏碎。 不行! 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等待人的宰割! 她一定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臣女请求帝君饶命、帝后娘娘降罪!” 蓦的,冷若雪跪在地上,狠狠的朝着夜岚和江氏磕了三个响头。 夜陌寒见状,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这个冷若雪,在干什么? “父皇,今天的事……” 想着,夜陌寒立刻敛起神色,准备制止冷若雪接下来说的话,但是冷若雪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的事,是臣女和四皇子一时忘情犯下的大错,臣女自知罪不可恕,但臣女已经怀有四皇子的骨肉,还请帝君和帝后娘娘,网开一面,待到臣女为帝君和帝后娘娘诞下皇孙,臣女愿自行了断!” 冷若雪一番话,顿时让整个气氛,急转直下。 冷月都震惊了。 卧槽,冷若雪有了? 原剧情里没有这出啊? 不过现在是在夜岚的面前,想来她也不能撒谎,不然随便来个御医一诊脉,便能戳破谎言。 所以,这孩子,是铁定有了没错了。 想着,冷月不禁微微侧眸,看向跪在一旁的夜陌寒,果然,见他不但没有丝毫喜悦,眼底投射出的狠戾,简直能将冷若雪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胡说什么?” “启禀帝君,臣女不敢欺君,若是帝君不信,可叫御医来替臣女诊脉。” 冷若雪不管夜陌寒,只是针对着夜岚开口,甚至连头都不抬。 夜岚不做言语,面色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但冷月还是眼尖的察觉到,他那双锐利的双眸中,早就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江氏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进展。 微微顿了顿:“帝君,事关皇家血脉,既然如此,不如就叫御医来看看再做定夺吧。” 夜岚不动声色,目光在夜陌寒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会。 “传!” 有夜岚在,夜陌寒倒也不敢如何,只是看着冷月和冷若雪的目光,渐渐变得相同。 冷月:“……” 卧槽,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们两个不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嘛,我这不忍心让你们两个分隔太久,早点结婚还不好? 哎,做好人难啊! 很快,御医便被带到了御书房,当着夜岚的面给冷若雪诊脉。 冷月能够清楚的看到,夜陌寒脸上那种不可置信的、愤恨的、狠戾的……但总归没有为人父喜悦的表情,交织在一起。 手心,突然被人抓了抓。 冷月淡漠的侧转过视线,对上夜九宸略带询问的目光。 冷月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夜九宸:“……” 片刻,御医诊脉结束,向夜岚禀报。 “启禀帝君,冷二小姐确实是喜脉,已经有两月余。” “啪——” 御医话音落下,夜岚突然间用力拍向桌案,在场的人立刻伏在地面,不敢抬头。 冷月亦是如此。 卧槽,吓我一跳。 然而冷月的心还没等平定下来,就见原本还坐在桌案后的夜岚,已经起身来到案前,抬起腿,直接就是一脚,踹在了夜陌寒的肩头。 夜陌寒身子瞬间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却还是连忙爬起来,重新跪好。 “混账!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来人,把四皇子给我拖出去,杖一百!” “帝君……” “父皇……” “皇上……” 夜岚一句话出口,江氏、夜陌寒和冷若雪同时开口,但是没有人敢阻止,毕竟那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帝君,而且此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可怖的戾气。 冷月却不开心了。 “帝君息怒,臣女认为,打的好!” 一句话,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夜九宸闻声脸色霎时一边,想要上前阻止,冷月却压根没给他机会。 “只是在帝君打之前,有件事得解决。” 夜岚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站在冷月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冷月微微昂着头,面无表情,眼神却平淡如水,语气也是不卑不亢,即便是跪着,反而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势。 夜岚身上的戾气,仿佛在一瞬间肆虐起来。 夜九宸见状,立刻起身,挡在冷月身前。 “父皇息怒,父皇身为父君,冷大小姐身为长姐,想必此时的心情和父皇是相同的。 况且冷家是女子,相比较来说,应该更为愤怒吧,所以冷大小姐这么说,定然是有原因的,反正父皇也不急,听听就是了。” 夜九宸说的随意,语气也是吊儿郎当,若是旁的人,别说是皇子,就算是帝后江氏,若是敢这么跟夜岚说话,怕是此时早就被拖出去杖毙了。 可是偏偏,夜岚只是盯着夜九宸看了几秒,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冷月。 “你想解决什么事,说吧。” “不知帝君准备何时让四皇子娶家妹。” 冷月并没有因为刚刚夜岚身上即将暴虐的情绪而受到丝毫影响。 反正这老家伙要是敢动手,她就送他早点下去。 当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呢! 想打一顿就把这事躲过去? 做梦! 夜岚一张脸,阴晴不定,锐利的眸好似刀子一般,直勾勾的睨着冷月。偏偏,冷月不但没有一点恐惧害怕,反而冷静的让人心惊。 夜岚的目光在冷月身上只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了夜九宸身上。 夜九宸摸了摸鼻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这事真得解决,毕竟这一百杖下去,四哥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两三个月,到时候冷二小姐肚子就大了。” 冷若雪此时哪里还敢说话,整个人伏在地上,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只能勉强咬着牙坚持着。 刚刚那一瞬,她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惧。 可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现在唯有嫁给夜陌寒这一条路,可以让她活命。 虽然不知道冷月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好在她的目的好像也是如此。 夜岚默了默,忽然间冷笑一声。 那笑,仿佛夹杂着无数的锋刃,让人皮开肉绽,鲜血顿流。 “冷将军还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从前,孤竟然不知道。” “帝君是在夸我?” 冷月扬起头,一脸认真的求证。 夜岚微微一愣,转而毫无征兆的放声大笑。 “哈哈……没错,孤就是在夸你,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胆子应承下来。” 冷月:“谢帝君。” 夜九宸:“……” 大姐,戏过了啊。 江氏和夜陌寒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说话。因为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从前,因为夜九宸很少在帝宫,所以他们只知道夜岚对于夜九宸的纵容似乎多过其他皇子,但夜九宸也没做过什么特别过格的事,最多就是喝喝花酒,怼怼大臣。 可是刚刚,他们却是亲眼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从来说一不二,不容许人有半分忤逆的夜岚,竟然默许了夜九宸不分尊卑长幼、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举动。 两人心思迥异,却不由自主的,全都把目光落在了看似无欲无求的夜九宸身上。 “此事就交给帝后去办吧,明日叫你父亲进宫一趟。” 夜岚似乎在一瞬间没了戾气,摆了摆手。 “你们都回去吧。” 江氏闻言,朝夜岚福了福身子。 “臣妾领命。” 冷若雪却是在听到夜岚话语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刚刚神经崩的太紧,这一瞬差一点跌倒在地。 夜陌寒死死的抿着唇,似乎很是不甘不愿,但夜岚已经发话,他再说什么,已然是无用。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之事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冷月又开口了。 “启禀帝君,臣女还有一事请求。” 夜岚:“……” 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冷月极其认真:“帝君金口玉言,臣女请命,四皇子那一百杖,不如就等成亲之后,由臣女亲自监督执行。” 第39章 我是小仙女 月上柳梢,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带起树冠随风轻轻摇摆。 夜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摆了摆手,准许了冷月监督执行夜陌寒杖刑的要求,便让她离开了。 夜九宸原本想要送冷月回将军府,奈何夜岚却执意将他留下来。 帝宫内,冷月被小太监引领着往宫门走。 “冷大小姐!” 蓦的,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回府睡觉不行么? 事实证明,不行。 夜陌寒脸色讳莫,挡在冷月面前。 冷月虽然面瘫,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夜陌寒只觉得眼前这个寡淡的、清冷的人,仿佛早已经不是自己从前知晓的那个人。 “滚开!” 冷月开口,只两个字,却好似深潭中的万年寒冰,裹挟着足以将人封冻住的冰冷。 饶是夜陌寒,也不由得一怔。 “冷大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得到了答案,我自会让开。” 冷月:“……” 这人是不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你有问题我就得给你答案? 我又不是你妈! 想着,冷月直接抬起双手,在身前将骨节一一按响。 夜陌寒:“……” 下一秒,还不等他开口,右眼直接挨了一拳。 夜陌寒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本能却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风,正顺着小腿扫来,他连忙躲闪,注意力也全放在了下半身。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只不过是冷月的障眼法,手臂蓦然间被钳制,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被冷月一个过肩摔,扔在了地上、 哎,我是个小仙女,为什么总让我动手呢? 小太监:“……” 我怎么觉得眼花了呢? 夜陌寒后背一阵钝痛,冷月却已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四皇子……” “滚!” 随行的小太监想要伸手搀扶,却被夜陌寒一把推开,只一双满是狠戾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冷月清冷而又孤傲的脊背,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不远处,冷若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上前。 她心里很清楚,今日夜陌寒迫于无奈,只能按照夜岚的旨意收了自己。 他们的情分,也在今日到了尽头。 冷若雪暗自垂下眼眸,看了看尚还平坦的小腹。 从今日起,她冷若雪的一切,都要靠她来自己争取! …… 镇国将军府。 冷迟一张脸好似安了霓虹,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绿,总之就是没有一个正常颜色。 “你说……若雪有了四皇子的骨肉,要嫁给四皇子为妾室?” 也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冷迟略微有些颤抖的又朝冷月询问了一遍。 冷月此时已经困的快要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混账!” 冷迟闻言一拍桌子,大骂了一句,顿时朝着跪在地上的冷若雪扬起手。 冷若雪脊背跪的笔直,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啪——” 一巴掌落下,在空旷的正厅内,分外清晰。 冷若雪的脸颊,顿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引。 “我就是……我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你竟然背着我和你祖母,和人珠胎暗结,你到底怎么想的?是想要害死我们一家人才甘心是不是?” 冷迟双眼因为愤怒而撑得老大,额头青筋爆现,嘴唇青紫,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冷月默然的看着,就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 “父亲!” “你不用替她说话!” “……” 冷月看着手中从马鞭。 不!我没有! “今天就算是你祖母来,也别想替她求情。” “……” 我只是想静静的递个鞭子! “我今天……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冷迟暴怒着叫骂着,一低头,却发现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马鞭,想都没想,直接接过来,一鞭子抽在冷若雪的身上。 顿时,衣衫破裂,皮开肉绽。 到了今时今日,冷若雪早已经没有往日里那副温婉柔弱,善解人意的模样,撑着一双满是怨毒的眼眸,面对冷迟怒目而视。 “冷迟!” 冷若雪突然大喊一声,倒是让冷迟再次举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 “放肆!” “放肆?哈哈!” 冷若雪闻言不禁一笑、随即站起身。 “是,今日我就放肆了,刚刚那一巴掌和那一鞭子,我受了,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现在怀有身孕,怀的还是四皇子的骨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你镇国大将军,就算是整个冷家,都要给我陪葬。” “你……” 冷迟显然是没想到,从前那个乖巧温顺的女儿,已然变成了现在这幅完全不相识的模样。” 冷月坐在一旁,觉得有些无聊,很不和适宜的打了个哈欠。 “啊……” 卧槽! 怎么就没控制住,被人看见了怎么破? 大佬形象要崩了! 躲在门外的小白和筑儿简直都要惊掉下巴了。 他们家小姐干什么呢?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还有困的起来? 冷迟和冷若雪僵持着,冷迟的鞭子到底也是没再落下去。 冷月缓缓起身,不带一丝情绪的开口。 “我先回去了。” “冷月!” 见冷月要走,冷若雪立刻上前,扭曲着一张脸,挡在冷月身前。 冷月:“……” 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喜欢这招? 冷若雪脸上的巴掌印此时已经肿了起来,加上凌乱的发丝,已经破烂的衣服和皮开肉绽的伤口,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却又看起来尤为狰狞。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今天该承受一切的是冷月才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她就跌入了深渊地狱? 而冷月,却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恨! “冷月,你不用在这里装,我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天地,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冷月:“我为什么要清楚?又不是我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了。” “你……” 冷若雪死死的咬着后槽牙,可是偏偏,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 冷迟看的有点懵。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若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 冷若雪讽笑一声,那笑配上此刻狰狞的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恐怖揪心。 “冷迟,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女儿了,她设计陷害我跟四皇子被抓住,女儿为了自保,才把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说出去。 我就不明白了,冷月,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对我? 不过事已至此,是我技不如人,这一次,我认栽。 但是我马上就要成为四皇子的人了,虽然只是妾室,但四皇子现在没有正妃,谁知道,将来那个位置是谁的? 所以冷月,你不要太得意,我们走着瞧!” 冷若雪一口气说完一番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淬了毒一般,铿锵有力。 冷月都震惊了。 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她不累么? “是我让你怀孕的?” 冷迟:“……” 冷若雪:“……” 有什么,只比你说了一大堆,人家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你无言以对,更让人呕血? 这就好比你已经摆好架势,准备打出一招降龙十八掌,然而对方上来只给你一个嘴巴,就把你打懵逼了。 冷若雪死死的抿着唇瓣,攥着双拳,一张脸因为愤怒,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冷月很是认真的琢磨了两秒。 “新婚快乐。” 冷若雪:“……” 说完一句话,冷月已然越过她,飘飘然的走出了正厅。 等到冷若雪反应过来,哪里还看的到冷月的身影。 冷迟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下来,手中的马鞭也掉落在地上。 冷若雪足足站在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了冷迟一眼,随即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冷迟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扶着额头。 …… 回潇湘阁的路上,小白和筑儿老老实实的跟在冷月的身后。 小白倒是没什么想问的,但是筑儿却是满肚子的疑问,但看见冷月那副就差在脑门上写着“都别跟我说话,都别烦我”几个字的状态,想了许久,到底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小姐现在太可怕了。 还是不要轻易惹她的好。 回到潇湘阁,冷月直接把筑儿和小白赶走,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什么都不能阻止我睡觉。 偏偏她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眠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个犹如鬼魅一般,幽幽凉凉,又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 “小月儿……” 卧槽!! 冷月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的,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因为用力过猛,又迷迷糊糊的没看清,导致她在弹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然后整个人又朝床跌了回去。 冷月:“……” 夜九宸:“……” 冷月捂着额头,擎着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坐在自己床头,同样捂着额头的夜九宸,心里很不客气的将他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第40章 一拳打死嘤嘤怪 冷月一双眸子好似蒙上了寒冬腊月的冰雪,异常寒凉。 “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跟你爹聊天呢么? 聊完了? 聊完了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啊,跑到老娘这来算什么? 特么的撞的眼睛都冒金星了! 冷月越想越气,真想给某人来个现场解剖,看看他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的,怎么哪哪都硬。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底的想法,只是捂着额头,瘪着唇瓣,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 “人家想你了,你还凶人家,嘤嘤嘤……” 冷月:“……” 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只嘤嘤怪。 缓了好一会,确定眼前已经没有金星闪烁了,冷月才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从床上坐起来,而夜九宸只是捂着额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冷月。 没有人说话,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夜九宸才确定冷月不会来关心自己,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收敛起之前的表情。 “小月儿,我想你了。”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反而虔诚专注的让人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 冷月:“……” 戏过了啊,咱俩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 “哦。” 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冷月随即重新躺下下去,还很给面子的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夜九宸。 夜九宸想了想:“???”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想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由得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精光。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察觉到夜九宸动作,冷月秀眉不禁轻轻颦蹙了一下,转身握住夜九宸伸过来的手臂,一个翻身,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 夜九宸先是一愣,转而换上一副欠揍的表情。 “没想到,我的小月儿竟然喜欢这个姿势,我很愿意配合的……” 冷月擎着一张寡淡的脸,居高临下的望着夜九宸。 特娘的,你就是不想让老娘好好睡觉是吧? 妥! 窗外,蝉鸣声阵阵,月光透过梧桐树茂密的枝叶层层倾落而下。 夜九宸双手枕在脑后,极为悠然自得的勾着唇角,好整以暇的望着冷月。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有点笑不出来了。 冷月此时就跪坐在自己的身上,漆黑浓密的发丝顺着肩膀倾泻而下,神情淡淡的,可黑眸却好似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随时随地准备将自己拉扯进去。 带着冷意的指腹蓦的擦过胸膛,夜九宸脑海中轰然一炸。 “小月儿!” 夜九宸抬手握住了冷月,带着警告的声音,低沉暗哑,惹人遐想。 小样,让你撩骚。 冷月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都乐开花了。擎着一双幽深冰冷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仿佛要望穿他的身体,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被冷月这么盯着,夜九宸只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都加快了。 下一秒,他直接从冷月的身下挣脱开来,站在地上,背对着冷月沉着脸将腰带重新系好,脚下跟安了火箭一般,转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房间中。 冷月激动的都想放挂炮以示庆祝了。 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 夜九宸一口气跑到院子里,借着月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身体里那股躁动平复下去。 可脑海里冷月的身影,却始终盘踞着,挥之不去。 夜九宸定了定身形,忽然间笑了起来。 冷月那张从始至终都寡淡清冷的脸,哪里有一点点情、欲? 分明,就是在故意惩治自己! 想起自己的落荒而逃,夜九宸嘴角不禁再一次挑起弧度,转身,看向冷月房间的方向。 迷迷糊糊间,冷月感觉身后多出一个人。 只是那人给她的感觉熟悉而又安全,竟然让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他不是走了么? 怎么又回来了?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伸出双臂,将冷月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冷月真的是累极了,也懒得挣扎反抗,索性就任由他抱着。 夜九宸抱着冷月,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冷香,嘴角的笑意也随之变得安宁温暖。 “莲花灯里藏了一枚玉佩,是今年的头彩,我帮你拿回来了。” “父皇问我,你是我什么人。” “我说,你是我……” 隐隐约约间,冷月仿佛听见了夜九宸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可是最后一句,她却还没来得及听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葳蕤轩。 冷若雪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衫,也整理好了妆容,却全无睡意,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半晌,绿芜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冷若雪立刻上前。 “怎么样?” “二小姐,奴婢打听清楚,四皇子已经出宫回到府邸了。” 冷若雪闻言暗自呼出一口气,随即吩咐绿芜:“我们出府。” 说着,便要出门。 绿芜有些犹豫:“二小姐,四皇子之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不能去主动找……” 冷若雪当然知道,可是现今不同往日。 “你懂什么?经过今日之事,四皇子对我一定是厌恶至极,即便迫于无奈最终会收我进府,可我的日子也断然不会好过。 那个冷月费尽心机,便是想我不好过,我怎么能让她得逞!” 说起冷月,冷若雪毫无血色的脸上,立刻漾起一阵阵狠戾怨毒。 绿芜被冷若雪这样的表情吓得噤了声,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冷若雪一起悄悄出了将军府。 另外一边,夜陌寒回到府邸之后,便屏退了朔风和柳青,只一个人在书房内,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却仿佛还是不能够纾解心底那口憋闷之气。 朔风和柳青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只得低垂着头。 砸了一会,夜陌寒稍稍冷静了下来,便开始细细琢磨事情的整个始末。 他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明明,他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对了! 那个小太监! 从他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太监。 想到这里,夜陌寒立刻朝门口吩咐道:“去把负责点火引人的那个小太监给我找出来!” 朔风和柳青闻言,立刻领了命离开。 夜陌寒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满地的狼藉。 不知为何,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冷月那张寡淡清冷的面容。 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冷月和夜九宸之间,怕是早就有了联系。 或许今日之事,都是他们两个联手设计的。 他原本不相信冷月一介女流会有这样的本事,但是加上夜九宸的话,就说不准了。 思及此,夜陌寒阴沉的面容之上,不禁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老九啊,你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那个位置究竟谁会坐上。 我们走着瞧。 “笃笃笃……” 蓦的,书房的门被人敲响,夜陌寒敛起神色,冷冷的朝外面询问了一句。 “谁?” “四皇子,镇国将军府的冷二小姐来了,说要见你……” 冷若雪? 他居然还敢来? 夜陌寒闻言,立刻站起身,浑身上下的戾气宛若即将喷薄的火山一般,汹涌浓烈。 “带她进来!” 话落,书房门被人推开。 “四皇子……” 冷若雪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试探性的刚一开口,小腹就挨了重重一脚,随即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便跌在了地上。 腹部的钝痛让她顿时惊恐的瞪大双眼,然而还没等她将气息喘均匀,脖子上就传来一股大力,那种窒息感,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四皇……子……” 冷若雪身子犹如布偶一般被轻飘飘的提起,双手本能的去掰夜陌寒的手,可是那只手却好似金属钳子,纹丝不动。 夜陌寒犹如恶鬼修罗一般的声音,在耳畔炸裂开来。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本皇子!” 因为窒息,冷若雪脸色青紫,眼睛里也充斥着泪水,可是心底却发了狠。 既然敢来,她就知道会面对这样的场面。 “我……我没有……是……是误会……你听我……听我解释……” “误会?” 夜陌寒冷冷一笑,手上的力道却发了狠。 “怎么,你偷偷坏了本皇子的骨肉,也是误会?”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让冷若雪的心也一阵阵往下沉。 可是她不能放弃! 她只有这一条命,不能就这样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里,冷若雪拼命撑着最口一口气: “我有办法……让你……娶冷月……” 听到冷月两个字,夜陌寒眸光一暗,却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重新获得了自由的冷若雪,身子无力的跌倒在地,挤压过的肺腔有大量空气涌入,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滚落。 夜陌寒坐在一旁,就那么冷漠的看着,眼底毫无怜惜。 冷若雪咳嗽了好一阵,终于平复了呼吸,这才起身跪在夜陌寒面前。 夜陌寒一张脸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下起狂风暴雨。 “你最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就算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第41章 我选的,不能打 冷若雪垂着头眼底一寒。 她当然清楚。 刚刚一瞬间,夜陌寒是真的要杀了她! 想到这里,冷若雪深吸了一口气,把眼底的情绪快速收敛而去,重新看向夜陌寒…… …… 清晨,暖金色的阳光给整片大地镀上了一层光晕。 冷月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已然没有了夜九宸的影子。 一张寡淡清冷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 真是厉害了啊。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个照顾都不打。 当老娘这是你家后院了? 特么的不打死你…… 哎?不行,不能打。 人是我选的,我选的,我选的。 不能打!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冷月面这才无表情的掀开被子准备起床,视线不经意间流转,却看到床头放着一枚翠绿色的玉佩。 玉佩是上好的老坑玻璃种,触手冰凉,四周雕刻着一条五爪蟠龙,中间是一个“夜”字。 对了。 昨晚迷迷糊糊间,夜九宸那货好像说什么玉佩头彩的,想来就是这个了吧。 略微沉了片刻,冷月收好玉佩,又吩咐筑儿打水洗漱。 吃早饭的时候,冷月听筑儿说,冷迟好似一夜未睡,一大早就进了宫。 估计是去商定冷若雪和夜陌寒的事,冷月也不在意,带着筑儿小白吃过早饭之后,三个人便翻墙离开了将军府。 晌午的街道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春香楼门前,冷月微微抬着头,看着眼前那块四四方方的匾额,就忍不住想砸。 筑儿一脸局促的看着四周,因为冷月坑夜九宸买下春香楼的时候她并不在场,所以也就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她家小姐的产业了。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啊?” 她虽然没去过什么花街柳巷,但光看这名字和装潢,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冷月语气淡淡的:“因为我是这的老板。” 说完一句话,冷月已然提步走了进去,筑儿站在原地,瞪大一双眼睛,嘴巴撑得足以能够吞下一个鸡蛋。 她……她没听错吧? 冷月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是的,你没有。 看着老、鸨和姑娘们在冷月面前恭恭敬敬的模样,筑儿的三观崩塌了。 “小老板,你看看这里全是按照你的要求重新装修的。” 冷月背着手,一副大佬的气势,在老、鸨的介绍下一一巡视着。 原本土里土气的春香楼,此时已经焕然一新。 大厅中央是舞台,四周连接着楼梯,楼梯直接通往二楼。 二楼的雅阁可以透过窗子直接看向楼下的舞台。 冷月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鸨小心翼翼的跟在冷月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总是不苟言笑也就罢了,身上还总是带着一种莫名冰冷的气质,让人即便是靠近,都要提着一口气。 “老……妈妈……” 冷月开口,本来想直接叫老、鸨,但是一想这样好像没有礼貌,便直接改了口。 不过老妈妈好像也有点别扭啊。 好在,老、鸨眼明心灵,立刻就看出了冷月的尴尬,笑着说道:“奴家姓冯,小老板要是不嫌弃,就跟着姑娘们一起叫我冯妈妈。” 冷月从容的应下:“嗯。” 身为大佬会尴尬么? 自然不会。 万一会了怎么办? 那就假装没有。 “冯妈妈,你去准备一下,先将春香楼更名为春江楼。” 强迫症真的伤不起。 冯妈妈笑着应承了下来。 冷月又接着交代:“匾额应该一日就做好,做不好就加钱,钱到位了,什么都好到位。 开业时间定为三日后,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你要安排人在城内散布两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春江楼每日只发放五十张门牌,客人只有依靠门牌才能进门,这一点你们要严格把控好。” 冷月语气不温不火,冯妈妈听得专注,眼神却有些发懵,似是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 “小老板啊,奴家有件事不懂……” “不懂就忍着。” 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很累了,你不懂我就要给你解释么? 冯妈妈挨了怼,倒也不恼,依旧陪着笑。 “是是是,奴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日只接待五十位客人,小老板不说,想来自然有小老板的道理。” 顿了顿,冯妈妈又接着问道:“那另外一个需要散布的消息呢?” 冷月端起手旁的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要给四皇子做妾。” 冯妈妈更懵了。 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给四皇子做妾,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筑儿和小白站在一旁,看着冷月煞有其事的交代事情的样子,比冯妈妈更懵。 小白还好,反正除了吃肉和听冷月的话,基本上对其他的事情他都懵。 筑儿却有点想哭。 小姐摇身一变成了红楼楚馆的老板,她要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 事情交代完,又待了一会,冷月才带着小白和筑儿回到将军府。 冷迟也是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回来的。 冷月坐在梧桐树下晒太阳思考人生,冷迟走进来的一瞬间,冷月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这怎么一晚上没见,这人就好像老了十岁? 筑儿见到冷迟,下意识的心虚,让小白给冷迟搬了椅子上了茶之后,立刻躲得远远的。 冷迟沉默,冷月也不急,父女俩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相对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迟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这才尝试着找话题。 “月儿啊,最近钱还够花么?” 冷月:“……” 你个糟老头子又来这一套? “不够!省着点花我也不够!” 冷月有了经验,这一次回答的极为顺畅。 冷迟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极为疲乏。 “哦,那你再省着点。” 冷月:“……” 我就知道! “为父已经和帝后娘娘商量过,下个月初是个黄道吉日,若雪就在那天嫁过去。因为是娶妾,繁复的形式就免了,也不必宴请宾朋,只一顶轿子,从后门将人抬进去……” 冷迟说着,眼圈不禁微微有些红。 冷月心里清楚,即便这只是一个庶女,也不是他最疼爱的,但冷迟为人正直善良,好歹冷若雪也是他的女儿,受这么大委屈,怕是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是冷若雪自找的。 “哦。” 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又坐了一会,冷迟便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潇湘阁。 冷月也重新靠在了藤椅上,继续晒太阳思考人生。 午后,冷月吃过午饭,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待在院子里看小白跑步。 小白跑了不知道多少圈,大汗淋漓的停在冷月面前。 “小仙女,我还要跑么?” 冷月冷冷只冷冷的看了一眼,小白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闭上嘴继续跑。 筑儿突然间小跑着进潇湘阁。 “小姐……小姐……” 冷月抬眸看向筑儿。 “给你一分钟你先喘会儿?” 筑儿也顾不上冷月的揶揄,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忙不迭的向冷月报告。 “四皇子……四皇子来了,还抬了整整十箱聘礼,现在就在正厅。” 什么玩楞? 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来了? 不对啊,他这会子不是应该恨死冷若雪了么?就算是现下迫于无奈不得不收冷若雪进府为妾,也不至于送十箱聘礼啊? 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鬼。 冷月略微思忖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继续沐浴阳光。 筑儿有点看不明白了。 “小姐?你不去看看么?” “我为什么要去?” 筑儿一噎。 说的好像有道理。 可是冷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也不好再八卦下去,只好悻悻的站在冷月身旁,一起看小白跑步。 …… 正厅内。 冷迟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一箱箱聘礼,只觉得太阳穴跳的生疼。 夜陌寒这是什么意思? 夜陌寒却是脸色如常的坐在冷迟对面。 “冷将军,这些聘礼,都是我为令千金准备的。不知冷将军是否满意?” 冷迟闻言抬起头。 “四皇子这是折煞臣了。” 夜陌寒不着痕迹浅然一笑:“冷将军严重了,下月令千金过了门,我们便是一家人。将军放心,到时本皇子一定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将令千金迎娶过门。” 冷迟横眉入鬓,眉心的郁结也越来越深沉。 他越来越看不懂夜陌寒了。 夜陌寒倒也不解释,只是缓缓起身。 “本皇子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叨扰将军了,明日喜娘就会上门,一切事项均由喜娘打点。下月初一,本皇子会准时前来迎娶,告辞。” 说罢,夜陌寒便转身朝厅外走,冷迟见状,也只好起身以礼相送。 按理说,夜陌寒如此这般,虽说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却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驻足片刻,冷迟重重叹了口气。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好。 夜陌寒向冷迟辞别,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将军府,而是脚步一转,朝着潇湘阁的方向走去。 而葳蕤轩内,冷若雪听说夜陌寒送来了聘礼,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第42章 就是这只手吧 潇湘阁外,夜陌寒就那么安静的站着,看着不远处梧桐树下的冷月。 她正闭着眼睛靠在藤椅上,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多了一份慵懒和闲适。 好像一只猫儿。 看着看着,夜陌寒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算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般认真专注,不带一丝算计的看冷月。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可不知为何,夜陌寒却觉得,这仿佛是他们离的最近的一次。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冷月垂在肩膀和耳畔的发丝随风轻舞。 一瞬间,夜陌寒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如雨后春笋一般,悄悄滋生,却无法控制。 蓦的,冷月睁开眼,目光似冰雪一般,毫无温度。 四目相触,夜陌寒呼吸一窒,紧接着,收敛情绪吩咐朔风和柳青等在门外,自己则提步朝潇湘阁内走去。 冷月连动都没动。 这个狗东西怎么来了? 还想进自己的院子? 我真是呵呵了、。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继续着,眼看着就要迈进潇湘阁,却没想到,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拽住了他。 夜陌寒眸光一冷,一个灵巧的转臂,便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小白没有防备,眼看着自己被夜陌寒攥住,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下一刻,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朝前方飞去。 冷月眸光更冷了。 几乎是一瞬间,便从藤椅上起身飞奔到小白身边,赶在他摔在地上之前,稳稳的将人扶住。 “小……仙女。” 小白自知自己没有深沉贯彻冷月吩咐的命令,自责的垂下了头。 小仙女? 听见这个称呼,夜陌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莫名觉得和冷月很相配。 冷月没有回话,面无表情的松开了小白,然后提起步子,一步一步,不急不慌的朝夜陌寒走去。 夜陌寒:“冷大小姐。” 说话间,冷月已经来到了夜陌寒的身边。 “就是这只手吧。” 冷月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顺势执起夜陌寒的手,认真的观看。 夜陌寒一愣,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冷月执着自己的那双手上。 她的肌肤白皙,十只纤细青葱,极为漂亮。 冷月:“就是这只手,刚刚打了我的人是吧?” 夜陌寒微微敛了敛心神:“你说什……” 一个“么”字还没等说出口,夜陌寒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咔嚓”一声,手腕应声而断。 冷月松开手,夜陌寒不敢置信的捂着手腕退后几步,脸色铁青。 因为剧痛,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可是他却一声没坑,只是死死的抿着唇瓣,眸光锐利的直直逼视着冷月。 冷月:“那就弄断好了。” 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她说的极为平淡,好似就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为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仔细听,又觉得那声音里充满了冷意,能够一瞬间将人直接封冻住。 小白和筑儿站在一旁,看的眼睛都要直了。 她们家小姐刚刚干什么了? 把四皇子的手腕给折了? 夭寿了! 而等在门外的朔风和柳青见状,直接飞奔而来,挡在夜陌寒身前,准备上前去擒冷月。 夜陌寒及时出言制止。 从始至终,冷月都站在原地,一脸的无辜。 两人就那么隔着几步距离,相互对望着。 空气中,仿佛有暗潮在涌动。 最终,还是夜陌寒忍着痛,主动开口、。 “本皇子特意上门拜访,冷大小姐此举意欲何为?”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跟你熟么?” 夜陌寒:“……” 冷月:“还有事么?” 如果杀人不犯法,你想死我肯定成全你。 夜陌寒微微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片刻,夜陌寒深沉一笑。 “呵!” 冷月:“……” 我可去你大爷吧,笑的这么慎人。 “冷大小姐说的是,不过还请放心,很快,我们就会熟了。” 说完,夜陌寒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冷月一眼,随即捂着手腕,叫上朔风和柳青一同离开。 冷月站在原地,静静的看了一会。 狗东西话里有话啊。 见夜陌寒离开,筑儿这才敢上前。 筑儿胆战心惊的开口:“小……小姐……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砍头啊?” 冷月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筑儿一眼。 筑儿:“你刚刚折的,可是当朝四皇子的手腕啊。” 冷月点点头:“所以呢?” 不是他还不折呢。 所以…… 筑儿:“……” 都不要跟我说话了,我想静静。 …… 葳蕤轩内,冷若雪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眼前的虚空。 绿芜悄悄走进来。 冷若雪顿了顿:“说吧。” 听见冷若雪发话,绿芜这才敢开口。 “二小姐,四皇子放下聘礼之后,跟老爷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就离开了。只是……只是……” 绿芜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的时候,冷若雪却冷笑一声,替她说出了口。 “只是我们的四皇子没有直接离开将军府,而是去了潇湘阁是么?” 绿芜死死的低垂着头:“是。” 冷若雪没有接话,转而伸手端起手中的茶杯,刚送到唇边,却猛地脸色一变,用力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瞬间,茶杯碎裂。 绿芜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冷若雪紧紧闭上眼睛,大口的吸着气,用来平复胸口剧烈的起伏。 夜陌寒!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心里从始至终却都没有我、 你只有你的权利,只有你的皇位。 好啊! 你不是想娶冷月,想得到冷迟的支持么? 我成全你! 想着,冷若雪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绿芜和地面的碎片,淡淡启唇。 “把这里收拾了,下去吧。” “是。” …… 筑儿整整提心吊胆了一个下午,眼睛也一直盯着门口,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冲进来一群人,把她们都带走然后五马分尸。 相对于筑儿,冷月和小白一个躺在树下思考人生,一个蹲在一边种蘑菇就显得有点没心没肺了。 筑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冷月和小白一眼,然后又默默的转过头。 哎,好想做个没心没肺的人。 就这么挨到傍晚,筑儿担心的事也没发生,倒是等到了奉冷老夫人命令,前来叫冷月去前厅吃饭的顾嬷嬷。 冷月听完顾嬷嬷的话,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应:“不去!” 谁让我吃饭我都去,我不要面子的? 顾嬷嬷气的脸都绿了。 之前因为驱邪一事,顾嬷嬷对冷月已经很是看不惯了,没想到过了这一阵,冷月不但一点收敛都没有,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顾嬷嬷:“大小姐可以不去,但奴婢只是个传话的,若是大小姐不想去,就亲自去跟老夫人回话吧。” 说完,顾嬷嬷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潇湘阁。 筑儿忧心忡忡的上前。 “小姐,你真的不去啊?” 冷月一脸正气:“我几时说过假话?” 筑儿:“……” 小姐你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还少么? “可今日四皇子派人送来了好多聘礼,后来又来咱们这,小姐你说,老夫人叫您去……” 筑儿觉得冷老夫人一定是来兴师问罪没跑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带哭腔,冷月却猛地一下子从藤椅上坐直起来。 筑儿吓了一跳。 “小……小姐?” 冷月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深沉锐利。 对啊!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走!” 想到这里,冷月冷不防的开口,吓得筑儿不由得又是一哆嗦。 小姐你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 “吃饭去。” 筑儿:“……” …… 夕阳西斜,天边大片的火烧云分外妖娆。 冷月将小白留在潇湘阁看家,带着筑儿不慌不忙的往冷老夫人的院子走。 刚一进院子,冷月就听到顾嬷嬷的大嗓门,正在跟冷老夫人和冷迟告自己的状。 “老夫人,将军,不是老奴嚼着根子,大小姐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门外,冷月听得一脸冷漠,心底却已然妈卖批了。 特么的她没记得得揍过她啊? 筑儿站在冷月身旁,五官都快皱成包子了:“小姐,这顾嬷嬷太过分了!” 冷月点点头。 我也觉得。 “她怕什么?” 筑儿被冷月突如其来毫无关联的问题问懵了。 “啊?” 冷月:“……” 今日的你我能不能不老重复昨天的故事啊! 筑儿反应过来,看着冷月那张永远镇定自若的脸,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奴婢听说,顾嬷嬷好像是怕蜘蛛。” 妥了! 冷月问完,继续带着筑儿往里走。 顾嬷嬷浑然不知的还在继续编排着冷月的不是。 “奴婢亲自去传话说老夫人叫她来吃饭,她却不假思索的就给拒了。 平时不来请安也就罢了,这般目无尊长,将来是要闯出大祸的!” 顾嬷嬷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连冷月听着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 “说我么?” 顾嬷嬷话音刚一落下,空气里随即响起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那声音之中的冷意,却足以让人心神都为之抖三抖。 第43章 不,我拒绝! 顾嬷嬷闻声立刻变了脸色,毕竟,她这算是赤裸裸的背后说人坏话,还被抓了个正着。 冷月却是带着筑儿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顺势坐在了冷迟的身旁。 冷迟略微皱了皱眉。 毕竟顾嬷嬷虽然是冷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深受倚重,但冷月是他将军府的嫡小姐,一个下人这般说,他也着实有些不高兴。 索性,他不能开口说顾嬷嬷,那就让冷月说吧。等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出来打个圆场就好。 想到这里,冷迟眉心的郁结这才舒展看来,视线微转间看见坐在对面的冷若雪,冷迟整个人一下子又不好了。 顾嬷嬷尴尬,却还是强硬着梗了梗脖子。 “老奴既然敢说,就不怕大小姐听见。” “嗯!” 冷月绷着脸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不生气。 “顾嬷嬷,你后背上爬的是什么?” 一句话开口,顾嬷嬷果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回头去看。 然而脖子能够转动的角度有限,看了两下,顾嬷嬷却什么都没看见,只得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瞪向冷月。 “哪有什么东西,大小姐莫不是拿我老婆子寻开心?” 冷月一脸无辜:“那么大一只蜘蛛,你没看见么?” 淡淡的语气,镇定的目光,让人即便是想怀疑她的话,都无从怀疑。 果然,听冷月说完这一句,顾嬷嬷的脸就变了。布满了沟壑的脸全部挤在了一起,双眼瞪得老大,恨不能直接飞出眼眶,身子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你……你说什么?” “蜘、蛛。” 冷月尽职尽责、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重复了一遍。 顾嬷嬷“嗷”的一声就窜了起来,冷月计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尺那么高,心里不由得咂舌。 这老太太弹跳力挺好啊。 “蜘蛛!蜘蛛!有蜘蛛!” 像是破音一般的一边大喊着,顾嬷嬷一边手脚并用的开始在后背胡乱的划拉,一张脸先是青红相接,随后又变得绿紫黑蓝,总之没有一个正常的颜色。 “有蜘蛛,有蜘蛛,快!快把它弄走啊!” 喊着,顾嬷嬷已然蹦到了冷老夫人身后,张牙舞爪的好悬没一拳打砸欧冷老夫人头上。 饶是冷老夫人这般气定神闲的人,见到这幅架势表情也有些崩溃,被下人护着连忙闪躲到了一边。 冷迟脸色阴沉的像是锅底。 “快来人,拉住顾嬷嬷。” 两个下人闻声立刻上前,一边一个想要抓住顾嬷嬷的手臂,奈何现下的顾嬷嬷仿佛孙悟空附身一般,蹦蹦跶跶的,速度还极快,根本抓不着。 筑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被吓得快精神失常的顾嬷嬷,又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屁股都没动一下的冷月。 “啪嗒——” 顾嬷嬷大手一伸,将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拨到了地上,摔了个七零八碎。 筑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还好还好,看样子老爷和老夫人还不知道小姐把四皇子手腕拧折了这件事。 但刚才冷月问她顾嬷嬷怕什么,敢情是为了报仇啊。 可是人家那边人仰马翻,你个罪魁祸首还坐在那稳的一批的,真的好么? 冷·罪魁祸首·月丝毫没有愧色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心里默默给顾嬷嬷点赞。 这战斗力,杠杠的。 终于,几个下人家丁合力将顾嬷嬷拉住。 冷迟忍无可忍的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顾嬷嬷带下去。” 顾嬷嬷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失态,嘴里还是在不断嚷嚷着:“有蜘蛛啊!有蜘蛛啊!” 终于,顾嬷嬷被拉走,饭厅内安静了。 冷迟满脸的愠怒:“这个顾嬷嬷,真的是越老越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蜘蛛就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冷老夫人没有帮顾嬷嬷说话,只是有条不紊的,一下一下的捻着佛珠,但看着冷月的目光,却有些不善。 顿了顿,冷老夫人:“好了,先吃饭吧。” 冷迟没好气的:“儿子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冷老夫人是不是同意,直接大步一迈,走出了饭厅。 冷月压根也不是来吃饭的,没有了冷迟,剩她和冷若雪、冷老夫人一起? 不,我拒绝! 而且冷老夫人看自己那眼神,简直是要把自己给活剐了。 宝宝好怕的说。 “孙女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冷月说了一句,也转身离开。 冷若雪从冷月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也随着冷月而移动,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一般。 可冷月从始至终都像是没看见有她这么个人一般,连眼角的余光都没赏一个。 这会子冷月走了,她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来。 冷若雪缓缓垂下头,虽然经过了昨日,她已不再需要伪装成那个温婉有礼,柔柔弱弱的冷家二小姐,但还是恭敬的朝着冷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祖母受惊了,只是孙女很好奇,因顾嬷嬷害怕蜘蛛,所以祖母的院子可是定期会有人来除虫的,怎么今日偏偏就会出现蜘蛛呢? 孙女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祖母早点歇息。” 冷若雪意有所指,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刚刚还好不热闹的饭厅,转个屁股的功夫,已然变得冷冷清清。 冷老夫人由人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手上捻佛珠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规律了。 …… 冷月心情舒畅的走在将军府内,刚穿过来那阵,她除了在潇湘阁待着,就是翻墙溜出去玩,倒还没好好的逛逛府内。 现在一看才发现,这将军府也挺有钱啊。 这么特么大。 筑儿不知道冷月心里已然策马奔腾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的想法,一张小脸满是忧心忡忡。 “小姐,顾嬷嬷虽然有点过分,可是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也有点不地道啊。” 思忖了半晌,筑儿还是忍不住朝冷月说了一句。 冷月顿住脚下的步子,定定的看着筑儿。 筑儿被看的身子一抖。 冷月:“我做什么了?” 筑儿:“……” 冷月:“我抱着她一蹦三尺高了?” 开玩笑,我一个练过的人,都没有那腿脚。 简直冤枉。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筑儿有点不想说话了。 她怎么就忘了,她家小姐有个不为人知的本领,叫做睁眼说瞎话呢!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蓦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冷月。” 冷月:“……” 个狗东西,谁允许你连名带姓的叫老娘的? 转眸间,冷若雪已经带着绿芜,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走到了跟前。 眼前的冷若雪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副温婉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冷月脚下的步子连停都没停,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冷若雪也不恼,只是跟随着冷月的步伐,与她并肩行走。 “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装成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装了十几年。” “……” 老娘不屑于装好么? 特么芯都换了,我跟你说你会相信? “不过我们彼此彼此,上一次是我技不如人罢了。” “……” “但我始终相信,你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好。” “……” 特么的你到底想要表达啥? 蓦的,冷若雪一把抓住冷月,嘴角的笑像是猝了毒一般,看起来无比狰狞。 “你说,要是我的孩子因为你的关系而没了,帝君会如何降罪于你和冷家呢?” 冷月从容的回看向冷若雪,眼睛都没眨一下。 敢情是要碰瓷啊。 “哦。” 冷月唇瓣轻轻张启,溢出了一个简单的字。 冷若雪一愣。 “你这是不信?” “信。” 你这么丧心病狂什么做不出来。 “……” “但是你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冷若雪脸色一僵,就听冷月声音浸着凉意,淡淡说道:“要不咱俩现在试试?” 还想碰瓷冤枉我? 那我不把这个罪名坐实了多对不起我自己。 冷若雪看着冷月,看着她眼底的沉静和深沉,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都无法抑制的,心底蔓延起恐惧。 下一秒,冷若雪松开手。 “说笑而已,不必当真。” 冷月:“……”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顿了顿,冷月没有再理冷若雪,叫上筑儿离开。 冷若雪站在原地,看着冷月的背影,手指不由得用力捏紧。 筑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于连刚刚冷月和冷若雪的对话都没听懂。 “小姐,二小姐刚刚叫住你干什么啊?” “她有病。” 狗东西,老娘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了。 …… 回到院子,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筑儿给冷月打了水洗漱后,便退了出去。 冷月白天在院子里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觉,这会倒也不困。 没有电、没有网、没有手机,甚至连训练场都没有。 冷月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缘上的花纹。 太特么无聊了! 心底暗骂一声,冷月直接一捶床板,坐正了身体。 窗户“吱呀”一声,像是应和她捶床板的动作一般,响了一声,随即从外面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身影便顺着窗户跳进了屋内,站在了冷月的面前。 夜九宸刚一站稳,抬头就对上冷月一张面瘫的脸。 夜九宸:“……” 第44章 来啊,造作啊 夜穹墨蓝,蝉鸣声阵阵,伴随着微风一阵阵轻拂而过。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冷月和夜九宸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地上,大眼瞪小眼,无声对视着,一动不动。 蓦的,微风吹进,窗棂吱呀作响。 夜九宸不知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不然为什么会觉得那“吱呀”声和乌鸦叫无异? 太尴尬了! 被抓了个正着。 “来,你过来。” 蓦的,冷月开口,不带情绪的眼底冷凝着光,看的夜九宸脊背发憷。 “咳咳,我在这挺好的。” “让你过来就过来,费什么话!” “……” 我还是皇子么?? 夜九宸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走到冷月跟前,想了想,坐在了床边。 一时间,又没有人说话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安静。 夜九宸有点不会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看似温润无害,实则是在一点一点,趁你不注意就要你命。 “那个,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啊。” 夜九宸主动开口,想要打破这份沉默。 冷月顺着窗户往外看,天空一片深沉,哪里有半分光亮? “你有病吧?” “???” “哪来的月亮?” “……” 夜九宸觉得这话题有点没法进行下去了。 冷月也有同感。 虽然这货不打招呼就翻自己窗户,但是看在自己无聊的份上,留下来解解闷也不错。 可是现在明摆着,这货不会聊天。 哎! 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冷月便直接起身下床。 夜九宸有些摸不准冷月的套路,只是擎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她。 冷月身上穿着一件极为简便的衣衫,白皙精致的面容上不施粉黛,却好看的让人移转不开目光。 夜九宸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 和那些温婉有礼的大家闺秀却又不同,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冷冰冰的气势,好像谁都不能靠近,但偏偏又是这种气势,像猫爪子一般,挠的人心里直痒痒。 冷月穿好鞋子,又用发带随意的将头发在脑后束起,再配上那身随意的衣衫,看起来倒像是谁家的小公子。 冷月:“走吧。” 夜九宸缓过神:“去哪?” 冷月认真的想了想:“造作啊。” “……” 冷月冷淡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抬手指了指窗户。 夜九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翻窗?” “是的。” “为什么不走门啊?” 这不是你的房间么? 冷月呵呵哒了。 “你不是喜欢翻窗么?” 来,咱们翻个够。 夜九宸:“……” 还寻思刚刚她见自己翻窗进来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合着在这等着呢。 夜九宸挑了挑唇角,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像是嵌入了琉璃一般,闪耀着迷人的芳华。 “好啊。” 说完,一个跃身,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站定之后,夜九宸回头看向房间里的冷月,只见她慢条斯理,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到门口,推门,走出去。 夜九宸:“……” 夜黑风高,黑云压顶。 冷月带着夜九宸来到后院,直接翻墙出了将军府。 夜九宸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冷月爬墙,可是亲眼见到,还是有点震撼。 这动作是不是也太娴熟了点? 再看冷月,一脸淡定。 夜九宸笑着跟了上去。 “我们现在要去哪?” “不是说了么?” 冷月微微侧转视线,像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同情的看着夜九宸。 夜九宸微微一个怔楞,转而明白了过来。 对了,她之前说造作去。 所以…… “既然是造作,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夜九宸还煞有其事的朝冷月抛了个媚眼。 这样妩媚妖娆的动作,原本是女人做的,可夜九宸一个大男人做起来,不但没有丝毫娘炮的感觉,反而别有一番撩人的味道。 冷月心底咂舌。 果然啊,不管到了哪个世界,都特么看脸。 思忖间,夜九宸脚尖一踮,纵身一跃,已然落在了房顶之上。 他身后是一片墨蓝,一望无际,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绝美的面容好似睥睨天下的王者。 冷月:“……” 夜九宸笑的自然:“来啊。” “……” 我来你妹!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底正在问候自己,只是见她面无表情,眸光清冷,不说话也不动,剑眉不禁轻轻一挑。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会功夫么?” “……” 老娘会的那是擒敌拳! “……”夜九宸略微沉吟了一下,转而明白了过来:“你不会轻功。”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冷月:“……” 对,我就不会了,怎么的吧? 夜九宸望着冷月,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禁带了一丝戏谑。 冷月目光更冷了。 笑你妹笑。 下一秒,夜九宸身子一跃,已然从房顶落回到了地面,来到了冷月面前,还不等冷月开口,手臂便揽住了她的腰身,随即一带。 有一股冷凝的香气窜入鼻尖,冷月很受用的吸了两口。 夜九宸抱着冷月,身子轻盈的在半空中飞行着,时不时脚尖踏上建筑物借力一下。 “这次不会管我要钱了吧?” 带着磁性的暗哑声音响起,冷月想起来,之前在郊外的庄子时,他也是这样抱自己来着。 “不用了。” “现在是自己人了。”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嘴角的弧度,宛若皎皎明月,分外明媚。 都城夜晚的闹市,也是分外热闹。 夜九宸轻车熟路的带着冷月来到一家酒肆,酒肆不大,里面只有两章桌子,但是却极为干净。 “九公子?您可好久都没来了。”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见到夜九宸就十分熟络的打招呼,看来夜九宸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 “老板,老样子。” 说着,便拉着冷月坐下。 老板的目光别有意味的在冷月和夜九宸身上过了一圈。 “好嘞,马上就到。” 说完,便一掀帘子去到后堂了。 冷月安静的坐着,夜九宸却主动介绍起来。 “这家酒馆我没事的时候总会来坐一坐,酒是老板自己酿的,等会你尝尝,绝对和你平时喝的不一样。 对了,还有羊肉串,那味道……” “你说什么?” 冷月觉得自己都快沸腾了。 羊肉串? 知道她穿过来以后就没有撸过串子,有多想念么? 以前休假的时候,她经常和战友们去撸串子喝酒,平时即便是不能喝酒,撸串也是不能少的。 没想到这里也有! 冷月有点坐不住了。 但是为了端着大佬的范不让夜九宸看出端倪来,冷月虽然心里已经沸腾了,但是面色上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询问了一句。 夜九宸一愣。 “怎么?你不爱吃羊肉串?” “还行吧。” 身为大佬,得崩住。 说话间,老板已经回到了前面,先给冷月和夜九宸面前一人放了一坛酒,又上了两盘花生、毛豆。 “羊肉串一会就好,两位先喝着。” 说完,老板又去了后面,冷月倒是不客气,直接打开酒坛,一股浓烈的酒香,带着梅花的香气便窜了出来。 “这是梅香十里。” 夜九宸说着,便给冷月倒了一碗。 冷月大刀阔斧,直接干了。 夜九宸咂了咂舌:“想不到我的小月儿,酒量这么好。” 冷月一点都不谦虚:“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 夜九宸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比如,我想不到你和夜陌寒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也想不到,你为什么会知道夜陌寒秘密藏粮食的地方;更加想不到,你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帮我拿到那个我想要的位置。” 夜九宸的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可是语气和声音,却和之前全然不同。 漆黑的双眸好似鹰隼一般,锐利,而又逼仄人心。 冷月:“……” 我就是客气一下,谁让你往下接的。 突然弄得这么严肃。 “你想知道答案?” 冷月的回答让夜九宸微微一愣,转瞬就摇了摇头。 “这些我不想知道。” 那就对了,想知道我也没法告诉你。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一句话说完,夜九宸忽然身子前倾,凑到冷月面前。 刚刚喝过酒,两人身上都带着酒气,以至于冷月竟然有些分不清,那阵阵令人迷醉的酒香,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什么?” “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太快了?” 夜九宸眼底闪着光,像落入了星辰。 他说的倒是实话。 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的,回想着和冷月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好像节奏,一直都是她在带。 而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她的人。 心动么? 那是肯定的。 夜九宸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于冷月的感觉,和对其他人全然不同。 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所以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 觊觎? 你可要点face吧,也不看看你长得…… 好吧,长得挺好看的。 但老娘不是个颜狗好么? 冷月表情极为认真专注地:“我对灯发誓,真不是。” 第45章 夜九宸的女人 夜九宸眼底的光亮因为冷月的话不由得微微一顿,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坐了回去。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夜九宸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唇边,就听到冷月说了这么一句。 “要不咱俩直接成亲吧……” “噗——” 一口酒,还没等咽下,就一滴不剩,正正好好的,全都喷了出来。 冷月:“……” 冷月眼底的光顿时像寒潭中的万年寒冰,只一眼,就看的夜九宸脊背发凉。 这也太尴尬了。 “小月儿你别误会,我不是……我只是……”夜九宸忙不迭的解释,在对上冷月那对古井无波的眸子之后,却又哑然失笑。 老板端着刚烤好的羊肉串掀帘而出,冷月心底那点不爽,在闻到羊肉的香味、看见羊肉上滋滋冒着的油时,立刻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撸串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怎么办? 那就两顿。 看着冷月已然完全不在意自己,专心投身于羊肉串的样子,夜九宸颇为无奈的抬手扶了扶额。 真真是吓了一跳。 天知道他刚刚真的感觉,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自己早就死了千百万次了。 两个人就这么撸着串子喝着酒,倒也和谐。 几大碗酒下肚,冷月白皙的面容之上,已然浮现出朵朵红晕。 不得不说,这梅香十里,还真挺够味的。 “听说白日里,我四哥送了十箱聘礼到将军府?” 夜九宸又跟老板要了两坛酒,转头朝冷月说了一句。 冷月点了点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夜九宸眸光暗哑,隐隐的仿佛透着不为人知的骇浪。 “你不觉得,他这么做很奇怪么?” 毕竟当时,他和冷月可是亲眼看见了,夜陌寒有多么不想娶冷若雪。 就算是没亲眼看见,以夜陌寒的野心和手腕,也不可能欢喜的起来。 饶是如此,他却还是大张旗鼓的送了十箱聘礼到将军府。 冷月撸好一串,将木签放在一旁。 “嗯,很奇怪,但是那又怎样?” 狗东西要能消停,那就不是狗东西了。 但要是能让他心想事成,老娘还混个屁了? 冷月的反应太过淡定,夜九宸倒也不意外。 “我总觉得,他没有放弃要娶你、。”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夜九宸显然有点意外了。 “所以那十箱聘礼,我跟我父亲说,由我来保管。” 夜九宸:“……” 夜九宸现在不是一点意外,是十分意外了。 而显然,冷月并没有要给他解释清楚的意思。 夜九宸笑了笑,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笑容便凝在了唇角。 冷月的脸色也在一瞬间骤然间冰冷下来。 酒馆内虽然没有别的客人,但老板送完羊肉串去了后面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声响了。 原本他们两个都没有在意,但是就在刚刚,后面的厨房里却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不是说话,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捶打。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动弹。 空气,宁静而又诡异。 蓦的,一阵风吹过,伴随着一股浓烈的冷意,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后厨的帘子被人猝不及防掀起,一抹银色,在油灯的映衬下,闪烁着嗜血而又阴冷的光亮。 夜九宸只是微微一个侧身,便堪堪躲开了那柄刺向自己的剑。 等到黑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剑身已然被夜九宸抓住。 夜九宸食指和中指微微用力,剑身便随之一弯,拿着剑的黑衣人连忙后退几步,却依旧维持着举剑的姿势。 同一时间,有大约十名黑衣人同时出现在酒肆内,将冷月和夜九宸团团围住。 看着那一道道指向自己的银光,冷月面色却岿然不动。 夜九宸嘴角噙着笑:“就不能等我喝完酒再来么?” 黑衣人:“……” 怎么的我们刺杀你还得挑你高兴的时候呗? 夜九宸:“真是扫兴!” 说话间,嘴角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鬼魅一般的幽冷杀气。 冷月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动作悠闲的送到唇边,轻轻抿着。 几个黑衣人对了一下眼色,立刻同时进攻。 夜九宸也不喝酒了,双手拍向桌子,一个借力,便翻身而起,在空中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落下时脚尖刚好触碰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剑尖。 黑衣人见攻击被夜九宸躲开了,又立刻不约而同的同时刺向空中。 夜九宸抬腿,直接一脚将其中一个黑衣人踢飞。 冷月看着黑衣人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的飞起,又重重的摔在墙边的酒架上。 “砰”的一声,酒架上的酒应声而掉,碎了一地。 冷月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 看向夜九宸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冷意。 你打架就打架,糟蹋酒是几个意思? 而此时的夜九宸已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和黑衣人对峙起来。 黑衣人的目标很明确,不是冷月,而是夜九宸。 夜九宸也并不像之前那么轻松,因为他已经发现,对方并不是普通的刺客,而且不好对付,十分难缠。 只是心底隐隐的担心冷月的安危,所以目光时不时的朝冷月所在的方向看去。 结果他看见了什么??? 冷月像看热闹一样,动都不动,依旧喝酒撸串。 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了。 一方面,那些黑衣人杀手是冲自己来的,没有为难冷月让他提着的心不禁微微放缓了些。 另外一方面,冷月却仿佛对自己的状况丝毫不担心? 她是真的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压根就不关心自己? 夜九宸心里一边琢磨,一边与黑衣人对峙,难免分心。 而黑衣人抓住了这个空档,直接一剑朝夜九宸的后心刺去。 夜九宸察觉到危险,眸光一凝,转身就是一剑,正中对方胸前,而自己却也因为躲闪的不够及时,导致胳膊上挨了一剑。 顿时,衣衫破裂,鲜血倾泻而下。 冷月原本还在喝酒的,见到这幅架势,眼底顿时寒凉如冰雪。 特么的老娘的人也是你能伤的? 看见另外一名黑衣人绕到夜九宸侧面想要偷袭,想都没想,冷月直接将手里的酒杯扔了出去。 她虽然没有什么内力,但是常年摸枪练近身格斗的手,也极为有力道和准头。 酒杯直接砸在了偷袭人的剑身,剑身偏离,黑衣人也被震的后退了好几步。 冷月抓住机会,几步冲到黑衣人身前,一脚就踹向了对方的下半身。 黑衣人吃痛,额角顿时沁出细汗。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上便挨了重重一击,然后便两眼一翻,躺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冷月随即来到夜九宸身边,与他背靠着背,警惕的看着余下的黑衣人杀手。 夜九宸终于笑了。 不是因为冷月不按套路攻击人的方式,而是因为她冷凝的面容下,那颗担忧自己的心。 “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 “废什么话?赶紧把他们解决了。” 冷月说的轻飘飘的,夜九宸却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这话说的也太轻松了吧? 这些黑衣人明显经过严密的训练,招招下杀手,攻击要害。 他以一敌十,只是胳膊上中了一剑,还是因为冷月,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么? 不过吐槽归吐槽,刚刚的一瞬间,夜九宸已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恐怕不行了。” 夜九宸擎着一张吊儿郎当的面容,口吻极为惋惜的回了一句。 冷月:“为什么?” “刚刚我新要的那坛酒里,恐怕被下了药。” 冷月:“……” 夜九宸:“还好你还没来得及没喝。” 冷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保护你的那些人呢?” 夜九宸苦笑一声:“没带。” 冷月:“……” “我想单独和你待会,自然不会带着他们。” 冷月觉得自己快要气的吐血了。 偏偏,夜九宸依旧用那种随意的口吻和表情,淡淡的说着:“不过他们没有离太远,我喝的不算多,还能拖一会,你找机会跑……” 冷月黑眸冷冽,看着剩下的七个黑衣人已然重新摆好阵势,准备再次强攻。 暗自咬了咬牙,冷月开口打断了夜九宸的话:“你还能跑是吧?” 夜九宸:“……” 冷月:“我来对付他们,你跑。” 说罢,也不管夜九宸是否同意,冷月已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跃身上前。 夜九宸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看着冷月清瘦却异常冷傲的背影,一瞬间,夜九宸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 砸的他几乎无法喘息,动弹不得。 这个看起来永远冷淡的,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女人, 这个即便看见他被刺杀,还淡定喝酒撸串的女人, 这个用极其清浅的口吻,问他是不是想要皇位的女人, 这个坑了他无数次,还总是不承认的女人…… 夜九宸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定定的站在原地,黑发如墨倾泻在肩膀,漆黑如黑曜石一般幽暗神秘的双眸,翻涌着汹涌滔天的骇浪。 这个女人,叫冷月。 这个女人—— 是他夜九宸的女人! 第46章 你自己也不行 冷月身姿灵活的在黑衣人中间穿梭着。如子夜一般幽冷平静的眸,此刻却好似裹了一层寒冰,让人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手中泛着银光的匕首,虽然在长剑面前,似乎毫无优势,但黑衣人们却发现,他们竟然无法突破冷月的阻拦、 几个黑衣人发了狠,朝冷月猛烈攻击。 冷月手中的匕首只是微微一个转动,转瞬间,就从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处划过。 猩红的血喷溅而出,溅在冷月白皙冰冷的面容之上,平添几分阴森。 转瞬间,冷月已经靠着手中的匕首,放倒了三个黑衣人。 黑衣人们彼此对视一眼。 即便是夜九宸,也不可能在这么近身的情况下,这么快就杀掉他们中的几个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发现,冷月似乎只擅长近身攻击。 所以黑衣人们心照不宣,留下几个正面钳制住冷月的注意力,另外两个绕到她的身后,准备偷袭。 夜九宸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撼中缓过神。 他头上的束发带不知何时已经散落,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在微风吹拂下,轻轻起舞,在半空中漂浮起黑白分明的弧度。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了。 娴妃娘娘临死前告诉他,要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夜岚告诉他,他是皇子,要谨言慎行,要胸怀天下。 可是冷月却告诉他,让他先走,她来拖着。 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抛下了一块巨石,瞬间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他的眼底,只剩下那个手持匕首,浑身肃杀之气的身影。 冷月现在还在全心全意的对付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几个黑衣人,身后一道杀气袭过,她一个反手,匕首旋转着便刺进了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的剑还举在半空中,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冷月。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命,竟然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冷月没有迟疑,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殷红的血在她脸上,尤为诡丽。 下一秒,冷月直接一个转身,顺着那股杀意刺出匕首。 然而赶在她之前,已经有一道软剑裹挟着阴冷的杀气,席卷而来,将站在冷月身后的两个人,在眨眼功夫,一剑毙命。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仿佛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完成一件美好的艺术品。 他伫立在冷月身后,长袖随风飘动着,胳膊上的伤口似乎又严重了,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淌而下,落在银色的剑身上,与上面黑衣人的血融合在一起。 冷月只是不带感情的看了一眼,转身,便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夜九宸,继续面对剩余的几个黑衣人。 夜九宸:“……” 为什么他觉得,刚刚那一眼,看得他浑身都发憷呢? …… 狭小而又凌乱的酒肆内,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地面似被鲜血染红了一般,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 夜九宸身姿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冷月坐在他身旁,微垂着头,专注的的帮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夜九宸嘴角依旧噙着盈盈的笑意,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冷月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不带情绪的询问。 “知道是谁要杀你么?”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根本没有夜九宸遭遇行刺这一段。不过那个时候原主一门心思在夜陌寒的身上,压根都不在意夜九宸这个人,而且那个时候,夜九宸和原主也就只是单单有过几面之缘,不知道也说得过去。 夜九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到杀气,只剩下满眼的柔和。 “不知道,不过,也不难猜。” 冷月暗暗思忖。 是不难猜。 当今大周过帝君夜岚,一共只有四位皇子,太子夜司白,四皇子夜陌寒,七皇子夜风棉,还有就是眼前这个仿佛有招灾体质的九皇子夜九宸。 夜风棉在边塞,所以他的可能性就排除了。 夜陌寒?还是夜司白? 当然也不排除,是这两人党羽所为。 想想冷月就觉得脑壳疼,反正给他留了一个活口。 “查到是谁了,记得告诉我。” 敢伤害她的人? 不要狗命了。 “其实……” “刚刚你为什么回来?” 夜九宸刚想开口,却听冷月话锋一转,语调里的冷意,似乎比之前更浓烈了。 夜九宸一怔,就见冷月蓦的抬起头,直直的逼视了过来。 “你是我的人!” “……”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让你受伤。” “……” “你自己也不行!” 霸道的语气,不容反驳的口吻,让夜九宸身子顿时一僵,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只有胸膛里那颗心脏,还在一下一下的,有节奏的跳动着。 如鹰隼一般漆黑的眸,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她虽然眸光清冷,但却虔诚专注。 夜九宸不自然的挪开眼,似乎不想冷月看见自己的无措。 然而仅仅只有一瞬,他就反应了过来。 这种台词,不是应该他一个男人来说才对么? 可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反而觉得没有违和感,还很受用呢? 夜九宸顿了顿,转而失笑:“不想我受伤,那你一开始怎么不动手?” 冷月低下头,继续包扎伤口。 “羊肉串还没吃完。” 老娘哪知道你那么弱,还以为你自己能搞定呢! 夜九宸:“……” 冷月内心戏一波接着一波的,夜九宸也不打扰,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岳城等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诡异而又温馨的一幕。 “九皇子!” 岳城见到夜九宸受伤,瞳孔顿时一缩,想要上前。 冷月却头也不抬的轻飘飘开口:“酒馆老板应该遇害了,在后厨,货架旁还剩下一个活口,其余的你们再确认一下。” 说这番话的时候,冷月语气熟练,语调冰冷,像是从地狱深处而来,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 岳城顿了顿,在接触到夜九宸默许的目光时,这才点头,转而吩咐其他人按照冷月说的去做,自己则留在夜九宸和冷月身边、 冷月手上的动作很是娴熟,以前训练参加任务的时候经常会受伤,来不及救治的时候,她都是自己处理的。 夜九宸看着,眼底有微光浮动,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 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冷着脸,也不再开口说话,莫名就让人觉得就有点压抑。 想着,夜九宸缓缓开口,想要打破这份沉默、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老娘都要气炸了。 让你走你怎么还回来了? 没有把握对付那些人,我会一个人冲上去送死么? 也特么太瞧不起人了。 夜九宸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胳膊上的伤口突然间一个刺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岳城在一旁看的眼角直抽,忍不住上前一步。 “大小姐,还是我来吧。” 冷月板着脸将伤口系好,随即起身,冷冷朝岳城抛过去一记眼刀。 “已经好了,你要来什么?” 岳城:“……” 夜九宸看见冷月这幅样子,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还说没生气。 这时候,夜九宸手下那些灰衣人已经检查完毕。 如冷月所说,酒馆老板已经遇害,直接一剑隔断了喉咙。 黑衣人也已经尽数毙命,只余下一个被冷月砸晕的倒在货架旁,还没有苏醒。 岳城命人将其五花大绑,先押回府邸。 夜九宸身上中的蒙汗药本来就不多,这会子基本上已经无碍。 留下几个人处理现场,夜九宸和冷月带着岳城先行离开。 夜晚的风,萧瑟而又泛着冷意。 岳城上前一步,朝冷月抱拳作揖:“属下感谢大小姐今日相救之恩。” 他的命是夜九宸的,所以冷月救了夜九宸,也就等于救他。 冷月闻言却是淡淡的扫过来一眼。 “我没救你,别瞎谢。” 老娘救自己的人,你来谢个什么鬼? “……”岳城被怼的一噎,却也不生气:“大小姐救了九皇子,便是救了属下,以后若是大小姐有任何差遣,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哦。” 面对岳城几乎于誓言的承诺,冷月却表现的极为平淡。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夜九宸是否同意,便提步往街道上走,只是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你,过来!” 岳城看了看身边的夜九宸,又看了看自己,有些不确定。 “别看了,对,就你!” 岳城有些懵,转头看了看夜九宸,得到了夜九宸的眼神默许,这才上前。 “大小姐有何吩咐?” “会轻功么?” “……”岳城一愣,虽然不知道冷月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会。” “刚刚是你说的,有任何差遣都万死不辞吧?” “……是!” “明天开始教我轻功。” 特么的总不能每次飞檐走壁都让夜九宸那货抱着吧? 老娘不要面子的? 而且他现在胳膊还受伤了,万一抱不稳把老娘摔了怎么办? 第47章 输人不能输气势 翌日,清晨。 金色的阳光铺洒在院子里,梧桐的叶子隐隐的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筑儿服侍冷月洗漱吃早饭。 冷月有点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夜九宸那边审问的如何了。 “小姐,奴婢刚刚听说,四皇子派了两个嬷嬷来将军府,一大早就到了。” 筑儿开口向冷月禀报,冷月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等会你带上小白,再叫几个人,去仓库把那些聘礼都抬过来。” 筑儿闻言愣了愣。 “啊?小姐,那是给二小姐的聘礼,我们抬过来做什么啊?” 冷月懒得解释:“让你抬你就抬,哪那么多为什么?” 筑儿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倒也没再说什么,乖乖的带着小白去抬聘礼。 前脚筑儿和小白刚一离开,后脚冷月就回房间换上一身和昨晚差不多的衣衫,随手绑了个头发,跳窗离开。 等翻墙离开将军府之后,冷月才有点抓瞎。 夜九宸的府邸怎么走来着? 原主记忆力也特么没有啊。 冷月板着脸,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石头,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趁着没人发现再翻墙回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 “见过大小姐。” 冷月抬头一看见来人,心里顿时乐了。 但是身为大佬,得时刻拿住范。 所以冷月面无表情,极富气势的点了点头、。 “嗯,你怎么在这?” “主子说,大小姐可能会惦记昨晚一事,怕大小姐想要去府邸找不到路,所以让属下在这里等待。” 可把你厉害坏了。 岳城:“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 冷月:“……” 情商是个好东西,拜托你有行么? …… 夜九宸的府邸其实只跟将军府隔着两条街,冷月跟着岳城,所以也算是畅通无阻的,一路进了府内。 穿过花园,又坐船经过一片人工湖来到湖心小岛。 冷月心里才不得不服气。 果然是皇子的府邸,和将军府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行! 输人不能输气势。 回家之后要跟冷迟说说,在将军府里也开凿个人工湖。 冷月脑海里正策马奔腾着,岳城这边已经走到湖心小岛的小筑前,看似随意的踩了几下地面,眼前的小筑突然就动了。 冷月擎着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眼前莫名出现的,通往地下的楼梯,心里琢磨着,将军府哪里有地方也可以弄一个这样的暗道。 岳城:“大小姐,这边请。” 说罢,便先冷月一步,顺着暗梯走了下去。 这是一间类似于地下室一般的存在。 两边的墙壁都是石头建成的,触手冰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虽然不浓烈,但也让人无法忽视。 不多时,穿过走廊,冷月便跟着岳城来到了关押着黑衣人的暗室。 暗室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摆设,墙壁两边放置着火把,中间是一个黑漆漆的架子,看材质,差不多是铁质的。 黑衣人正被绑在上面,身上早已衣不蔽体,遍布着血痕和鞭痕。 头也死死的低垂着,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着。 夜九宸就坐在黑衣人的对面,姿态慵懒,神情恣意,一点没有审问犯人的觉悟。 见到冷月,夜九宸随即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冷月的手攥在了掌心里。 灼热的温度让冷月忍不住蹙了蹙眉心。 怎么这么热? “伤还没好么?” 夜九宸闻言,眼底顿时像是落入了碎光。 “小伤而已,早就不碍事了。” 冷月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那么点伤死不了人。” 夜九宸::“……” 他该怎么往下接? 冷月收回目光,看向黑衣人。 很显然,他被用了刑,但依旧什么都没招。 冷月走到黑衣人面前,皱着眉头看着。 夜九宸以为她不习惯血腥气,想要将她拉开。 不想,冷月却直接一记眼刀扫过来、 “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夜九宸:“???” 岳城:“……” 跟在夜九宸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夜九宸对冷月不同。 只是这个时候有点替夜九宸捏汗。 明摆着,这冷大小姐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啊。 冷月似乎也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大合适,不禁绷着脸,重新转回头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之前是晕了,但是听到冷月的声音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醒了。 然后一抬头,就对上冷月那双裹挟着冷意的眸子。 冷月想了想:“早啊。” 黑衣人:“……” 这是打招呼的时候么? 冷月:“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么?” 黑衣人撇了撇嘴笑了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 冷月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辨情绪。 “你这府邸里,青蛙、蛇、蜈蚣、蜘蛛什么的多不多?” 这句话是问向夜九宸的。 夜九宸挑了挑眉,只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若是你需要,就算是不多,我也会让它变多。” 上道。 冷月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出去找,越多越好,但凡是虫子啊,恶心人的东西啊,全都给我找来,但要切记,不能有毒。” 岳城已然被冷月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给震懵了。 夜九宸淡淡扫了一眼。 “还不快去?” 岳城立刻缓神:“知道了。” 说完,便闪身退出了暗室。 冷月看向夜九宸,夜九宸也看向冷月。 冷月:“你还愣在这干什么?” 夜九宸:“……” 冷月:“赶紧去啊,人多力量大。” 夜九宸再次:“……” …… 很快,暗室内只剩下冷月和黑衣人两个。 黑衣人刚刚自然把冷月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然心地有隐隐的猜测,这女人要那些东西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但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黑衣人咬着牙,倒是有几分硬气。 冷月点了点头:“我问你什么了?” 黑衣人:“……” 冷月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的光也是,平静的,淡然的。 可不知为什么,相比较夜九宸那样直白的酷刑,他更怵眼前这个女人。 冷月:“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不会逼你。” 黑衣人:“……” 你还想怎么逼? 很快,夜九宸便带着岳城返回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几个大木桶,冷月走上前,打开木桶的盖子,看着里面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抓来的各种“可爱”小动物,面无表情的又盖上了盖子。 随即,冷月又从旁边拿起一件黑色的长袍,几步走到黑衣人身旁。 “天冷,多穿点。” 说完,便把袍子给黑衣人紧紧的披上,系了个严严实实。 黑衣人已经想到,冷月要做什么了,一张原本不辨颜色的脸,此刻却涨的分外红。 “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冷月连不变色心不跳:“没本事。” 顿了顿:“来,把那些小动物拿来,全都给我顺着他衣服倒进去。” 说完,还极为郑重的抬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 “放心,没毒,死不了。” 说完,拍了两下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密室。 夜九宸始终在旁边看着,嘴角的笑意,斜肆而又阴冷。 冷月前脚走出暗室,夜九宸后脚也跟了出来。 相比较暗室的阴冷,湖心岛上的阳光温暖而又美好,照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 夜九宸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冷月的身后,看着她纤瘦单薄的身体,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 暗室内,蓦的传出一阵阵尖叫哀嚎。 饶是夜九宸,闻声都忍不住眉心微动,可冷月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 夜九宸上前。 “我以为你见到这些,会害怕。” 夜九宸说着,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嗯。” 冷月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反射着金色波光的湖面。 她曾见过,比这更血腥的场面。 似乎是不愿回想起战场上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冷月微微合了合眼眸。 夜九宸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棱角分明的侧脸,如蝶翅一般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闪动着,在眼底投射下一段段剪影。 一阵微风轻拂而过,湖畔的柳枝随风婆娑而动,枝条划过水面,带起一圈圈好看的涟漪。 冷月倾泻在肩膀的发丝随风轻舞着。 夜九宸一瞬间看的有些出神。 冷月重新睁开眼,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夜九宸的怀抱温暖似火,和她身上冷冽的气质相交,不但没有丝毫的悖离,反而莫名和谐。 冷月握住环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 “小月儿。” “嗯。” 夜九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要抱着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心安。 冷月手下的力道紧了紧,像是在无声的回应。 夜九宸垂下头,埋在冷月的肩膀里。 冷月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即缓声开口、 “春江楼要开业了。” “……” 这么好的气氛,你真的觉得你说这个合适么? 夜九宸笑笑:“嗯,你说,我送你什么贺礼好呢?” 冷月认真脸:“钱!” “……” 第48章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四皇子府邸。 夜陌寒阴沉着一张脸,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一般。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连为他换药的大夫都捏着一把汗。 好不容易换好药,包扎好,大夫这才小心翼翼的嘱咐他要小心换药,不要用力,不要碰水等一些事项。 夜陌寒一手扶着被折断的手腕,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有劳大夫了,只是本皇子的伤……:” “四皇子放心,老朽今日没来过四皇子府邸。” “嗯,柳青,送人出去吧。” “是!” 柳青带着如获大赦的大夫匆匆离开,朔风上前帮夜陌寒批好衣衫。 夜陌寒:“人已经送去将军府了?” “回四皇子的话,李嬷嬷和常嬷嬷一早就过去了。” 顿了顿,朔风接着说道:“四皇子,近两日都城内都在传,您要迎娶将军府的庶女二小姐为妾。” 夜陌寒挑了挑唇:“是么?” “属下觉得,怕是有人故意在散步消息,要不要属下去查查?” “不用了。” 这份礼,想想也该知道是谁送的。 而且她既然敢送,自然就不怕自己知道。 只是,自己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不知道她收到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想到这里,夜陌寒眼前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冷月那张寡淡而又精致的脸。 “四皇子……” 朔风见到夜陌寒这幅架势,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担忧。 “有话就说。” 夜陌寒批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朔风上前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属下认为,四皇子对于冷大小姐,有些不大寻常。” 夜陌寒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顿。 “本皇子只是为了得到冷迟的支持。” 冷迟是镇国大将军,几乎把握着整个大周国的兵力,所以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势必将是极大的助力。 夜陌寒这样回答朔风,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其实要获得冷迟的支持,也不一定非要在冷大小姐身上下手,而且四皇子你对于冷大小姐的在意,甚至已经超越了你说的那个缘由。” 说着,朔风突然间屈膝,跪在了夜陌寒身前。 夜陌寒一双剑眉随即拧结而起。 “四皇子,属下斗胆,追随四皇子多年,知道四皇子心怀大业,属下只是不想四皇子您被任何事情影响。” 夜陌寒薄薄的唇微微的抿着,没有马上回话,漆黑的眸如他的脸色一般深沉。 片刻,夜陌寒缓缓启唇。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朔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见到夜陌寒这幅架势,也只好起身离开。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夜陌寒一人。 夜陌寒微垂着头,左手指尖一下一下敲打在右手的手腕上。 那里,曾被冷月碰触过。 不同寻常么? …… 湖边小筑,夜九宸抱着冷月,嘴角的笑意有些抽搐。 她刚刚说什么? 钱? 还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女子。 不过,她越是这样,自己为何越喜欢? 再看冷月,一脸自然。 夜九宸揽着冷月的双臂,不由得微微收紧了些。 冷月:“……” 你该不会是不想给钱所以想勒死我吧? 老娘开春江楼还不都是为了你? 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冷月内心正在策马奔腾,暗室内的哀嚎声已经停止。 岳城从密道里上来,就看见夜九宸抱着冷月的画面。 岳城觉得有点辣眼睛,本能的背过身,小麦色的肌肤却透出隐隐的红。 冷月一脸自然的将夜九宸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挪开。 夜九宸似乎还没从冷月刚刚那个“钱”字缓过神来,一张脸阴晴不定,又带着点点笑意。 冷月语气淡淡的:“招了?” 岳城闻声这才转回头:“启禀九皇子,大小姐,已经招了。是……右相程必的人。” 夜九宸闻言脸上倒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眉间微微挑着。 程必,大周国的右相,也是之前百花宴上见过的程嫣然的父亲。 按照原主的记忆,程嫣然后来嫁给了太子夜司白。 只不过,夜司白好像不怎么喜欢程嫣然,家里养了一个舞姬,没想到那个舞姬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竟然害的程嫣然不能生育不说,还一点惩罚没获得。 后来程必一起之下,让程嫣然与夜司白合理,也转而投向了夜陌寒。 不过现在,夜司白家里好像还没养那个舞姬,程嫣然也还没嫁过去。 所以,这老家伙现在是为了夜司白铲除祸患,所以对夜九宸动手了? 狗东西!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只是听到这样的答案,他一点都不意外。 程必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而且拥有极强的控制欲,夜司白那样温和的人,也是该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只是可惜,这两人从一开始的意念就不合,如今程必这样擅自行动,想来日后很容易内斗啊。 夜九宸倒是很乐得见到这样的场面。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夜九宸语调淡淡的说了一句,转头就感觉到,身旁一股巨大的气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弥漫,那股气压中弥漫的冷意,让人竟然忍不住瑟缩。 夜九宸眸光一暗,上前一步,拉住冷月的手。 灼热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冷月这才缓过神,面无表情的朝着夜九宸看去。 夜九宸嘴角挑着放浪不羁的弧度。 岳城咽了咽口水。 “……是,主子,那个人要怎么处理?” 夜九宸想了想:“放了吧。” “等会!” 冷月直接拒绝:“我下去见见他。” 夜九宸想要阻止,奈何冷月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行动,根本不给人阻止的机会。 岳城看着冷月已经下到地道里的身影,有些迟疑的看向夜九宸。 夜九宸顿了顿,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 “以后本皇子的日子,怕是有的熬了。” 岳城一头雾水:“???” …… 冷月一个人重新回到暗室,黑衣人身上的那些蛇、青蛙、虫子都已经被收拾干净。 饶是如此,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和紧紧攥起的双拳,还是没能有所纾解。 一双眼里,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厌恶。 总之,那种感觉,他连想都不愿意回想。 偏偏,那个始作俑者,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黑衣人恨不能直接杀了她。 “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 冷月点点头:“谢谢、” 黑衣人:“……” 这特么是说谢谢就能解决问题的么?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黑衣人眸光里带着狠戾和愤恨,倒也铁骨铮铮。 冷月搬了把椅子,坐在黑衣人对面。 “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黑衣人瞳孔一缩,警惕的看向冷月。 “我是个孤儿,家里没有什么人,我知道的也已经都说了。” 冷月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那就是有了。” 黑衣人:“……” “任务没完成,你又在四皇子这里待了一天,就算我不杀你,想来你的主子,也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但求一死。 “就算你死了,你的家人,也未必能活。你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黑衣人再次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唇,不发一言。 冷月擎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黑衣人。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跟着我,你和你的家人,都由我来照顾,我冷月说一不二,说到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第二,你和你的家人,一起去死。我给你找个风水先生,在市郊弄块好地方,作为你和你家人最后的归宿。但是每年清明和七月十五你就别指望我上香了,我记性不好。 嗯,有可能你坟头的草很快就能三尺高,但是我警告你,你也不要来找我,我生气起来我自己都怕,别以为你做鬼我就会放过你。” 一番话,冷月说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也是不大不小的,听得黑衣人先是一愣,转而就哭笑不得起来。 这哪里是给他两个选择? 只是他不明白,冷月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嗯,确实是。” “……” 黑衣人觉得胸口莫名中了两刀,刚刚那点震撼,都被刀光给砍没了。 “所以,你的选择呢?” 冷月淡然而又逼仄人的气势,让黑衣人一时间难以抉择。 冷月刚刚说了那么多话,耐心已经快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子自然没有那个心情继续等黑衣人思考完再做决定、 “岳城!” 躲在门外的岳城听见冷月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个激灵,但也还是老老实实的进门。 “大小姐。” “找辆马车,把人送去春江楼,另外去城里找个医术好但是嘴严,最好拖家带口有顾虑好威胁的大夫,让他去春江楼。” 说完,又看向黑衣人。 “你家人在哪?” 黑衣人:“……” “晚一点,怕你的前主子就要动手了。” 黑衣人一听这话,立刻就交代了家人的住址。 只是,他直到被抬上马车,都有些缓不过神。 他不记得自己答应了啊。 怎么迷迷糊糊的,就被安排好了? 冷月表示,大佬的准则一向都是,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第49章 台词又被抢了 将军府内,筑儿指挥小白和几个家丁把夜陌寒送过来的十箱聘礼全都抬进了潇湘阁。 筑儿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上前敲冷月的门。 “小姐,聘礼抬回来了。” 房间内,并没有人回应。 筑儿:“小姐?” 依旧没人回应。 筑儿心头一跳,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推门而入,而房间内除了被风吹的忽闪忽闪的窗户在吱呀作响以外,哪里有冷月的身影? 小姐这是……又丢下她一个人出去了? 筑儿想哭了。 小白上前一步,探着头朝屋里看。 “小仙女呢?” 筑儿没好气的:“上天了!” 说完,便愤愤然的转身离开。 小白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小仙女上天了? 怎么不带着他一起? 此时“上天了”的冷月正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去往春江楼。 看着那个死皮赖脸跟着一起,就坐在对面,时不时搔首弄姿拿颜值勾引自己的妖孽,冷月绷着一张脸。 “你跟我去干嘛?” 夜九宸笑的邪魅:“你不是我是你的人么,自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了。” 冷月:“……” 行吧。 你长得好看你说的算。 冷月收回视线,拿起放在旁边的点心,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控制不住的多咬了两口。 只是咬着咬着,冷月才意识到不对。 玩球了。 妖孽在对面看着呢,大佬的人设要崩了。 果然,夜九宸很配合的开了口:“这千层酥是我府邸里的厨子秘制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就经常过来吃。” 冷月佯装着一脸无恙的,将嘴里的点心吞下肚子。 “为什么一定要过去你那边吃?” “???” “你把厨子给我不就好了?” “……” 夜九宸被噎的有点说不上来话。 自己明明只是想找个由头让她多来自己这边。 她怎么就想到连厨子都要走了? 夜九宸无奈的笑了笑:“吃了我的点心,还想拐我的厨子?” “嗯啊!” 冷月回答的毫无违和感:“你人都是我的。”其他自然也是我的。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顿了顿,夜九宸转头看向马车外,看似随意的又重新开口:“听说前日,夜陌寒去了将军府?” 冷月趁着夜九宸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立刻又咬了两口千层酥。 “你能这么问我,就证明不是听说了。” “嗯,只是不知道,他回去之后,为什么匆匆叫了大夫,还神神秘秘的。” 冷月几口将千层酥咽下,又喝了口茶顺顺喉咙,随即语气凉薄的回答道:“哦,我把他的手腕给折断了。” 夜九宸:“……???!!!” 夜九宸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回过头,看向冷月,可是对方依旧是那副寡淡冷漠的神情,眼中也没有丝毫异样,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折的可是皇子的手腕啊! 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了:“这种事也就只有你干的出来了,你就不怕他报复?” “不怕!” 冷月认真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报复的话,就连腿一起打折。” “……” 夜九宸再次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她单纯吧,可是她有时候聪慧睿智的连自己都自愧不如。 可若说她城府深沉吧,有时候她解决问题的手段又是那么简单粗暴。 想到这里,夜九宸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马车很快抵达春江楼的后院,冷月没有要任何人的搀扶,先一步蹦下马车。 夜九宸看了看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有些无语。 下了马车,冷月仍旧是老路子,翻墙。 夜九宸看了看眼前的墙,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即单手扶着墙缘,脚尖一个用力,正准备翻墙而入的时候,后院的们突然被“吱呀”一声打开。 冷月站在门口,一脸平静的看着已经单手撑着墙头,身子悬在半空的夜九宸。 夜九宸:“……” 冷月:“……” 澄亮的眸光里有冷意渗出,冷月上前一步。 “下来。” 听着她明明没有什么语气,却莫名凉薄的口吻,夜九宸很识时务的跳了下来。 冷月上前。 “自己什么情况没点数?” “?” 本皇子什么情况? “手受伤了就不要爬墙!” 不然老娘辛苦给你开门是做什么?? 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夜九宸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略微有些无奈。 其实,他伤的根本不重,而且就算只有一只手,爬墙也丝毫不耽误啊。 两人进入到春江楼内,夜九宸这才发现,只是短短一段时日,这里竟然和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不用说,自然是冷月的手笔。 明日就是重新开张的日子,冯妈妈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她也算是这一行的老人了,过去的春华楼被她经营成那个惨淡模样,在那些老姐妹面前,也着实有些抬不起头。 如今冷月出资,重新装修又搞营销的,让她心底又开始有了大干一番的蠢蠢欲动。 几个姑娘正穿着冷月给她们设计的旗袍,依次在台上表演着。 冷月带着夜九宸走上前。 冯妈妈先是一愣,转而立刻迎了上来。 “小老板,公子,你们怎么从后面过来了?” 冯妈妈自然是认识夜九宸的,毕竟之前出资拿钱买下这里的就是他。 冷月表情自然的点了点头:“嗯,翻墙进来的。” 冯妈妈反应极快的笑道:“原来小老板喜欢翻墙啊,那明个我让小厮在后面多砌几道墙给小老板你翻着玩。” 冷月:“……” 夜九宸闻言却是忍不住低笑出声,嘴角上挑的弧度,配上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顿时让在场的冯妈妈和几个姑娘看的痴了。 夜九宸眼里看不见别的女人,冷月也不甚在意。 反正再好看也是她的男人,谁敢抢一个试试。 “冯妈妈,准备一间雅阁,等会有个伤员送过来,这段时间就养在这里,你照顾一下。” 冷月交代着,冯妈妈也没多问,立刻应了下来。 话音刚落下,岳城就带着黑衣人和大夫从后门走了进来。 姑娘们看见这幅架势,都忍不住微微咂舌,冯妈妈倒是很有眼力见的呵斥了一声。 “看什么看,都准备好了?” 姑娘们还是有些怕冯妈妈的,一听她这么叫唤,立刻收了眼神各自练习去了。 随后,冯妈妈就带着冷月等人上了二楼最里间的雅阁。 冯妈妈退了出去,大夫立刻上前为黑衣人诊治。 因为之前用了重刑,所以黑衣人身上的伤很重,也不知道岳城是从哪里找来的大夫,倒是没那么多话,只是一门心思的治伤。 黑衣人死死的攥着拳头,没有吭声,倒是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冷月。 冷月:“岳城已经派人去找你的家人了,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你不用担心。” 听到冷月这番话,黑衣人这才闭上眼睛。 “小月儿。” 许是黑衣人来了之后就一直被忽视,所以夜九宸有些不悦的在冷月耳边唤了一声,那声音软绵绵的,倒也依旧带着磁性。 冷月只觉得身上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好好说话。” “……”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啊。“我们去外面等吧。” 反正留下来也帮不上忙,相比较来说,还是夜九宸更重要些。所以冷月连想都没想的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了隔壁的雅阁,冯妈妈派人送上来了点心水果和酒。 夜九宸端起酒坛就打算给自己倒,却不想冷月直接一把将酒坛抢走。 夜九宸:“……” 冷月一本正经:“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这点小伤不碍事……” 夜九宸反驳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冷月一记眼刀冷冷的抛了过来。 算了,还是不喝了。 因为喝个酒把命搭进去好像不大划算。 可是…… “不喝酒的话,我做什么啊?”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已经有意将身子前倾,凑近冷月,他胸口的衣服散开着,隐隐的透出纹理清晰、血脉贲张的肌肉,他吐出的气带着灼热的气浪和独有的冷凝香气,喷洒在冷月脖颈,一双桃花眼像是嵌入了水光,潋滟明媚。 冷月却目不斜视的思考他的话。 对啊,干什么呢? “我们下棋吧。” 说着,冷月立刻起身去身后的架子上拿棋盘和棋子。 夜九宸支在桌上的手肘顿时一送,整个人向下猛地跌了一下。 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思忖间,冷月已经取了棋盘回来,一脸严肃的放在桌子上。 似乎是嫌弃夜九宸的碍事,还故意将他身子向后推了推。 夜九宸:“……” 某人再一次对自己的魅力和颜值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来吧。” 定定的看了一会,确认冷月眼底确实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夜九宸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下棋可以,不过,不能就这么干下吧。” “那你想怎么下?” 夜九宸唇角挑着邪魅的弧度,“酒不让喝的话,那就找些其他彩头。” 冷月表示赞同。 “行,我赢了亲你一下,你赢了让我亲一下。” 夜九宸:“……” 不对啊,这不是我的台词么? 怎么又被抢了? 第50章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冷月脸色清冷,不带丝毫表情,一双宛若深井一般毫无波澜的眸子,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夜九宸。 不知为何,被她这样盯着,夜九宸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这个女人…… 不对! 正常女人哪有说这样的话还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不不不! 正常女人这样的话连说都不会说好么? “咳咳。” 夜九宸收敛了一下心神,佯装着一脸无恙的,笑着回看向冷月。 冷月:“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 冷月大佬表示不服了。 特么女人该有的老娘都有了,女人没有的……嗯,这个不重要。 你凭什么怀疑? 冷月擎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蓦的起身,几步来到夜九宸面前。 她微微俯下身体,漆黑的发丝顺着肩膀倾泻而下,有几缕扫过夜九宸的脸颊和脖颈,瞬间带起一阵酥麻。 夜九宸身子一僵,随即连忙垂下眼,卷而翘的睫毛在下眼睑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你……” 刚说出一个字,唇瓣上便袭来一阵带着凉意的触感。 夜九宸脑子轰然一炸,几乎忘记了做出反应。 冷月并没有加深加长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一触即离。 她弯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睨着夜九宸那张绝美的面容。 片刻,语气极为认真的开口:“还怀疑么?” “???” 夜九宸一愣,转瞬间明白过来。 他刚刚说怀疑她是不是女人,她就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 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勾唇一笑,下一秒,直接抬起手环住冷月的腰身,一把将人拉到了怀里。 冷月:“……” 夜九宸声音暗哑邪魅:“还是有点怀疑,我再试试。” 说罢,已然垂下头,将唇瓣落在了冷月的唇上。 唇瓣相接,一个冰冷,一个火热,却好似带着与生俱来相互吸引的魔力,让原本是带着戏谑之意的夜九宸,渐渐开始不受控制。 甚至于,他已经开始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和唇瓣间的简单厮磨。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横冲直撞,要冲出牢笼。 冷月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夜九宸的怀里,不挣扎,也不反抗。 只是一双眼,平静的,找不出一丝旖旎。 夜九宸从冷月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呼吸急促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神。 冷月心底呵呵了。 眸光蓦的一暗,趁着夜九宸怔忡的空档,双手推上他的肩膀,一个用力—— 两个人双双朝着地面跌去。 脊背传来的钝痛让夜九宸闷哼出声,擎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冷月。 冷月似笑非笑:“来,咱们试点更直接的。” 夜九宸:“……” “???” “!!!”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夜九宸尴尬的别过头,似乎是不敢与冷月的视线相交。 “我们……”一开口,夜九宸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连忙调整了一下:“还是下棋吧。” 大周国有名的纨绔皇子,今日居然被调戏的毫无招架之力,说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相信。 冷月似乎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即面无表情的起身。 耍嘴炮的玩应。 夜九宸:“……” 你可惜个什么劲? …… 因为冷月不会下围棋,所以夜九宸便迁就她下五子棋。 这一次,夜九宸再也没有一丁点戏谑揶揄的念头,老实乖巧的让冷月几乎要怀疑他人设是不是崩了。 夜九宸表示冤枉。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冷月趴在他身上,说要试点更直接的画面。 能分出心神来同她下棋已经是为常人所不能为了好么? 雅阁内,空气静谧。 一局棋还没分出胜负,雅阁的门便被人敲响,夜九宸如蒙大赦,蹭的一下就窜起来去开门。 冷月:“……” 所以你是见鬼了还是怎么的? 老娘有那么可怕么。 敲门的人是岳城,他来禀报黑衣人的情况。 黑衣人虽然受了不少的伤,但大多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最重的伤怕就是头上之前被冷月用凳子砸的那处了。 夜九宸不着痕迹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冷月却低调的看着桌子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深藏功与名。 禀报完毕,岳城离开。 夜九宸:“你真的打算,留这个人在身边?” “……” 冷月板着一张脸:“我像是说假话的人?” 夜九宸:“……” 不是像,您根本就是好么? 冷月:“不行?” 夜九宸低笑一声:“当然行,我的小月儿想做什么,谁敢拦着,我打断他腿。” 冷月:“……” 我可谢谢你。 “只是,你就不怕他是假意投诚,临阵倒戈?” 冷月垂下头,拿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不怕,他家人在我手上。” 夜九宸:“……” 同一时间,将军府内。 筑儿拄着下巴坐在梧桐树下,眼巴巴的看着四周的围墙,好像一块望夫石。 小白不明所以的上前。 “筑儿,这墙上有什么,你都看了一上午了、” 筑儿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在等小姐回来。” 等小仙女回来? 小白云里雾里的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对吧,小仙女走潇湘阁的时候,是不翻墙的啊? …… 冷月不急着回将军府,夜九宸倒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一下午,两人就窝在雅阁内下五子棋。 几轮胜负下来,冷月和夜九宸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提之前彩头的事。 春江楼的雅阁是冷月特意设计的,虽然独门独户,但是窗户却是敞开的,只隔了一层珠帘,二楼的雅阁可以透过珠帘清楚的看见下面的情况。 夜九宸有些疲惫的晃了晃脖子,吊儿郎当的起身来到珠帘前,看向楼下。 他不是没逛过花街柳巷,相反曾经还是常客,只是像这春江楼里姑娘的穿着,他还是头一次见。 “听说,这些衣服是你设计的?” “嗯。” “倒是第一次见。” 你要见过旗袍就坏菜了。 冷月微垂着头,靠在椅子上,吃着刚刚冯妈妈让人送过来的点心,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周身仿佛都围绕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意。 夜九宸回眸就看见冷月这幅略带慵懒又冰冷的模样。 冷月其实很漂亮,是大周国有名的美人。 可现在眼前的冷月和从前他听说过的那个冷月,除了单纯的漂亮外,仿佛又多了一层东西。 那种冰冷的,让人惊艳的气质。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倒也不避讳自己的目光,径直走到冷月身旁坐下。 “一直没问你,当时为什么要买下这里?” “为了……玩!” 差一点没崩住把实话说出来,冷月心底顿时慌得一批。 还好还好。 老娘聪明机智反应敏捷。 我能告诉你我提前知道剧情,所以得找个地方替自己安排后路顺便帮你打听消息再顺便赚钱么? 说了你也不会信啊。 夜九宸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隔着一段距离直直的望着冷月。 为了玩? 虽然不大相信,但好像,也说得通。 毕竟冷月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你贺礼呢?” 冷月很及时的转移了话题。 夜九宸:“……” 她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钱。 要是不知道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夜九宸真是要怀疑,她到底是有多缺钱了。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岳城进来附在夜九宸耳边低语了几句,夜九宸便先行一步离开。 冷月一个人在雅阁内,倒也不算无聊。 趁着这个空档,已经把明天开业的相关事宜都和冯妈妈交代了下去。 黑衣人上过药包扎过后便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一片橘红色的火烧云在洞房肆意燃烧着。 黑衣人动了动,发现除了有些疼以外,倒也不妨碍下床走路,便慢慢悠悠的起身。 推开门的一瞬间,黑衣人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有些错楞。 丝竹声声绕耳,一个个妆容精致的姑娘穿着紧身的裙子,露着一双双笔直的大白腿在楼下晃悠着。 所以,那个女人,到底把他弄到了什么地方。 正想着,隔壁雅阁的门开了,冷月走出来,刚好看见站在门口,震惊不已不可置信的黑衣人。 冷月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 “饿了?” 黑衣人:“……” 这是重点么? 黑衣人脸色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有些不正常的红。 “这……这是哪?” 冷月叫来小厮,要了晚饭,随即便要转身回雅阁。 黑衣人下意识的上前拦住冷月。 冷月:“有事?” 黑衣人抿了抿唇:“我家人……” “你要让她们过来?” 黑衣人的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人,一个老太太已经过了耄耋之年,身体不是很好。还有一个十岁的小丫头。 一老一小的,来这地方…… 黑人抿了抿唇,随即摇了摇头。 “谢谢。” “嗯。” 说完,冷月就想要进屋,黑衣人看着冷月清冷的背影,忍不住开口。 “我叫……” “你以前叫什么我不在乎,从现在开始,你叫小黑。” “……” 小黑什么鬼? 我能拒绝么? 冷月表示,当然不能。 一个小白一个小黑,正好凑一对。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51章 我信了你的邪 四皇子府邸不远处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虽然是黑色,但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那黑色中隐隐的透着一层暗金。 夜九宸坐在马车内,姿态恣意的靠在椅子上,手中捧着酒盏,动作极为优雅。 虽然他的唇角是勾着的,可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片刻,岳城掀帘而入。 “九皇子。” “嗯。” “属下刚确认过,四皇子近日来一直待在府邸内,未曾出门。关于迎娶事宜,都是他亲自过问。” “是么?” 夜九宸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 明明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岳城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在马车内蔓延着。 果然,主子只有在冷大小姐面前,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主子,属下觉得怕是跟您猜测的一样,四皇子想要娶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二小姐,而是……” 岳城没敢接着往下说,因为夜九宸此时的脸色已经犹如狂风骤雨下的海面,蕴藏着吞噬天地的危险。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压抑而又诡异。 岳城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一下夜九宸身上传来的强大威压。 “主子,我们要不要……” “暂时先不用,不要打草惊蛇。” “那大小姐那边?” 冷月么? 想到冷月,夜九宸脸上的神情莫名变得柔和了几分。 “她既然已经在全城都放出了消息,自然不会做打自己脸的事。” 岳城一愣。 “主子你的意思是,四皇子要收妾的消息,是大小姐放出去的?” 夜九宸不置可否。 早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 就是不知道,冷月打算如何做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将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岳城看着,眉心不禁微微一皱。 夜九宸方向酒杯,意犹未尽般咂了咂唇,随即一记似笑非笑的眼刀朝岳城飞了过去。 “不要告诉她哦。” “……” …… 冷月安排好了春江楼的开业事宜,又安顿好了小黑,这才晃晃悠悠大摇大摆的回将军府。 因为赈灾事宜已经完成,所以冷迟也不必再协助夜司白忙的见不到人影。 只是每日需要早起去校场训练,晚上再回府,甚至有的时候干脆就住在了校场里。 冷月翻墙回府,倒也不担心碰上冷迟。 潇湘阁内,筑儿还在眼巴巴的望着墙头。 蓦的,院门被人十分粗暴的一脚踹开,小白和筑儿下意识的起身,就见冷月带着大佬一般的气势,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筑儿:“……” 小姐不是应该爬墙么? 小白:“……” 我就说小仙女是走门的吧。 冷月看着两人目光迥异的落在自己身上,倒也没在意,只吩咐了筑儿打水。 忙活了一天,得好好洗个澡,明日还得早起去春江楼呢。 筑儿服侍冷月洗漱,想到了一件事。 “小姐,今日你不在府中的时候,四皇子送进府的那两个嬷嬷过来过。” “嗯。” 冷月一点都不意外。 “没进来吧。” “嗯……嗯?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 冷月将手中的布巾递给一脸惊诧的筑儿,转身朝床铺走去。 筑儿连忙跟上。 “你是小姐啊。” 说完,筑儿立刻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在心里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小姐这么自恋呢? “奴婢只是有些好奇,那两个嬷嬷不是给二小姐的么,怎么跑咱们这来了?而且二小姐那边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消停了些? 按理说,她是嫁给四皇子啊,即便是妾室,那也是无上的荣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麻烦呢?” 筑儿自顾自的盘着逻辑,冷月却有点无语。 “人家不来找你麻烦,你不舒服?” 筑儿嘿嘿一笑:“奴婢这不是好奇嘛!” “好奇害死猫,早点下去休息,明日带你们去看热闹。” 一听说有热闹看,筑儿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高高兴兴的端着水盆就要离开。 临到门口的时候,冷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潇湘阁有老鼠夹子么?” 筑儿愣了愣:“潇湘阁内没有,不过仓房那边应该有,小姐要老鼠夹子做什么?咱们这潇湘阁里闹老鼠了?” 冷月躺在床上,眸光淡淡的。 “嗯,有只长得挺好看的大老鼠。” 筑儿:“……” 老鼠还分长的好不好看? “一会你去取了老鼠夹子,放在我窗户外面的草地里。” 领了吩咐,筑儿便关好门退了出去。 …… 翌日,清晨。 冷月一大早便被兴奋了一夜的筑儿叫了起来。 “小姐,奴婢服侍您洗漱更衣。” 要去看热闹呢。 冷月铁青着一张脸,就差写上“我有起床气”几个字了。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天边的鱼肚白还没蔓延至整片天空。 筑儿似乎也觉得自己叫的有点早了,冲着冷月嘿嘿一笑。 “小姐你看,你起都起来了,要不咱们……跑跑步?” 冷月眼底的光似是兵刃一般,顿时朝着筑儿逼仄而去。 筑儿只觉得脊背莫名一寒。 “那个……那个小姐你再睡会,我先下去了。” 说完,便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的就窜出了冷月的房间,还好心的帮冷月把门关好。 冷月捂着额头。 这小丫头越来越皮了。 深吸一口气,冷月重新躺下,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突然间听得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还没等她睁开眼,一声闷哼随之便窜进耳畔。 冷月:“……” 所以她就是没法睡觉了是不是? 思忖间,窗子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夜九宸脸色极为古怪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随即单腿蹦了进来。 “小月儿!” 夜九宸龇牙咧嘴的朝着冷月抱怨了一句,顺势坐在椅子上,去看脚上的情况。 不大不小的老鼠夹,刚刚好将他脚的前半部分夹了个严严实实。 冷月那点起床气在见到这幅画面时,顿时消了。 让你没事老翻我窗户。 活该! “你在窗户下面放老鼠夹子干什么?” 夜九宸精致绝美的面容并没有因为此刻他的状态而受到丝毫影响,反而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美。 冷月干脆支起一只手臂垫在腮边,侧着身子好整以暇的欣赏了起来。 “有老鼠。” 夜九宸:“……” 我信了你的邪! 夜九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煞有其事的擎着水光,可怜巴巴的望着冷月,唇边微微抿着,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冷月本来想再崩一会的,但是耐不住夜九宸一动不动,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她。 片刻,冷月只好绷着脸起身。 夜九宸:“你等会!” 冷月:“???” 夜九宸别过头,眼神中有一丝躲闪。 “你坐那,别过来。” “……”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眼巴巴的看着老娘不就是想让老娘来帮你么? 我现在起来了你又让我回去? 冷月眼底似有寒霜蔓延,对夜九宸的话置若罔闻般顾自的起身,径直的朝着夜九宸走了过去。 夜九宸不说话了。 他只是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冷月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靠近。 冷月此时身上只着了一层里衣,时值盛夏,衣料本就十分薄,再加上她刚刚起床的动作稍稍有些大,所以在夜九宸的方向看过去,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走光了。 纯白色的绫缎里衣在晨曦微光的映衬下,隐隐的闪耀着银色的光辉,白皙胜雪的肌肤在这层银色的光辉下,莫名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冷月的身材也是刚刚好,没有一丝的赘肉。 再配上那张寡淡却让人惊艳的面容…… 夜九宸黑眸半眯,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动了动,下一秒,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转身逃离。 偏偏这个时候,冷月已经走了过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般,直接一伸手,就将人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老实坐着,我让你动了么?” 夜九宸:“……” 冷月冷冷的说了一句,随即便低下头,将夜九宸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随即两手一用力,便将老鼠夹子取了下来。 这也太弱了。 冷月此时此刻特别想采访一下某只妖孽。 一个恶作剧的老鼠夹子都能逮住的人,他上一世到底是怎么跟夜陌寒那个狗东西争夺皇位争夺到最后的? 冷月抬起头,就对上夜九宸一双魅惑深沉的眼眸。 冷月:“……”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要再睡一会,你要来么?” “……” 冷月说的一脸真诚,说完也不等夜九宸回答,直接转身回到了床上,躺了下去。 夜九宸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夜九宸随即笑笑,起身来到冷月身边,不发一言的躺了下来。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 夜九宸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 “你是没有把你自己当女人,还是没有把我当男人?” 冷月背对着夜九宸,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管男人女人……”顿了顿,冷月声音平静而又冷静,却笃定异常。“你都是我的人。” 第52章 撩完了就想跑? 夜九宸安静躺在冷月的身边,侧眸,就能看见她纤细冷艳的脊背。 “不管男人女人,你都是我的人。” 一如既往的霸道、冰冷、不容反驳,可却像是一汪清泉,缓缓流淌进夜九宸的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你的人么? 夜九宸薄唇轻轻张启,无声的呢喃了一句,漆黑的眸子像是落入了碎光,熠熠生辉。 片刻,他侧过身子,伸出手臂将冷月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怀抱让冷月舒服的往夜九宸怀里蹭了蹭。 夜九宸唇角微勾。 “以后,别抢我的话。” 冷月不服气:“你本来就是我的。” “……嗯,你的。” 冷月满意的哼了一声,随即翻过身,面对向夜九宸。 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水洗过一般,澄亮而又平静,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张绝美的面容。 棱角分明的脸,好看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即便是被放大,也毫无瑕疵可言。 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看的人不去喜欢,非要喜欢夜陌寒那么个狼心狗肺的玩应。 被冷月这么盯着,夜九宸倒也没有什么局促,只是忍不住弯起唇角。 “这么盯着我看,我可容易想歪。” 冷月表情严肃:“可以想歪。” 夜九宸:“……” 为什么她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略微轻咳了一声,夜九宸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想要起身,却不想冷月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夜九宸只起了一半,身子便重重的跌了回去。 “你……” 夜九宸只说了一个字,余下的语言,全都淹没在了吻里。 冷月心底呵呵了。 撩完了就想跑? 不存在的。 夜九宸擎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定定的望着冷月那张冷艳的面容。 所以,自己这是被强了? 可是心底不但一点不恼,反而有什么东西,像是雨后春笋一般,正在冲破土壤,茁壮而升。 冷月的吻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些许凉意,却让人心安。 夜九宸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如黑曜石一般深邃暗哑的眸蓦的一暗,下一秒,夜九宸抓住冷月的手腕,一个翻身,两人位置瞬间颠倒。 冷月眸光冷而静,一脸的严肃认真。 “你想在上面?” 夜九宸脊背一僵,眼底翻涌着压抑的骇浪。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 “……” 废话,我又不傻。 冷月没有回答,却猛地抬起头,在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瓣上,落下浅浅一吻。 一瞬即离。 夜九宸脊背僵硬,双臂撑在冷月的身侧,肌肉的线条流畅而又紧绷。 “你当真不怕?” “怕什么?” “……名声。” 冷月乐了。 “我还有那东西呢?”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夜九宸一噎,似乎是没想到冷月会这么回答,打好腹稿的一肚子话,此时竟然一个字都发挥不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九宸高大挺拔的身子覆在冷月身上,两人却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那么无声的对望着。 看着冷月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片刻,夜九宸眼底的骇浪平息了下去,随即俯下身在冷月的发丝上落下一吻,紧接着便坐直了身体。 冷月:“……” 这就完了? “我们还没成亲。” “那就成啊。” 夜九宸下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停止,只是因为背对着,所以冷月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他要做的事充满了危险,非生即死。 他不能那么自私。 然而下一秒,身子却被人从后面环住。 “那你快点。” 夜九宸抿了抿唇,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天空湛蓝,梧桐树的叶子上占满了露水,金色阳光顺着窗子洒到床边,落在一对人影上。 “笃笃笃……”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冷月缓了缓心神,松开夜九宸起身下床前去开门。 看着冷月清冷而又纤瘦的背影,夜九宸微微垂了垂眼睑。 敲门的人是筑儿。 筑儿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觑着冷月的脸色,可惜冷月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淡漠的表情,根本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筑儿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小姐……” 只说了几个字,筑儿就说不下去了,撑大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 冷月身后,夜九宸已经走下床,接触到筑儿的目光,还煞有其事的眨了眨眼。 筑儿无声的张大了嘴巴。 我我我我我……我这是看到了什么???!!! 下一秒,赶在筑儿大喊之前,冷月极为有先见之明的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冷月凶巴巴地:“别叫!” 筑儿:“……” 我倒是想叫。 条件不允许啊。 但是小姐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九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啊。 …… 筑儿最后也没得到什么解释,便同小白一起被冷月和夜九宸带着,按照老方法离开了将军府。 夜九宸是最后一个翻出墙的,只是落地的一瞬间,他晦暗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晦涩的光。 冷月刚刚她们虽然没有发现,但是他却察觉到了。 刚刚后院里,可不只有她们几个人。 等在后门处的岳城见到几人出来,立刻上前。 “主子。” “嗯。” 两个人只有简短的对话,但是在接触到夜九宸眼神的一瞬间,岳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岳城正打算离开,却被冷月猝不及防的拦住。 “大……小姐?” “嗯,你什么时候教我轻功?” 冷月一见到岳城就想起轻功的事,这现在属于她的短板。 毕竟,身为女人能让自己有短板么? 必须不能有啊, 岳城听冷月这么一说,不禁面露难色,朝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在接触到夜九宸那带着冷意的目光时,岳城顿时一个瑟缩。 “大小姐,属下还有事。” 说完,也不给冷月再说话的机会,一个跃身,几下便消失在了冷月的眼前。 冷月:“……” 特么的你跑什么啊? 我是能吃了你怎么的? 冷月不高兴,夜九宸却难得的心情大好。 “走吧。” 冷月绷着一张脸,跟着夜九宸上了马车。 筑儿和小白在一旁看的云里雾里的。 堂堂大周国九皇子和将军府嫡小姐天天翻墙,说出去谁信啊? 晌午的街道,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筑儿和小白跟在马车外,马车内,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坐。 两人虽然还似从前那般相处,可是夜九宸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冷月百无聊赖的看了外面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夜九宸。 突如其来的注视让夜九宸忍不住身上一凉。 夜九宸:“……” 为什么觉得,她一这么看就没有好事呢? 果然,冷月面无表情的开口:“钱呢?” 夜九宸皱了皱眉:“什么钱?” 冷月:“……” 我就呵呵哒了。 “贺礼,你答应的。”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自己人都来了,他居然还惦记着钱? “我难道还没有钱重要?” 心里这么想着,夜九宸故意佯装着委屈一般,调侃了起来。 冷月极为认真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夜九宸闻言,嘴角不由得一勾。 冷月:“你跟钱比不了。” 夜九宸嘴角的笑立刻就凝固了。 跟在马车外的筑儿始终提心吊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毕竟,一大早就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呢。 可当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她忽然间觉得冷月对她还是挺好的。 除了偶尔给点惊吓外,最起码不用气到心肌梗塞。 再看看跟在身旁一脸迷茫的小白,筑儿再次感叹。 还是智障没烦恼啊。 夜九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能把心底那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血气给压下去。 “小月儿,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看着夜九宸眼底那若隐若现的水光,冷月简直想要鼓掌了。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技能,不去当影帝简直可惜了。 “嗯,所以呢?” 夜九宸:“……” 怎么感觉胸口那团血气又上来了呢? …… 很快,马车抵达春江楼外。 冷月定下的开业时间是午时三刻,现在刚刚午时,春江楼外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冯妈妈正满脸堆笑的安抚着众人。 不过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开心,要知道这春花……不对,现在已经改名为春江楼了,这春江楼可是好久都没有这样门庭若市的感觉了。 冯妈妈仿佛已经看见了金子在向她招手。 只不过有点可惜,小老板定的死规定,一日只能接待五十位客人,不然看这个架势,铁定能赚不少钱呢。 想着,冯妈妈不禁叹了口气,抬头看见眼前迫不及待的客人们时,又发自内心的笑着招呼了起来。 马车内。 夜九宸挑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未免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春花……春江楼在你手中,竟然真的能起死回生。” 冷月极为不屑的瞥了一眼,直接掀开帘子蹦下马车。 夜九宸看了看自己举在半空的手:“……” 这个画面,怎么似曾相识呢? 第53章 极乐净土 午时三刻,阳光直射而下,将整片大地照的一片金色。 春江楼大门打开,一些拿到门牌的人,忙不迭的就想往里进。好在冷月提前有安排,特意雇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站在门口,专门负责帮冯妈妈检查门牌。 自然,那些没有牌子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就得逞不了了。 冯妈妈游刃有余的处理着。 “各位爷不要恼也不要急,俗话说好饭不怕晚,今日没得到牌子的,可以现在就预定明日的啊。” 听冯妈妈这么一说,人群里随即便走出一个人。 那人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眼神明亮。 “来,我先预定一个。” “好嘞,十两银子。” “什么?” 那人正准备上前,听到冯妈妈这一句话,顿时瞪大眼睛。 “一个牌子就要十两银子?你是打算抢是不是?” “哎哟,这位爷何必动怒呢,若是不想要,给其他人便是了。” 冯妈妈笑着,那人看了看冯妈妈,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似是不大好发作。 片刻,只好咬着后槽牙交出十两银子,把牌子买走。 冯妈妈兴高采烈的接过,又连忙招呼其他人。 “给……给我一个。” 冯妈妈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男人死死的低垂着头,红着脸,似是不愿意跟自己靠的太近一般,手臂举得僵直。 而手上刚刚好就拿着十两银子。 冯妈妈看见男人的时候先是一愣,眼神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游移。 但是很快,便被她收敛了下去,笑着接过男人手里的银子,随后又递上牌子。 “爷,这是你的,请拿好。” 男人一把抢过牌子,随后像是脚底安了火箭一般,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围观的人原本还想再观望观望,但是看到这放个屁的功夫就没了两张牌子,顿时便迫不及待的争抢了起来。 冯妈妈有条不紊的接待着,嘴差点没咧到耳根。 男人拿了牌子快速的离开春江楼的前门,来到后院。 后院的门是开着的,他死死的低垂着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消,进了院子立刻就将大门紧紧的关闭了起来。 院子里,冷月让人摆了桌子和椅子,极为悠闲的喝茶听曲。 夜九宸就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整个人也尤为恣意。 “小仙女,我刚刚表现的可棒了,一点没紧张!” 小白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着,极为明亮,像是在向冷月邀功一般,双手将牌子递上。 冷月接过。 “嗯,今晚加肉。” “谢谢小仙女。” 一听说有肉吃,小白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 筑儿在一旁:“……” 没心没肺的人就是好。 冷月随意的将牌子扔在桌子上,转眸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人影。 “小黑?” 小黑:“……” 好想换个名字。 冷月语气淡淡的:“过来。” 小黑咬了咬后槽牙,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手中的牌子犹如烫手山芋一般,直接被他扔到了冷月面前的桌子上。 “大小姐,我知道你饶了我一命,又救了我家人,是我的恩人,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愿意投诚。 你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有怨言。 可是我好歹是一名杀手,你让我去当……” 小黑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赧。 冷月却淡漠平静:“当什么?” “当、托。” 小黑似乎是极为不愿,但还是吊着一口气,将那个词说了出来。 确实是当托。 冷月知道外面围着的那些人都是处于观望态度,所以安排小白和小黑前去当托。 果然,小黑和小白一买走牌子,其他观望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夜九宸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看着,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始末。 所以看见小黑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杀手啊! 刺杀皇子的黑衣人杀手,如今却来青楼当托。夜九宸光是猜就能猜到小黑此时的心里阴影面积。 他只是有些好奇,冷月会怎么处理了。 想着,夜九宸不禁挑起唇角,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热闹。 而冷月却只是起身,一言不发的朝着小黑走了过去。 一双眸,宛若一汪死水,寂静,冰冷。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小黑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几步距离,冷月很快就走到了小黑的身边。 小黑脊背发凉,嘴唇嚅嗫,刚想说话,肩膀就被冷月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嗯,做的不错。” 说完,转身又坐了回去。 筑儿:“……” 小白:“……” 小黑:“……” …… 因为只有五十个牌子,即便客人们都带着随从,但偌大的春江楼内,也显得没有那么热闹。 只是冷月早有安排,重新装修后,她压根也没准备那么多位置。 二楼十二间雅阁,一楼四十张桌子,稳稳当当,安排的妥妥的。 因为冷月以后要常来,所以冯妈妈特意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雅阁。 雅阁内,冷月坐在窗边,珠帘挡住了屋内的光景,却挡不住屋内人的视线。 冷月看着楼下角落里那张桌子前坐着的人,眸光忍不住动了动。 梁浅? 这狗东西过来干什么?砸场子么? “在看什么?” 蓦的,鼻尖有冷凝的香气袭过。 冷月转眸,就对上夜九宸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看见熟人了。” “哦?” 夜九宸似乎也很好奇,顺着冷月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一眼,夜九宸眼底的光就深沉了几分。 此时冷月已经撸胳膊挽袖子的摆好架势,准备下楼亲自把人扔出去了。 夜九宸见状,立刻抬手将人拉住。 掌心传来温度,冷月冷冷的看向夜九宸。 “你拉着我做什么?” “你干什么去?” “打架。” 狗东西上次挨揍没挨够,老娘得满足她。 夜九宸:“……” 为什么她一个千金小姐,总是这么粗暴呢? “咳咳!” 轻咳了一声,夜九宸随即笑着安抚冷月:“看看也不迟,左右她是来花钱的,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客人往外扔不是?” 冷月表情认真的在琢磨夜九宸的话。 片刻:“你舍不得?” 夜九宸眉心突突跳。 所以这就是她琢磨出来的结果? “我舍不得她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揍她?” “我是觉得,她应该不是来找麻烦的,与其主动出击,不如静观其变。” 夜九宸耐着性子的解释着,冷月想了想,觉得说的好像也对,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说的有道理,她不敢。” 夜九宸:“……” 她用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不能”。 剑眉轻轻一挑,似乎是带着宠溺般,夜九宸无声的笑了笑。 事实上,梁浅还真是来找冷月的。 那次百花宴后,她几次去将军府送帖子,想要约冷月见面,可一直没有回信。 无奈之下,梁浅只好亲自出马。 歪打正着的倒是见到了冷月,不过是正好见到冷月出门,然后便跟着她一路来了这春江楼。 梁浅对于冷月为什么会出现在春江楼不感兴趣,只是想着必须要见冷月一面,所以才想办法弄了张牌子,跟着混了进来。 只是进来之后却不知道去哪里找冷月,所以只能先耐着性子在楼下坐着。 就在这时,原本还灯火通明热闹不已的春江楼,突然一下子暗了下来。 所有的灯在同一时间被灭掉,只留独独一盏,直直的照射着一楼大厅正中央的舞台。 有白色的烟雾顺着舞台两侧缓缓蒸腾而出,袅袅腾腾,氤氲如仙境。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原本还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视线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舞台上那唯有的一点光亮。 伴随着一阵独特的、仿佛带着异域风情味道的音乐,原本还空无一人的舞台上,缓缓走上来六个姑娘。 这些姑娘身着紧身短款旗袍,肌肤白皙,双腿笔直,随着音乐明亮欢快的节奏,开始翩翩起舞。 舞台下面的老爷们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要知道,他们平日里逛得场子也不算少,但是这样的场子,这样的穿着打扮,可是生平第一次见。 所有人都震惊了,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看着。 台上的姑娘们察觉到客人们的异样,心底不禁有些打鼓。 原本冷月给她们设计的衣服和舞蹈,便是以往她们从来没听说、也从来没瞧见过的。 再加上现场这气氛…… “咱们……还跳么?” 姑娘甲忍不住小声朝同伴询问。 姑娘已也有些不确定:“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姑娘丁想了想:“跳,接着跳,小老板说了,再坏也不会坏过从前。” 听姑娘丁这么一说,其余几个姑娘也觉得有道理,便又卖力气跳了起来。 雅阁内,冷月寡淡着一张脸看着楼下的一切,眼眸微微眯起。 她可一点都不方。 这反应,完全是在她意料之内好么? 夜九宸蹙了蹙眉心。 “这是什么舞?” “极乐净土。” 冷月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里已经骄傲的晃起了小尾巴。 穿旗袍跳极乐净土,春江楼不火天理难容好么? 第54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极乐净土? 夜九宸显然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楼红馆里跳的舞叫“极乐净土”,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 她的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思忖间,音乐声停止,一舞终了。 姑娘们挂着妩媚动人的笑,弯腰鞠躬向台下的观众谢幕,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安静的人群,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卖力鼓起了掌。 其他人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心神,纷纷鼓掌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一时间,掌声嘈杂,站在舞台下原本还捏着一把汗的冯妈妈,眼睛都快笑弯了。 不过这会子她可来不及被喜悦冲昏头脑,连忙收整了一下情绪,按照冷月的吩咐上台。 雅阁内,夜九宸笑着看向冷月。 “没想到,我的小月儿还挺厉害的。” “嗯。” 冷月毫不谦虚的接下了夜九宸的夸奖。 夜九宸:“……” 一楼,冯妈妈站在台上,依次为其中三位姑娘安排竞拍。 刚刚几个姑娘的表现已经让众人惊艳,趁热打铁,在台下人热情高涨的时候安排竞拍这种环节,自然是成功的。 经过几轮叫价,姑娘甲乙丙成功的被客人买下,剩下的姑娘戊己庚则也陪着客人喝喝酒聊聊天,快乐的不要不要的。 冷月仍旧板着一张脸,微垂着眼睑,雅阁内的烛灯在她眼底投射出睫毛长而浓密的影子。侧脸轮廓像是被鬼斧神工雕琢过一般,棱角分明而又精美。 夜九宸定定的看着,不知不觉就靠了过去。 冷月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某只不要脸的妖孽垂涎着,只是在顾自的琢磨着。 直到身子,跌进一个怀抱。 “在想什么?” 低沉暗哑的嗓音,犹如大提琴一般,悠扬婉转,勾人心弦。又好似砂纸,粗粒的打磨着,刮着人的耳畔。 “春江楼的姑娘好像有点少。” 夜九宸轻轻环着冷月,没有说话。 耳边喷洒着的热浪让冷月这次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了。 转过头,冷月面无表情的对上夜九宸的眸。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你说呢?” 夜九宸故意拉长了尾音,声音邪魅而又带着攻击性。 冷月觉得他脑子里现在一定带颜色,但是她没有证据。 “我钱呢?” “……” 夜九宸蓦的一愣,脑子里那些带点颜色的想法,顿时被狠狠的踩在了地上摩擦。 她是不是就忘不了她那点贺礼了? 夜九宸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但是环着冷月的手臂并没有松开。 “放心,贺礼肯定有。” 冷月一脸不信任:“那你倒是送啊。” “别急。” 冷月:“……” 真想呵呵你一脸。 …… 深夜,墨蓝色的夜穹之上,一轮弯月高挂, 春江楼外,马车缓缓驶离。 冷月安静的坐在马车内。 “突然间想起来件事。” 夜九宸:“什么事?” 冷月:“把梁浅那个狗东西给忘了。” 夜九宸:“……” 梁·狗东西·浅忿忿地坐在春江楼内。 怎么等了一晚上,都没看见冷月的身影呢? 还真就不信了! 明日还来! …… 一夜之间,春江楼在都城内已然名声大噪。甚至于许多达官贵人,都想要慕名前去看一看究竟。 可惜,春江楼一日只发放五十只牌子,没有牌子,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接待。 冷月除了第一日的时候去看了看,最近几日倒是都待在将军府里没有出门。春江楼的事情,也都交给冯妈妈处理。 四皇子府邸内,柳青将打听来的内容一一禀报给夜陌寒。 夜陌寒坐在椅子上,一张脸晦暗不明。 夜陌寒不说话,柳青和朔风彼此对视了一眼。 朔风:“主子,根据李嬷嬷和常嬷嬷带回来的消息,九皇子确实和冷大小姐早就认识,怕是之前的事,也是他们两个一同做的。 我们要不要提前……” 夜陌寒抿了一口茶:“不必,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便可。” 朔风和柳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到夜陌寒这幅样子,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两人离开,留夜陌寒一人在书房内。 桌案上,正放着一副画。 浓墨淡彩,却似乎画不出画中女子清冷的神韵。 冷月! 夜陌寒心中呢喃着这个名字,随即缓缓阖上眼眸。 李嬷嬷前几日便带回消息,说看见夜九宸和冷月一同从将军府离开。 春江楼那边也已经确认,是夜九宸为冷月买下的。 若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夜陌寒是绝对不信的。 不然,春江楼这样突然间崛起,一点麻烦都没有? 呵! 夜陌寒垂眸冷笑一声。 他的这个九弟,看来对冷月还真的是费尽心机。 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到达了哪一步呢? 两个人竟然同时从将军府离开…… 想到这里,夜陌寒猛地睁开眼,手中的茶盏也随之被他摔在了地上。 顿时,茶水和茶叶散落地面。 夜九宸眸光阴冷的看着眼前画卷中的女子。 在他面前装的高冷洁身自好,在夜九宸面前却是另外一幅样子么? 他就要亲手将那副冰冷的伪装撕碎! “冷月,我们明日见。” 同一时间,将军府。 因为明日便是初一,帝后娘娘为四皇子和冷若雪定下的婚期,所以整个将军府看起来都十分忙碌。 毕竟,虽说是妾室,可是夜陌寒却是亲自送了十箱聘礼到将军府。 而且现在整个都城,都知道这个消息。 所以将军府一众上下也不敢怠慢。 当然,这一众上下不包括冷月。 冷月这几日故意不出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潇湘阁里,看看书,晒晒太阳,思考思考人生。 倒是夜九宸那只妖孽这几日都不翻窗了。 特么的,老娘的老鼠夹子白撤掉了! 想到此处,冷月不由得开口,朝着站在一旁的筑儿冷声吩咐。 “去,把老鼠夹子再给我放到窗户下面。” 筑儿愣了愣。 “小姐,不是前几日刚撤掉么?” 冷月不语,只是一记眼刀冷冷的扫了过来。 筑儿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我这就去。” 小姐凶巴巴的,筑儿好可怜。 “等会!” 筑儿刚走了两步,便被冷月叫住。 “怎么了小姐?” “一个不够,多给我放几个。” 夹不死他! 筑儿:“……” 到底是有多少老鼠啊。 筑儿带着小白离开,冷月将书盖在脸上,重新靠在属下的藤椅上。 冷迟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咳咳!” 冷迟走到冷月跟前,发现她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来了,便主动出声示意了一下。 冷月无奈的拿起书,面无表情的看向冷迟。 “你来干什么?” 她当然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爱搭理好么? 这老头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冷迟被冷月说的一噎,微微敛了敛神色,随即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冷月的对面。 冷月这才看见,冷迟这次不是空手来的。 “月儿啊。” 冷迟开口,拉着长音,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坛子。 “这是你娘……” 冷月:“……” 我艹! 你个老家伙是不是变态? 没事把原主娘的骨灰坛挖出来干什么玩楞? “留下的酒!” 冷月心底还在吐槽,就听冷迟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冷月:“……” 所以你说话大喘气是个什么鬼? 吓死宝宝了。 冷迟不知道冷月的内心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明日,若雪就要嫁人了,为父心里不舒服,你配为父喝点。” 说完,也不管冷月同不同意,便打开酒坛塞子,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倒了一口之后,转手又交给冷月。 冷月对酒倒也没什么排斥,但是对冷若雪那个狗东西有啊。 冷迟要是因为冷若雪来找她喝酒,那她就奉陪不了了。 “不喝。” 冷月想都没想都拒绝了。 冷迟端着酒坛的手一僵,但也没有强求,而是拿回去又往嘴里倒了一口。 “爹从来都没跟你说过你娘的事吧?” 你别说,我不想知道,那不是我娘。 “你娘,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当初若雪的娘趁我喝醉然后……你娘不但没有一点生气怨恨,反而很大度的将若雪的娘收了下来。” 冷迟自顾自的说着,冷月原本有一搭无一搭的听,但是听到这里却来劲了。 合着,冷若雪的娘也不是个一般人啊。 “后来你娘生你的时候去了,同一年,若雪的娘也生病过世。 你娘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照顾若雪娘生下的孩子,说孩子没有错。 这么多年,我却一直没有办法解开自己心里的结,我总觉得是我欠你的,欠你娘的。 所以我没有办法像对待你一样对待若雪。 可是你娘说的对,她娘再如何,她也是我的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 所以想到她要嫁人,我心里……” 冷迟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冷月眸光平静的看着这个已经不再年轻,漫延沧桑的男人,虽然这糟老头子坏的很,总是不按套路来,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人。 所以好人今天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谈心事? 打死她都不信。 思及此,冷月板着一张脸,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55章 造孽啊 虽然已经入秋,但夜晚的风仍旧带着些许闷热,不见丝毫沁凉。 可不知为什么,此刻面对冷月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冷迟却觉得身体一震莫名的恶寒。 “咳咳。” 略微清了清嗓子,冷迟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继续说道。 “当今圣上多疑猜忌,心思深沉捉摸不定,虽已定下太子,但其他几位皇子均是虎视眈眈,朝堂上波诡云谲,局势凶险不定。 爹身为大周国的镇国将军,身上背负着保护大周百姓,维护大周四方安平的职责,身在其中,已然抽身不得,也不可抽身,这是我生来就带着的宿命。” 说到这里,冷迟突然间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冷若雪。 冷若雪面色上毫无波澜。 她知道这冷迟这老头虽然平日里挺气人,但实则心中明镜,对一切事情看得都十分透彻。 冷迟接着说道:“你和若雪是爹的孩子,即便爹不喜欢若雪,但他毕竟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不愿她卷入其中。 而你,更是如此。” 冷月:“……” 所以呢? 你又铺垫了半天,到底想说啥啊。 冷迟:“你知道,你娘去世这么多年,爹为什么不续弦么?” 为什么? 冷月很是认真严肃的琢磨了一番。 “爹你不行了?” 冷迟:“……” 冷迟只觉得喉咙里一大口血好悬没直接喷出来,直接站起来,很有气势的挺了挺脊背。 “放屁,你爹我丰神俊朗,正当壮年,哪里不行了?” “爹你是不是对丰神俊朗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 第一回合,冷迟卒。 冷迟略微有些沮丧的坐下,端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难道自己真的不行了? 呸呸呸! 这不是重点。 都特么被这丫头片子给拐跑偏了。 冷迟冷静了一下,这才又接着开口。 “爹只有你和若雪两个女儿,所以你们不必跟爹一样,从小就要学习行军打仗,将来投身于朝堂,报效国家。可若是爹续弦,保不齐会生下一个男孩、” 冷月一本正经:“爹你想多了,有可能生不出来。” 冷迟:“……” 怎么感觉跟这丫头沟通有点难呢? “咳咳,这些都不是重点。” 冷迟决定不去听冷月那些能气到人心肌梗塞的话。 “爹想的是,不管这世道有多么凶险,爹只想要你和若雪能够平安喜乐的长大,日后再找个自己心仪的男子,远离朝堂纷争,从此相夫教子,一世无忧。” 冷迟说这话的时候,两只饱经沧桑风霜的眼睛里,满是虔诚专注的光芒。 “如今,既然若雪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是苦是甜,是生是死,都是她的选择。 但是你!” 说着,冷迟突然猝不及防的拔高了音调。 冷月:“……” 这老头一惊一乍的是要吓死我? 冷迟:“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去跟姓夜的搅和在一起啊。” 冷月:“……” 好想告诉他,来不及了。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冷月目光平静,冷艳的面容之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示。 见到冷月这幅表情,冷迟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月儿,你……你……你该不会……” “会。” 听闻了冷月的话,冷迟一双眼睛顿时撑得老大,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他直接将手中的酒摔在了地上,好在坛子够结实,他也没用太大力气,所以酒坛没有碎。 可是偏偏,冷月依旧是那样一副寡淡清冷的表情。 冷迟太阳穴的青筋一下一下突突的跳着,唇瓣嚅嗫半晌,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指责冷月的话。 父女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最后还是冷迟败下阵来,抬手扶额。 “造孽啊。” 见到冷迟这幅反应,冷月也有些不忍心。于是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极为郑重的站起身,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冷迟的肩膀。 “想开点。” 冷迟气得都要哆嗦了。 “老子想开个屁!” 突然的情绪爆发,让冷月吓了一大跳。 不方,摸摸自己的小心脏。 顿了顿,冷月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开口: “没事,慢慢想就想开了。” 冷迟:“……” 留下一句话,不等冷迟再有反应,冷月连忙转身快步回到房间。 再留下万一这老头忍不住动手怎么办? 自己是还手呢?还是还手呢? 打死亲爹算不算犯法啊? 冷迟站在原地,看着冷月的背影消失,突然整个人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般,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从十几岁开始就上战场,血雨腥风见过,尸横遍野见过,可即便是生死一线的瞬间,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 冷月透过门缝悄悄往外看着,看见冷迟那副样子,心里顿时有点慌。 这老头还不会被自己气傻吧? 筑儿和小白这个时候正取了老鼠夹子回来,一眼看见坐在梧桐树下的冷迟,两个人都有些怔楞。 老爷今天的气场有点不对啊。 再看看冷月房间紧紧关闭的大门,两人都很明智的决定,躲远点。 嗯,就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冷迟不知道在屋子里坐了多久,冷月却没心没肺的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刚要进入梦乡时,床头突然间多了一个人。 冷月猛地睁开眼睛,与冷迟四目相对。 冷月:“……” 冷迟铁青着一张脸率先开口:“爹想了下,你好歹告诉我,你跟姓夜的哪个小子搅和到一起了。”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也或许是因为被冷月刺激到了,导致冷迟现在已经完全不顾什么身份尊卑,直接称呼皇家为姓夜的。 冷月十分淡定:“夜九宸。” 冷迟先是一愣,紧接着双手捂脸,飞奔而出。 冷月想了想,再次:“……” 所以,这老头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 为了防止冷迟去而复返,冷月靠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人了。 想着冷迟或许受到了刺激,今晚不会再过来了,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酝酿睡意。 然而让冷月没想到的是,她睡意酝酿到一半的时候,刚刚掩面激奔的冷迟竟然真的去而复返。 “月儿!” 冷月:“……” 话说咱们父女俩就不能有点默契么? 冷迟立在冷月床边,脸色通红,一双黑眸炯炯有神。 “爹想过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么爹就尊重你!不就是夜家的人么,有什么了不起!” “哦,还有事么?” “……” 冷月凉薄的语气,倒让冷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接。 “没事我要睡觉了。” 说完,冷月还煞有其事的往上裹了裹被子。 冷迟静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唇瓣上下翕动着。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藏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 “月儿啊,你知道九皇子其实……” “知道。” 冷迟胸口有点憋闷。 合着他犹豫再三不知道要不要说的话,他女儿压根就没当回事。 “月儿,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你只要知道,爹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就好了。” 说完一番话,冷迟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冷月的脸,但是举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早点睡吧,爹回去了。” 说完,冷迟便转身离开。 冷月看着冷迟离开的方向,心底说不上来是一股什么滋味。 虽然冷迟现在对她的好,都是基于原主的基础,但也不可否认,在她穿过来的这段时间,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给的亲情和温暖。 她是个孤儿,从小就进入雇佣部队训练,虽然身边都是战友,可父爱,却从来没有感受过。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么? 冷月翻了个身,看着窗外挂在梢头的弯月,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隐隐的折射出银色的光华。 …… 同一时间,九皇子的府邸。 湖心小筑上,夜九宸一身墨锦的长袍,头发没有被束起,只是零散的倾泻在肩头。 一条腿被他支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放浪不羁。 片刻,岳城疾步而来,到了夜九宸跟前。 “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夜九宸手中端着的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嘴角随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嗯。” 不知道,这份贺礼,她会不会喜欢呢? …… 翌日,清晨。 葳蕤轩内,冷若雪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头戴九转凤冠,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梳妆台前,眼底却不见丝毫喜悦之色。 李嬷嬷和常嬷嬷站在一旁,表情严肃。 李嬷嬷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绿芜。 “你去看看,其他的都准备的如何了。” 绿芜抿了抿唇瓣,朝冷若雪看了一眼。 冷若雪轻轻颔首,绿芜只好转身离开。 很快,房间里便只剩下冷若雪、李嬷嬷和常嬷嬷三个人。 常嬷嬷端起事先准备好的汤药,几步走到冷若雪跟前。 “二小姐。” 冷若雪擎着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碗褐色的药汁,右手不自觉的就攀到了小腹。 常嬷嬷表情严肃,眼底没有丝毫怜悯,见冷若雪没有动作,不禁冷冷开口说道: “二小姐莫不是想后悔?” 第56章 我还有资格后悔么 后悔么? 冷若雪脸上的笑有些复杂。 “我还有资格后悔么?” 站在一旁的李嬷嬷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动容,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便又变得狠戾冷漠起来。 “四皇子有几句话,让老奴转告给二小姐。 希望二小姐能够想清楚,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今日之事若是成了,四皇子之前应允二小姐的也势必会做到。 若是因为二小姐出现什么意外,二小姐知道后果。” 李嬷嬷的话让冷若雪的脸色原本就不多的血色顿时消失殆尽,一张施了粉黛的脸,却也惨白如纸,黑眸中满是怨毒和不甘。 然而不甘又能如何? 冷若雪暗自咬了咬牙,随后一把夺过常嬷嬷手中的药碗,憋着气,几口就喝了下去。 浓烈的苦味蔓延至口腔,直窜眼底,竟有些许水汽蒸腾在视线之内。 冷若雪将碗放回去,掩藏在宽袖中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攥了攥紧。 “嬷嬷请转告给四皇子,若雪心中知晓轻重。既然计策是我献给四皇子的,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李嬷嬷面无表情,耸着一张老脸,不带一丝感情的回道:“二小姐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说话间,常嬷嬷已经转身来到桌子边。 桌上的茶是刚刚沏好的,常嬷嬷打开盖子,白色的水汽顿时袅袅腾腾蒸腾而上。 常嬷嬷从袖口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将纸包内的粉末状物质全都倒进了茶壶之内,又将纸包重新收回袖子,盖好盖子,这才端起茶壶和茶盏,转身朝李嬷嬷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嬷嬷看向冷若雪。 “二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冷若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施了粉黛的面容,做出了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笑容,随即缓缓起身。 “走吧。” 三人缓缓走出葳蕤轩,朝着潇湘阁走去。 葳蕤轩距离潇湘阁并不是特别远,一路上随处可见的是充满喜庆的红绸红杖,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不已。 这一切,都是为她,因为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她是个庶女,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的是个上不了台面,处处被冷月压一头的庶女。 她也曾怨恨过自己的母亲,可是从她有记忆开始,便没有母亲这个人。 所以,她就算怨恨,又能如何呢?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小心翼翼,讨好着冷老夫人、冷迟、冷月,可是冷老夫人却总是对她冷冷冰冰的,除了吃斋念佛,什么都不管。 冷迟和冷月更是,她们不愿同自己说话,甚至于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带着厌恶和愤恨的。 她也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除了庶女这个身份。 但这是她能决定的么? 所以,她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讨好,不再真心付出。 她收起了所有的良知,陷害设计冷月,主动去接近四皇子,甚至于不惜献身,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庶女这个压在头上的帽子。 如今,她穿着鲜艳的喜服,看着眼前的十里红妆。 曾经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么? 想到这里,冷若雪不禁顿住脚步,不自觉的抬手抚上小腹,顺势垂下眼睑,掩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李嬷嬷和常嬷嬷见到冷若雪这幅架势,彼此对视了一眼。 李嬷嬷立刻上前,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冷若雪耳边说道:“二小姐。” 三个字,足以将冷若雪从思绪中唤回。 冷若雪收敛起眼底所有的情绪,重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栋院子挂着黑底白字的匾额。 深吸一口气,冷若雪随即走了进去。 将军府今日真的是人人忙碌。即便夜陌寒只是收妾,但之前他亲自抬了聘礼来将军府,消息又传的满城都是,所以众人也不敢随意怠慢。 而冷迟虽贵为镇国大将军,但他为人节俭自律,所以将军府内的下人并没有太多。 平时还好,今日就有些人手不够了,所以筑儿和小白一大早伺候过冷月洗漱吃过早饭,便被管家借走了。 这个时候,只有冷月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书。 冷若雪走进院子,刚好就看见冷月一副悠然自得窝在树下的样子。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可以一直这样随心所欲的活着,凭什么她就可以不用任何努力,就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冷若雪掩藏在宽袖内的手指用力捏紧着,面色上却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 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两口气,冷若雪随即带着常嬷嬷先一步上前,而李嬷嬷则随手关上了潇湘阁的大门。 “姐姐。” 冷若雪走到冷月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的开口。 冷月连头都没抬。 “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要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姐姐你,若不是你设计陷害让我和四皇子暴露在帝后娘娘面前,怕是这一天,也不会这么快到来。” 冷若雪说的极为顺畅,冷月心里呵呵哒了。 这人是脑子不好还是怎么得? 明明是她先要设计陷害自己的好么?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是怎么好意思腆个大脸跑来跟自己说这话的? 冷月懒懒的翻了一页书。 “嗯。” 冷若雪:“……”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说了一大堆话,她却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回应便心安理得的接受。 冷若雪努力的压制着胸口的怒气,转头朝常嬷嬷使了个眼色。 常嬷嬷立刻倒了一杯茶上前。 冷若雪佯装着大度:“今日以后,我便不是将军府的人了,过去的一切便让它过去,这杯茶算是我敬你,也敬你我的过去。” 冷月听到这话才抬起头,一双眼好似蒙上了一层冰雪般,透着寒凉。 被冷月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冷若雪心底不禁一个瑟缩。 她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不会的。 一切的事情只有自己和李嬷嬷、常嬷嬷三个人知晓,就连绿芜都不知道。 冷月绝没有可能知道! 想到这里,冷若雪的底气便足了几分。 “姐姐,我再唤你最后一次姐姐,今日以后,我便是四皇子的人,他日我们再见,便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情形了。” 冷若雪说完,常嬷嬷又补了一句:“大小姐,这杯茶是四皇子吩咐二小姐敬给你的。” 冷月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哦。” 可把你们厉害的,居然拿夜陌寒那狗东西来压我。 他压得动么? 也不怕摔死。 似乎是懒得再应付她们,冷月面无表情的接过茶,用宽袖挡着送到了唇边。 常嬷嬷和李嬷嬷一直在旁边注意着冷月,虽然看不见她亲口喝下茶水,但还看见了她喉咙下咽的动作。 冷月放下宽袖,将空掉的茶杯递给常嬷嬷。 冷若雪冷冷的看着冷月,突然冷笑一声。 “姐姐好好休息,我去给父亲和祖母道别。” 虽然这么说,但是冷若雪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连同着李嬷嬷和常嬷嬷,都定定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冷月。 冷月看向三个人,平静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空气,莫名有些安静。 蓦的,冷月身子向后跌去,两眼一闭,摔在了藤椅上。 三个人先是静默了两秒,冷若雪随即假装关切的出声。 “姐姐?姐姐你还好么?” 冷月没有回答。 常嬷嬷见状,这才谨慎的上前推了推冷月:“大小姐?” 冷月依旧躺在藤椅上,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 而李嬷嬷和常嬷嬷似乎是还不死心,又轮番上阵用手指头捅了冷月一会。 然而从头到尾,冷月都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任人宰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冷若雪却感觉到一股无处可寻的冷意在自己的四周蔓延着,几欲要将她封冻住。 似乎是想要逃离这股冷意,冷若雪随即开口说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两位嬷嬷了。” 常嬷嬷闻声朝着冷若雪福了福身子:“辛苦二小姐了,今日之事老奴一定如实向四皇子禀报,四皇子定然不会亏待了二小姐。” 冷若雪淡淡的道了声谢,随即目光复杂的看了冷月一眼,那目光中有愤恨、有狠厉、有嫉妒……却独独没有她刚才询问时的关切。 片刻,冷若雪攥了攥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常嬷嬷和李嬷嬷最后又确认了一下冷月不会醒来,这才合力将冷月搬进了屋子。 常嬷嬷将冷月放在床上。 “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听说聘礼箱子就放在旁边的小库房里了,我这就过去。” 说着,常嬷嬷就想要去取箱子,却被李嬷嬷一把拉住。 “你看那个箱子,不正是四皇子抬来聘礼的箱子么?” 常嬷嬷顺着李嬷嬷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床边放着一个箱子,而且看大小和样式,刚刚好就是之前夜陌寒抬来的。 常嬷嬷讥嘲一声:“还以为是个多么清新脱俗的人,才会让四皇子这么重视,想来也不过是个爱财的寻常人。之前把聘礼抬到自己屋里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放在床边,真当是自己的东西了。” 第57章 好吧,当我没说 李嬷嬷:“好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该置喙的,赶紧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东西,抓紧时间把人送出去,万一待会她院子里那两个人回来了,平添麻烦。” 常嬷嬷一想也是,便和李嬷嬷一起去抬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两人直接就将箱子打开了。 只是箱子里面早已经没有东西,空空荡荡的,倒像是提前帮做好准备一样。 常嬷嬷见状忍不住说道:“呵,这冷大小姐倒是速度快,怕是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些聘礼原本就是给她的。” 说着,常嬷嬷就想要搬箱子。 李嬷嬷却一把拦住了常嬷嬷。 “等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才发现啊!” 李嬷嬷的话音刚落下,两人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幽幽凉凉的声音,在这入秋却依旧闷热的世界,这种带着沁凉的声音原本是应该让人舒服的,但是此刻,李嬷嬷和常嬷嬷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舒服,反而觉得那声音像是地狱深处而来的索命修罗。 两人猛地回头,就见到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明明,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明明,她的眼神里不带丝毫情绪,但她浑身上下却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冰冷,宛若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冰冷、睥睨苍生。 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指着冷月。 “你……你没有喝下那杯茶!” 是的呢。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李嬷嬷和常嬷嬷虽然惊诧于事情的变故,但好歹是宫里当过差的老嬷嬷,也见过大场面,所以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常嬷嬷略带威胁的说道:“大小姐醒过来了也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劝大小姐还是主动配合一下,不要闹出其他的事情来,不然四皇子怪罪下来,怕是你整个将军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嬷嬷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小姐,你就算是不顾忌二小姐,也要顾忌冷老夫人和冷大将军。 再说老奴们干惯了粗活,粗手粗脚的万一伤了大小姐……” 可把你们给厉害的。 还威胁上老娘了? 老娘是你们能够轻易威胁的人么? “你们说的也对。” 冷月不辨情绪的回了一句。 “你们配合点,自己进去吧。我手上没轻没重的,你们年纪也大了,磕碰不得。” 常嬷嬷和李嬷嬷原本以为冷月想通了,可是没想到下半句居然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嬷嬷紧紧皱起眉头,一张脸顿时变得凶恶无比。 “大小姐这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冷月:“……” 这老太太怎么变得这么凶。 吓死宝宝了。 见冷月没有反应,常嬷嬷和李嬷嬷捕不着痕迹的互相看了一眼。 常嬷嬷冷冷开口:“大小姐,得罪了!” 说着,两个人便伸手朝冷月而去,然而原本还站在她们面前的冷月,一个眨眼的功夫,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她们身后,抬起手,不轻不重的在两人后脑的位置上就是一击。 李嬷嬷和常嬷嬷两眼一翻,便失去了意识。 冷月看着眼前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五大三粗的两个人,又看了看箱子,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就不能配合一下自己进箱子里么? 你们这么重还要我一个人搬进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 …… 冷老夫人和冷迟此时就坐在正厅内,冷若雪穿着华丽而又隆重的喜服,一步一步,缓缓的迈了进去。 冷老夫人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模样,手上的佛珠一下一下有频率的捻着。 冷迟坐在一旁,目光中夹杂着许多平日里冷若雪未曾见到过的情绪。 同一时间,夜陌寒的迎亲队伍已经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夜陌寒身着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漆黑的发丝在脑后一丝不苟的束起,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 将军府门前此时已经围满了人群。 夜陌寒跃身下马,由朔风和柳青陪伴着进入到将军府内。 正厅内,有人向冷迟禀报,四皇子夜陌寒已经前来迎亲。 冷若雪闻言,这才屈膝跪在地上。 “祖母,父亲,若雪今日向二位长辈辞行,祝愿祖母身体安康,祝愿父亲,前程似锦。” 不管往日里有多少的仇怨,今日她便要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了。 可是她不会哭,也不想哭。 这一切,全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冷老夫人和冷迟定定的看着冷若雪,冷迟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 最后,还是冷老夫人主动开口。 “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将军府的人,日后兴衰荣辱,都是你一个人的造化。 四皇子既然已经来了,你且去吧。” 呵! 闻言,冷若雪心底那点酸楚,顿时消失殆尽。 这就是冷家,这就是冷老夫人和冷迟,兴衰荣辱都是她一个人的造化么? 好! 她冷若雪今日就发誓。 将来,一定要走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将冷月,所有冷家人,都踩在脚下! 思及此,冷若雪直接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缓缓起身。 夜陌寒此时已经来到了正厅门口,按照礼数,她是不能够进去的,所以便远远的在外面看着。 只是在正厅内没有看见冷月、李嬷嬷和常嬷嬷的身影,眼底不禁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片刻,冷若雪走出正厅,来到夜陌寒身边。 夜陌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便一个人负手先行。 …… 冷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常嬷嬷和李嬷嬷都塞进了箱子里。 原主没干过什么力气活,所以等到塞完人,冷月整个人都有些气喘。 不行,得练练了。 这身体简直太弱鸡了。 冷月一边喘一边将盖子缓缓合上,只是合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之前这两人在自己身上一顿戳的情形,顿时脸色一沉。 这俩老太太,把她当马蜂窝了是不是? 那顿捅! 想着,冷月也很孩子气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李嬷嬷和常嬷嬷的脸上身上左一下右一下,捅的不亦乐乎。 岳城翻窗而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 冷月捅的正开心,一转头,就对上岳城一张不可思议的脸。 冷月:“……” 完球了。 被人看见了。 要不要杀人灭口? 不过他是夜九宸那货的人,自己要是把他灭了口,那货会不会来找自己算账啊? 不方,小问题。 冷月定了定心神,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面无表情的合上了箱子的盖子。 “正好你来了,帮我把箱子抬出去。” 夜九宸也太像样了,知道她搬箱子会累,所以特意送来个苦力。 苦·岳城·力:“……” 不!我不是! 我家主子知道四皇子那边会有所动作,特意让我来保护你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岳城还是十分听话的帮冷月将箱子抬出了潇湘阁。 冷月则像是一个甩手掌柜,跟在岳城身后,深藏功与名。 将军府后门处,冷月破天荒的没有翻墙。 门外,停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内躺着两个人,各自紧闭双眼,毫无意识。 小黑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外面。 他是个杀手啊!杀手! 为什么冷月总是让他来做这些事? 冷月打开后门,岳城有些吃力的抬着箱子走了出来,看见外面的小黑,神色不禁有些复杂。 所以,冷月这是早就察觉也安排好了一切。 主子这是白操心了。 冷月平静的吩咐:“把箱子抬上马车,然后送到四皇子的府邸的正门。” 岳城有些不解:“大小姐,从正门送进去……” 冷月冷冷的打断岳城的话:“你见过送贺礼不从正门走的?我们是正经人!” 岳城:“……” 好吧,当我没说。 小黑驾驶着马车缓缓驶离将军府后院,岳城完成了任务,也向冷月辞了行,快速离开。 同一时间,冷若雪也已经坐上了轿子。 夜陌寒胯下是扎着红绸的高头大马,走在冷若雪的前面。 今日都城里的人几乎有三分之二都来围观四皇子十里红妆迎娶镇国将军府家的小姐。 这个排场,别说是妾,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拥有。 冷若雪坐在轿内,盖头下掩盖的面容,却没有一丁点属于新娘子该有的喜悦和羞赧。 声声喜乐丝竹入耳,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冷月造成的。 今日开始,她和冷月,必定不共戴天,你死我忘。 而此时被人视做死敌的冷月,正大刀阔斧的坐在潇湘阁院内的藤椅上,脸上盖着本书,养精蓄锐。 刚刚把那两个老太太塞进箱子着实废了一番力气,这会子得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毕竟,晚上还有场大戏看呢。 蓦的,筑儿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 “小姐,小姐,那个谁……那个谁……” 冷月:“……” 书似乎也被惊吓到了,很配合的从冷月面瘫的脸上滑落下来。 哪个谁? 你倒是说清楚啊。 筑儿深吸了一口气:“英国公府家的梁浅梁小姐过来了。” 第58章 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 冷月眉心微微一动。 梁浅? 那狗东西怎么过来了? 之前在春江楼见到的时候,冷月就知道她是故意来找自己的,索性春江楼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她也懒得操心,便窝在了家里。 倒是把这个人给忘了。 冷月重新大刀阔斧的躺好,拿起书盖在脸上。 筑儿趁着这个间隙已经将呼吸调整均匀,只是见到冷月这幅反应,不禁有些懵逼。 她家小姐以前别说是见到,光是听到梁浅的名字,都得大骂一番,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平静呢? 不过,她家小姐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也确实不大一样了。 饶是如此,筑儿还是忍不住趴在冷月跟前,低低的唤了一声。 “小姐?” “还有事?”冷月凶巴巴的闭着眼睛回了一句。 “那个……梁小姐来了。” “来就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 “如果她敢进来,就让小白把她扔出去。” “……” …… 岳城离开将军府后,便一路径直赶往醉仙居。 醉仙居二楼的雅阁内。 夜九宸身着墨锦长袍,悠然的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修长挺拔的身体斜斜的倾靠在椅背,一条腿支起,手肘搭在膝盖上,一双好看而又深邃的桃花眼,似是无意一般扫在街道上。 岳城走上雅阁,躬身向夜九宸禀报。 “主子。” “嗯,处理好了?” 岳城顿了顿,回想之前的情形,不知道要怎么回。 处理是处理好了,但他除了抬个箱子,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察觉到岳城的异样,夜九宸不禁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怎么了?” 闻声,岳城立刻收整一下思绪,把在将军府内发生的一切如实的禀报了一番。 夜九宸安静的听着,只是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减下去。 其实最早夜陌寒送李嬷嬷和常嬷嬷去将军府,又大张旗鼓的送聘礼,他便早就把夜陌寒的心思猜到了个大概。 他的这个四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既然他从最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冷月,那么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所以接下来的事,即便不是百分之百全中,但也不难猜测。 这段时间,他一边安排岳城时刻观察将军府内的动静,一边又着手暗中布局,为的,就是给夜陌寒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他当初可是答应送冷月一份贺礼的。 只是没想到,冷月竟然也早就察觉到了夜陌寒的意图,而且还先他一步动手。 夜九宸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冷月和他不谋而合,这种默契,让他心底抑制不住的蔓延出喜悦。 可是另外一方面,夜九宸又有些担忧。 他的小月儿这么能干,他压力很大的。 岳城禀报完之后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觑着夜九宸的神色,但见他只是盈盈的笑着,却不发表意见,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做。 顿了顿,岳城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照旧吧。” 既然他的小月儿抢了他的头功,那接下来,怎样也不能输掉才是。 说完一句,夜九宸随即起身拢了拢衣衫。 原本很是随意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举手投足间的邪魅,竟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夜九宸带着岳城下楼结账。 掌柜对夜九宸已经完全熟悉了,毕竟没有谁,能够在几天之内被人连着坑两次。 醉仙居门前,夜陌寒的迎亲队伍也刚刚经过。 高头大马上,夜陌寒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虽然,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自己能够最终坐上那个至高无上,拥有权力的位置。 可是他却不能忽视,心底那种隐隐的窃喜。 想到冷月那张冷艳的面容,夜陌寒嘴角抑制不住的挂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夜九宸走出醉仙居,看见夜陌寒的迎亲队伍,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住,隔着一段距离,擎着一双深邃的眸,远远的看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人群中那道迥异而又深沉的目光,夜陌寒嘴角的笑意不禁一敛,随即朝着那道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瞬间,四目相触。 夜九宸绝美的面容之上挂着若有似无的邪魅笑意,如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眸中,眸光却仿佛像是夜空下深沉的海面,波涛汹涌。 夜陌寒身子一顿,双眸也不由得微微眯了眯。 迎亲的队伍还在继续着,并没有丝毫的停顿。 可是两人的相接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移转。 这一瞬间,他们两人之间仿佛已经没有了旁人,周遭也仿佛安静了下来。 也是这一瞬间,夜九宸和夜陌寒心底都清楚,曾经他们彼此顾忌、不曾挑明的那些汹涌暗潮,已经不复存在。 今日之后,他们不再是兄弟。 而是你死我亡的对手。 喜乐丝竹声声,慢慢窜入夜九宸和夜陌寒的耳畔。 迎亲队伍渐渐驶离醉仙居。 两人各自收回视线,夜陌寒挺直了脊背,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夜九宸转身上了马车,同夜陌寒背道而驰着。那张棱角分明却绝美的面容之上,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笑意。 阆黑的眸中,只有翻涌着的汹涌骇浪。 深沉,望不见底。 …… 将军府,潇湘阁内。 冷月依旧躺在藤椅上,用脸盖着书。 筑儿站在一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英国公家的小姐和冷月一直都是死对头,俩人几乎一见面就掐。之前的百花宴虽然她没有跟去,但是冷月和梁浅在宫宴之上的事,也七七八八被传出来了一些。 之前在春江楼的时候没见到,如今梁浅亲自找上门来了,不是寻仇是什么? 可是偏偏,她家小姐还是那样一副你来任你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筑儿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筑儿一着急,整个人就安分不下来,一会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一会蹲在角落里中蘑菇。 冷月原本就没睡着,被筑儿这么一搅合,更是睡意全无。 忍无可忍下,冷月将脸上的书一掀,蹭的一下坐直身体。 “冷月!” 蓦的,院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月闻声看去,就见梁浅一脸怒容的冲了进来。 小白不认识梁浅,只是牢记冷月的吩咐,所以这会子一见到梁浅,立刻就想要冲上去。 筑儿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人拉住。 “等会儿等会儿,这个人不能扔。” 小白不解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筑儿。 筑儿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索性不解释。 “反正你别扔就是了,老实跟在我后面,晚上我偷偷给你拿肉吃。” 一听说有肉,小白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随即像个小尾巴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筑儿身后。 冷月:“……” 可以啊,她这潇湘阁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要造反了是吧? 筑儿不敢触碰冷月那道足以能够将人片片凌迟的目光,低着头带着小白走到梁浅跟前。 “奴婢去帮梁小姐倒茶。” 说完一句话,立刻低着头跑出院子。 小白也跟在筑儿身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冷月:“……” 不气不气,大佬要时刻保持高冷。 做好了心理建设,冷月这才抬起头,冷冷的朝着梁浅看了过去。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被冷月这么一说,梁浅顿时懵了。 “你说什么?” “滚出去,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梁浅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因为冷月这一句话,顿时涨红起来,一双透着水光的眼睛,也满是怒意。 冷月这边已经跃跃欲试了,没想到,下一秒梁浅的举动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不走!” 说梁浅似是负气,说着还一屁股坐在了冷月身旁。 冷月:“……” 等会儿等会儿? 你这是要干啥?碰瓷还是耍流氓? “我找了你好久,之前往将军府里送了好多帖子也不见你回,后来去春江楼蹲了好一阵点也没见到你的人影,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个机会见到你了,我才不走。” 梁浅今日穿了一套翠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竹叶滚边,头戴一支羊脂玉的发簪,和她之前花枝招展的形象比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淡雅低调。 再配上她此时微垂着头,脸颊微红的模样…… 冷月凌乱了。 “你找我干什么?” 这货该不会是心理不健康吧? 被自己教训两次,然后就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我艹! 光想想冷月就觉得自己身上起了好大一片鸡皮疙瘩。 梁浅依旧垂着头:“我……” “我喜欢男的。” 梁浅:“???” 冷月板着一张严肃脸:“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 梁浅:“!!!” 她总算是听明白冷月的意思了,可是听明白之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怒气,登时间又窜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梁浅一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恨不能直接瞪出眼眶,眼底的怒气像是满溢的水,喷薄而出。 冷月见状,这才暗自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吓死宝宝了。 第59章 咱俩讲和吧 冷月心里慌得一逼,但是冷艳的面容之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一如既往的寡淡如水。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不是来表白的,更不可能是来道送钱的吧? 梁浅薄薄的嘴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愤愤不平的瞪着冷月,通红的面容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 然而,她瞪着冷月看了半晌,却再一次垂下头。 冷月:“……” 闹哪样啊? “我也不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就是总觉得,得跟你谈谈。” “那天百花宴之后,我回去想了很久,想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就变成仇人似的,一见面就掐架。 可是我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 冷月表示,她也不明白。 她又不是原主。 “所以……” 说着,梁浅突然间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冷月:“我觉得咱俩每次见面都掐架让人看热闹实在不好,那个……以前是我不对,咱俩讲和吧。” 冷月:“???” 什么玩楞? 原主上一世的仇敌这一世居然跑过来说要讲和? 这画风转变太快,她得缓缓。 见冷月不说话,梁浅倒也不着急,只是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冷月。 “两年前,我第一次在宫中的中秋宴上见到九皇子,就喜欢上他了,这两年来,我一直觉得将来有一日会嫁给她。 那日在百花宴,我看着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心底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把你推下了水。 不过你也把我踹下水了,左右我们俩算扯平了,你不许再记仇。” 冷月冷着一张脸看着梁浅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实在是有点方。 敌人来讲和,没经历过这场面啊。 梁浅脸上的涨红此刻已经褪去了不少。 “我看见他看你的眼神,看见他在你面前,毫无芥蒂,谈笑自如的样子时,其实我就已经明白了。 只是那天我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没反应过来。 后来,他走过来跟我说,不介意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知道,他不是吓唬我,别人或许被他纨绔的表象所骗了,但是我了解他。 他绝对不是寻常人们眼里看到的那个样子,所以他那么说,就一定做得到。 我爹年纪大了,我是他老来得子,我思前想后觉得他应该是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大的打击,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再生一个了。 为了我爹,我决定放弃……喂!” 梁浅坐在冷月身旁,自顾自的说着,眼睛里投射出的光真诚而又明亮。 这些话,她前思后想在脑子里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见到冷月,所以便想一股脑的说给冷月听。 可是谁成想,冷月先是给她来了一个她俩不合适,这会子干脆连听都不听了,冷着一张脸望着天。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梁浅几时受过这样的忽视,可是偏偏,冷月三番两次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梁浅觉得,自己早晚得让冷月气死。 而冷月也确实是对她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路历程完全不敢兴趣,她算了算时辰,应该快要到夜陌寒那边开宴入洞房了,她还有事没干完呢,哪有时间陪这什么英国公小姐在这喝心灵忏悔鸡汤,所以听着听着,就打算跑路。 “嗯,听了,还有事么?” 既然她问了,那自己也就礼貌点回一句。 梁浅被冷月冷淡的态度弄的一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很生气。 “行了,我要说的话就这些,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九皇子就交给你了。” 冷月一听这话不干了,冷冷的朝梁浅看去。 “用不着你交。” 梁浅:“???” 冷月神色平静,眸光清浅:“他本来就是我的。” “……” 梁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除了我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自恋的女子,行行行,你的,都是你的,祝你俩百年好、早生贵、白头偕。” 快速说完一番话,梁浅立刻站起身,朝着冷月做了个鬼脸,在冷月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的跑出了潇湘阁。 冷月坐在藤椅上,面色如蒙上了万年寒冰般,寒凉不已。 这丫头片子挺狠啊。 百年好没有合,早生贵没有子,白头偕没有老。 下次见到高低得再踹水里一次。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梁浅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比某些世纪大白莲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招人稀罕多了。 略微收整了一下心神,冷月便起身,匆匆离开。 得抓紧,要不等会赶不上了。 半晌,筑儿和小白端了茶回来,可惜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筑儿反应过来冷月这是又抛下她们一个人翻墙跑了,气的顿时怒摔茶壶。 小姐你个没良心的! …… 夜陌寒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一路好不热闹,终于抵达府邸门前。 不知为何,看见此刻的府邸,想到里面有个人正在等待着自己,夜陌寒心底竟有些迫不及待。 刚一停好马,夜陌寒就忙不迭的翻身下马,若不是喜娘在一旁提醒,甚至于他连还有冷若雪这么个人存在怕是都要忘记了。 夜陌寒微微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府邸内的一路喜红,终是按捺下心底的急切,转身先去掀开轿门,将冷若雪迎了出来。 这一路,冷若雪并不是十分舒服。 早上喝下去的那碗药,在路上已经开始发挥药性,小腹时不时的隐隐作痛着,可是冷若雪一直咬着牙硬挺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汗,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和额头上,身上厚重的喜服,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张施着粉黛的精致面容,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要咬牙坚持住。 只要迈进这个门槛,她庶女的身份,就要结束了。 在将军府里,冷月有冷迟护着,在这里,就是她冷若雪的天地了。 闺房秘斗,她绝对不相信冷月是她的对手。 心中想着这些,冷若雪随即用力咬了咬唇瓣,顿时有点点殷红的血迹渗出,配上那张惨白的脸,尤为诡丽。 冷若雪坚挺着脊背一步一步迈出轿门,由喜娘搀扶着,走进四皇子的府邸。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身旁,是不断道贺恭喜的声音,夜陌寒挂着无懈可击的笑,一一应和着,可是冷若雪却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些喜,不是道给她的。 冷若雪和夜陌寒一人执着喜带的一端,并肩走入正厅。 因为是收妾,原本夜岚和江氏是想要夜陌寒低调行事的,自然不会亲自前来。 不过对于夜陌寒的高调行事,夜岚和江氏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 没有帝君和帝后,太子夜司白便充当了长辈一位。 夜司白身着明黄色的五爪蟠龙袍,头上束着碧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犹如王者一般端坐在上座。 夜陌寒看见夜司白的一瞬间,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异样,但却被他很快收敛而去。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四弟今日大喜,不必多礼。” “谢太子。” “九弟身负公务,所以可能会稍迟些时候来,七弟远在边关,也无法赶回来,所以他们二人一并嘱托本太子,向你道喜。” “劳烦太子了。” 兄弟俩不带感情的寒暄了一番,吉时也到了。 伴随着小太监尖细而又略带刺耳的声音,夜陌寒和冷若雪拜了天地。 只是在即将送入洞房的前一刻,冷若雪脚下的步子却虚浮的歪了一下。 小腹处传来的钝痛,就像是刀子一般,一下一下的割着,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好在夜陌寒眼疾手快,不着痕迹的将人扶住。 冷若雪心底一暖,微微抬起头,透过盖头下的流苏朝夜陌寒望去。 虽然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尖锐的下颚,但却依旧让她的心泛起一阵阵酸楚。 夜陌寒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说道:“你知道后果。” 短短五个字,却让冷若雪心底所有的缱绻酸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根本不关心自己。 他扶住自己,只是怕自己坏了他的大事。 冷若雪垂下眼尖,苦笑一声。 恨么? 恨! 所以今天她承受的一切,他日,都要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夜陌寒眼底不带一丝怜惜的睨了冷若雪一眼,随即松开手,朝喜娘使了个眼色。 喜娘心领神会,连忙扶着冷若雪离开正厅。 夜陌寒招呼众人准备进入宴席,就在这时,朔风却悄悄上前,找个空档附在夜陌寒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瞬间,夜陌寒的脸像是即将下起狂风骤雨的天,阴沉无比。 下一秒,他几乎没有任何解释的,便抛下众宾客快步冲往后面。 夜司白不动声色的看着,却并没有上前询问。 右相程必一直跟在夜司白身边,见到这幅架势,忍不住附到夜司白耳边低声询问道:“太子殿下,四皇子这……” 夜司白挑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四弟惦记着将军府家的小姐,我们先行入席便可。” 程必躬身:“是。”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前往酒席,只是没人注意到,夜司白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转瞬即逝。 第60章 一千种死法 四皇子的府邸今日十分热闹,从外面看人生喧闹,红毯铺地,从门口一直延伸入内,廊檐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和灯笼。 原本红烛摇曳,绫罗衬暖的喜房之内,此刻气氛却显得异常诡异。 柳青站在床边,看着箱子内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的李嬷嬷和常嬷嬷,一双剑眉死死的拧结在一起。 蓦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夜陌寒带着朔风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 见到夜陌寒一张阴沉不已的脸,柳青立刻躬身,夜陌寒却理都没理,一双如鹰隼般锐利幽深的眸子,只是直直的盯着箱子。 柳青朝朔风看了一眼,朔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 夜陌寒开口,声音中的冰冷像是一瞬间就能将人封冻住一般。 柳青闻声连忙回答道:“回禀主子,刚刚我们派到将军府的马车回来,但是却没有按照之前的安排停在后门,而是停在了前门。 前门的守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见马车无人驾驶,就停在门口甚觉怪异,便上前去查探。 然后就看见昏迷的车夫和这顶箱子……” 柳青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干脆不出声了。 夜陌寒依旧站在箱子旁,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用力,骨节已经泛起了青白。 “把人给我弄醒!” “是!” 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怒气,夜陌寒交代了一句,朔风和柳青领了命令,立刻取来冷水,朝箱子里泼去。 李嬷嬷和常嬷嬷虽然是被冷月打晕了,但这会子被冷水一浇,两人立刻转醒过来。 只是睁开眼,见到夜陌寒那张阴沉的就要沁出水的脸,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两人手忙脚乱的爬出箱子,“噗通”、“噗通”的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求四皇子恕罪,求四皇子恕罪。” 其实到了现在这一刻,看见这两个人这幅情形,夜陌寒心底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计划怕是失败了。 如若成功,那么此时躺在这里的人就应该是冷月。 他的计划是,先给冷若雪用药打掉孩子,然后用这种瞒天过海的计策将冷月弄来府邸,生米煮成熟饭,冷若雪的孩子也保不住了,而他,则会给冷月正名,让冷月成为四皇子的正妃。 帝君和帝后那边,为了皇家的声誉,念在他刚失去一个孩子,也会默许。 而冷迟那边,怕是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 可是现在…… 夜陌寒一双飞扬入鬓的剑眉死死的拧结在一起,眉心被皱成了一个“川”字,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原本就尖削的下颚,也因为收紧,而变得更加锐利。 而李嬷嬷和常嬷嬷此时哪里还有在将军府时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两个人跪在地上,头低的死死的,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四皇子,老奴真的是亲眼看见那冷大小姐将药喝下去的,二小姐也可以作证。 可是老奴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没事,还突然想过来,将老奴打晕了,求四皇子恕罪!” “求四皇子恕罪!” 李嬷嬷和常嬷嬷一边磕头一边恳求夜陌寒的原谅,而夜陌寒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片刻,夜陌寒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言的转身,大步离开。 见到夜陌寒这样的反应,常嬷嬷和李嬷嬷更加惊恐了,膝盖匍匐着想要上前去追夜陌寒,奈何柳青和朔风却挡在身前,宛若墙壁般,纹丝不动。 夜陌寒红色的衣角消失在喜房内,只余下一句幽幽凉凉的声音。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留你们有何用。” 夜陌寒的话音落下,柳青和朔风已经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表情冰冷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惊恐不已的常嬷嬷和李嬷嬷。 银色的剑身在半空中划过,随后带起一抹猩红。 正午的阳光刺眼而又温暖,可是夜陌寒却觉得浑身冰冷,胸前剧烈的起伏根本无法掩盖他此刻几欲暴虐的情绪。 离开喜房,夜陌寒没有回宴席,而是步伐匆匆的去到隔壁的院子。 院子里此时并没有,房间里却时不时有女人痛苦的呻咛声传出。 “姑娘,你再忍忍,再忍忍便好了。” 喜娘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痛苦的浑身抽搐,脸色惨白的冷若雪,忍不住低声安抚着。 冷若雪死死的咬着唇瓣,可是奈何小腹的剧痛让她根本抑制不住,呻咛声一声声就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时不时就溢出唇瓣。 “喜娘,我没事!” 会过去的,她会忍过去的。 过了今日,她便是夜陌寒的头号功臣,而且她和冷月之间的争斗,也才刚刚开始,所以她必须忍过去。 喜娘见到冷若雪这幅样子,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砰——” 房间内猝不及防响起一个剧烈的撞击声,冷若雪和喜娘闻声不由自主的朝门口看去,就见夜陌寒冷着一张脸,快速走了过来。 看见夜陌寒出现的一瞬间,冷若雪心底还是忍不住的出现一阵恍惚。 他终究还是过来找自己了么? 他还是担心自己的么? 不! 不可能! 他根本就不关心自己,他来,只是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乖乖听话。 在他的心里,除了权利,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冷若雪眼底腾升起的那点光,立刻暗淡下去。 喜娘躬身向夜陌寒行李:“四皇子……” “滚出去!” 喜娘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夜陌寒粗暴的打断,那声音之中的暴怒和狠戾,便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喜娘一个战栗,略微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夜陌寒,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十分狼狈凄惨的冷若雪,最终还是垂下头,快速的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夜陌寒的巴掌,也毫不留情的朝着冷若雪扇了过去。 冷若雪原本是想要起身给夜陌寒问安的,没想到身子刚起了一半,就挨了夜陌寒一个重重的耳光,此时她的身体原本就已经虚弱不堪,这一个耳光,更是让她支撑不住,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四皇子……” 冷若雪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嗡鸣,甚至于连思绪都有些恍惚,喉咙处有一股腥甜肆意上涌着。可她还是强咬着压根,将那股血气咽了下去。 …… 虽然今日是夜陌寒大婚,但四皇子的府邸还是守卫森严。 冷月特意换了一身男人的装束,原本是想混在人群中混进去的,但是看见门口那几个跟门神一样凶神恶煞的存在,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怕是不可能怕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怕的, 只是冷月是个有原则的大佬,做坏事一定要悄悄的。 所以冷月晃着手中的扇子,悠闲自得的晃入到府邸的后门。 抬头看了看那足足高出将军府一尺的围墙,冷月心底再次拿定主意。 下次见到岳城,一定要抓住他教自己轻功。 再敢跑就打折腿! 摆好架势、助跑、借力踩点、一系列工作如行云流水般完成之后,冷月没有意外的—— 没翻过去。 你大爷的! 没事把围墙弄这么高干什么? 还好刚刚没人看见,不然老娘的脸要往哪搁? 她还真就不信了,一个破墙而已,还真能难倒她? 想着,冷月再次后退了一些距离,煞有其事的拍了拍两只手,迈开双腿,屈膝,拿好架势。 就在她后脚用力准备再一次助跑的时候,耳边突然间响起一个如鬼魅般低沉的声音。 “那个……” 我艹! 冷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顿时冷着一张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夜九宸斜斜的靠在墙上,墨锦的长袍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金色的光晕,如妖孽一般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绝美面容之上,却挂着斜肆而又魅惑的笑意。 冷月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什么时候在这的? 刚刚自己的糗样都被他看见了? 灭口吧! 夜九宸其实比冷月更早一些时候就到了。 其实他是可以堂而皇之走正门的,但是想着按照冷月的性格,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绝对不会不来。 况且,岳城回来禀告过之后,夜九宸就更加确定,冷月一定会出现了。 想着冷月以往出现的方式,夜九宸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直接来到了后门处。 果然,不一会,穿着男子装束的冷月就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了。 看着她一次不成还打算再来一次的架势,夜九宸有点不忍心了,所以才开了口。 可是冷月现在满眼杀气的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冷月的脑海里已经闪现出了夜九宸的一千种死法,但是最后想起来,这人是她的,好像不能灭口,不禁有点郁闷。。 微微顿了顿,绷着一张万年面瘫的脸,冷月大刀阔斧的提步朝夜九宸走了过去。 “兄台认识我?” 夜九宸:“???”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睡……好吧不是那个睡,但也总归也睡在一起过了,你说我认不认识你? “兄台也打算翻墙进去?刚好,我们一起。” 夜九宸:“……” 所以,她这是跟自己装不熟? 关键是大姐你虽然换成了男人打扮,但脸还是自己的啊。 第61章 我是你祖宗 夜九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充满了笑意,戏谑着看向冷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冷月:“……” 这么看着老娘干什么? 夜九宸顿了顿:“你叫我什么?” 冷月:“……” 她就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女扮男装就认不出来,都是扯淡。 但好歹装已经装了,这货刚刚还看见了自己的糗样,还不能灭口,所以只能打死了装不认识了。 想到这里,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淡淡回了夜九宸一眼。 “兄台。” 夜九宸忍不住低笑出声。 小月儿这是打算装傻到底了。 行吧。 谁让她喜欢呢。 想着,夜九宸随即直立起身体,挪动步子逼近冷月。 冷月刚想说话,就感觉到腰际环上一只强健而又有力的手臂,下一刻,还不等她发表意见,夜九宸已然带着她,跃身进入府内内部。 冷月心底再一次感叹,还是有轻功好啊。 “多谢兄台相助。” 冷月冷不防的一句,差点没让夜九宸再一次绷不住笑。 “咳咳,不用客气,只是在下有点好奇,小……兄台既然是来参加婚宴的,为何不走正门?” 冷月心里忍不住给了夜九宸一记宇宙无敌超级大白眼。 “你不也没走正门么?” 还腆个大脸好意思来问我? 懒得理夜九宸,冷月直接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来,提步朝前走。 而夜九宸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追,只是眉眼弯弯的站在原地,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盯着冷月。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冷月只走了几步,就又退了回来。 夜九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调侃冷月的机会。 “兄台这是舍不得我了?” 舍不得你个大头鬼。 不理会夜九宸的揶揄,冷月自顾自的板着脸严肃的说道:“知道夜陌寒那狗东西现在在哪么?” 夜九宸:“不装了?” 冷月一本正经:“兄台在说什么?” 夜九宸:“……” 行,是在下输了。 “这里是他的府邸,他会在任何一个地方,我们这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过去,未免太浪费时间。” 冷月想了想觉得有理。 “你有办法?” “自然。” 说着,夜九宸已经自然而然的牵住了冷月的手,拉着她朝正厅举办喜宴的地方走去。 “一会,他会主动出现的。” 夜九宸说的随意,但是语气之中的笃定,却被冷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冷月:“……” 冷月现在怀疑他干了什么坏事,但是她没有证据。 …… 冷若雪一手抵着小腹,用来缓解疼痛,一手捂着脸颊,转眸不解的望向夜陌寒。 “四皇子……” 夜陌寒眉眼挂着寒霜,黑眸翻涌着的情绪好似即将喷薄的火山。 “你不是说计划万无一失么?” 其实刚刚夜陌寒闯进来的那一刻,冷若雪就有预感,可能事情出了什么变故,但转念一想又不对。 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她一直全程参与,亲眼目睹,根本没有出纰漏的环节。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冷若雪不禁定了定心神,强忍着痛意,用原本就有些微弱的声音,朝夜陌寒问道。 “四皇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若雪和常嬷嬷、李嬷嬷一直按照计划行事,确定冷月喝下加了蒙汗药的茶之后,若雪才离开的,若雪真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夜陌寒一双眼死死的逼视着冷若雪,似乎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 供词,倒是和李嬷嬷、常嬷嬷没有出入。 所以,冷月到底是如何脱身的? 今日在街上遇到夜九宸,难道只是巧合? 一瞬间,夜陌寒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而冷若雪这边蓦的感觉身下有一股热流涌出,那种感觉让她顿时瞪大双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心里所有的理智全都消失无踪影。 “四皇子……” 冷若雪颤颤巍巍的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抬起想要去够那个近在咫尺的人,可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夜陌寒却如条件反射一般,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他就那么冷漠的站在她的眼前,不带感情,不带怜悯,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连陌生人或许都不如,他看陌生人,眼底是不会有厌恶的。 冷若雪的手扑了个空,身子也因为失去重心,而从床上翻落在地。 身下的热流越涌越多,大红色的喜服,很快便被刺眼的猩红所浸湿,冷若雪眼底、心底、一片苍凉。 夜陌寒刚刚那样不假思索的躲开了她的手,一如此刻,他就那么居高临下,负手旁观。 手不由自主的探到身下,再拿起来时,已被鲜血染红。 视线,渐渐开始模糊。 “四皇子……救我……救我……” 她也不想向夜陌寒求救,可是这里除了他,再无别人。 直到这一刻,冷若雪才明白,自己的命,已经牢牢的被攥在了夜陌寒的手中。 如草芥一般,无足轻重。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甚至于,连夜陌寒那张她曾经小心珍藏在心底的面容,也开始恍惚不清。 冷若雪只记得自己伸着手,无助的朝他求救。 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朔风和柳青赶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这样一幕,两人眸光都是一顿,却没有人说什么,只是上前向夜陌寒禀报,李嬷嬷和常嬷嬷都已经处理好了。 夜陌寒点了点头,脸上的阴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散去。 淡淡的看了冷若雪一眼。 “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初秋正午的风,闷热不已,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太阳炙烤的缘故,夜陌寒只觉得胸口憋闷,太阳穴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着。 冷月!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本皇子? 是因为夜九宸么?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沉重,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宛若踩在雪地之中。 …… 冷月的手一直被夜九宸牵着,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借口来说服,夜九宸就是油盐不进。 “兄台,我们两个男子这样手牵手,被人看见可不好。” 冷月说的煞有其事,偏偏夜九宸只是回以一笑。 “无妨。” 无妨你姥爷! 冷月想要动粗,可是转念一想这里好歹是夜陌寒那狗东西的府邸,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好歹自己是偷偷翻墙进来的啊。 看着夜九宸那张妖孽一般的脸,冷月有点郁闷了。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就连耍无赖都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在心底重重叹息了一声。 蓦的,夜九宸手上的力道收紧,冷月察觉到,不由得抬起头,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已然转身,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卧槽! 你过分了啊! 牵手还不够,现在居然还堂而皇之的抱老娘了? 老娘现在是个男人! 然而夜九宸根本就没给冷月发难的机会,抱住她的瞬间,已然身形移动,然后双双躲在了假山之后。 “你……” “嘘……” “大爷”俩字没骂出口,被夜九宸的食指,抵在了唇边。 冷月垂眸,看着他修长白皙如青葱一般的手指,莫名就骂不下去了。 此刻,两人距离十分近,近到,呼吸相闻,鼻尖萦绕的都是夜九宸身上冷凝的香气。 冷月定了定心神,抬眸就对上夜九宸一双如深渊般,神秘而又深邃的眸子。 两人没有说话,彼此对视了一眼,夜九宸随即朝假山后使眼色朝冷月示意。 冷月见状,不自觉的就朝假山的另一端看去。 假山嶙峋的另一边,树木青翠,一抹刺眼而又喜庆的红色,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而过。 冷月眼睛一亮。 我靠,好机会啊! 想着,已然挣脱开夜九宸的怀抱,冲了出去。 夜九宸被冷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一僵,想要将人拉回来已然是来不及了,不禁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 他的小月儿,为什么总是打的人措手不及啊! 冷月冲出假山的那一刻,便目的性明确的冲着夜陌寒袭去,一直藏在腰间的匕首也被她快速拔出,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银色而又锋利的光芒。 夜陌寒现在满脑子都是计划被冷月识破的愤怒与暴躁,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的,朔风和柳青又在处理冷若雪,所以现下就只有他一人。 这样的状态下,他完全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出现的人,可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避闪不及。 后腰被尖锐和冰冷抵住,夜陌寒眸光骤然间一暗。 “你是谁的人?” “我是你祖宗!” 夜陌寒:“……” 跟在冷月身旁的夜九宸:“……” 夜陌寒怔愣间,后脑突然挨了重重一击,身子顿时无力的朝地面跌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眼底映入一张毫无表情,却让人惊艳的面容…… 冷月收回匕首,表情严肃的盯着夜陌寒看了几秒钟,随即又蹲下身子,抬手在他后脑又补了一下。 夜九宸面露疑惑的说道:“你这……” 冷月:“太容易了,谨防有诈。” 夜九宸:“……” 真不知道该说她小心谨慎,还是多此一举了。 明显夜陌寒今日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所以才被你捡了便宜好么? 只是,你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在人家府邸里把人家打晕,到底意欲何为啊? 第62章 一锅烩了 冷月无视夜九宸表情诡异的脸,兀自地蹲下身子,神情淡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夜陌寒。 片刻,冷月冷冷的开口:“还不过来帮忙?” 夜九宸:“???” 帮什么忙? 见夜九宸没有动作,冷月随即用看地主家傻儿子一般同情的目光,抬眸看向夜九宸。 “你想被人发现?” 夜九宸顿了顿,随即展颜一笑。 “人是你打晕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月:“……” 厉害了啊我的哥。 “我可以跟别人说是你打晕的,毕竟你有重大作案嫌疑,我没有。”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夜九宸闻言顿时一噎。 怎么办,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行吧。 “不知道小……兄台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小兄台是什么鬼? 冷月淡淡的看了夜九宸一眼,随即站起身,大佬一般的背过手,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指了指假山。 “去,把人抬假山后面。” 夜九宸:“……” 我是皇子,皇子,拜托请了解一下? 夜九宸心情不算太美好,手上的动作也就随之变得粗暴随便。 夜陌寒像货物一般在地上被拖行着,经过假山边缘时,头还很配合的往石头上磕了一下。 昏迷中的夜陌寒:“……” 假山群相接的地方有一个不算大的空间,但足以容纳两三个人。把人藏在这里,就算有人经过,只要他们不发出很大的声响,便不会被发现。 夜九宸将人拖到这里,扔在地上,双臂在胸前一抱,身子斜斜的依靠在假山上,挑着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已经撸起胳膊挽起袖子,蹲在夜陌寒身边的冷月,嘴角挂着戏谑的弧度。 “我能不能问问,兄台打算……” 夜九宸只问到一半,就问不下去了。 他看见了什么? 冷月正在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解夜陌寒的腰带! 红色的腰带犹如水蛇一般,被抛向半空中,打了个转,最后飘飘然然的落在了地面上。 夜九宸眼睛都看直了。 好看的桃花眼笑意顿失,一抹深沉随即荡漾而出。 下一秒,不等冷月的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夜九宸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拽起。 “你干什么?” 冷月一本正经地:“你不是看见了么,扒衣服啊。” 夜九宸:“……” 谁让你真回答了! 再说重点是这个么? 重点是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翻墙进来又把人打晕,就是为了扒人家衣服? 夜九宸觉得脑子有点乱,需要缓缓。 偏偏,冷月还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冷月略微琢磨了一会。 “要不……你来?” “我??” 对啊,就是你,你不让我来当然就是你来了。 夜九宸微微有些怔忡,但是看着冷月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不由得邪魅一笑。 “我只扒女人的衣服。”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朝冷月靠近了一步。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想扒我的?” 夜九宸:“……” 冷月:“等会给你扒。”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有没有女人家的害羞和耻辱啊? 这种话她怎么这么轻飘飘的就说出口了? 夜九宸此时才觉得,把她带进来就是个错误。 可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想到这里,夜九宸随即沉下脸,没好气的将欲要重新蹲下的冷月往一边推了推。 “你背过身去。” 哟哟哟,还挺小心眼。 冷月很是听话的乖乖背过身。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懒,有人帮她动手,何乐不为? 夜九宸一张脸青红相接,说不上是愤怒还是什么,手上动作也随之变得粗鲁,几下就将夜陌寒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只是扒完了他才突然想起来。 为什么要衣服啊? …… 夜陌寒有心将今日的婚礼搞得盛大隆重,所以宴请的人也很多。几乎所有当朝官员都被他邀请了过来。 有夜司白在,气氛微微有些拘谨。 主位之上,夜司白单手执着酒杯,微微晃动着,酒杯里的液体伴随着他的动作打着旋转。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他手中一般。 程必附到夜司白耳边。 “殿下,四皇子已经去了许久了,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夜司白闻言,黑眸一凛。 “右相大人。” 程必一顿,连忙恭敬的颔首:“臣在。” 夜司白语气不咸不淡:“我们今日是来参加四弟婚宴的,其余的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知道么?” 程必嘴唇嚅嗫了一下,但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顿时一亮。 “老臣愚钝,多谢殿下指点。” “嗯。” 夜司白微微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视线不经意间微微转动,黑眸之中顿时多出两道人影。 一道穿着墨锦的长袍,黑发高高束起,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慵懒和高贵。 另外一个跟在他身边,虽然身着男子装束,但是身形娇小却如女子,长相极为冷艳,是那种即便是放在人群之中,也能一眼被人注意到的存在。 只是表情有点冷。 夜司白眼底仿佛有暗芒在微微闪动着,但很快就被他收敛下去。 “九弟来了。” 夜九宸带着冷月晃晃悠悠来到喜宴,远远的看见夜司白,立刻上前,恭敬的俯身行李。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今日是四弟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 其他人见到夜九宸,也都纷纷起身行李,夜九宸随意的摆了摆手、 “没听见太子的话么,都不用多礼,该吃吃,该喝喝。” 说话间,夜九宸已然拉着冷月坐在了夜司白身旁的位置上。 因为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方才冷月便认出了夜司白。只是没想到亲眼见到活的,却发现这夜司白跟原主记忆里有些偏差。 这幅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却配上这样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怎么看怎么有违和感。 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城府颇深的人,是怎么被一个舞姬迷的五迷三道的? 冷月表示不解。 夜九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四哥呢?怎么没见他?” 程必闻言,立刻主动解释:“四皇子刚刚还没开宴的时候便去了后面,到现在还没回来,想来是有什么事吧。” 夜九宸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四哥迎娶冷家二小姐,都城之内十里红妆,人人知晓。都说四哥对冷家二小姐宠爱有加,只是没想到,竟然急成这个样子,婚宴还没开始就着急入洞房啊。” 夜九宸一番话,说的桌上的人顿时脸色有些尴尬。 这种混不吝的话,也就他夜九宸敢说出来。 程必有些悻悻然:“兴许是有什么事吧。” “程大人。” 蓦的,夜九宸不轻不重的开口,明明声音不大,但不知为何,无形之中却仿佛带着某种震慑力,竟然让程必心底不由得一凛。 “老臣在,请九殿下吩咐。”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笑意:“吩咐谈不上,程大人年纪不小了,听说家中只有一位千金是吧?” 程必面色一僵。 夜九宸继续说道:“程大人若是得闲,不如好好关照一下令千金,若不然,想来会有很多人帮程大人关照的。” 夜九宸的话让程必一张已有些经布满沟壑的脸顿时有些扭曲,掩藏在桌下的手也不由得用力捏紧。 他当然听得出夜九宸话语之中的威胁。 前段时间他派人去刺杀夜九宸,可是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只是,他怎么知道是自己做的? 难道…… 夜司白安静的喝着酒,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一般,只是眼神不易察觉的在夜九宸和程必身上各自扫过,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冷月坐在夜九宸的身边,虽然还是那张面瘫的脸,但她周身却弥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压和冷意。 程必! 就是这个狗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找上门,他自己倒撞上来了。 嗯,不错不错。 今天就把狗东西一锅烩了。 连她的人都敢伤,不要命了。 程必微微敛了敛神色:“多谢九皇子提醒。” “嗯。” 夜九宸懒懒的应了一声,忽然间觉得有点冷,转眸就看见坐在身旁的冷月,连板的跟棺材板一样,一双裹挟着寒霜的眸子,毫不避讳的朝着程必直直投射而去。 夜九宸心底一动,仿佛有羽毛在轻轻撩动。 冷月正盯着程必看,突然就感到掌心传来一阵热度,像小狗一样的指尖不轻不重的扣着她的掌心。 妖孽什么毛病? 夜九宸不说话,只是用力的在桌下握紧了冷月的手。 夜司白和程必早就注意到了跟夜九宸同行而来的冷月,只是刚刚没有注意,这会子却不知不觉被她吸引过去注意力。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开口说过话,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可偏偏就是这样,她身上透出的冷冽气势,却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尤其是刚刚她盯着程必看的时候,那股莫名的杀意,让程必不自觉的脊背发凉。 夜司白状做不经意间询问。 “九弟,这位是……” “哦,他是……” 夜九宸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有人神色凝重的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跑到夜司白身边。 “太子殿下……” 第63章 干的漂亮 来人在夜司白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夜司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来人只是低着头,附在夜司白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夜司白皱着眉头,随即站起身,朝夜九宸说道。 “四弟发生了点意外,九弟同我一同过去看看吧。” 夜九宸姿态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夜司白的话,也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 “太子殿下去便好了吧……” 夜司白:“九弟!” 夜九宸闻言不禁重重叹了口气:“臣弟遵命。” 说完,极不情愿的起身,顺便拉着冷月一起。 冷月冷着一张脸,无声的看着夜九宸。 你哥叫你又没叫我,你拉我做什么? 夜司白此时已经先行一步,程必和几个太子党、四皇子一派的大臣也随行。 夜九宸回看向冷月,哪里还有刚刚的不情愿。反而是戏谑着一张脸,别有意味的朝着冷月眨了个眼。 冷月:“……” 夜九宸俯下身,凑到冷月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说道:“不想亲眼看看么?” 冷月:“……” 不是特别想。 …… 午后的天空积云翻卷,烈日掩藏在云朵之后,空气之中透着几分厚重。 夜司白走在一行人的最前端,身后跟着夜九宸和冷月,其次是程必和朝中大臣。 夜九宸步伐悠闲,冷月却看着夜司白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陌寒那狗东西的情况,刚刚禀报的人肯定已经跟这个太子禀报的清清楚楚了。 结果呢? 我们的太子殿下领了一大群人来啊! 真真是干的漂亮。 冷月无声的在心底为这位太子殿下点了个大大赞。 一行人穿过鸟语花香的花园和怪石嶙峋的假山,又走过一条长长走廊,这才到达目的地。 众人原本还担忧着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等到达府邸后院,看见不远处的情形时,顿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僵住了脚步。 他们看见了什么? 柳青和朔风此时正站在树下,一脸焦急。 而树上正倒挂着一个人。 挂也就挂了,可是除了关键部位被胡乱裹着的衣服遮挡着,其他部位都肆无忌惮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等再看清那人的脸时,众人连忙求生欲极强的转过身去,抬眼望天。 四皇子居然被人扒光了挂在树上? 我天,这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干的? 冷月低调的站在夜九宸身旁,深藏功与名。 之前被夜九宸那妖孽阻拦着,都没仔细看,现在这么一瞅,夜陌寒着狗东西挺白啊。 “好看么?” 蓦的,耳边响起夜九宸低沉暗哑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冷月觉得那声音、那语气,好像隐隐的透着怒气。 冷月收回视线,看向夜九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怕不是有病吧?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生哪门子气? 似乎是猜测到了冷月心中的想法,夜九宸轻轻抿了抿唇,随即用手指挠了挠冷月的掌心。 “我不喜欢你盯着别的男人看。” 说完一句话,也不等冷月回应,便顾自上前一步站在夜司白的身边,挡住了冷月的视线。 冷月:“……” 朔风和柳青一见到夜司白,立刻上前行礼,只是看见夜司白身后的人时,两人的眉头都是皱了一皱。 太子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 尤其是…… 两人的目光落在冷月身上,均是一顿。 可是眼下这个情形,已经不由得他们去关注冷月了,所以两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收回目光。 夜司白负手上前,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怒气:“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放下来?” 柳青和朔风面露难色。 柳青上前一步躬身禀报:“启禀太子殿下,这绳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打结手法,属下们尝试了多次,但都无法解开。” 无法解开? 夜司白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情绪。 “解不开就不会将绳子砍断?你们主子养你们一个个废物做什么用的?” 朔风低垂着头:“主子昏迷不醒,若是这样将绳子砍断,怕是主子掉下来会……” “本宫现在命令你们,把绳子砍断!” 夜司白一声令下,柳青和朔风彼此对视了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朔风随即抽出随身的佩剑,挥向绳子。 绳子断裂,夜陌寒直直的朝地面摔下去,柳青见状连忙上前去迎。 虽然他动作够快,将夜陌寒抱在了怀里没有让人摔到,但是这样一折腾,原本裹在夜陌寒身上的衣服,也随之掉落。 关键部位,也随之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夜九宸嘴角噙着笑意,但是一想到身后的冷月,笑意立刻收敛,还假装不经意的又往前两步,将冷月的视线挡了个彻彻底底。 冷月再次:“……” 夜陌寒此时也开始幽幽转醒,只是后脑的钝痛还是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主子?主子您醒了?” 柳青和朔风见状,连忙出言询问,夜陌寒闻声睁开眼。 入目所及,是脸色不善的夜司白、面带狡黠戏谑的夜九宸,和远处背对着望天的一群朝中大臣。 自然,还有一脸焦急的柳青和朔风。 只是为什么柳青会抱着自己!!! 夜陌寒本能的就想要起身,可是之前被挂了太久,大脑充血严重,再加上后脑的钝痛还隐隐存在,所以导致他刚一动弹,整个人就又跌了回去。 夜陌寒:“……” 柳青:“……” 朔风:“……” 夜陌寒揉着太阳穴,垂眸间看到自己身上一片空空荡荡,顿时怒目圆撑。 偏偏,夜九宸还要死不死的,一本正经的开口。 “四哥好兴致啊!” 夜陌寒怒后槽牙几欲被咬碎,脸色黑的跟锅底灰一般,剑眉紧紧拧结在一起。 可此时,却不是跟夜九宸斗嘴的时候。 “把衣服脱了。” 夜陌寒无视夜九宸,怒气冲冲的朝柳青呵斥了一句,柳青闻言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当众脱下自己的袍子。 夜陌寒几下就将袍子裹在了身上。 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羞愤和难堪,像是一把把利刃般,正在一片一片的将他凌迟着。 他堂堂大周国四皇子,居然被人扒光了挂在了树上。说出去谁会信? 而刚刚看见远远站着的那些人中,竟然还有支持他的。 夜陌寒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几欲当场吐血。 冷月! 夜陌寒几乎是在心底将冷月的名字咬碎了一半,狠狠的念了出来,可是面色上还是要装作镇定。 冷月被夜九宸当着,所以看不见夜陌寒的情况。一张寡淡的小脸依旧绷的紧紧的,但心里的小尾巴已经快晃悠上天了。 她现在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夜陌寒那张脸是何等的精彩。 倒是夜九宸,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站在一旁,只是眼底却有光芒在隐隐的流动着。 他怎么越来越觉得,某人不是一时兴起呢? 看这前前后后,有组织有纪律的,分明就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臣弟唐突,发生这样的事纯属意外,劳烦太子殿下挂心了。”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朝夜司白躬身告罪。 夜司白依旧脸色不善:“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昏迷之前他很清楚的记得,是冷月将他打晕的。 再醒过来就是现在这副情形了。 那个女人,先是破坏了他的计策,害的他一场空筹谋。后来又把他打晕扒光了弄到这里…… 但是这样的话,他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夜陌寒心底恨不能将冷月千刀万剐了,可还是要深呼吸平复情绪,将喉咙里那口腥甜咽下去。 “事关臣弟一些隐私,还请太子殿下恕罪,臣弟不能如实相告。” 夜司白见状,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既然如此,四弟你先去整理妥当,其他的事……稍后再说吧。” “是!” 说罢,夜司白便先一步转身,打算叫上夜九宸一同离开,可是没想到步子还没等迈开,就见前方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人。 “主子,主子不好了!” 夜陌寒:“……” 我踏马现在就不好!很不好!!! 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 …… 天色渐渐近傍晚,原本湛蓝色的天空,已经被染成铅灰,透着浓浓的压抑。 四皇子府邸门前围着许多围观的老百姓,被四皇子的侍卫阻拦在外面。 “造孽哟,今个是四皇子大喜的日子,居然发生这种事。” “是啊,刚刚看见那人的死状,简直太吓人了。” “死的人是谁啊?这可是四皇子的婚礼,居然敢在这天杀人,还故意把人放在这府邸门口,这不是公然对皇家威压的挑战么?”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 众人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纷纷伸长了脖子朝府邸门前望去。 而此时,府邸门前正躺着一个人,虽然被盖着白色的布,可布上渗透出的血迹却依旧触目惊心。 夜司白最先走出府邸大门,神色微敛,眸光凌厉。 程必跟在夜司白身后,夜九宸和冷月则有些悠闲的跟在后面。 看着夜九宸眼底那抹了然于胸的深沉,冷月目光不禁冷了冷。 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家妖孽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呢? 第64章 我亲眼看见的好么 夜司白厉声:“怎么回事?” 之前来禀报的人上前一步,拉过一个四皇子府邸的守卫。 守卫连忙跪在夜司白跟前。 “启禀太子殿下,属下等刚刚在门口当值,突然有辆马车经过,抛下来个东西,属下们疑惑上前去查看,才发现……发现是具尸体。” 守卫一边说,夜司白的眉头一边渐渐拧结起来。 “看清楚马车上的人了么?” 守卫摇头:“没有,那马车速度极快,上面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斗笠,根本看不清样貌。” 夜司白顿了顿,转身朝人吩咐:“马上通知大理寺,全程戒严通缉可疑马车和可疑的人。” 夜司白吩咐完毕,顾自上前走到白布跟前,蹲下身先开白布一角看了看。 只一眼,夜司白的脸色变由怒转冷。 夜陌寒此时也换好了衣服匆匆赶来,夜九宸很自觉的挡在冷月身前,隔绝了夜陌寒的视线。 冷月:“……” 大哥你挡着我作甚? 虽然此刻的夜陌寒已经穿戴整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脸色非但没有丝毫缓解不说,反而更加阴云密布。 夜陌寒目光深沉的扫过夜九宸,而后者只是一副吊儿郎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夜陌寒收回视线,走到夜司白跟前。 “太子殿下。” 夜司白眉心深锁,放下白布,站起身。 “四弟还是自己看看吧。” 夜陌寒轻轻抿了抿唇瓣,随即上前,掀开白布检查。 当看清死者的样貌时,瞳孔顿时一阵紧缩。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夜陌寒支持者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兵部尚书,张元焕。 夜陌寒放下白布,蹲在地上,一双如夜狼般锐利漆黑的眸子,此时却翻涌着滔天的骇浪。 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件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在他的婚宴上,杀了他的人,还这般大张旗鼓的扔到他府邸门前! 到底是谁? 是夜司白?还是夜九宸?还是另有其人? 而这人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单纯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出丑? 不!不必要! 但如果不是,那就代表着,这背后之人,有更大的目的。 或者说,有些原本隐藏于暗处的东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浮出水面。 夜陌寒甚至能够预感到,张元焕的死,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又更加万分凶险的境遇在等待着他。 虽然脑海里一时间冒出很多想法和猜测,但事实上也只是过了几秒钟而已。 夜陌寒收敛起所有表情,缓缓起身,转身朝夜司白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想必是有人故意冲臣弟来,惊扰了太子殿下,实属不该。 臣弟斗胆,请太子殿下回避,今日之事,臣弟稍后便会进宫禀报父皇。” 饶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夜司白依旧一副器宇轩昂,不怒自威的模样。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夜司白不禁点了点头。 “也好,今日原本是四弟你大喜的日子,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想来最为头痛的就是你。 本宫刚刚已经叫人通知大理寺全程通缉可疑之人,现下就先行一步,四弟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便派人去太子府知会一声。” “多谢太子殿下。” “客气了,你我是自家兄弟,何须这般。” 夜司白和夜陌寒彼此象征性的寒暄了两句,夜司白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带人离开。 太子都走了,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其余众大臣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纷纷向夜陌寒辞行离去。 没了热闹开,夜九宸悻悻的打了个哈欠,然而一转身,却发现之前还被自己藏在身后的冷月,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挂起灯笼,行人们恣意穿梭于街道之上。 右相府的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闹市上,不多时,一个转弯,便拐进一个相对僻静的弄堂里。 马车内,程必一张老脸满是阴云密布。 今天这场喜宴,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原本夜陌寒收个妾室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已然成为都城内百姓的谈资了,如今竟然还被扒光了掉在树上不说,更是出现了命案。 看来,夜陌寒这边倒是不需要他在劳心动手了。 只是那个夜九宸…… 想到在婚宴上,夜九宸那不咸不淡的警告,程必一张略微深陷的眸子,顿时投射出狠戾的光。 太子夜司白性子温吞,总是说按兵不动,但是他把宝压在夜司白的身上,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这次让夜九宸逃过一劫,下次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不行,他一定得想个办法,让夜司白主动出击才行。 思及此,程必不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蓦的,马车晃动,马屁嘶鸣,程必一个不注意,身子剧烈的晃动了两下,整个人都顺着椅子滑落下去。 “怎么驾的车,不要命了?” 然而外面,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程必气的脸色铁青,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起身掀开帘子,探出身去破口大骂。 “你听不到我说话是不是……” 一句话,还没等说完,程必就说不下去了。 原本带着愤怒的面容,瞬间惊恐不已。 马车外哪里还有什么车夫,只有两匹马,大眼瞪小眼,旁若无人的对视着。 程必用力吞了吞口水,眼睛谨慎的四下观看着。 然而四周空空荡荡,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 蓦的,一阵风吹拂而过,带起树叶婆娑作响,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仿佛是地狱传来的诡音,让人不寒而栗。 程必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大脑飞速的旋转着。 现在跑下去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是回到马车上,无疑是让对方瓮中捉鳖。 关键是,到底是谁? 知道他的行踪?还是根本就是尾随而来? 快速的权衡了一下,程必立刻佯装着镇定的开口、 “阁下既然来了,不如现身?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程必一边说,一边侧耳仔细听四周的动静。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条麻袋,从天而降,盖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冷月紧接着从马车顶棚跳下来,一脚就踹在程必的身上。 程必毫无防备,“哎哟”一声,从马车上摔落下来。 冷月一双眼如子夜一般,透着幽冷的清辉。 …… 一刻钟以后,程必已经躺在地上,连哼哼都哼哼不出来了。 冷月拍了拍手。 打的真过瘾。 就是法制社会,不能随便弄死,不然怎么会这么便宜他? 敢伤害老娘的人,不死也让你去半条命。 深吸一口气,冷月转身欲走,却发现身后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竟矗立着一道人影,那般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 冷月:“……” 我艹!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自己行凶了? 药丸药丸! 冷月心里慌得一批,面色上却镇定的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顾自的挪动步子,朝着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那道人影越让人觉得熟悉。 那人拥有修长挺拔的身姿,被月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张棱角分明脸隐藏在黑暗之中,晦暗不清。 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冷月心里慌得不是一批,而是好几批了。 夜九宸? 他追过来干什么? 夜九宸自己也想知道,他追过来干什么。 他踏马一转头人就不见了,能不慌么? 结果费尽周折,好不容易在街上看见了她的人影,却发现她正暗搓搓的跟着程必的马车。 然后他跟过来之后看见了什么? 什么? 她一个女孩子,把人家车夫弄晕了丢到一边,还蹦上人家马车顶上,把人家套上麻袋一顿打。 那一刻,夜九宸的嘴角都抽搐了。 这踏马到底是不是女人应该干的事啊?啊? 还是他对女人有什么误解? 冷月走到距离夜九宸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 冷月目光冷而静。 被妖孽看见了。 灭口…… 不行不行! 这个不能灭。 要不……装没看见? 冷月佯装淡定的:“这么巧啊。” 夜九宸觉得嘴角又抽搐了。 “你觉得巧是么?” 夜九宸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程必。 “为什么……” “没有,不是我,别胡说。” 夜九宸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冷月的否认三连给打断了。 夜九宸:“……” 我亲眼看见的好么? …… 街道依旧热闹,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冷月寡淡着一张脸,煞有其事的晃着扇子。 夜九宸时不时侧眸看向冷月。 仿佛从相识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一幅寡淡如水的样子,不管是愤怒、生气、高兴、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在她的脸上都丝毫没有展现。 不!不对! 应该说,从她脸上就看不见什么情绪。 她做的事情也是,将计就计设计陷害冷若雪和夜陌寒,告诉自己夜陌寒粮食藏匿的地点,买下春江楼,包括今日将夜陌寒打晕扒光了挂在树上…… 看起来是完全不关联,甚至是毫无目的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随性行为,但是仔细想想,隐隐之中又仿佛有一条线在关联着。 如果非要说有想不通的,那大概就是她对自己的感情吧。 第65章 你咋那么大个脸 夜九宸一双眸,宛若夜空下的大海,深沉浓烈。 冷月对他的感情霸道、直接、来的那么莫名其妙,却又那么的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刚刚亲眼看见她把程必套上麻袋揍了一顿。 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夜九宸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动一,忍不住垂眸低声失笑。 冷月安静的走着,突然间就听到夜九宸毫无征兆的笑声,转眸间,就看见夜九宸那张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之上,挂着浓烈的笑意。 冷月:“……” 这货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好好的你傻笑个毛线啊? 想着,冷月随即板着一张脸,抬起手,放在了夜九宸的额头之上。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夜九宸毫无准备,身子也跟着一僵,脚下的步子也随即停住。 夜九宸就那么擎着一双桃花眼,定定的望着冷月。 而冷月,一脸郑重其事的摸着夜九宸的额头,片刻,又拿下来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夜九宸:“???” 冷月自言自语:“不烧啊?” 夜九宸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冷月此举的意思,却想不通她为何突然这么觉得。 “烧什么?”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愈发浓烈。 冷月的表情更凝重了。 没发烧就搁这傻笑,怕不是脑子真的有病了吧。 想了想,冷月开口:“夜九宸。” “嗯?”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及时跟我说。” “???” “脑子有病得治,不要讳疾忌医。” 夜九宸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冷月的意思,一双剑眉顿时向上一挑。 “你说……” 说着,夜九宸还故意靠近了一步,让两人之间原本就不大的距离,更加缩短。 短到,冷月可以清晰的看见,睫毛被灯光投射到眼睑下,长长的影子。 卷翘的,浓密的,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 飞…… 冷月一想到这个词,整个人的气势都冷了下来。 夜九宸却仿若浑然不觉,勾着斜肆的唇角,一手揽过冷月的腰际,强迫两人身体贴合。 “我脑子有病,是么?” 一个扒光别人衣服把人倒挂在树上展览,又尾随别人给人家套上麻袋一顿揍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有病? 夜九宸低沉着嗓音,故意拉长了尾音,让那话听起来隐隐的带着几分邪、魅之气。 偏偏,冷月不为所动。 “你要是敢飞,我就折了你的大翅膀!” 夜九宸一个怔楞。 飞?他往哪飞?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现在这气氛这么好,她是感觉不到怎么的? 看着冷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片刻,夜九宸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想打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什么总是跟不上她的思维呢? 冷月:“……” 厉害了啊我的哥,居然还要给我脑袋开瓢? 你咋不上天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夜九宸的手臂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冷月的腰际上离开分毫。 而在外人看来,两人这样的姿势,就有些暧、昧不清了。 而且夜九宸是男子,冷月虽然身材娇小,面容寡淡,但现在也是一身男人的装束。 围观行人看见,不禁纷纷躲的远远的,摇头叹气。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 四皇子府邸。 书房内,兵部尚书张元焕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面上。尸体之上遍布着许多伤口,大大小小,深浅不一。 许多伤口都皮肉外翻,猩红丑陋,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朔风蹲在张元焕身边,仔细检查着。 夜陌寒端坐在书桌后边,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却阴沉的宛若能滴出水来一般,黑眸冷冽似刀,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朔风起身。 “主子,张大人身上有许多伤口,应该是生前遭受过虐待和毒打。但这些伤口却都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是胸口上的剑伤,一剑入心,当场毙命。 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嗯。” 夜陌寒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了一声,低沉且压抑。 朔风和柳青彼此交换眼神,柳青开口:“主子,张元焕作为兵部尚书,这几年贪赃枉法的事干的不少,仇人也多,您觉得……” “你们觉得,会是谁杀了张元焕?” 朔风刚说一半,就被夜陌寒出言淡淡打断。 朔风和柳青顿了顿,随即异口同声:“属下不知。” 夜陌寒微微敛了敛神色,黑眸半眯。 “若是你们想杀一个仇人,会怎样做?” 虽然不知道夜陌寒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但朔风还是蹙着眉心,思忖了一会。 片刻,朔风开口:“如果是属下,属下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他死。而是会一点一点的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直到他剩下最后一口气,然后让他自己慢慢在痛苦中死去。” 听闻了朔风的话,夜陌寒只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柳青。 “你呢?” 柳青抿了抿唇,躬身看向夜陌寒。 “属下这一生,只有一个仇人,他的命,主子已经帮属下拿走了。” 夜陌寒闻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你们啊!”顿了顿,夜陌寒继续说道:“你们想想,如果是仇人,你们会在折磨他过后,再一剑毙命,让他死了个痛痛快快么? 对方既然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在我的婚宴之日,将尸体大张旗鼓的扔在我的府邸门前,那就说明首先,这个人,不是普通的人。 或者说……” 夜陌寒说着,突然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抬眸看向墨蓝色的天空。 片刻,一字一顿道:“他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张元焕。” …… “你干的?” 同一时间,镇国将军府后门。 冷月冷着一张脸,直直的看着夜九宸那张满是戏谑邪、魅的脸。 居然杀人? 可把你能的。 怪不得他那会儿子说夜陌寒会主动找来呢,只是自己没给他机会而已。 夜九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冷月,而且他杀的是个十恶不赦,欺压百姓的大贪官,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夜九宸点了点头:“那个张元焕可是个贪官,父皇一直也想处置此人,可是奈何,他是四哥的人,而且每次父皇派去暗中搜集证据的人,都会莫名消失,所以这么久才一直没动他。 不过你放心,动手的人不是我,我的手干净着呢。” 说着,夜九宸还煞有其事的抬起双手,在冷月面前晃了晃。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夜九宸宛若考了一百分的小孩子一般,弯下、身子凑到冷月面前。 “你是不是该给我奖励?” 冷月:“……” 杀个贪官就来求奖励,你咋那么大个脸? 老娘当年枪林弹雨抵抗外敌,也没见你这么膨胀。 冷月绷着一张脸,郑重其事的后腿两步。 “兄台,请你自重。” 夜九宸:“……” 还没忘了这茬呢。 “为什么是今天?” 既然知道那个张元焕是个什么狗东西,为什么早不弄他,晚不弄他,偏偏今天弄他? 给夜陌寒添堵? 冷月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果然,夜九宸的答案也印证了冷月的猜想。 “因为今天是四哥大婚啊,那个张元焕,算是四哥一派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这样一个人没了,对四哥来说,无疑是断臂膀那般难受。 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不做呢?” 冷月洞察一切的眸子,从始至终都对着夜九宸,丝毫没有移转。 片刻,夜九宸败下阵来:“好吧,我是为了你”。 说罢,黑眸轻轻一眯:“不过,女人太聪明了可不好。” 冷月不赞同。 “那要不,你去找个傻子?” 话落,夜九宸先是一愣,转而猝不及防的伸出双臂,将冷月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冷月没有防备,头顶顿时冒出一堆问号。 说话就说话,突然抱老娘做什么? 老娘是你想抱就能随便抱的人么? ……行吧,只给你随便抱。 想到这里,冷月也不挣扎,难得乖巧的,老老实实窝在夜九宸的怀里。 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和温热。 空气静谧,冷月能够清楚的听见他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跳,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跳动着。 片刻,夜九宸缓声开口,低沉悦耳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笑意。 “如果这个傻子是你,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冷月:“……” 抱就算了还突然表白? 不对不对! 妖孽这是要咒她变傻啊! 冷月抬起双手,自然的环住夜九宸的脊背。 “我傻之前先把你腿打折。” 微风吹过,带起两人的发丝,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缠、绵不休。 夜九宸:“这么凶啊。” “第三条腿!” “……” 月光皎洁如水,倾泻而下,宛若给两人周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 窗外明月高悬,夜陌寒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一只飞蛾急促的忽闪着翅膀,在烛火边试探着,最终冲向烛火中央,发出“刺啦”一声。 烛火剧烈的跳跃了两下,重新归于平静。 而飞蛾的尸体,只是静静的躺在蜡烛旁的桌子上,融进一片蜡泪之中。 柳青和朔风神色冷凝,一齐看向夜陌寒。 夜陌寒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窗户的位置,走到张元焕身前。 第66章 唯有你,不可替代 夜陌寒蹲在张元焕身前开口,声音低沉,不辩情绪。 “他们把张元焕弄成这个样子,不是为了仇恨,只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要他的命,才是目的。”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朔风立刻上前一步:“主子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暂时还不知道。”夜陌寒起身摇了摇头:“大理寺那边靠不住,你们两个亲自去调查一下。” “是!” 两人领了命,便想要离开,可是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夜陌寒突然叫住。 “她怎么样了?” 夜陌寒坐在书桌后,神色平静,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阴沉。 朔风和柳青脚步顿了顿。 柳青:“回主子的话,已经给二小姐找了大夫,孩子没了,二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 柳青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大夫说,药性比较重,二小姐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有身孕了。” “是么?” 夜陌寒唇角微勾,眼底的光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有丝毫的闪动,反而是视线下垂,落在平摊在桌面的宣纸上。 宣纸上的女子是他前几日便画好的,如今依旧在。 神色清冷,面无表情,但仿佛无形之中,就是带了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莫名的吸引力。 朔风和柳青见状,朝着夜陌寒远远的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偌大的书房内,瞬间就只剩下夜陌寒一个人。 夜陌寒抬起因为常年练剑,带着微茧的指腹,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宣纸上,冷月那张冷艳的面容。 初见,在破庙中,她冲进自己的怀里,用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望着自己。 百花宴上,她将计就计,反设计自己和冷若雪,仿佛十分热衷将自己和冷若雪凑成一对。 她也确实如愿以偿。 事后,自己也去找过那个小太监,但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就那样凭空的消失了。 后来,自己去将军府,只因为扔了她的一个下人,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折断了手腕。 再到今日,她识破了自己的计划,将自己派到将军府的两个婆子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不说,还偷袭打晕自己,把自己打晕了吊在树上…… 一件件、一桩桩,仿佛事事都是她在跟着自己的步伐被动前进,但是仔细一想又不是。 他夜陌寒,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一个啊。 一双宛若鹰隼般深沉锐利的眼眸,在烛火的映衬下,此刻却反射出略带缱绻的光华。 “怎么办呢?” 夜陌寒薄唇轻启,缓缓开口,声音中却架在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笑意。 “我对你,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 将军府的墙头,冷月和夜九宸并肩坐着。 夜九宸双手撑在身侧,身子微微向后倾着,抬眸看着天上的月亮。 冷月的内心是拒绝的。 好好的为什么不让她回去睡觉? 为什么要做这么中二的事? 她今天又打人又塞人进箱子又扒人衣服的,很累了好么? 夜九宸下颚微扬,线条紧绷而又尖削。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夜陌寒打算设计你的?” 冷月一张脸平静宛若湖水般,没有丝毫涟漪。 “我聪明。” 你好奇我就得告诉你? 我告诉你我提前知道剧情,怕吓死你。 夜九宸转眸面向冷月,眼底有明显的委屈。 “别这样嘛,张元焕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别那么吝啬,跟我说说嘛~” 夜九宸一开口,冷月只觉得起皮疙瘩掉了一地。 冷月理直气壮:“凭什么?” 我拿枪逼着你说了? 夜九宸被冷月的话说的一噎。 “公平起见……” 冷月:“我没让你告诉我。” 是你自己主动凑上来全交代的。 现在还要来换老娘秘密,碰瓷不是这么碰的少年。 夜九宸望着冷月,突然间神色一敛。黑眸中宛若有暴风在肆虐。 冷月:“……” 不至于吧,就是没跟你说实话,用不着灭口吧? “你接近夜陌寒后所做的一切,怎么看怎么像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说着,夜九宸突然倾身凑近冷月。 “我呢?我是不是也只是你计划之中的一部分?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夜九宸不是没有怀疑过冷月,今天也不是第一次。 他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波诡云谲的环境之中,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又被兄弟算计着,被父亲提防着,他不相信任何人,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可冷月就那样突兀的闯进了他的生命中,无所不在,又无法忽视。 她好像总能轻而易举的就撩动他的心弦,让他毫无防备,不自觉的想要相信他。 夜九宸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若是真的有一天,发现她背叛自己,她接近自己,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自己会怎么办? 然而夜九宸却发现,没有答案。 光是想想,心就宛若被人生生剜下一般,钝痛不已。 试问心都不在了,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么? 冷月一双眸子无波无澜,直直的回看向夜九宸。 片刻,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你!” 一瞬间,夜九宸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投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 沉重,无法喘息。 他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纠结,现在、此刻、冷月只用了一个字,就让那些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 夜九宸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好像巨大的深渊一般,深深凝望着冷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入其中,再也不放出来。 下一秒,冷月倾身上前,在夜九宸的唇上,落下一吻。 带着凉意,却仿佛泉水,瞬间流淌直夜九宸的四肢百骸,熨贴在他每一寸肌肤。 夜九宸单手环住冷月,用另外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即便你是骗我! 即便你另有目的! 即便你最后会让我万劫不复。 但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这一生,想要的东西特别多。 可是唯有你,不可替代。 …… 冷若雪躺在床上,身上的喜服已经被下人换了下来。 窗外,月光皎洁。 冷若雪的眼底,却一片空洞。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 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只要能让夜陌寒的心重新回归于自己,只要能让冷月不好过,那么一切就都值得。 可是现在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失的那一刻,竟然是那样的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头突然空了一大块,让人无所适从。 还有夜陌寒看她的眼神。 疏离、厌恶、仿佛从前的那些柔情蜜意不过是一场梦,从未存在过。 冷若雪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夜陌寒会对她这般冷酷无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冷月! 想到冷月,冷若雪猛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也下意识的用力攥紧床单。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所有的恨。 是的! 她恨! 恨夜陌寒、恨冷月、恨冷家的所有人! 她一定要报仇,要让这些人,给她死去的孩子陪葬! 一定! ……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子,肆无忌惮的照耀在地面之上,反射出层层金色的光。 筑儿顶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看着冷月房间紧闭的门,欲哭无泪。 小姐昨晚真的一晚上没有回来。 要死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若是被老爷知道,铁定会打断她的腿,再把她卖出府。 好在老爷昨天送走了冷若雪之后就去了校场,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在干什么?” 小白见筑儿站在冷月屋子面前发呆,不由得上前询问了一句。 筑儿生无可恋的回了一句。 “我在哀叹,我即将逝去的青春。” 不对,应该是早就逝去了。 从小姐第一次夜不归宿,性情大变之后。 小白眨巴着眼睛,挠了挠头。 “逝去的青春?”那是什么鬼?“有肉好吃么?” 筑儿:“……” 所以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一个白痴回来? 被无视了小白也不恼,高高兴兴的离开潇湘阁去厨房找肉吃了。 筑儿还站在冷月的门前。 蓦的,门被打开。 筑儿顿时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 冷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压,就差在脑门上写着“烦躁”二字了。 一大早这俩人就在她门口唠唠叨叨个没完。 筑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冷月:“……” 我还活着呢,你这样是为哪般啊? “一大早的,谁哭的这么有兴致啊?” 筑儿正哭着,忽然听见冷月身后传来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 筑儿一下子就不哭了,原本就瞪的滴溜圆的眼睛,又大了几圈,好像下一秒就能从眼眶里直接飞出来一般。 夜九宸从冷月身后走出来,整个人透着慵懒,却又让人忽视不了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筑儿不想哭了,想死。 “是你呀。” 夜九宸勾起唇角,笑的宛若魅惑众生的妖孽。 “小月儿,我先回去了,晚上我来找你?” 筑儿:“!!!” 你踏马居然还想来! 第67章 许愿池里当王八 冷月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用,我今天会去春江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好,我处理完事情,去春江楼找你。” “嗯。”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筑儿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冷月,一会看看夜九宸。 “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这么磨叽,跟个娘们似的。 冷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面色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变化。 夜九宸笑笑,提步提步走出房间,走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的岳城。 “主子。” 岳城躬身行礼。 筑儿:“……” 所以,这里还是将军府么? 是么? 夜九宸走到岳城身边,两人刚要提步离开。 “等一下。” 蓦的,冷月开口。 夜九宸眉眼弯弯:“怎么,小月儿舍不得我?” 冷月:“……” 不,我没有。 冷月无视夜九宸,直接看向岳城。 “你,过来……” 冷月刚说了两个字,岳城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垂下头双手抱拳向冷月福身。 “主子、大小姐、属下刚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办完,请主子和大小姐恕罪,属下先行一步。” 岳城一口气说完一番话,连气都没喘一下,也不等夜九宸和冷月有所回应,直接一个跃身,消失在了潇湘阁内。 一阵风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中孤寂的打着旋转。 冷月:“!!!” 老娘抱你家孩子跳井了怎么的? 特么的我一张口你就跑,还跑的那么快。 就不能给个机会让老娘把话说完? 冷月心里想哭。 学个轻功怎么就那么难? 夜九宸嘴角勾着饶有意味的弧度,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个岳城,办事越来越不利了。” 冷月不想理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夜九宸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笑着摇了摇头,很快便离开了潇湘阁。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筑儿和小白两个。 筑儿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尚未擦干的泪珠,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片刻,筑儿转头看了看蹲在角落里,一脸天真的小白。 “你是没看见刚才进来那两个人么?” 小白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 “看见了啊。” “那你怎么不扔?” “那不是小姐的人么,小姐的人不用扔。” 筑儿:“……” 谁都别理我,我想静静。 镇国将军府后门。 夜九宸身姿灵活轻巧的从墙上一跃而出,等在外面的岳城立刻迎上前。 “主子。” “嗯。” 两人平静而又简短的的对话,面色却平静的,仿佛刚刚翻墙出来的人不是他们而已。 夜九宸走向马车。 岳城想了想:“主子,我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每次都翻墙进来,若是被冷将军发现了……” 夜九宸闻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禁眯了眯。 “嗯,说的有道理。” 岳城悄悄呼出一口气。 “得趁冷将军发现之前,跟他好好聊聊。” 岳城:“???”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啊。 夜九宸走向马车,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四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的话,四皇子一大早就进了宫,应该是向帝君禀报昨日张元焕的事,大理寺那边得到了太子的吩咐,昨晚连夜彻查。 那辆马车,属下已经按照主子您的吩咐,送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夜九宸薄薄的唇瓣轻轻抿了抿,抬头看了看略微有些刺目的日头。 “这样安静的日光,怕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享受了呢。” 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夜九宸随即上了马车、 “对了,等下吩咐人通知一下家里的厨子,让他今日开始,去春江楼当值。” “是。” 马车缓缓驶离,金色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马车之上,反射出隐隐带着金色的暗芒。 …… 春江楼。 冷月坐在雅阁上,神情冷淡的看着堆在眼前的账本和银子。 冯妈妈站在冷月对面,小心翼翼的觑着冷月的脸色。 这位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这几日,春江楼每日的营业额都是过去的十几倍,原本冯妈妈想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冷月的。 可是奈何冷月一天神神秘秘的,也不告诉冯妈妈如何联系。所以冯妈妈就一直在春江楼等着。 今日冷月一出现,冯妈妈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冷月。 可是冷月听完以后,就一句话不说,绷着一张脸。 冯妈妈有点慌了。 冷月现在心里的小尾巴此事已经快要翘上天了。 她知道春江楼一定会火,可是火成这样,着实还有点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主娘留下的钱还没花完,现在春江楼又这么赚,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每天只瘫在家里,只等着钱砸到脑袋上就行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筑儿和小白站在冷月身后,倒是比冯妈妈淡定许多。 她们已经习惯了她们家小姐这张面瘫的脸。 “冯妈妈。” 蓦的,冷月开口,带着丝丝凉意的声音,让冯妈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老板……” “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工作,可以每天瘫着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钱砸在脑袋上的。” 说完,冷月还煞有其事的挺了挺脊背。 听闻了冷月的话,冯妈妈先是一愣,转而赔着笑脸说道:“知道呀,许愿池里当王八嘛。” 冷月:“……” 好生气哦。 可是还不能说。 “咳咳!”冷月努力绷着范,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春江楼该招些新人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不过,你注意留意一下,如果有特别的,不要让她接待客人,留下来给我。” 冯妈妈有点懵。 上一句不还说王八呢么,怎么好好的又说到招人了? 而且,小老板还要自己留? 什么神仙操作! 脑子里登时间冒出一大堆疑惑,好在冯妈妈反应过快,不过是短短一瞬的功夫,冯妈妈便收敛起脸上的错愕,赔着笑朝冷月说道。 “小老板,不瞒您说,这几日咱们春江楼,确实有一些其他楼的姑娘过来,我挑着一些质量好的都留了下来。 还真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她来了以后指名要见这里的老板,我琢磨着,人先留下来,等你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冷月闻言,褐色的瞳眸,不禁微微眯了眯。 指名要见自己? “小老板,我带您过去?” “不去!” 冷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冯妈妈:“……” 刚才不是还要见么? “让她来见我。” 大佬是能随便主动去见人的么? 不过这人这么大排面,倒是有点让她好奇了。 冯妈妈:“……” 冯妈妈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是是,小老板说的是,那我现在就去叫人过来。” “让小黑也过来。” 特么的自己都来这么半天了,他连个面都不露,心中也没有个太阳了。 冯妈妈应下,正要出门,却不想又被冷月叫住。 “上次那些甜点,再给送来一份。” “小姐……” 前面说的事,筑儿和小白听不懂,但是说到吃,他们就绷不住了。 冷月看了看筑儿。 “再来点肉。” 冯妈妈:“……” 冯妈妈离开后,甜点和菜很快便被端了上来。 冷月很大方的将水晶肘子、东坡肉这些菜全赏给了筑儿和小白。 两个人兴高采烈的端到一旁吃的不亦乐乎。 冷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以前只有一个小白爱吃肉,现在又多了个筑儿。 啧,当老板难啊。 想着,冷月拿了一块点心放在了嘴里,点心入口即化,酥酥软软的,甜而不腻,反倒是沁着人满口的香气。 冷月好心情的眯起了眸子。 嗯,好吃。 就是比夜九宸那的厨子差了点。 对了,上次说要拐他厨子,这段时间忙活着对付夜陌寒和冷若雪那两个狗东西,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想着,冷月又捡了一块扔进了嘴里。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冷月立刻快速咽下嘴里的点心,一脸淡定的开口。 “进来。” 雅阁的门被人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梅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冷月立刻抬眸朝门口看了过去。 来人是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身姿纤细窈窕,在白衣的衬托下,仿佛周身都被挂上了一层白色的帷帐,朦朦胧胧,似幻似真。 女子的面上围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如海藻一般浓密漆黑的发丝,高高的束在头顶,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系着,没有多余的装饰。 面纱上面只留出一对眼睛,那眼睛空灵、深邃、好似带着满满的故事。 筑儿和小白在一旁看的都呆住了,一人嘴里叼一个鸡腿,直直的望着女子。 平日里总是跟着冷月,时不时还能见到夜九宸,两人觉得自己原本应该对美人有抵抗力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见这人,即便是没看脸,两人也不由得震惊。 居然比小姐还好看。 “见过姑娘。” 女子走到冷月面前开口,声音宛若空谷黄鹂,清脆婉转。 冷月一双眼好似深井一般平静。 心底却慌得一批。 她前脚刚计划好要干什么,后脚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到底是天上掉馅饼,还是金手指开的太大啊? 第68章 我压力很大的 冷月平静的开口:“你要见我?” 女子朝冷月福了福身。 “因为只有你,配见我。” 冷月:“……” 哟吼,口气挺大啊。 冷月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淡淡的说道:“那也得看看,你配不配见我。” 听闻了冷月的话,女子随即莞尔一笑,抬手将面纱摘掉。 倾国倾城。 这是冷月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形容词。 不过大佬是不能露怯的,所以即便心中震撼,冷月面色上却依旧岿然不动。 见到冷月这幅反应,女子不禁皱了皱眉。 “姑娘是觉得,我不配么?” 片刻,女子率先开口。 冷月点了点头:“不,你配。” “……” 女子觉得话题有点聊不下去。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却有点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 而另外一边,筑儿和小白已经看的完全呆住了,甚至连肉都忘了往肚子里咽。 冷月侧眸朝着两人看了一眼,顿时在心里扶额捶胸。 我不好,我检讨。 我不对,我有罪。 人家才该叫小白猜对啊! “你们两个,先出去。” 听到冷月的声音,筑儿和小白这才猛地一下回过神,连忙端着水晶肘子、烧鸡、东坡肉……快速的离开了雅阁。 雅阁外,站在门口的小黑看见筑儿和小白,不由得皱了皱眉。 为什么总觉得这俩人的画风,跟冷月那浑身冰冷的气质不大相符呢? 顿了顿,小黑又摇了摇头。 自己好像也没符合到哪里去。 那个女人选人的标准,着实有点让人理解不了。 雅阁内,很快便只剩下了冷月和女子两人。 空气里,飘荡着梅花一般的香气,冷凝,却又沁人心脾。 冷月朝女子看了看。 请开始你的表演。 女子一双如剪了水一般盈盈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冷月。 其实见到冷月的第一时间,她心底也是有震撼的。 没想到,这春江楼的老板,竟然是个女子,还是长得如此漂亮、冷艳的女子。 虽然自己也很美,但是和她却全然不同。 她是那种让人看一眼觉得惊艳,但是再看,就觉得是亵渎的美。 而且她的美之中,带着浓烈的冷意和霸气,让人只能高高仰望,无法靠近。 深吸了一口气,女子随即开口。 “别人眼中,春江楼不过是一个与其他秦楼楚馆不同的妓院,但我心中清楚,你不是。” 冷月不语。 可把你厉害的,来,你接着说。 “这里每日只接待五十位客人,而且门牌金额被炒得水涨船高,一些寻常的男子,即便是想进来,也只能望而却步。 若是一般的商贾富贵之家,进来之后见识过了这里的消费,怕是以后再想来,也要考虑考虑。 所以,这春江楼……” 女子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的透过珠帘,朝下望了一眼。 “怕是为了现今朝中那些肱股之臣,或者是皇权贵胄所开吧。” 女子说的时候,虽然脸上强装镇定,但是捏紧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 冷月毫不客气的拆了人家的台。 “你在紧张。” 不能因为你好看我就惯着你啊。 而且你踏马的猜老娘心思猜的这么准,老娘是不是该把你灭口呢? 女子一怔,贝齿不禁用力咬紧唇瓣,双膝一屈,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 女子擎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冷月。 “姑娘是做大事的人,染离一介红尘女子,不会,也不敢去妄自猜测姑娘的心思。 只是染离拥有如此容貌,实在不甘心于屈居人下,这春江楼是姑娘的,也是染离人生转折的地方。 姑娘若是愿意,染离今日愿在此起誓。” 染离说着,抬起手放在了脸侧。 “只要姑娘能帮染离达成心愿,他日染离毕竟为姑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有一日染离做了任何一件对不起姑娘的事,必将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 夜陌寒向夜岚禀报了张元焕的事之后,夜岚着实发了一顿火。 他原本就是让夜陌寒低调将人接进府中,而夜陌寒偏偏闹出那么大的阵仗,还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好在,有张元焕的死做陪衬,夜陌寒被扒光了吊在树上的事,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夜陌寒不敢反驳,硬生生的将那些责骂全都接了下来。 幸而夜岚也只是骂了一顿,最后安排夜陌寒亲自进入大理寺,辅佐大理寺丞一起调查此案。 至于夜陌寒自己那件丑事,夜岚懒得操心,让夜陌寒自己处理便是。 帝宫外,柳青和朔风一直等在马车边,寸步不离。 见到夜陌寒出来,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主子。” 夜陌寒神色微敛,黑眸冷冽。 “去大理寺。” 说着,便要上马车,却不想迎面,竟然看见夜司白走了过来。 昨日的事,柳青和朔风已经清清楚楚的向他禀报了。 原本他们只是派人暗自通知,想要低调掩盖,没想到夜司白竟然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过来。 想着,夜陌寒心里就一肚子火。 偏偏还不能发。 不但不能发,此时见到了,还得行礼问安。 夜陌寒按捺下心中的不悦:“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张大人的案子,可有线索了?” 夜陌寒语气听不出情绪的回道:“劳烦太子殿下关心,暂时还没有,所以父皇命令儿臣亲自赶往大理寺协助办案。” 张元焕虽然是个大贪官,但是在朝堂之上,一些人同他走的还是很近,而且地位斐然,这样人说死就死了,不说是对夜陌寒,就算是对整个朝堂,都是有影响。 夜司白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昨晚离开四弟的府邸之后,右相大人遭到了袭击。” 夜陌寒原本是垂着头,在听到夜司白这样一句话之后,蓦的抬眸。 “右相大人遭到了袭击?” 夜司白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目光既锐利又直接,好似要从夜陌寒脸上看出些什么。 “被人打了一顿,有几处骨折,还有一些皮外伤,右相大人年纪大了,要休养几个月才能好转。” “查出是谁做的了么?” 夜司白摇了摇头:“对方先是把车夫弄晕了,随后又用麻袋将右相的头脸盖住,所以……” 夜陌寒:“……” 夜陌寒静默了两秒,随即低笑出声。 “太子殿下难道怀疑是臣弟做的?” 夜司白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确实怀疑过夜陌寒。 表面上看,夜陌寒一派刚刚失去一个重要之人,自己这边的肱骨之力也糟了袭击,他们两个应该是同一阵营的。 但是仔细想想,又不大可能。 毕竟,张元焕是直接没了命,而程必只是挨了顿胖揍。若是对方真的想,要了程必的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让他怀疑夜陌寒。 正是因为不能确定,所以夜司白刚刚才会试探。 但是夜陌寒亲口将这样的话讲出来…… 夜司白微微定了定心神,恢复了平日里矜贵。 “四弟说笑了,我们乃是自家兄弟,本宫怎么会怀疑你。” 夜陌寒冷笑一声:“皇家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太子殿下怀疑臣弟,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臣弟有句话,还想提醒一下太子殿下。” 夜陌寒此时的态度,让夜司白一双黑眸,冷冽而又深沉起来、 “太子殿下若是怀疑臣弟,大可以去调查,拿着证据去找父皇,若是没有证据,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将无谓的心思花在臣弟身上。” 说着,夜陌寒后退一步,躬身朝夜司白行礼。 “臣弟还要去大理寺,不耽误太子殿下的时间了,臣弟告辞。” 说罢,直接转身上了马车,落下车帘。 柳青和朔风朝夜司白行了礼,便快速驾着马车驶离。 夜司白的随从这时才敢上前。 “太子殿下……” “无妨!” 夜司白声音平静如水的回了一句:“父皇还在等,我们先进去吧。” 马车内,夜陌寒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线条却尤为凌厉紧绷。 袭击程必的人,居然还给他套上了麻袋。 没有要命,只是痛打一顿。 不知为何,夜陌寒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冷月。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像是她的手笔。 可是原因呢? 夜陌寒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确认在自己的印象中,程必和冷月之间没有什么矛盾。 别说矛盾了,连接触几乎都没有。 所以,真是她做的么? 如果是,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思忖了片刻,夜陌寒随即低声朝外面下令。 “去查一下,冷家大小姐和右相之间,最近有什么接触。” “是!” …… 被人怀疑的冷月,此时正坐在雅阁之内。 雅阁内只有染离和冷月,刚刚染离起过誓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冷月才淡淡开口。 “你起来吧。” 你这么跪着,我压力很大的。 “既然想做人上人,那不知,太子府的侍妾如何?” 冷月一句话,顿时让染离的眸子投射出两道光亮。 “染离多谢姑娘。” “先别着急谢。 我可以给你提供机会,让太子认识、注意到你,至于能不能得到太子的心,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第69章 她看不上你爹 “冷月,冷月你在不在里面?” 冷月的话音刚一落下,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嗓门极大,还莫名带着点气势的声音,一边说,还一边拍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快点开门啊!” 染离:“……” 冷月:“……” 为什么觉得这台词有点鬼畜? 门外,筑儿小白小黑三人,看着一边热情似火拍门,一边兴致勃勃喊口号的梁浅,头上纷纷冒出三条黑线。 冷月不出声,梁浅依旧不死心的拍。 “冷月,冷月,冷……” “嘎吱”一声,门开了,冷月绷着一张万年寒冰的脸,出现在梁浅面前。 梁浅不自觉的就瑟缩了一下。 咳咳。 为啥她这个人总看起来这么冷? “你出来啦。” “……”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 “有事?” “有啊,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将军府找你,原本门口的守卫说没见过你出门,结果一进去看发现你不在。 哎?你是怎么出去还能掩人耳目的,你教教我,下次我出府的时候就不用总跟我爹请示了。” 梁浅自顾自话痨的说着,冷月心底很是不客气的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特么的老娘偷偷摸摸出府,你可好,全给我暴、露了。 “没事了?没事哪来的回哪去。” 冷月说完,直接关上门,扇了梁浅一脸风。 站在门口的黑白双煞加上筑儿:“……” 她们家小姐还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啊。 英国公家的小姐,说关门外面就关门外面了。 是该说她霸气呢?还是该说她霸气呢? 雅阁内,染离已经从最初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了下去。 “姑娘……” “冷月!冷月!冷月你怎么把我关外面了,你先给我开门,我都知道你在里面了。” 染离刚刚说了两个字,梁浅已经缓过神继续号丧。 冷月:“……” 把英国公家的小姐打死,不算犯法吧。 梁浅拍的起劲,冷月忍无可忍,只好再次打开门。 这一次,还没等她说什么,梁浅已经很有自知之明的把食盒递到了冷月面前。 冷月:“……” 梁浅兴致勃勃地:“这是我们英国公府厨子做的小点心,我特意带来给你尝一尝的。” 冷月:“……” 居然想要贿赂我? 我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几个点心贿赂的人么? 下一秒,冷月已经面无表情的将食盒接到了手中。 只是这一次梁浅却已经有了经验,赶在冷月关门之前,先她一步蹭进雅阁之内。 冷月:“……” 行吧,看在点心的份上。 染离见有人进来,连忙先一步背过身将面纱重新戴好。 梁浅一进屋就开始咋咋呼呼。 “冷月,你这雅阁装潢的也太漂亮了吧,我的月俸有限,你这门牌酒水菜品还那么贵,之前几次来,我都只能在楼下窝着。早知道这楼上这么好,我早就蹭上来了。” 梁浅左摸摸右看看的,丝毫没有一点国公府家小姐的样子。 “对了,你知道么?早上我爹告诉我,昨天右相……就是程嫣然的爹,去参加四皇子的喜宴,回来的途中被人用麻袋套住,打的跟猪头是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知道。 因为是我干的。 梁浅一股脑的说着,转眸之间,发现雅阁的屏风旁,站着一个人。 白衣似雪,肌肤胜雪,扶柳之姿,羞月之貌。 梁浅不说话了。 冷月已经捧着食盒坐到了软塌之上。 染离微微朝冷月福了福身子:“姑娘既然有客人来,染离就先行告退。” “嗯。” 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声,染离便转身离开了雅阁。 梁浅的目光一直盯着染离,直到人都看不见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冷月,你这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嗯。” “让她给我爹做续弦吧。” 冷月:“……” 这话我踏马该怎么接? 你一个堂堂国公府家的小姐,张罗着给英国公找一个青、楼姑娘做续弦? 你爹不打死你我算你命大。 “他俩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梁浅不死心,一屁、股坐在冷月对面。 冷月想了想:“你爹年纪大。” 梁浅不干了。 “我爹年纪怎么大了?他正当年好么?你爹冷迟将军不也才三十多岁。” 冷月想打人。 冷迟三十出头,刚刚是而立之年。特么的英国公都快四十了。 一个三十多,一个奔四,差了一个十的维度呢。 冷月不想理话痨,直接拿出一块点心,放在了嘴里,眯起了眼睛。 嗯,确实不错。 只是照夜九宸府邸里厨子做的,还是差了点。 “冷月!” 蓦的,梁浅大呵一声,像是见鬼了一般,从软塌上弹了起来。 冷月:“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你该不会是留着要给你爹做续弦吧?” 我做你奶奶个爪。 “不是。” 听冷月这么说,梁浅这才如释重负般深深呼出一口气。 “那你就把人给我呗,你看我爹是英国公,也不算是委屈了她对不对? 你不知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我爹为了照顾我,一直没有再娶,现在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子,我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啊。” 英国公大人,你女儿要给你找媳妇儿,你知道么? “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啊?” “她看不上你爹。” “……” …… 梁浅又磨叽了一会,最后被冷月怼的退无可退,这才怏怏的离开。 筑儿和小白没吃够肉,已经跑去厨房了。 小黑独自一人进入雅阁内。 “大小姐……” “你家人怎么样?” 小黑抿了抿唇瓣:“多谢大小姐惦记,祖母和妹妹很好,还念叨着想要亲自来谢过大小姐,被我拦住了。” 我谢谢你。 小黑面色有些犹豫,唇瓣一张一翕,半晌,才把原本要说的话说出口。 “大小姐,有些话,我知道我不该说……” “那就别说了。” 小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大小姐饶我一命,又救了我祖母和妹妹,所以这话,即便是不该,我也要说。” 冷月:“哦。” 小黑觉得自己血槽有点空。 “那个染离,是三日前来到春江楼的,我总觉得,她的目的不甚单纯。” 是不单纯。 “她要给太子做妾。” “什么?” 显然,小黑被这个答案给彻底惊到了。 他在春江楼这些时日,基本上已经断定,这春江楼和寻常的青楼红馆不同。 会有有心之人抱着目的前来,他也料想到了。 筑儿和小白两个没什么心机,冯妈妈更是只懂得做生意那一套,所以小黑觉得,他既然跟着冷月,就要尽好自己的职责。 可冷月说什么? 那个染离,既然是冲着太子去的。 而且冷月这幅表情,明摆着,就是早就知晓了。 小黑有点惶恐。 他不知道的是,冷月不是早就知晓,而是打从见到夜司白的那一刻起,她就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既然原主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个夜司白会为了一个舞姬,舍弃了程嫣然和程必。 那么这个舞姬,为什么不能是从自己这出去的? “大小姐,你想干什么?” 小黑压低了声音,语气中,也有淡淡的阴沉。 冷月闻言捡了一块点心扔进嘴里,不温不火的抬起头、 “我凭什么告诉你?” “……” 这一回合,小黑卒。 …… 大理寺外,夜陌寒的马车快速的驶近。 柳青奉命前去调查冷月和程必一事,所以只有朔风跟随着夜陌寒。 大理寺内,大理寺丞系舒云眉头紧锁的翻着手中的账册。 片刻,系舒云抬起头,面向此时依靠在椅子上,神情恹恹的夜九宸。 “九皇子,这……” “兵部尚书张元焕,贪赃枉法,在位期间多次收受官员贿赂,克扣税款,欺压百姓,一笔一笔,这里面记载的很清楚,系大人知道该怎么做。” 系舒云抿紧了唇瓣。 这是他知道该怎么做的就能解决的事么? 帝君夜岚和太子那边亲自发话,要彻查此事,张元焕再不是个东西,也是朝廷命官,现在就这么死了,他好歹得查出个凶手吧。 不然,皇家威严何在啊? 可偏偏这位,是想就这么了事啊。 系舒云有点牙疼。 夜九宸一双看似永远带着笑意的眸子,此时正意味深长的看着系舒云。 系舒云略微沉吟了片刻,就见夜九宸的目光突然越过自己,朝自己身后看去。 “哟,四哥来了。” 系舒云心里一抖。 这特么是一个神还没送走,又来一个啊。 系舒云连忙转身。 “微臣见过四皇子。” 夜陌寒一张脸阴晴不定的。 夜九宸居然在这。 动作够快的。 “九弟居然也在。” “是啊,知道四哥你因为张大人的案子劳心劳神,刚巧我今日得到了点东西,所以便给四哥你送来了。” 夜九宸说的随意,夜陌寒的目光却落在了系舒云手中的账册上。 夜九宸无声的笑了笑,随即起身,几步走到夜陌寒跟前。 “东西送到了,我也就不在这里多待了,四哥可要注意身体啊。毕竟昨日见你……好像有些瘦了呢。” 夜陌寒:“!!!” 第70章 我的,懂? 夜九宸状似随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慵懒和矜贵,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着。 相比较来说,夜陌寒的脸色就精彩许多了。 下颚线条紧绷,唇线抿紧,一双眸,锐利而又深沉的看着夜九宸。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诡秘的安静。 季舒云看看夜九宸,又看看夜陌寒,明哲保身的垂下了头。 片刻,还是夜九宸率先开口。 “四哥是为了张大人的事情来的吧,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管夜陌寒脸上是一种怎样的神色,提步就朝外走。 夜陌寒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微微捏紧着。 “哦对了!” 走了几步,夜九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懒洋洋的回头,抬手间,一样东西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夜陌寒跌落而去。 夜陌寒伸手接住。 “差点把这个忘了,四哥不必谢我。” 这次说完,夜九宸才彻底离开。 夜陌寒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账册。 季舒云深吸一口气上前。 “四皇子,这是刚刚九皇子送来的,灌云张元焕张大人的,请四皇子过目后,做定夺的吧。” 刚刚的一瞬间,他算是想明白了。 既然东西是九皇子送来的,人又是四皇子的,那么这东西在自己手里,就是一活脱脱的烫手山芋,甭管他怎么处理,都会得罪这两位其中的一位。 不如,他就悄悄隐藏功与命,让他们兄弟两个自己掐吧。 夜陌寒神色不明,黑眸阴沉的从季舒云手中接过账册,只一眼,原本还阴沉的黑眸,顿时风起云涌。 季舒云:“……” 再次确认,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 夜九宸走出大理寺,岳城正等在外面。 不远处是夜陌寒的马车,朔风等车前,看见夜九宸,随即躬身,朝着夜九宸行了个礼。 夜九宸微微颔首,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主子。” “嗯。” 夜九宸懒懒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没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但是仔细看去,却能从他好看的瞳眸之中,分辨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阴冷。 “主子,四皇子那边已经没有了张元焕,户部这颗棋子,他会舍弃么?” 夜九宸身子斜斜的靠在马车之内的软塌之上,支起一条腿在身前,手肘搭在膝盖之上。 “这是他需要考虑的难题,不是我们。夜陌寒的手早就已经伸到了六部,即便没有了张元焕,没有了今日我们送他的那份大礼,他的势力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受到重创。” 岳城抿了抿唇:“那我们……” “岳城啊……” “属下在!” “你知道,这个世间什么最可怕么?” 岳城眉心颦蹙,略微思忖了一会。 “回主子的话,属下以为,这个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原本一个人原本以为的,都被他握在手里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却早已潜移默化的,不再属于他。” “呵!”夜九宸微微勾了勾唇角,一张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之上,随即扬起一抹别有意味的弧度。 “属下愚钝。” “最可怕的,明明是女人。” 岳城:“???” 岳城一脸懵逼。 夜九宸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启唇吩咐了一句。 “走吧,去春江楼。” “是。” 春江楼内。 冷月窝在雅阁内,把冯妈妈和梁浅送来的点心,吃了个干干净净。 额…… 好像有点撑。 小黑站在冷月对面。 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琢磨不透冷月的心思了。 一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都不上心的女人,却什么都掌握在手里。 这一刻,小黑突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的冷漠和寡淡,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因为原本的一切,都在她的谋划之中。 这应该,就是那种站在云巅之上,睥睨苍生的王者气势吧。 “小黑。” 冷月略微坐正了一下身子,发现腹部还是有些撑,但若是站起来走动,小黑这货还在这呢。 “小姐。” 冷月绷着一张面瘫脸,面无表情的开口:“我有件事情交代你去办。” 小黑闻言,立刻上前一步。 “属下愿为小姐赴汤滔火.” 自从冷月留他一命,又保护了他的家人之后,小黑一直都等着这一天。 冷月附在小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小黑越听,眼睛瞪的越大。 “小姐……” 冷月冷冷一记眼刀投射过去,小黑眉头皱了皱,片刻,还是躬身领命。 “属下知道了,请大小姐放心。” 嗯,我特别放心。 小黑前脚离开雅阁,冷月后脚就忙不迭的站起身。 冷月先是谨慎的四下环顾一圈,确定黑白双煞加筑儿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这才站起身,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在雅阁内踱起步子来。 曾经的大周国九皇子,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所以他来春江楼,不必要走后门,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来就好。 这个时间,春江楼还没有营业,冯妈妈在后院忙着安排今日的菜单,冷月吩咐的,每日的菜品和酒品,必须要有特别的,而且不能重复。 冯妈妈虽然觉得这样给自己带来的工作量多了不少,但却不亦乐乎。 毕竟,钱在说话。 前面正厅内,一些姑娘各自准备着。 楼里来了很多新人,所以并不认识冷月和夜九宸。 此刻,见到夜九宸这样比女人还要美,还要魅惑的人走进来,一个个不由的都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那位公子是谁啊?” “是啊,长得竟然比后面那位整天带面纱的还要美。” “应该不是客人吧,咱们这还没开门呢。” “总归不是老板,冯妈妈不是说了么,老板是位姑娘……” 有老人听到这样的对话,不禁笑声提醒。 “这个人,还是尽量躲远点。” 想起来小老板那像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她们一个个就不寒而栗。 虽然听到这样的警告,但总归有些人不甘心。 炙热而又浓烈的注视,让夜九宸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目不斜视的准备朝二楼走。 然而,不甘心的人有,不怕死的人,更有。 夜九宸正走着,忽然右边窜出来一个人影,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朝着他身上撞了过去。 夜九宸眸光顿时一暗。 小桃是昨日被冯妈妈招进春江楼的,原本她来这里,是冲着这里不同寻常的模式来的。 春江楼虽然每日接待的客人很少,但都非富即贵,若是能被哪位恩客瞧中收进房中,那后半辈子就有所指望了。 但小桃怎么样也没想到,竟然会看见夜九宸。 她是风月场所里的老人,只一眼,就瞧出了夜九宸的身份必定不俗,长得又如此年轻俊美。 小桃猜测夜九宸应该是老板所相识之人。 是鱼,就没有不吃腥的,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只要自己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到时候自己的指望,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打定了主意,小桃便主动靠近了过来,特意在靠近夜九宸不远的时候,脚下一歪,然后整个人朝夜九宸怀里跌去。 只是没想到,她人还没等扑倒夜九宸身上,便被察觉了。 不仅如此,夜九宸几乎是在在一瞬间,周身那股如沐春风般的慵懒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事让人无法忽视的浓烈冷意,仿佛能在一瞬间,将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般。 小桃心里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登时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这个人,不是她能够招惹的! 小桃萌生退意,然而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 是生是死,一搏便是! 想着,小桃已经闭起了眼睛,打算听天由命。 然而,意料之中的怀抱没有感觉到,下一秒,她反而感觉到了比之前更浓烈的冷意。 一只手,横空而出,牢牢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肌肤上冰凉的触感,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小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如深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眸子。 冷月冷艳的面容之上,不带一丝表情,眼底的光亮也是平静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竟然让小桃觉得一股寒凉,顺着脊背窜了进来。 不远处,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夜九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眼底的冷意在看见冷月的一瞬间,已然烟消云散。 身旁,岳城的手还放在佩剑之上。 刚刚若是冷月出现再晚一秒,怕是此时的小桃,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些年想要靠近夜九宸的女子多了去了,除非是他为了营造假象,其余的,几乎都是这个下场。 今日冷月突然间出现…… 岳城朝夜九宸悄悄看了一眼。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示意,岳城心领神会,不着痕迹色的将放在佩剑上的手,收了回来。 小桃还没见过冷月,所以不认得她的身份,但是光凭此刻的情形,和冷月身上那股莫名强大的气势,也能让她猜出个大概。 “我……” 小桃开口,声音中竟然带着些颤抖。 冷月薄唇轻轻张启,声音如她的表情一般,平静似水。 “这个人,我的,懂?” 第71章 怎么感觉这么慌 偌大的春江楼,此刻却异常安静。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站在大厅中央,一脸平静的冷月。 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却好似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睥睨苍生,不容靠近。 “这个人,我的,懂?” 简单几个字,却已然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 小桃死死的咬着唇瓣,试图想要从冷月的钳制中将手腕抽回来,但是试探了两次,都纹丝不动。 这个人,怎么不但气质骇人,连力气也这么大! “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桃已经后悔了。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呀?我这才到后面去一会儿,怎么就……” 冯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出来。 早在看见冷月攥着小桃手腕的一瞬间,她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这个小桃,她早就看出是个不安分的,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小桃会惹到冷月。 若是知道,就算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将人留下来。 “小老板啊,这是昨个新来的小桃姑娘,还没来得及……” “懂?” 冯妈妈赔着笑向冷月解释,冷月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赏给她,只是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小桃。 小桃都想哭了。 “懂,懂了,小老板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说着,小桃竟然真的哭了出来。 冷月松开手,转头看向冯妈妈。 冯妈妈也是个机灵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冷月的意思。 “小老板,我懂,你放心,我肯定处理好。” 听冯妈妈这么说,冷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旁若无人的提起脚下的步子,淡定从容的朝二楼雅阁走去。 从始至终,夜九宸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被彻彻底底的无视了。 夜九宸:“……” 被小月儿无视了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看着冷月冷艳而又纤细的背影,夜九宸微微怔楞的一下,随即颇为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岳城。” “属下在。” “还记得我来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么?” 岳城有点懵。 来之前说了挺多呢,主子您指的是哪句啊。 夜九宸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冷月追了上去。 岳城站在原地,看着一向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夜九宸,急切追着冷月的样子,脑海中登时间一道闪雷劈了下来—— 最可怕的,明明是女人! 想到这里,岳城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等在楼下比较好。 冷月走的不快不慢,夜九宸几步就追上了。 只是在上到二楼的前一秒,夜九宸突然停了下来。 一楼正厅连接后院和前厅的门廊处,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染离远远的看着夜九宸,盈盈福身一礼。 夜九宸眉心一动,随即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的看向冷月。 可惜,只能看见冷月的后脑勺。 夜九宸:“……” 刚刚还一团压抑的大厅,因为冷月的离开,让众人顿时呼出一口气。 刚刚太冷月那副气势真是太吓人了。 那个小桃也是找死,明明都警告过了,还是要那么做。 想到这里,众人都明哲保身的垂下头,各自扫各自门前雪。 小桃擎着一双带着盈盈泪意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冯妈妈。 “妈妈,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老板的……” 冯妈妈只有在面对冷月和客人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此刻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消失殆尽。 “我帮不了你。” 冯妈妈冷着一张脸:“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谁也帮不了你,你收拾收拾,尽快离去吧,小老板也好,九公子也好,我希望他们都不想要看到你。” 冯妈妈说完,转身就想走。 小桃见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的拉住冯妈妈。 “冯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就跟小老板说一声吧……” “小桃!” 冯妈妈似乎对小桃这样近乎于死缠烂打的行为很是反感。 “首先,你自己犯下的错,你就要自己承担。其次,我没有办法帮你说话,若是说了,怕是连我都要一起卷铺盖卷走人。 当然最后,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去找小老板或者九公子求情,你最好相信,刚刚若不是我及时出现,现在你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一番话说完,冯妈妈将自己的手毫不留情的抽了回来。 小桃不再哭了。 她回想起之前夜九宸看自己的目光,只觉得脖子一股凉飕飕的风,呼啸而过。 …… 冷月前脚进了雅阁,夜九宸后脚就跟了上来。 “小月儿。” 夜九宸端着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凑到冷月跟前。 “干嘛?” “小月儿不要生气好不好?” 冷月有点莫名其妙:“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夜九宸难得的没有被噎到。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呢!” 冷月:“……” 怎么说变身就变身? “我为什么要生气?” 冷月是真的没生气,刚刚她只是消化食儿,结果就看见那个小桃要死不死的想要扑夜九宸。 她能允许么? 必然不能够啊! 但是生气真谈不上。 所以妖孽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因为有别的女子觊觎我呀?” 夜九宸理直气壮。 冷月眨了两下眼眸,卷翘而又浓密的睫毛伴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忽闪了两下。 “那不然,你想像狗屎一样,谁看见都踩两脚?” 夜九宸:“……” 为什么感觉说的没什么道理,但是还反驳不了? “她们敢觊觎你,是因为不知道你是我的。” 冷月开口,声音平静好似山间清潭一般。 听到这句话,夜九宸的血槽总算回了点。 好看的桃花眼随即微微眯起。 “那你就不怕哪日,我把持不住?” “不怕!” 厉害了我的哥。 还想把持不住? 我把你第三条腿打折,帮你把持住不就得了? “这么有信心?” “嗯,你打不过我。” 一句话,顿时让夜九宸无语凝噎。 算了,跟她沟通这些问题,好像就没赢过。 想到这里,夜九宸低声笑着摇了摇头,顺势在软瘫上靠了下来。 黑发倾泻而下,魅惑众生。 冷月定定看了看,随即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妖孽勾引我! 忍住! “厨子已经送过来了,我直接送到将军府不大好,所以以后便让他在春江楼做事,你想吃点心的时候,就直接过来。” 冷月眼睛一亮。 可以啊! 妖孽终于靠谱了一回。 夜九宸身子后倾。 “小月儿,对于我送的贺礼,你还满意么?” 毕竟她之前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让夜陌寒不开心,自己昨日,可是让夜陌寒狠狠的不开心了一把呢。 冷月眉心一动。 “你送啥了?” 厨子? 那特么本来就是老娘的好不好? 夜九宸:“……” 夜九宸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昨日在夜陌寒的府邸……” 经夜九宸这么一提醒,冷月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合着,那个张元焕,就是你送给我的贺礼?” 夜九宸不言语,微笑抿唇示意。 这回换冷月无语了。 妖孽这什么脑回路啊。 你见谁送贺礼送具尸体的? 不过怎么办? 人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接受。 “哦!” 冷月没什么兴致的淡淡应了一声。 见到她这副反应,夜九宸只觉得一口血气在喉咙里顿时上不上、下不下的。 哦? 这是不满意啊。 啧。 小月儿真难搞定。 “小月儿,我们还是说点正事,刚刚我在楼下,看见了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嗯,她叫染离。” “你留下她想做什么?” “我凭……” 冷月略微斟酌了一下,把“凭什么告诉你”几个字,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我要把她给太子。” 冷月说的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和平日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寻常的事一般。 夜九宸一双剑眉却顿时拧结了起来。 “小月儿,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说了要帮你拿到那个位置,就得帮你拿到,身为女人,怎么能不言出必行呢? 夜九宸没有马上开口拆穿,只是一双宛若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眸子,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直直盯着冷月。 下一秒,他已然起身,两步走到冷月面前,身子下倾,双手撑在冷月身侧,于她四目相对。 冷月平静的瞳眸中,有冷月平静的面容。 “小月儿,你买下这家春江楼那天起,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是不是?” 最近一段时日,他每日派人盯着春江楼,初衷只是为了怕有人前来找麻烦,所以帮她暗中解决。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知道了这春江楼里来的人,已经开始渐渐明朗起来。 冷月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九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嗯。” 原本也没打算骗他,既然他问了,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夜九宸黑眸危险的眯了眯。 之前他们达成协议的时候,夜九宸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冷月会在他的心里占据这般重要的位置。 可是如今……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沉着声音开口,声音暗哑,一字一顿: “冷、月!” 冷月:“……” 连名带姓的叫,怎么觉得这么慌呢? 第72章 正经事 夜九宸定定的望着冷月,仿佛要望穿她的身体,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停下来!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筹谋夺取,而你……” 说到这里,夜九宸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瞳眸中蕴含的骇浪,像是要将冷月整个人都拉入其中。 我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性命。 却唯独不能不在乎你的。 冷月平静的凝视着夜九宸。 蓦的,她身子前倾,猝不及防间,在夜九宸的唇瓣落下一吻。 夜九宸:“……” 冷月:“不是要说正事么?” 说着,冷月已经抬手去解夜九宸的腰带。 “来吧!” 夜九宸:“……” 夜九宸身子微僵。 “你……你在干什么!” 冷月一脸平静:“干正经事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比创造人类更正经的事了么? 夜九宸:“……” …… 四皇子府邸。 夜陌寒坐在桌案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一般。 面前,放着的是两本账册。 一本是已经死了的,兵部尚书张元焕,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所有证据。 另外一本,是户部尚书李密,近些年买卖官员的来往记录。 而这两个人,却都是夜陌寒一派的主要人物。现如今一个死了,一个还被揪了出来……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眸色一冷,放在账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慢慢收紧。 朔风站在一旁,见到夜陌寒这幅架势,连忙上前。 “主子……” “我之前,倒是小看了我这位九弟。” 夜陌寒说着,冷笑一声,随即将手中的账册递给朔风。 朔风上前接过。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九皇子手里有这两本相册,为什么要给我们,而不是上交给帝君。或者说,他这么做,其实还有其他的目的?” 夜陌寒不动声色的挑着唇角,可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目的,自然是有的。张元焕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把这份账册直接交给了大理寺丞系舒云。 虽然系舒云是个明哲保身的,但是我奉命辅佐大理寺丞调查此案,所以这个烫手山芋,无疑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夜陌寒说着站起身,走到桌旁,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朔风似乎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属下愚钝。” 夜陌寒端起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抿。 “张元焕,可是父皇一直想要惩治的人。” 朔风了然。 “所以,张大人的死,是跟九皇子有关的?” 夜陌寒微微顿了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不见得。” 朔风略微思忖了一下。 “不是九皇子?难道是太子……” “也不见得是太子做的,毕竟当时我也在场,太子见到张元焕时的反应倒不像是装的。” 说着,夜陌寒不禁顿了顿。 “当然,我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心思深沉,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润无害,所以到底是他们两个之中的一个,还是其他人动的手,都还有待查证。 不过,人已经死了,凶手是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夜陌寒一边说,一边看向朔风手里的账册。 朔风微垂着头。 “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张大人是朝廷命官,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凶手是藐视朝廷,藐视皇权,所以即便张大人的死深得帝君的心,那这个凶手,也必须要找出来。” “是!”夜陌寒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但只要这本账册公之于众,张元焕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以你现在还觉得,老九会把账册交给父皇么?” 原来如此。 朔风了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份账册,如果交到帝君手中,那么帝君无论怎么做,似乎都会在百姓之中落下谈资。” 夜陌寒颔首,一张脸,似笑非笑。 朔风似乎还有些担忧:“但是主子,张大人是我们的人,帝君一直都知晓。” 夜陌寒缓缓坐在床旁,青花的茶盏被他放在手中,看似动作随意的把玩着。 “所以,老九把张元焕的账册给了我们,看起来是想给我们大义灭亲的机会,但是实则,是要让本皇子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啊。” 说完一句话,夜陌寒还别有意味的低笑了一声。 朔风微垂着头,沉吟了一会。 “那九皇子将李密的账册交交给我们,又是意欲何为?难道他就不怕我们把账册毁了?” “呵!”夜陌寒笑了笑:“他既然敢给,自然不怕。而且我若是没有猜错,他这倒像是卖我们一个人情。” “人情?”朔风又不解了。 “张元焕的案子稍有不慎,就会惹的一身臊。但此时李密的案子一出,无论是父皇还是朝中之人,必定会将矛头调转。 毕竟,张元焕已经死了,但李密还活着。 可李密也是我们的人,若是要保下李密,那么张元焕这颗烫手山芋,就会活生生的烂在我们手中。 可若是不保下李密,以往支持我们的人,又会作何感想?” 夜陌寒继续把玩着杯子,可是眸光却越来越暗。 一箭好几雕,还真是好筹谋啊。 朔风眉心渐渐拧结了起来。 “那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夜陌寒又抿了一口茶。 “你去安排一下……” 朔风附耳上前,听夜陌寒交代完,这才躬身领命。 “属下这就去办。” “等一下。”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夜陌寒眸光蓦的有些柔和。 “柳青回来了么?” 柳青之前奉命去调查程必和冷月的事。 朔风摇了摇头:“还没有。” 夜陌寒颔首:“程必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吧?” “程大人身为当朝右相,被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顿这种事,自然不会宣扬,但听说现在已经在朝中传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有心之人么? 夜陌寒笑笑。 “你下去吧。” “是!” …… 夜九宸匆匆从雅阁内跑了出来,睫羽低垂,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看表情,似乎有些慌乱。 看背影,落荒而逃。 冷月安静的坐在雅阁内,一脸淡定。 怂玩应! 每次一到真章就完犊子。 看来下次得找个机会直接打晕绑床上。 夜九宸一路出了春江楼,几乎是用跑的。 岳城等在外面,一见到夜九宸就立刻上前,但还没等说话,就见夜九宸已经快速上了马车,只留给他一道风。 岳城:“???” 主子这是见鬼了? 不是刚刚还跟大小姐聊天呢么? 马车内,夜九宸先灌了好几杯酒,整个人才略微平复了一点。 可是胸膛里那颗横冲直撞,几乎要蹦出喉咙的心脏,却无法掩饰他刚刚的慌乱。 她还真是胆子够大。 是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拿她怎么样? 想着,夜九宸又灌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的一刹那,猛地眼神通明。 静默了两秒,夜九宸随即低笑出声。 他刚刚明明是要跟冷月说很严肃的事情。 结果就被她这么轻描淡写、轻而易举的把话题遮掩了过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怪谁? 明明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 天色渐晚,日头悄悄西斜,如水洗一般湛蓝的天空,此刻也被染上了层层浸染的橘红。 冷月一直在春江楼待到傍晚才离开。 今日春江楼里来的客人,虽然有几个原主生前见过的朝中大臣,但却没有她想等的那个人。 看来,得自己创造个机会了。 怎么也得让夜司白那货亲眼见到染离,凭着染离的姿色,让夜司白一见倾心,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小姐,嗝……” 冷月正想着,坐在身旁的筑儿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嗝。 冷月:“……” 让你吃那么多肉! 该! 筑儿却不知道冷月心里的嫌弃,只是一脸开心地。 “小姐,这春江楼里厨子做的饭,比将军府的还要好吃啊。” 废话,那厨子是夜九宸送过来的。 “小姐我们明天还来么?” “你还来上瘾了?” 冷月凶巴巴的回了一句,筑儿立刻乖乖的缩到角落里。 她就是问问嘛! 这么凶干什么! 看着筑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冷月忍不住抬手扶额。 “来!”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马车缓缓的在都城的街道行驶着。 因为梁浅的关系,冷月今日偷偷出府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今日便不必要走后门翻墙了。 只是马车刚一停到正门口,就有人跑去冷老夫人那里告状。 “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冷老夫人坐在塌上,雷打不动的捻佛珠。 顾嬷嬷先按捺不住开了口。 “堂堂将军府的嫡小姐,竟然如此抛头露面,照我说,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老夫人,旁的事咱们可以不计较,不多问,但这事关乎咱们将军府和将军的名誉,您这次可不能再姑息了。” 顾嬷嬷说的忿忿地,想到上次被冷月捉弄的仇,她就浑身不舒服。 原本还想着怎么找机会报复回去呢,结果没想到今日机会就来了。 果然,听闻了顾嬷嬷的话,冷老夫人慢慢地睁开了眼。 第73章 谁不知道谁 冷月带着筑儿小白,大摇大摆的往潇湘阁走。将军府里的下人看见冷月,都自觉躲得远远的。 对此,冷月倒是乐得清闲。 顾嬷嬷和冷月迎面。 “大小姐。” 顾嬷嬷拦在冷月面前,冷月一脸淡定,深如古井一般的瞳眸之中,无波无澜。 被冷月这么一看,顾嬷嬷莫名就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有事?” “大小姐,老夫人有请。” 顾嬷嬷不愿与冷月对视,微微垂了垂眼眸,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不……走吧。” 冷月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想了想,这冷老夫人好歹也是她现在的奶奶,也不能总拂她面子不是。 谁让她是尊老爱幼、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说完一句,冷月已经掉转反向朝冷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筑儿让小白先回了潇湘阁,一个人跟在冷月身后。 刚刚冷月说“不”的时候,她真真是捏了一把汗。 好在,冷月最后决定去了。 小姐真的是让人省心了呢! 冷月步伐悠然的走在前面,顾嬷嬷脸色铁青的跟在后面。 冷老夫人的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冷老夫人吃斋念佛,整个院子看起来都佛系了不少。 走进去,冷月先是很有礼貌的朝冷老夫人行礼问安。 “祖母。” “嗯,坐吧。” 冷月回了回头,找了个就近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筑儿随即也向冷老夫人欠身行了礼,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冷月的身后。 冷老夫人倒也不是个磨叽的人,待到冷月坐下,直截了当的就开门见山。 “你今日,偷偷出府了?” “不是,我没有,祖母您别乱说。” 冷月习惯性否认三连。 冷老夫人:“……” 顾嬷嬷:“……” 冷老夫人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说,可是没想到冷月直接就来了个否认,她想好的那些说辞,竟然一时间都派不上用场了。 顾嬷嬷虽然早就见识过冷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但是每次见到,还是免不了无言以对。 毕竟,一般人睁眼说瞎话,可没有冷月这么理直气壮。 筑儿站在冷月身后,一点都不慌。 见多了,已经习惯了。 顿了顿,顾嬷嬷先冷老夫人一步开口。 “大小姐就别否认了,今日英国公府家的小姐过来,可是没找到你呢,守卫又没见到你出去,你……” “你亲眼看见了?” 冷月不咸不淡的打断顾嬷嬷的话。 顾嬷嬷:“……” 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冷老夫人一双略微深陷的眼眸,眸光清明,开口说话,也是隐隐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月儿!” “哎!” 冷月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冷老夫人觉得胸口有血气上涌。手上捻佛珠的动作,都不由得加快了频率。 “不管今日你是否私自出府,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祖母也就不装追究了。 只是,祖母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若雪一事,虽然四皇子给了我们将军府重视对待,但是外人会怎么说,我们心里都清楚。 现如今,将军府里只剩下你一位嫡小姐,你的一言一行,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你父亲,代表整个将军府。 祖母希望你能够谨言慎行。” 冷月两眼一瞪,看似认真的听着冷老夫人的训话。 “顾嬷嬷。” 冷老夫人说完冷月,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顾嬷嬷:“去把东西拿来。” 顾嬷嬷脸色不是很好。 “老夫人,大小姐还年轻,您看您要不……” “去拿!” 顾嬷嬷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冷老夫人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让顾嬷嬷余下来的话,也只能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冷月见到这幅架势,眉头不由得轻轻一挑。 这老太太是想干什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冷月面色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片刻,顾嬷嬷捧着一个小木箱走了进来。 “老夫人。” 冷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冷月示意。 顾嬷嬷将木箱放在了冷月面前。 冷月更懵了。 好好的,这老太太是要给自己送礼? 因为点啥啊? 没道理啊! “我和你父亲前些时日便商量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嫁人了。只是后来出了若雪那事,所以你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现在,若雪已经去了四皇子府,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来了。” 冷老夫人语气轻缓的说着。 冷月神色不动,眉心却轻轻颦蹙了一下。 婚事? 看来,冷迟还没有把她跟夜九宸的事跟冷老太太说。 也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心里承受能力可能没有冷迟那么好。 “祖母,孙女的婚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说的什么胡话!” 冷月话音刚一落下,冷老太太就低声呵斥了一句。 “你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常年练兵打仗,你的事情,原本就是该祖母操心!” 冷月:“……” 行吧,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筑儿垂下头,重重的叹着气。 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呢? 小姐房间的窗户几乎都快变成某人的大门了。 见冷月不再说话,脸色也平静,冷老太太这才继续说道。 “既然是要嫁人,那么一些打理后宅的事情,自然是要学的。你娘去世的时候你还小,所以这些事这些年,都是祖母代为管理的。 如今你也大了,祖母想着,今日你就把管家的事情接过去。” 冷老夫人说着,冷月和筑儿已经各自瞪大了眼睛。 只是,筑儿瞪大了眼睛是因为完全不可置信,更加替冷月高兴。 冷月瞪大眼睛,是因为打从心底里拒绝管家这件事。 “祖母您……” “箱子里放置的是账本、各个房的门牌以及钥匙、从现在起,这些东西就交由你保管了。” 冷老太太这回似乎是学聪明了,压根不给冷月说话的机会,直接自顾自的说着。 冷月:“……” 不! 我拒绝管家! 每天收拾收拾狗东西,赚赚钱,撩撩妖孽的日子多好,为什么要让我承受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之重? 我还是个宝宝!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祖母您……”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冷月还想开口,冷老夫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默默念起了佛经。 冷月:“……” 厉害了我的奶。 这是强买强卖啊。 …… 冷月一脸不开心的坐在潇湘阁的大榕树下,筑儿捧着箱子,兴高采烈的站在身旁。 “小姐小姐,老夫人真的让你管家了!” 我知道,不用再提醒我了。 冷月只觉得自己现在此刻万分可怜。 小白一脸天真的看着筑儿手里的箱子。 “筑儿,这里面是……” 说着,小白就要伸手。 冷月眼睛一亮。 快!上手!撕碎!不要留情面! 然而冷月的小算盘,被筑儿打在小白手背上的那只手,无情的打破了。 许是跟在冷月身边久了,筑儿也开始有样学样,凶巴巴的瞪着小白。 “这是你能乱动的东西么?这可是小姐的宝贝!” 冷月:“……” 不!它不是! 你们喜欢就拿去。 “大小姐在么?” 正想着,潇湘阁门口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冷月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望。 筑儿见状,下意识的想要把箱子放下,但是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小白,似乎都有些不大放心,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捧着。 “小姐在呢,有什么事么?” “筑儿姐姐,九皇子来府上拜见老爷和老夫人,老爷说让小姐收拾一下,去正厅。” “知道了。” 筑儿应了一声,回头去看冷月,只见冷月瘫在梧桐树下,一脸生无可恋。 夜九宸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应该是月上三竿,翻窗而入么? “小姐?” 察觉到冷月周身环绕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不禁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句。 “小姐,你没事吧?那个九皇子来了……” “我知道!” 冷月没好气的应了一句:“我就是在想,一个人要是平时走惯了窗户,突然开始走门了,一定有什么阴谋。” 筑儿眨巴了两下大眼睛,不解的望着冷月。 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啊? 走惯了窗户…… 筑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瞪了老大。 “小小小小小……小姐!” 平时没事就睡在小姐房间,翻窗进来的那个人,难道就是九皇子? 筑儿整个人都抖了。 从潇湘阁,一路抖到饭厅。 餐桌上此时已经摆满了菜肴,夜九宸一身墨蓝色的长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那张绝美的面容之上,也没有了寻常那股吊了郎当的笑意,正襟危坐着,倒是平添了几分正式和严肃。 筑儿在在看见坐在正座之上的夜九宸、和站在他身后的岳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冷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毕竟,他可是亲口听冷月说了和夜九宸之间的事。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冷迟的脸色一般,一见到冷月,夜九宸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冷大小姐。” 冷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很是不客气的赏了某只妖孽一个眼角的余光。 穿的人模狗样的,跑这里装什么大瓣蒜? 谁不知道谁啊! 第74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冷迟今日回来的早,结果前脚刚进门,收拾妥当,后脚夜九宸就来了。 一开始听冷月说的时候,除了担忧,冷迟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但是现在看见冷月和夜九宸一起,冷迟一下子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悉心栽培了多年的种子,好不容易等到了开花,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的,结果让人连盆带花的,全特么给端走了。 好在,冷月没给夜九宸好脸色。 冷迟这会子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 冷老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看见冷月见到夜九宸的态度冷淡,不知礼数,脸色不禁微微变了变。 “月儿,不得无礼!” 平日在府里也就算了,夜九宸可是皇子,若是治一个藐视皇子的罪,可够冷府吃的。 想到这里,冷老夫人又看向夜九宸。 “平日里月儿被我们宠坏了,还请九皇子不要介意。” 夜九宸笑的无懈可击。 “冷老夫人言重了,冷大小姐不拘小节,倒是比寻常女儿家,更加洒脱豪爽。” 冷月:“……” 呵呵哒! 差点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 见夜九宸不甚在意,冷老夫人不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月儿,还不快向九皇子请安?” 请安? 我请安他敢受么? 冷月微微抬了抬眸,淡淡的看了夜九宸一眼。 “来了?” 夜九宸唇角微勾:“嗯,来了。” 冷老夫人:“……” 这算哪门子请安。 冷迟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心情愉悦的酌着。 不过夜九宸似乎也并不在意。 冷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见过的人和事也不少,所以见到夜九宸和冷月这幅架势,很快就猜出来了个大概。 首先,夜九宸和将军府平日里几乎是毫无来往,今日突然上门,自然不会平白无故。 其次,冷月和夜九宸的相处模式太过自然随意,所以这两人一定是从前就相识的。 这么在脑子里一过,冷老夫人立刻就判断出,夜九宸今日怕是为了冷月而来了。 想到这里,冷老夫人不禁朝冷迟看去。 而冷迟的反应,恰恰更是印证了冷老夫人的猜想。 冷老夫人原本还和蔼雍容的面容,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再加上深色不明的冷迟,一脸寡淡的冷月——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冷月无视桌上的几个人,顾自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到了嘴里。 冷老夫人刚想要开口,结果余光瞟到夜九宸和冷迟,都是一脸淡然,仿佛冷月这么做就是理所应当一般,便闭上了嘴。 气氛更诡异了。 夜九宸眉眼弯弯,宠溺一般的看着冷月。 冷月一口鱼肉吃下肚,一抬头就对上夜九宸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冷月:“……” 这货现在胆子这么大么? 都不背人了? “你们都不吃?” 冷月一句话开口,冷老夫人这才不失大方地招呼冷迟和夜九宸吃饭。 夜九宸跟冷老夫人道过谢,刚要拿起筷子,就见眼前猝不及防的被冷迟摔下一杯酒。 没错,是用摔的。 酒杯和桌面碰触,发出了一声闷响,让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气氛,更加更加诡异了。 筑儿本来就抖,被冷迟这么一摔,直接一个哆嗦。 “小……小姐,我先出去一趟。” 筑儿附在冷月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就脚下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不行,罪恶感太强,待不下去了。 冷月倒也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冷迟和夜九宸。 老头子这是不高兴了啊。 冷迟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一瞬不眨的盯着夜九宸。 因为常年上战场,所以冷迟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凛然杀气,尤其是在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 平时在将军府里,除了冷月不鸟,其余人见了冷迟,都会莫名的恐惧三分。 而此刻冷迟身上那股肃杀冷然,似乎更浓烈了许多。 夜九宸回看向冷迟,不失优雅的笑笑:“冷大将军,请。” 说着,便端起酒杯,将一杯酒全都灌了下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冷迟连动都没动,就那么看着夜九宸把酒喝完。 冷老夫人适时出来打圆场。 “先吃点东西,吃完了再喝。” “多谢老夫人。” 夜九宸道了谢,重新拿起筷子,然而还没等动,面前就又被放上了一杯酒。 这下子,冷迟的态度就有点明显了。 冷老夫人虽然也有些不悦,但却不似冷迟这般表现的明显。 “将军……” “将军不吝啬好酒,晚辈自然却之不恭,多谢冷将军!” 冷老夫人想要开口,却被夜九宸不着痕迹的将话拦了过去。 说罢,第二杯酒也被他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冷迟见状,在桌上三人的注视下,又给夜九宸倒了第三杯。 冷老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怎么办? 那就不看。 “九皇子恕罪,老身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冷老夫人站起身,朝着夜九宸欠身行礼。 夜九宸倒也没阻拦:“冷老夫人身体可是不舒服?明日我叫宫中的御医前来看看。” “老身谢过九皇子殿下。” 冷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便由顾嬷嬷搀扶着先离开,只是在经过冷月的时候,目光似乎是有意在冷月身上停留了一会。 偏偏,冷月现在饶有兴致,两只眼睛都放在夜九宸和冷迟身上,压根没看见,。 冷老夫人:“……” 算了,还是回去念经吧。 冷老夫人离开,冷迟又把其他下人支走,偌大的饭厅内,便只剩下了冷月、夜九宸和冷迟三人。 冷月也不吃了,抱着双臂,身子向后斜斜的靠着,澄澈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冷迟和夜九宸。 来吧,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夜九宸垂眸看着眼前的酒,二话不说,直接端起来,喝了下去。 冷迟又倒第四杯。 夜九宸又喝。 第五杯、第六杯、第七杯…… 足足喝了十杯,冷月有点不高兴了。 “爹,你这就有点不讲究了啊。” “男人家的事,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 “月儿!” 冷迟和夜九宸同时开口,将冷月怼了回去。 冷月:“……” 厉害了啊! 冷迟目光不善的看向夜九宸。 “还能喝么?” “只要冷大将军不嫌弃,我就舍命陪君子。” 冷迟别有深意的冷笑一声。 “我倒是想嫌弃!”冷迟说着,没好气的朝冷月瞟了一眼:“就怕有人跟我不乐意。” 冷·吃瓜群众·月:“……” 莫名躺枪了解一下? 夜九宸表情极为严肃认真:“冷将军乃是我大周国的肱股之臣,当年同老将军一起平定羌无,保疆卫土,今日我大周国百姓的安定生活,都仰赖于冷将军。 晚辈有幸能够和大将军一起喝酒,是晚辈的福气。要说嫌弃,当时晚辈请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夜九宸堂堂一皇子自称“晚辈”,语气也是极真诚,冷迟听完,果然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冷迟哼哼两声,给夜九宸倒满酒之后,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九皇子倒是巧舌如簧,会说话,怪不得啊……” 说着,冷迟重重叹了口气,又朝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 我就想静静当个吃瓜群众! 这一次,夜九宸主动端起酒杯,冷迟倒也没拂了他的面子,两人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 初秋的风泛着冷意,吹拂而过,带起树叶一阵阵婆娑作响。 墨蓝色的夜穹之上,弯月高悬,皎洁明亮。 将军府内,冷迟一只胳膊跨在夜九宸的脖子上,一只手端着酒杯,却又似乎有些不稳。 冷迟拿着杯子,晃晃悠悠的碰了一下夜九宸杯子。 酒洒了一半。 冷月:“……” 冷月心里一阵呵呵哒。 这才喝了一坛,老头就多了? 明显是扯淡! 还往外洒酒!差评! “九……九皇子!” “晚辈在!” 相比较冷迟的醉眼迷离,口齿不清,夜九宸眸光澄澈清明,双颊微微泛红,别有一番魅惑人心的吸引力。 “我这个女儿啊,从小没了娘,我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就知道把最好的都给她,真的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摔了……不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冷月有点不忍直视。 夜九宸只是笑:“晚辈明白。” 冷迟接着说道:“你今天来什么意思,我都知道,你俩的事,我也知道,我跟你表态。 你这个人,我本身是没什么看法的,但是你的身份,我却有很大看法!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就是我的命,你现在在干什么事我也知道,虽然我忠于夜氏,忠于大周国,但是你……” 夜九宸听到这里,突然间神色一敛,一仰头,将杯中酒系数灌入喉咙,随即站起身,双腿一屈,跪在了冷迟的面前。 冷月:“……” 闹哪样啊,这怎么喝着喝着,还喝跪下了? 冷迟见到夜九宸这幅架势,也是微微一个怔楞,转而立刻换上一副口齿不清的醉酒语气。 “哎?你这是干什么呢?你堂堂皇子,怎么能跪我呢?” 话虽是这么说,冷迟却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冷月:“……” 冷月垂下头。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第75章 好气 夜九宸白皙俊美的面容之上,挂着浅浅的红晕,眼角也带着不正常的红,可一双眼睛,却清透明亮,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笃定。 “冷大将军,我今日来,不是以皇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敬仰您的晚辈身份,所以这一跪,您当之无愧。” 夜九宸的话似乎让冷迟十分受用,端着酒杯哼哼了两声。 冷月神情凉如水。 老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连皇子的跪都敢受,也不怕帝君知道了摘他脑袋,诛他九族。 不行不行! 他九族自己也在范畴之内呢。 所以,今日这事,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冷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想要将夜九宸扶起来。 “冷将军,晚辈今日有一事相求。” 说着,夜九宸朝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月:“……” 看我干啥。 察觉到夜九宸的动作,冷迟眉头几不可见般,微微颦蹙了一下。 “酒还没喝完……” 冷迟似乎是已经察觉到夜九宸要说什么,不动声色的想要将话题遮掩过去,然后夜九宸却丝毫不为所动,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冷迟,一字一顿的说道: “冷将军,晚辈虽身为皇子,但前半生兵荒马乱,从无安稳,但自从见到令千金之后,晚辈的人生仿佛一下子被照射进了阳光。晚辈这一生,从未对别人有过这样的感觉,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必定是,所以晚辈今日在这里,向您请求,请求您将月儿交给我,我必定用我的生命去珍藏她、呵护她,免她惊、免她扰、免她颠沛流离、与她一世安稳。” 一番话,夜九宸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字字句句,却都仿佛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冷月寡淡的面容之上,不带一丝表情,一双褐色的瞳眸却微微眯了起来。 夜九宸今晚会突然间出现在将军府,她就知道一定是有事。 毕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为了…… 好像有点形容不贴切。 但总而言之,夜九宸这番话,还是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妖孽这是哪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不过还挺中听的。 冷迟没有马上说话,扶着夜九宸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原本脸上微醺的醉意,在这一刻,也似乎清明了起来。 默了片刻,冷迟转头看向冷月。 “月儿,你先回去。” 冷月:“???” 凭毛线。 冷月不想走,好歹她也是话题中心,怎么能让她离开呢? 但是冷迟似乎很坚持。 那架势,好像冷月不走,他就能把夜九宸打死一样。 夜九宸这一次也没有跟冷月站在统一战线,相反的,他眸光微转,朝着冷月莞尔一笑。 冷月:“……” 行吧,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 冷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为了表示自己的不高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赏给冷迟和夜九宸,顾自的就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我怀疑你们两个要搞事情,但是我没有证据。 筑儿一直躲在门外的大树后面,见到冷月,这才敢走出来。 “小姐……” 一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冷月凶巴巴地:“回去!” 筑儿:“……” 嘤嘤嘤,小姐不给安慰,好可怜。 …… 潇湘阁内,冷月窝在梧桐树下,头顶的月光透过树冠层层叠叠倾泻而下,落在身上,宛若跟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夜九宸那货到底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明明之前怂的不行,说要等。结果今天招呼都不打就窜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 还把她这个当事人支走了! 好气! 筑儿站在一旁,感受着冷月身上无形中释放出来的威压和冰冷气势,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胳膊。 她今晚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那个没事就爬小姐房间的登徒子,居然是当朝九皇子。 然后还亲自找上门来了。 怎么办,她会不会被灭口? 想到这里,筑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转眸间,看见小黑没心没肺的蹲在一旁,像只大头蘑菇。 筑儿:“……” 果然还是傻子比较欢乐。 琢磨再三,筑儿终究还是开了口。 “那个,小姐……” 筑儿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冷月毫无征兆的坐起身,身上的毯子也随之滑落而下。 筑儿吓了一跳。 “小姐?怎么了?” 冷月绷着一张脸。 “你听。” 筑儿疑惑的竖起耳朵四下张望,但除了虫鸣和微风,四周安静的一逼。 “小姐你……让筑儿听什么啊?筑儿什么都没听到啊。” 嗯,确实什么都没有。 能听到就有鬼了。 冷月静默了两秒,直接下榻往房间走。 虽然她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筑儿还是感觉出来她不高兴了。 筑儿一脸不解的站在原地。 小姐这是闹哪样啊? 哎?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冷月前脚刚一走进房间,后脚冷迟就拎着两坛酒,晃晃悠悠的进了潇湘阁。 小白对冷迟有阴影,一看见冷迟,蘑菇也不中了,连忙起身。 冷迟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扫过来,小白一溜烟的就跑回了房间。 筑儿无奈,只好上前。 “将军……” “小姐呢?” “小姐在房间……” “行,你下去吧。” 冷迟快速说完一句,拎着酒直接就往冷月的房间走。 筑儿更懵了。 这父女俩今晚是怎么了,怎么都凶巴巴的。 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婢女好可怜的说。 冷迟进房间的时候,冷月正坐在桌子旁喝茶,见到冷迟,冷月也只是眸光微微动了动,便垂下眼眸。 “碰——” 的一声,酒坛被冷迟摔在了桌子上。 “月儿,陪爹喝点。” 冷月:“……” 就知道你刚才是装喝多! 冷月淡淡的接过一坛酒,掀开盖子,捧起来就往嘴里灌。 冷迟也不说话,和冷月一样,仰头灌酒。 父女俩就这么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各自灌了半坛子酒。 冷迟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九皇子走了。” “嗯。” 不走你也不会来我这。 “月儿啊,你真的很喜欢九皇子么?” 冷迟冷不防的问出一个比较走心的问题,冷月还有点不适应。 “他是我的。” 没有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冷月的回答,却更加能表明她的态度。 冷迟沉默了,矍铄清明的双眼中,仿佛有深沉的光在流淌着。 片刻,冷迟抬手扶额。 “造孽啊!” 冷月:“……” 爹你能换个台词么? 冷迟灌了一口酒。 “月儿啊,你能不能跟爹说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不,我不是很想说。 “这事吧,其实很简单。” 冷迟搬好凳子端好瓜,准备侧耳倾听。 冷月认真的琢磨了两秒。 “但是又说来话长。” 冷迟:“……”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 冷月毫不示弱的看向冷迟。 “爹,你俩刚才背着我,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冷迟闻言眉毛一横。 “扯淡,爹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 “好话不背人啊。” “……” 这逻辑好像也对。 冷月轻而易举的就将上一个话题转移了过去,冷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微微垂了垂头。 “他说要娶你,但不是现在。” 听闻了冷迟的话,冷月一双黛眉不禁微微挑了挑。 果然被她猜中了。 不过小妖孽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冷迟似乎没注意到冷月的异样,顾自的继续说道:“他说他会向帝君秉明,与你定下婚约,今日来就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哦。” 冷月的反应很平淡,着实有些出乎了冷迟的意料。 他的这个女儿最近一段时间性子就很淡,淡的仿佛这世间任何事,都不能激起她的一点兴趣。 有时候冷迟都怀疑,若是有一天他没了,冷月是不是也会这般冷漠。 “你就不想知道,爹是怎么说的?” “不想。” 肯定是答应了啊,你要是不答应,也不会跑来找我喝酒了。 而且,妖孽也不会这么老实乖巧的就回去啊。 冷迟有点挫败。 冷月很是善解人意的解释了一句。 “爹你之前说过,只要是女儿的选择,你就会支持。” 听冷月这么一说,冷迟似乎是好了点了。 重重叹了口气,冷迟说道:“其实今日,九皇子来找爹说这番话,爹不仅仅是意外,还很佩服。” 冷月抬了抬眼。 “你既然知道他要做的那些事,想必对局势也很清楚。 帝君向来多疑,太子暗度陈仓,四皇子虎视眈眈,之前九皇子一直在暗处,他现在向帝君秉明和你之间的事情,明摆着把他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怕是一时间,所有人的枪口都会对准他。” 冷迟越说,脸色越凝重。 “月儿,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九皇子接近你,是因为你姓冷。” 虽然此时的冷迟是真的带了些醉意,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却极为的严肃。 “爹!” 冷月顿了顿:“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冷月表情平静,冷迟心里却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 “是我主动接近的他。” 虽然一开始我也没想咋地。 冷迟:“……” 第76章 我后悔了 冷迟完全没有想到冷月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整个人宛若石化一般,静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冷月也有点于心不忍。 好在过了一会,冷迟便恢复了过来,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也罢,爹只是担心你,这其中的凶险……” 冷迟说着,灌了一口酒。 冷月笃定而又淡然地说道:“爹,这是我的选择。” 我能让它凶险么?必然不能够啊。 但是我没法告诉你。 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冷迟点着头。 “爹明白,爹都明白,你长大了,不再是过去躲在爹怀里揪爹胡子的小丫头了……” 冷月眼睛都瞪大了。 谁! 这么中二的事绝逼不是我干的! 这个锅我不背! …… 窗外,明月越升越高,将军府里一片冷清。 除了潇湘阁。 冷迟这一次似乎真的有些喝多了,自己那坛子酒喝完了,还把冷月的也抢过来喝。拉着冷月,絮絮叨叨一堆。 冷月此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而又笔直。 偏偏,冷迟毫无察觉。 这是爹! 爹! 忍住! 不断在心里做着建设,冷月才按捺住要把人扔出去的冲动。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镇国将军府外。 身着墨蓝色锦袍的夜九宸缓步而出,身姿修长挺拔,被月光在地面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如妖孽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主子。” 岳城说罢,随即转身帮夜九宸挑起车帘。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回过头,看向镇国将军府的方向。 片刻,夜九宸唇角不由得轻轻挑起,俊美的面容之上,勾起一抹足以魅惑众生的弧度。 顿了顿,夜九宸收回视线,转身上了马车,岳城亦然。 夜晚的都城,静谧而又安详,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波涛汹涌。 车夫驱赶着马车,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之上,马车碰触地面,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哒哒”声。 夜九宸坐在马车内,身子伴随着马车晃动。 “夜陌寒那边有动静了么?” 夜九宸开口,岳城立刻敛起神色。 “回主子的话,四皇子从大理寺离开之后,便回到了府邸,一直没有离开过。 但是他身边的柳青,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岳城事无巨细的禀报着,夜九宸听得安静,只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眸,时不时透出晦暗的光亮。 岳城接着说道:“至于柳青,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查到线索。” 说到这里,岳城不禁停顿了一下。 夜九宸点了点头。 岳城见夜九宸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这才暗自呼出一口气。 “主子,我们已经将账册都给了四皇子,他那边却全然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四皇子把账册留下来,想要保住李密?” 岳城的猜测,让夜九宸轻声笑了笑。 “我的这位四哥,从来都是秘密最多的那个人,而有秘密的人最明白一个道理—— 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秘密。” 岳城听的似懂非懂。 夜九宸淡淡启唇:“夜陌寒那边继续盯着,另外,派几个人去盯着李密。” “盯着李密?” 岳城似乎有些不解夜九宸这样做的意图。 夜九宸点头:“如果是常人,那么得到账册之后,只有两种解决方法。 要么,将账册交出去,大义凛然的将李密绳之于法。 要么,就是销毁账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这位四哥,这两种办法他都不会选。” 夜九宸一番话,岳城顿时醍醐灌顶。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嗯!” 夜九宸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有所动作了。” 顿了顿,夜九宸话锋一转:“另外,派个人潜入春江楼,注意一下那个叫染离的人。” 说到这里,夜九宸原本还沉静如水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阴郁。 冷月今天将话题完美的转移了过去,但不代表,这件事情他就彻底忘了。 只一眼,夜九宸就看出了那个染离绝对不寻常。 他既然都能看出来,相信冷月也早就知晓。 可她却把人留了下来。 岳城略微沉吟了一下。 “主子是怕,那个染离对大小姐不利?” 对冷月不利? 夜九宸忍不住低笑着摇了摇头。 “未必,只是说起怕,对比起来,我更怕你口中那个大小姐。” 岳城:“???” 他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那个运筹帷幄,深沉如海的九皇子,居然说怕? “嘶——” 蓦的,马儿一声急促的嘶鸣,马车随之剧烈的晃动,停了下来。 岳城神情严峻,扶着佩剑朝夜九宸看了一眼。 夜九宸还坐在原位,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漆黑深邃的瞳眸之中,隐隐的透出几分冷冽狠戾。 岳城佯装无恙一般,朝车夫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外面安静了两秒钟,随即便传进来一个清冷、却熟悉万分的声音。 “夜九宸,是我!” 马车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 岳城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中。 谁? 冷大小姐?冷月? 夜九宸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离,但是转瞬就被如春风流水般的暖意取代。 下一秒,夜九宸已然起身掀开车帘。 马车外,黑夜下,那个在黑暗中截然而立,清冷孤傲的宛若雪山之巅王者一般的身影,不是冷月还会是谁? 夜九宸眼中带着三分惊喜、三分疑惑、三分担忧的,快速跳下马车,几步来到冷月面前。 “你怎么来了?” 呵呵! 你说我怎么来了? “你说呢?” 夜九宸闻言不禁低笑出声。 “我说,你是有话要问我吧。” “所以咱俩还要继续站在这里,进行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么?” 夜九宸:“……” …… 马车重新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之上,只是这一次的方向不是九皇子的府邸,而是将军府。 岳城很有眼力见的坐在了马车外面,跟车夫作伴。 车厢内,便只有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冷月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有一丝红晕,胸前微微起伏着,呼吸也不似以往那般清浅平静。 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无波无澜,无喜无怒,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 夜九宸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刚刚他看过了,她并不是骑马来的。 想到这事,夜九宸不禁回想起自己之前被她顺走的那两匹马。 那匹黑风…… “跑来的。” 难不成是飞来的? 老娘又不会轻功。 虽然有过长年累月专业的训练,但现在这幅身体的硬件设施照她原来那副差太远了,所以这么一路抛过来,还是有点吃不消。 跑…… 夜九宸着实被冷月这个答案给惊到了。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心里就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所填满了。 天色这么晚,她竟然跑了这么远来找他。 锋利的剑眉,也随之拧结了起来。 “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去四皇子府传话,我来找你便好。这么晚你一个人……” “夜九宸!” 冷月的眼角透着一丝丝冷燥,不等夜九宸话说完,便生硬的打断,一点转圜都没留。 “为什么改变主意?” 夜九宸一怔。 “就是因为这件事?” “嗯。” 冷月点头。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些许。 知道她一定会问,但却没有想打,她会挑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办法来问。 但是转念一想,又仿佛很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因为我后悔了。” 后悔? 冷月挑了挑眉。 夜九宸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悠远。 “我要做的事,凶险万分,不成功便成仁。曾经我想的是,只要把你好好保护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 说着说着,夜九宸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停顿了一下。 “可是今日,我在春江楼看见了那个白衣女子,我仔细想了一下,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冷月继续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夜九宸轻轻执起冷月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就算我不想把你置于危险之中,你也不会安分守己,乖乖的被我保护。 与其把你放在外面,整日提心吊胆你做的那些事,不如把你放在身边,每天盯着来的安全一些。” 你想多了。 盯着更不安全。 而且怎么感觉他这不像是在夸人呢? 见冷月不说话,夜九宸桃花眼不禁眯了眯,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冷月的手心。 “况且我的小月儿这么好,若是我不及时下手,若是哪一日被旁人拐了去,我可该如何是好?” 冷月:“……” 顿了顿,冷月身子突然前倾,毫无征兆的,在夜九宸的唇瓣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夜九宸身子一僵,漆黑的眼底,全是冷月冷艳精致的面容。 下一秒,夜九宸伸出手臂,一把揽住冷月纤细的腰际,将刚刚那个短暂的吻加长加深…… 第77章 我能说不用么 马车最终停在了将军府后门。 冷月和夜九宸的唇瓣都泛着红,眼角带着一丝丝湿润。 冷月准备下马车,却被夜九宸拦住。 “还有事?” “下次要找我的话,骑马来吧。” 跑着怪让人心疼的。 冷月拧了拧眉。 “哪来的马?” “……”夜九宸有些无语:“黑风不是还在你那?” 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否认。 “什么黑风,我没见过。” 还想着套路老娘? 老娘会那么轻易就被你把话套出来么? 夜九宸:“……” 还否认呢。 行吧,左右这么久了,也确实没再见过。 估计她当初骑了那么一次,就为了毁灭证据,把黑风放生了吧。 想着,夜九宸不禁在心里替自己哀悼了一会。 见夜九宸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冷月很完美的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是不是你不让岳城教我轻功的?”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怎么就说到轻功了? 这思维跳跃跨度也太大了吧。 夜九宸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冷月:“……” 厉害了啊我的哥,你也学会了。 车厢外的岳城,很识时务的抬眼看了看天,赶在冷月出来之前,跃上房顶,不见了踪影。 此时不跑,一会容易见血。 …… 冷月身姿轻盈、动作熟练的翻墙进入将军府内,刚刚脚底抹油的岳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窜了出来。 “主子。” 夜九宸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了然一下,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马车不疾不徐的驶离将军府的后门。 夜色微凉,月黑风高。 过来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将军府的后门,蓦的翻出一道身影,身姿轻盈,动作熟练的落地。 月光洒落,将一张淡漠又冷艳的脸,勾勒的愈发神秘清幽。 冷月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多此一举的确认了一下夜九宸确实不会回来,这才朝着和夜九宸之前离开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嗯。 妖孽的建议是该考虑一下,得弄匹马了。 不然做坏事老靠两条腿,太没有逼格了。 乘着月色,冷月按照原主的记忆,快速的抵达了户部尚书李密的府邸。 户部尚书府此刻一片安静。 冷月悄悄潜到后门,调整呼吸,左右观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蓦的,眼前落下一道人影。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之前在春江楼的时候,冷月便告知小黑,今晚户部尚书李密可能要出事,所以便提前安排他过来盯着,如果有万一,务必要保下李密一命。 小黑虽然满心疑惑,但毕竟是冷月交代下来的事情,所以离开春江楼之后,便一直守在这里。 只是他却没想到,冷月会亲自过来,此刻看见冷月,更是满脸震惊加疑惑。 冷月的脸被月光照耀的清透白皙,脸颊之上挂着两抹红晕。 冷月绷着大佬的范。 “这件事情完了,找机会教我轻功。” 小黑:“???” 冷月没有回答小黑的问题,只是毫无征兆的给了小黑一句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小黑愣了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冷月继续问道:“怎么样,有动静了么?” 小黑缓了缓神:“没有,属下从白日里一直在这儿,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或者是可疑的人。” 没有么? 冷月抿了抿唇。 原主上一世的时候,张元焕也被人弄死了,只不过比现在这个时候要稍稍晚一些,而且和原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张元焕死后的第三天,户部尚书李密也被人在家中暗杀了。 不仅被杀害了,还因为现场遗留的证据,让夜九宸背上了莫大的嫌疑。 最后虽然经过周折,夜九宸洗脱了嫌疑,但也因为这件事让帝君夜岚开始对夜九宸起了疑心。 而且在这段时间内,夜陌寒那个狗东西还趁机削弱了不少夜九宸的势力。 所以这一世她来了之后,能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必然不能够啊! 可小黑蹲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动静,难道是因为这一世时间提前了,所以事情发生变化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冷月不会允许意外发生。 冷月:“你之前躲在哪?” 刚刚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小黑一愣,随即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大槐树。 冷月仰头看去,之间槐树形枝怪异,枝桠粗细不均,但胜在叶繁茂盛,确实是一个躲起来的好选择。 冷月满意的看了小黑一眼。 可以啊,干坏事干的如此经验丰富得心应手的,看来以后得多多重用了。 “把我弄上去。” “???” 小黑顿了顿,转而想到片刻之前,冷月刚说完要让他教轻功,瞬间了然。 小黑上前一步,躬身朝冷月行了个礼。 “小姐,属下得罪……” “快点,别磨叽。” 小黑:“……” 饶是得到了冷月的首肯,小黑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带着冷月一个飞身就上了大槐树,躲在了枝叶最茂盛的一处。 冷月大刀阔斧的挑了一根比较粗的树干坐了下去,顺势往下望。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可以看见整个尚书府的全貌。 此刻的尚书府里一片黑暗,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人,在府内巡逻着。 然而有一处,却隐隐的闪着灯光,在一片黑暗的尚书府内,尤为显眼。 小黑轻声在冷月耳边解释道:“那是李密的书房。” 冷月点了点头。 那个李密居然没睡,难道是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会遭遇不测? 不说有的人在死之前,都会有莫名的预感么? 可是你这是怕行凶之人找不到你咋的,还特意给人家点盏灯。 冷月略微沉吟了一会,随即对小黑吩咐道:“带我过去。” …… 自从三天前,兵部尚书张元焕死于非命开始,李密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他总觉得,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就是有这种预感。 所以这几日,他告了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最宠爱的小妾都扔在了一边,一个人躲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又加派了府内的家丁,每个时辰都在府内巡逻一圈。 饶是如此,他那股莫名的担忧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反而愈发浓烈。 此刻,已然是三更。 李密披着袍子,捧着本书坐在书桌后,却一丁点都看不进去。 今晚他那股不安仿佛更强烈了。 坐了一会,李密觉得有些渴,拿起身旁的茶盏想要喝茶,结果打开盖子一看,却发现茶盏已经空了。 李密烦躁的扔下书,端着杯子起身来到放置茶壶的杯子旁。 一阵大风吹过,带动敞开的窗子吱呀作响,好似地狱之音,磨得人心生颤栗。 李密皱了皱眉头,放下茶杯,打算去关上窗户。 可是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从窗户便跃入两个人影。 李密眼睛一瞪,似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快步朝放着剑的地方跑去。 冷月比他更快。 赶在他手触碰到剑身,开口叫人之前,一个手刀就劈砍在了李密的脖颈之上。 李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小黑:“……” 为何这个场景如此熟悉? …… 李密幽幽转醒,脸上挂着水渍和几片很有自己想法的茶叶。 李密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没有缓过神,待到反应过来,看见坐在椅子上,冷月那张透着寒意的面容时,李密心底的恐惧开始抑制不住的腾升。 他想叫,可是奈何嘴上被堵着东西,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冷月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茶壶,朝小黑使了个眼色,小黑心领神会,立即走到李密身前,拔出剑抵在李密的喉咙。 李密额头的汗登时间便流了下来。 冷月不温不火的开口,裹挟了冰雪的声音,飘进李密耳畔。 “我怕吵,如果你敢不经我允许发出一个多余的音节,那把剑就会从你的喉咙穿过去,懂?” 李密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冷月,像是在看一个从阴曹地府来的恶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可就是让他莫名的脊背发寒。甚至比站在自己身旁,用剑抵着自己喉咙的这个人更恐怖。 李密使劲的点着头,小黑这才将堵在李密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你知道有人要杀你?” 李密点点头。 “知道是谁么?” 李密摇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我能,问问你们是谁的人么?” 谁的人? 冷月很认真的琢磨了一下。 “我的。” 小黑:“……” 李密:“???” 顿了顿,冷月又继续开口:“我不是来要你命的,放松点。” 放松…… 李密似乎不大相信冷月的话。 “那你们……” “保护你。” 李密再次:“???” 你见过有保护人上来先打晕,然后用用剑指着喉咙威胁的? 冷月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我不白干活,李大人,我们保护你,你是不是也得懂得知恩图报,为我们做点事?” 李密想哭了。 我能说不用你们保护么? 第78章 凭空消失 天空澄澈如洗,火红的日头从地平线一跃至穹顶,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了一片光明之中。 夜九宸由下人侍奉着洗漱完,刚刚准备用饭,就见岳城行色匆匆的走近房间。 “主子!” 夜九宸眉眼安静地应了一声,随即将身边侍奉的下人全都遣退,只留下岳城一人。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夜九宸和岳城两个人,岳城才附到夜九宸身旁,低声禀报。 “主子,事情发生了点意外。” 听到这话,夜九宸安静的眉眼微微一动。 岳城接着说道:“不出主子所料。昨晚我们派去的人刚一抵达尚书府,就碰上了另外一批人,虽然都蒙着面、天色也暗,但属下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四皇子的手下。” 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轻轻抿着,没有发表意见。 “属下留下人牵绊四皇子的人,前去找寻李密,但是整个尚书府都找遍了,没有发现李密的踪影。” 夜九宸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趣。 人没了? 有意思。 见夜九宸没有回应,岳城又垂首接着说道:“属下随后又抓了两个府中的人询问,这三日来,原本李密都躲在书房内未曾离开过半步,他们昨晚还确认过,可属下找去的时候,确实没有找到人。 而且尚书府的人自己发现李密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尚书府,都不见踪影。 好像人是在不知不觉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岳城说完一番话,小心翼翼的觑着夜九宸的脸色,却见他原本还带着几分阴沉的脸上,此刻却染上了一份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看来,有人比我和夜陌寒动手都要快啊。” 岳城点了点头。 “属下已经确认过,人确实不在四皇子手里。 而且刚刚属下回来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夜九宸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嗯?” “李密正在进宫面圣。” …… 同一时间,夜陌寒的书房内。 夜陌寒眉心拧结成一个“川”字,如鹰隼一般锋利狠戾的眸,此时透出的光像是带着实质一般,打在朔风和柳青的身上。 “你们说什么?李密入宫了?” 柳青和朔风垂着头,不敢与夜陌寒对视。 “是!”朔风应了一声:“属下派去的人回来说,在尚书府遇到了另外一拨人,两方交了手,李密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消失了。 刚刚我们在宫里的人送过来消息,说李密已经进宫面圣了。” 夜陌寒周身的气息宛若风暴一般,肆虐而又狂暴,让人压抑的喘息不过来。 遇上另外一拨人,他不是没有准备。 但是现在看来,怕是还有另外一方躲在暗处的势力,趁他们鹬蚌相争之时,将李密带走了。 而且李密这个时候进宫面圣,是什么意思? 夜陌寒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收紧着,因为用力,骨节已经泛起青白。 …… 冷月睁开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昨晚她离开的时候,冷迟就喝多了。 不想回来之后,冷迟还睡在她的房间里,她又不好把亲爹赶走,只能委屈求全的把房间让了出来,跑到院子里的厢房去睡。 结果就是这一晚睡的不好,很不好,极其不好。 本来就折腾了一宿,又睡的不好,导致她现在整个人都怒气值爆表,恨不能直接就在脑门上写上“心情不好,别惹我”几个大字了。 筑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头儿走了么?” 伺候冷月洗漱完,筑儿便听冷月这么问了一句。 “回小姐的话,老爷一早就进宫去了。” 呵呵哒! 跑的还挺快。 “去把我房间收拾一下。” 满屋子的酒气,她可不想一大早就被熏到。 筑儿:“那个,小姐,早上老爷是给你收拾完房间才离开的。” 冷月有些意外的眯了眯眼睛。 筑儿小心翼翼的觑着冷月的脸色,不禁暗自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冷月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筑儿就是能感觉到她到底是心情不好还是心情好。 感觉现在做婢女好难的说。 冷月:“去收拾一下吧。” 筑儿一愣。 “啊?还收拾什么?” 这一大早的,早饭还没吃呢。 冷月淡淡的扫了一眼:“把昨天祖母那个箱子送回去,然后,去春江楼。” 上半句话,筑儿还等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疑惑不解的模样。 结果下半句听冷月说要去春江楼,筑儿两个眼睛顿时开始放光。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小姐!” 快速说完一句话,筑儿蹦蹦跶跶的就跑了出去。 只是跑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小姐,老夫人的箱子,等咱们从春江楼回来的时候再送行么?” 冷月:“……” 筑儿可怜巴巴地:“小姐,我饿……” 不,你不饿! “行!” “谢谢小姐!” 筑儿眉开眼笑,变脸如翻书一般,又重新蹦蹦跶跶的跑了出去。 冷月想扶额,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是脑子进了什么水,怎么就整了俩吃货在身边。 筑儿用了比往常快一倍的速度,安排好了马车,叫上了小白兴冲冲的来叫冷月。 冷月一记宇宙无敌超级大白眼,在心里送给了她。 只是,三个人还没等出了潇湘阁的院子,就被人拦住了。 “大小姐这是要出门?” “关你什么事?” 冷月语气淡淡的。 顾嬷嬷被噎的一张老脸顿时通红。 “大小姐是主子,大小姐的事自然不关老奴的事,只是老夫人吩咐老奴来叫大小姐过去一趟,还请大小姐先随老奴去吧。” 顾嬷嬷一句话说完,冷月还没等表示,筑儿先不高兴了。 “顾嬷嬷,这一大早的,小姐还没用饭呢。” 春江楼的饭菜已经向她招手了,为什么顾嬷嬷要来阻拦她? 小白虽然不似筑儿会说话,但此刻他和筑儿的战线是一致的。听筑儿说完,便朝顾嬷嬷一个劲的点头。 顾嬷嬷皮笑肉不笑:“老夫人也没吃呢,已经叫人准备好了早饭,说叫大小姐过去一起吃。” 小白:“……” 筑儿:“……” 筑儿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冷月,希望她能向往常一样霸气的回应两个字—— 不去。 “走吧。” 冷月淡淡的朝着顾嬷嬷说了一句,虽然也是两个字,但却让筑儿和小白在一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下了脑袋。 看着冷月和顾嬷嬷离去的背影,筑儿在心底疯狂的呐喊。 小姐! 你的原则呢! 别怂,怼啊! 冷月表示,身为大佬,什么时候怂过? 之所以答应来,是因为她也正好有事要跟冷老夫人说。 只不过,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冷老夫人就先按捺不住了。 冷老夫人的房间内,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清粥小菜,冷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所以吃的也都很清淡。 今日冷月过来,她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冷月从前爱吃的菜。 冷月走进房间,顾嬷嬷和其他下人便很自觉的退了下去,关好了门,只留冷月和冷老夫人两人独处。 冷老夫人闻声缓缓睁开眼,略微深陷的老眸透出清明而又锐利的光芒,直直的朝着冷月逼仄而去。 冷月也不甘示弱的回看过去,寡淡清冷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变化。 祖孙两个对视了一会。 冷老夫人手里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缓慢捻动着佛珠。 她的这个孙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从前的冷月嚣张跋扈,任性妄为,但是心思单纯。 如今这个呢? 冷漠、淡然、虽然看起来也霸道,但却霸道的让人丝毫不生厌烦,反而觉得,她就应该如此。 而且敏锐睿智,饶是自己活到这个年纪,也几乎无法猜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冷月被看的有点烦。 她一大早上饭都没吃,不是来当观赏植物的好伐? 好在,在她耐心即将用光的前一刻,冷老夫人开了口。 “坐吧。” 冷月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冷老夫人的对面。 “这个时间叫你过来,知道你肯定还没用饭,所以就叫厨房多准备了一些,虽然都是素的,但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冷月拿眼睛在桌子上寻摸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距离冷老夫人比较近的那盘点心上。 冷老夫人洞若观火,将点心端到了冷月面前。 “多谢祖母。” 冷月接过盘子,直接捡了一块扔到了嘴里。 冷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祖母记得,你以前不爱吃这些甜腻的食物。” 冷月动作一顿,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应道:“哦,现在爱吃了。” 没毛病。 冷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 “算起来,我们祖孙两个,好像好久都没在一起用过饭了。” 所以呢? “你母亲去世的早,将军对你母亲有所亏欠,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对你宠爱有加。” 冷月不咸不淡的听着。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冷老夫人后面就该有转折了。 果然,冷老夫人顿了顿。 “可是月儿啊……” 冷月:“……” 你看看! 第79章 靠自己争取 冷老夫人用不温不火,但却带着隐隐威压的声音,缓缓开口说道:“你不能不顾全家人的性命于不顾。” “我没有。” 冷月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否认。 冷老夫人微微一愣。 不是第一次见冷月否认,之前也听顾嬷嬷说起过,但是真真正正切实经历,还是被噎的有点难受。 冷老夫人毕竟是冷老夫人,仅仅只是一愣,很快,便恢复了如常的从容端庄。 “那你和九皇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冷月这次倒没有避讳。 “就是祖母您看到的,想到的那种关系。” “冷月!” 似乎是被冷月这种无所畏惧的态度激怒了,冷老夫人再开口,声音中已然带了隐隐的怒气。 “你可知你这么做,会把冷家、把你父亲置于怎样的境地!” “这是我的事,和冷家无关。” “你……” 冷老夫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太阳穴的青筋在一下一下明显的跳动着, 冷月能够看得出来,她在隐忍着怒气。 可在冷老夫人看来,冷月从进来到现在,脸上的表情连一丁点的变化都未曾有过。 “你倒是想的好,你姓冷,你是镇国将军冷迟的女儿,是冷府的嫡女,你以为你一句同冷家无关,就能撇清关系了? 我还当你如今有了长进,没想到,倒是我高看了你!” “谢谢祖母。” 冷月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冷老夫人顿时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还谢谢? 哪句是在夸她的意思? …… 夜陌寒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便打算带着朔风和柳青离开府邸。 只是人一走出书房,就看见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夜陌寒看着眼前的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做掩饰。 “你过来做什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若雪。 冷若雪脸色苍白如纸一般,即便画了胭脂,也没有什么血色。 短短几天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纤瘦的身体,此刻看来更是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看着夜陌寒冷漠的面容,冷若雪微微垂下眼眸,较弱的身子加上这副表情,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若雪是想来谢谢四皇子,让绿芜来伺候我。” 夜陌寒这几日都没有露过面,唯一做的让冷若雪舒心的事,便是她请求让绿芜过来伺候,夜陌寒同意了。 原本没了孩子,大夫要求她卧床休息一个月,可她今日刚刚能勉强下床,便让绿芜服侍她梳妆打扮,整理得当后来见夜陌寒。 夜陌寒收回视线。 “你先回去。” 不带感情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朔风和柳青朝冷若雪躬了躬身,也连忙去追夜陌寒。 冷若雪站在原地,看着夜陌寒头也不回的身影,眼底一片阴冷。 绿芜上前一步。 “二小姐,你身子还没好,我们回去吧。” 冷若雪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走吧。” 绿芜搀扶着冷若雪,往花月轩走。 绿芜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 “二小姐,四皇子这般冷漠,你这又是何苦?” 绿芜的话让冷若雪不禁苦笑一声。 “难道待在将军府里,就不冷漠了么?” “虽然老夫人和将军对待潇湘阁那位确实更加纵容宠爱些,可好歹没有亏过咱们,那里是你的家……” “不是!” 绿芜正说着,冷若雪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怨毒的打断。 “将军府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可是小姐,给四皇子做妾,你真的开心么?” 从前事情没有败露的时候,每次去见四皇子,冷若雪眉眼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能溢出来一般。 可自从定下婚事之后,冷若雪仿佛就没有再露出过笑容,好看的眉眼中,笼罩的总是一副阴暗。 冷若雪顿了顿:“开不开心又如何?想要过的好,就要靠自己去争取。” 她不相信,她冷若雪今后会一直如此。 绿芜抿了抿唇。 “是奴婢不好,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千万别生气,我们还得回去喝药呢。” 冷若雪没有再说话,任凭绿芜搀扶着,继续朝花月轩走去。 绿芜看着冷若雪的侧脸,不禁陷入了沉思。 冷若雪:“今天,该是回门的日子吧。” “是。” …… 马车内,夜陌寒一张脸始终阴晴不定。 刚刚听到李密进宫面圣的消息时,夜陌寒心底不是一点慌乱都没有,但是此刻,他却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便能想到一些事情。 好像这段时间以来,他所有计划好的事情都会出现意外。计划外的事情,也总是会横生枝节。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 夜陌寒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是眼下这般情形,又让他不的不怀疑。 至于冷若雪…… 虽然从一开始,夜陌寒就从没有对冷若雪付出过真心,可那个时候的冷若雪很是合他的心意。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夜陌寒发现,他的脑海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出现另外一个身影。 一个总是绷着一张脸,冷若寒霜的身影。 “主子,到了。” 思忖间,朔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夜陌寒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下了马车。 眼前的帝宫高强环绕、气势恢宏,仿佛有着一股魔力,吸引着人们走向那个最高的权势点。 夜陌寒顿了顿:“柳青。” “属下在。” “之前让你去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柳青垂下头:“属下去打听了一下,冷大小姐和程大人在婚宴之前从未见过,更未有过任何接触。 而且在婚宴之上,未曾有过交流。” 没有么? 夜陌寒如鹰隼般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片刻,“你们在这里等我。” 抛下一句话,夜陌寒随即步行着走进帝宫。 走了一段距离,夜陌寒来到御书房门前,帝君夜岚身边的总管太监也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谁一般。 “王公公。” 即便是夜陌寒,见到王德海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 “奴才见过四皇子,帝君已经等在里面了。” “有劳王公公。”夜陌寒点了点头:“父皇见过户部尚书李大人了?” 王德海一张老脸堆着笑,可是笑容看起来疏离又不近人情。 “奴才只是帝君身边伺候的人,四皇子若是想知道什么,亲自进去跟帝君聊便是了。” 夜陌寒倒也不恼,这个王德海,他之前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收为己用,但都没能成功。 “王公公误会了,本皇子只是想知道,父皇此时的心情如何,等会进去回话的时候,也不会惹恼了父皇。” 王德海弓着身子,微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四皇子和帝君乃是父子,即便帝君生气,有些东西,也是磨灭不了的。” 夜陌寒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向王德海道了谢,夜陌寒便进入了御书房。 夜岚没有留人伺候,此时御书房内只有他一人,端坐在桌案之后,眉眼锋利,却又带着不怒自威的庄严,和与生俱来的贵气。 夜陌寒微微敛了敛心神,上前一步。 “儿臣参见父皇。” 夜岚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夜陌寒。 没有夜岚的允许,夜陌寒不敢起身,只能维持着请安的姿势,低垂着头。 即便如此,他仍旧能够感觉到有一道灼热而又锐利的光芒,打在自己身上。 “啪——” 蓦的,夜岚抬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奏折,重重的扔在夜陌寒面前。 “混账,你自己好好看看。” 夜陌寒心神一凛,却努力维持着原状,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 捡起奏折,夜陌寒只看了几眼,便立刻膝盖一屈,跪在了夜岚的面前。 “父皇,李密参儿臣授意他卖官鬻爵的事,乃是子虚乌有,儿臣从未做过,还请父皇明察。” 夜陌寒说的不卑不亢,倒也有几分样子。 夜岚定定的看着夜陌寒。 偌大的与书房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却压抑的让人无法喘息。 片刻,夜岚合了合眼眸。 “起来吧。” “谢父皇。” 夜陌寒谢过恩,随即站起身。 夜岚接着说道:“最近一段时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的事都同你有关?” 夜陌寒也想知道。 但是此时,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夜岚的问题。 “是儿臣的错。” “哼。” 夜岚意味深成的冷哼了一声:“一个张元焕还没有解决,现在又来了一个李密,这两个,不是平日来跟你交往尚多么?那就都由你来处理好了。” “儿臣遵命。” 夜陌寒话音刚一落下,原本等待御书房外的王德海,掀开帘子便走了进来。 “启禀帝君,九皇子来了。” “老九来了,快让他进来。” 听到夜九宸过来,夜岚脸上的威严和隐瞒霎时间一扫而空。 夜陌寒看在眼里,早已稀松平常,见怪不怪。 夜岚身为一国帝君,无论是在朝臣、百姓、还是在他们这些子女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容反驳的存在。 可唯独只有面对夜九宸的时候,他好像,才像个父亲。 第80章 也不是放肆这一回 夜九宸穿着墨锦的长袍,进入到御书房之内,先是煞有其事的向夜岚行了个礼,随即挑了挑眉,朝夜陌寒看去。 “哟,四哥也在。” 夜陌寒微微颔首:“九弟。” 说完,又转身看向夜岚:“父皇,儿臣先去大理寺了。” 夜岚摆了摆手:“去吧。” “儿臣告退。” 夜陌寒默默的退了出去,与夜九宸身形交错的瞬间,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待到夜陌寒一离开,夜岚立刻吩咐王德海给夜九宸赐座。 “今日怎么主动过来见父皇,可是有事?” 夜九宸吊儿郎当的摸了摸鼻子。 “还真有事。” 夜岚笑了笑:“想也是,你若是无事,从来不会来找孤,都是孤派人向你去传旨,才能见上一面。” 面对夜岚的揶揄,夜九宸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说吧,什么事?” “儿臣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夜岚先是一愣,转而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哦?以往孤和帝后要为你赐婚,你都是一万个不情愿,今日居然主动来求孤。 你也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说吧,是哪家的千金,人品如何?” 夜九宸看似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是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冷月。” 夜九宸一句话说完,夜岚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着,取而代之的不是震惊,不是诧异,而是一种是一种阴沉的、又带着几分探究的审视。 感受到来自夜岚的审视,夜九宸依旧没什么反应,好像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般。 “父皇怎么这副表情?” 夜岚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沉吟了片刻。 “孤记得,之前曾经警告过你。” “是警告过,但是儿臣也记得跟父皇说过,冷月之于儿臣,是怎样的存在。” “胡闹!” 夜岚大声呵斥了一句,因为愤怒,腮边的肌肉都在微微颤动着。 夜九宸无所谓的抓了抓耳朵。 “父皇年纪大了,千万别动怒。” “夜九宸!” “父皇!” 夜岚和夜九宸同时开口,两人的面容也同样的冷峻。 夜岚用力攥了攥拳,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娴妃死的时候,孤曾经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孤亏娴妃,所以这些年来在众多皇子公主中,独独对你宠爱纵容,可夜九宸你别忘了,孤才是大周国的帝君,孤说不行,那你就别想娶冷月。” 听闻了夜岚的话,夜九宸不禁冷笑一声,随即缓缓站起身。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谁也不肯示弱的相互对望着。 他们是父子,也是君臣。 夜九宸顿了顿,用不大,却带着笃定气势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父皇是帝君,儿臣一直谨记在心,但儿臣也想让父皇知道,儿臣今日来,不是同您商量,而是来知会您一声。 冷月,您同意,儿臣会娶。 不同意,儿臣也会娶! 所以儿臣劝父皇,不如趁早下了旨意。” 夜九宸一番话说得不快不慢,不温不火,夜岚一张脸却气得铁青,冷冽的黑眸之中,翻涌着宛若火山喷发般的磅礴气势。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敢忤逆孤!娴妃温婉贤淑,端庄知礼,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子!” “温婉贤淑,端庄知礼?”夜九宸唇角微微勾起,可是眼底却一片冰冷:“母妃这么好,父皇你不还是亲手要了她的命么?” 一番话说完,夜岚已然暴怒,睚眦欲裂的瞪着夜九宸,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在颤抖着。 “夜九宸你放肆!” 夜岚带着暴怒的声音在御书房内炸裂开来,像是裹挟着无数开了刃的利刃,直直的朝着夜九宸劈砍而来。 “也不是放肆这一回,父皇早该习惯了不是么?” 空气,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然而这安静之中,却仿佛蕴藏着海啸一般的骇浪,好像下一秒,就能够将一切吞没。 夜岚死死的攥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间的关节已经泛起青白。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不能一刀宰了夜九宸。 可是每次看见夜九宸,他的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娴妃临死之前那双挂满了泪意和绝望的眼睛。 片刻,夜岚猛地闭上了眼睛,身子无力一般重重的跌坐了回去,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唇瓣紧紧在一起。 看着这样的夜岚,夜九宸眼底只有冰冷和讽刺。 “着么多年,你始终没有原谅孤。” 夜九宸不想在娴妃的问题上同夜岚多说什么,听闻了夜岚的话,便缓缓朝夜岚不咸不淡的行了个礼。 “儿臣要说的话说完了,儿臣告退。” 夜九宸说完,便提起步朝外走,夜岚坐在桌案之后,擎着一双充满了悲伤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夜九宸颀长的脊背。 然而夜九宸连头都没回,很快便走出了御书房,消失在了夜岚的视线之中。 王德海和几个太监宫婢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夜岚暴怒的声音,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德海眼底透着几分担忧。 夜岚是个阴晴不定、狠辣暴戾的人,却唯独对夜九宸不同。 偏偏,夜九宸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夜九宸走出御书房,王德海略微犹豫的想要上前说上两句,然而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王德海看着夜九宸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随即转身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夜岚坐在桌案之后合着眼眸,手撑在额头之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疲惫。 王德海上前。 “帝君息怒,要保重身体啊。” “德海,你说他是不是觉得,孤不敢杀了他?” 夜岚开口,声音之中没有一丝愤怒疲惫,有的,只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让人心惊。 王德海闻声不由得一愣,在看见夜岚眼底充斥着的杀意时,不由得身子一抖。 “帝君,九皇子只是太年轻。” “呵。” 夜岚冷笑一声。 “这些年,他是不是觉得孤真的在纵容他,所以让他误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把孤这个帝君放在眼里了?” 王德海心里发慌,只能小心翼翼的觑着夜岚的脸色,尝试着开口。 “帝君,奴才是觉得,为了一个外人,伤了父子之间的和气不值得。” “是不值得。” 夜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德海。” “奴才在。” “你亲自去一趟镇国将军府,把那个冷月带过来。” …… 冷月和冷老夫人没谈拢,直接把冷老夫人扔下,一个人走了出来。 筑儿和小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冷月出来,想着能去春江楼吃好吃的了,便高高兴兴的迎了上来。 “小姐,我们走吧?” 冷月绷着一张脸,也没理筑儿,快步往外走。 只是走了两步,突然猝不及防的停了下来。 筑儿跟在冷月身后没有防备,差一点撞上。 “小姐?” 冷月摆着一张冷漠脸:“你,现在回潇湘阁,把昨天冷老夫人的箱子拿过来。” 老太太给她找不自在,她又不能打。 只能也给老太太找点不自在了。 筑儿:“现在?” 冷月平静的看了筑儿一眼。 筑儿只觉得脊背一凉,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 说完,脚下像是安了风火轮一般,嗖嗖嗖的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冷月面无表情的重新提起步子,朝将军府外走。 冷老夫人坐在屋子里,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手上捻着佛珠的动作都不连贯了。 她还真是有个好孙女! 顾嬷嬷一进来就察觉到了冷老夫人的不对劲。 “老夫人。” “没事。” 冷老夫人开口,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顾嬷嬷:“……” 这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啊。 “老夫人,大小姐的性子早就被宠坏了,您犯不着为她气坏了身子。” 冷老夫人曼曼睁开眼睛。 “我不是为了她生气,我是担心将军一生清明,最终要毁在她手中。 他日我去了阴曹地府,都无颜面对老将军。” 顾嬷嬷一听这话,眼圈都红了。 “老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那丫头嫁给九皇子,一个冷若雪就算了,好歹是个庶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冷月不同,她是将军府的嫡女,代表着的是将军府的态度。若是她嫁给了九皇子,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帝君又会如何看待冷家?” 冷老夫人说的笃定,顾嬷嬷也是义愤填膺的。 “可是,若是大小姐偏要嫁,四皇子偏要娶,我们也拦不住啊?” “嘟嘟嘟——” 顾嬷嬷话音刚一落下,房间里随即响起一阵敲门声,顾嬷嬷敛了敛神色,连忙上前去开门。 门口,筑儿捧着箱子,一脸纠结的站着。 “筑儿?” 顾嬷嬷视线在筑儿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下移,落在了筑儿手中的箱子上。 这箱子,不是昨日冷老夫人给冷月的么? 现在这是…… 面对顾嬷嬷一张凶巴巴的脸,筑儿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挤出个笑脸。 “顾嬷嬷,我家小姐让我把这个拿回来,还给老夫人。 她说……她说她管不了,让冷老夫人另请高明。” 顾嬷嬷:“……” 冷老夫人:“……” 第81章 你别后悔 冷月的马车,悠哉的行驶在都城的街道上。 因为小白已经学会了驾车,所以便省了将军府的车夫,筑儿同冷月坐在车厢内。 筑儿一想起她离开时,冷老夫人和顾嬷嬷那张五光十色表情丰富的脸,就忍不住打哆嗦。 冷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缩在马车内的筑儿。 这小丫头之前不是还挺兴奋的么,怎么送个箱子回来,就萎了? “筑儿。” 冷月冷不防的开口,让原本就神经紧张的筑儿,打了个哆嗦。 “啊?” “咱们院子里来新人了?” 筑儿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 “哦。” 冷月不带感情的说了一句:“那你身旁坐着的是谁?” 冷月一句话出口,筑儿瞬间瞪大双眼,身子僵硬的一点一点转头朝自己身旁看去。 可是那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影。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以后,车厢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小白坐在车厢外,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 路上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朝马车投来异样探寻的目光。 车厢内,冷月气定神闲的坐在原位,看着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筑儿。 因为恐惧,筑儿的脸全都皱在了一起,好像包子一般。 “小小小小小小小姐……” 筑儿开口,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冷月冷漠脸:“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随便…… 筑儿觉得想死,一口气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小姐,你好好的吓筑儿干什么啊?” “不是你坐在那里一副见鬼的样子么?” “……” 筑儿说不过冷月,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愤怒,总之一张圆圆的小脸,一会红一会白的,甚是好看。 冷月冷冷的瞥了一眼。 “下去。” 挂起来还没完了。 “哦。” 筑儿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随即手脚并用的从冷月的身上爬了下去,但又像是心有余悸一般,没有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冷月:“说吧,刚刚跟见鬼一样的表情,因为什么?” 筑儿使劲吸了吸鼻子。 “奴婢是想起来,之前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听老夫人和顾嬷嬷说的话。” “说什么了?” 筑儿似乎有些犹豫,但冷月既然问了,她又不好不说。 “就是,就是老夫人说,不让你嫁给九公子。” 冷月呵呵哒了。 她不让嫁老娘就不嫁了? 未免想的太多。 “就因为这个?” “还有,奴婢把箱子还回去的时候,感觉老夫人和顾嬷嬷那张脸,好像要吃人。” 意料之中,冷月一点都不方。 马车依旧朝着春江楼的方向行驶着。 清晨的街道,商贩叫卖声、人声、马儿嘶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夜陌寒乘坐的马车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行驶着。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夜九宸这个时候来找父皇,所谓何事? 以前的夜九宸几乎不会主动入宫,就算是夜岚传召,他也是能拖就拖。 这一次,偏偏主动前来,还是赶在李密出事的这个世间。 李密的账册是夜九宸给的。 所以他这个时候来找夜岚,是不是就是为了李密的事? 昨晚在尚书府遇到的另一批人,是不是就是夜九宸的人? 将李密劫持走的人又是谁? 是太子? 还是另有他人? 一连串的问题窜出脑海,夜陌寒只觉得像一团乱麻一般在脑海中纠结缠绕着,他努力的想要找出一个头绪,却怎样都找不到。 一时间,心里腾升的烦躁仿佛要将他淹没一般。 夜陌寒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阵风吹拂而过,带起车帘的一脚。 夜陌寒不由自主的向车窗外看去。 迎面错身而来的马车,车帘也被风吹动,露出了里面一张精致而又冷艳的面容。 夜陌寒心神一凝。 “停车。” 车夫闻声连忙扯动缰绳,将马车停在了道路中央。 柳青和朔风上前,想要询问夜陌寒有何吩咐,但还没等说话,就见夜陌寒快速跳下马车,疾步追向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夜陌寒很快便追上了冷月的马车,挡在了马车之前。 小白没有防备,冷不防的见窜出一人,不能的扯动缰绳让马车停下。 急速停车,让马车整个都晃动了几晃。 车厢里的冷月:“……” 筑儿:“怎么回事啊,小白,干嘛突然停车?” 外面,小白坐在马车上,夜陌寒站在马车对面。 小白很快就认出了夜陌寒,就是之前闯进潇湘阁,被冷月折断了手腕,被称作四皇子的人。 夜陌寒也认出了小白。 刚刚在马车上那惊鸿一瞥,他其实是有些不确定的。 但是此刻见到小白,夜陌寒就知道,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是冷月没错了。 至于为什么会追过来? 夜陌寒也不大明白,只是那一眼过后,根本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的就追了过来。 而这样冲动本能驱使下的结果就是,他现在拦下了马车,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朔风和柳青追过来之后,就看见夜陌寒像是二傻子一样,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的情形。 车厢内,没有得到小白的回答,筑儿忍不住亲自起身掀开车帘查看。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 筑儿一边抱怨一边行动,结果话还没等说完,就看见了站在马车外的夜陌寒,还有跟在他身后的柳青、朔风。 小白抬头看了看筑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话了吧?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筑儿知道冷月是讨厌夜陌寒的,如果是冷月的话,这会子估计已经放下车帘让小白继续驾车了。 可惜她不敢,所以撑着帘子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冷月看着筑儿,眼底不禁划过一抹不耐。 “怎么回事?” 冷月冷冷的开口,筑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过头。 “小姐,是……四皇子。” 夜陌寒? 那个狗东西居然敢拦她马车? 不要命了? 夜陌寒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办,这会子已经这副情形了,只能上前一步。 “冷大小姐,好巧。” 夜陌寒一句话落下,除了没心没肺的小白,筑儿、朔风、柳青都瞪起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夜陌寒。 冷月不主动请安也就罢了,堂堂大周国四皇子,居然还主动跟人问好? 三观有点崩塌。 冷月坐在马车内,连面都没露。 冷月淡淡的吩咐筑儿。 “筑儿,拿锭银子。” 筑儿莫名其妙:“啊?小姐你说啥?” 冷月一记眼刀飘过去。 筑儿脊背一凉,连忙掏出一锭银子。 冷月:“给四皇子。” 筑儿:“???” 夜陌寒:“???” 夜陌寒顿了顿:“冷大小姐,为何要给本皇子银子?” 冷月声音平静如水:“拦马车不是乞讨就是碰瓷,不管哪样都是为了银子,我现在给你,拿了银子赶紧闪开。” 要不是人多,你此刻已经躺下了。 冷月一句话说完,在场的人一个个都跟石化了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冷月这番操作实在是太骚了。 筑儿拿着银子不知所措,朔风和柳青也都面露愠怒之色,只有夜陌寒,目光微微讶异,却没有一丝不悦。 冷月。 好像总是能给他出其不意。 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来,夜陌寒垂眸笑了笑,上前一步,脚尖踏着马车边缘,身子一弯,便进了马车之内。 冷月:“……” 卧槽,胆子大了啊。 夜陌寒:“你们都下去,我有事情,要同冷大小姐谈。” 筑儿哪敢下去啊,定定的看着冷月那张寒凉似冰雪一般的脸。 “四皇子是嫌钱少?” 夜陌寒:“……” 这是钱的问题么? 冷月:“拿了钱,赶紧滚!” 冷月声音里已经有了隐隐的不耐。 夜陌寒暗自呼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笑意说道:“冷大小姐,见了皇子不行礼问安,乃是大不敬之罪。出言不敬,更是藐视皇权、忤逆之罪。 这两条罪名随便压下来,都够镇国将军府受了。 冷大小姐确定,不和我聊聊么?” 冷月:“……” 可以啊! 居然用皇权来压人,你咋不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呢? “你确定要和我聊?” 夜陌寒唇角微挑:“自然。” 冷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行。” 你别后悔。 说完,冷月看向筑儿和小白:“筑儿,你先下去。小白,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把马车驾过去。” 冷月发了话,筑儿和小白连忙按照吩咐行动。 马车外,朔风和柳青见到这副架势,不禁有些担忧。 朔风上前一步,凑近马车,小声提醒夜陌寒。 “主子,我们还要去大理寺。” 夜陌寒神情淡定的:“无妨。” 夜陌寒都这么说了,柳青和朔风无奈,也只好退到一边。 就这样,夜陌寒的马车和车夫被留在原地等待,他和冷月同乘坐一辆马车,由小白驾着车,一路朝僻静的小路行驶而去。 朔风、柳青、筑儿跟在马车外,一个比一个忧心忡忡。 马车内,冷月表情寡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镇定自若的坐在原位上。 夜陌寒一双眼睛,却不知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的身上移转开来。 第82章 除非忍不住 马车外喧闹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 马车内,夜九宸直直的望着冷月,目光之中隐隐的带着几分灼热。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和她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虽然是夜陌寒一个人认为的心平气和。 冷月心里的小人都快要把墙抠个窟窿了。 小白怎么这么慢? 赶紧找个环境优雅,闲人免进的地方,看她不把狗东西夜陌寒打的他爹都认识他。 “冷大小姐。” 蓦的,夜陌寒开口,声音轻缓温柔。 冷月汗毛一立。 卧槽。 狗东西怎么语气这么温柔? 难道是察觉到她要干什么了? 不慌不慌,身为女人,怎么能慌呢? “说。” 言简意赅,就一个字。 夜陌寒笑笑:“本皇子仔细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得罪过冷大小姐,不知为何,冷大小姐每次见我都充满了敌意?” “你想多了,我没有。” 你没得罪过我,但是你得罪我家小妖孽了啊。 “没有么?”夜陌寒明显不信:“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冷大小姐何不坦诚一点?” 你让我坦诚我就坦诚? “还是说……” 见冷月不回答,夜陌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不恼,一边说,还一边倾身靠近冷月。 “冷大小姐算计我在百花宴上出丑、胆大包天的折断我的手腕、甚至将我扒光、吊在树上出丑……” 夜陌寒有条不紊,语调清晰的一一罗列着冷月的罪行,冷月却淡定的一批。 不等夜陌寒说完,便平静的用一贯的方式否认。 “不是我,我没做过。” 夜陌寒一顿,表情僵了僵。明显是没想到,冷月会这么理直气壮的睁眼说瞎话。 “冷大小姐这是不承认?” “你有证据么?” “???” 他亲身经历的,还要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就别诬赖我。” “……” 夜陌寒脸色有些难看。 狗东西不好,冷月心情就好了。 冷月:“四皇子被人扒光了吊树上了?” 夜陌寒:“……” 不是明智顾问么? “那你还有心情出来碰瓷?心挺大啊。” 夜陌寒想了想,再次:“……” 按捺下胸口那一抹愠怒,夜陌寒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朝冷月倾了倾身。 “冷大小姐莫不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冷月微微转头,朝着夜陌寒已经凑过来的大脸看了一眼。 “霸道总裁看多了?” 我引起你的注意? 怎么这么大个脸? 夜陌寒明显没明白冷月什么意思:“什么?” 外面,马车还在行驶着,没有要停的意思,但是四周已经听不见之前那种喧闹了。 夜陌寒敛了敛心神,又继续靠近冷月,用低沉又带着暗示意味的声音,缓缓开口。 “不管你的意图是什么,我都必须承认,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着,夜陌寒伸手朝冷月脸上抚摸而来…… 小白已经将马车行驶到了一处人烟稀少、极为僻静的地方将马车停下,刚回过头,想要向冷月禀报,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飞出。 下一秒,还不等小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经被飞出来的那个人影带着一起,重重的摔在了马车之下。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马车外的三个人都是一怔。 怎么好好的,有人飞出来了? 等到他们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的时候,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出现幻觉了? 不能够啊。 柳青和朔风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夜陌寒扶起,筑儿见状,也赶紧去扶小白。 夜陌寒脸色铁青,身上还残留着地面带起的尘土和灰尘,整个人 看起来哪还有刚才的器宇轩昂? 到了这会儿子,他们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冷月这是一脚把夜陌寒踹下来了。 是该说她胆子大呢?还是说她不要命呢? 小白一脸懵逼,还在自己怎么掉下来的事情上纠结着,筑儿却快哭了。 现在换主子还来得及不? 柳青和朔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柳青更是直接走到马车前,厉声朝冷月说道。、 “冷大小姐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听见柳青的话,冷月坐在原位,屁股连动都没动一下。 “以下犯上?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柳青:“……” 他是真幻听了怎么的? 这么多人亲眼看着呢,冷月是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大言不惭的说她没有的? 柳青是第一次跟冷月过招,以前哪经历过这个架势,一时间杵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色涨的通红,宛若猪肝一样。 筑儿扶着小白,默默垂下了头。 还好还好,小姐还有救,知道不承认。 “筑儿、小白,我们走。” 冷月没事人一样的吩咐了一句,随即放下车帘,留给柳青一脸风。 筑儿和小白闻声连忙走到马车前。 柳青见状,立刻拦在两人面前。 从刚刚掉下马车开始,一直未曾开过口的夜陌寒,此时却低低的吩咐了一句。 “柳青、” 柳青回头看向夜陌寒,似乎是有些不解,更多的却是愤怒。 朔风朝着柳青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柳青即便再不情愿,可是夜陌寒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想着,柳青忿忿不平的朝旁边闪了一步。 小白和筑儿趁着这个机会连忙上了马车,像是怕下一秒夜陌寒就会后悔一样,驾着马车就快速绝尘而去。 夜陌寒一直站在原地,鹰隼般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冷月的马车。 直到现在,他似乎都有些缓不过来。 刚刚在马车上他只是说了几句话,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抚摸那张日思夜想的冷艳面容。 可是谁成想,手还没等碰到,就被一脚踹下车了。 她还真的敢! 夜陌寒说不上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有愤怒、有震惊、更多的、却是惊喜。 惊喜他看上的女子,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他甚至有些后悔。 为什么没早一点认识冷月?为什么这两年同自己缠绵的人是冷若雪,而不是冷月? 算计他、折他手腕、扒光他吊树上、现在还把他踹下马车! 很好! 朔风和柳青站在一旁,看着夜陌寒脸上阴晴变幻的脸,一时间有些莫不这头脑。 他家主子难道刚才被踢到脑子了? 怎么感觉好像精神不正常? 夜陌寒深吸了一口气。 “朔风。” 朔风上前一步:“属下在。” “去跟着冷大小姐,看看她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朔风愣了愣,随即垂首:“是!” …… 少根筋的小白这会子也仿佛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把马车驾的飞快。 筑儿缩在马车里,五官皱的比之前被冷月吓的时候还要难看。 怎么办? 四皇子追究下来,她脖子上这颗脑袋会不会不保啊? 为什么感觉,跟着小姐离死越来越近了呢? “小姐?” 筑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朝冷月开了口。 冷月气定神闲的,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见筑儿的声音,才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小姐你为什么,要把四皇子踢下马车啊?” “你亲眼看见我踢他了?” 筑儿:“……” 虽然知道你会是这个答案,但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筑儿胆战心惊地:“小姐,四皇子会不会追究啊。” 追究就追究。 “跟我有什么关系?” 筑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识趣的闭上了嘴。 冷月重新合上了眼眸,继续养神、 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没在闹市上动手,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大佬的原则是,不会轻易对人动手。 除非忍不住! …… 冷月的马车稳稳的停在春江楼的后门处。 冷月下了马车,动作娴熟的助跑、上墙、翻进春江楼。 筑儿和小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春江楼的老板,冷月每次来都要翻墙,但已经见怪不怪,配合默契的跟着冷月,用同样的方式,进入春江楼内。 不远处,朔风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冷大小姐,是真的不走寻常路啊。 因为昨晚和冷月见过,知道冷月要来,所以小黑一早就告诉给了冯妈妈。 冯妈妈这会儿子也有准备,见到冷月出现,热情似火的就迎了上来。 “小老板来了,还没用早饭吧,厨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吩咐他们把早饭送上来。” 听说有吃的,筑儿和小白一扫之前的紧张,喜笑颜开起来。 “冯妈妈,我们自己下去拿。” 筑儿和小白等不及,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冷月看了看筑儿和小白欢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一个人晾在雅阁内的自己,默默叹息。 抱抱自己这个弱小无助、孤苦无依的小可怜。 待到冯妈妈带着筑儿小白走远,小黑这才进入到雅阁,随手关上门,走到冷月面前。 “大小姐。” “嗯。” 冷月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小黑:“李密已经进宫面圣了,现在被关进了大理寺。” 冷月表情淡淡的。 虽然刚刚看见夜陌寒的时候,没从他脸上看见什么端倪,但是冷月一点都不慌。 因为李密他不敢不听话! 第83章 坐着看 “冷月,冷月,冷月你在不在啊?” 冷月和小黑在屋里刚说上话,门口突然间传来一阵喧闹。 冷月眉心一皱。 这货怎么又来了? 思忖间,雅阁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梁浅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看见冷月,立刻热情似火的凑到跟前。 “早啊。” 不早。 冷月绷着一张脸:“你来干什么?” 这货是没事干了还是怎么的? 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天天往春江楼跑,成何体统? 面对冷月的淡漠,梁浅一点都不恼。 “我来看看你啊。” “……” 我该怎么接? 梁浅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大刀阔斧的往旁边一坐,转眸间就看见站在一旁,脸色阴沉的小黑。 “这家伙在这杵着干什么?” 小黑:“……” 我在这才是应该的吧? 冷月无语的看了梁浅一眼:“有事没事?没事哪凉快哪待着去,我都说了,染离看不上你爹,让你死了那条心。” 梁浅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朝冷月摆手。 “死心了死心了,昨晚我跟我爹说,结果他居然要揍我,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还不管了呢。 那个染离,你就给你爹吧。” 冷月:“……” 我真是谢谢你。 “小姐,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小黑朝梁浅望了一眼,眼中的嫌弃和不喜,毫不掩饰。 梁浅不干了。 “喂,你站住!” 小黑转身欲走,却被梁浅冷不防的叫住。 梁浅起身朝小黑走了过去,直接挡在了小黑的面前。 “不知梁小姐有何吩咐?” 梁浅黛眉微挑,圆目微撑,双手叉着腰,趾高气昂的望着小黑。 “你刚才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问你什么意思。” “梁小姐多虑了,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冷月坐在一旁,被这两人意思意思的,都意思懵了。 “停!” 冷月一张脸上透着烦躁,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叫停,这俩人能从早上一直意思到晚上。 “门在那,慢走,不送。” 小黑也意识到自己在冷月面前似乎有些失礼,朝冷月微微躬了躬身子,转身就朝外走。 梁浅不依不饶的就追了上去。 “喂,面瘫脸你等等,你还没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冷月不高兴了。 面瘫怎么了? 你想面瘫还面瘫不起来了呢。 好在,梁浅追着小黑出去,冷月耳根清净了一下。 不多时,筑儿和小白就端着点心和菜回到了雅阁,替冷月摆放好。 冷月一大早就出了门,路上遇到夜陌寒那狗东西还做了点运动,这会儿子还真有点饿了。 索性也没客气,直接就吃了起来。 筑儿和小白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红烧肉、驴打滚、佛跳墙。 “你俩也下去吃饭吧。” 老这么被盯着,冷月怕自己吃出消化不良来。 听冷月这么一说,筑儿和小白也没客气,欢天喜地的就出了雅阁。 冷月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拿起一块点心,刚一塞到嘴里,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冷月:“……” 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跟浇了大粪的庄稼似的,没完没了的往外窜呢? 夜九宸也没想到一来就撞见冷月,不由得笑了笑,提步走到冷月对面,顾自的坐了下来。 “刚吃?” “你……”冷月想了想,把“瞎啊”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咽了回去。 “你不是看见了么?” 夜九宸点点头:“嗯,我也还没吃,一起吧。” 说完,朝站在门外的岳城吩咐了一声,岳城很快就取了碗筷送了过来。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各自无言的吃着早饭。 冷月吃的淡然,就像身边不存在人一般,夜九宸时不时的拿眼睛瞟着冷月,仿佛要从她身上看个窟窿一般。 昨晚李密的人间蒸发,今早的进宫面圣主动认罪,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心底就是有一种预感,和冷月脱不了干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派去暗中保护冷月的人传回来消息说人来了春江楼,他才跟了过来,想要问清楚。 不过此时,他坐在这半晌了,冷月却一丁点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若不是俩人几乎每晚都同床而棉,今早他又去帝宫向夜岚秉明要娶冷月,夜九宸几乎要怀疑他同冷月的关系了。 顿了顿,夜九宸终是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 “今天早上,兵部尚书李密李大人,进宫面圣,主动承认自己出任兵部尚书这几年,卖官鬻爵,贪赃枉法。” 话题看似起的随意,语气也极为寻常,但是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眼眸,却一瞬不眨的,直直的盯着冷月。 冷月微垂着头,继续维持着喝粥的动作。 小妖孽这是怀疑到她,所以来套话了? “嗯。” 轻轻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月连头都没抬。 夜九宸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 “小月儿,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冷月认真仔细的琢磨了两秒,随即慢吞吞地:“坐着看。” 夜九宸一愣。 “坐着看?” 这是什么神仙答案? 冷月:“那不然,我站着看?” 夜九宸觉得血槽有点空,颇为无奈的抬手扶了扶额:“好了你别看了。” “哦。” 一会让看一会不让看的,你咋不上天呢? 夜九宸深深吸了一口气,果断换话题。 “早上遇到夜陌寒了?” 夜陌寒一句话出口,冷月身上登时间,迸发出一阵冷意。 明明表情没有变化,眸子也是毫无波澜,可夜九宸就是感觉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妖孽厉害了啊,居然派人跟踪她。 关键是,她还一点没发现! 好气! 夜九宸也没打算因为这事瞒着冷月,索性勾起唇角,露出招牌式的邪魅笑容。 “我派去暗中保护你的人告诉我的。” 冷月:“……” 跟踪就跟踪,还保护! 冷月垂下眼眸,继续拿起勺子喝粥吃点心。 见到冷月这幅反应,夜九宸心有点慌。 “小月儿,你生气了?” “没有。” 我快气炸了! 但是我不告诉你,自己品味去!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暗中派人保护你。” “你多虑了。” 冷月一点都不领情。 “一般人打不过我。” “哦?”夜九宸唇角的弧度愈发的斜肆:“可你不会轻功。” “……” 不带你这样的啊。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李密的?” 夜九宸冷不防的将话题重新带回到李密身上,冷月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 否认了一句,冷月头也不抬。 夜九宸沉默了两秒,视线却一直没有从冷月的身上移开过分毫。 雅阁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 大理寺。 牢房幽暗而又阴冷,空气里淡淡的漂浮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墙壁斑驳,墙壁一块一块的,时不时还能听到老鼠叫。 李密穿着囚服缩在牢房一角,看着眼前铺满干草的牢房和冰冷的铁栏杆,欲哭无泪。 回想起昨晚那一幕幕,李密又觉得此时自己关在这里挺好的。 那个女人…… 不不不,她不是人,分明就是魔鬼。 思忖间,牢房外面响起一阵阵脚步声,李密闻声不由自主的抬头朝外看去,直到一抹深蓝色的衣角,映入眼帘。 “四……四皇子……” 见到夜陌寒,李密下意识的开口,突然神情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夜陌寒见状,剑眉不禁一拧,随即朝身后的人吩咐道:“把牢门打开。” 系舒云闻声连忙朝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上前打开老房门,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 夜陌寒提步,不疾不徐的走近牢房,走到李密面前,坐在了石桌旁。 “你们都下去,本皇子有些话,要单独同李大人说。” 系舒云略微有些犹豫,但看见夜陌寒那张不容反驳的脸,顿了顿。 “臣告退。”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 朔风和柳青也没有留下。 牢房内只剩下李密和夜陌寒两人,夜陌寒坐着,李密跪着。 夜陌寒轻声开口:“李大人,本皇子素来待你如何?” 李密死死的低垂着头看着地面,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四皇子待臣,待臣十分好。” “呵!” 夜陌寒冷笑一声,李密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倒立了起来。 “那李大人何故如此害怕本皇子?” 因为你要杀我啊! 冷月昨晚可是没惯着夜陌寒,把他那点心思,全都捅了出来。 虽然李密将信将疑,但是看见那些在自己府外打起来的两拨人,他又不得不相信。 毕竟,想要他命的人可能很多,但是敢这么直接来动手的,夜陌寒的可能性最大。 当然这话李密不敢说。 他还想活命。 “臣……臣……臣有愧于四皇子的信任。” 夜陌寒冷冷的睨了李密一眼,目光悠远而又深沉的朝前方的虚空看去。 “本皇子确实很信任你,可是李大人……”说着,夜陌寒别有意味的停顿了一下:“你真的是很让本皇子失望啊。” 第84章 老娘帮你回忆一下 牢房之内一片昏暗,阴冷好似无形的气压,浓浓的包裹在人的周围,让人无法喘息。 李密依旧匍匐在地面上,头都不敢抬。 夜陌寒的声音就那么幽幽的窜进耳畔,李密原本就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愈发的厉害起来。 饶是如此,他还是死死的咬着牙关。 “臣……臣该死!” “你是该死。” 夜陌寒淡淡的回了一句:“卖官鬻爵的大罪,虽不至于株连九族,但绝对够你五马分尸了。” 说到这里,夜陌寒故意停顿了一下,半眯着眼眸,看似平静的看向了李密。 “所以本皇子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李大人你,跑去面圣认罪,主动找死!” 李密有点想哭。 他踏马根本就不想来! 可是不来死的更快! 那个女人说,来了还会有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那个女人说的确实没有错,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她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着。 想到这里,李密心里不禁有了点底,身子抖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夜陌寒此时心里正在琢磨着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李密动作上的细微变化。 顿了顿,夜陌寒继续开口。 “本皇子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救李大人一命,只是不知道李大人愿不愿意……” 李密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欣喜。 可惜,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跪着,所以夜陌寒没能捕捉到他脸上的表情。 “谢四皇子救命之恩,四皇子有什么吩咐,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夜陌寒闻声不禁冷冷一笑。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言重了,本皇子只是想知道,昨晚偷偷带你掩人耳目、又人间蒸发的,是谁?” “臣,臣也不清楚她到底是谁。昨晚臣在书房里,突然就被打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被蒙着面,所以没看见她的长相。 不过听声音,是个女人。” “女人?” 李密的话让夜九宸眸光不由得一定。 凭空出现,上来就把人打晕,女人…… 呵呵! 还这是让人意外呢。 想到这里,夜陌寒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由得划过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 夜陌寒不再说话,李密也不敢抬头,只是胆战心惊跪在夜陌寒的面前。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死寂、 不知为何,刚刚还觉得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的李密,此刻却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 明明那个女人说的都中了啊。 她说她不杀他,但他的罪证已经在送往帝君手中的路上了,如果他能够亲自去面圣认罪,帝君夜岚虽然会暴怒,但却不会马上要了他的命。 被关进大牢之后,夜陌寒一定会来,会问他问题,他只要按照她告知的回答,夜陌寒就会救他一命。 事实也确实都是这么发展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现在、此刻,他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想到这里,李密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朝着夜陌寒看了一眼。 只一眼,李密就浑身一震。 夜陌寒此时正擎着一张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定定的望着他。 李密吓得立刻重新低下头。 “李大人。” 夜陌寒开口,声音低沉幽凉。 “四……四皇子……” 夜陌寒冷笑一声,随即缓缓起身,步子不疾不徐的朝牢房外走去。 李密心里咯噔一声,刚抬起头想要开口追问,却不想夜陌寒刚一走出牢房,紧接着就看见一个面容冷峻,手持长剑的男人走了进来。 李密认识这个人,是夜陌寒身边的事的侍卫,名曰朔风。 朔风面无表情的站到李密跟前,抬手拔出了剑。 李密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眼底银色的寒光一闪,脖颈顿时一亮。 李密不可思议的抬手捂住脖颈,垂眸间,他甚至能够看见鲜红的血,从脖颈和指缝中喷溅而出。 怎么会这样? 那个女人不是说,自己不会死么? 夜陌寒不是也答应了,会饶自己一命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李密倒下的那一刻,都震惊而又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朔风将佩剑放回腰间,走出牢房,来到夜陌寒身边。 “主子。” “嗯。” 夜陌寒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带着朔风走出大牢。 季舒云和监牢的守卫站在外面,见到夜陌寒立刻上前。 “四皇子……” “兵部尚书李密李大人,深受皇恩,却监守自盗、已经畏罪自尽了。” “什么?” 夜陌寒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季舒云顿时一怔,下一秒也顾不上夜陌寒,立刻带着人冲进牢房。 大理寺外,柳青和车夫等在马车前、 见到夜陌寒,柳青连忙上前。 “主子,我们的人已经回来了。” 夜陌寒也没说话,顾自的上了马车。 柳青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冷大小姐,去了春江楼。” 春江楼? 夜陌寒剑眉微微挑了挑,那不是最近极为有名的妓、院么? 冷月去妓、院? 还真是像她会做的事。 “另外,冷大小姐去了春江楼后,英国公府家的梁浅梁小姐,还有九皇子,也去了,在我们的人送信回来之前,未曾离开。” 梁浅和夜九宸? 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想着,夜陌寒随即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去春江楼。” 伴随着夜陌寒的话音了落下,一声鞭响,马车缓缓而动,朝着春江楼的方向驶去。 …… 雅阁之内,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坐。 “我不知道!” 几个简单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字,冷月把李密的事,否认了个干干净净。 反正妖孽没有证据,自己就是打死了不承认。 他能怎么办? 咬人? 想着,冷月觉得自己的腰板都直了。 夜九宸见状,不禁笑了笑。 “李密是夜陌寒的心腹大臣之一,只是为人不够清廉,把柄甚多,又贪生怕死。 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比如,受人哄骗,去帝君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 当然,犯了这么大罪被抓住,帝君不会饶他,夜陌寒也不会让他活,这个道理,李密深谙。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 说这番话的时候,夜九宸的眼睛,一直没从冷月的脸上离开过。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已经将账册交给了夜陌寒?又是如何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最后用了什么样的说辞,让李密那般贪生怕死的人,进宫面圣认罪的?” 冷月好想给夜九宸一个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可是不行! 作为女孩子,怎么能做这么有失大佬身份的举动呢? 特么的妖孽还揪着不放了。 不长记性是吧? 老娘就帮你回忆回忆! “你真想知道?” 冷月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一句。 夜九宸勾起唇角:“小月儿会告诉我么?” “好。” 冷月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朝夜九宸走了过来。 走到夜九宸跟前,冷月直接倾身而下,双手撑在夜九宸的身侧,擎着一双寒凉淡漠的眸子,直直的逼视而去。 夜九宸依旧勾着唇,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眼底的光华仿若琉璃,让人迷炫。 “那你就去问李密。” 问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 说完一句话,冷月没给夜九宸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低下头,吻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只是单纯的蜻蜓点水、一处即离,而是霸道而又不容反驳的。 甚至于,一边吻,一边还手脚一起行动。 夜九宸差一点没绷不住笑出声。 一猜就是这招! 可惜啊可惜! 这次不管用了呢。 想着,夜九宸眸光一暗,双臂一抬,直接揽住冷月的纤细的腰际,沉着冷月毫无防备之际,一个用力,两人身子顿时旋转,上下颠倒。 冷月毫无征兆的倒在软塌之上,头上的簪子也随之掉落,如墨染般漆黑浓密的发丝,倾泻而下,平铺在软塌。 冷月:“???” 哎呦? 妖孽这次居然没有落荒而逃,有进步哟? 夜九宸修长挺拔的身子僵硬,黑眸翻滚着压抑的情绪。 “小月儿啊。” “别说废话!” 冷月很不客气的怼了一句,夜九宸腰间的带子,也顺势被冷月一把攥住。 而腰带似乎也像是认识了冷月一般,很是配合的被解了下来,扔了出去,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最后落至地面。 腰带想说其实它也不想。 可是它不敢反抗啊。 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腰带,就是这么可悲。 没有了腰带的束缚,夜九宸的身上的衣衫顿时变得松垮。 冷月眯了眯眼。 小妖孽身材挺好啊。 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但是妖孽这反应有点不对啊? 每次不是腰带一解开,他就跑没影了么? 怎么这回动都不动一下? “来春江楼之前,我刚从宫里出来。” 夜九宸没有理会冷月,继续顾自的说道:“我跟帝君说,我要娶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冷月为我九皇子的正妃。 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娶定了。” 夜九宸声音低沉好似鬼魅,带着灼热的气浪,喷洒在冷月的肌肤之上。 冷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我艹! 药丸药丸! 第85章 你们还继续吗? 冷月绷着像以往一样,泰山压于顶而岿然不动的表情,心里面却慌得一……不是,五六七八九十逼了。 这不对啊! 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不过,自己好像也不吃亏啊? 行吧,过了这村没这店,先把妖孽吃干抹净,过后他再问,依旧打死不认账就好了。 多大点事啊! 想着,冷月顿时镇定了许多。 “嗯,来吧。” 奉旨约火包可还行? 来…… 看着冷月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夜九宸觉得有点像慷慨赴死的勇士。 “小月儿啊。” “咋的?” “其实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天赋异禀啊。” 冷月:“……” 所以你想表达啥? 夜九宸向下垂了垂头,拉近两人的距离。 鼻尖相抵,呼吸相闻。 夜九宸浓密而又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所以,你的表情可以不用这么的视死如归。” 视死如归? 开玩笑! 冷月冷冷的瞥了一眼,随即双手如水蛇一般攀上夜九宸的脖颈,直接让两人的唇齿相交在一起。 夜九宸身子一僵,心跳加速,体里好像有一头被困住的、已经发狂了的猛兽,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想要找到个出口。 她是真的觉得他不敢是不是? “咣当——” 蓦的,一声闷声在雅阁内响起,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冷月,你手下那个,叫什么小黑的,是不是有……” 梁浅小脸通红,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怒骂着闯进雅阁,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看见软塌之上,姿势日爱昧的两人。 冷月和夜九宸也本能的转头,不约而同的朝梁浅看了过去。 梁浅张大着嘴,使劲的咽了口唾沫。 “病……” 夜九宸:“……” 冷月:“……” 冷月不言语,就那么镇定自若的躺在夜九宸的身下,一点慌乱都没有。 只是生气! 很生气! 特么的狗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关键时候来! 老娘是跟你有仇还是怎么的? 而且你还不走,瞪着个大眼睛在这看的很起劲是什么意思? 梁浅确实看的很起劲,一开始还挺震惊的,一脸掩饰不住的不可思议。 可是当把嘴里那个没说完的字说出来之后,梁浅一点都不震惊了。 反而饶有兴致的舔了舔唇,双眼放光的,一瞬不眨的瞪着夜九宸和冷月。 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别停啊! “梁小姐,难道英国公没有教过你,进门之前要先敲门么?” 被打扰的夜九宸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悦,每个毛孔仿佛都透着凉意,恨不能将眼前这个不长眼的人直接冻住。 夜九宸裹挟着寒凉和杀气的声音一窜进耳畔,梁浅这才缓过神。 再看冷月…… 嗯嗯嗯嗯,好像没比你夜九宸好,而且从她身上渗透而出的冷意和杀气,仿佛比夜九宸更为浓烈。 空气都下降了好几个温度呢。 梁浅欲哭无泪,抬手搓了搓发凉的身子。 她特么怎么就忘了,这俩人都是什么脾气了呢? 可是现在…… “那……” 梁浅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你们……还继续……吗?” 我继续你个仙人板板! 哪踏马还有兴致了! 冷月和夜九宸不约而同的一记眼刀扫过来,梁浅一个哆嗦,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你们继续,我回去了!” 一口气快速说完一句话,梁浅直接转身,嗖的一下子跑出了雅阁,不见了踪影。 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又跑了回来,很是善解人意的帮冷月和夜九宸将门关好,咚咚咚一溜烟的逃之夭夭。 再不跑就要出人命了! 冷月:“……” 夜九宸:“……” 气氛有点尴尬怎么办? 夜九宸和冷月对视着,能动彼此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像是跳跃的火苗。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静默了三秒,夜九宸随即低声一笑,笑声宛若夹杂着颗粒般,摩擦在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战栗。 “好像继续不下去了呢?” 冷月:“……” 你好像还挺惋惜的! 老娘才是该惋惜的那个才对吧? 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 夜九宸温柔的在冷月唇瓣落下一吻,慢慢起身,从地面捡起腰带,镇定自若的系好。 冷月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在软塌上躺尸。 不要叫我起来! 我想静静! “笃笃笃——” 有敲门声响起,听起来既不小心翼翼也无什么试探,夜九宸闻声转身走到冷月身边,将她身上的衣服拢好,又顺了发丝在她耳后,这才转身去开门。 门外,岳城见到夜九宸,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主子。” 说了一句,岳城随即上前,附在夜九宸耳畔低语了几句。 夜九宸面色沉了沉。 “小月儿,我有点事,先离开会。” 走吧走吧,我现在看见你就闹心。 冷月不回应,夜九宸也不恼,直接便带着岳城离开。 雅阁的门重新被关好,冷月一个人躺在软塌上,弱小又可怜。 抱抱自己。 …… 王德海按照夜岚的旨意,亲自来镇国将军府带冷月入宫。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人还没等到镇国将军府,就被拦了下来。 王德海站在轿子外,看着那个坐在马车里,姿态恣意慵懒,面容却斜肆幽冷的男人。 “奴才,见过九皇子。” “王公公不在父皇身边伺候,出宫来做什么?” 夜九宸懒懒的询问了一句,声音倨傲而又充满威胁。 王德海赔着笑:“回九皇子的话,奴才是奉命出宫办点事。” “哦?” 夜九宸故意拉长了尾音:“不知王公公,要去办什么事啊?” 王德海心里有点慌。 如果说整个大周国有两个不能惹的人,一个是帝君夜岚,那么另外一个,就是九皇子夜九宸了。 偏偏他现在就夹在这俩人中间。 你说巧不巧? “九皇子莫要为难奴才,奴才给帝君办事,实在是不能相告,还请九皇子行个方便?” “这样啊——” 夜九宸低低应了一声,甚至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王德海以为夜九宸这么说,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松的那口气刚刚喘了一半,就见四周不知道从哪里,猝不及防的冲出一批人,个个身着灰衣,手持长剑,将他和他带来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银色的剑光在阳光的映衬下,却闪着寒光。 王德海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 他带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多是自己手下的人,有的有点拳脚功夫,有的压根就不会。 这会儿子被夜九宸的人包围住,要杀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王德海攥着拂尘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九皇子这是何意?” 夜九宸闻声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慢悠悠的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王德海的面前。 “王公公不是急着去办事么?怎么还站在这里?” 王德海:“……” 你特么的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现在动一步都有可能脑袋分家,你说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王德海毕竟是夜岚身边伺候的老人,在宫里也算有些地位,所以面色上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只是不动声色的赔着笑。 “九皇子莫要拿奴才寻开心了,奴才只是个奴才,主子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哪里敢抗命。” “说的也是。” 夜九宸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德海:“……” “本皇子只知道,本皇子要保下的人,谁都不能动,就算是帝君也不行。 王公公既然只是听命行事的,那就如此回去复命吧。” 夜九宸语气平淡轻缓,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不温不火,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王德海的脸色有些僵硬。 夜九宸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然,如果王公公想要尽忠职守,本皇子也不介意成全,想来因公殉职,父皇一定会给公公你风光大葬,厚待公公的家人吧?” 说着,夜九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眉峰一挑。 “哦对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公公还有没有家人,可以被厚待了。” 王德海:“……” 王德海看着夜九宸的眼睛,只觉得那双平静的眼眸之中投射而出的气势,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一股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笼罩淹没起来。 连原本心底的愤怒和震惊,都被掩盖了。 夜九宸竟然真的敢! 敢这样堂而皇之、公开威胁他,甚至不直接杀了他,而是放他回去。 夜九宸连帝君都不怕,自己又算什么? 所以如果现在自己不打道回府,那么今天,怕就是自己和家人,最后一次见到人世间的光明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德海立刻赔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脸。 “九皇子说的是,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夜九宸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 “奴才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了一个女子,就同帝君公然忤逆对抗,九皇子真的觉得,值得么?” 夜九宸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 王德海很清楚明白的看见,此时夜九宸的笑,早已没了刚刚的嗜血与斜肆,反而温暖似风,沁人心脾。 第86章 踹下马车的关系? 王德海带着人打道回府,夜九宸的灰衣影卫随之撤离。 阳光微暖,微风拂过,一切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镇国将军府门前,停着一辆轿子。 轿子装饰华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用的。 绿芜上前将冷若雪搀扶出来。 冷若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依旧掩盖不住虚弱惨白。 绿芜担忧的笑声说道:“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大夫说了不让您吹风,又没有四皇子,你何苦要……” 冷若雪一双眼望着将军府的匾额,定定的打断绿芜的话:“没有四皇子,我自己也可以回来。 今日是我成亲三日回门的日子,我若是不回来,冷家的人还以为我过的不好。”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可能会撑不住。 她也知道,如今的夜陌寒,不会为她做任何事。 可是她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觉得她过得不好。 尤其是冷家人,尤其是冷月! 想着,冷若雪深吸一口气。 “走吧。” 绿芜咬了咬牙,无奈之下,只好搀扶着冷若雪,一步一步,迈向将军府的台阶。 冷迟因为昨晚占了冷月的房间,所以一大早就跑了。 但是他没有进宫,而是去了校场,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镇国将军府此刻就只有老夫人在。 冷老夫人早上被冷月气了一顿,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只是没想到刚刚平复了一点没那么激动了,就有下人来禀报,说冷若雪来了。 顾嬷嬷有些疑惑:“老夫人,二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捻着佛珠的冷老夫人慢慢睁开眼:“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不过下人刚刚不是说了么,只有她一人,四皇子并没有来。” 顾嬷嬷脸上悻悻地:“这个二小姐怎么回事?当时哭着喊着,就算是做妾也要跟四皇子,如今到了回门的日子,竟然一个人回来。” 冷老夫人倒是淡定的许多:“四皇子公务繁忙,过不来也实属正常,外人倒是说不出什么。 只是,我的这个外孙女,怕不是单纯回来看看那么简单。” 顾嬷嬷一听,立刻心神一凛。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冷老夫人重新闭起眼睛:“去告诉若雪小姐,将军和冷月都不在,老身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让她回去吧。” “这……会不会不大合适?” 顾嬷嬷有些担忧。 “她离开将军府那日我便说的明明白白,她已不是将军府的人,兴衰荣辱都与将军府无关。 再说她只是一个妾,即便四皇子将阵势弄的那么大,也没有为她证明。 一个妾室,竟然妄想要同正室一般,还要回家省亲,若是我见了她,才是给了外人说三道四的理由。” 冷老夫人这么说,顾嬷嬷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向冷老夫人告退,前去见冷若雪。 冷若雪此时正坐在正厅内喝茶,姿态优雅,面容清隽,看起来倒像真的像新婚的小媳妇一般。 顾嬷嬷走进正厅。 “老奴见过二小姐。” 冷若雪闻声放下茶盏。 “顾嬷嬷。” 顾嬷嬷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说道:“今日老爷和小姐都不在,老夫人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二小姐请回吧。” 冷若雪闻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双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拳头。 “顾嬷嬷你说什么?我们小姐一大早就悉心准备,现在回来了,你们居然说不见?” 绿芜替冷若雪打抱不平,不等冷若雪开口,便抢先跟顾嬷嬷呛声。 顾嬷嬷却不为所动:“二小姐还是请回吧,即便有了四皇子的抬爱,可你终究只是个妾室,若是老夫人见了你,才是陷四皇子和将军府不义。” 顾嬷嬷说完,直接朝着冷若雪福了福身子,带着人转身大步离开。 “你……” “绿芜。” 绿芜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冷若雪叫住。 好一个冷家,竟然真的如此不要脸面了。 原本,她也没把她们当做家人,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要她们看看自己过得好。 可是人家竟然连见都不见。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攒了一年前好不容易买了个名牌包,然后到朋友面前想要显摆一下,结果对方连牌子都不认识。 冷若雪死死的攥着拳头,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和怨恨。 片刻,冷若雪缓缓起身。 冷家人不想见她么? 呵呵! 也要她答应才算。 …… 冷月足足缓了好一会,才从软塌上起身。 不行!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她不能玩物丧志不是? 虽然她的梦想就是想瘫着,什么都不做。 按照原主的记忆,很快便是中秋了,中秋时宫中会有宫宴,宫外也会有灯会。 没记错的话,太子夜司白和那个程嫣然的婚事,就是在中秋宫宴上由夜岚亲自定下的。 夜司白不知为何,却中途离场,在宫外的灯会上结识了他的那位舞姬,然后就带回太子府做了侍妾。 就是这个机会了! “筑儿,小白?” 冷月抬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和灰尘,朝门外唤了一声。 筑儿和小白这会儿子正守在门外,听见冷月的声音,便推门走进了雅阁。 “小姐?” “去把染离叫来。” 筑儿和小白一听,顿时大眼瞪小眼。 “哪个染离?” 筑儿一脸懵逼。 冷月有点无语。 特么的合着你们俩除了吃,啥也不知道是吧? 冷月冷漠脸:“就是昨天你们俩看人家看的,跟傻子一样的那个染离。” 听冷月这么一说,筑儿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啊,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筑儿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染离跟着筑儿进到雅阁之内。 染离今日还是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脸上围着面纱,头发只用一根白玉簪轻轻挽起。 见到冷月,染离盈盈福身。 “见过小姐。” 冷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遣退筑儿和小白。 “小姐有什么吩咐?” 待到雅阁内只剩下冷月和染离两人,染离便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 冷月闻声,淡淡的朝染离瞥了一眼。 “你很心急?” “是!” 染离倒也没否认。 冷月微微颔首:“马上便是中秋,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同太子偶遇,至于具体怎么做才能让太子注意到你,那就是你的事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不要太快暴露自己的容貌,也不要让太子太早知道你是谁。 不然,即便注意到了你,也没什么卵用。” 冷月的话让染离不禁一怔。 面前的女人论容貌,虽然同自己不是一个类型,但却不可否认,她一样很美。 染离很清楚,自己的美就像是盆中的花朵,娇艳、柔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而冷月,却像是天边的明月。 美丽、冰冷、却永远无法靠近,甚至连得到,都只能是妄想, 然而拥有这般美貌的人,却有这样的聪慧与睿智。 染离缓了缓心神。 “染离多谢小姐教诲,定当铭记于心。” “好,你去准备吧。” 吩咐完该吩咐的事,冷月没再留染离,直接就让人离开了。自己则是下了楼,打算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思考思考人生。 刚一走到楼下,冷月就见冯妈妈正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个人面前,那人背对着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有点眼熟。 好像今天自己一脚踹上去的那件衣服啊…… 冯妈妈一见冷月,立刻远远的朝冷月挤眉弄眼。 夜陌寒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慢慢起身,朝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冷月:“……” 我艹! 这不是夜陌寒那狗东西么? 他怎么找这来了? 特么的她这春江楼还真是热闹哈。 走了个夜九宸、走了个梁浅还不够,狗东西也来凑热闹。 筑儿和小白看见夜陌寒,立刻抖了。 完蛋了。 四皇子找小姐来报仇了。 她们是跑路呢?还是灭口…… 不行啊,不能灭口。 筑儿和小白很有自知之明的往后退了两步,把战场留给大佬。 夜陌寒看见冷月,阴冷狠厉的眼中,立刻多出一抹笑意。 “冷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谢谢! 我并不是很想见你。 冷月目光无波无澜的朝着夜陌寒看了一眼,随即便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提步朝后院走去。 筑儿:“……” 小白:“……” 冯妈妈:“……” 小老板这是咋回事? 这四皇子刚刚一来就表明了身份,说是要见冷月,她原本就猜测冷月的身份不同寻常,所以对于夜陌寒的出现,也并不是十分的意外。 只是听夜陌寒那口吻,她还以为两人是认识的。 可现在冷月这反应…… 想到这里,冯妈妈立刻朝夜陌寒嬉笑起来。 “四皇子,小老板可能不认识你,我这就去……” “不用!” 冯妈妈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夜陌寒打断。 “我们认识。” 说罢,夜陌寒直接提步,朝着冷月追了过去。 冯妈妈杵在原地,宛若雕塑一般。 “???” 什么情况啊! 筑儿和小白没有跟上,就那么看着冷月和夜陌寒一前一后的,去了后面的院子。 冯妈妈赶紧逮住筑儿,想要问个明白。 “小老板和四皇子什么关系?” 筑儿擎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仔细琢磨了两秒:“踹下马车的关系?” 冯妈妈:“???” 第87章 紫薇,你尔康呢? 冷月一个人走到春江楼的后院。 之前冷月接手春江楼的时候,只是针对前面做了重新的设计装修,后院却没用动。 后院郁郁葱葱的种着几棵梧桐树,跟冷月潇湘阁院子里那棵差不多大,非常适合用来晒太阳思考人生。 小黑此时正在后院给一匹黑色的马喂草。 冷月眸光一顿。 黑马通体都是黝黑发亮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身马身上的肌肉贲张,四肢矫健有力,鬃毛顺滑。 冷月虽然不懂马,但也知道,这是匹好马。 冷月走上前。 “大小姐。” “嗯,哪里来的马?” 冷月走到黑马旁边,抬手轻轻发摩挲马身,舒服的触感让冷月忍不住眯起眼睛。 “回小姐的话,是刚刚九皇子来的时候带来的,说是留给你。” 妖孽送的? 小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九皇子还有句话留给你。” “什么话?” 小黑略微犹豫了一下:“九皇子说,以后想去哪,别总跑着去了,骑着紫薇便可。” 冷月原本还对前半句话很是欣慰,觉得小妖孽很会办事,想着下次见面得夸两句。 但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马叫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此马名唤紫薇,紫薇花的紫薇。” 冷月:“……” 所以,有尔康么? 冷月手上摩挲着马儿的动作没有停止,却靠近两步,定定的看着黑马的眼睛。 “紫薇啊。” 黑马仿佛通晓人性,听见冷月叫它的名字,不由得探着脑袋在冷月掌心里蹭了蹭。 “你尔康呢?” 冷月说着,脑海中顿时出现擎着两个大鼻孔,伸出五指的表情包。 小黑:“???” 紫薇:“???” 夜陌寒走进后院的时候,便看见冷月和小黑站在一匹黑色的马面前。 而此时的她,身上没有往日里那股冰冷的气势,不知为何,虽然看着依旧不好接近,但是却莫名的柔和许多。 小黑先察觉到夜陌寒的存在,随即凛起神色,上前一步,挡在了冷月的身后。 小黑小声提醒冷月。 “大小姐。” 冷月闻声顺着小黑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见夜陌寒站在前厅和后院连接的门口处,一瞬不眨的望着自己。 冷月:“……” 狗东西跟过来干啥? 挨踹没够? 接触到冷月一瞬间冰冷下来的目光,夜陌寒心底隐隐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憋闷。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陌寒提步朝冷月走了过去。 小黑眸光一冷,准备上前,却不想被冷月拦住。 “没事。” 小黑闻声,这才向后退了一步。 冷月:“他打不过我!” 不用轻功,你们谁特么都打不过我! 老娘可是带着金手指穿越而来的,跟你闹呢? 对于冷月霸气而又自信笃定的话,小黑倒没什么怀疑,毕竟,他当初可是一脚就被冷月踹晕在地,深有体会。 夜陌寒走上前:“真是匹好马,冷大小姐喜欢马?” 冷月冷漠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夜陌寒脸色一僵。 “冷大小姐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冷漠,欲擒故纵的话,已经够了。” 夜陌寒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悦和不耐,冷月心里呵呵哒了。 这人是脑子不好还是耳朵不好? 她之前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是怎么好意思还这么自恋的? “滚!” 冷月不愿意再跟夜陌寒废话,直接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夜陌寒闻言,脸色顿时铁青下来。 “冷大小姐莫不是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嗯,我脑容量有限,不记废话。” “你……” 夜陌寒被冷月怼的几乎晕厥吐血,小黑对此却见惯不怪。 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夜陌寒顿了顿,努力抑制住心底腾升的怒气。 “之前冷大小姐对本皇子出言不逊,本皇子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居然对本皇子动手,你是不是以为,本皇子真的不敢拿你怎样?” 冷月认真的琢磨了两秒:“嗯,你不敢。” 夜陌寒:“……” 我踏马该接什么? 冷月:“我没对你出言不逊,也没对你动过手,但是我不介意提醒你,如果你再不滚,我一定打的你妈不认识你!” 一番话,冷月说的极为轻松自然,就连语气都是平静的,不带丝毫波澜的,但却带着一股强烈的霸气和倨傲,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小黑听闻了冷月的话,很自然的后退了一步,抬头望天。 夜陌寒终归是万人追捧的皇子,从小到大,除了帝君夜岚,谁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 之前冷月做的那些事,虽然让他新奇不恼,可是她这般当着他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视他为无物,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饶是夜陌寒真的喜欢,此时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气了。 几乎是不加任何思索的,夜陌寒直接抬手朝着冷月袭击而去。 冷月是侧对着夜陌寒站着的,眼角的余光瞥见夜陌寒朝自己出招,顿时眸光一冷,一个闪身直接躲过夜陌寒的攻击。 速度之快,快到夜陌寒都没有想到。 夜陌寒微微一个怔楞。 虽然知道冷月是有些伸手的,但是今天却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动手。 夜陌寒意外于冷月的速度如此之快。 而冷月却趁着夜陌寒怔楞的这个空档,直接抬起腿,一脚踹在了夜陌寒腰间的肋骨位置。 学习格斗技巧的时候,教官曾经跟他们说过,人身体上有两个部位的骨头,最为脆弱。 一个是小腿正面的迎面骨,另外一处,就是腰间腋下的肋骨。 所以平时冷月揍人,很少往这个两个打。 可现在不一样。 是狗东西自找的。 夜陌寒倒也还算是反应快,感受到冷月的脚风迅速朝自己腋下袭来,夜陌寒连忙缓过心神,心神一敛,身子一侧,十分不易的躲开了冷月的攻击。 夜陌寒向后退了好几步,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冷月。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躲过那一脚,有多么凶险。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躲不开,生生挨上了。 而且他感觉的出来,冷月是用了力发了狠的,所以那一脚下去,自己怕是肋骨都要折几根,没个百日,都痊愈不了。 夜陌寒心底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隐隐作痛。 饶是之前被她踢下马车,他气恼归气恼,也没有现在这般感觉。 她对自己,真的是一点都不留情。 意识到这一点,夜陌寒一张脸,顿时变得讳莫如深。 她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自己的位置么? 冷月不知道夜陌寒的心里活动,只是一击不中,有点挂不住脸。 他奶奶的,居然被躲开了! 果然这副身体的硬件太弱鸡了,特么都能让狗东西躲开。 但是身为女人,能表现出来么? 必须不能啊! 冷月面无表情是收回腿,站在原地,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看向夜陌寒。 “滚不滚?” 夜陌寒定定的望着冷月,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原因,原本就硬朗尖削的脸部轮廓,此刻更为凌厉,如鹰隼一般漆黑深邃的黑眸中,更是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冷月也懒得去想夜陌寒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片刻,夜陌寒用力咬了咬牙,腮边的肌肉也随之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夜陌寒毫无征兆的一个转身,大步朝外走。 冷月、:“……” 还真就这么滚了? 不理会夜陌寒,冷月随即转过身,重新撸马。 小黑站在一旁,看着冷月,若有所思。 为什么他感觉刚刚那一刻,夜陌寒的背影有点,悲伤呢? 冷月撸着撸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随即立刻转头看向小黑。 、“来。” 被叫到,小黑随即上前一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冷月端着一张大佬范的脸,一字一顿道:“教我轻功。” 小黑:“……” 哦对,忘了这茬了。 冷月不会轻功。 “现在?” 一点准备都没有,说干就干? 而且你不是刚得了宝马?不出去骑两圈? 冷月的脑回路显然跟小黑不在一个频率上。 冷月思考了两秒:“那我去沐浴更衣?” 小黑:“……” 小黑觉得,冷月抬杠的本领拿出去,绝对天下第一,无人争锋。 “不用了,那就现在吧。” 小黑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四处看了一圈,随即走到院子中看起来最为瘦弱的一棵梧桐树下。 小黑看向冷月:“请大小姐爬上这棵树最细的那根树枝。” 最细的? 冷月微微抬起头,逆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去观察那棵梧桐树上的枝丫。 等她找到了小黑口中那棵最细的树枝时,整个人顿时冷意肆虐,杀气爆发。 特么的,最细的那根能站人? 冷月直勾勾的盯着小黑。 你是想摔死老娘然后继承老娘的王者荣耀吧? 小黑不知道冷月脑子里精分的想法,只是被冷月这么看着,感觉后背一阵阵的往里面嗖嗖嗖灌冷风。 冷月沉默了两秒,随即转身。 “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学。” 大佬能爬树么? 必然不能够! 第88章 今天狗窝放假了? 小黑莫名其妙的看着冷月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干。 小姐您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冷月觉得,自己被筑儿那小丫头片子撺掇着今天来春江楼就是个错误! 天大的错误! 瞅瞅她今天过的哟! 先是路上遇到夜陌寒。 再后来是梁浅门也不敲的进来扰了他的好事。 最后小黑还要让她爬树! 冷月觉得,今天的自己适合回潇湘阁瘫着,晒晒太阳,思考思考人生。 所以,冷月直接招呼筑儿和小白离开。 筑儿和小白虽然不知道冷月为啥突然叫他们回去,但是想到之前夜陌寒离开时,那张几乎快要滴出水的脸,连反驳都不敢反驳了,乖乖的跟着冷月就离开了春江楼。 …… 御书房内,王德海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夜岚坐在桌案后,一张脸,阴晴不定。 夜九宸! 真是他的好儿子! 居然敢公然的忤逆他的意思! 御书房内安静,落针可闻。 然而王德海却觉得从夜岚身上传出来的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压,几乎让他窒息。 这种情况下,王德海的大脑却飞速的旋转着。 片刻,王德海小心翼翼的开口。 “帝君息怒,奴才以为,这件事错不在九皇子。” 夜岚闻声微微抬了抬眼。 “你的意思,是孤错了?” 王德海一个哆嗦:“奴才不敢,帝君息怒,奴才的意思是,从前,九皇子虽然也桀骜不驯,但从来没有这般公然忤逆过帝君。” 王德海说完一番话,立刻又将头往下低了低,额头贴着地面。 夜岚没有说话,黑眸深沉的,仿佛在思考王德海的话。 空气依旧让人窒息压抑。 夜岚不开口,王德海也不敢抬头,只觉得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湿哒哒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王德海觉得,后背都快干了。 夜岚这才缓缓低声开口:“你说的有道理。” 听夜岚的口吻缓和了许多,王德海这才如释重负般,暗自长长呼出一口气。 顿了顿:“为了一个女人,就伤了孤与皇子之间的感情,着实不值得。王德海!” “奴才在!” “去凤栖宫传话,就说孤有事与帝后商议。” “奴才遵命。” 得了命令,王德海立刻起身退出御书房。 然而王德海前脚刚一退出去,御书房的暗影出,便跃出一个黑衣人。 “帝君!” “你知道该怎么做。” 夜岚头也不抬的吩咐着,黑衣人俯首领命。 “是!” 简短的对话过后,黑衣人立刻消失在了御书房的阴暗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马车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冷月才想起来,紫薇还留在春江楼没带回来。 冷月有些烦躁,一烦躁就不爱走寻常路。 所以冷月吩咐,马车今天走正门。 筑儿和小白都震惊了。 “小姐,你今天咋不翻墙了?” 冷月不动声色的一个眼神递过去,筑儿立刻低下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真是找死。 明知道小姐心情不好,还问问题! 马车最终停在了将军府的正门处。 下了马车,冷月一眼就看见了停在一旁的轿子。 将军府今日有客人? 冷月吩咐筑儿上前去询问,筑儿跑去跟守卫说了几句,便回来向冷月禀报。 “回大小姐的话,二小姐过来了。” 冷若雪? 我艹! 今天狗窝放假,所以狗东西都扎堆来了? 不过也正好,前几日这货居然还联合夜陌寒和那两个什么嬷嬷要给自己下药,自己还没时间找她算账,她倒是自己送过来了。 这种机会能放过么? 必须不能! “走。” 冷月淡淡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直接带着筑儿和小白,就朝着将军府里走去。 筑儿觑着冷月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禁有些担忧。 “小姐,如今二小姐是四皇子府的人了,我们是不是躲着点?” 躲你妹! “我为什么要躲着?” 理直气壮的,让筑儿顿时反应过来,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她家小姐连四皇子都敢踹,何况冷若雪了? “不但不躲,我还要去找她。” 筑儿:“……” 奴婢把之前那句话收回来还来得及不? 冷月脚下的步子继续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走了两步,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停了下来。 筑儿和小白一愣。 “小姐?” 冷月反悔了。 吩咐筑儿:“你去葳蕤轩,如果冷若雪在,就说我回来了。” 凭什么要她去找冷若雪? 冷若雪拿来那么大面子? 都被气糊涂了。 筑儿哪里还敢发表意见,只能乖乖的:“是。” “嗯。” 说完,冷月便带着小白,调转方向,朝潇湘阁的方向走去。 冷若雪此时并不在葳蕤轩。 她将绿芜留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在潇湘阁内,坐在冷月的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苍白如纸般,毫无血色的脸,眼底的怨毒,一览无遗,毫不掩饰。 冷若雪慢慢抬起手,覆盖上自己的小腹。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可是失去孩子时,那股撕心裂肺的痛,那股宛若烈火一般,灼烧着她心脏的恨,却依旧清晰如上一刻。 冷若雪用力闭了闭眼睛。 门外,冷月带着小白刚一回到潇湘阁的门口,就看见了侯在外面的绿芜。 绿芜见到冷月,杨装着无懈可击的恭敬,朝冷月行李。 “大小姐回来了,我们小姐今日回门来探望大小姐,见大小姐不在,便在里面等待大小姐。” 冷月:“……” 狗东西厉害了。 都敢自己闯进来了。 冷月顿了顿,刚想让小白也在门外等着,自己推门进去。 毕竟收拾狗东西,不能有太多人看见。 不然睁眼说瞎话都不真了呢。 但是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 不对劲! 冷若雪好端端的,跑到她房间来干什么? 还把绿芜留在了外面。 看起来不像是安了好心啊。 对哈,这货还怀着孕呢。 想到这里,冷月眸光顿时一亮,随即转头朝绿芜吩咐道。 “去,把你家小姐叫出来。” 绿芜一愣。 冷月:“我说的不是人话?” 绿芜:“……” 这不是关键点好么? 冷月绷着一张如万年冰山一般的面容,不带一丝感情的继续开口:“你叫不叫?” 绿芜:“……” 冷月:“不叫我走了。” 说着,冷月就转身,看那样子是真的要走。 绿芜都凌乱了。 冷月不是一向骄纵,从不忍让任何人么? 怎么今日冷若雪都不请自来了,她一点都不生气,还打算把院子让给冷若雪? 可是眼见着冷月真的要离开,绿芜又别无他法。 绿芜咬了咬牙:“奴婢遵命,请大小姐稍等。” 听绿芜说完,冷月果真停了下来。 看着绿芜不甘心进去叫人的背影,冷月心里的小人晃悠的简直要飞上天。 当老娘傻呢。 真是的。 绿芜进去禀报冷若雪的时候,冷若雪果然也很意外。 冷月今日脾气竟然有所收敛了。 绿芜有些担忧:“小姐,若是在外面的话,怕是会有很多人瞧见,要不我们……” “不行!” 不等绿芜说完,冷若雪想都没想就果断的拒绝。 她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 如今的冷月是个有脑子的,若是今日事情不成,等到冷月过后反应过来,怕是再找机会就难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到时候她的身体,也不一定允许了。 想着,冷若雪暗自咬了咬牙,随即由绿芜搀扶着站起身。 “既然我的这位姐姐要在外面见,那我们便去外面。” 绿芜见状,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最后终是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只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冷若雪,一步一步,缓缓的,朝潇湘阁外走。 然而等到冷若雪和绿芜走到潇湘阁门外的时候,却没看见冷月的影子,只看见小白一个人蹲在树下,拨弄草玩。 冷若雪和绿芜四下环顾了一圈,压根没看见冷月的身影。 冷若雪脸上难言怒气,上前几步,来到小白跟前。 “你们家小姐呢?” 冷若雪开口,声音里满是愤恨怨毒。 小白茫然的抬起头,还没等回到,冷若雪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冰冷的,幽幽的声音。 “找我?” 冷若雪心里一惊,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就见冷若雪正大刀阔斧的坐在树杈上,面无表情的垂眸向下看。丝毫忘了之前在春江楼,她心底对于小黑让她爬树那件事的排斥。 冷若雪:“……” 绿芜:“……” 冷若雪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但还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姐姐怎的上到树上面了?” 冷月认真脸:“上面风景好。” 冷若雪:“……” 我信了你的邪! 冷若雪继续维持着笑脸:“姐姐快下来,上面那么危险,若是姐姐不小心摔倒了可怎么是好?” 冷月一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摔不着,放心。” 冷若雪:你不下来我才不放心。 “今日是妹妹回门省亲的日子,姐姐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同我说话?” “嗯。” 还想骗我下去? 呵呵哒! 我就不下去,有本事你上来啊。 冷若雪:“……” 第89章 这个锅我可不背 冷若雪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气,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她是万万没想到,冷月竟然跑到树上,连下都不下来。 别说冷若雪没想到,冷月自己也没想到。 可明知道狗东西要算计她,还凑上去给她算计,不是不长脑子么? 身为大佬,不能在意这些细节。 冷若雪一张脸由红转白,却怕引起冷月的怀疑,只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姐姐不想知道,我成婚那日,发生了什么事么?” 冷若雪思忖了半晌,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那日后来发生什么事,她虽然没亲身经历,但到现在也猜了个大概。 她不相信,冷月不会不想知道。 可偏偏,事实证明她又猜错了。 冷月很是平静的摇了摇头:“不想。” 冷若雪:“……” 冷若雪一双手掩藏在袖子里,死死的攥成拳头。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无论说什么,冷月都不肯下来? 这样下去,那她今天不是要白来一趟了? 冷若雪深吸一口气。 “姐姐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下来同妹妹说话了是么?” 冷月冷漠脸:“你别叫我姐姐,你成婚那日不是说了,以后再不叫了,咱俩没关系,你别套近乎。” 冷月的话让冷若雪脸色有些僵硬。 绿芜在一旁看的忧心忡忡。 相比较来说,小白就淡定多了。 反正小仙女长得好看还给他肉吃,所以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 绿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附在冷若雪耳畔。 “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 冷若雪仰头望着树杈上,悠然自得的冷月,心里一发狠。 “好!既然你不肯下来,那我便上去同你讲话!” 她不下来,自己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虽然这个办法是下下策,但是情势所迫,也只能这么办了。 说完一句,冷若雪便撩起袖子和裙摆,准备上树。 绿芜见状,立刻杏目一瞪。 “小姐!” 冷若雪不理绿芜,只是顾自的把双手攀在树干上。 然而冷月却仿佛早就猜到她会有这么一出,一张脸,毫无反应。 “这可是你自己要爬的,待会摔下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冷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将冷若雪的路,瞬间堵死。 冷若雪爬树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怎么回事? 难道冷月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而且她话都已经说到那个地步了,自己若继续下去,还如何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一时间,冷若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半个人挂在树上,爬也不是,不爬也不是。 冷月还偏偏气死人不偿命的:“还爬不爬了?” 磨磨唧唧,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亚子! 冷若雪:“……” 就在冷若雪尴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冷月和冷若雪闻声,不约而同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冷迟由几个人跟着,阴沉着一张脸,颦蹙着眉心,站在不远处。 冷月一看见冷迟,一双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眸子,蓦的迸发出一阵冷芒。 就是这老头! 就是他昨晚非拉着自己喝酒,喝多了占了自己的房间,害的自己没睡好。 没睡好,所以今天才碰到这么多糟心的事。 好气! 冷迟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睨着冷月和冷若雪。 他今天一早就跑去了校场,原本是想要躲着冷月,但不知为何,整整一个晌午,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连练兵都心不在焉的。 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对冷月的担忧,从校场跑了回来。 结果一到门口,就看见了冷若雪的轿子。 冷若雪去四皇子府之前,等于是和冷月撕破了脸皮。今日特意回来,保不齐是为了找冷月麻烦。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冷迟顿时什么都顾不得,就跑进了将军府,朝潇湘阁匆匆赶来。 但是他过来以后看见了什么? 冷月大刀阔斧的坐在树上,冷若雪也露胳膊挽袖子的,跃跃欲试往树上爬。 谁能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而且冷月看着他的目光…… 明明没什么波澜,可怎么就这么让人发憷呢? 冷若雪也没想到,冷迟会突然回来,明明平日里他去校场,一呆都是一整天的。 他现在这样突然回来…… 一瞬间,冷若雪大脑飞快的旋转,随即死死咬了咬牙。 只能这样了! 想着,冷若雪假装手上一松,整个人顺着树干,直直的朝地面跌落而去。 “小姐!” 绿芜惊呼一声,立刻上前。 为了演的逼真,冷若雪这一下,摔的实实成成,丝毫没有作假。 原本就虚弱至极的身体,加上刚刚被冷月气的气血上涌,再被这么一摔,冷若雪顿时觉得身下有一股热流,崩然而下。 冷若雪脸色惨白,抓着绿芜的手臂。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冷迟没想到,冷若雪会突然摔倒,蓦的想起来,冷若雪肚子里还怀着夜陌寒的孩子。 冷迟心里咯噔一声,立刻上前。 “来人!来人!” 冷迟的侍从连忙上前。 “快去请大夫,快去!” 说完,冷迟又连忙去查看冷若雪的情况。 冷若雪一张脸苍白如纸,一手死死的捂着腹部,一手攥着绿芜,看起来尤为虚弱。 而她的身下,一抹猩红,触目惊心。 冷迟双眼立刻放大。 “父亲,父亲,女儿肚子好痛!” 冷若雪说着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流起眼泪来。 冷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将冷若雪打横抱起,朝身边的人吩咐道:“马上派人去四皇子府邸,通知四皇子,二小姐有危险。” 说完,立刻抱着人朝潇湘阁内跑去。 冷月坐在树上,从刚刚冷若雪摔倒开始,就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么蠢的办法,冷若雪这狗东西还真用了。 这算是狗急跳墙么? 不过,血总不是假的。 难道这货的孩子真的没了? 想到这里,冷月眼底不禁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抬眸间,却看见冷迟抱着冷若雪往潇湘阁里跑去,冷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冷月:“……” 我艹! 谁让你们跑我屋的? 经过老娘同意了么? 冷月直接纵身一跃,从树上蹦到地面,带着小白匆匆往潇湘阁里追去。 冷若雪的身子原本就没好,又折腾了好大一顿,更是虚弱了。 冷迟抱着冷若雪进了厢房,将冷若雪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之上,眉心死死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冷若雪捂着腹部,表情极为痛苦。 这会儿子还真不是装的痛苦。 绿芜擎着一双泪意盈盈的眸子,跪在冷若雪的身边,双手死死的握着冷若雪的手。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冷迟后退了两步,看着手上猩红的血,浑身僵硬。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思忖间,冷迟眸光微转,看见了倚靠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冷月。 还好冷迟没把人带到自己屋里。 不然的话,冷月觉得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寄几,将整个潇湘阁一把火烧了。 而此时她淡漠的样子,落在冷迟的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冷迟顿了顿,走上前。 “月儿,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上树? 冷月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父亲你不是看见了么?她自己摔下去的,跟我没关系啊。” 冷迟:“……” 这个还真是。 但他想知道的,是冷月和冷若雪为何会在树上。 床榻之上的冷若雪面色苍白,额头全是细汗,饶是如此,听见冷月这番话,也强忍着出言反驳。 “姐姐为何这么说?是你要我上去同你说话的。” 冷月:“……” 好想给你鼓掌啊! 一个人想要陷害你的时候,不管理由多么牵强,都能往一块扯上关系。 防不胜防啊! 但是我会怕你么?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我让你上来的?” 冷若雪按着床褥,艰难的撑起半个身子,与冷月对视。 “姐姐又想不承认么?” 我艹! 以前我是不承认,但今天这个锅我可不背。 “你有证据么?” “父亲、绿芜、还有伺候你的小白,他们都是证据,我知道姐姐你一直不喜欢我,可如今我已经嫁去了四皇子的府邸,姐姐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冷若雪一边说,汗水和眼泪一边往下流,看起来真的是委屈至极。 冷迟站在一旁,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冷若雪。 眼底的不信任,明显是对冷若雪更多一些。 冷月懒得再跟冷若雪多说话,现在说了,一会夜陌寒那狗东西来了还得再说一遍。 累不累? “没有,不是我,你别乱说。” 冷月索性习惯性的否认三连,随即将头别向另外一边,不再理冷若雪。 冷若雪佯装着痛心疾首地悲痛着开口:“姐姐,你竟然……” 只说了几个字,冷若雪便体力不支,倒回到了床上。 绿芜满脸关切的上前。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冷迟隔着一段距离,眸光锐利的看了冷若雪片刻。 “你先别激动,大夫马上就到,一切等四皇子来了再做定夺。” 第90章 妨碍发挥 冷迟一句话出口,冷若雪顿时闭上双眼。 没有人注意到,她攥紧的拳头,指尖已经刺进掌心的皮肉,鲜血随之渗出。 冷月有些意外的瞟了冷迟一眼。 不错不错! 这个爹还是有判断力的。 昨晚的事原谅他好了。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大夫便被请来,给冷若雪诊治。 冷迟和冷月都被赶到了厢房外。 房间里只有冷若雪、绿芜、还有大夫。 冷若雪强忍着腹痛,朝绿芜点了点头,绿芜泪眼朦胧的看了冷若雪一眼,随即转身去到门口,顺着门缝朝外面看了一眼。 门外,冷月已经坐在了榕树下的软塌上,冷迟也被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绿芜转过头,隔着一段距离朝冷若雪点了点头。 大夫已经开始为冷若雪诊脉。 片刻,大夫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二小姐,你这胎……” 大夫刚说了几个字,突然被冷若雪冷不防的反手一把攥住手腕。 大夫一惊。 冷若雪用气若游丝,却无比阴冷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夫,我的孩子是刚刚没有的。” “可是……” “大夫知道,我已经是四皇子府的人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冷若雪眼底的怨毒,饶是大夫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见多了生死和风浪的人,也忍不住心神一颤。 冷若雪似乎很满意大夫的反应。 “若是四皇子一个不开心,怕大夫一家人,都要受到牵连。但若是四皇子满意了,别说是太医院,荣华富贵,名誉金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冷将军和四皇子,大夫可要想清楚。” 一大段话说完,似乎已经用光了冷若雪的体力,可饶是如此,她攥着大夫手腕的手,却依旧死死的扣紧,不肯松开分毫。 大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一双略微深陷的老眸,不断的转动着,却唯独不敢同冷若雪对视。 冷若雪这是在威胁他,若是不按她说的做,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恐怕都会有危险。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行医者,即便是消失在这个世间,也不会有人知晓,不会有人在意。 而且他行医多年,虽然医术精湛,可总和在太医院里那些人相比。 只是一比较,大夫心里就有了比较。 “小姐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做了。” 得到了大夫的保证,冷若雪这才松开手,此时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全身,发丝凌乱的贴在额角面颊,再配上那张惨白又狰狞的面容,尤为骇人。 大夫起身,朝外面走去。 “快来人,二小姐的孩子保不住了。” 听到这一句,冷若雪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悬在胸口的那颗大石头,也重重落了地。 精神一放松,冷若雪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力气尽失,直接晕了过去。 门外,冷月和冷迟坐在院子里,听见大夫这句话,似乎都没有什么意外。 冷月是早知道冷若雪打着什么主意,冷迟在看见手上的血时,便已经猜到会是这个解决。 而得到消息的夜陌寒和夜九宸,正一前一后踏进潇湘阁,正好就听见这句话。 两人脚步均是一顿。 夜陌寒脸色阴沉,宛若能滴下水来一般,但却没有此事应该有的震惊、痛心、悲哀、惋惜。 他离开春江楼之后,便回到了府邸。 府邸的人向他禀报冷若雪回了将军府,原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并不关心冷若雪怎样。 可谁成想不多时,就有人来禀报,说冷若雪在将军府摔倒见了红,情况很不好。 冷若雪的孩子没了,除了他和朔风柳青、以及冷若雪和她的婢女,其他人再无知晓。 只一瞬间,夜陌寒就猜到了冷若雪的意图。 所以便匆匆赶了过来。 至于夜九宸…… 他一直都派人暗中保护着冷月,所以冷月这边发生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遇到了这样大的事,他自然要过来看看了。 只是没想到,会碰上夜陌寒。 也没想到,夜陌寒的反应,会是这样。 冷月抬眸,就看见了同夜陌寒一起走进来的夜九宸,黛眉不禁微微一挑。 冷月起身朝夜九宸走了过去。 而冷迟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人了,冷若雪的孩子没了,这后面要牵扯的事都是其次,主要是眼下的状况。 冷迟上前,冲已经打开门走出来的大夫说道:“劳烦大夫,若雪的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好,孩子没了,二小姐流血过多,身子虚弱,我先为二小姐开一副药,将军马上派人去抓,我这边再为二小姐施针,若是能将血止住,二小姐便无碍。 但若是血止不住……” 大夫没有往下接着说,但冷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冷迟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劳烦大夫了。” 大夫叹了口气,转头进了屋子。 而这边,冷月已经走到了夜陌寒和夜九宸的面前。 只是从始至终,冷月的视线独独落在夜九宸一个人身上,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夜陌寒。 冷月淡淡的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夜九宸抬手将冷月垂在腮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的说道:“听说你这边出了点状况,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哦。” 当着外人,冷月不好拆穿夜九宸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只好随便应一声。 而两人这样的举动和对话,看在夜陌寒眼里,却甚为亲密和谐。 仿佛她和他的世界里,没有其他,旁的人,旁的事,都无法参与进去。 饶是他就站在两人的身边也像是多余的。 这样的认识,让夜陌寒垂在宽袖之中的大手,一点一点,用力攥成了拳头。 夜陌寒开口,打断了这份看着刺眼的亲密和谐。 “冷大小姐是不是该给本王解释一下?” 话音落下,冷月这才往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去,迷茫的眼神,仿佛刚刚才发现这里还站个人。 夜陌寒心底顿时腾升起一股夹杂着嫉妒的怒气。 冷月平静地:“解释什么?” “若雪离开府邸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可为何来了将军府短短时间,就会变成这副样子?” 夜陌寒声音低沉冰冷,因为声音里夹杂的愤怒,看起来真有点质问的意思。 冷月表情坦荡,犹如一滩死水,一丁点涟漪都不曾激起。 “不知道,别问我。” 夜陌寒:“……” 冷迟此时已经走了过来,见到这副架势,连忙将话拦了过去。 “四皇子。” 夜陌寒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算是回应,但是两只眼睛,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冷月。 似乎,冷月今日不给他的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 夜九宸站在一旁,薄而性感的唇轻轻抿了抿,唇角随即上扬,勾起一抹斜肆倨傲的弧度。 脚下的步子微微移动,夜九宸随即挡在了冷月的身前,隔绝了夜陌寒的视线。 他倒不是怕夜陌寒真的会对冷月如何,就是单纯的不想他的小月儿被其他男人盯着看。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行! 一瞬间,四目相触,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劈啪作响。 冷月站在夜九宸身后,看着他颀长而又挺拔的脊背,不由得眉心动了动。 妖孽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妨碍她发挥吗? 冷迟站在一旁,见到这副情形,心底不禁有些慌。 “四皇子,九皇子,大夫已经在为若雪诊治了,我们……” “九弟这是何意?” 冷迟想要开口打破这份尴尬胶着,奈何,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夜陌寒冷冷打断。 最关键的是,夜陌寒这句话,还不是冲他说的。 冷迟脸色有些悻悻的。 好在,夜九宸没有马山回答夜陌寒的话,而是转头,恭恭敬敬的看向冷迟。 “将军,我同四哥有些话要说,借将军府邸一样,还请将军见谅。” 夜九宸的举动让冷迟脸色缓和了一些。 冷迟朝夜九宸点了点头,夜九宸这才重新看向夜陌寒。 “没什么意思,只是小月儿说了他不知道,四哥便不必要再追问了吧? 而且四哥的爱妾不是还在里面生死未卜,性命攸关?四哥不去看看你的爱妾,在这里揪着小月儿不放是何意思?” 夜九宸毫不避讳的左一句小月儿,右一句小月儿,让夜陌寒原本就阴沉不已的脸,此刻更像是暴风雨下的海面,波涛汹涌,骇浪滔天。 小月儿! 他和她的关系,什么时候竟然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夜陌寒一双眸子,宛若带着实质一般,直直的朝着夜九宸逼仄而去,偏偏,夜九宸俊美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不为所动。 冷月有点不高兴了。 老娘的人,老娘还没看几眼呢,凭什么一来就被狗东西看这么半天? 想着,冷月不由分说的,拉着夜九宸就往梧桐树下走。 夜九宸没有防备,被冷月突然这么一拉,身子不由得一个趔趄。 等反应过来,自然是乖乖的跟着冷月走。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将夜陌寒扔在了原地。 夜陌寒身子僵硬,浑身上下毫不掩饰的,暴露出一阵阵狠厉的肃杀之气。 一双眼,牢牢的锁在冷月和夜九宸十指交叉的手上…… 第91章 牛鬼蛇神要开会 冷迟看了看冷月和夜九宸彷若无人牵在一起的手,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花被摘了,花盆也被端走了。 还是眼不见为净。 想着,冷迟郁闷不已的将视线落在一边,刚好就看到夜陌寒一张宛若寒霜一般的脸。 冷迟:“……”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 冷迟暗自叹了口气,提步上前。 “四皇子。” 听见了冷迟的声音,夜陌寒这才将视线从冷月和夜九宸十指相扣的手上收回来,不动声色的看向冷迟。 “冷大将军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若雪发生这样的意外,谁都不想,可当时我也在现场,若雪摔倒实属是意外,与他人无关,还请四皇子节哀。” 冷月和夜九宸此时已经走回到梧桐树下。 冷月懒散的瘫在软塌之上,神情冷漠的好像一只猫咪,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撸两把。 但在接触到她那冰冷的眼神之后,这种想法又生生被压了回去。 夜九宸就坐在冷月对面,之前冷迟坐的位置。 两个人看似没有在看冷迟和夜陌寒,但却都不动声色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冷迟说完一句话,便不再开口,只是观察着夜陌寒的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奇怪。 打从夜陌寒走进潇湘阁,没有问过一句关于冷若雪状况的话,反而是急着要说法。 想到这里,冷迟一双飞扬入鬓的剑眉,不由得轻轻皱了皱。 但是好是坏,都是冷若雪自己的选择,他该说的,该劝的,该打的,一样都没少。 夜陌寒微微停顿了片刻。 “冷大将军的意思是,这件事与你们将军府无关了?” 冷迟闻言不禁微微缓过心神。 “确实如此。” 夜陌寒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微微一眯。 “本皇子却觉得,不见得。” 冷迟表情有些不好。 果然,夜陌寒是不打算将这件事平和处理了。 冷月远远的听着,听到这里,也已经完全明白了夜陌寒的意思。 这一对狗东西可以啊。 母的先来碰瓷陷害,公的又来兴师问罪。 问过她答不答应么? “御医最近,是不是没去四哥的府邸,按时请脉啊。” 冷月思忖间,身旁却响起一个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声音。 冷月闻声看了过去,就见夜九宸姿势随意的坐在一旁,一张邪魅不羁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浅浅笑意。 在场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有想到,夜九宸会突然间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夜陌寒凛了凛神色,提步朝夜九宸走了过来。 “九弟什么意思?” 夜九宸微微抬眸,眼角眉梢都是随意与懒散。 “意思就是,四哥应该是得了耳疾,不然怎么刚刚冷大将军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四哥都听不懂呢?” “你……” 夜陌寒表情一僵,一双眸子,像是裹挟了寒霜一般,直直的朝着夜九宸投射而去。 冷迟惊了。 夜九宸这是摆明了态度,要站在将军府这边了? 哼! 那也不能抵他搬走自己花和花盆的账。 冷月却乐了。 妖孽这是跟自己待的时间久了,所以耳濡目染的,说话都开始中听了。 冷月认真脸:“说的对。” 夜九宸和冷月一唱一和,没有商量,却极为默契。 夜陌寒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额边的青筋都在跳动着。 “本皇子竟然不知道,九弟同镇国将军府的关系,竟是如此亲密了。不知,父皇可知道此事?” 直接说说不过,夜陌寒反应也算快,直接就把夜岚搬了出来。 可惜,不管是夜九宸还是冷月,都不慌。 夜九宸淡淡一笑:“四哥若是想知道,亲自去问问父皇便是。” 一句话,夜九宸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之中,却仿佛蕴含着冷冷的震慑人的气势。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片刻,夜陌寒收回视线,看向厢房紧紧关闭的房门。 “本皇子的爱妾此时还在里面,本皇子现在没有心情同九弟吵嘴,一切事情都等她确定无恙了,亲自开口再做定夺。 但事关皇室血脉,本皇子相信,就算是父皇和母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夜陌寒带着威胁的话语飘荡而出,冷月一张无所谓的冷漠脸,轻轻点了点头。 “随便。” 夜陌寒:“……”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筑儿在葳蕤轩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冷若雪的人影,只好灰溜溜的回到潇湘阁。 结果一进到潇湘阁,就看见院子里面坐着的几个人,一个个周身笼罩着驱散不开的阴霾,让人不敢靠近。 筑儿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开口,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靠近角落里的小白,同他一起揪地面的草。 这段时间,冷若雪和大夫一直待在厢房之内,未曾出来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谁给冷老夫人传的消息,老太太带着顾嬷嬷,也行色匆匆的赶到了潇湘阁。 冷月冷冷的看着。 行,这回好。 牛鬼蛇神的这是要在她潇湘阁开会啊。 思忖间,厢房的门终于缓缓开启。 大夫一脸疲惫,额头和腮边,都是肉眼可见的细密汗珠。 绿芜和冷迟先一步上前。 “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样?” 不等冷迟开口,绿芜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大夫看了看院子里坐的几个人,虽然除了冷家人,其余的都不认识,但是单看气势,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左右非富即贵就是了。 而且冷家二小姐给四皇子做了妾,那么那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人是四皇子了。 回想起之前在房内,冷若雪的话,大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夫连忙低下头。 “回冷将军,二小姐喝过药,老朽又施过针,二小姐的出血情况总算是控制住了。只是二小姐的身子十分虚弱,需要长时间卧床修养。” 听到冷若雪已经没有危险了,绿芜直接便闯进了厢房。 冷迟朝大夫点了点头。 “大夫辛苦了。” 说罢,有吩咐人去给大夫拿诊金,带人离开。 院子里的几个人各怀心思,厢房内,冷若雪平躺在床上,合着眼眸,虽然神情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但是一张宛若白纸般惨白无比的脸色,看着还是十分虚弱。 绿芜泪眼汪汪的跪在床榻边。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听见绿芜的声音,冷若雪慢慢睁开眼。 “四皇子可来了?” 一开口,冷若雪才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咬牙坚持着。 “来了。” “叫四皇子进来,就说我有话要同他说。” 绿芜有些犹豫:“小姐,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行!” 绿芜一句话说完,冷若雪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下了血本,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身体搭进去,怎么能等? 一分一刻都等不了。 见冷若雪态度如此坚决,绿芜无奈,只好起身出去。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安静的坐着,除了冷迟,没有一个有进屋看看冷若雪的打算。 冷月冷眼看着,觉得冷若雪有点悲哀。 不过也只是觉得,跟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冷若雪非要祚死,谁能拦得住? 绿芜跑到门口,就见冷迟欲要进厢房,不由得朝冷迟福了福身子,随即起身走到夜陌寒身边。 绿芜小心翼翼地:“四皇子,小姐醒了,有话同你说。” “嗯。” 夜陌寒从喉咙里没有什么感情的低低溢出一声,随即缓缓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冷月、夜九宸、和冷老夫人。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进去,听听若雪要说什么吧?” 说完,夜陌寒便先行一步,朝厢房走去。 冷老夫人倒没说什么,紧随其后由顾嬷嬷搀扶着起身。 倒是冷月,一副大佬的姿态,大刀阔斧的坐在软塌之上,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洒在她清冷的面容之上,尤为平静。 她为什么要进去? 单是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冷若雪要说什么。 所以冷月没事人一样的坐着,屁股连动都没动一下。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笑笑,起身走到冷月身边,弯下腰,同冷月四目相对。 冷月:“……” 又要干什么? 夜九宸用几乎是撒娇一般的声音,缓缓开口。 “小月儿,陪我进去看看嘛。” 最后一个字,还故意带了些颤音,听得冷月鸡皮疙瘩瞬间掉一地。 你敢不敢好好说话? 夜九宸:“好不好嘛?” 冷月再次:“……” 夜九宸:“小月儿……” “我去!” 冷月觉得,自己再不去,这货说不定能直接躺地上打滚。 冷月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瞥了夜九宸一眼,视线微转间,却发现院子里的几个人,此时正在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和夜九宸所在的方向。 冷迟只觉得眉心跳的厉害,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冷老夫人看见两人这般相处模式,一半震惊,一半不喜。 而之前原本要进厢房看冷若雪的夜陌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黑眸死死的盯着冷月和夜九宸,眼底喷薄的嫉妒和愤怒,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吞噬一切。 他们两个人,居然如此不知羞耻! 第92章 她该怎么办? 夜九宸就那么和冷月旁若无人的,并肩而立。 夜陌寒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除了嫉妒和愤怒,仿佛还有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不知该如何描述的酸楚。 顿了顿,夜陌寒收回视线,提步走进厢房。 冷迟脸上写着明显的不高兴,狠狠的瞪了冷月和夜九宸一眼,忿忿不平的别过视线,也进了厢房。 冷老夫人和顾嬷嬷则是一脸“有伤风化”的不喜,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冷月就不明白了。 她牵自己的男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高兴呢?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是面色上,冷月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依旧绷着一张大佬面瘫脸。 夜九宸无所谓的笑了笑。 “小月儿,他们都在看我们呢。” 冷月:“……” 你还知道啊? “所以呢?” 这回换夜九宸无语了。 他怎么忘了,他的小月儿,从来都是一个我行我素,不在乎任何人看法的人呢? 想想还有点帅气。 潇湘阁的厢房并不是很大,这会子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略微显得拥挤。 冷老夫人坐在靠近床边的位置上,冷迟站在她身后。 夜陌寒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平静的看着冷若雪。 夜九宸和冷月距离最远,靠在门口。 冷老夫人虽然地位不及夜九宸和夜陌寒,但因为老将军的关系,也有威严在那里。 所以这会儿子,冷老夫人率先开口。 “若雪,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冷老夫人公式化的询问,并没有带什么私人感情。 她对身份尊卑这种事,一向看的很重,冷若雪身为庶女,而且母亲还是趁着冷迟喝醉的时候,故意爬上床,所以冷老夫人十分不喜。 这么多年,对待冷若雪也是不冷不热的。 现如今再加上冷若雪跟她娘一样,用这种不知廉耻的手段给夜陌寒做了妾。 冷老夫人的态度自然不会好。 冷若雪白皙的面容之上挂着惹人怜爱的泪意。 “劳烦祖母挂机,若雪……若雪无事。” 绿芜在一旁连忙接过话:“怎么会没事,小姐你差点命都没了。” 主仆两个一人一句,说完便哭了起来。 冷老夫人不喜的皱了皱眉。 冷迟见状,便将话题拦了过去:“四皇子和九皇子都在,有事想要询问你,你身体可以么?” 冷若雪闻声,点了点头。 冷迟回头看了夜陌寒一眼。 “若雪,你在本皇子府邸的这几日,一直好好的,为何一回到将军府,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夜陌寒开口讲了见到冷若雪后的第一句话。 语气寡淡,表情冷漠,丝毫不见怜惜心疼。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此刻见夜陌寒如此薄情,冷若雪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如针扎一般疼痛。 冷若雪捏紧手指,眼底眸光一定,蓦的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冷若雪。 “姐姐,你为何要害我?” 说完,不等冷月回答,冷若雪又看向夜陌寒。 “四皇子,若雪之前已经同父亲说过了,可是父亲偏颇姐姐,认为是若雪的错,若雪的孩子没了,还请四皇子为若雪做主。” 说完,冷若雪放声痛哭了起来。 听声音,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冷迟虽然之前已经听到过冷若雪的这番说辞,但是现在当着夜九宸和夜陌寒的面,她还这么说,冷迟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起来。 冷若雪这番,可不单单是为了针对冷月了。 她是要针对整个将军府! 冷迟能想到的,冷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 一张脸,顿时变得引擎凝重起来。 只有夜陌寒,毫不掩饰的朝着倚靠在门口的冷月,看了过去。 “冷大小姐,现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冷月就呵呵哒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我,她瞎说。” 冷月说完一句话,夜陌寒突然站了起来。 “若雪会拿皇嗣瞎说?冷大小姐要找理由借口,也要想个合理一点的?” “我没找借口,她不配。” 冷月面无表情的说着,一双淡然的眸子,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陌寒。 “你也不配。” 冷月一句话出口,厢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虽然冷迟和冷老夫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也是站在冷月这一面的,毕竟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冷月竟然对夜陌寒说他不配? 这就有点胆子太大了。 若是夜陌寒追究起来,闹到帝君面前,怕是夜九宸都不一定能保下冷月。 想到这里,冷老夫人不等夜陌寒发难,立刻抢先开口,呵斥一声。 “月儿,不得无礼!” 说完,又在顾嬷嬷的搀扶着,慢慢起身,朝夜陌寒福了福身子。 “老身教导无方,还请四皇子看在老身的薄面上,饶恕月儿。” 冷老夫人毕竟是老将军的遗孀,夜陌寒也不好发作,只是低低的冷笑一声。 “无礼之事,本皇子可以不追究。”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跟之前把他踹下马车相比,这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简直是毛毛。 “但蓄意伤害皇家子嗣的事,今日即便冷大小姐不承认,即便本皇子想要息事宁人,怕是父皇也不肯。” 果然啊!果然! 狗东西还真把夜岚那老头给搬出来了。 冷月心底的小人抓狂着。 要不说古代麻烦,弄一堆身份地位,压得人烦躁的很。 “你们肯不肯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月冷不防的开口,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冷若雪刚刚一直在哭,这会儿子听见冷月开口,情绪突然一下子失控起来。 、“姐姐,你为何要这样?明明就是你害我没有了孩子,如今你却口口声声否认,之前也是如此。 我们是亲姐妹,如今我也已经嫁进四皇子府,过去的种种我已经既往不咎,可你居然苦苦相逼。 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也只好以死明志了!” 冷若雪激动的说完一番话,撑着身子就要往床头撞。 绿芜见状,立刻上前阻拦。 就连顾嬷嬷,见到这副架势都慌了,连忙上前帮着绿芜一起,将冷若雪拉开。 冷若雪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所以拉回来倒没费什么力气。 “你们为何要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 冷若雪一边大吵一边哭,吵得冷月心情愈发烦躁,耐心也几乎消失殆尽。 而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说话的夜九宸,这个时候却突然眯了眯眸子,站正身体,欲要上前。 只是没想到,他脚下的步子还没等迈开,就被冷月抢了先。 “吵什么?” 冷月冷冷的开口,明明声音不大,明明没有什么情绪,但不知为何,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强大气势,宛若睥睨苍生的女王,不容反驳、不容置喙。 夜九宸静静的看着冷月轮廓五官精致的面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知道她能搞定。 但是好歹也得给自己点机会吧? 每次有什么事她都自己解决,自己作为男人,压力很大的。 厢房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冷月冷漠脸:“你说,是我害你孩子没有的?” 冷若雪咬了咬牙,没有回答,但是那副表情已经给了众人答案。 冷月点了点头。 “我是如何害你的?” “我今日回来省亲,特意来潇湘阁探望你,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你却要我去树上跟你讲话。 姐姐,你何其歹毒,明知我怀着身孕身子不利落,还这般要求我?” 冷若雪说着,又哭了起来,看起来比之前还要伤心。 冷月不为所动。 “我按着你头逼你上树的?” 冷若雪一愣。 厢房内的人,一时间,表情也都有些怔忡。 “你,你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强迫我,但却是在用行动逼迫着我,这有何分别?” 冷若雪是一口咬定,孩子是因为冷月才会出意外的,怎么可能就凭几句话,就轻易松口。 冷月却不管她那点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直接了当。 “首先,我不想与你说话,所以特意躲在树上,是你赖着非要不走。 其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要让你上树的话,是你不自量力,非要跟我学。 最后,你自己技能不好,还没爬上去就掉了下去。 而且那么高的距离,摔个屁股蹲而已,能把孩子摔没,我也是奇怪了。” 冷月条理清晰,逻辑顺畅的说完一番话,不等冷若雪反驳,直接转头看向夜九宸。 “之前那个大夫不可信,找个御医来,给四皇子的爱妾,重新诊治一下。” 冷月用的命令,而非请求。 这一连串的骚操作下来,让厢房内的冷若雪、冷迟、冷老夫人和夜陌寒,慌乱的慌乱,起疑的起疑,讶然的讶然。 冷若雪甚至于连想反驳,都找不到切入点。 最主要的是,冷月刚刚说什么? 要找御医? 她竟然起疑了? 怪不得从头到尾都镇定自若,原来是早就发现了端倪! 冷若雪心底慌乱,更多的是凌乱。 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冷月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她该怎么办? 第93章 一言不合就上天? 厢房内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冷若雪努力的掩饰着眼底的慌乱,可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 在场的都是人精,安个尾巴就是猴的那种。 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只是,除了夜陌寒早就知情以外,其他人无不都对此震惊无比。 冷若雪为了陷冷月、陷镇将军府于不义,竟然舍得对自己下手。 且不说那个孩子是不是皇家子嗣,可那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 她竟然狠得下心! 当然,冷老夫人和冷迟不知道,冷若雪的孩子,是夜陌寒一碗汤药,亲自终结的。 此刻看着夜陌寒冰冷阴沉的面容,毫无意外的反应,他们也只当他是对冷若雪不喜,对这个孩子不喜。 冷老夫人极少动怒,此刻却气得一张脸胀红无比,嘴唇青紫。 “若雪,你……你居然……” 冷老夫人开口,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冷若雪内心乱极了,下意识的就看向夜陌寒。 不管如何,她如今是和他绑在一起的,若是真的事情闹大了,于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是夜陌寒眼底一片冷漠。 冷若雪愣了,狠狠的愣了。 她忘记了,从头到尾,夜陌寒都没有参与,甚至没有多说什么话。 就算是真的闹到帝君夜岚的面前,他也可以毫发无伤的脱身。 冷月不关心冷若雪和其他人的反应。 她只知道,敢惹她的狗东西,一个都不能轻易放过。 冷月盯着面前的夜九宸。 可夜九宸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冷月:“……” 妖孽可以啊。 都敢不听话了。 看来得好好教育教育了。 “月儿!” 冷月正在用眼神一点一点的将某人凌迟着,冷迟突然间开口,低声唤了一句。 冷月转眸,看向冷迟。 冷迟微垂着眼眸:“你先出去。” 冷月:“……” 什么玩应? 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冷迟看向夜九宸:“九皇子,劳烦先带月儿出去。” 夜九宸点了点头,也不管冷月同不同意,直接去牵冷月的手。 冷月内心是拒绝的。 你别牵我,我不走!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妖孽揍趴下好像不太好。 我好难啊。 冷月纠结的功夫,已然被夜九宸拉出了厢房。 冷月“……” 夜九宸牢牢的牵着冷月的手,走到梧桐树下。 冷月冷漠脸:“你带我出来干什么?” 夜九宸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可未来岳父的吩咐,我总不能不听吧。”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我刚刚让你去叫御医你怎么不去?” “你叫了么?” “……” 冷月有点不想忍了,这不打以后是要上房揭瓦的节奏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身上蔓延出来的冷意,夜九宸很是有先见之明的,躬身凑到冷月面前,用一双好看到要命的桃花眼,朝冷月不要钱的眨了起来。 冷月:“……” 犯规了啊。 不带用美人计的。 冷月很不解风情的别过头去,不去看某只妖孽。 夜九宸似乎很满意冷月的反应,唇角不由得向上轻轻挑起。 “你父亲不会让我去的。” 冷月闻声转了转眸,反应过来夜九宸是在回答她之前那个问题。 “不只是你父亲,就连冷老夫人,也不会让我去。” 冷月有点不明白。 夜九宸很是善解人意的为冷月解释。 “冷若雪到底是将军府出去的人,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闹大了,必然会闹到父皇的耳朵里。 你想,一个镇国将军府和皇家名声比起来,身为一国帝君,会怎么选择?” 冷月眉心轻轻动了动。 夜九宸眼中划过一抹讽刺,随即又继续开口说道:“镇国将军府是老将军、老夫人、和你父亲一点一点,靠着在战场上的厮杀拼搏,挣下来的。 对于他们来说,冷若雪今日的所作所为,或许会让他们很愤怒,但却不得不息事宁人。” 夜九宸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便冷月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但她不傻,一想就能想明白。 “就为了一个破府邸,一个破名号,呵呵!” 她真不稀罕。 夜九宸知道冷月聪慧敏锐,他只是简单几句,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着冷月那张寡淡的好似尼姑一般的脸,夜九宸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也是为了你。” 冷月抬了抬眸。 夜九宸大言不惭的:“总归你还要嫁给我,总不能让冷若雪的事,影响到你不是么?” 冷月:“……” 呵呵哒了。 真是难为你们了,特么的放过一个狗东西,居然找出这么多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冷月点了点头:“行。” “不生气了?” “没生气。” 冷月这一次还不是撒谎,冷若雪折腾的差点没了半条命,她屁事没有,最多就是多说了几句话,有什么好生气的? 哪有那么矫情。 夜九宸将信将疑的盯着冷月的脸,似乎想要看出她话中的真假。 可惜,看了半晌,什么都没看出来。 夜九宸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伸出手臂揽过冷月的腰身,脚尖一踮,纵身一跃,便带着冷月飞上了半空中。 一言不合就上天? 冷月表示,妖孽这波操作简直比自己还要骚出一个天际。 “你干嘛?” 夜九宸声音低沉婉转,犹如大提琴一般,缓缓在冷月耳畔响起。 “你猜。” 我猜你姥姥个爪! …… 夜九宸带着冷月离开,厢房内的气氛并没有缓解多少,依旧低沉压抑,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冷若雪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闭着眼睛,干脆谁都不去看。 冷迟既然让冷若雪离开,就代表着,他不会,或者说是不敢继续追究这件事。 冷若雪之前也是因为想过这一点,所以才敢大胆以身试法。 只不过刚刚事发突然,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一时间才慌乱了下来。 冷老夫人虽然还是愠怒不已,但是她知道冷迟和自己的顾虑是一样,索性也只好坐在一旁闭口不言,只是一下一下快速捻着佛珠。 冷迟微微敛了敛心神,提步走到夜陌寒身边。 “四皇子。” 夜陌寒看似神色平静,但心里却宛若被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他之前不是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的关系。 但是今日亲眼见到,夜陌寒才发现,有些情绪,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其实早在更早一些的时候,面对冷月,他就已经渐渐变了。 变得不再是那个深沉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四皇子了。 刚刚冷迟让夜九宸带冷月离开,两人亲密的举动,也没有避讳任何人,是不是代表,冷家人早就已经知晓,没有反对。 他们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堂堂大周国的九皇子,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而此刻,连夜陌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竟然不在乎冷月和夜九宸在一起,是不是对夜九宸的一种助力。 “四皇子?” 冷迟唤了一声,发现夜陌寒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得心生疑惑,又试探着唤了一声。 这一次,夜陌寒终于听见声响,渐渐回神。 “冷将军。” 夜陌寒回应了一句。 冷迟:“四皇子,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想必四皇子心中已有定夺。 若雪既已成了四皇子的人,那么作何处置,也应该交由四皇子来。 老臣,便不过问了。” 冷迟不是什么老狐狸,常年征战沙场的一身正气,和见惯了生死的那份气魄,让他在面对大是大非面前,拿得起,也放得下。 听完了冷迟的话,夜陌寒不禁微微喊了颔首。 “冷将军,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若雪说。” “是!” 冷迟应了一声,便走到冷老夫人身旁,亲自搀扶着冷老夫人向夜陌寒告了礼,准备离开。 冷老夫人目光笔直而又锐利的朝着床榻之上的冷若雪看了一眼,想要开口,却终究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有时候,不说话,才是代表真正的放弃。 绿芜原本想要留在房间里照顾冷若雪。 夜陌寒起身,缓缓走到冷若雪面前,连看都没看绿芜一眼。 “滚!” 只一个字,就让绿芜身子不由得一个战栗。 “四皇子,小姐身体很是虚弱,求您……” “绿芜,出去吧。” 绿芜想要跟夜陌寒求情,却听冷若雪开口说了一句。 再加上夜陌寒那可怕的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胆寒的眼神,绿芜最终也只能无奈退下。 绿芜前脚刚一离开,夜陌寒直接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了冷若雪的脸上。 惨白如纸的面容之上,立刻出现几道清晰的指痕,尤为狰狞。 冷若雪偏过头,不敢同夜陌寒对视。 她搞砸了。 别说是一个耳光,按照夜陌寒的脾气,要了她的命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她不能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一切都有翻盘的可能。 冷若雪挣扎着想要起身跪在夜陌寒面前,然而夜陌寒却压根没有给她机会。 “你应该庆幸,你还有用。” 夜陌寒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冷若雪却觉得这一刻,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凝固了一般。 冷若雪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夜陌寒。 “四皇子……” “否则今天等待你的,一定是生不如死!” 第94章 大型打脸真香现场 夜九宸单手揽着冷月,另外一只手装逼一般的负在身后,时不时找到一个借力点踏上去,然后再带着冷月腾空而去。 冷月就这么一路飞出将军府,再一次在心中感慨。 特么会轻功真好。 将军府后门外,岳城正牵着两匹马等待在那里,见到夜九宸和冷月,立刻迎了上去。 “主子,大小姐。”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随即松开冷月的腰际,改为牵住她,几步走到那两匹马跟前。 两匹马,一匹黑,一匹棕。 冷月看着同那匹黑色的马大眼瞪小眼。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她那匹紫薇啊。 夜九宸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幽幽在冷月耳边响起。 “知道你没有把紫薇带回将军府,所以我特意命人去春江楼把它带回来的。” 冷月:“……” 这特么就是她的紫薇! 紫薇仿佛察觉到了冷月刚刚没有认出她,负气一般的抬起头,从鼻孔里哼哼出两声,转头就去跟那匹棕色的马耳鬓厮磨去了。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连马都会给人喂狗粮了? 夜九宸唇角带着温暖的笑意,一手牵着冷月,一手去摩挲那匹棕色马的油光锃亮的鬃毛。 “这匹追风,和你的紫薇是一对。” 似乎是被撸舒服了,追风的脸顺势在夜九宸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冷月:“不行!” 冷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夜九宸不由得一愣。 “什么?” “它不能叫追风!” 特么的你就这么抢了尔康的媳妇儿,问过尔康什么意见么? 而且凭什么你的马叫追风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名字? 你送的你了不起啊。 夜九宸笑了笑,委屈的朝着追风撇了撇嘴。 “怎么办啊,小月儿不喜欢你的名字呢。” 追风极为通人性的冲着冷月擤鼻涕。 冷月好想上去动手。 别以为你是匹马我就会原谅你。 夜九宸动作轻柔的拍了拍追风,像是安抚一般,随即转头看向冷月。 “那不如,小月儿帮它改个名字?” 冷月点点头。 这就很上道了。 “就叫尔康吧。”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我真是个好人呢。 夜九宸倒是没有针对一匹马的名字跟冷月争辩,冷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追风从出生起就叫的名字,被冷月无情的剥夺了。 夜九宸顿了顿,冲冷月极为神秘的眨了下眼,随即踩着马磴子,便翻身上马。 冷月“……” 搞什么? 夜九宸:“来啊,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好好的,在家里瘫着不好么? 为什么老往外窜? “小月儿,我的技术特别好。” 冷月闻声挑了挑眉。 马震? 好刺激的说。 只不过你在这个时候,当着岳城和尔康紫薇的面,说这个真的好么? 夜九宸黑眸深沉,从冷月的脸上,毫无意外的看出一丝兴奋。 只一瞬,他就猜到了冷月脑子里那些策马奔腾的想法。 没有害羞、没有震惊、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我们要不要比一下?”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轻拍马脖子。 冷月面无表情的定定看了两眼,这才反应过来,夜九宸口中说的技术,是指骑马、 冷月心里妈卖批,但一张脸却绷的宛如万年冰山一般,丝毫不漏端倪。 “不比。” “怕了?” 笑话,身为女孩子,会怕么? “我有什么可怕的?” 夜九宸得意的扬了扬下颚:“怕输给我。” 冷月好想送给妖孽一个呵呵。 激将法对她不管用好么? 下一秒,冷月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 被冷月骑在身子下的紫薇:“……” 大型打脸真香现场,了解一下? 见冷月已经上了马,夜九宸眼底不易察觉的一闪而过一抹得逞的窃笑,随即双腿用力一夹,马鞭一挥。 伴随着尔康一声嘶鸣,夜九宸同尔康一起窜了出去,带起地面阵阵飞扬的尘土,扬了冷月一脸。 冷月:“……” 我艹! 妖孽不按套路出牌。 来不及多吐槽,冷月立刻策马扬鞭,朝着夜九宸追了过去。 岳城站在原地,见冷月和夜九宸都离开了,这才如释重负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冷大小姐今天的注意力都在马上,没有注意到他。 不然又要学轻功可如何是好? 同一时间,潇湘阁内,筑儿和小白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望着夜九宸和冷月消失的墙头,久久不能缓过神。 所以,小姐这是又扔下她们,自己出去浪了? 没有灵魂的婢女和随从,好难哦。 …… 夜九宸的马术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十分好。 不只是马术,就连他骑马时的身姿,都仿佛一副水墨画,流畅恣意。 墨蓝色的衣袂轻轻在半空中飘动着,和他被风带起的发丝一般,妖娆而又妩媚。 虽然这俩词用在男人身上有点违和,但冷月看着就是这种感觉。 夜九宸始终跑在前面,时不时还回头冲冷月笑。 见她没有跟上,夜九宸便会不着痕迹的放慢速度,等看见她马上就要跟上了,又随即快速催马。 总之从头到尾,冷月始终都被落下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冷月曾经接受过训练,但是跟夜九宸这种没事就骑马的古人相比,就逊色不少了。 为女孩子,能轻易认输么? 冷月双手一用力,勒紧马缰。 紫薇直接一声嘶鸣,尥了两下蹶子,停在了原地。 夜九宸回头看见冷月已经停了下来,也连忙驱动马缰,带着尔康回头跑来。 到达冷月面前,夜九宸停下。 “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冷月常年面瘫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又仿佛像是裹挟着万年寒潭下的冰霜,冰冷摄人。 冷月淡淡地:“跑不赢,不跑了。” 夜九宸诧异冷月居然就这么认输了,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冷月骑在身子下的紫薇抑制不住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刚刚是哪个说,身为女孩子不能轻易认输的? 两人此时已经跑出了都城,市郊的树木郁郁葱葱,草地青翠泛着淡淡的黄。 远山如黛,层层叠叠,引入眼帘。 不远处是一片潺潺流淌的小河,河水清澈,隐约可见河底被冲刷已经没了棱角的石头。 冷月一袭白衣,坐在黑色的紫薇身上,配上身后的远山绿水。 夜九宸眼眸轻轻眯了眯。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松开缰绳,纵身一跃,跳到了冷月身后。 紫薇被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忙尥起蹶子,大声嘶鸣,以示抗议。 夜九宸双臂环过冷月,就着她的手拉起缰绳,很快就将紫薇安抚了下来。 冷月微微转眸,虽然看不见,但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夜九宸灼热的、带着淡淡冷凝香气的呼吸窜入鼻尖。 冷月冷漠脸:“你干什么?” 夜九宸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一只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口哨。 一旁的尔康收到了夜九宸的意思,直接嘶鸣一声,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独自奔跑而去。 冷月:“……” 紫薇:“……” 夜九宸:“追风……哦对,现在应该叫尔康,尔康自己会回皇子府,不用担心。” 冷月:“……” 不,我没有担心。 我只是替被就这么扔下的紫薇感到悲哀。 冷月没有说话,夜九宸也没有再继续,只是就着冷月手轻轻拉了一下缰绳,双脚夹了一下。 紫薇接收到指令,迈开步子,不疾不徐的朝前走去。 “你不需要赢我。” 蓦的,夜九宸开口,低沉的声音擦过耳边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 冷月眯了眯眼,眼底的远山绿水,似乎都变得渺小了许多。 “嗯,确实不需要。” 夜九宸:“???” 冷月认真脸:“你人都是我的。” 夜九宸:“……”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好么? 你这突然这么霸气的来一句,他之前酝酿好的绵绵情话,还怎么说出口??? 夜九宸顿了顿,随即颇为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月儿。” “嗯。” “你不需要赢我,因为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倾尽全力,双手奉上。” 冷月:“……” 哎?什么意思? 老娘想要什么,不会自己去抢么? 用你显摆什么? 一阵风蓦的吹拂而过,带起夜九宸刚刚策马时被吹乱的发丝,轻轻飞舞。 发丝刮在冷月的面颊之上,微微有些痒。 冷月抬手,有些烦躁的想要把那几缕不安分的头发拽下来。 夜九宸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再一次低低响起。 他说:“于我来说,你便是全部。” 夜九宸说着,环着冷月的双臂,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收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之中。 冷月举到半空中的手,默默停顿了下来。 冷月没有说话,夜九宸也没有。 但两人距离极近,冷月缩在夜九宸温暖坚实的怀抱中,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灼热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跳动的心脏。 一下一下、渐渐与她的心跳频率相融合,变得一致。 夜九宸下颚抵在冷月的肩窝,轻轻摩挲了两下。 身下的紫薇对于两人这种没羞没臊就秀恩爱的举动十分不满,重重的哼了两声。 背对着夜九宸的冷月,眸光清浅,冷漠的唇角之上,却勾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 第95章 能不能有点用 夜九宸和冷月同乘一马,不发不疾不徐的在郊外的小路上向前行进着。 冷月难得有耐心有兴致的,一言不发的任由夜九宸从身后抱着,欣赏着眼前的景致。 好像自从穿过来之后,她就没有过如此悠闲安宁的片刻。 这么一逛,仿佛之前被夜陌寒、冷若雪那对狗东西惹出来的气,都消失殆尽了。 小妖孽还挺有心。 想着,冷月一双眸子不由得眯了眯。 夜九宸也没有开口,只是此刻坐在冷月身后,神情却不如冷月那般放松。 小路两旁是密林,虽然已经入秋,但树叶却并没有开始掉落,郁郁葱葱,足以遮掩许多东西。 夜九宸眸光锐利、面色深沉幽冷,直直的朝着密林深处看去。 刚刚踏上这条小路的时候,他便发现了。 有一伙人,在远远的跟着他们。 是谁的人? 夜陌寒、还是夜司白的? 但不管是谁的,总归来者不善就是了。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凝着目光,朝另外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隐藏在暗处的影卫接收到了夜九宸传来的信号,随即彼此对视一眼,手持长剑,快速朝靠近夜九宸的地方移动着。 黑衣人们一开始并未察觉到,跟着夜九宸的还有另外一批人,只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冷月,而非夜九宸。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他们躲在密林深处,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夜九宸和冷月。 片刻,黑衣人们突然感到有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 黑衣人们心神一定,本能的拔出腰间的长剑转身而去。 影卫们的长剑也如期而至。 密林之中,开始了一场厮杀。 小路上的冷月,却对此完全不知情。 冷月双手随意的搭在紫薇的鬃毛上,鬃毛柔软而又细密,撸起来十分爽。 蓦的,冷月只觉得仿佛有一阵阵兵戎相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窜进耳畔。 冷月眸光一冷。 “你听见了么?” 冷月开口,看起平静的朝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夜九宸没想到冷月会突然开口询问自己,先是一愣,转而立刻换上一副魅惑众生的妖孽样子,往前靠了靠。 “听见什么?我为你心跳加速的声音么?” 冷月:“……” 少年,你这说撩就撩,犯规的哟。 “你好好策马吧。” 夜九宸低低的笑了笑,笑声宛若打磨的砂纸,粗粗粝粝的。 夜九宸有意的加快了些速度,紫薇得到指示,也由之前的随意散步,变成了小跑。 很快,两人一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路之上。 冷月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路之外是一片湖泊,这个时间段,正是阳光直射湖水的时候。 冷月坐在马上,远远的就看见湖水被阳光反射出的粼粼波光,美轮美奂。 湖边伫立着一个凉亭,凉亭四周飘荡着白色的帷幔,随风飘动,好似电影《倩女幽魂》里女鬼小倩出场时的场景。 夜九宸带着冷月来到凉亭旁,这才将马勒住停下。 夜九宸先一步翻身下马,随即来到冷月身前,朝她伸出手。 冷月寡淡着一张脸,淡淡的朝着夜九宸伸过来的手看了一眼,一手扶着马身,身子一跃,便从马上蹦了下来。 夜九宸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 你下次伸出去的时候,能不能有点用? 手:“……” 紫薇是经过训练的良驹,不用被栓,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一边尥蹶子,一边揪地面的草吃。 冷月下了马就朝湖边的亭子走。 夜九宸几步追上,用刚刚被冷月晾在一旁极为嫌弃的那只手,直接握住冷月,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冷月这一次倒没什么反应。 主要是懒得挣扎。 见冷月没拒绝,夜九宸唇边的弧度不禁被放大了几分。 然而他却没有顺着冷月的步伐走向凉亭,而是拉着冷月,朝着凉亭旁的方向走去。 冷月顿了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夜九宸。 夜九宸神秘的眨了眨眼,转瞬间,两人便站在了湖边。 冷月这才发现,原来湖边还停放着一只小竹筏。 竹筏上放着矮桌,桌上摆放着茶具。 “你安排的?” 冷月转眸,轻声朝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夜九宸依旧还是笑,轻轻的牵着冷月的手,小心翼翼的带着她上了竹筏,随后自己也纵身跃了上去。 冷月站在竹筏之上,眯着眼欣赏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心情有点好。 夜九宸走到竹筏尾部,挑起竹竿,亲自撑着竹筏,往湖水中央游荡而去。 午后的阳光并不炙热,反而有些懒洋洋的暖意,打在人的身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下来。 冷月曲起双腿坐在矮桌前,下巴随意的搭在膝盖上,看着湖边的远山,远山的影子倒影在湖水中。 真真是一幅湖中有山,山中有湖的美景。 夜九宸撑了一会竹筏,待到竹筏游到湖水中央,便停了下来,走到冷月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烧水、煮茶,一连串动作做的得心应手,如流水一般顺畅无阻。 冷月收回看风景的视线,看向夜九宸。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毫不避讳,夜九宸很快就注意到了。 两人视线相交片刻,夜九宸又重新垂下头,专心致志的煮茶。 “怎么这么看着我?” 冷月:“……” 这里也没别人,不看你我看鬼去啊? “你好看。” 三个字,冷月对答的毫无违和感,夜九宸莞尔一笑。 “好看你也不能这么一直看。” “为什么?” 老娘的人老娘想看就看,还得得到你同意咋的? “因为我在为你煮茶,如果不够专心,茶的味道会受影响。” 冷月很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夜九宸的话。 “所以呢?” 夜九宸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就是多余,居然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能讨论出来结果才有鬼。 好在,夜九宸的第一壶茶已经煮好,他动作温和的倒了一杯,递到冷月面前。 冷月虽然不怎么想喝,但好歹也妖孽亲手煮的,还在这怡人的美景之下。 冷月抬手去接,两人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碰触。 …… 夜陌寒说完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厢房。 冷若雪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为自己的劫后余生。 院子里,冷迟和冷老夫人尚未离开,见到夜陌寒出来,冷迟随即上前一步。 夜陌寒语调冷漠的:“今日之事,是本皇子误会了将军府,他日必当亲自登门道歉。本皇子还有事去大理寺一趟,先行离开一步,劳烦将军差人送若雪回去。” 冷迟和冷老夫人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躬身目送夜陌寒离开。 绿芜此时已经进了厢房去看冷若雪。 冷迟和冷老夫人送走了夜陌寒,便也转身进了厢房。 两个走到床边,接触到冷若雪的目光。 冷迟先一步开口:“若雪,你太让爹失望了。” “爹?呵呵。” 冷若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听闻了冷迟的话,不由得一声讽笑。 冷老夫人原本就压抑着怒气,这会儿子看见冷若雪这幅反应,怒气立刻爆发了出来。 “畜生!将军府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还毫无悔意! 果然,跟你娘一样,不知廉耻。” 冷老夫人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冷若雪,让她虚弱惨白的脸,表情开始渐渐溃散狰狞。 “是,我是不知廉耻,我是狼心狗肺。 可这一切,也都是你们造成的!” 冷迟只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 “我们造成的?” “对!就是你们!” 原本她出嫁那日,就等于是同将军府决裂了,如今又发生了今日的事,她也不需要伪装隐藏什么了。 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字字带血,句句充满恨意。 冷迟觉得不可思议。 “将军府生你养你、教导你、你自己攀慕富贵,偷偷与四皇子珠胎暗结,陷将军府于危险之中。 如今,又不惜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想要拉将军府下水。 你居然口口声声说这一切,是我们造成的! 冷若雪,我冷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冷迟也是真的怒了,一边说,唇边一边微微颤抖着,垂在身侧的手,也死死的攥着拳头,指尖的骨节,青白毕现。 “哈哈……哈哈哈……” 冷迟一番话说完,冷若雪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苍凉而又诡异,又透着浓烈的讽刺和狠厉。 即便是朗朗白日,听起来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阴风阵阵。 冷若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冷迟和冷老夫人都不禁有些怔忡,而绿芜跪在一旁,只觉得心疼。 冷若雪笑了一会,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才停下。 “生我、养我、教导我? 冷迟,你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番话,你不觉得可笑么?” “你……” 冷迟想要开口,却发现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冷老夫人将话拦了过去。 “你身为庶女,就因为母亲早死,所以这些年,我同将军对你有哪一点不是尽心尽力? 你的吃穿用度、比其他府邸的庶女都要好,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第96章 哪里都不满意 冷老夫人威严肃穆的站在冷若雪面前,一双略微深陷的老眸,眸光严厉的盯着冷若雪。 冷若雪只觉得可笑,心底却宛若烈火灼烧一般。 “哪里不满意?我哪里都不满意!” 冷若雪开口,声音里宛若淬了毒:“你们觉得我比其他府邸的庶女过得要好就是好了?” 冷老夫人反问:“那你还想如何?还想要盖过嫡女的风头不成?” “我就是要比冷月强!” 话已经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冷若雪也无所谓把自己心底的话交出去。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处处压我一头? 就因为她生来就是嫡女,而我生来就是庶女?出身不是我选择的,是你们给我的。 你们把所有的宠爱和纵容都给了冷月,我呢?我小心翼翼的讨好、奉承,可是你们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是,我承认,我吃的、穿的、用的、和其他的庶女相比,确实是最好的那个。 可这又有什么用? 她冷月有什么好?除了一个嫡女的头衔挂在头顶,还有什么比我强? 我冷若雪,凭什么生来就是要她作践的?” 冷老夫人简直被冷若雪这一番话气得差点上不来气。 虽然她娘当年是用不正当手段生下的她,但念在稚子无辜,她们这些年自问对她并无亏待。 却不成想,一番优待下来,竟然让她忘了原本还有的长幼尊卑。 冷老夫人浑身哆嗦,脸色发青,几乎说不出话来。 冷迟原本还是愤怒着的。 但是此刻,看着冷若雪如此怨毒、如此狰狞的嘴脸,心底的怒气,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只是用一种深沉的、复杂的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冷若雪。 仿佛要看穿她的身体,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 冷迟说了一句,又看向顾嬷嬷:“顾嬷嬷,带母亲回去休息。” 顾嬷嬷也被冷若雪气到了,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冷若雪会有这种想法。 按照她那个逻辑,是不是她们这些下人,生来也不该被支使? 顾嬷嬷担心冷老夫人再待下去也会气出个好歹来,便领了命,匆匆搀扶着冷老夫人离开了。 冷迟看向筑儿:“你也先出去。” 筑儿不敢忤逆冷迟,也只能乖乖离去。 待到厢房内只剩下冷若雪和冷迟两人,冷迟才不急不慌的搬了把椅子,坐在冷若雪的面前。 冷若雪恶狠狠的瞪着冷迟。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冷迟没有看冷若雪,只是垂眸看向地面。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年,你心里原来是这么想的。” 冷迟语气放缓,冷若雪不禁身子一顿。 冷迟又接着说道。 “我们大周国,几百年的历史,从立国伊始,身份长幼尊卑便以存在。 庶女,从来都是和下人一般的存在。 当年你母亲趁我喝醉……按照大周国的律例,是要处死的。 爹虽然是个将军,征战沙场,手上的人命无数,但却从来不杀老弱妇孺。 你母亲苦苦哀求,说他是真心思慕于我,月儿的母亲也劝说我,放过她。 我一时心软,才有了你。 后来你出生了,虽然我不喜你的母亲,但你母亲去世的早,只留下你一个孤苦无依,爹不忍心。 所以这么多年,爹自问对你和对月儿,在其他方面,从无半点差别。 若说宠爱,爹心里确实更宠爱月儿一些。 因为爹亏欠月儿的母亲,更亏欠月儿,所以难免对她更加纵容一些。” 冷迟自顾自的说着,却突然抬头,定定的望向冷若雪。 冷若雪从来没想过,冷迟会跟她说这番话。 从小到大,冷迟虽然确实没有对她有什么待遇上的亏欠,但却从来没有同她像今日这般,如此平静的交心说话。 冷若雪也怔楞了,一时间,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冷迟接着说道:“可是若雪,你扪心自问,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我们造成的么? 月儿如今同你走的是不近,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么多年来,月儿真的有压你一头么? 她从前事事向着你,让着你,挡在你的前面,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护着、宠着。 我虽然更纵容月儿一些,但我可有对你大声苛责、亏待的时候?” 冷若雪紧紧的抿着唇瓣,不肯发出一声言语。 “月儿可有,欺负打压你的时候?” 冷若雪依旧说不出反驳的话。 “若雪,爹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非要说爹有什么做的不够,那么便是这些年,爹对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从未了解过。 如今到了这副局面,你同将军府的所有情分,也算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断了。 爹想,你怕是也不在意吧。” 冷迟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满脸满眼疲惫。 片刻,冷迟重重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提步朝厢房外走。 冷若雪手死死的攥着床单,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开了口,该说什么。 冷迟走了几步,却蓦的又停了下来。 “若雪,作为你爹,我再告诉你最后一句话。” 冷若雪艰难的撑起虚弱的身体,看着冷迟高大的背影。 冷迟背对着冷若雪,一字一顿。 “怨恨和不甘,可以成为理由,但却不是资本。而怨恨和不甘,往往不是他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加诸于你自己的。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一句,冷迟这一次没有再做任何停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厢房。 冷若雪定定望着冷迟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这一刻,突然全部消失殆尽。 身子重重的,重新跌回到床榻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若雪抑制不住的又开始大笑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落。 冷迟跟她说什么? 他居然说是她的错! 怎么可能? 她不会错!永远都不会错! 走到今天这步,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不会就因为冷迟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一般的愧疚和心软,就会放弃。 绝对不会! 可是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呢? 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 …… 在湖心喝了好多壶茶,天色也渐渐开始变暗。 冷月面色有点凝重。 特么的刚才喝了那么多水,这会儿子有点想上厕所怎么破? 冷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夜九宸。 夜九宸神色如常,没有一丁点变化。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妖孽都不需要上厕所的么? “我要回去。” 冷月绷着脸,朝夜九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夜九宸抬头望了望天色,点了点头、 “嗯,是该回去了,等会天色暗了,在岸边欣赏湖上的美景才更为好看。” 说着,夜九宸已然起身,重新来到竹筏尾部,挑起竹竿,开始撑动竹筏。 竹筏在山水之间,渺小而又快速的移动着。 很快,便到了岸边。 冷月迫不及待的起身,不等夜九宸过来搀扶,直接用力一蹦,就蹦到了岸上。 夜九宸一边笑她的心急,一边下意识的想要上前。 却不想,脚下的步子刚一迈起,还没等落到地面,就被冷月冷不防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制止住。 “你,站那,别动。” 夜九宸抬起的脚就那么生生的举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月儿,你……” “敢动就打折你腿。” 冷月凶巴巴的说了一句,立刻转身,急匆匆的朝远处的大树跑了过去。 夜九宸杵在原地,看着冷月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剑眉不由得微微一蹙。 但转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忍不住低笑起来。 冷月一路匆匆忙忙跑到大树底下,回头看了看,确定夜九宸那妖孽没有追过来,这才如释重负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又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周围不会有人出现,这才放心大胆的开始解决私人问题。 哎,做古人就是这点不好。 上厕所太不方便,也太随意。 夜九宸并没有按照冷月说的,老老实实的听话站在原地,而是兀自的上了岸,走到凉亭内。 带着凉意的微风阵阵,吹动凉亭四周的帷幔,缥缈摇曳。 夜九宸刚一坐下,一个影卫便悄然落在身后。 夜九宸没有回头。 影卫低声向夜九宸禀报:“主子。” 夜九宸着手点火煮酒。 “怎么样?” “那伙人已经走了,我们的人伤了几个,他们也伤了几个,但没有人毙命。” 夜九宸继续手上的动作:“能看出来是谁的人么?” 影卫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以前从未交过手,但可以肯定,不是四皇子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 夜九宸眸光顿了顿。 以前从未交过手的? 夜九宸抬起头,朝着冷月所在的那棵大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去查一下,看看最近都城内,有没有这样突然出现的一批人。 另外,加派人手,保护冷大小姐,若是冷大小姐有什么意外,你们提头来见。” “是!” 影卫禀报完毕,又快速消失,从始至终,夜九宸都瞒着冷月,未曾让她察觉。 第97章 有一种感情 冷月解决了个人问题,开始往回走。 一阵琴声蓦的响起,宛转悠扬,如高山流水般,缓缓在空气中飘荡,飘进冷月的耳畔。 冷月循着琴声看去,就见凉亭四周的帷幔被风吹动着,随风轻摆摇曳。 夜九宸墨锦色的身影,在白色的帷幕下,影影绰绰,时隐时现。 冷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小妖孽还会弹琴? 原主的印象里倒是没有这一段,不过想来也是正常,毕竟原主上辈子除了夜陌寒那个狗东西,眼睛里再也没有放下过其他男人。 冷月收回心思,重新提步,朝凉亭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夜九宸微垂着头,卷翘而又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深邃漆黑的眸子只是低低的凝视着桌案上的琴弦,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 冷月走进凉亭,坐在了夜九宸对面。 热水已经被烧开,袅袅腾腾的雾气蒸腾而上,隔绝了冷月的视线。 冷月支起一条腿,大佬坐的凝视着雾气之后的夜九宸。 她现在有点怀疑一件事。 凭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可以很肯定的说,夜陌寒那个狗东西绝对不是小妖孽的对手。 即便夜陌寒有镇国将军府的支持,也不是。 可为什么,原主上一世的记忆里,夜九宸会败了呢? 没有道理啊。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是记忆力遗漏的了? 冷月思忖间,夜九宸一曲已经终了,婉转的琴声停止,只余下阵阵余音,不绝于耳。 夜九宸抬眸看向冷月,绝美的面容之上,立刻挂起笑意。 “回来了。” “嗯。” 多么没有营养的对话。 偏偏她还得配合。 夜九宸起身,走到石桌前,一撩衣摆也顺势坐了下来。 对于冷月的坐姿,他如今已经见惯不怪了。 夜九宸拿起布巾,将热水中的酒壶拿了出来,随后又拿出两个酒杯,将酒依次倒入。 夜九宸端了一杯酒给冷月。 “天气已经转凉,以后若是喝酒,别再喝冷的了。” 冷月接过酒杯,一口灌下。 带着温度的辛辣窜入喉咙,经过身体到达胃部,暖洋洋的让人舒服。 冷月冷漠脸:“麻烦。” 冷的热的都是一样喝,喝前还要热一下,多麻烦。 大佬从来不做麻烦的事。 夜九宸眼中带着宠溺。 “没关系,以后我热好了,给你喝。” 上道。 冷月很是平静的接受了下来。 夜九宸又递过来一杯酒。 湛蓝如洗一般的天空,此刻已经渐渐暗沉。日头西斜,将天空染成了一半橘红,一般铅灰。 冷月和夜九宸坐在凉亭内,就着远山绿水,一杯一杯,静静的喝酒。 夜九宸时不时会弹奏一曲,但大多时候,两个人都是相对无言,却也不觉得尴尬。 有一种感情,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说,也不用费力去找话题,但依旧觉得默契开心。 …… 御书房内。 夜岚端坐在桌案之后,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冠,整个人都显得尤为庄严肃穆。 黑衣人单腿跪在夜岚面前,微垂着头。 夜岚不辩情绪的低声开口询问了一句。 “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帝君,属下不敢有所欺瞒,那些人,确实是九皇子派去的无疑。 而且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属下等无能,没能找到机会靠近冷月。怕九皇子起疑,属下只好先回来向帝君复命。” “呵!” 黑衣人说完一句,夜岚突然猝不及防的冷笑一声。 黑衣人不敢再开口。 夜岚身子向后靠了靠,视线从黑衣人身上收回,看向了前方的虚空。 仿佛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孤的这几个儿子啊,太子有能力,但却缺少一些魄力、行事畏畏缩缩,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老四城府深沉,心狠手辣,但却不太懂得避开锋芒,不够沉稳。 老七远在边关,一直手握重兵。 孤以前一直以为,只有这三个惦记着孤的皇位。 所以孤一直纵容着老九,以为他无心皇位,而他也确实长成了孤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不过最近孤才发现,原来他展现出来的那一面,都是他想要给孤看的而已。” 夜岚看似自言自语的说着,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但隐隐之中,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冰冷气势。 黑衣人闻言心神顿时一凛。 “帝君,属下再去一次。” “不必了。” 黑衣人话音落下,夜岚便摆了摆手。 “老九如今已经有了准备,想来你们再动手,怕是也不好找机会。 我这个儿子,远比我们看到的要聪明睿智。 罢了,既然他想要,那就多留那个冷月一段时日好了。” 说着,夜岚突然神色一暗。 “孤现在,有另外一件事要你去办。” …… 冷若雪被送走之后,冷迟就被冷老夫人叫到了房中。 最近一段时间,将军府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每一件,看起来都无足轻重,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也足以让将军府顷刻间覆灭。 冷老夫人觉得,自己断不能再如往常一般,只顾吃斋念佛了。 “将军,现如今只有你我母子两个,母亲有话便直说了,希望将军也不要有所隐瞒。” 冷老夫人拿出气势,冷迟闻言也只能点头。 “母亲想要问的,是月儿同九皇子之间的事吧?” “你早就知晓!” 早在潇湘阁里看见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亲密举动,又看见冷迟没有震惊时,冷老夫人便心中有了数。 而果然,冷迟的默认,也恰恰印证了她的猜测。 冷老夫人用力抬手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将军,你糊涂!” “母亲!” 冷老夫人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因为冷若雪的事,冷迟现在只觉得身心疲惫,不想同冷老夫人言辞间有任何的争执、 “母亲,儿子知道,您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将军府的名誉和荣辱,儿子也知道,你一直想要为月儿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是母亲……” 冷迟说着,不由得定定抬了抬眸。 “今日发生若雪的事之后,难道您还一点都没有醒悟么?” 冷老夫人显然对冷迟的说法很是不赞同。 “老身有何需要醒悟的?” 冷迟用力合了合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若是我们能够早些察觉若雪的心思,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 “笑话,她区区一个庶女,难道还要真的将正统的嫡女比下去? 将军,你从前可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如今怎么一个冷若雪,就让你变成这副样子? 发生了今日的事又如何? 老身还当真就不相信了,她一个庶女,真的能翻出什么浪,真的能将将军府如何! 要依老身的,当年就不该留下这个孽种,如今也不会给我们自己平添这许多气堵。” 冷老夫人老态龙钟,气势不减当年,说这番话的时候,微微昂起的头颅和挺直的脊背,让她整个人都笃定自负。 “母亲,你怎么还不明白?” 冷迟突然拔高了音调,表情也由最初的疲惫,变得痛苦起来。 冷老夫人见到这副驾驶,不由得微微怔楞。 “将军你……” “母亲从小看到她,抚养大的孩子,如今变得如此偏执、执迷不悟,冷血残酷、母亲就不觉得心痛么?” 冷迟的话,让冷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 “一个若雪已经够了,母亲,真的已经够了。 月儿是儿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不希望,有朝一日,她会变得和若雪一样!” 冷老夫人撑大了一双眸子,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 冷迟缓缓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朝冷老夫人鞠了一躬。 “母亲这些年陪父亲征战南北,养育儿子,管理将军府实属辛苦了,月儿的事,母亲就不要再管了,由她去吧。” 冷迟说完,转身就欲离开。 冷老夫人连忙将人叫住。 “将军!” 冷迟脚下的步子微微停滞,却没有回头。 冷老夫人语气有些焦急:“将军难道不明白,月儿同冷若雪不同,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就代表着将军府的态度。 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她真的同九皇子在一起了,会给我们将军府带来怎样的灾难和厄运? 当今帝君猜忌多疑,心思不定,若是他觉得我们将军府结党营私,那么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冷老夫人捂着胸口,语气激动的说完一番话。 冷迟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话。 他懂,他当然懂! 可他也没有忘记,他是一个父亲。 已经养坏了一个女儿,他就万万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顿了顿,冷迟随即一字一顿,定定开口。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这个父亲,一定会挡在月儿的面前!” 这一次,冷迟说完,没有再留下,而是步伐坚定,脊背挺直的大步离开。 冷老夫人痛心疾首的望着冷迟的背影,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着。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身体里腾升而起,宛若洪水一般,迅速将她淹没。 顾嬷嬷连忙走进来。 “老夫人……” “顾嬷嬷,我是不是老了?” 第98章 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 月上梢头,皎白的月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湖面之上,映衬出点点银色的光辉。 热过的酒上头比较慢,而且冷月的酒量一直都很好,夜九宸又左一杯右一杯的递,冷月再来者不拒…… 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知不觉中,冷月喝多了。 夜九宸不是第一次同冷月喝酒,但是看她喝醉,还真的是第一次。 此时的冷月没有了往日里那股冰山一般难以靠近的气势,眯着双眼,好似猫儿一般。白皙精致的面容染着两坨红晕,身子也懒懒散散的趴在桌案之上。 这样的冷月,在夜九宸看来,莫名有些违和。 夜九宸就那么擎着一双漆黑明亮的桃花眼,毫不避讳的定定望着冷月,眼底满是化不开的宠溺和温柔。 冷月喝下一杯酒,将杯子重重的摔在桌案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 冷月抬起手,手指对准夜九宸。 “你个妖孽,谁让你有事没事,老冲我笑的?” 夜九宸有点无语。 不笑,难道还哭? “你笑也就算了,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多好看么?” 冷月忿忿不平又逻辑不通的说了一句,说完还不等夜九宸回答,直接双臂往桌上一摔,随即将脸埋了下去。 “呜呜呜……” 听见冷月的哭声,夜九宸心里一惊,连忙起身绕过桌案来到冷月身旁。 “月儿,月儿你怎么了?” 夜九宸面容之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冷月听见夜九宸的声音,蓦的又抬起头来。 潮红的脸颊之上,哪有半点泪意? 夜九宸先是一个怔楞,转而哭笑不得起来。 “嗯?你怎么过来了?” 冷月醉眼朦胧,眼底的光亮却尤为灿烂夺目。 “嗯,我过来了,一直在。” “哦。” 冷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咧开嘴哭了起来。 “呜呜呜……” 好在是干打雷不下雨,所以夜九宸心底就没那么担忧了。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冷月醉酒之下说的话,夜九宸的心却猛的狠狠震颤了一下。 夜九宸擎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凝望着冷月鲜红欲滴的唇,喉结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我竟不知,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嗯啊。” 夜九宸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冷月听清了,只是很大方的点头应是。 夜九宸慢慢移动身子,朝冷月靠近。 气氛,一时间暧昧不清起来。 夜九宸如刀斧削刻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就这么一点一点的靠近,在冷月清明的眼底,愈发清晰。 等到两人的距离近到足以呼吸相闻,夜九宸才缓缓开口。 “没有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喜欢我便好了。” 冷月使劲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在认真琢磨夜九宸说的话。 夜九宸依旧在靠近。 就在两人的唇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就能碰触到的时候,冷月猛地转过头,一拍桌子。 “对,你说的对!” 夜九宸脸色有点难看。 刚刚冷月的动作太大,甩动的发丝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夜九宸的脸上。 最主要的是,刚刚那么旖旎的状态,她居然躲开了。 夜九宸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抬起手,想要重新扳过冷月的身体,帮刚刚没有完成的事情继续下去。 结果双手刚一攀上冷月的肩膀,冷月嗖的一下子就站起了身。 动作之大,差一点没把夜九宸直接掀翻。 夜九宸微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身子摇摇晃晃的冷月。 冷月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天。 “来,今个兴致好,姐给你表演一套军体拳!” 话落,冷月的脚已经踹了出去。 而且没有意外的,直接揣在了夜九宸的胸口之上。 夜九宸压根就没有准备,避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只觉得胸口顿时一口血气上涌。 夜九宸阴沉着一张脸,捂着胸口,冷冷的看着冷月。 偏偏,冷月还一脸嫌弃。 “你离远点,容易误伤你。” 夜九宸:“……” 冷月这边已经开始打起了军体拳,夜九宸胸口那团血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导致他已经完全心情去注意,冷月打的那套功夫,和他以往见到过的,全然不同。 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夜九宸猛地站起身,立在冷月面前。 刚刚好,冷月一拳打出,再次朝着夜九宸的胸口袭击而来。 这一次夜九宸有了防备,伸出手,直接攥住了冷月的手腕。 “月儿,你喝多了。” “放屁!” 冷月很不客气的爆了句粗口。 夜九宸:“……” 夜九宸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开了眼界了。 原来平日里那么冷漠寡淡的一个人,喝醉酒了竟然是这副样子。 说出去谁信? 谁信? 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信! 夜九宸无奈的低声笑了笑,转动手腕,顺势一个用力,将冷月拉进了怀里。 出乎意料的是,冷月这次尽然没有反抗,也没有再用小拳拳捶他胸口。 她就那么乖巧温顺的躲进了自己的怀里。 毕竟萦绕着独属于她的冷香,夜九宸不禁贪婪的吸了吸鼻子。 “好了,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乖。” 夜九宸开口,声音温柔的像是化不开的水。 冷月没有回答。 夜九宸眉心轻轻动了动,垂眸间才发现,冷月闭着双眸,呼吸均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夜九宸觉得,他今天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给她喝了那么多酒。 一个醒着,一个睡着,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伫立了片刻,夜九宸终是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身子一弯,将冷月打横抱起。 冷月即便是睡着,也循着本能的,很配合的伸出双臂揽住夜九宸的脖颈,将脸往他的胸膛里蹭了蹭。 紫薇还等在原地,见冷月和夜九宸回来了,不由得喷了喷鼻子,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夜九宸翻身上马,一手抱着冷月,一手牵动缰绳,带着冷月朝来时的路离开。 月色迷人,落在冷月的面容之上,愈发神秘清冷。 夜九宸眸光深沉,落在冷月的面容之上。 揽着冷月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收紧着。 …… 翌日,清晨。 冷月从床榻之上辗转而醒,按了按有些痛的额角,缓缓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摆设。 冷月脊背笔直的坐着,眸光一片冷而静。 心底却慌得一批。 不对啊? 昨晚她不是和妖孽一起在湖边的亭子里喝酒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来着? 特么的想不起来了! 她之前同战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时常喝酒,只不过她酒量极好,几乎没喝醉过。 但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她没喝醉过,不代表没看见别人喝醉过。 她那些生死之交的战友,平日里杀伐果断,战场上厮杀连眼睛都不眨,喝醉了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打猴拳、唱情歌、脱光了裸奔……什么丢脸的事都干过。 冷月一想,心里顿时慌得不是一批,而是好几批了。 她现在可以肯定,昨晚是喝醉无疑了。 但是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 妖孽一定看见了! 灭口吧! 冷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里的小人几乎要将墙挠出个窟窿,好在筑儿及时出现。 “小姐,你醒了么?” 筑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冷月深吸了一口气,绷着一张老脸,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平静的回应。 得到回应,筑儿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 “小姐有没有头疼?这是筑儿一早去煮的醒酒汤,小姐趁热喝了吧。” 冷月:“……” 连筑儿都知道自己喝多了? 冷月擎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筑儿。 筑儿被看的有些发毛。 “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冷月平静的接过醒酒汤,佯装着镇定自若的喝下。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九皇子送你回来的啊?不过你回来的时候都已经睡下了,九皇子一路抱着小姐你进房间,我想要接手,九皇子都没给机会。” 睡着了? 冷月心底平静了点。 “没了?” 筑儿不太明白冷月的意思,但还是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 片刻,筑儿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摇了摇头。 冷月这下彻底平静了。 “好了,你出去吧。” 筑儿莫名其妙的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冷月心底的小人仰天狂笑。 真的是虚惊一场呢! 真是吓死宝宝了。 院子里拴着的紫薇,极为不屑的用硕大的鼻孔往外喷了喷气。 您想多了呢。 …… 接下来的几日,冷月的日子倒是过的平静的多。 除了去春江楼吃吃点心,就是在将军府内晒晒太阳思考思考人生。 只是这段时间,除了梁浅每天去春江楼准时找她报道,然后再去跟其他人斗嘴,其他人竟像是一起商量好的,纷纷隐了起来。 冷月虽然没打听,但也知道,夜陌寒应该是忙着张元焕和李密的案子。 狗东西不来才好呢。 可是谁能告诉她,夜九宸那小妖孽哪去了? 消失也不打个招呼,差评! 第99章 会给我多少钱?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朝臣身着官服,神情肃穆。 九五之尊的夜岚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黄金冠,一双锐利的眸子炯炯有神,洞察一切。 大理寺丞正站在殿前向夜岚禀报李密和张元焕一案的进展情况。 “启禀帝君,前兵部尚书张元焕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户部尚书李密卖官鬻爵证据确凿,臣已经同四皇子一起,将兵部尚书府以及户部尚书府进行了搜查抄缴,没收赃款,相关人等也已经收押于大理寺,请帝君定夺。” 季舒云说完,便将头低的死死的。 夜岚眸光幽暗,目视前方,像是在看着季舒云,又像是没在看。 片刻,夜岚不温不火的缓声开口。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按照大周律例惩治。” “帝君英明。” 季舒云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李密已经在牢中畏罪自尽,可是张元焕……” “帝君!” 季舒云犹豫着开口,想要询问关于杀害张元焕凶手一事,但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却被站在一旁的程必打断。 程必迈出一步,立于殿中央,躬身面向夜岚。 “程爱卿身子可好了?” 程必之前被冷月打的起不来床,足足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时日。 但是身为一国右相,被套上麻袋揍这种事说出去太过丢脸,所以最终,程必选择了隐瞒,对外只是宣城生病,然后私下里去调查。 偏偏,调查了这么久,连个屁都没调查着。 一想到这事,程必就一肚子火。但当着夜岚和文武百官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假装无恙。 “禀帝君,臣已经痊愈了,多谢帝君。” “程爱卿为国忧思,要多注意身体。” 夜岚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是公式化的,但程必也得感激涕零的谢恩。 谢过恩,就得谈正事了。 “帝君,臣以为,张元焕辜负帝君器重、辜负朝廷和百姓的信任,死有余辜。 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会让百姓以为朝廷软弱可欺,大理寺迟迟找不出凶手,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威严,看待帝君?” 程必虽然这段时间躺在床上养伤,但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却都是知晓的。 因为知道这件事和夜陌寒扯上了关系,所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夜司白自己不主动,那就由他来主动。 果然,程必一句话说完,朝堂之上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声。 夜司白站在最前端的位置,眉心微微一动,对于程必此举,明显不满。 夜陌寒倒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有季舒云,偷偷的瞪了程必一眼。 这个老家伙,想要讨好主子,居然把他也给扯下水。 季舒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夜岚的脸色,连忙告罪。 “微臣无能,未能找出凶手,还请帝君降罪。” 夜岚神色平静的看程必一眼。 “那依程爱卿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程必脊背一挺。 “臣以为,应该张贴皇榜,奖励为朝廷排忧之人!” “程大人此举怕是不妥,你口口声声说,找不出凶手,会让百姓以为朝廷无能,现在用这种方法,难道就会让百姓觉得,朝廷不无能了?” “季舒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大理寺无能,我帮你们想办法,你竟然还阻拦?” “你……” 程必和季舒云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争吵了起来。 甚至于,两个人几乎忘记了夜岚还坐在上面,越吵越脸红脖子粗,就差直接动手了。 夜岚就那么端坐在最高处,静静的看着朝堂之下的纷乱。 蓦的,夜岚开口。 “不然,孤把这金銮殿,让给程爱卿和季爱卿?” 幽幽凉凉的声音刚一落下,朝堂之上骤然安静。 季舒云和程必立刻跪下。 “臣无礼,请帝君降罪。” “请帝君降罪。” 夜岚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锐利狠厉的黑眸之中,一抹暗芒,一闪而过。 …… 吃过午饭,冷月百无聊赖,刚打算带着筑儿小白去春江楼,顾嬷嬷便领了冷老夫人的命令,前来拦人。 “大小姐,你现在不能出府。” 站在潇湘阁门前,顾嬷嬷严肃的朝冷月说道。 冷月挑了挑眉。 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冷老夫人都没找她麻烦,冷月以为这奶奶估计是已经想明白了。 所以顾嬷嬷突然出现这一出,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让开。” 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哔哔。 凶巴巴的说完了一句,冷月便打算直接绕过顾嬷嬷出门。 然而没想到,人还没等动,就听见顾嬷嬷身后,传来另外一道声音。 “月儿。” 冷月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冷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不同于平日里的雍容端庄,此时的冷老夫人虽然衣着穿戴依旧如平时,但紧紧皱起的眉头,却隐隐的透出浓烈的担忧和焦虑。 冷月顿了顿。 “祖母。” 筑儿和小白现在基本上已经不怕顾嬷嬷了,但是看见冷老夫人,还是会本能的感到敬畏。 尤其是此刻她的表情如此凝重。 冷月没有再像平时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生啦硬怼,而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平静的开口。 “祖母,发生什么事了?” 顾嬷嬷见冷老夫人来了,自然而然的后退到冷老夫人身后,将人搀扶着来到冷月面前。 “你父亲早朝之后派人传回来消息,皇上在朝廷之上大怒,将右相程必和大理寺丞季舒云革职重罚,并且下旨将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抄家示众,家人男的流放、女的充为官婢。” 快速说完一番话,冷老夫人不由的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月儿,这天,怕是要变了。” 冷月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主的记忆里,夜岚也曾闹过这么一出,但是没多久,程必和季舒云就官复原职了不说,程必的女儿程嫣然还被赐婚给了太子做正妃。 所以现在听见,她一点都不意外,也不感觉天会怎么变。 “哦。” 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句。 “祖母还有别的事么?” 冷老夫人对于冷月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 虽然她只是一介闺阁女子,但如今既然已经和九皇子扯上了关系,就要对局势有所知晓、甚至要时时刻刻做好准备,以备万一。 偏偏,冷月淡定的跟个局外人是的。 冷老夫人眉心皱的更深了。 “这件事容后,祖母再细细跟你说。你先去换身衣服梳洗打扮一下,宫里下了旨,帝后娘娘要你同祖母一同去觐见。” 什么玩楞? 江氏要见她? 原主记忆里可没有这段啊。 再说除了之前百花宴上见过一回,她几乎跟江氏八竿子都打不着,都快要把这人长啥样给忘了。 现在她居然莫名其妙说要见自己。 肯定有猫腻! 冷老夫人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冷月好歹会有点危机意识,可是偏偏,那张漠然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冷老夫人心里有点慌。 这样一个人,跟皇家扯上关系,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 但现在没有时间容许她想那么多。 深吸一口气,冷老夫人上前一步。 “月儿,这次怕是冲你来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冷月闻声淡淡抬了抬眸。 做什么准备? 大不了就一把火把皇宫烧了呗。 冷老夫人不知道冷月心里疯狂的想法,见她还是不说话,语气不禁变得有些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祖母陪你一起。” 冷月:“???” 冷老夫人:“还愣着干什么?筑儿,还不快服侍你家小姐更衣。” 筑儿还站在一旁发呆,听见冷老夫人的话,这才缓过神,连忙上前,将冷月搀扶进潇湘阁内。 冷月现在有点懵。 之前那个老找她麻烦的老太太呢? 怎么突然换了个画风? 这不是崩人设么。 冷月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筑儿捯饬了一番,看起来没那么随便了,这才随着冷老夫人一同随宫里来的人出发。 顾嬷嬷和筑儿小白都被留在了将军府内。 软轿内,冷老夫人和冷月坐在一起。 冷老夫人神情严肃,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隐约可见几分当年随老将军征战沙场时的气魄。 冷月低头顾自沉思。 原主剧情里没有这一段,那就说明,今天的事确实是冲她来的。 但是为哪般呢? 除了夜九宸那个小妖孽,冷月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哦对了。 之前夜九宸说过,他已经向夜岚禀明,要娶她为妻了。 如果是要赐婚,不会单单只找她和冷老夫人,毕竟爹还活着呢,夜岚若是做决定,也会先问问冷迟的意思。 但显然没有。 不是赐婚,那就是要阻拦了。 这些钱给你,离开我儿子。 一时间,冷月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了恶婆婆看不上儿媳妇,然后用钱砸的霸道总裁中常见画面。 “月儿,在想什么?” 冷老夫人见冷月一直沉思,怕她紧张,便关切第询问了一句。 冷月认真脸:“我在想,帝后会给我多少钱。” 冷老夫人:“???” 第100章 也是没谁了 冷月觉得,自己跟这大周国的帝宫还挺有缘分的。 不然为啥原主都没进几次,自己过来以后倒是三番两次往这跑。 凤栖宫,帝后江氏的寝宫。 冷月同冷老夫人站在殿外,等待宫女前去通传江氏。 不多时,小宫女回来了。 “冷老夫人,冷小姐,帝后娘娘正在小憩,还请两位在此等候一会,待帝后娘娘醒来,便会传召了。” 小宫女面无表情的说完一句,不等冷月和冷老夫人回话,直接转身跑回了殿中。 冷月被扇了一脸的风,登时间整个人便冷了下来。 果然来者不善啊。 特么的你叫老娘来的,结果老娘来了,你跟老娘说你在睡觉? 逼不是这么装的呢! 冷老夫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明摆着,江氏这是要给她们将军府的人难堪了。 虽然心中清楚,但冷老夫人却不能做什么。 冷老夫人不能做,冷月却能。 “祖母,咱们走。” 冷月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冷老夫人见状,立刻将人拉住。 “月儿!” “怎么了?” “不能走。” 不能? 孔子曰,凭毛线。 “祖母,帝后娘娘睡觉呢,咱们总不能在这里打扰吧?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冷月说的煞有其事,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容之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冷老夫人皱了皱眉。 “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气,祖母何尝不是,但今日我们若是走了,才是给人借题发挥的机会,懂么?” 我不懂! 我也不想懂! 冷月心里的小人疯狂吐槽着,恨不能直接飞出来闯进寝殿内把江氏从床上拽起来,按在地上摩擦。 冷老夫人态度坚决,攥着冷月的手也微微用着力。 冷月一时间犯了难。 如果是以前的冷老夫人说这话,恐怕她理都不会理。 但冷老夫人如今人设已经崩了,变成了一个愿意挡在她面前,跟她一起同进退的奶奶。 我怎么这么难? 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冷月随即点了点头。 冷老夫人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冷月好一会,确定她是真的不会离开,这才松开了手。 冷老夫人重新站好。 寝殿之内,江氏正半倚靠的坐在软塌之上,由宫女们捶腿揉肩的,好不惬意。 刚刚通知冷月和冷老夫人的小宫女回来,朝江氏福了福身子。 “帝后娘娘。” “嗯,人在外面了?” “禀帝后娘娘,是的。” 江氏点了点头。 “那就让她们多站一会吧。” 江氏懒洋洋的说了一句,随即便合上了双眸,专心致志的享受。 殿外。 正午的阳光正毒,肆无忌惮的照在人的身上,只片刻,冷老夫人就觉得有些头寻目眩,汗水涔涔。 饶是如此,她却依旧要咬牙挺着。 冷月年轻,身体素质也不错,所以被晒一会倒没什么。 不过身为女孩,能随随便便晒太阳么? 顿了顿,冷月直接闭上眼睛,“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冷老夫人听见声音,转头就看见冷月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地面上。 冷老夫人心里一惊,立刻上前。 “月儿,月儿,你怎么样了?” 冷月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冷月!” 冷老夫人正心急,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惊呼,抬眸间,就看见英国公家的独女梁浅,朝这边飞奔而来。 梁浅是和程嫣然一起来的,她也没想到,一来就会碰见冷月。 而且还是倒在地上的冷月。 梁浅立马冲过来,蹲在冷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冷月这是怎么了?” 冷老夫人也有点疑惑,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都没晕,冷月怎么就先晕了? 可是这会儿子担心焦虑大过其他,所以她也来不及多想。 “劳烦梁小姐帮忙照看一下月儿,我这就去见帝后娘娘。” 说完,便转身朝殿门口走。 只不过她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的一切,可都一丝不落的,全都被江氏看在了眼里。 “居然晕了?” 江氏摆明了不信任冷月。 宫女翠儿有些担心。 “帝后娘娘,这……” 江氏微微抿了抿唇,嘴角随即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既然人都晕了,就去请太医来吧。” “是!” 翠儿得了旨意,立刻转身出殿,与冷老夫人对了个正着。 冷老夫人虽然心急,但是气度还在。 “劳烦姑娘通报一声,月儿身子较弱,许是被晒中了暑,还请帝后娘娘宽恕,先让太医来瞧瞧。” 翠儿下巴抬的老高。 “刚等了这么一会就晕了,将军府的大小姐,还真是金贵呢。” 说完,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宫女。 “去把冷大小姐抬进偏殿,再找个太医来瞧瞧。” 翠儿的冷嘲热讽冷老夫人不是没听懂,但她更知道,这里是凤栖宫,若不是得了主子的授意,一个奴才,又怎么敢这么说。 翠儿说完便转身进了寝殿,两个小宫女跟随冷老夫人来到冷月身旁。 彼时,刚刚还忧心忡忡担忧不已的梁浅,却蹲在冷月面前,不言不动,像块石头一般。 梁浅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刚刚冷老夫人的注意力都在翠儿身上,程嫣然也没注意到她这边。 而原本还晕着的冷月,就是趁着这个空档,猝不及防的睁开眼,目光冷而静的朝着她看了一眼。 然后又闭上了。 梁浅觉得自己都懵了。 如果没有出现幻觉,那就证明,冷月是装晕! 装晕装到帝后面前,也是没谁了。 关键是,装晕就装晕呗,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啊? 梁浅就那么怔忡的蹲在原地,目送着冷月被冷老夫人和两个宫婢带进了偏殿之内,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程嫣然站在梁浅身边,略微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梁浅吓了一大跳,好悬没直接从地面窜起来。 程嫣然狐疑的看向梁浅。 梁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了。 “啊,我没事,没事,我们去见帝后娘娘吧。” 程嫣然意有所指的目光朝着冷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不用去看看?” “看什么?” 梁浅还沉浸在知道不得了事件的震惊中。 程嫣然也不是傻子,单看梁浅这一惊一乍,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心里也已经有了个大概。 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程嫣然随即收回目光。 “算了,我们去见帝后娘娘吧。” “啊,好!” 两人说罢,便一前一后的朝寝殿走。 冷月被人抬着,眼看着就要进入偏殿,却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 她的那双眼睛,永远都是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寂的。 熟悉的人还好,但是第一次见的人,难免会被这种眼神,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两个宫女没有防备,就这么生生被冷月吓了一跳,直接松了手。 冷月差一点就要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好在她有准备,也有功夫,所以在两个宫女松手的一刻,便稳住身子,直直的站到了地面上。 哪里还有一点身子较弱的样子? 两个宫女被冷月这番骚操作着实镇住了。 冷老夫人也愣了。 冷月绷着一张脸,脚步不疾不徐的走到梁浅和程嫣然身旁,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梁浅表情犹如吃了苍蝇一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冷月。 这是要闹哪样啊? 程嫣然以前也不是与冷月不识,只是一次百花宴,一次今日,眼前的冷月,仿佛和从前她认识那个,不同了。 冷月平静脸:“不走么?” 说完,还不忘站在原地的冷老夫人:“祖母,站那干什么?帝后娘娘要见我们。” 冷老夫人:“……” 你特么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几个人吃惊归吃惊,但总归还要收敛起情绪。 毕竟,冷月都已经先迈开步子进去了,她们也不能干等在门外不是? 就这样,冷月走在最前头,在翠儿既愤怒又不甘的目光下,镇定自若的走到了江氏的面前。 “臣女冷月,问帝后奶娘安。” 冷月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冷老夫人、梁浅、程嫣然也依次见礼。 江氏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冷月的身上,未曾移开过分毫。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梁浅觉得,自己的冷汗都出来了。 冷老夫人也有些担忧。 只有冷月,从始至终,都是一张事不关己的冷漠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在,片刻之后,江氏淡淡的笑了笑。 “冷小姐不是身子较弱,晕倒了么?” 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因为有帝后娘娘的福泽照拂,所以臣女又醒了。” 梁浅:“……” 程嫣然:“……” 冷老夫人:“……”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的就是你了! 江氏依旧维持着高贵而又不失优雅的笑容,定定的看了看冷月,这才吩咐人为冷老夫人等赐座。 有了赐座,梁浅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地。 果然啊! 之前冷月把她踹进水里,已经是对她的仁慈了。 又过了一会,江氏才缓缓的重新开口。 “今日叫几位前来,主要是帝君交代给本宫一件事。” 第101章 你竟然是这样的冷月 江氏同冷月她们说的,是三日后中秋节宫宴之事。 大周国的惯例,每年的中秋,都要在芳华殿内举办宫宴,到时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都要携家眷入席。 “本宫许是年纪大了,身子时常不适,处理这样的事,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所以,今年本宫打算让你们三个,辅佐本宫,负责中秋宫宴的事宜。” 江氏说的情真意切的,在场除了冷月之外的其他三个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一抹担忧。 表面上听起来,倒像是一件莫大的殊荣。 但是不能细想。 细想下来这就是一件要命又糟心的差事啊。 首先,宫中除了帝后,还有其他嫔妃,若是江氏真的想要找人帮忙,那么多嫔妃,随便哪个都得脑袋削尖了往上冲。 其次,距离宫宴只有三日了,三日! 若是江氏真的有心要提携她们三个,为何不早一些说,偏偏在临近之日,火烧眉毛了才说? 摆明了,就是要给她们出难题啊。 饶是大家心底都心知肚明,可是江氏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总不能拒绝。 程嫣然略微沉吟了片刻,最先开口。 “多谢帝后娘娘信任,嫣然定当尽心尽力,不辜负帝后娘娘。” 江氏极为满意的朝程嫣然点了点头。 “众官眷小姐中,嫣然一直是最能干的,交给你,本宫自然放心。” 程嫣然都发了话,梁浅纵使心底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臣女也定当尽心尽力,为帝后娘娘分忧。” 江氏笑着也点了点头。 然后,空气就安静了。 江氏、程嫣然、梁浅、包括冷老夫人,纷纷朝冷月看了过去。 只见冷月擎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任何反应的脸,平静的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接下旨意的意思。 梁浅好心的朝冷月使劲挤眉弄眼,都快要把眉毛挤出额头了,冷老夫人也用眼神示意冷月领命,可惜,冷月就像是瞎了一般,依旧毫无反应。 冷月心底的小人正在仰天狂笑。 之前她还打算,在宫外的灯会上,让染离和夜司白见面。 那样虽然接触的机会会多一些,但难免出场不够隆重,不够惊艳。 即便结果也是一样,但身为女孩子,做事怎么能不尽善尽美呢? 然而今日,江氏这就把机会送了过来。 有了中秋宫宴这么大的场面,再加上她的一手策划,还怕不够惊艳,不够让人印象深刻? 冷月微微敛了敛眸,努力的维持着大佬的气势,不露出任何端倪。 冷老夫人眉心皱了皱。 “老身代月儿谢过帝后娘娘的信任。” 江氏不着痕迹的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收回,笑的无懈可击。 “今日的事,原本叫三个晚辈来就够了,只是本宫还有另外一事,要同老夫人商量,所以才特意叫你前来。” 听江氏这么一说,冷老夫人立刻站起身。 “老身但凭帝后娘娘吩咐。” “老夫人快坐。”说完,又看向陈嫣然和梁浅:“好了,接下来有你们忙了,我同冷老夫人还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江氏亲自发话了,梁浅和程嫣然便起身准备离开。 冷老夫人坐在原处,看向冷月。 “月儿,你去送送程小姐和梁小姐。” 冷月不想送。 大佬怎么能用来送人呢? 然而梁浅压根没给她机会,直接去到跟前将她一把拽了起来。 “帝后娘娘,臣女告退。”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冷月往外走。 冷月:“……” 咱俩没那么熟好么? 梁浅脚下像是抹了油一般,急匆匆的将人拉出了江氏的寝殿,程嫣然紧随其后。 梁浅也没打算背着程嫣然,刚一走出凤栖宫,就迫不及待的用小拳拳捶了一下冷月的胸口。 “你简直要吓死我,怎么想的,居然在帝后娘娘面前装晕,不要命了?” 冷月:“……” 冷月面无表情的抬手揉了揉胸口。 在想怎么打死这个不长脑子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装晕了?” 梁浅:“???” 梁浅被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否认弄懵了。 “可刚刚不是你……” “没有,不是我,别乱说。” “哎?” 冷月说的太过镇定,让刚刚还笃定看见的不是幻觉的梁浅,一下子就开始了自我怀疑。 难道,她真的看错了? 不能够啊。 “还有事么?” 梁浅眨巴了两下眼睛。 “没事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冷月便打算转身回到凤栖宫。 梁浅站在原地反应了两秒。 她总觉得,今天的冷月有点怪怪的。 虽然之前也不大正常,但今天不正常的有点明显。 该不会是…… 蓦的,梁浅两眼瞪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上前一把将冷月拉住。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了你和九……” 梁浅没心肺没肺的大声控诉,冷月却很有先见之明的直接抬手将她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以至于,梁浅的后半句话,变成了囫囵不清的呜呜声。 冷月依旧寡淡着一张脸,但梁浅却张牙舞爪的,更加卖力的用眼神控诉起来。 她就是故意的!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她就是晕了,还故意吓唬自己! 这个记仇又小气的女人。 冷月目光幽冷而又平静的看着梁浅。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明天就把小黑嫁出去!” 冷月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梁浅一双眼,顿时瞪成了原来的一倍,一把将冷月的手扒开。 “你……你要对凌霄做什么?” 冷月:“???” 谁?凌霄?哪个狗东西? “小黑,叫凌霄?” 哎哟,有故事。 她都不知道小黑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梁浅才往春江楼跑了多少时日,竟然就知道了? “怎么了?” 梁浅叉着腰,红着脸,忿忿不平的瞪着冷月。 “没怎么。” 冷月认真脸:“你喜欢他。” 冷月用的并未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 没想到,听闻了她的话,梁浅顿时慌乱起来,一双杏目看看天、看看地、四处游弋着,就是不看冷月,原本就通红的脸,这回干脆直接一下红到了脖子。 “你……你胡说什么?谁喜欢他了!” 原本冷月只是猜测。 毕竟,梁浅就算是再想要跟她做朋友,也不至于每天跟上班一样的准时去春江楼打卡。 而回想梁浅后来每次去春江楼做的事,冷月一猜就猜出了个大概。 她是懒得去管,又不是瞎。 现在再看见梁浅这副反应,冷月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 “那就是了。” “你……” 梁浅死死的咬着唇瓣,羞赧至极,却又恼怒着死死瞪着冷月。 可是偏偏,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梁浅留下一句话。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冷月。” 说完之后,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冷月:“……” 你把话说清楚! 我哪样了? 不就是记仇吓了一回,然后猜中了你的心事嘛。 我聪明怪我喽? 从刚刚开始,程嫣然就站在冷月和梁浅的身后,沉默不言的看着两人。 最近因为程必被打伤的缘故,她一直呆在相府之内,所以没有和梁浅联系。 今日再看见,才发现冷月和梁浅这一对见面就掐的冤家,竟然关系变得如此亲密了。 而且,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冷月,和从前她所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程嫣然看着冷月的目光,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冷月目送了一会梁浅的背影,随即转身,准备回到寝殿之内。 奶奶还在里面呢。 没想到一回头,就同程嫣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接触到冷月无波无澜却又莫名充满凉意的目光,程嫣然下意识的脊背一凉。 “冷小姐。” 程嫣然一开口,冷月才想起来一件事。 顿了顿,冷月淡淡开口:“中秋晚宴的事,其他的我不会,也不管,但是节目,交给我。” …… 寝殿之内,江氏和冷老夫人相对而坐着。 江氏命人给冷老夫人上了茶。 “本宫尚未远嫁大周国之时,就听父皇曾经说过,老夫人巾帼英雄,同老将军一起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丝毫不输男子。” 江氏打开话题,上来就是给冷老夫人带了顶帽子。 冷老夫人不输气度的浅然一笑。 “帝后娘娘谬赞了,帝后娘娘身为一国公主,为了国家大义和亲远嫁,让老身敬佩万分。” “老夫人,本宫同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与本宫相互奉承吹捧的。” 冷老夫人一句话落下,江氏突然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冷老夫人眸光定了定,就听江氏继续说道:“前几日,帝君找过本宫,同本宫说,冷家一门忠烈,忧国忧民,是我大周国的肱股之臣。 冷月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所以帝君给本宫下旨,让本宫亲自寻一门顶好的亲事给冷月,以慰劳冷家的忠烈之心。” 寝殿之内,蓦的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今日便是冲着冷月来的,但冷老夫人还是没有想到,江氏的态度,竟然如此直接。 第102章 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 杯中的茶还热着,白色的水汽袅袅腾腾,蒸蒸而上。 冷老夫人端着茶杯,手指却不由自主的用力捏紧着。 江氏微微坐正了身子。 “本宫和亲来大周国时,母后刚刚为本宫诞下一位皇帝,算起来,本宫来大周也有十六年了,我那皇帝今年刚好十六岁。 虽说,比月儿年幼了少许,但本宫的皇帝可是西凉国皇后所出,是我父皇唯一的嫡子,将来,说不好就要继承大统的。 让月儿给我做弟媳,给西凉国做皇后,也算是优待了她。 冷老夫人,你说是不是?” 冷老夫人听到此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她知道江氏肯定是要为冷月寻一门亲事,但是左想右想,都没有想到,江氏竟然直接让冷月嫁去西凉国。 说好听了,是为了国家大义远嫁和亲,说难听了,就是要把冷月一个人扔到天边,再也见不着。 别说她这个做祖母的不会同意。 就算她同意了,冷迟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可是听江氏今日的口吻和语气,此事根本就毫无商量的余地。 冷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两鬓的发丝也已经泛白,但炯炯有神的眼眸,和挺直的脊背,却依旧充满着当年的气势。 冷老夫人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卑不亢的回道: “多谢帝后娘娘抬爱,只是这终身大事,老身以为,还是要问问月儿自己的意见。 另外,将军虽当朝为臣,但说白了,就是一介武夫,月儿这些年被纵容的骄纵跋扈,目中无人,若是到了西凉,怕是会给帝后娘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老身以为,这件事,还是要多番计较考量之后,再做决定。” 冷老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江氏的表情始终不咸不淡,似笑非笑。 似乎是早就猜测到了冷老夫人会这么说。 也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意见。 “所以,老夫人这是打算抗旨了?” 江氏开口,虽然语气依旧轻缓,但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已然不做掩饰。 冷老夫人毫不慌乱的慢慢起身,朝江氏福了福身子。 “帝后娘娘取消老身了,娘娘之前也说,是要同老身商量,自然就是还没下旨意,老身何来抗旨一说。” 冷老夫人语气不卑不亢的说完,刚刚起身,就听见寝殿外,蓦的传来一阵惊呼。 “走水啦!走水啦!来人,快护驾!护驾!” 话音落,冷老夫人和江氏一同朝外看去,透过窗子,果然看见凤栖宫的偏殿处,正有一团团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 好在偏殿距离寝殿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所以火势一时半会烧不到这边。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刚江氏和冷老夫人都没有察觉。 几名宫女太监匆匆跑进寝殿之内。 “启禀帝后娘娘,偏殿走水了,还请帝后娘娘移驾。” 起火了? 江氏一双黛眉顺势皱起。 “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奴才不知,已经安排人去灭火,并且通知了帝君。” 江氏眸光幽冷,神色幽暗,拧着眉朝冷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一行人,随即快速离开寝殿。 冷老夫人无人侍奉,上了年纪,腿脚又慢,自然走在了最后面。 正走着,手臂突然多出一股力量,搀扶着她,快速往寝殿外走。 冷老夫人微微一个怔楞,视线微转,侧眸看去,就见冷月正轻轻抿着唇瓣,面色沉静的立在面前。 一瞬间,冷老夫人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宛若一粒种子,正在努力的破土发芽,茁壮蓬勃的生长着。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冷月如此亲近的接触过了。 此时此刻,她却只能感受到那双搀扶着她的手臂,异常有力、异常坚定。 帝后江氏最先离开,站在凤栖宫外的安全地带,神色凝重的望着偏殿起火的方向。 冷月搀扶着冷老夫人,站在江氏身后不远处。 冷老夫人此时已经从刚刚冷月突然出现的震撼中缓过神,只是她很明白,心底里的一些东西,更加坚定了。 凤栖宫的人正在全力救火,距离凤栖宫比较近的侍卫也都匆匆赶来,加入了灭火的行列。 夜九宸得知冷月进宫的时候,人正在宫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策马赶来。 只是他紧赶慢赶,没想到一来,就碰上了凤栖宫走水的一幕。 夜九宸不关心江氏,只是担心冷月的安危。 一想到冷月人还在凤栖宫中,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火烧炙烤一般煎熬。 在宫中,不得允许是不得使用武功和兵刃的。 但夜九宸已然管不了那么多,运功于脚下,在宫中急速穿行着。 从小到大,他从未恐惧害怕过任何事。 即便是亲眼见到娴妃死在眼前,他痛苦、绝望,但也未曾害怕。 可是此时此刻,那股从心底腾升而来的恐惧,却好似海啸滔天的巨浪一般,彻彻底底的将他吞没着。 夜九宸周身冷冽似冰,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沁人心骨的寒凉。几乎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封冻住。 深邃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凤栖宫的方向。 月儿,你千万不要有事! 没有本皇子的允许,你不准有事! 夜九宸脚下如生风一般,快速朝凤栖宫赶着。 冷月却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江氏的背影。 就是这老娘们! 就是这老娘们要把自己嫁去什么狗屁西凉国,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当老婆! 特么的她刚刚都听见了! 来之前她就说了,惹恼了,大不了就一把火烧了。 身为女孩子,必须说到做到! 微微敛了敛心神,冷月转眸看向冷老夫人。 “祖母,帝后奶娘想必也没有时间招待我们了,我们这便回去吧。” 许是冷月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有点让人生疑,冷老夫人只是沉默着看了冷月两秒,就忙不迭的点头。 “嗯,你先走,我去同帝后娘娘禀告一声。” 冷月:“……” 奶奶你这么好说话,我有点不习惯。 正想着,身后突然有一阵疾风袭来,冷月眉心一动,还未等转头,身子蓦的被人从后背一把抱住。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冷月紧绷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他怎么来了? “太好了。” 夜九宸用力的拥着冷月,似乎要将冷月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里,才能够安心。 他下巴轻轻低着冷月的肩窝,贪婪的汲取着那股独属于她的冷香。 天知道,刚刚他远远的看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时,有多么感激。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只想把冷月拥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伊人入怀,千言万语,也只凝结成一句话。 “你没事,太好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好似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冷月的心上。 所以,妖孽是在担心自己? 冷月常年寡淡而又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可是手,却不由自主的慢慢上移,握住了夜九宸。 “傻瓜!” 指尖相触的温度,似乎温暖了冷月一向冷漠的语言,让原本冰冷的话语,都带了些旖旎。 夜九宸一怔,揽着冷月的手,愈发的紧了。 冷月:“我怎么会有事?” 我有事了,谁保护你? 夜九宸用力闭了闭眼眸,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嗯。” 这一刻,帝后江氏、凤栖宫的大火、周遭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宫人、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喧闹,似乎都不存在了。 四周那么安静。 安静的,只剩她和他,在天地间,孑然而立。 …… 冷老夫人站在冷月的身边,所以很自然而然的,将两人的举动和对话,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她这个做祖母的,似乎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只是这两个人如此旁若无人,还是在这样的场合,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冷老夫人看了看江氏、又看了看冷月和夜九宸,片刻,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开了几步,顺势将头转过。 嗯,还是不看了。 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 而另外一边,江氏很快就发现了夜九宸的存在。 看着冷月同夜九宸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江氏明眸不由得微微一暗。 她之前还不大明白,为何一个区区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夜岚竟要她亲自出马做主,要将人嫁到她的母国。 而此刻,她似乎明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江氏不动声色的转过头,重新看向凤栖宫起火的偏殿方向。 凌乱嘈杂的凤栖宫,此时仿佛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宫墙后,正伫立着一个人。 他颀长笔直的身子斜斜的靠在宫墙之上,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将所有的重心,都靠在了背后。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冷月和夜九宸紧密相拥的那一刻,为何要躲起来。 他更不明白,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那种蚀骨、剜心一般的痛,到底从何而来。 片刻,他微微垂下头,自嘲的低笑一声。 自言自语的呢喃,从唇瓣中缓缓溢出。 “夜陌寒,你到底在干什么?” 第103章 你还要找我算账? 凤栖宫的火势原本就不是很大,再加上发现的及时,所以很快便被扑灭了。 冷老夫人原本还打算,跟江氏秉明之后再离开,奈何夜九宸来了之后,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就拉着人离开。 冷老夫人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妥,但想起之前江氏威胁她的事,老太太脾气这块拿捏的死死的,直接就跟着夜九宸离开了。 离开帝宫的马车缓缓驶离,但车内却只有冷老夫人一个。 岳城负责护送冷老夫人,夜九宸和冷月却乘坐另外一辆马车,朝春江楼的方向驶去。 冷月一路上都绷着脸,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 夜九宸忍耐了一会儿,终是笑嘻嘻的凑到了冷月身边。 “小月儿,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知道老娘生气了还问,有没有营养? 夜九宸委屈的撇了撇嘴。 “这段时间,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 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句,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夜九宸仿佛也习惯了,刚刚接触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当你真正喜欢上,爱上一个人,你的满眼,满心都是她的时候,即便她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即便她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波澜,但你就是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的感受,想她所想,知她所知。 夜九宸挑唇笑了笑。 “母后叫你去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把我晾在门外,晒了一会。” 冷月说的轻松,夜九宸一双好看的剑眉却微微颦蹙了起来。 “母后想给你赐婚吧。” 夜九宸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 冷月一顿。 “赐给谁?” 再开口,夜九宸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甚至于低沉的声音,也随之透出一股浓浓的冷冽之意。 虽然不知道夜九宸是怎么知道的,但总归他能猜到这些,其他的也就不难了。 与其等着他去自己调查清楚,还不如自己主动交代呢。 想着,冷月略微敛了敛心神。 “她母国西凉的一个什么皇子,说是什么他的胞弟。” 一想到这事冷月就一肚子火。 特么的居然让她去嫁给一个小屁孩! 夜九宸没有马上说话,薄而性感的唇也只是轻轻抿着,一双宛若枭鹰般幽邃漆黑的眸子里,却仿佛翻涌着什么滔天的骇浪一般,波涛汹涌。 江氏不会主动想起给冷月赐婚,这件事,显然是夜岚的手笔。 他的这位父皇,还真的是不死心啊。 见不到冷月,所以就把主意打在这上了? 呵呵! 真是可笑至极。 夜九宸不说话也不动的样子,看的冷月心里有点发憷。 “可以了啊,我这不是把她宫殿都给点了么。” “果然是你!” 冷月话音刚落下,夜九宸就忍不住接了一句,黑眸也一瞬不眨的直直盯着冷月。 冷月:“……” 我艹! 怎么一不小心就说秃噜了? 药丸药丸。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定定的看了看面带戏谑的夜九宸。 嘿? 就是老娘了,怎么的! “嗯,是我。” 你还要找我算账? 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放大:“干的漂亮。” 说着,夜九宸又向前凑了凑,顺势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碟子桂花酥,递到冷月面前。 冷月眼睛眯了眯。 小妖孽失踪这几天是去变魔术了? “其实我早就想烧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小月儿替我完成心愿。” 冷月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随手从碟子里拿出一块桂花酥放到嘴里。 入口即化,松软绵密,甜到心里的感觉,一下子让冷月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 看着冷月像小猫一样吃东西的样子,夜九宸眼底的冷意就像是春回大地一般,快速消散。 “赐婚的事,你不用担心。” 冷月一边吃一边随意的应着。 “我不担心。” 反正圣旨还没下,她随时都能反悔。 就算是下了圣旨还能怎么的? 大不了她去到那什么狗屁西凉国,把那小屁孩揍一顿。 “嗯,我会解决。”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句。 冷月顾着低头吃点心,没有在意到腮边垂落的一缕发丝。 夜九宸见状,不禁抬起手,轻轻将那缕有着自己想法的发丝别到了冷月耳后。 灼热的指尖触碰到冷月的脸颊,冷月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也许是这样的动作让夜九宸感到不悦,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接着就半眯了起来。 “你还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过什么么?” 之前?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之前说了挺多呢,你说哪句?” “你说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噗——” 夜九宸一句话刚说完,冷月刚塞进嘴里的点心,直接喷了出来。 不偏不倚,完完整整,全都喷在了夜九宸的脸上。 夜九宸原本是想要逗弄冷月一番,顺便报个小仇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幅局面。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她? 说越来越喜欢小妖孽了? 放屁! “我没说过。” 冷月绷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不去看夜九宸那张已经阴沉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的脸。 嗯,那张脸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桂花酥屑。 夜九宸一口气悬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偏偏还不能对某人发脾气。 最后,也只能强制性的把胸口的气压下去,然后抬起手,一点一点的将桂花酥屑摘掉。 “小月儿是想要喂我么?” 冷月:“???” 我什么时候要喂你了? 我自己还不够吃呢! “如果是喂的话,我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内心的吐槽,只是压低了声音,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突然倾身上前,一把扣住冷月的后脑,强迫两人的距离拉近。 近到,唇瓣相接,毫无缝隙。 冷月:“!!!” 来人! 小妖孽占我便宜了! 马车外,行人喧闹。 马车内,旖旎绮丽。 “上次你喝醉了酒,抓着我的时候说,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饶是亲吻,夜九宸也抽出了点点缝隙时间,把这句话强调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刚说完一句话,冷月整个人就像是炸毛了的猫一般,顿时瞪起眼睛,双手抵在夜九宸的胸口,强迫他跟自己拉开距离。 夜九宸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冷月会有这样的举动,一点也不恼,反而勾着唇角,饶有意味的盯着冷月。 冷月心里慌的不行。 “上次,我喝醉酒?” “嗯。” “我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对,你还问我怎么办?” 冷月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夜九宸,心里恨不能把自己剁了。 这么掉粉的事,真的是她干的? 明明筑儿说自己睡着了回来的啊? 难道,就只有小妖孽自己一个人看见了? 灭口吧! 想到这里,冷月身上不由自主的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杀意,饶是夜九宸,此时此刻,被冷月这股杀意笼罩着,也不由得脊背一凉。 怎么感觉,要英年早逝了呢? …… 马车一路行驶到春江楼的后院。 冷月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再舍得赏给夜九宸,直接顾自的窜下马车,助跑,上墙,进入到春江楼内。 看着冷月那副赌气的样子,夜九宸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 小月儿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呢。 冷月刚一翻墙进到春江楼,就发现后院的梧桐树下,正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似乎也很诧异冷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以这个方式出现。 饶是之前已经听冯妈妈说过冷月这比较特殊的喜好,但是听说和亲眼看见,还是有所不同。 好在,染离心理素质比较好,只是稍微怔楞了一会,便起身,款步走到冷月面前,福身行礼。 “见过小姐。” 冷月原本来春江楼就是来找染离的,这会子正好撞见了,省的她多走路了。 “刚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小姐请吩咐。” “会跳舞么?” 虽然不知道冷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染离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 “会。” “跳的怎么样?” 染离眼底划过一抹落寞。 “让小姐见笑,染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偏偏就是这舞技,如何练,都练不到精髓……” “没事!” 左右也没打算让染离靠跳舞吃饭。 “只要会就行,其他的,我来准备。” 冷月说着,已然走到梧桐树下坐了下来。 闻言,染离一双如皓月般的明眸,立刻迸发出两道光亮。 “小姐,是不是染离的机会,已经来了?” 冷月轻轻点了点头。 染离只觉得心底一震,紧接着,双腿一屈,跪在冷月面前。 “染离定不负小姐期望!” 不远处,夜九宸刚刚翻墙进入到后院,恰好将冷月和染离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冷月留下这个叫染离的人到底打算做什么,但对她的计划,却一无所知。 想着,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提步,缓缓朝冷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第104章 她这个人最护短 夜九宸黑眸凛冽,浑身上下透出的气势,宛若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高高在上,不容置喙。 染离跪在冷月的面前,还没等夜九宸靠近,已然已经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冰冷。 染离微微敛了敛心神。 从前她就知道,冷月的身份不俗,她身边的人,也都是个个非富即贵。 但是这个被冯妈妈称作九公子的男人,却仿佛和其他人都不同。 他矜贵、冰冷、让人莫名感觉到危险。 染离不由自主的抬眸,朝夜九宸看了过去。 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这个男人绝美的,仿佛是上帝精雕细琢过的容颜,都会让她心生震撼。 可她的目的性很明确。 她要嫁的人,是太子! 而且这个九公子,满心满眼都是冷月,只要冷月在,他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顿了顿,染离将视线从夜九宸的身上收了回来,随即起身,朝冷月福了福身子。 “小姐,我先下去了。” “嗯。” 冷月应了一句,也没阻拦。 说话间的功夫,夜九宸已经走到冷月身边,染离朝夜九宸欠了欠身,算是行礼,随即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院子,顿时就只剩下夜九宸和冷月两个人。 冷月这会子已经缓了过来,聪明的智商也重新占领了高地。 所以,不等夜九宸开口,她就抢先一步,先声夺人。 “你这几天,去干嘛了?” 特奶奶的。 之前在马车上,这货轻而易举的就把话题转移了。 夜九宸此时已经坐在了冷月的身边,听闻了冷月的话,也只是微微一个怔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的小月儿,真的是一时一刻,都哄骗不过去啊。 “去救命。” 冷月:“???” 救命? “救谁的命?” “我的。” 夜九宸说的轻松自然,但冷月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不是在说谎。 平静的心,蓦的起了一丝丝涟漪。 “怎么回事?” 居然有人要对付她的小妖孽,还是在背着她的情况下,问过她的意见了么? 冷月虽然还是秉持着大佬就要随时保持高冷面瘫的准则,但是眼底却抑制不住的投射出一道阴冷的暗芒。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一怔。 但是转瞬,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冷月有点无语,她说的哪句话自带笑点了? 夜九宸掩饰不住的心情好。 “我不是笑,我是开心。” “……” 有区别么? “有什么好开心的?怎么的,你特别喜欢有人弄死你?” 小妖孽有这样特殊的癖好,她不介意做个好人,成全他。 “我开心的是我的小月儿,终于会为我,有情绪波动了。我还以为你是铁石心肠,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你有所触动呢。” 冷月:“……” 那您想多了。 老娘是人,又不是石头。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你要是说不清楚,那我就自己去查。” 顿了顿,冷月压低了声音,随即转眸,将视线从夜九宸身上收了回来。 “你最好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希望我去自己查的。” 这回换夜九宸无语了。 先不说一分钟是个什么梗? 单是冷月让他相信,最好不要让她自己去调查这一点,他还是没有异议的。 毕竟,冷月简单粗暴、不计后果的行事作风,确实让人挺头疼。 想到这里,夜九宸颇为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老婆太霸道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既然是小月儿想要知道的事,我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你也可以不用这么的……” 说着,夜九宸突然间倾身上前,猝不及防的和冷月拉近距离。 绝美的面容在眼前赫然间放大,却依旧有让人心跳加速的资本。 冷月本能的向后靠了靠。 小妖孽又要用美人计,真是不得了了。 察觉到冷月戒备的姿态,夜九宸也不恼,只是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开口。 “这么严肃。” 冷月:“……” 不严肃就中了你的套了! 冷月心底忍不住给夜九宸翻了一个极具有技术水平的白眼。 “所以,你说不说?” 不说就打到你说! “说!” 夜九宸很识时务的用力点了点头。然而没想到,他还没等开口,院子里突然冷不防的响起一阵焦急而又急促的叫喊声。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不在?” 听着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冷月的眉心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她现在严重怀疑,小妖孽有什么加持,不然为什么筑儿这货明明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将军府里待着,却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不早不晚,正正好好,在这个时候! 冷月沈深的呼出一口气,努力的压制这心底即将爆发的情绪。 面前的夜九宸,却极为无辜的朝着冷月耸了耸肩。 看吧,不是我不想说。 冷月:“……” 等会再跟小妖孽算账。 冷月收了收心神,转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筑儿此时正和冯妈妈一起,冯妈妈腿脚明显跟不上筑儿的频率,而且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懵逼。 筑儿跑在前方,原本苍白不已的小脸,此刻却因为急切而显得潮红。 两只眼睛,还通红的宛若兔子一般,好似哭过。 冷月心神一凛。 筑儿一看见冷月,原本还茫然无措的双眸,立刻有了焦距,甚至还泛起了水光。 “太好了小姐,筑儿终于找到你了,筑儿……” 筑儿一边说一边哭,冷月心底却没有以往的不耐烦,反而是腾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别哭,说,发生什么事了?” 筑儿抽抽噎噎地:“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冷月开口,声音中弥漫着的冷意,像是沉在谷底万年的寒冰,倒是让筑儿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小姐,刚刚,刚刚来了一伙官兵,把老爷,把老爷带走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冷月原本就不带什么表情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饶是坐在一旁的夜九宸,似乎也没想到筑儿会带来这样一个消息。 “你说,冷将军被人抓走了?” 不等冷月开口,夜九宸抢先一步问出了口。 筑儿使劲的点着头。 “是,平时这个时候,老爷一般都是在校场练兵的,今日听说是去了醉仙居,买了小姐最爱吃的桃花酥,特意送回府给小姐的。 可是没想到,没想打老爷前脚刚踏进将军府,后脚官兵就来了,说是,说是老爷涉嫌谋害朝廷命官,要带他去大理寺接受审问!” 筑儿平日里稀里糊涂的,这次倒是难得将事情简单明了的叙述了个清楚。 一边说,眼泪还一边扑簌簌的往下掉。 “那些人将将军府围了个严严实实,不许我们的人离开。 整个将军府都乱做一团了,后来还是小白帮我吸引那些官兵的注意力,然后让我趁机从后院翻墙逃了出来。 我进不去帝宫,所以只能来春江楼等你,没想到真的让筑儿给等到了,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老爷怎么会谋害朝廷命官呢?那些人一定是弄错了,呜呜呜……” 说到这里,筑儿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夜九宸一双剑眉瞬间拧结在了一起。 转眸再看冷月,却发现她浑身上下笼罩的冷意,几乎已经要将周遭的空气都封冻住一般。 看着这样的冷月,夜九宸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相处这么久,虽然冷月时常都是绷着一张脸,不辨喜悲,但却从没有一刻,冰冷的即便是他,都不敢靠近一步。 仿佛,只要稍稍靠近一点,就会被在一瞬间凝固。 冯妈妈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从冷月第一次出现在春江楼开始,冯妈妈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俗。 但冷月不说,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不过,先是有气度不凡的九公子,再有四皇子和英国公府家的小姐来找冷月,饶是她猜不到冷月到底是谁,也能想明白,冷月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不然的话,为什么春江楼开了这么许久,生意这么好,却从来没有人来找麻烦? 刚刚筑儿连哭带嚎的跑来春江楼,她问了半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听出个大概。 原本她还想着,如果冷月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她或许也可以使使力,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好像是她没有办法参与进去的。 冯妈妈有些担忧的看向冷月。 冷月平静的抿了抿唇,冷而静的眸子,好似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但是没人看见,她掩藏在袖管里的双手,已然用力捏紧。 虽然她不是原主! 虽然她借用着别人的身体。 但冷迟却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真正对她好的人! 冷月的原则一向就是,没有居心对她好的,就是她的人。 而她这个人最为护短。 连她的人都敢动! “知道是谁带去的人么?” 冷月极为平静的询问了一句,筑儿闻声立刻抬手胡乱的抹了把连,使劲点了点头。 “知道,筑儿见过那个带头的人,是,是四皇子!” 冷月:“……” 呵呵! 居然是夜陌寒那个狗东西! 第105章 有我在 冷月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已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夜九宸薄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见冷月离开,没有上前阻拦,只是转头朝已经六神无主的筑儿询问了一句。 “冷老夫人回去了么?” “还没有。” “这样,你先回府,照看一下老夫人。其余的事,有我和你家小姐。” 说完,夜九宸又看向冯妈妈、 虽然刚刚冯妈妈一句话都没有插进来,但是此刻,却立刻明白了夜九宸的意思。 “九公子放心,春江楼和染离交给我,我这边也会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若是有,我会派人送信去将军府。” 冯妈妈说罢,夜九宸随即轻轻颔了颔首,下一秒,已然转身去追冷月。 筑儿依旧痛哭流涕着。 在将军府里看见人将冷迟压走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头上的天都塌了。 虽然她只是个下人,但她从小在将军府里长大,冷月将她视为亲妹妹一般,冷将军也从来未曾苛待过她。 对她来说,将军府就是她的家。 如今,一家之主被人带走了,还牵扯上了这么大的命案官司,将军府已然乱作了一团。 但是此刻,看见冷月和夜九宸这般岿然不动,镇定自若的样子,筑儿那颗仿若被架在火上炙烤着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冯妈妈见筑儿依旧站在原地,还以为她缓不过来,不由得上前一步,揽住筑儿的肩膀、 “放心吧,天大的事,有小老板和九公子,就一定会解决的。” 说这番话,绝对不是在单纯的劝慰筑儿,而是她打从心底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听闻了冯妈妈的话,筑儿也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一定会没事的!” 冯妈妈宽慰着筑儿,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染离和小黑。 染离虽然覆着面纱,但眉眼间的忧虑和担忧,却怎样都掩饰不住。 小黑静静的看了染离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只是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 冷月离开春江楼,上了夜九宸停在后门的马车。 车夫还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口。 夜九宸随后也跟了过来。 坐上马车,冷月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吩咐车夫。 “去大理寺。” 车夫应了一声,立刻扬鞭策马。 马车内,冷月始终表情平静。 筑儿说,夜陌寒带人来,以谋害朝廷命官为由,将冷迟带走。 最近死了的朝廷命官,除了在狱中自尽的李密,也就只剩下张元焕一个了。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张元焕的事最终是落在了夜九宸的身上。难道这一世因为她穿越过来,改变了事情的走向,让夜九宸虽然逃过一劫,但却报应到了冷迟的头上! 狗东西夜陌寒,你还真是好样的。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微微垂了垂眸,将眼底的冰冷和锋芒全都隐藏了下去。 夜九宸自从坐上了马车,目光就没有从冷月身上移转开过。 冷月卷翘而又浓密的睫毛,被窗子透进来的光在眼睑下拉出了幽暗的影子,夜九宸看着,心底不由得一疼。 下意识的,他已经伸出手,握住了冷月。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冷月不禁抬头。 褐色的瞳仁里,是夜九宸紧锁着眉心的俊朗面容。 他在担心自己。 冷月顿了顿:“我没事。” 不管狗东西想要干什么,这次是真的惹到她了。 “嗯。” 夜九宸性感的喉结微动,低低的溢出一声,下一秒,他已然伸出双臂,将冷月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 冷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莫名一僵。 夜九宸用力揽着冷月,鼻尖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独有的冷香。 “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夜九宸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月只觉得愠怒不已的心,像是流过了一汪清泉,就那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平静了下来。 冷月轻轻的阖上了眼眸,一直紧绷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任由夜九宸就那么紧紧的揽着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两世为人,冷月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战友、朋友、亲人之外的那种依赖。 她终于相信了那些心灵鸡汤里说的话。 你要相信,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跨越人海,翻山越岭的朝你奔来,把你紧紧的抱在怀里,用近乎于呢喃的声音在你耳边轻声告诉你—— 别怕,有他在。 …… 大理寺幽暗的刑房之内,火把摇曳着犹如鬼魅一般,时不时吐出火舌,仿佛要将周遭经过的人都吞噬入腹,燃烧殆尽。 夜陌寒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柳青和朔风。 再往后,是夜陌寒的几个手下加上大理寺的狱卒。 而那些人中间的便是冷迟。 冷迟从头到尾,面色都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不满或者慌乱,脊背修长挺直,宛若冬日里的青松,傲然不屈。 夜陌寒很快坐在了桌案之后,而冷迟也被带到了与他面对面的位置上。 夜陌寒说不上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从凤栖宫离开后,几乎什么都没想,直接吩咐柳青和朔风带人去将军府。 原本,他不想这样的。 他不想对付将军府,不想对付冷月。 即便手下的人已经将计划设计的天衣无缝;即便只差一步就能够让整个将军府覆灭,让夜九宸失去助力,可是他却一直说服不了自己下定决心。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从头到尾,他和冷月都没有真正的走近过。 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如果他走出了这一步,那么他和冷月之间那条隔着的鸿沟,就永远无法消除了。 没有人知道,今日他的人向他来禀报冷月被江氏宣入宫时候的心情。 他紧张、慌乱、担忧、甚至害怕。 他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马不停蹄的赶往帝宫。 他只怕,他晚去一步,江氏就会为难冷月。 凤栖宫莫名其妙的大火让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爱那个女人,爱那个每次见面都对他冷眼相对……不,不对,应该说,从来都没把他放进过眼里的女人。 这个认知让他慌乱,让他不知所措。 他从小就知道,成大事者,不能纠结于儿女私情。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马上转身离开,若是冷月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那么夜九宸的助力就会少一分,他的胜算也就会多一分。 但是当那漆黑滚滚的浓烟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 他飞奔而去。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他只知道,不能让冷月有事。 可是等他匆匆赶到凤栖宫时,又看到了什么? 冷月和夜九宸,那样旁若无人的在一起! 那一刻,仿佛身后直冲云霄的浓烟,和周遭忙碌扑灭火势的宫人、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帝后江氏,都沦为了他们的陪衬。 那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无法参与进去。 也是那一刻,夜陌寒终于知道,他那可笑而又小心翼翼的心意,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而已。 所以,他有了决定。 即便知道这样,他和冷月之间的那道鸿沟,再也无法抹去。 即便知道这样,她会怨恨自己。 可他还是决定了,义无反顾! 既然不能爱,那就恨好了! 总好过,从始至终,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他。 而现在、此刻、这一秒,他面前站着的人,正是冷月的父亲。 夜陌寒不着痕迹的微微敛了敛眸,收敛起心底所有的情绪。 “冷将军。” 夜陌寒开口,声音已经不带任何波澜。 “用这样发方式请将军来,着实非本皇子所愿,还请冷将军见谅。” “呵!”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冷迟不由得冷冷一笑。 “四皇子既然已经把臣带到了这里,再说这些,不显得多余么?” 夜陌寒轻轻挑了挑唇。 “将军说的是,不过,本皇子也是有公务在身,想来将军也不想浪费时间,那我们就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吧。” 说着,夜陌寒身子向前倾了倾。 “不知将军对张元焕张大人的死,有什么看法?” 夜陌寒坐着,冷迟站着,饶是如此,冷迟身上的气势也未减少分毫。 “四皇子不是说要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么?臣是个粗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四皇子之前来府里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臣涉嫌谋害张元焕。 臣也早就说了,张元焕的死,与臣无关。 所以臣劝四皇子,还是省省口舌。” 冷迟的回答,似乎在夜陌寒的预料之内。 “将军不必对本皇子如此针锋相对,本皇子不是你的敌人,而且如果真要算起来,本皇子该称呼将军一声岳丈的……” “不必!” 夜陌寒正说着,突然猝不及防的被冷迟冷冷打断。 “四皇子的一声岳丈,臣担待不起。况且若雪只是一个庶女,既然给四皇子做了妾室,那便是四皇子的人,再和将军府无任何关系。” 刑房内,火光依旧摇曳,照在冷迟坚毅而又严肃的脸上,隐隐的反射出火红的光亮。 第106章 你怎么来了 “也好。” 冷迟一番话不卑不亢,夜陌寒只是轻轻的颔了颔首,表示赞同。 毕竟,他心底里,也没有觉得娶了冷若雪。 “只是,将军如此不配合,让本皇子很难办啊。” 一边说,夜陌寒脸上还一边煞有其事的做出了为难的表情。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冷迟肃然正气的脸上,不由得划过一抹嘲讽。 “我冷家一门忠烈,行的端、做得正,臣十四岁便上跟随老将军上战场杀敌,这些年死在臣手下的敌人草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区区一个张元焕,若是臣杀的,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可否认的。 但臣没有做过的事,四皇子单单想靠一面之词,就给臣定罪,也恕臣不能从命。” 冷迟的话,让夜陌寒不由得点了点头,嘴角也随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着,冷迟抬眼,目光淡然的四下环顾了一圈。随即挺了挺脊背,用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却充满气势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早就听闻过大理寺的刑狱,没想到,有朝一日,臣居然有这个荣幸,亲自来试验一番。” 说完,冷迟大笑一声,紧接着,当众解开了自己衣服上的腰带,将袍子脱下扔在了地上。 冷迟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因为每天操练的关系,身上的肌肉依旧贲张清晰,而那些肌肉和皮肤上遍布着的,大大小小,盘根错节的疤痕,却让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疤,不是剑伤就是刀伤,有很多都是在致命的部位上。 狰狞恐怖,却又让人肃然起敬。 夜陌寒知道冷迟是个骨头硬的人,即便是用刑,也不一定会让他松口。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像是极为惋惜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只能委屈将军了。” 说罢,夜陌寒朝身旁的柳青使了个眼色。 柳青接到命令,随即亲自带人走到冷迟面前。 朔风依旧站在夜陌寒的身后,但是一双眉,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眼底的担忧,也抑制不住的蔓延了出来。 柳青走到冷迟面前,先是恭恭敬敬的朝着冷迟躬了躬身。 “将军,得罪了。” 说完,便招手,命人上前。 冷迟倒也没反抗,任由人将他绑在了十字形状的木头柱子上。 从始至终,他的脊背都是挺直的,不曾弯曲分毫。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的,仿佛等待他的,不是什么酷刑,而是意见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很快,冷迟的双手已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刑架旁,碳炉里堆满了烧红的火炭,时不时有劈啪声传出。 夜陌寒朝柳青点了点头,柳青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最后那一抹迟疑压了下去,走到碳炉面前,拿起已经被烧的火红的烙铁。 漆黑的烙铁此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柳青慢慢举到半空之中,对准冷迟。 冷迟面不改色,一双矍铄的黑眸,直直的盯着那烧红的烙铁,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柳青来到冷迟面前。 夜陌寒眉心突然一动。 “将军!”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柳青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顿。 就连朔风,都面露疑惑。 要知道,夜陌寒从来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人。 “将军一直是本皇子敬仰之人,今日之事,本皇子也只是奉命行事,若是将军真的有冤屈,本皇子愿意为将军周旋,这皮肉之苦也可以免了。 只是……” “只是,四皇子有事,需要臣做对么?” 冷迟冷不防的开口,打断了夜陌寒的话。 虽然平日里,他从不参与那些朝廷之中的内斗,但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内心明镜,但不一定要参与其中。 夜陌寒笑了笑:“将军果然心思通明,其实,本皇子不过是想要同将军讨一件宝物。” “哈哈,四皇子说笑了,臣乃一介武夫,除了行军打仗,什么都不会,至于宝物,更是不曾有过。 四皇子还是不要费口舌了。” “将军都不听听,本皇子想要讨要的是什么么?” “不必了。” 冷迟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闭上了眼睛,已然是不想要再跟夜陌寒多周旋的意思。 夜陌寒表情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攥紧了拳头。 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将军深明大义,本皇子就成全你!” 说罢,夜陌寒朝柳青重新点下头。 柳青接收到夜陌寒的意思,不由得重新举起老铁,对准冷迟的胸口。 灼热的温度靠近皮肤,冷迟似乎已经闻到了焦味。即便闭着眼睛,他却仿佛依旧能够想象得到,烙铁印上皮肤时那种灼心的痛楚。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的合着眼,不声不响。 柳青顿了顿,不禁暗自咬了咬牙,手下随即一个用力,烙铁便直直的朝着冷迟的胸口印下。 然而就在下一秒,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飞驰而来,穿过刑房,直直的奔着柳青的手袭击而去。 柳青察觉到危险,立刻转身,本能的抬手去挡。 “铮”的一声,烙铁撞倒了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发出一阵嘶鸣。 饶是柳青身手不错,可是这东西来的力道和准头都刚刚好,竟然让他手腕一阵发麻,手上的烙铁,也随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另外一个站在一旁的人脚上。 即便隔着靴子,可是烙铁还是一下子将布料烫穿了一个大洞,直接接触到那人的脚背的皮肤上。 空气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嘶嘶”声。 那人大嚎一声,将烙铁扔到一旁,可却也直接带走了脚面的一块皮肤,露出里面的血肉,狰狞恐怖,触目惊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刑房内的人都紧张起来,朔风抽出佩剑,护在了夜陌寒的身前,柳青则是挡在了冷迟身前。 其余人纷纷抽出兵刃,神色紧张而又戒备的,朝暗处看了过去。 柳青抽空往地面看了看,那里正静静的躺着一枚石子。 刚刚,就是这枚石子袭来,打掉了他手上的烙铁。 力道和方向都如此精准,看来来的人,一定武功不俗。 这么一想,柳青浑身上下的戒备,更浓烈了。 夜陌寒一双宛若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刑房门口的地方。 冷迟不知为何,心底竟然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一时间,刑房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同一个方向。直到黑暗处,不疾不徐的,走出两个身影。 冷月走在最前面,一袭白衣将她整个人都笼罩的不真实一般,仿佛周身弥漫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琢磨不透的烟雾。 红色的火光映衬在她清冷而又冷艳的面容之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夜九宸跟在冷月的身旁,墨锦的长袍伴随着他步伐的移动,轻轻的摇曳飞舞着。 手上,还把玩着两枚不大不小的石子,跟刚刚打在柳青手上的,分毫不差。 看清楚来人,夜陌寒原本还平静的面容,立刻阴沉了下来,宛若狂风暴雨来临前的穹空,压抑、让人喘息不过。 冷月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明明,他离开将军府的时候,特意命人守着,不让任何人出去报信的。 夜陌寒眉心皱了皱。 冷月擎着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快速的在刑房内扫视了一圈。只是在夜陌寒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就快速的收了回去,随即旁若无人的,提起步子,径直朝冷迟走了过去。 对于冷月的突然到来,冷迟也很诧异。 “月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 我不来您老现在就直接变成红烧的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回事?人家要给你用刑你就让人家用,不会反抗的? 冷月眉心颦蹙着,没好气的朝冷迟询问了一句:“他们对你用刑了?” 冷月声音不大,甚至于,只有冷迟和冷月两个人才能听见。 冷迟擎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冷月。 此刻的冷月,依旧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淡然模样,但是眼底透出的光,即便是他,都无法忽视。 仿佛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儿,不只是长大了,而是变得能够独当一面。 “没有。” 冷迟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已经有了冷迟的答案,冷月还是不放心的,在冷迟身上扫视了一圈。 那些盘根错节、触目惊心的疤痕,没有在她平静的眼中激起一点涟漪。 确认了冷迟确定没有受伤,冷月才抬手,将绑着冷迟的绳子解开。 此时,围在周遭的人见冷月要私放冷迟,立刻纷纷上前。 柳青低声呵斥:“冷大小姐要干什么?私放朝廷要犯是重罪!” 冷月对于柳青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兀自的去解那些绑着冷迟的绳子。 特么的哪个狗东西系的,这么结实! 冷迟见到冷月这幅架势,不由得皱了皱眉心。 “月儿……” “冷大小姐,你可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 冷迟刚刚开口,还没等说完,冷月就听见夜陌寒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缓缓在背后响起。 第107章 我们回家 夜陌寒开了口,手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在冷月那一记明明毫无波澜,却又杀意四起的目光扫视下,每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竟然怔怔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冷月语调平静:“我现在要带我爹回家,你们谁想拦,就上来试试。” 说话间,冷月已经解开了冷迟双手上的绳子,顺势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了冷迟的身上。 冷迟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女儿面前是一副什么形象,连忙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又重新穿好。 衣服:所以你刚刚脱我干什么!!! 冷月一句话说的淡淡的,但是语气之中弥漫着的杀意和冷意,却让在场的人,竟然没一个敢上前。 对于众人的反应,冷月似乎很满意。 “爹,我们回家。” 冷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某些以前冷迟从未在冷月身上看见过的东西。 夜陌寒被彻底的无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立刻凝重阴冷。 夜陌寒绕开身边的人,提步朝冷月走去。 却不想,还没等靠近冷月,眼前就多出另外一道人影。 夜陌寒眸光凝了凝。 从刚刚开始,夜九宸就没有说出一个字,更加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此刻,却挡在他和冷月的中间,宛若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无法撼动。 夜陌寒眸光敛了敛,将心底那抹突兀涌起的酸涩和嫉妒,生生的压了下去。 夜九宸朝冷月看了看,即便两人没有说话,冷月也在一瞬间,读懂了夜九宸眼底的含义。 微微点了点头,冷月便拉着冷迟一起,脚步不疾不徐的,朝刑房外走。 原本冷迟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此刻见冷月和夜九宸已经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 身为老爷们能矫情么? 必然不能够! 就这样,冷月带着冷迟,堂而皇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刑房外走。 而夜陌寒,却被夜九宸阻挡着,根本无法前进。 “九弟这是何意?” “就是四哥看到的这个意思。” 夜九宸若有似无的勾着唇角,语气中的斜肆和冰冷,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四哥私自拘捕朝廷命官,甚至还滥用私刑,不知道父皇若是知道了,会如何惩治四哥?” 夜陌寒早就想到了会有如今这幅局面,但却没想过会这么早。 “九弟说笑了,系舒云被革职,为兄暂代大理寺卿一职,奉命调查张元焕案件,如今有了证据,自然是要把嫌疑人带回来审问一番了。 九弟若是有意见,大可以去找父皇。” “什么证据?” 冷月原本已经要带着冷迟离开了,在听到夜陌寒这句话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冷迟也很诧异。 他一开始也怀疑过,为什么会夜陌寒会朝他下手,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拿出什么所谓的证据。 所以这会子听见,不只是冷月,就连他也想看看,那莫须有的罪名,到底是怎么判定到他身上的。 听见冷月的声音,夜陌寒顿了顿,随即朝身旁的朔风轻轻点了点头。 接收到夜陌寒的意思,朔风随即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夜陌寒。 夜陌寒接过,不急不慌的慢慢打开。 一束沾染了鲜血的剑穗,慢慢映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冷月放开冷迟,提步朝夜陌寒走了过去。 夜九宸如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眼眸,也直直的盯着夜陌寒手中那枚剑穗,只一眼,就眉心紧锁起来。 冷月走到夜陌寒身边,定定的看着那枚剑穗。 样式不算普通,红色的丝线和鲜血融合在一起,竟然显得尤为狰狞。 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所以呢? 这么一个破玩应就是证据了? 冷月抬起头,冷冷的同夜陌寒的目光对视。 面对冷月冰冷而又平静的目光,夜陌寒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冷大小姐这是不认识这枚剑穗了?” “我应该认识它?” 开玩笑,人我都认不过来,你让我去认这么一个脏东西? 大佬那么闲么。 夜陌寒:“……” 夜陌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月的话,偏偏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就能靠着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自己心情复杂。 深吸了一口气,夜陌寒好脾气的回答。 “这枚剑穗,是帝后亲手缝制,当年将军攻打羌无立下战功,帝君特意特意赏赐给将军的。 普天之下,只此一枚。” 冷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所以呢?” 夜陌寒:“……” 夜陌寒一张脸青白不定。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冷迟和夜九宸心里此时已经有了大概了,怪不得夜陌寒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将军府抓人,原来是有这枚剑穗。 可是这枚剑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冷迟仔细回想,这枚剑穗,他当年收到赏赐之后,就收在书房的匣子里,从来没有使用过。 除非,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剑穗偷走! 而有机会进入到他书房,还不被他察觉的人…… 一瞬间,冷迟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许多有可能的面孔在脑海中一扫而过。 但这些人之中,最有动机、也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 冷若雪! 想想冷若雪最近做的事说的话,冷迟越来越觉得,是她的可能性最大。 思及此,冷迟不禁垂下头,脸上也随之挂上一抹苦笑。 他的这个女儿,还真的是不遗余力的想要让他死啊! 夜九宸不知道冷迟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蹙着眉心,目光一瞬不眨的定在那枚剑穗上。 饶是他不知道冷迟经历过的那些事和心底的想法,此时也已经能够想到。 冷迟,怕是被人陷害了。 而陷害这件事,和夜陌寒,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处,夜九宸眼底不禁投射出两道幽暗的光芒。 也许是察觉到了夜九宸看着自己的目光,夜陌寒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但是却强迫自己没有去看夜九宸、。 微微顿了顿,夜陌寒朝着冷月缓声开口:“冷大小姐,我说的再明白一点,这枚剑穗,放眼整个大周国,除了冷将军,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拥有。 而这枚剑穗,是在张元焕的身上搜出来的,本皇子将将军带回大理寺审问,合情合理,冷大小姐这样就带人走,若是帝君知道追究起来,怕是冷大小姐担待不起。” 夜陌寒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冷月却依旧不为所动。 狗东西居然还吓她。 呵呵哒! 女孩子会轻易说怕么? “你说,这枚剑穗是我爹的?” “正是!” “怎么证明?” 看起来就是枚普通的剑穗,你说是就是,你咋那么能呢。 夜陌寒挑起剑穗,递到冷月面前、。 “首先,缝制这枚剑穗的丝线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西凉国进贡而来的红丝羽线。 另外,这剑穗的璎珞,是帝后娘娘独有的手法所打制的,上面还有缝有帝后娘娘的姓氏,冷大小姐若是不信,可以亲自看看。” 冷月:“……”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嗯,我看看。” 冷月淡然的从夜陌寒手中接过剑穗,放在眼前仔细观看,但似乎是因为刑房内的光线太暗,让她瞪大了一双眼睛,也没找到夜陌寒说的那个什么江字。 倒是丝线摸在手里的感觉,确实不同寻常。而且璎珞的样式,也不是寻常人家里常见到的那种。 冷月看了夜陌寒一眼,随即转身,拿着剑穗靠近火把,想要仔细观看清楚。 夜陌寒知道冷月是不死心,倒也不阻拦。 冷迟看着冷月这般为自己的样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算是被人冤枉又如何,大不了找出真相,替自己洗刷冤屈就好了。 况且,有冷月这样的女儿在。 一想到冷月,冷迟心底那点被冷若雪撺掇出来的悲哀,顿时就化成了毛毛雨,随风而去。 而在场之人,只有夜九宸,看着冷月举着剑穗走向火把的样子,眉峰不禁饶有意味的轻轻一挑。 怎么觉得,他家小月儿,又要干什么坏事了呢? 事实证明,夜九宸感觉的是对的。 冷月在众目睽睽之下举着剑穗,走到火把前,仔细的观看着,一边看还一边将剑穗往火上靠。 这一靠不要紧,距离太近,导致剑穗直接被火燎着。 冷月极为镇定自若的将已经着火了的剑穗扔在地上,转头无辜的看向众人。 夜陌寒:“……” 冷迟:“……” 夜九宸:“……”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距离冷月最近登录柳青见到剑穗被烧,最先冲了过去,想要将剑穗上的火弄灭。 但是抬起脚的一瞬间,柳青想到这剑穗不但是江氏亲手缝制而成,如今还是张元焕被杀一案的重要证物,若是被他踩坏了可怎么办? 纠结中,柳青的脚举在半空,落下也不是,不落下也不是。 冷月就喜欢看到这种场面。 柳青一个迟疑,剑穗已经被烧毁,只剩下一堆渣。 夜陌寒脸色黑的宛若锅底一般,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冷月竟然真的敢! 冷迟更加震惊。 这还是他女儿么? 胆子也忒大了点吧。 只有夜九宸,眼底的宠溺和温柔,好似化不开的春风一般。 果然是他喜欢的小月儿,一出手就是神仙操作。 第108章 到底怎么样才可以 冷月抿着唇瓣,一言不发的站在刑房中央,任凭昏暗的光线和火光明暗交替的打在脸上。 “冷月!” 夜陌寒腮边的肌肉轻轻抖动着,睚眦欲裂的瞪着冷月。 甚至于,这一次都不似往常唤她冷大小姐,而是直接连名带姓的叫。 冷月一脸淡然,好似平静的湖水。 默默收回目光,冷月径直走到冷迟身旁。 “走吧。” 刚刚就该走,被狗东西耽误了半天。 冷迟怔忡的杵在原地,一瞬不眨的盯着冷月,好似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被冷月这么一说,冷迟眼睛里好不容易有了点焦距。 “爹?” 见冷迟迟迟没有动弹,冷月不禁有些不耐烦。 冷迟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走。”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冷月已然提步往外走。 冷迟木然的点了点头,怔怔的跟在了冷月后面。 柳青等人没有得到夜陌寒的命令,一时间又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大部分人,都还没有从刚刚冷月大胆而又骚的操作中反应过来。 夜陌寒见冷月要离开,立刻准备上前。 偏偏,夜九宸勾着唇角,斜肆而又阴冷的挡在他的身前,跟不不给他机会。 “四哥要去哪?” 夜陌寒此时是真的愠怒了,不只是因为冷月烧毁了剑穗这一件事。 “夜九宸,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呵!” 夜陌寒不再掩饰的话飘进夜九宸耳朵里,只换来一声低笑。 “敢不敢动,是你的事,动不动的了,是我的本事。 四哥若是有兴趣,大可以试试。我一定奉陪到底。” 也许是夜九宸说这番话时戏谑的、满不在乎的语气、也或许是他从始至终都轻松惬意的表情,更或许,是他和冷月之前在凤栖宫前旁若无人相拥的身影……总之这一刻,夜陌寒双眼通红,直直的瞪着夜九宸。 下一刻,他已然出手。 凌厉而又带着杀气的掌风朝夜九宸的面门袭击而来,夜九宸似乎早有准备,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直接一个闪身,堪堪的躲过了夜陌寒的一掌。 两人就这么在刑房内打了起来,柳青朔风等人站在一旁,上去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只能站的远远的。 不过柳青和朔风此刻的震惊,却是明显的。 他们跟在夜陌寒身边多年,从来没见到过他情绪如此失控过。这么多年,不管遭受了什么,他都是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而此刻,夜陌寒却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隐忍不发,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四皇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 柳青和朔风都明白,夜陌寒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现在却早就带着冷迟扬长而去,根本不知道刑房之内,正有两个男人,在为她大打出手。 …… 不知情的冷月坐在马车内,神色不明的看着冷迟。 冷迟被冷月这样没有情绪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憷。 马车内,气氛胶着而又让人压抑,冷迟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月儿啊。”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信你。” “不是不是,爹知道你相信我,爹要说的不是这个。” 若是不信,冷月也不会跑到大理寺,不惜与夜陌寒公然为敌,将那枚被称作证物的剑穗烧毁,更加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带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开。 冷月凝了凝目光。 冷迟接着说道:“今天你闯进大理寺,将爹带出来,爹很感动。” “嗯,不用谢。” 冷迟:“……” 我没说要谢你啊? 防止被冷月时不时就策马奔腾的想法带跑偏,冷迟连忙进入正题。 “我们今天虽然离开了,但是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算了。四皇子手里有证物,一日查不清真相,爹的冤屈就一日无法洗清。” 冷月有些无语:“他有什么证物?” 冷迟:“那枚剑穗啊。” 冷月:“什么剑穗?在哪呢?” 冷迟:“……” 女儿啊,你这睁眼说瞎话有点明显了啊。 不能因为你烧了就说它不存在了啊。 冷迟想了想,表情随即严肃了几分。 “月儿,这世间有些事,不是你装傻充楞,就能够遮掩过去的。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冲着爹、冲着将军府来的。 好,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但是对方一计不成,一定会另生一计。 下一次,我们可就没这么容易逃脱了。” 冷迟这么说,冷月倒是没有再反驳辩解。 因为这一点,她也已经想到了。 要不是她受过社会主义的教育,知道什么叫和谐文明,夜陌寒那狗东西现在还能蹦跶? 不能直接宰了,真是麻烦。 轻轻合了合眼眸,冷月平静的看向冷迟。 “我知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帝宫,见帝君夜岚。” 冷迟:“……” 不行了,他心脏有点受不了。 为什么他要做什么,冷月都知道,而且还比他快一步。 “不!不是!” 冷月眉心一动:“不是什么?” “不是我们,而是我!” 冷迟语气笃定,不容反驳,冷月却不高兴了。 “不行!” “月儿!”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 冷迟觉得自己的心又塞了塞。 带着你才不放心好吧? 可是偏偏,如今的冷月已经不是个能够轻易说得通的,无论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干脆严厉下令,冷月都是一个答案—— 不行! 说不行就不行! 女孩子怎么能不言出必行呢。 父女俩就这么争执着,竟然就争执到了帝宫的门口。 马车停下,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冷月擎着一双幽冷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冷迟一眼。 冷迟:“……” …… 大理寺内,夜陌寒和夜九宸已经停下了打斗。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着,彼此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好似蕴藏着什么能够吞噬一切的危险。 夜陌寒抹了抹唇角,将那抹猩红的血迹抹掉、 “九弟好身手,看来这些年,隐藏的不错。之前是皇兄小瞧了你。” 许是跟冷月待在一起久了,夜九宸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准则演绎的淋漓尽致。 “没关系,现在高看也来得及。” 夜陌寒眼眸微微眯了眯。 “你们都下去!” 话音落下,柳青朔风和一众人等,没有马上动弹,而是略微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夜陌寒。 柳青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劝说夜陌寒:“主子……” “下去!” 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众人无奈,只好撤出了刑房。 幽暗逼仄的刑房之内,很快就只剩下夜九宸和夜陌寒两个人。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锐利危险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他还真是没有想到,夜陌寒居然会有那个心情和他单独谈谈。 倒是有些好奇,他想要说什么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低笑了一声。 “四哥想要跟我说什么?” 经过一番发泄,此时的夜陌寒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微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底的表情。 是啊,他想要说什么? 内心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了一起。 夜九宸察觉到夜陌寒身上的异样,不由得挑了挑眉。 “四哥若是没什么说的,那刚好,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夜九宸!” 夜九宸刚一开口,夜陌寒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蓦的抬起头,直直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轻轻抿了抿唇,没有打断。 “到底怎么样你才可以?” “可以什么?” “到底怎么样,你才可以放弃冷月!”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偌大的刑房内,只有火把燃烧发出低微的“劈啪”声。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在夜九宸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之上,却将他脸部的线条勾勒的更加凌厉危险。 夜九宸腮边的青筋微微跳动着,黑眸中的暗芒若有似无。 夜陌寒也同样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明明,他已经做了决定了。 明明,他已经都想好了。 可是这句憋在心里的话,却就这么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仿佛,不受控制。 “怎么样……” “怎么样都可以?” 半晌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开口。 夜陌寒一愣,似乎已经猜到了夜九宸接下来要说的话。 “让你放弃皇位,你也愿意?” 夜九宸的声音平静,却好似一把利剑,直直的劈砍在了夜陌寒的心上。 放弃皇位么? 他不愿意,可是放弃冷月,他也不愿意。 似乎早就猜到了夜陌寒会是这副反应,夜九宸一点都没有意外,甚至于刚刚还绷紧的面容,竟然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勾起了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 夜九宸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转身。 夜陌寒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 “夜陌寒!” 背对着夜陌寒,夜九宸的声音,低低响起。 “为了月儿,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无论是皇位,还是我的命!” 第109章 你试试? 虽然是背对着,夜陌寒看不见夜九宸此时此刻的表情,但单单是听他的声音,也让他心底仿若遭受到了一记惊雷。 夜陌寒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 夜九宸转过头,眸光笃定而又平静。 “我要谢谢你。” 夜陌寒:“???” 谢他? 谢他什么? 夜九宸并没有给解释,而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随即转身。 夜陌寒心里一凛。 “你就一点都不怕,我会把她抢过来?” 夜陌寒的话让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 这一次,他没有再转身,而是用低低的,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一字一顿道: “你试试。” 三个字,却好似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的砸在了夜陌寒的心上。 夜九宸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夜陌寒依旧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无法缓过神。 …… 御书房内,夜岚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 黑衣人站在夜岚身旁,低声禀报着什么,夜岚始终微垂着头,直到听见冷月和夜九宸闯进了大理寺,并且将人带了出来,这才停下手中批阅奏章的动作。 “哦?” 夜岚脸上带着饶有意味的笑意,黑衣人见状,身子不禁微微一个瑟缩。 “帝君……” “你先下去。” 夜岚这么说,黑衣人立刻领了命,朝夜岚微微躬了躬身,随即转身隐匿在了暗处。 仿佛,未曾出现过。 夜岚眸光深邃锐利,好似开了锋刃的利剑一般,直直的望着前方的虚空。 片刻,王德海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帝君,冷将军和冷月求见。” 夜岚黑眸一眯。 冷月居然主动来找他? 有点意思。 “让他们进来吧。” “是!” 王德海喏喏的退下,紧接着,冷迟便带着冷月走进了御书房,跪在了夜岚的面前。 夜岚不是第一次见冷月,只是上一次见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当初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子,竟然会让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此刻,她明明是跪在自己的面前的,但那双澄澈平静的眸子,却没有丝毫的弱势,反而让夜岚有种错觉,仿佛,那个高高在上,拥有无上权力,可以睥睨一切的人,是她! 这样的错觉让夜岚浑身上下顿时笼罩起一层危险。 冷月静静的看着夜岚,自然也感受到了刚刚那一刻,夜岚身上传来的变化。 冷月:“……” 这老头有病吧,好好的,怎么杀意四起呢? 老娘又没抱你家孩子跳井! 冷月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夜九宸在暗中将那些黑衣人收拾掉,她现在恐怕也不可能这么全须全尾的跪在这里。 气氛,一时间有些胶着。 冷迟还以为夜岚是因为夜九宸和冷月之间的婚事让夜岚不满,所以才会在此刻露出对冷月的不喜。 顿了顿,冷迟连忙开口。 “启禀帝君,臣有罪!” 冷迟开口,夜岚这才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收了回来。面目柔和的,仿若变了一个人。 冷月:“……” 不愧是妖孽的爹。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原来是遗传的。 “哦?爱卿何罪之有?” 夜岚开口,语气轻松,像是什么都不知情一般。 冷迟微微抿了抿唇,紧接着双手交叉放在额前,身子也重重的俯了下去。 “臣在未证明清白之前,私自离开大理寺,藐视王法、藐视皇权、请帝君降罪!” 夜岚佯装着疑惑的拧了拧眉。 “大理寺?爱卿这番话是何意思?” 跪在一旁的冷月有点受不了这两个大老爷们在这里磨磨唧唧,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 所以,等夜岚的话音刚一落下,就忍不住将冷迟的话拦了过去。 “启禀帝君,臣女有一事不明。” 冷月一开口,冷迟只觉得太阳穴蓦的开始突突的跳,立刻抬眸小声朝冷月呵斥了起来。 “月儿!帝君面前,不得无礼!” 冷月觉得自己很冤枉。 她已经很有礼貌了好伐,她这么一直跪着,连个红包都没拿,找谁说理去了? 夜岚似乎没有想到冷月会突然开口。 “什么事?” “臣女没读过什么书,但总是听人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道帝君觉得,这句话是对还是不对?” 冷月没搭理冷迟,顾自的将话说了出来。只不过一句话说完,冷迟已然瞪大了眼睛,甚至于觉得脊背的汗都冒了出来。 他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 就知道不该带这丫头片子来! 看看现在她都在说些什么? “帝君,小女……” “哎?爱卿,孤倒是很好奇,令千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这下子,冷迟额头的汗也下来了。 夜岚饶有意味的盯着冷月。 “天日安自犯法与庶民同罪,孤觉得这句话,甚为妥帖。” 冷月心里的小尾巴都晃悠上天了。 就等你说这句呢! 下一刻,冷月直接身子一倾,向冷迟一样,直接将脸贴近地面,给夜岚行了一个大礼。 “帝君英明,四皇子不分青红皂白,在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便将朝廷命官拘捕进大理寺,还准备私自用刑,这是视帝君您的权威于无物,视大周律例于无物的大罪。 帝君也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皇子,还请帝君明察秋毫,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一番话,冷月说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激动情绪,却一下子将夜岚置于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 先是给他下了个套,把高度先给他拔起来。 随后又顺杆往上爬,把夜陌寒的事情抖出来。 这时候,夜岚若是不处置夜陌寒,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啪啪啪的,特别疼的那种。 冷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 他来帝宫,只是为了让夜岚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也是为了向夜岚表明,张元焕的死与他无关。 可是冷月呢? 居然让人家老子收拾人家儿子! 不行了不行了,人老了,不但心脏受不了,脑子都有点跟不上了。 这个时候,冷迟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还容易一不小心,把冷月置于一个尴尬危险的境地。 索性,一句话不说好了。 就静静的看着冷月一个人的表演。 冷月一番话说完,与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安静的,让人压抑,又让人紧张。 夜岚矍铄而又锐利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片刻后,将目光从冷月身上收回,落在了一旁的冷迟身上。 “孤从前倒是不知道,将军培养了一个如此有胆识的女儿!” 冷迟:“……” 不,别艾特我,我不想说话,只想静静。 “月儿年幼,不知深浅,还请帝君恕罪。” “不知深浅?孤倒是不这么觉得。”顿了顿:“好了,你们起来吧,王德海,赐座。” 冷月这会子跪的腿已经麻了。 活了两辈子,这段时间简直把她所有的跪都奉献出来了。 冷迟见夜岚没有发火,甚至还赐了座,一口悬在胸口的大石头,总算是往下降了点。 王德海带着人给冷迟和冷月搬来了矮凳,父女两个谢过恩,坐了下来。 夜岚不咸不淡地:“爱卿先同孤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 夜九宸离开大理寺时,外面已经没了人和马车。 岳城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夜九宸身旁。 夜九宸神色晦暗:“人去哪了么?” “帝宫!” 听闻了岳城的话,夜九宸的眉心一下子就凝结了起来,一张脸幽暗的,像是乌云压顶的苍穹。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岳城略带担忧的询问了一句,只见夜九宸眸光一片幽冷,一字一句的回道:“去帝宫!” 不管夜岚打算如何对付冷月,他今天都要去将人毫发无伤的带出来。 别说是一个帝宫,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他今日也要闯上一闯! …… 御书房内,冷迟将今日事情的经过,详尽的同夜岚禀报了一番。 当然,省略了冷月将剑穗烧毁的那段。 毕竟,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冷月是故意的。 故意损坏御赐之物,可是重罪! 夜岚始终安静的听着,既不发表意见,也不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一时间倒是让冷月难以捉摸。 她发现,皇帝还真不是一般人当的。 她可以猜得透夜陌寒的心思,可以预料到冷若雪的想法,但是却有些摸不准夜岚葫芦里到底打算卖什么药。 “帝君,事情的经过您已经清楚了,还请帝君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见夜岚迟迟不肯说话,冷月也有些不耐烦,直接开口催促了起来。 而这一开口,夜岚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之上,立刻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冷月:“……” 怎么觉得,这老头这笑有点不怀好意呢? 事实证明,冷月的觉得,是正确的。 夜岚微微收敛了一下笑意:“爱卿,你先出去一下,孤有些话,要同令千金,单独谈谈!” 闻言,冷迟突然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夜岚。 “帝君……” “去吧!” 冷月一双眼睛,冷而燥的望着夜岚。 我怀疑这老头要搞事情,但是我没有证据! 第110章 吓我一跳 午后近黄昏,天空中层层叠叠的积云翻滚着,移动着。 御书房内,夜岚坐在桌案后,那张和夜九宸有着几分相似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始终不辨情绪。 冷迟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夜岚。 他不知道夜岚为什么会突然让自己出去,也不知道夜岚要单独和冷月说些什么,只是在这一刻,他心底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好似海啸一般,瞬间将他笼罩起来。 不!不能离开! 决不能! 心里腾升出这样的想法,冷迟立刻站起身,面向夜岚。 “帝君恕罪,臣,不能离开!” 冷迟一句话说的简短有力,铿锵有声,每一个字仿佛都能在空气中砸出声响。 御书房内的气氛,登时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压抑之中。 夜岚似乎没想到,冷迟竟然敢忤逆他的意思,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立刻阴冷下来。 饶是冷月,都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以皇权为主的年代,冷迟竟然有胆子忤逆夜岚。 不错不错。 这段日子没白跟着自己混。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夜岚突然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只一声,就让冷迟脊背好不容易干掉的汗,再次沁了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的危险,冷月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 下一秒,黑暗中突然间闪出几个黑衣人,个个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来到冷迟和冷月的身后。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冷月和冷迟的脸色都不禁凝重起来。 冷迟虽然刚刚敢忤逆夜岚的意思,但不代表他此刻也能反抗。 有些东西,早就印在了骨子里。 深如烙印。 冷月作为深受社会主义富强民主、和谐文明教育的二十一世纪人类,敌人都打到头上了,怎么可能不反抗? 想着,冷月已然朝身后准备钳制住自己的人伸出手。 “冷月!” 似乎是察觉出了冷月的意图,冷迟站在一旁,猝不及防大呵一声。 冷月:“……” 吓我一跳! 你下次敢不敢不这么突然来一嗓子,人吓人容易吓死人的好么? 冷迟眉眼冷凝,定定的望着冷月,轻轻的摇了摇头。 冷月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微微垂下眼睑。 老娘现在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了。 刚刚冷迟那一嗓子,让冷月怔愣间,已经失去了先机,此刻双臂正被人钳制着,扭在身后。 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里是大周、是帝宫,面前那个叫夜岚的男人,只要一句话,冷老夫人、冷迟、甚至是筑儿,小白、都会在下一刻身首异处。 她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逃跑,保证毫发无伤。 可其他人呢? 冷月有点郁闷。 就说大佬应该孑然一身,不被世俗所牵绊。 看看现在!看看现在! 造孽啊! 冷月重重叹了口气。 黑衣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冷迟和冷月钳制住,而夜岚从始至终,都坐在高位上,不动声色,不温不火。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冷迟脸部的线条绷的极为凌厉,黑眸也翻滚着隐隐的浪潮。 “帝君,月儿只是一介深闺女子,从不参与任何朝堂之事,今日擅闯大理寺,也只是因为担忧臣的安危。 一切罪责,臣愿意一力承担,还请帝君成全!” 说这番话的时候,冷迟一点犹豫都没有。 最一开始,他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所以那个时候,他不想让冷月参与进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也抱着一丝丝的期望。 他们冷氏一门,三代都为大周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冷家对夜岚也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所以冷迟相信,夜岚定会为他做主。 可是事实证明,伴君如伴虎,君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难以猜测把握的。 听闻了冷迟的话,夜岚不禁勾起唇角,淡淡笑了笑。 “冷月。” 夜岚没有理冷迟,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冷月突如其来的开口说了一句,随即站起身,绕过桌案,朝她走了过去。 冷月微微抬眸,与夜岚的目光相对,不卑不亢,甚至于,丝毫不见慌乱。 依旧是那般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对于冷月这样的反应,夜岚不是没有惊讶的。 怪不得,会让夜九宸如此在意,看来这个冷月,也不单单是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而已。 夜岚走到冷月面前,停下脚步。 “你刚刚问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孤也有句话要问你。” “嗯。” 要问就问,老娘现在人都在你手里了。 “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冷月:“……” 厉害了啊! 这糟老头子这是要弄死她们父女俩啊。 不对不对! 按理说,就算是她擅闯大理寺,烧毁了证物将冷迟带走,可是她又没有潜逃,而是直接跑到宫里来认罪。夜岚就算生气,也应该先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 而且,就算要处死一名朝廷命官,也绝对不会是用这样的方式吧。 最关键的是,从她刚刚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起,夜岚的注意力几乎就在她的身上。 再加上这些看似突然出现,实则不知道埋伏等待了多久的黑衣人,还有之前江氏莫名其妙说要让她嫁去西凉国给小屁孩当媳妇的事…… 冷月大脑飞速的旋转着,很快,便将事情的脉络捋顺出来了一个头绪。 首先,夜岚在听说大理寺的事之后,一点意外都没有,那就证明,无论是夜陌寒抓人,还是她闯进大理寺将冷迟带走,夜岚都是早就知晓的。 其次,他想要杀自己! 而且绝对不是今天才动的念头、。 一想明白这些,冷月心里整个都妈卖批了。 说不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糟老头子提前设计好的,就是在等着自己入套。 大意了啊! 要不……直接灭口? 夜岚和冷迟绝对猜不到,冷月心里正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想法。 冷月平静的开口:“所以,帝君想要臣女死么?” …… 大理寺的刑房内,夜陌寒一个人坐在桌前。 此时此刻,他内心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种平静,好像是从他出生开始,就未曾有过的。 夜九宸说,为了冷月,不管是皇位,还是他的性命,都可以舍去。 反观自己呢? 夜陌寒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抬手拿起面前的酒坛,打开塞子,直接往嘴里灌。 烈酒入喉,一片辛辣,可是却比不过他此时眼睛的酸涩。 呵呵,多么可笑。 他一个什么都不能舍弃的人,居然还要让人家退出。 夜陌寒放下酒坛,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下那些洒在脸颊上的酒。 柳青和朔风走了进来。 “主子。” 朔风略微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夜陌寒却并没有理会。 “主子,刚刚得到消息,冷大小姐和冷将军离开大理寺之后,就直奔帝宫而去。 而九皇子也急匆匆的前往帝宫。 主子,我们是不是……” 朔风的话让夜陌寒的表情不由得一僵。 夜九宸居然着急人马去帝宫? 他要做什么? 明明自己还没有将事情上报给夜岚,按照冷月的那个脾气秉性,是断然不可能主动认罪的。 那么夜九宸这么紧张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冷月有危险? 一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可是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柳青和朔风有些看不懂夜陌寒的意图。 “主子,我们……” “算了。” …… 同一时间,太子府内。 程必和夜司白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副棋盘。 棋盘上,黑白子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却迟迟没有分出胜负。 夜司白表情淡然:“本太子既然已经答应迎娶嫣然为太子妃,自然会对嫣然以礼相待,程大人可以放心。” 程必脸色僵了僵:“太子殿下误会了,嫣然能嫁给太子,是嫣然的福气。” 夜司白手执白子,思忖片刻,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三日后的中秋宫宴上,本太子会向父皇和母后请求赐婚的旨意。” 夜司白一句话说完,程必脸上,立刻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蓦的,房门被人敲响,应声而入的,是经常跟在夜司白身边伺候的人。 那人进来之后直接来到夜司白身边,附在耳旁低语了几句。 夜司白闻言眉峰微微一动。 “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千真万确,消息刚刚传来。” “呵!” 夜司白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好了,你下去吧。” 轮到程必落子,程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夜司白。 “太子,发生什么事了?” 夜司白连看都没看程必一眼,只是略显平静的回答道:“无事,只是有些人,为了儿女私情,竟然置大业于不顾,枉费本太子之前还一直提防着他,现在看来,是本太子多虑了。 有些人啊,根本不足为惧!” 说话间,夜司白已经再次落下一枚白子,程必皱着没有仔细思忖着夜司白的话,垂眸间却发现,自己一个不注意,让夜司白那枚棋子落下,竟然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第111章 但是我不答应 天色渐暗。 天边一轮金色的烈阳隐了一半在密云之中,只余一点橘红。 与书房内,冷月眉眼清冷,眸光幽静的看着夜岚。 “帝君想要我死,总要给我个理由。” 总不能你说要老娘的命,老娘就洗干净了脖子乖乖送上去把? 大佬不要面子的? 夜岚擎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回看着冷月。 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呵!” 夜岚冷笑一声:“孤想要你的命便要你的命,何须理由?” 冷月:“……” 说的好有道理! 但是我不答应! 想着,冷月眸光一冷,脚下顺势一个用力,一个翻身,顺着身后钳制着她手臂的两个黑衣人的力道,在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空翻,面向身后的黑衣人。 没有人会想到冷月会有这样的举动,不管是夜岚、冷迟、还是黑衣人,似乎都被冷月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冷月就着几人反应不过来这个空档,“咣咣”就是两脚,踹在了黑衣人的胸口。 两个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冷月会突然来这一招,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脚,随即便条件反射一般的松开手,捂住胸口后退了两步。 冷月没管这两个黑衣人,而是转身,看向了此时应该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距离的夜岚。 “帝君,臣女无意冒犯,只是臣女原来无过,近来无罪,实在是不能接受帝君平白无故就要杀了臣女,还请帝君恕罪。” 冷月说的平淡,语气也是毫无波澜。但不知为何,夜岚就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冷月的身上逼仄而来。 冷迟在一旁都呆了、 他看见了什么? 冷月当着夜岚的面动手。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冷家可以集体买墓地了。 此时的夜岚已经完全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半眯着双眼,一瞬不眨的瞪着冷月。 “孤几时说过,要杀你了?” 冷月:“……” 哎?没有么? 我信你个鬼。 你特么都把暗卫整出来扣着我的胳膊,跟我说你不想杀我? “帝君深明大义,是臣女冒犯了。” “你确实冒犯了。”夜岚不辨情绪的说了一句:“来人,镇国将军府嫡女冷月目无尊长、藐视皇权,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冷月:“……” 卧槽! 你特么是在这等着我呢是吧? 这回不想动手都不行了。 还是灭口吧,麻烦死了。 想着,冷月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父皇!” 蓦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而又幽冷的声音,凭空出现,好似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 冷月闻声回过头,就看见夜九宸犹如神袛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正迈着不疾不徐却笃定异常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着。 他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藏在逆光之中,一片深沉晦暗。 冷月皱了皱眉。 完犊子了。 小妖孽来了,她还怎么动手?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弄死人家爹? 好像不太合适啊。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走到了冷月身边。 宛若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眸,定定的望了冷月一眼,夜九宸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夜岚。 只是手,却牢牢的攥住了冷月。 感受到他掌心带来的温度,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破? 小妖孽赶来解救她,她还想着弄死人老子。 弱小无助的小可怜,就是这么难。 冷迟见到夜九宸来了,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再看夜岚,似乎是料到了夜九宸会来一般,清明严肃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和讶异。 反而平静的,让人起疑。 夜九宸微微顿了顿:“父皇,儿臣有事向父皇禀报。” “有事禀报?我看你是为了救冷家大小姐而来吧。” 夜九宸微微用力攥了攥冷月的手。 冷月:“……” 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九宸字正腔圆、声音洪亮、一字一顿:“冷月已经是儿臣的人了,所以儿臣今日特来向父皇请命,请父皇,将冷大小姐赐给儿臣为正妃。” 冷月:“……” 卧槽! 你瞎说什么? 老娘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冷月擎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瞪着夜九宸,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笔直的目光,夜九宸也微微侧眸,给了她一个回应。 冷月心里更卧槽了。 小妖孽你冲老娘眨什么眼? 冷迟整个人都震惊了,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愤怒、 甚至于,他直接忘记了夜岚的存在,忘记了身后钳制着自己的两个黑衣人。 冷迟直接大力一挣,挣脱了黑衣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几步就走到了夜九宸的身边。 “你说什么?月儿居然和你……你再说一遍?” 特么的他这哪里是连花带盆一起让人端走? 这是被人直接连根拔完了,还把花盆给他摔了。摔了个彻彻底底,一点不留。 夜九宸微微垂了垂眼眸。 “将军,是我强迫月儿的。” 冷月不想说话。 小妖孽你说瞎话之前能过过脑子么? 你觉得你说你强迫我,我爹会相信么? “你……你身为皇子,居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冷月:“……” 玩球。 老头子信了。 夜九宸声音笃定的:“将军,此事是本皇子的错,本皇子愿意一力承担。” 说完,夜九宸直接收回目光,双腿一屈,“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夜岚的面前、 “请父皇为儿臣和月儿赐婚!” 夜岚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深沉的眼,目光不断的在冷月和夜九宸身上打转。 居然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 好! 很好! 夜岚微微合了合眼眸,再次睁开,眼底已经一片平静。 夜岚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的黑衣人。 “去把东西拿上来。” 说完,夜岚直接转身回到桌案前,坐了下去。 变故一波接着一波,御书房内的几个人,似乎都有点不知所措。 冷月脑海中顿时响起一句歌词——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茫茫人海、狂风暴雨。 黑衣人转身离开,不多时便回来,手中却端着一个托盘。 黑衣人将托盘递到夜九宸面前。 冷月垂眸,看见托盘上放着一杯酒。 一杯酒……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这杯酒,特么的一定有猫腻! 夜九宸和冷迟的脸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夜岚不咸不淡的声音缓缓从上方传来。 “孤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冷家大小姐以下犯上,责打三十大板之后送去凤栖宫,由帝后亲自调教,下个月初一启程,前往西凉和亲。 第二,你喝下这杯酒,孤当做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夜九宸脸部的线条绷的紧紧的的,下颚也因为用力,愈发的凌厉。 “父皇……” “孤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你大可以试试,你现在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得到你想要的。 不管是东西,还是……” 说着,夜岚突然朝冷月看了一眼。 “人!” 夜九宸跪在地面,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黑眸之中迸发出的冷意,似乎能将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封冻住。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的小人却要把墙挠出个窟窿了。 所以就应该一早灭口,拖到这个时候,弄得上不上下不下的,坏老头还要给小妖孽喝毒酒! “冷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孤不妨告诉你,如果你敢再有一点造次的举动,将军府,马上便会血流成河!” 夜岚的声音不大,但冷月却相信,他不是在威胁自己。 想到冷老夫人和筑儿小白、冷月突然垂下头,暗自沉思起来。 夜岚再次缓声开口说道:“孤很早以前就同你说过,做大事的人,必须要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不能让自己有逆鳞和弱点。 看来,你把孤教给你的东西,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夜岚说完一番话,夜九宸突然笑了。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伸出去拿面前那杯酒。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一只手,却抢先他一步,将那杯就端起来,喝了下去。 “月儿!你在干什么?” “月儿!” 冷迟和夜九宸同时开口,两个人无不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冷月。 夜岚微微有些诧异,却抬手阻止了欲要上前的黑衣人。 夜九宸冷凝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睚眦欲裂的瞪着冷月,恨不能直接从她的身上剜出两个窟窿。 “快把酒吐了,本皇子命令你,马上,把酒吐了!” 冷迟却是整个人都慌乱了,仿佛一只无头的苍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月儿你……你这要爹的命!” 相比较夜九宸的阴郁和冷迟的慌乱,冷月却极为淡然的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转眸看向夜岚。 她就那么伫立在那里,脊背挺直而又纤瘦,却又仿佛蕴含着极其巨大的能量,不容小觑。 “帝君,酒我已经喝了。 接下来,是生是死,就是臣女自己的本事了。 但是您身为大周国的帝君,一言九鼎,希望你说话算话。” 说罢,冷月还不忘面无表情的朝夜岚微微欠了欠身。 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第112章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冷迟已经顾不上其他,亲眼看着冷月喝下那杯酒,他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攫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呼吸。 此刻看见冷月离开,连跟夜岚告退行李都忘记了,直接心急如焚的跟了出去。 夜九宸虽然也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望了夜岚一眼之后便迅速离开。 但是那一眼,却让身为大周帝君的夜岚,怔楞在了原地。 他看懂了。 夜九宸在告诉他,最好祈祷冷月平安无事。 夜岚端坐在桌案前,浑身上下仿佛被一团黑云笼罩着,阴暗不已。 …… 冷月喝下那杯毒酒绝不是冲动。 她是在赌! 雇佣兵在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被敌人抓捕。 尤其是向冷月这种身居高位的兵王,敌人如果抓到她们这个身份的人,一般不会立刻杀死,而是会采取各种办法,对他们进行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折磨,为的,只是探取消息。 所以冷月自从加入雇佣兵那天开始,除了要经过各种体能和作战训练,还要经受服毒、心理极限、以及微表情、毅力能一系列训练。 所以冷月的身体,虽然算不上是百毒不侵,但也不至于服下毒就立刻毙命。 现在这具身体虽然不是她的,但是刚刚在御书房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里是一个远比她在战场上更黑暗的世界。 人心诡谲,局势汹涌,人命如草芥一般,从不被人重视。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被奉若神明的一般的君王。 他们更是为所欲为,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从前的战无不胜,或许在这里管用,但不会一直管用。 就如今天,夜岚逼迫夜九宸做选择,她是可以不管不顾,一刀宰了夜岚。 但是接下来呢? 先不说夜岚和夜九宸的关系怎么样,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而且冷迟也在场,外面还有一堆宫婢太监、侍卫暗卫神马的,想要不走漏消息,简直难如登天。 她可以无所畏惧,但是夜九宸呢?冷迟呢?冷老夫人、筑儿、小白呢? 现在这具身体或许没有她原本的身体那么强悍。 但夜九宸是她的人! 怎么能让小妖孽面对艰难的抉择呢? 所以只好她来了! 她还就不信邪了、 不长眼的老天让她睡一觉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狗屁的世界。 行! 那就看谁能赢过谁。 想到此处,冷月抬起头,眸光冷而静的朝夜穹望了一眼。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变暗,如墨染一般幽蓝漆黑的天空,星星点点的挂着几颗星辰,弯月像是惧怕冷月的气势一般,严严实实的躲在云朵里,不肯出来。 冷月特别想冲着老天比个中指,但是想想这个举动太中二了,完全不符合她大佬的气势,就忍住了。 冷迟和夜九宸刚一跟出来,就立刻焦急的来到冷月身边,一左一右将人扶住。 “月儿,你怎么样?” 冷迟心急如焚,面色焦急不已的查看冷月,生怕冷月此时就发生什么意外,更加期望冷月什么事都没有。 这种矛盾,就好像将他整个人都穿上签子,在火上不断来回翻烤,时不时还撒料孜然、芝麻、辣椒面。 夜九宸薄薄的唇此时已经完全抿成了一条直线,如夜狼一般深谙幽冷的眸子,好似能将冷月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 他只停顿了一秒,便二话不说的将冷月打横抱起。 冷月:“……” 你干什么! 放老娘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你这么抱着老娘,老娘不要面子了? 然而夜九宸脸部原本就棱角分明的线条,此刻却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担忧,绷的愈发凌厉尖削,让冷月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有种头脚发软,浑身无力的感觉,甚至有薄薄的细汗,已经从她的脊背、额头渗了出来。 夜九宸冷声朝岳城吩咐:“马上把所有的太医带回府,告诉他们,把所有解毒救命的药都带上,如果冷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就准备好棺材。” 夜九宸一边快速说,一边快速朝宫外走。 岳城即便不知道刚刚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此刻看见夜九宸和冷月的状态,也能猜出了个大概。 尤其是听完夜九宸的话。 岳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冷大小姐竟然中毒了? 他跟在夜九宸身边多年,亲眼看着夜九宸是怎样从一个铁石心肠、毫无人性、深沉冰冷、甚至都不算是个人的状态,慢慢变得有喜有悲、有血有肉。 而夜九宸之前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亲眼看见了娴妃的死。 如果冷月今天真的遭遇什么不测…… 岳城不敢想,也不愿想夜九宸会变成什么样。 心神一凛,岳城立刻领命,下一秒已然驱动轻功跃上房顶,挑最近的一条路,朝太医院疾驰而去。 夜九宸原本也是快步走着的,下一秒,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立刻抱着冷月,发动轻功,跃上房顶往宫外飞跃。 冷迟好好的跟着夜九宸和冷月,可是跟着跟着,却发现他们一个两个都起飞了。 他是将军没错、会行军打仗、身上带着功夫也没错。 但他也不会轻功啊! 虽然焦急、虽然担忧、虽然心好像被无数虫蚁啃噬着一般,但相比较来说,他更希望冷月能尽快获得救治,能够平安无事。 即便知道,在夜岚赐下的毒酒,从未有生还者,但依旧抱着这样的期望。 因为听到了刚刚夜九宸对岳城的吩咐,所以冷迟快速出宫,目标很明确的往夜九宸的府邸赶去。 他如今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上苍,祈祷冷月过世的母亲,保佑冷月。 刚刚被冷月骂过、鄙视过的老天爷:“……” 不!你别求我! 夜九宸一路抱着冷月飞快的出了宫,坐上了马车,让车夫用最快的速度往府邸赶。 他虽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情绪看起来也没有冷迟那么外露。 但眼底抑制不住的慌乱,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已然出卖了他。 冷月安安静静的躺在夜九宸的怀里。 身体里,却好似有火烧一般。 烈焰滚滚,蚀骨蚀心。 好似所有内脏都被人用手生生撕碎,再融合再一起,再撕碎,如此往复,不眠不休。 身体里传来的剧痛让冷月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是如纸一般,毫无血色,让人心惊。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的滑落,藏在袖管里的双手,也死死的攥着拳头,任凭指尖戳破掌心,鲜血流淌。 可即便是这样,冷月从始至终,都死死的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哼叫。 他奶奶的! 还好是她把那杯酒喝了,要是小妖孽喝了,这得疼成什么奶奶样? 身为女孩子,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人受这种苦呢? 夜九宸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冷月,额头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蹦着。 看着冷月一言不发,如往常一般平静的模样,夜九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利刃一片一片凌迟一般,钝痛不已,无法呼吸。 “为什么!” 终于,似乎是压抑不住了一般,夜九宸终是开口。 一开口这才发现,声音竟然颤抖着的。 冷月黑眸如深井一般,望着夜九宸。 她要怎么回答? 夜九宸似乎也没有想真的得到冷月的答案,只是抱着冷月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愈发用力攥紧起来。 用力直达,以至于冷月在身体里传来剧痛的时候,还能隐隐感觉到肩膀和胳膊传来的疼痛。 当然,相比之下,就微不足道,如毛毛雨一般了。 蓦的,夜九宸身子下倾,在冷月的唇瓣,猝不及防的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冷月:“……” 卧槽! 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娘都快疼死了,你居然还占我便宜? 心里虽然在吐槽,但是冷月却不由自主的用仅存的力气,轻轻的回应着夜九宸。 夜九宸也吻的十分用力,似乎要将冷月整个人都吸进身体里一般,才能够安心。 片刻,夜九宸抽离。 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却又极具危险,霸道不已的声音,在冷月的身边炸裂开来。 “冷月,我现在以大周国九皇子的身份命令你,看着我,不许合眼,不许睡!” 夜九宸这么说,可是心底却颤抖的厉害。 他怕! 从未如此怕过!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冷月真的有事,他会怎么样。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月突然勾起唇,淡淡笑了笑。 “还好,喝下酒的人是我。” 冷月开口,却不似往常那般声音有力幽凉。 夜九宸眸光一滞。 她是为了他! 为了他,才冲在前面,喝下那杯酒。 所有的痛苦,此刻,她都是在替他承受。 “没有我夜九宸的允许,你不许死!” 冷月:“嗯。” …… 马车一路飞驰,终于赶到了府邸,夜九宸抱着冷月下马车,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径直来到卧房,随后将冷月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之上。 仿佛他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已碎的瓷娃娃。 饶是如此,可是紧紧攥着冷月的手,却未曾松开分毫。 第113章 我不想说第二遍 岳城没有辜负夜九宸的命令,真的是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叫来了。 至于用的什么方法,太医们决口不提,冷月也没有力气问。 只是看着那一个个太医哭丧着脸的样子,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为首的杜太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看着夜九宸。 “九皇子,老臣要为冷小姐诊治了,还请九皇子回避一下。” “本皇子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如果今天你们救不好她,就等着替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人收尸!” 夜九宸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中弥漫出的冷意,让几个已经在宫中见过大世面的太医,都不禁微微瑟缩。 “九皇子放心,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冷小姐医治,可是您……” 冷迟这个时候也已经赶到了,看见这幅架势,忍不住上前。 “九皇子,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先出去,让太医马上为月儿诊治!” “本皇子说了,哪里也不去!” 夜九宸突然拔高声音,转头看向冷迟。 一瞬间,冷迟才发现,夜九宸的眼眶居然是通红的,而且整个人,在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着。 冷迟有着怔楞。 他知道夜九宸对冷月的心思,但是却从来不知道,冷月对于夜九宸来说,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冷月对自己来说也很重要。 自从冷月的母亲死后,冷月之于冷迟,便如命一般。 看见冷月将那杯酒喝下去,如今生死未卜,他心里的担忧害怕一点都不比夜九宸少。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像夜九宸一般。 这一刻,冷迟忽然觉得,冷月这次不管是生是死,此生能够有夜九宸这样一个将她如此珍视的人,或许,也不枉此生了。 屋内的各个角落,无不充斥着压抑的安静。 冷月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 但是夜九宸知道,冷月醒着。 她回握住自己的手,虽然冰凉刺骨,但是去异常有力。 她在用她的方式让自己安心。 而夜九宸也同样的,紧紧的攥着冷月的手。 蓦的,冷月手指微微动了动。 察觉到冷月的小动作,夜九宸立刻转眸。 紧接着,就对上冷月一双如古井般,幽凉深邃的眸子。 一瞬间,夜九宸明白了冷月的意思。 “我就在外面,月儿,你答应我了,你不会有事。如果你敢食言,我夜九宸发誓,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找你算账!” 快速是说完一番话,随即像是怕冷月会突然改口反悔一般,夜九宸快速的起身离开。 看背影,竟然有点落荒而逃。 冷迟没有上前,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和冷月对视了一眼之后,便也快速离开。 房间的门被关上,一众太医立刻上前,诊脉的诊脉,布针的布针。 然而就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冷月突然起身捂住胸口,喷了一大口鲜血。 暗红色的血液像是盛放的花朵,点点洒在地面之上,诡异妖娆。余下几滴挂在唇瓣,映衬的那张惨白如纸一般的冷艳面容之上,愈发诡丽。 太医们见到这幅架势,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冷小姐,你可是中毒了?” 冷月吐出的血颜色发暗,还带着一阵诡异的香味,明显不正常。 岳城之前带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具体情况。 毕竟,帝君赐毒酒,如果知道,这些太医怕是也不敢前来救治了。 换言之,就算是被剑指着脖子无可奈何来了,救治的时候,也会有所保留。 帝君要让死的人,他们有几个脑袋,敢救回来? 好在,之前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 所以此刻,太医们一个个算是牟足了劲,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位冷月诊治。 冷月吐完一口血,浑身的力气仿佛在刚刚那一刻,都随着那一口血吐了出去一般,无力的躺在床榻之上。 可是一双眼,却平静的让人心惊。 “嗯。” 冷月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冷月的平静让太医们无不震惊,毕竟面对死亡的人,没有几个能像冷月。 有太医已经凑近冷月吐在地上的鲜血,仔细辨别。 片刻,太医们一个个面色铁青,如临大敌。 为首的杜太医死死皱着眉头,片刻,来到冷月身边。 “冷小姐,你中的,可是鸩毒?” “应该是吧。” “这……” 一众太医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夜九宸之前可是说了,如果治不好冷月,那他们,包括他们家人的性命都会不保。 可这鸩毒,见血封喉,根本无药可救。 杜太医无力的深深叹了口气。 “冷小姐,臣等,无能!” 冷月绷着一张脸,佯装冷静的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特么的,这回玩大了。 …… 夜九宸静静的站在门口,如果不是微风拂过偶尔带起的发丝和衣袂,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一尊精美的雕塑。 没有人敢靠前。 此刻的夜九宸,就像是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一个什么细微的刺激,就会喷薄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吞噬一切。 冷迟远远的站在夜九宸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从一开始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就是抵触的。 之所以答应,也只是出于对冷月的宠爱和了解。 冷月的性子随他,更随她已经去了的娘。 认定的人和事,即便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是如今冷月却要经历这般生死煎熬。 冷迟的心一下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剜着。 可是他不怪夜九宸。 此时此刻,冷迟相信,夜九宸比他还要难熬,还要痛彻心扉。 蓦的,夜九宸转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岳城见状立刻想要上前,却被冷迟拉住。 岳城不明所以,就见冷迟开口说道:“让他去吧。” 一瞬间,岳城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弃了要追上去的动作,安静的站在原地。 冷迟重新看向门口。 夜九宸没有乘坐马车,而是去后院牵了尔康,直接赶往帝宫。 这个时候,夜岚已经准备就寝了。 他就寝的时候有个习惯,将所有人伺候的人都遣退出寝殿,只一个人待在里面。 就连暗卫,也不许留在殿内保护。 一个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是最脆弱,最容易被有心之人得手的时候。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是帝后江氏还是其他妃嫔,他都只有短暂的宠幸,从不留宿。 他身边的女人众多,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和他同塌而眠一整晚的。 此刻,夜岚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遣退了众人。 刚刚躺下,夜岚闭上眼睛,却没有多少睡意。 夜九宸今天离开时的眼神,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悬在他的头顶,让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 “吱呀——” 蓦的,窗户发出一阵声响,寝殿得燃着的蜡烛,倏地一下子骤然熄灭。 夜岚猛地睁开眼睛,整个寝殿,也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保留下来的习惯。 虽然是一个人睡,但是寝殿的烛火灯光,却彻夜不灭。 下一秒,夜岚深吸一口气,开口想要唤在门外当值的王德海,但略微犹豫了一下,却放弃了开口唤人的打算,而是改为独自下床,来到烛灯前。 夜岚拿开灯罩,想要重新点燃烛火。 骤然间,一股异样的危险,瞬间从脊背传来,登时间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夜岚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锐利的黑眸也随之微微一眯,下一秒,夜岚继续点火的动作,重新将已经熄灭了的烛火点燃。 火苗摇曳而起,寝殿内又有了一丝光亮。 “孤知道,你会来。” 夜岚动作慢条斯理的将灯罩重新照在烛火之上,随即转身向身后看去。 夜九宸一身墨锦的长袍,黑发高高在脑后束起着,手持一把长剑,不偏不倚、准确无误的对准着夜岚心脏的位置。 他只要稍稍往前一步,或者是夜岚刚刚转身的时候稍稍有那么一瞬间偏差,这把剑,如今就是插在夜岚的心脏之上。 气氛,有些诡异。 夜岚凝着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那冰冷而又泛着寒光的银色剑尖。 夜九宸薄薄的唇此时正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脸部的线条棱角分明而又紧绷,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宛若和他手中的剑已经融为了一体—— 冰冷、危险、毫无感情。 夜岚微微顿了顿:“只是孤没想到,你会有这种方式,来见孤。” “解药!” 夜九宸不似夜岚,只是简单直接的说出了两个字。 但即便只有两个字,也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让人无法反驳。 夜岚眉心拧了拧。 对于夜九宸此行的目的,夜岚倒不意外,只是让他意外,冷月难道现在还没有死? “没有解药!那杯酒被下的是鸩毒,见血封喉,一刻钟之内,必死无疑!” 夜九宸似乎被夜岚的话激怒了,竟然上前一步。 原本还离着一段距离的剑,此时,也生生的刺破了夜岚明黄色的寝袍、刺进了皮肉。 鲜红的血,顿时流淌而出,将寝袍染红。 “解药,我不想说第二遍!父、皇!” 第114章 回光返照 夜九宸一字一顿,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夜岚眉心拧结的更死了,一双原本还锐利逼人的眼,此刻却变得充满了哀伤。 却唯独,没有被剑刺中的疼痛与震惊。 仿佛,夜九宸会用剑刺他,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仿佛,刺中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另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宸儿,你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要伤害父皇么?” 夜岚的悲伤看起来情真意切,如果冷月在场,一定会忍不住为他鼓掌。 翻脸像翻书一样,这个世界欠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啊! 但此刻冷月还躺在府邸里,生死未卜。 夜九宸阴鸷着一张绝美的面容,好似地狱深处而来的修罗一般,带着索命一般的危险。 “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戏就不用再演了。你把解药给我,你还是你的大周国帝君,我还是九皇子。 不要再跟我说鸩毒没有解药,旁人或许没有,但你夜岚,一定有!” 面对夜岚想要打父子亲情牌的缓兵之计,夜九宸毫不留情的当场拆穿。 这么多年,或许在外人眼里,他是受帝君纵容的九皇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夜岚这么做,甚至于他几次忤逆,都没有杀他,是因为有另外的原因。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夜岚果然收敛起了眼中的悲伤,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意料之中的幽冷。 “呵!”夜岚冷笑一声:“夜九宸,你还的是孤四个儿子里,最像孤的一个。” 说话间,夜岚向后退了一步,退出了夜九宸剑身的距离,转身朝龙床走去。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他眉眼间却变得分外阴鸷危险。 夜九宸没有阻拦,只是手持长剑,跟在夜岚的身后。 夜岚走到龙床旁边,从方枕下摸出一个小匣子,转身,递到夜九宸跟前。 “这解药,原本是为你准备的,只是孤没有想到,那个冷月居然会抢着喝下那杯酒。 不过,孤很好奇,这解药拿回去,真的还来得及么?” 夜九宸看见那木匣子的一瞬间,眼底就顿时迸发出一道精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上前一把拿过木匣子,收起长剑准备转身离开。 来不及也要来得及! 他原本也不敢肯定夜岚这里一定会有解药。 而且最一开始冷月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怕了、以至于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可是刚刚等在门外的那一瞬间,他虽然依旧心急如焚,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焦急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只有冷静,才能想到办法。 所以他想到了夜岚。 冷月喝下那杯酒,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而因为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原因,夜岚又不会真的让他死。 所以,夜岚这里,一定有解药! 而事实证明,他分析的没有错。 他了解的夜岚,刚愎自负,也没有偏差。 所以他来了。 甚至没有想过,如果夜岚临时反悔了,就是不肯拿出解药,他会怎么办。 或者说,如果夜岚真的不管不顾,被逼到了愤怒的极点,就是要用他的命来换冷月的命,他会怎么办? 他只是来了! 只要能救冷月,他不惜,一切代价! “夜九宸!” 夜九宸不打算再做任何一丝一毫的停留,转身就要走,夜岚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一顿。 夜岚用不温不火的口吻继续说道:“你觉得,孤的这寝殿,真的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夜九宸冷冷一笑,却没有转身。 “父皇不会杀我,最起码,不会在这个时候。” 这次说完,夜九宸没有再给夜岚说话的机会,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暗处。 夜岚站在原地,嘴角蓦的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 夜九宸或许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来为冷月讨一枚解药。 但他却忘记了,他今日这般旁若无人的就能进入寝殿,实则是在把他的底牌,曝露给了夜岚。 夜岚从前也怀疑过,夜九宸在宫中到底留了多少人,多少势力。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这个儿子,还真的是没有让他失望啊。 这也是今天他会乖乖任由夜九宸伤了他,又拿走解药的最主要原因。 想着,夜岚已经坐在了龙床之上。 “王德海!” 夜岚唤了一声,寝殿的大门随即被人打开,但进来的人却不是王德海,而是另外一位在寝殿伺候的小太监。 小太监来到夜岚面前,刚刚跪下,想要回话,喉咙却蓦的一凉。 小太监不可思议的捂住脖子,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夜岚。 夜岚手中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来的,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割向他喉咙的。 小太监更加想象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温热猩红的血,顺着指缝不断的涌出,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几个问题,人已然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猩红的血,迅速的往外流淌着,很快就将小太监周围的地面染红。 夜岚面无表情的走到小太监跟前,将手中的细剑在小太监身上擦拭干净,重新盘在腰间。 帝宫之内,安安静静。 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静的,又好像今晚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 冷月躺在床榻之上,几个太医站在床榻前,死死的低垂着头。 他们就不明白了。 鸩毒无药可解,他们就算是豁出去性命,也没有办法把冷月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可偏偏,冷月已经都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为什么还能迸发出这么可怕的气势。 她不准几个人出去向夜九宸和冷迟报信。 但这玩应是拖就能拖的了的么? 特么的等会毒性上来了,冷月两眼一翻,结果不还是一样? 可是偏偏,冷月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几个人身上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宫里那些个主子已经很难伺候了。 几个太医没想到,今天这个居然比宫里的还难伺候。 冷月此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看着上方。 有点奇怪。 刚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她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一般。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将五脏六腑都生生拆掉,再重新组装,再拆掉再组装上那种来来回回的疼痛。 都吐血了。 可是这会子,她身体里那种疼痛竟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那种舒畅,以她现有的词汇量有点难以形容,但就是特娘的舒服。 按照那些太医说的,她这会儿应该翘辫子了才对。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回光返照? 不!不对!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跟太医说,所以只能先这么按兵不动。 只是她忘了,她这边按兵不动,旁边那群太医却惨了。 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等死,这种感觉真不怎么样。 门外,院子里的冷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从太医来到现在,足足快要过去一个时辰了,为什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是情况不好,太医也会出来说一声啊。 冷迟特别想闯进去看看。 但转念一想,没有动静说不定就是好消息。 万一他这边闯进去了,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无法承受的结果…… 这么一想,冷迟就不动了。 认可独自承受这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可是冷迟没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来临。 夜陌寒之前一直是待在大理寺的。 虽然之前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听见关于冷月的消息就乱了分寸匆匆赶过去,但也一直坐立不安。 柳青和朔风看在眼里,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静静陪着。 直到,他们的人把冷月的消息从宫中带了回来。 夜陌寒这次彻底坐不住了。 因为消息说的清清楚楚,夜九宸是抱着冷月出的帝宫,而且离开之后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九皇子的府邸。 夜陌寒很明白,冷月出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几乎连想都没想的,直接就动身了。 来到夜九宸的府邸,甚至来通报都等不及,直接就闯了进来。 此刻,再看见院子里将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的冷迟,一瞬间,夜陌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四皇子?” 冷迟意外于夜陌寒的到来。 “她在哪?” 夜陌寒却什么都不管,只是上前一把攥住冷迟,用几乎是颤抖的声音,急切的问道。 冷迟没有马上回答,眼神却越过夜陌寒,朝他身后看去。 夜陌寒回头,看见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 夜陌寒脚下宛若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已的往那扇门挪动着。 岳城见状,立刻想要拦住。 柳青和朔风却挡在了岳城身前。 “这里是九皇子的卧房,还请四皇子留步。” 岳城冷着脸看了看眼前的朔风和柳青,朝夜陌寒说了一句,夜陌寒却重耳未闻一般,好似行尸走肉,一步一步,朝冷月所在的卧房挪动着,靠近着。 岳城见状,眉峰不禁一挑,顺势上前。 而柳青和朔风也不甘示弱,三个人直接动起手来。 夜九宸一路骑着尔康,飞奔回府邸。 尔康也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几乎用上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不多时,夜九宸回到府邸,放弃了步行,直接干脆用轻功御风而行。 第115章 你回来了 冷迟原本就心烦意乱,坐立不安,此刻见岳城、柳青、朔风直接动起手来,直接就忍不住了。 冷迟纵身一跃,便进入了站圈,来到了三人中间。趁着三个人没有防备,怔楞的空档,抬起手直接一人一个耳光,狠狠的扇了过去。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顿时让三个人都停了下来,杵在原地。 冷迟是镇国将军,身份且不说,光是他保家卫国的正义之举,一直以来都是受人尊敬的。 此刻冷迟站在这里,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另外一边,夜陌寒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只是慢慢的,一步一步朝房门靠近着。 走到房门的一刹那,他忽然间就没有勇气了。 他明明都已经接受了,明明都已经想开了。 明明,都已经打算放弃,成全冷月和夜九宸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怕! 他怕打开门的一瞬间,看见的,是冷月冰冷的、再也没有生气的身体。 她再也不能用那种清冷的,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想到这些,夜陌寒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说什么,都不会做那些事! 曾经对冷月做的那些事!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 冷月! 求你! 求你不要死! 我发誓,只要你能活过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夜九宸说他什么都能放弃,无论是皇位,还是他的命! 而到了这一刻,夜陌寒也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只要冷月能够平安无事,即便是他的这条命,即便是那把高高在上,可以睥睨天下的龙椅—— 他也可以不要! 只要,她好! 夜陌寒不断的在心里的祈祷着,始终没能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推开那扇门。 即便那扇门,让他和冷月,只有一墙之隔。 蓦的,眼前的门猝不及防的被人打开。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的那一刻,夜陌寒忽然撑大了一双眼睛。 视线,不受控制的氤氲了起来。 下一秒,夜陌寒的身体几乎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直接上前,将那个人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求你!” 似乎是怕怀中的人会一脚把自己踹开,不等对方开口,夜陌寒抢先一步低声说道。 语气里的祈求,毫不掩饰。 卑微,而又虔诚。 冷月:“……” 冷月是真的有点懵了。 刚刚她躺在床上,正在仔细的分辨身体里的异样到底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她赌赢了老天爷。 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这个时代的房间是没有隔音的,外面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她不想听,也逃不开。 冷月被吵的心烦意乱,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中了鸩毒,被一众太医宣布已经要翘辫子的人。直接起床,冷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来到了门口。 狗东西不让她安静,就把腿都打折! 照死打那种! 一众太医都震惊了,一个个眼睛仿佛要飞出眼眶一般,看着冷月跟没事人一样,下床,走路,开门。 然后,被人抱住。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出奇迹了? 冷月现在根本没有功夫去搭理那些个太医,只是被夜陌寒这么死死的抱着,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 狗东西脑袋被驴踢了? 这么抱着自己算怎么回事? 她不要面子的么? 冷月的突然出现,让冷迟、岳城等人也震惊了。 冷迟几乎是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着,甚至害怕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的月儿,好了? 毒,已经解了? 想到这个可能,冷迟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朝冷月冲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等靠近冷月,身旁就有一道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影,竟然直直的越过他,先他一步朝冷月和夜陌寒飞奔而去。 只不过,那道身影,为何带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经过之后,让人连心都跟着发颤。 这边,冷月已经完全不耐烦了,正想要推开夜陌寒,还没等行动,夜陌寒就感觉手背被人猛地大力攥住,紧接着借着那股力道,直接被拉向身后。 夜陌寒没有防备,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退。 一瞬间,怀抱里的温热变得冰冷,夜陌寒的心,也在一瞬间,重新凉了下来。 柳青和朔风见状,立刻上前,将夜陌寒稳稳扶住。 夜陌寒定睛向前看去,就见冷月的身旁的位置,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所取代。 冷月擎着眼眸看着眼前的人。 一瞬间,冰冷化作流水,温润人心。 “你回来了。” 一句话,四个字,让夜九宸刚刚想要杀人的心情,立刻归于平静。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冷月。 “你……你怎么出来了?” 说完一句,夜九宸立刻拿出怀中的小木匣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枚药丸递到冷月面前。 “吃了。” 霸道而又不容反驳的口吻,让冷月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眉心。 五彩琉璃色的药丸,在月光的折射下,仿佛还闪耀着神秘而又诱人的光泽。 只是散发出来的味道,差点让冷月直接吐出来。 冷月强忍着胃部的翻滚,一脸拒绝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 夜九宸像是感受不到一半,拿着那枚药丸又上前一步,靠近冷月。 “这是解药,快吃了。” 冷月:“……” 长得这么好看的解药,居然这么臭,难道它就一点都不愧疚么? 此时怔楞在一旁的太医、冷迟等人,已经完全缓过神来。 杜太医先上前一步。 “九皇子,请先稍等,容老臣为冷小姐诊一下脉。” 诊脉? 还诊什么脉? 微微愣怔了一下,夜九宸再看冷月,忽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从刚刚开始,冷月脸色正常、呼吸平稳,压根不像一个中了剧毒,生命垂危的人。 难道…… “小月儿,你的毒已经解了?” 夜九宸眼底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原本冷月也不确定的,但是看着眼前那枚散发着源源不断熏天臭气的解药,冷月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头、。 “是的!我的毒已经解了。” 不需要再吃解药了。 “冷小姐虽然看起来已经无恙,但中了鸩毒之人,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能够无药而愈的。 还是等老臣把过脉之后,再做决断。” 杜太医等一众太医是震惊的,更加新奇不已。 鸩毒从来没听说过有解药,而且以往也没听说有哪个人服下鸩毒可以死里逃生的。 他们从医多年,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是今天,不但看见了鸩毒的解药,甚至还亲眼看见了服下鸩毒无药而愈的奇迹。 身为医者,怎么可能不激动。 杜太医跃跃欲试的上前,去不想冷月直接一记冷冷的眼刀扫过来。 杜太医和一众太医顿时觉得后背一紧。 冷迟强忍着喜悦和激动,连忙上前。 “月儿,快让太医诊治一下!” …… 房间内,冷月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榻之上,手伸在外面。杜太医神色专注的把着脉。 夜九宸、冷迟就站在冷月的身旁,其他太医则是站在杜太医的身后,全神贯注的看着杜太医脸上的表情。 夜陌寒远远的站在门口。 整个房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响,甚至于,连呼吸都是控制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冷月的耐心快要完全用完的时候,杜太医终于将手从冷月的手腕上拿了下来。 冷迟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样?月儿的毒可是解了?” 杜太医朝夜九宸和冷迟俯首作揖:“回九皇子、回冷将军,奇迹,简直是奇迹啊,冷大小姐体内的脉象平缓有力,已经完全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了! 臣等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迹,想来必定是冷大小姐受上天眷顾!” 杜太医一句话落下,冷迟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喜极而泣起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月儿,你没事了,你听到了么,一定是你娘听见了我的祈求,在天上保佑你!” 冷月平静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娘在天上保佑,但是她现在已经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她赢了。 跟老天爷的这场赌博,她赢了! 虽然过程太难了。 而夜九宸此时却已然不顾周围还有冷迟和其他人在,直接一把抱住冷月。 用力之紧,几乎让冷月有种错觉,好像夜九宸想要把她和他变成一体。 夜陌寒刚刚一直提着一颗心,而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最先的反应就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转瞬间,看见冷月和夜九宸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冷月这会子终于安心了。 那颗臭气熏天的解药,她终于不用吃了。 杜太医擎着一张笑脸,上前一步:“九皇子、冷将军,虽然冷小姐的毒看起来已经解了,但是以防万一,这段时间,老臣还是会每日来为冷小姐诊脉,并且开一些清热解毒的药。 请冷小姐按时服用,如果观察一段时间确实无恙,那么冷小姐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冷迟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好,麻烦杜太医了。” “都是老臣应该做的,老臣这就开方子,将军派人去煎熬给小姐服下即可。” 第116章 就这么待在我身边 杜太医又交代了冷迟几句,便要离开。 冷月突然毫无征兆的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杜太医现在一见到冷月冰冷的眼神,就觉得发憷。 “不知道,冷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杜太医小心翼翼的看向冷月,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冷月则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嗯,是有点事。” “……” “今天的事,我希望众太医能够保密。” 杜太医等人:“???” 杜太医等人不明白冷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冷迟和夜九宸却明白。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冷月今后的日子,就没有安稳了。 尤其是帝君夜岚。 不提他这个人是否猜忌多疑、残暴不仁,光是他那份野心,就从来没有掩饰过。 从继位开始,夜岚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统一四国,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霸主。 可他终究是人,是人,就有寿命尽了的那一天。 所以夜岚也和某些妄图违抗自然规律的人一样,想要长生不老。 这些年,更是暗中派人找寻仙术和一些炼丹之方。 如果让夜岚知道了冷月有这种体质,那后果…… 一想到这里,冷迟和夜九宸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冷月顿了顿:“当然,如果不保密也行,我就说我中了鸩毒,是杜太医等人齐心合力将我治好的。” 冷月一句语气淡淡的话,顿时让杜太医等人的汗下来了。 冷月如果真的对外这么说,以后若是再有人中了鸩毒,来让他们太医院的人医治可咋办? 毕竟,太医服务的人群不是皇亲贵胄就是达官显贵,这要是治不好,脑袋还用要么? 杜太医和一众太医抹了抹汗:“请小姐放心,臣等一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只是今日闹的动静这么大,怕是后面有人追问起来……” “随便编个什么借口。”这还用人交? 冷月有点不耐烦,这些太医院的老头怎么都这么一根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杜太医等人匆匆点头应下之后,像是怕再待下来冷月会抱他们家孩子跳井一样,一个个脚底跟安了火箭一样,嗖嗖嗖就没了影。 冷迟看着冷月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先去送杜太医等人,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了冷月和夜九宸。 而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卧房,放个屁的功夫,就只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个。 就连夜陌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立,彼此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心中此时都有很多疑问,但谁也没有先开口,好像都在等着对方。 一秒、两秒、三秒…… 冷月和夜九宸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钟之后,终于不约而同的同时开口。 “解药哪来的?” “夜陌寒为什么抱你?” 一句话说完,夜九宸先绷不住笑了出来。 从冷月喝下那杯酒开始,夜九宸浑身上下的神经,就像是被拉满了的弓一般,紧绷不已。 此刻终于确定冷月已经完全没事了,夜九宸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疲惫不已。 其实他想要问的,不只是夜陌寒这一件事。 冷月的毒为什么会无药而愈? 是不是她一早就知道,所以才会喝下那杯酒? 还是说,她根本从一开始,就瞒着自己很多事? 夜九宸越想越觉得不舒服,那种感觉就仿佛胸口被人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憋闷不已。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和冷月的安危比起来,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所以,只要看见冷月好,他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冷月认真的思考了两秒:“他脑子有病?” 是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 夜九宸不是不知道冷月的脑回路和真常人不太一样,但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愣。 转而,便是抑制不住的低笑出声。 夜九宸提步,走到冷月面前,抬起手将她垂落在腮边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嗯,说的对。” 冷月心里呵呵哒。 “轮到你了。” “什么?” “解药哪来的?” 夜九宸颇为无奈。 他的小月儿,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我去找父皇要的。”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一双秀眉忍不住轻轻颦蹙了一下。 夜岚手里居然有解药? 那杯酒原本夜岚是要给夜九宸的,也就是说,夜岚从来没打算让夜九宸死。 可是为什么呢? 接触了几次,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夜岚对于夜九宸,绝对不像是外面传言的那般,宠爱有加。 而且夜九宸说的话做的事,如果放在夜陌寒那个狗东西身上,恐怕死一万次都有有余辜了。 为什么,夜岚不杀夜九宸? 冷月的大脑在这一刻飞快的旋转了起来,但那些问题就好像是一团又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根本捋顺不出个头绪。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只是用轻柔的语气向她解释着。 “对不起。” “嗯?”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一开始我被吓坏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想到父皇手中会有解药,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夜九宸是真的为这件事很内疚,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无比的真诚。 冷月顿了顿,极其大佬范的摇了摇头。 “没事。” 身为女孩子,这点苦还叫苦么? “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解药的?” 不可能你去要,夜岚就给。 夜九宸眸光一暗。 他不想把在寝宫里发生的事说给冷月听,也不想冷月顺藤摸瓜的知道更多。 不是有意瞒着她,只是那些事,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又何苦,把她也牵扯进来? “我去求父皇,我们毕竟是父子,他原本也没想真的要我死,所以……” “夜九宸!” 夜九宸用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说着,可是没想到,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冷月猝不及防的冷冷打断。 冷月擎着一双敏锐而又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眸子,定定的望向夜九宸,一字一顿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亲生的么?” 夜九宸:“……” 冷月一句话,让夜九宸漆黑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诡秘起来。 但夜九宸掩饰的极好,仅仅是一瞬间,便将眼底的那抹不自然悄然隐去,趁着冷月没有察觉,顺势抬起手,在冷月的额头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 冷月吃痛,抬手捂住额头,狠狠瞪向夜九宸。 厉害了啊小妖孽,居然敢跟我动手了! “你啊,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伸出手,将冷月紧紧的揽进了怀里。 冷月:“……”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不过冷月没有反抗,而是难得的,老老实实的靠在夜九宸怀里。 虽然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是之前消耗太大,这会儿子也确实觉得浑身无力,有个人靠着,挺好的。 察觉到冷月的乖顺,夜九宸唇边随即漾起一抹弧度。 “以后,不许再做那么危险的事!” 他不敢想象,如果毒没有解,现在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冷月凝了凝眸,没有回答。 现在有了时间,她也终于可以冷静下来,确定一件事了。 “夜九宸,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件事。” “嗯,什么?” “我好像,百毒不侵!” “嗯。” 夜九宸揽着冷月,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虽然只有一声,但是语气里已然没有了刚刚的轻松,反而沉重的让人压抑。 百毒不侵,或许对某些人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对冷月来说,未必是。 想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吓唬警告那些太医,不要出去乱说话。 那些太医可是不主动说出去。 但如果夜岚问起呢? 还有夜陌寒…… 但是这些,夜九宸不会给冷月说。 或许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也或许是之前同鸩毒搏斗的时候,花费了太多体力,总之这样被夜九宸抱着,冷月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几乎已经抬不起来了。 “夜九宸,我想睡觉。” 冷月懒懒的说了一句,便闭上了眼睛。 夜九宸唇角勾着弧度,应了一声,随即将冷月打横抱起,来到床榻边,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下。 好像他抱着的,是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冷月闭着眼睛,抱着被子往里蹭了蹭。 夜九宸幽邃的黑眸,深深的凝望着冷月那张冷艳而又精致的面容。 片刻,他抬起手,轻轻的摩挲着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一下一下,温柔而又虔诚。 月儿!我的小月儿! 我想要的,只是你能一世无忧,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看似与世无争,但却在处处时时为我,为你自己筹谋。 即便你平日里总是表现出一副淡然的、处事不惊的模样。 可是我感觉的出来,你的每一步,都在小心经营着。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做,就这么待在我身边。 那些血雨腥风,我会统统为你挡在外面。 我夜九宸发誓,绝不会让类似今日的事,有机会再发生! 我发誓! 想着,夜九宸眸光一沉,下一刻,已然倾下身子…… 月光皎白,透过窗子落进房间内,落在夜九宸和冷月的身影之上,隐隐的反射出银色的清辉。 第117章 不想要皇位了么? 冷迟让岳城安排给自己几个人,按照杜太医开的方子连夜去抓了药,又把药煎上之后,才急匆匆的回去探望冷月。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而也是因为今日,冷迟才突然发现,他从前一直以为尚未长大的女儿,已经张开了双翼,褪去了所有青涩,要振翅欲飞、遨游天际了。 冷迟原本是为冷月高兴的。 可是一想到今天冷月抢着喝下那杯毒酒,又经历过九死一生,冷迟就觉得浑身冒冷汗。 好在,好在冷月的娘在天上庇佑着,终于让他们的女儿有惊无险,转危为安。 可是接下来呢? 思及此,冷迟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一些,急匆匆的赶去探望冷月。 可是刚一走进房间,冷迟就发现夜九宸和冷月正在做一些少儿不宜,又无法描述的事情! 冷迟:“!!!” 冷迟脚下一顿,本能的就想要逃跑,可是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 就算冷月以后会是夜九宸的人,但也改变不了他是爸爸这个事实! 而且,他们两个还没成亲呢,就这么卿卿我我的亲小嘴,成何体统!!! 想着,冷迟底气不禁足了几分,再次转身进入房间。 夜九宸还在旁若无人的亲吻冷月,冷迟见状不禁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心,大声咳嗽了一声。 “嗯哼——” 听见声响,夜九宸这才察觉到冷迟的存在。 不舍的将自己的唇抽离,夜九宸定定的凝望了已经睡熟的冷月一眼,随即起身将被子掖好,来到冷迟身旁。 “将军……” 夜九宸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怕吵醒冷月一般。可是不想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冷迟凶巴巴的打断。 “睡了?” “嗯。” “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冷迟率先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夜九宸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心,回头不放心的看了冷月一眼,确认冷月真的已经睡熟,这才轻手轻脚的跟着冷迟离开房间,顺势还将房间的门轻轻关好。 冷迟一看,更来气了。 是不是他这个爹以后就没什么用了? 夜九宸几步走到冷迟身边。 “将军,月儿的体质,你以前可曾知晓?或者说,月儿的母亲,和外租家,是否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等冷迟开口,夜九宸先一步问了出来。 冷迟原本还窝着火,但是一听夜九宸这话,立刻忘了自己还在发火,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片刻,冷迟很笃定的摇了摇头。 “没有,我很确定。” 夜九宸脸色凝重。 “将军,现在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冷迟闻言,眉心也随即拧结了起来。 夜九宸顿了顿,继续说道: “首先,月儿体质的事情,不知道能瞒多久,如果传出去,恐怕会给月儿招致杀身之祸。 另外,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帝后有意将月儿嫁去西凉和亲,虽然今日晚辈已经同父皇将话说到了那个地步,但是父皇的态度,将军你也看见了。” 夜九宸说到这里,冷迟突然意外的瞪大眼睛。 夜岚和江氏竟然有意要让冷月去和亲?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月儿现在看似已经无恙,但太医也说了,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完全保证月儿的安全。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要将军放下世俗成见,同意月儿暂时留在晚辈的府邸,晚辈亲自照顾。 一来,太医来来往往,不会有人起疑。 二来,晚辈可以贴身保护月儿。” 夜九宸条理清晰,逻辑畅通的说了一大堆话,听得冷迟的心情跟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夜九宸说的对。 现在的情况,冷月确实只有待在夜九宸的身边更加安全一些。 至于那些世俗观念,其他人的看法什么的,跟他女儿的安危相比,就跟屁一样,不值一提。 所以,冷迟就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立刻同意了夜九宸的提议。 “好,月儿我暂时就交给你。 可是帝君那边,恐怕不会……” “将军请放心!”似乎猜到了冷迟的顾虑,夜九宸语气极为笃定的回道:“一切交给我!我向您保证,我会用我的性命,去保护月儿,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夜九宸眸光坚定,语气更是让人无法怀疑。 冷迟静默了两秒,随即点下头。 “好,我相信你!” “多谢将军!” 顿了顿,夜九宸又继续说道:“之前太医宣布月儿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的时候,夜陌寒也在,还有之前大理寺那件事,所以晚辈现在得去一趟,将军您……” 听夜九宸说是为了冷月,冷迟二话不说,直接摆摆手:“你快去吧,我也得赶紧回一趟将军府,今天四皇子带了那么多人去将军府把我带走,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将军府也要翻天了。” “好。” 两人商定好,便各自出发。 夜九宸吩咐岳城安排好马车送冷迟回将军府。 坐上马车的时候,冷迟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对啊! 他原本不是要跟夜九宸说道说道的么? 怎么自己一句话没说,反倒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冷迟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是转念一想,夜九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冷月好,倒也能释怀了。 如今的冷家,看似还有镇国将军的名号在,但实则已经如枯朽腐败的城墙,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他不介意什么虚名,更加不在乎自己这条命。 他只是担心,冷老夫人和冷月,还有将军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 想着,冷迟的目光不禁凝重深沉起来。 …… 四皇子府。 夜陌寒遣退了柳青和朔风,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内。 桌案上,冷月的画像冰冷毫无温度。 夜陌寒定定的看着冷月的画像,手中端着酒坛,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大口。 片刻,有人前来禀报。 “主子,九皇子来访。” 夜九宸么? 呵呵! 这么晚还要过来,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报复把冷月中了鸩毒又无药自愈的事情说出去,还是来算那一抱的账? 夜陌寒自嘲一笑,随即吩咐人让夜九宸进来。 禀报的人退下,不多时,夜九宸推门走进书房。 夜陌寒还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见到夜九宸脸色不善的走进来,也只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夜九宸神色平静,步伐不疾不徐的靠近夜陌寒。 刚一靠近,他便看见了放在桌案上的画像。 夜九宸漆黑的眸危险的半眯了一下。 夜陌寒主动开口:“你觉得,我会说出去?” 虽然没有明说,但夜九宸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 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顺势坐在了夜陌寒的对面,目光中带着讥诮的看着他。 “不,你不会。” 夜九宸的答案,让夜陌寒眸光一滞。 顿了顿,夜陌寒移转开目光,似乎是无法与夜九宸那双深邃笔直的眸子对视。 “所以,你是为了我抱冷月那件事来的?” 夜陌寒嘴角的笑苦涩而又略带嘲讽:“想要找我算账么?抱都抱了,你打算怎么办?一剑杀了我?” “呵!”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夜九宸突然冷笑一声。 “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想要你的命,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况且,我不开心是真的,但是找你算账,没有必要。” 或许是夜九宸的语气太过轻松不屑,让原本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夜陌寒,突然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 夜九宸缓缓站起身,走到夜陌寒身旁,慢慢伸出手,去拿桌上那副画像。 而这看似不紧不慢的动作,却让夜陌寒心神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按住了夜九宸的手。 夜九宸微微抬眸,与夜陌寒对视,目光里,满是挑衅。 “我什么意思,四哥不明白么?” 夜陌寒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眼中翻涌的怒气,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灼烧。 是啊! 他有什么可同自己算账的? 冷月是他的人,只要他想,时时刻刻都可以将冷月拥入怀中。 而自己呢? 只能用祈求,换来那微不足道的一时半刻。 有什么账可算的! 一想到这里,夜陌寒眼底的怒气立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苦涩。 “所以,你来干什么?” 知道自己不会出卖冷月,也没有要同自己算账的打算。 那来做什么? “两件事。 第一,这幅画,不属于四哥,所以我来让他物归原主!” 说着,夜九宸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手从夜陌寒的掌中抽走,顺势拿走了那副画像。 夜陌寒眸光一怔,立刻想要动手去抢。 但是转念一想,他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去抢。 举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生生的停顿了下来,最终,重重的垂落。 夜九宸没有理会夜陌寒,兀自的将画像收好。 “第二,我是来跟四哥合作的。” 合作? “我跟你有什么好合作的?” 夜陌寒说着,又是一大口酒进了肚。 夜九宸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 “四哥,不想要皇位了么?” 第118章 还能再干他三大碗 冷迟乘着月光赶回将军府,抵达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 正如他之前预料到的那般,整个将军府灯火通明,竟是所有人一夜未眠。 冷老夫人刚一回府就听说了冷迟被夜陌寒抓去大理寺的消息,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撑不住意外而倒下,反而是极为镇定的坐镇整个将军府。 原本还人心惶惶的众人,看见冷老夫人这幅架势,竟然都也安定了下来。 只是,冷老夫人派去大理寺打探的人没有消息,冷月到现在也没见踪影,冷老夫人坐镇归坐镇,但是焦急担忧,自然不可避免的。 好在,冷迟回来了。 冷迟回来之后直奔冷老夫人的院子,一见到冷迟回来,整个将军府这回彻底安心了下来。 冷老夫人拉着冷迟,好半晌没有说话。 冷迟极为愧疚地:“母亲,让您担忧,是儿子不孝。” 冷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顿了顿,冷老夫人又向冷迟开口问道:“月儿呢?她不是去找你了么?” 冷老夫人如今是真的担心冷月,经过了一些事情,连她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她已经从前那个固步自封,不近人情的老太太,变得有人情味起来。 好像冷月身上就是带着那种魔力,她人冷到了极致,可周围的人,却莫名的变得暖融融。 提起冷月,冷迟只觉得暗自捏一把冷汗。 静默了两秒,冷迟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跟冷老夫人复述了一遍,直听得冷老夫人胆颤心惊。 “你说什么?月儿竟然替九皇子喝下毒酒?” 冷老夫人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女子,能够刚烈勇敢到这个地步。 心疼是心疼、担忧也担忧,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感到佩服。 她与老将军鹣鲽情深,试问,如果换做是她,都不一定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冷迟连忙安抚:“母亲请放心,月儿已经无碍了,只是月儿的体质如今非常特殊,服下鸩毒,竟然可以无药而愈,这种体质,怕是将来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冷老夫人拧眉冷母,略微思考了一下,也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是,这件事一定要好好保守秘密,那些太医已经处理好了?” “嗯,看起来都处理好了。” “就算处理好了,也不能防止有万一的发生,不过月儿此番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也没有枉费你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疼爱。 即使如此,那么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们整个将军府陪她一起扛!” 冷老夫人的话让冷迟不禁微微一怔。 察觉到冷迟的异样,冷老夫人不禁眉心一皱:“将军为何这么看着老身?” 冷迟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母亲可曾察觉,如今的月儿虽然同以往不同了,可是我们将军府,似乎也因为她的不同,而变得不同了。” 冷老夫人一顿。 是啊! 如今的将军府万众一心,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这一切,虽然不明显,但却也无法否认,是因为冷月! 冷迟又陪冷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退了下去,毕竟冷老夫人年纪大了,折腾了这么一日,身体也着实有些受不了。 如今人已经都平安了,冷老夫人自然要休息。 只是没想到,冷迟前脚刚一走出冷老夫人的院子,后脚就被人拦了个猝不及防。 好在天色已经微凉,不然这么凭空生生冒出来一个人,冷迟觉得自己肯定得吓一大跳。 “老爷,小姐呢?小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筑儿掩饰不住的一脸焦急,眼角通红,看起来像是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冷迟暗自呼出一口气。 “小姐留在九皇子府邸了,可能要在那边住上一些时日,昨日你们都累坏了,都下去休息吧。” 冷迟说完便提步离开,筑儿站在原地,直拍胸口。 原来小姐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 可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 冷月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 直到肚子不争气的唱起了空城计,冷月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只是没想打,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大圆脸。 冷月好悬没吓一跳! “小姐你醒了,你睡了整整一日,一定是昨日累坏了。九皇子还不让奴婢叫你,奴婢真是要担心死了。 小姐你渴不渴?饿不饿?小姐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抛下奴婢和小白一个人跑到将军府来了,若不是奴婢来求九皇子,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带着奴婢了,你……” “打住!” 冷月刚醒,筑儿就开启了话痨模式,一顿念叨,担心和抱怨掺半,听得冷月一个头两个大。 她觉得自己再不叫停,估计筑儿能这么一直说一晚上。 而且她刚刚说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留在小妖孽这了? “给我倒杯茶!” 冷月绷着脸,凶巴巴的吩咐了一句,筑儿连忙脆生生的应下,小跑着去给冷月倒茶。 冷月也确实是渴了,一杯茶下肚,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有吃的么?” 筑儿使劲点头:“有的有的,九皇子一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就等着小姐你醒过来了,筑儿现在就去端给你。” 筑儿说完,便跑出了房间。 耳根清净了,冷月也终于有时间仔细的查看自己的身体。 睡了这一觉,身体似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甚至于好像比之前还更有精神了许多。 冷月尝试着下地走了几圈,发现饿虽然是饿,但是体力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而且原本弱鸡的身体,好像更有力量了一些。 嗯,看来她好像是无意之间,开发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 看来有必要,再弄点什么别的毒,来试试了。 “怎么起来了?” 冷月正琢磨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紧接着,身子便落入一个温暖而又坚实的怀抱之中。 冷月微微一怔,绷着一张大佬的脸。 “嗯,下来走走。”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日杜太医开的药你也没喝,等会我让人端上来。” “我没事!” 还能再干他三大碗毒药。 夜九宸压根不理会冷月的话,只是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坐到了桌子旁。 “我已经同冷将军说好了,这段时日,你就住在我这里!” 冷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住在你这里?” 我没有家咋的?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冷月会有这幅反应,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些好笑。 “早晚都要住进来,不如先提前适应一下。” 冷月:“……” 少年,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呢? “谁说我早晚要住进来了?” 冷月说罢,夜九宸身上蓦的一冷,整个人也顺势向前倾了倾,拉近了和冷月之间的距离。 “哦?你不住进这里,打算住在哪里?” 冷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 “算了,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吧。” 还能分居咋的。 原本还带着几分危险的夜九宸,突然听到冷月这句话,身子不由得一僵,随即冷意便如春回大地般,瞬间温和起来。 半晌,筑儿端着饭菜回来。 看见饭菜,冷月顿时顾不得其他,得先把肚子填满了再说。 夜九宸也不走,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冷月身边看着她吃,时不时还帮她夹个菜,盛个汤什么的。 俨然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媳妇。 “今天早朝的时候,夜陌寒已经将张元焕一案的审理结果,禀报给了父皇。” 夜九宸平静的说了一句,冷月往嘴里塞饭的动作却不由得一僵。 夜九宸继续说道:“放心,与将军没有关系,凶手是一个平民,因为之前被张元焕害的家破人亡,所以怀恨在心,跟踪了张元焕几个月,这才找到机会下手。” 冷月抬起头,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信”三个字了。 夜九宸笑笑:“放心,夜陌寒做事还算是比较稳妥的,凶手亲自上了金銮殿,向父皇承认了罪行,并且说明,之所以将尸体扔在四皇子府邸的门口,是故意为了朝廷知道,让天下百姓知道。” 冷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擎着一双无波无澜,却洞察一切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夜九宸。 “怎么了?” 夜九宸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音调里还带着拐弯,仿佛有些什么其他的意味。 冷月觉得小妖孽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和夜陌寒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觉得我会么?” “会!” “我真是伤心呢,原来在小月儿心里,本皇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 谈话好像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 吃过晚饭又喝过药,夜九宸再三确认,冷月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这才同意她要去春江楼看看的要求。 不过前提是,必须他陪着一起去。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没什么抵触的。 反正她去春江楼,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这一连串的事情兜兜转转的,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解决,但是还有两日便是中秋晚宴了。 夜岚和江氏送给了她这么大一份礼,不好好还礼,岂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第119章 那就不要扛 傍晚的天空,湛蓝已被铅灰所取代,只余留一点点橘红,藏匿在积云之中,影影绰绰。 都城的街道上,一片繁华。 冷月坐在春江楼二楼的雅阁内,透过珠帘冷眼看着楼下那些觥筹交错,欣赏歌舞丝竹的身影,眼底一片冰冷宁静。 夜九宸就坐在冷月身边的位置,此刻他并没有同冷月一般,望着楼下。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反而写满了担忧深沉。 他们是早些时候到的春江楼,冷月倒春江楼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小黑去做一件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冷月没说。 夜九宸试探询问了几句,但是却被冷月遮掩了过去。 他知道她的脾气,遮掩说白了,只是给自己面子而已,她不想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她开口。 原本,夜九宸也不是非要知道冷月做的每一件事。 只是,冷月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整个人身上那股冷冽寒凉的气势,仿佛比之前还要摄人。 夜九宸有种预感。 冷月脑子里现在大概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事情…… “笃笃笃……” 蓦的,雅阁的门被人敲响,将夜九宸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去而复返的小黑。 小黑进入到雅阁之内,只是朝夜九宸行礼示意了一下,便小步走到冷月面前,附在冷月耳边低语了一句。 距离很近,所以即便小黑压低了声音,但是凭着夜九宸的耳力,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姐,果然和你预料的一样,这几日,每日他都会过来。而且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 冷月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重新转眸,看向楼下。 “去叫染离过来。” “是!” 领了命令,小黑退了下去。 夜九宸直直的凝望着冷月平静寡淡的面容,一双好看的剑眉,也随之拧结了起来。 “月儿,你……” “我不会瞒着你,等会,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似乎是猜到了夜九宸要问什么,所以在他只说了三个字的时候,冷月便抢先一步打断。 夜九宸抿了抿唇,没有再做声。 她和小黑说的那个人,是谁? 想着,夜九宸随即转眸,循着冷月的视线向春江楼的楼下望去。 一楼的卡座此时已经坐满,舞台上的舞姬舞姿妖娆,丝竹声声入耳,看起来,一片祥和热闹。 而冷月就那么静静的,仿佛在看着,又仿佛没有在看。 很快,敲门声便再次响起。 冷月和夜九宸不约而同的转眸。 随着门声落下,雅阁的门随即被人推开。 染离依旧是一身白衣,碧玉做簪,覆着面纱。 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的周身仿佛是笼罩了一层白色的烟雾,如仙如画,似幻似真。 冷月眯了眯眼。 染离似乎是感受到了冷月身上气势的改变,先是微微一个怔楞,随即马上收敛起心神,上前一步,朝冷月和夜九宸盈盈福身。 “九公子,小姐。” 染离不知道昨日在宫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冷月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只当是昨日冷迟被抓进大理寺的变故,影响了冷月。 冷月点了点头。 眸光像是不经意间微微一转,重新对准了楼下。 只一眼,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便从冷月琥珀色幽冷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舞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 “你现在去到楼下,把你的舞,跳一遍。” 冷月说罢,平静的收回视线,看向染离。 染离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冷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得微微一个怔楞,一双黛眉也随即拧结。 别说是染离,就连夜九宸,也有些意外。 只是这份意外,在他看见刚刚走进春江楼的那个身影时,便一下子明了了过来。 染离有些抵触:“小姐,当日我来春江楼的时候,便同你把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我的目的,我的心思,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小姐,所以染离现在实在是不明白,小姐此举,意欲何为。” 冷月也懒得解释。 “让你做,自然有让你做的道理。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下去,把舞跳了。 要么,收拾东西,走人。 我想你也很清楚,你在我这里,并不是唯一,也不是无法取代。” 一番话,冷月说的声音并不大,加上她一贯无波无澜的语气,此刻在染离听起来,竟隐隐的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与生俱来,无法忽视。 染离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即便是覆着面纱,也能透过她眉心的郁结,和胸口略微有些急促的起伏感受出来。 染离手指一捏。 “是,染离遵命。” 说罢,染离再次朝着冷月和夜九宸福身见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雅阁,朝楼下走去。 夜九宸看向冷月。 冷月端起茶盏,幽幽的喝了一口。 “我还以为她得挣扎纠结一会呢。” 果断、心狠、果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夜九宸没有接冷月的话。 刚刚在楼下看见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他的兄长—— 夜司白。 其实会在这里见到夜司白,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的这位皇兄,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润如玉。 虽然他和冷月来春江楼经常从后门翻墙,但却没有刻意隐藏过行踪。 加之最近春江楼的名气那么大…… 所以,他的这位皇兄,会来这里也是早晚的事。 只是,夜九宸现在想来,或许冷月从最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有些无奈的低笑了一声。 怪不得她懒得跟自己解释。 看见夜司白,一切都不用解释了。 察觉到夜九宸的小动作,冷月不禁侧了侧眸子。 “笑什么?” “笑我以前对你的了解,似乎不够多。” 冷月:“……” 你还想怎么了解? “要不,我脱光了给你了解?” 冷月说的是心里话,毕竟她和小妖孽都到了这个地步,就差为爱鼓个掌了,坦诚相对不是最好的了解方式么? 但是夜九宸听到这句话之后却不淡定了。 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在冷月察觉到危险之前,夜九宸直接大手一挥—— 面前的矮桌像是塑料做的一般,轻轻松松就被夜九宸推到了一边。 而她们两个人本来隔得就不远,现在唯一的阻挡物也没了,夜九宸只是一伸手,就轻而易举的攥住了冷月的手腕。 下一秒,冷月身子直接不受控制的,被夜九宸朝他拉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个眨眼的瞬间。 冷月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夜九宸的怀里。 冷月:“……” 她怎么觉得,事情不大好呢? 夜九宸嘴角带笑:“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请讲!” 冷月绷着大佬面瘫范,佯装镇定。 “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而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你总这么撩我,我可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扛得住。” “噗——” 冷月觉得胸口有点充血。 还以为什么事呢。 吓老娘一跳。 心里有了底,冷月的举动也随之大胆了起来。 即便是坐在别人的怀里,但是气势上也不能输的冷月直接抬手揽过夜九宸的脖颈,轻轻一个用力,便拉着他靠向了自己。 唇瓣相接,一触即离。 “扛不住就不用扛。” 似乎是被冷月的这句话激怒了,也似乎是心底某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直没有得到发泄舒缓。总之,冷月一句话说完之后,夜九宸周身顿时弥漫起一股压抑逼仄的气势。 漆黑深邃的眸子,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一般,张着血盆大口,直勾勾的盯着冷月,准备随时将她吞吃入腹。 箭在弦上,千钧一发。 蓦的,雅阁的门今晚第三次被人敲响。 冷月:“……” 她是不是跟这春江楼八字不合啊? 为什么每次好事都有人来搅和? 上次是梁浅,这次又是哪个狗东西? 相比较冷月的凶巴巴,夜九宸却猝不及防挑起唇角,露出一抹揶揄调侃的笑容。 夜九宸向前倾了倾身子,靠近冷月耳畔,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冷月耳畔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身体还没完全好,我怎么舍得? 傻瓜!” 说完,夜九宸将冷月抱着放回了原位,朝门外应了一声。 “进来。” 冷月此时此刻觉得,有一个表情包十分适合自己。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夜九宸话音落下,雅阁的门被人推开。 小黑脸色有些凝重的走到冷月面前,刚想开口,就对上冷月一双泛着冷意,好似能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的眼睛。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冷月凶巴巴地:“你跟梁浅,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黑一脸莫名其妙。 他干啥了? 你凶也就凶了,但怎么好好的,和梁浅那个要命的女人扯上关系了? 小黑微垂着眼眸,像是不敢同冷月对视一般。 只是耳廓微微有些泛红。 夜九宸好笑的坐在一旁,顿了顿,随即轻声开口:“什么事?”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小黑这才缓过神。 “小姐,九公子,太子殿下,说要见你们。” 第120章 月中仙子 小黑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冷月和夜九宸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于,应该早就猜到了会这样。 夜九宸嘴角的笑放肆而又桀骜不羁。 “我去便好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是冷月不同意啊。 “不急。” 人家都找上门了,身为女孩子,能怂么? 夜九宸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身子却没有挪动分毫。 他明白冷月说不急的用意。 小黑却有点懵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楼下传来的音乐,突然间就变了。 之前的春江楼,虽然逼格比一般的青、楼要高出一些,但也有限。 往往弹奏的乐曲,都是欢快明亮的,不是让人心情澎湃,就是让人轻松惬意。 而现在这首曲子,却仿佛将所有人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曲调先起是平缓的,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然而紧接着却好似坠崖一般,猛地来了一个急转折。 接下来的调子,便变得粗犷高亢起来。 众人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情,静静的聆听着,眼前也好像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一会儿,是千军万马在草原上恣意驰骋,潇洒快活; 一会儿,又是万千战士身披金甲圣衣,在战场上厮杀搏命,酣畅淋漓。 总之,让人心情高亢激荡。 而伴随着这乐曲,原本还灯火通明的大厅,此刻却变得光线幽暗起来。 烛火按照冷月先前的指示,已经被灭掉了大半,、只留下那么寥寥的几盏,映衬着铺着红色地毯的舞台,如梦似幻。 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前还激昂的乐曲,猝不及防间又变换了风格。 小桥流水,广寒明月。 温馨惬意,却又遥不可及,宁静空远。 而一袭白衣的染离,就是在这样的气氛和乐曲中,缓缓走上了舞台。 宽袖飞舞,衣袂飘扬,让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 染离的舞姿虽然在她所有的技艺中,稍显逊色,可是同一般的舞姬相比,却也算得上是翘楚了。 刚刚众人欣赏的都是一些娇媚妖、娆的舞蹈,这会子再一看这样空灵柔美、宁静雅致的舞姿,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都通常了起来。 而冷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染离游刃有余的舞着,蓦的,琴音一拨。 染离变幻脚下的舞步,身后也随之猝不及防的出现一团白色的光晕。 远远的,朦胧的,配上这幽暗的光线背景,就仿佛像是高高悬挂于墨蓝夜穹之上的明月。 而染离仿佛就是在那月亮中翩翩起舞,宛若广寒宫之中的嫦娥仙子,美轮美奂,摄人心魄。 安静的空气里,除了音乐声,好似再无其他。 众人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是在欣赏远在月宫之中的嫦娥仙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染离虽然一开始对于要下来给这群凡夫俗子跳舞的事情很是抵触,但是此刻,她却似乎有些明白冷月这么做的意图了。 看着那群人望向自己的那些震惊、而又遥不可及的目光,染离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二楼的雅阁之内,夜司白坐在珠帘旁,原本是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楼下。 他今日来的目的很明确——冷月和夜九宸。 从在夜陌寒的婚宴之上,见过冷月和夜九宸在一起开始,夜司白便先让人调查了冷月的身份。 在得知冷月是冷迟的女人之后,夜司白对夜九宸的防备就比以前加深了许多。 他派人盯着冷月和夜九宸,而冷月和夜九宸似乎也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什么,所以很自然而然的,便知道了这春江楼的幕后老板是谁。 夜司白时不时便找机会来坐坐,一方面方便就近观察,知己知彼。另外一方面,他也发现这春江楼似乎和其他的那些秦楼楚馆不同。 来这里,好似可以让他忘掉自己的身份,忘掉那些波诡云谲。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来,却一直没有主动提出见面的原因。 可是经历了昨日之事,他心底那些原本已经清晰了的猜测,又变得有些模糊。 所以今日,他才想要和夜九宸同冷月亲自聊聊。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副画面。 染离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夜司白就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根本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即便那女子覆着面纱,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没有办法看真切。 可偏偏就是这样朦胧的距离感,更是激起了他所有的好奇和欲、望。 夜司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儿女私情所牵绊的人,更加不会色欲熏心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可是此时此刻,那个在楼下,身穿白衣,翩翩起舞的女子,就像是拥有什么魔力,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牵动着他的神经。 同一时间,另外一间雅阁内。 冷月和夜九宸,可以说是整个春江楼内,唯二两个没有被染离这一舞所震惊的人了。 冷月看着楼下的情形,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缓缓站起身。 冷月先是朝小白吩咐了一句:“你现在下去,等会染离跳完了,必须让她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安然离开,然后将人送到太子的雅阁之中。” “是!” 交代完小黑,冷月又看向夜九宸。 如深井一般的眸子,无波无澜,却又好似蕴藏着什么讳莫难解的骇浪。 “时候到了。” 去会会,那位大周国的太子,夜司白! 看着冷月那副势在必行的样子,夜九宸微微停顿了两秒,薄薄的唇也不由得上下翕动了一下。 可是最终,他也只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重重吁出一口气,起身牵住冷月的手。 “好!” 拿她没办法的时候怎么办? 那就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 冷月和夜九宸来的时候,夜司白还在一瞬不眨的盯着楼下舞台之上的染离。 夜九宸一见夜司白,似乎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放浪不羁的九皇子。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也有这样的嗜好,早说啊,臣弟可知道许多好玩的地方,改日太子殿下有时间,臣弟定当好好带着你去玩玩。” 夜九宸看似大大咧咧的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坐在了夜司白对面的软塌之上,还煞有其事的曲起一条腿,再配上那后仰的姿势,将纨绔公子的颜值和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冷月见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的是服了这些个姓夜的,演戏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吐槽完,冷月敛了敛心神,上前一步。 “见过太子殿下。” 夜司白将目光从染离身上收回,看了冷月和夜司白一眼,温柔一笑。 “这里既不是帝宫,也没有外人,你们不必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说完,夜司白又忍不住透过珠帘朝楼下望去。 然而此时的乐曲已经停止,染离一曲终了,还没等众人缓过神,已经由小黑护着,快速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夜司白眉心一皱,下意识的就想要寻找,可是转念一想夜九宸和冷月已经来了,这才生生的将心底的念头与冲动压制住。 冷月此时已经坐了下来,将夜司白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了眼里。 夜九宸顿了顿,直接开门见山。 “不知道兄长要见我和月儿,所为何事?” 夜司白脸上维持着无懈可击般,温润如玉的笑容。 “听说昨日,将军府出了变故,虽然今天四弟已经在早朝的时候言明了事情的真相,但本……我实在有些担忧,所以一忙完了手里的事情,便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 夜司白明显是在找托词寒暄,夜九宸也明显的吊儿郎当回应。 冷月微微垂了垂眸。 “多谢公子挂念,已经无事了。” “无事便好,只是我听说,昨日冷小姐曾经去宫里见了父皇,离开的时候,是被九弟抱着出来的,不知道,冷小姐可是糟了父皇什么责罚?” 夜司白平静的说着,冷月却忍不住心底冷笑一声。 看吧,看吧,就知道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冷月一点都不慌。 倒是夜九宸,在听闻了夜司白这句话的时候,握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顿。 气氛,有些安静。 好在门外适时的响起了敲门声,冷月转头,平静的唤人进来。 夜司白剑眉微蹙,他来见夜九宸和冷月可以,但是见其他人……想了想,夜司白便想要拒绝。 可是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见雅阁的门被人推开,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夜司白心中一窒,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之前染离在楼下,夜司白在楼上,隔着一段距离,朦胧而又不真实。 可是眼下,人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夜司白发觉自己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撩动一般,竟然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小姐,您叫我?” “嗯!染离,这位是九公子的兄长。” 冷月淡淡的说着,染离听在耳朵里,心里却忍不住一阵瑟缩。 夜九宸的兄长? 那岂不是…… 第121章 等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 染离缓缓抬起头,朝夜司白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司白今日同样穿了一袭白衣,眉眼间虽有与生俱来的英贵之气,但却不似夜九宸那般妖冶邪魅,反而温润和煦,好似春日里的微风,让人单单只是看一眼,便好似被暖风拂面一般,温暖不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染离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今的太子,竟然生的如此俊美优雅。 “染离,见过公子。” 轻声说了一句,染离随即重新垂下眼眸,不敢同夜司白的目光再对视。 然而她掩藏在薄纱之下,白皙面容之上的那两朵红晕,却让冷月看了个清清楚楚。 冷月心底的小人有点无奈。 这算不算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虽然她某些时候的举动跟女人两个字几乎完全搭不上边,但生理上的一些硬件却决定了,她确确实实是个女人。 女人了解女人。 只一眼,冷月就能确定,染离是真的对夜司白动了心。 这样好像有点难办啊…… 夜司白从染离进来开始,一双眼就直直的望着她,未曾移转。 饶是夜九宸,也似乎没有见过夜司白眼神像今日这般,如此具侵略性。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夜司白身上。 看见冷月眼底那一抹微不可见般的担忧,夜司白眉心微微一动,随即佯装着无恙一般,肆意的喝下一杯酒,起身便朝冷月走了过去。 “兄长喜欢,染离你就留下来给兄长弹奏一曲。”夜九宸大大咧咧的说着:“兄长,走的时候,不用结账,就当时我请了。只是,别把我这春江楼的招牌给拐跑了。”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夜九宸也不管夜司白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直接拉着冷月,不由分说的往外走。 冷月心里正妈卖批。 春江楼什么时候成小妖孽的了? 臭不要脸! 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 雅阁外,冷月面无表情的将门关上。 夜九宸眉心微微蹙着,用一种近乎带着穿透的目光看着冷月,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身体,看穿她的灵魂。 然而,冷月从始至终,脸上连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雅阁内,此时已经响起了幽幽的琴声。 是染离的琴声。 冷月转眸,看向夜九宸。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说完,也不等夜九宸回答,冷月直接提步往一直守在外面的小黑走去。 “小姐。”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染离出来。如果她不肯走,就告诉她,是我吩咐的,走或者不走,她自己选择。” 小黑躬身领命:“是!小姐要回去了么?” “嗯。” 说罢,冷月已经朝楼下走去。 夜九宸微微顿了顿,随即也跟了上去。 春江楼此时似乎已经达到了整晚的最热点,楼下依旧歌舞升平,可是每个人似乎都在为刚刚那个在月中起舞的女子沉浸,久久无法抽离思绪。 大家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直接找来冯妈妈,表示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见染离一面。 冯妈妈对付这些人有的是办法,加上大家似乎都知道,这春江楼的幕后之人背景斐然,倒也没有敢公开闹事的。 冷月和夜九宸就这样并肩离开春江楼。 月色微凉。 入秋的街道两旁,树叶已经完全枯黄,一阵风吹过,树干摇曳,树叶婆娑着纷纷在半空打着旋转掉落。 夜九宸擎着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安静的坐在冷月身旁,感受到微风吹拂,似乎是怕冷月着凉,直接拿起披风不由分说的披在冷月身上。 冷月想要拒绝,想了想,倒也没把破坏气氛的话说出口。 “我没事,你不用把我当做重点保护对象。” “嗯,我也这么觉得。” 蓦的,夜九宸开口,意味深长的附和了一句。 冷月:“……” 怎么觉得小妖孽话里有话呢。 事实证明,冷月觉得的是正确的。 夜九宸给冷月围好披风之后,便又坐回到了原位。一双眼睛平静而又讳莫的,望着前方的虚空,随即轻声开口。 “月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冷月习惯性的否认三连。 然而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却蓦的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一瞬间,冷月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开了刃的锋刃,直直的朝着自己投射了过来。 欻欻歘的,感觉好像一瞬间,自己就成了筛子。 但是身为女孩子,能怂么? “你不信我?” 夜九宸还真是有点不大信,倒不是觉得冷月瞒着她会如何,主要是她那个不走寻常路的脑回路,实在是让人有些提心吊胆。 他刚刚才经历过一次失去她的恐惧…… 想着,夜九宸猝不及防间倾身上前,带着微茧的大手,也随即揽过冷月纤瘦的腰际。 两人的距离,毫无征兆间拉近,目光相交、呼吸相闻。 夜九宸用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些无奈。 “这世间,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可是前提,你不能让你自己受到一丁点的危险。 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 冷月,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毕竟,我一早提醒过你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夜九宸的声音低低的,却莫名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饶是冷月,都不由得心神一颤。 冷月心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绷着大佬脸,凶巴巴地。 “那就是不信我了?” 夜九宸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不信,而是我远比你想象中,要更了解你。” 原本冷月一直是想要在中秋的时候,才让染离同夜司白见面的,但是近日却提了前。 冷月从来都不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往往她的举动看似没什么目的,也看似随性,但只要是亲近的人,带点脑子仔细琢磨一番,便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说白了,她就是彻头彻尾,一个会装大佬腹黑货。 夜九宸被坑了那么多次,早就有了深刻的体会和总结。 所以今日冷月绝对不是心血来潮,才会让染离提早去接近夜司白。 冷月就这么近距离被夜九宸盯着,心里有点发毛。 小妖孽越来越难骗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冷月伸出双臂,环住夜九宸的腰身,将脸顺势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之上。 隔着衣料,她可以清楚的听到里面那颗心脏,蓬勃有力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要脸啊?” 看着冷月难得乖巧的,竟然没有否认三连也没有反驳,夜九宸心底那股不安,登时间,愈发强烈起来。 夜九宸唇角勾起一抹颇为无奈的弧度,双手用力抱紧冷月。 “等你爱我像我爱你一般时,你便会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 “……” 冷月不服气了。 明明是老娘更爱你一些好吧。 都替你喝毒酒了。 “喂!” “嗯?” “你走的时候,其实不说那句话,也行。” 冷月猝不及防的转移话题,夜九宸似乎已经习惯了,一点意外怔楞都没有。 “嗯,但你不觉得我若是说了,效果更好么?” 说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也随即勾起一抹放浪不羁的弧度。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那位太子殿下,此刻怕是要将你的染离赶出去了。” 冷月:“……” 开玩笑! 她这辈子干过的唯一一件没把握的事,就是替夜九宸喝下那杯毒酒。 “要打赌么?” “好啊,赌什么?” “谁在上面。” 夜九宸:“???…………!!!” …… 春江楼,二楼雅阁。 夜司白安静的坐在桌案之后,细细的品着酒。 染离坐在琴案之后,如青葱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着,指尖动作肆意流淌,表情沉静。 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美人图。 沁人心脾、美不胜收。 然而此时染离却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自从夜九宸和冷月离开后,夜司白的目光,仿佛就再也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过。 怎么回事? 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是灼热的、带着侵略性的。 即便他在按捺着,可身为女人,她还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而且染离相信,那绝对不是错觉。 如果说一开始的夜司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那么此刻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那般,可是内里却好似蕴藏着一座巨大的冰山,让人无法靠近。 染离心下狐疑焦急,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变得凌乱起来。 “砰——”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乐曲也随之戛然而止。 雅阁内的气氛,也伴随着这一声断弦之音,变得诡秘起来。 染离微微定了定心神,连忙起身,朝夜司白躬身告罪。 “染离琴技不佳,扰了公子雅兴,还请公子赎罪。” 夜司白眼底一片平静和煦,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小变故而受到一丝丝的影响。 “染离姑娘客气了,染离姑娘的琴艺精湛、是我今日有幸得以一饱耳福。” 礼貌而又疏离的语气,让染离勉强浅笑,随即走到夜司白跟前。 第122章 犯规了啊 “染离帮公子斟酒。” 染离说着,便跪坐在了夜司白的面前,双手执起酒壶。 香气四溢的酒水顺着壶嘴一路向下流淌进酒杯,发出轻缓的声响。 夜司白一双眼睛冷而燥的望着染离皓白的手腕。 如果说初见时的惊艳让夜司白忘记了思考,那么临走之时,夜九宸留下的那句话,便像是晴天一击惊雷,生生的将他震醒。 染离是夜九宸和冷月的人。 而他么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送到自己的面前,还提醒自己,到底是何意图? 是觉得自己不敢将人留下? 还是激将法,要故意让自己将人留下? 无论是哪种,这背后,藏着的目的,都不大让人高兴。 想到这里,夜司白蓦的抬手,一把将染离的手腕攥住。 染离心里一惊,面色上却装作惊恐一般,擎着一双好似剪水的眸子,不解的望向夜司白。 “公子,染离是哪里做的不好么?” 夜司白停顿了两秒,没有说话,而是松开了染离的手腕,静静的收回目光。 “没有,你下去吧。” 染离一双黛眉几不可见般微微一动,随即垂下眼眸。夜司白没有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深。 倒完酒,染离起身,朝夜司白行礼。 “染离告退。” 说完,便好似不做丝毫留恋一般的,直接走向门口。 夜司白的目光并没有继续在染离身上做停留。 而染离的手在搭到门上的一刻时,却又生生的停顿了下来。 “公子不敢让我继续留下,是害怕了么?” 夜司白一愣、 “公子喜欢我,但又觉得,我是小姐和九公子的人,所以……” 说到这里,染离突然停顿了下来,重新转过身,面向夜司白的一刻,也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去。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如雪凝肌、黛眉红唇,此刻却带着微微的怒气。 美人如玉,愠怒的美人,却有着一种无与伦比异样的摄人之美。 最关键的是,染离此刻却不仅仅是单纯的生气,眼角眉梢之中带着的不屑和嘲讽,仿佛像是一团火,迅速将夜司白燃起。 夜司白温润的眉眼一瞬间消失殆尽,只余下阴冷。 下一秒,夜司白已然起身,脚步不疾不徐的,一步一步,朝着染离走了过来。 染离双手攥拳,用力捏紧着手指,却骄傲的挺直了脊背,一瞬不眨的看着夜司白。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夜司白一伸手就能碰触到染离的地步。 夜司白停下了脚步,薄唇也随之缓缓张启。 “你说什么,嗯?” 略带上扬的尾音,让染离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启,轻轻翕动。 “我……” “笃笃笃……” 余下的话,已然被敲门声所替代。 小黑不卑不亢的声音,也随之从门外传进来。 “染离姑娘,小姐叫你过去一趟。” 染离猛地从夜司白周身那股震慑人的气压中缓过神来。 她刚刚,竟然怕了。 而夜司白似乎因为小黑的突然打断而感到些微不满,眉峰顺势轻轻一挑。 “好,我知道了。” 不等夜司白开口说话,染离已经回复了小黑,顺势垂下眼眸,朝夜司白盈盈福身一礼。 “染离无礼,还请公子见谅。” 说完,染离便转身欲要去推门。 可是耳畔,却猛地伸过来一只手,抵在了门板之上。 染离心中微微一个瑟缩。 他就在自己的身后,距离之近,若是自己一个转身,就要跟他唇齿相接。 饶是现在是背着身的,可是染离依旧能够感受到夜司白身上传来的,那股灼人的温度。 “我让你走了么?” 低沉的语调,却带着浓浓的警告。 而站在门外的小黑,却把夜司白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见状,小黑立刻开口。 “染离姑娘。” 四个字,让染离猛地一下子下定了决心。 “知道了,马上就来。” 说着,染离微微侧头,朝夜司白绽放出了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 一瞬间,饶是夜司白有心理准备,竟然也痴了。 身为大周国的太子,且不说大周,就是一些其他国家进贡而来的各色各样的绝色美女,他也见过了无数。 夜司白一直觉得,这天底下,没有女人可以进入他的眼。他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女人,而动心。 在位者,身边的一切都可以拿来为之利用。 比如娶程嫣然,也不过因为,她是程必的女儿。 可是今日,他竟然对一个区区的青楼女子,如此心神不宁。 想到此处,夜司白不禁微微缓过心神,可是再看眼前,哪里还有染离的影子。 夜司白一个怔楞,紧接着,立刻低笑出声。 “染、离!” …… 马车已经驶回了府邸,夜九宸先跳下马车,随即转过身伸出了手。 冷月掀开车帘,便看见夜九宸的掌心,不偏不倚的就杵在自己面前。 冷月:“……” 小妖孽有毛病是咋的,还没被晾够? 身为女孩子需要人扶么? 想着,冷月已经身子微动,想要忽略夜九宸是手掌,自己蹦下车。 然而还没等她动弹,夜九宸似乎已经就察觉了她的意图,直接抢先低声警告道:“月儿!” 两个字,意思已经明显。 冷月不悦的动了动眉。 “我不需要!” 大佬不要面子的么? 夜九宸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冷月的话一般,语气笃定的一字一顿道:“不,你需要。” 而且看那架势,似乎冷月今日不同意,他就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一样。 冷月抽出时间四下悄咪咪的看了看。 嗯,车夫和岳城都低着头。 要不,就从了? 可万一等会窜出来个别的人,看见这副模样,她大佬的人设岂不是要崩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似乎谁也不肯让步。 而夜九宸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唇角轻轻一挑,手腕也顺势向前,趁着冷月不注意,一把就将人拉住。 冷月:“……” 犯规了啊! 更犯规的还在后面呢! 夜九宸拉住冷月的手腕还不算,甚至直接将人用力向怀中一拉,瞬时间,冷月整个人都跌进了夜九宸的怀抱之中。 然后,冷月就被某只小妖孽旁若无人的,大大方方的,抱着走进了府邸的大门。 冷月本能的想要开口警告某人将自己放下来,可惜,这次又被抢了先。 “既然月儿一直不肯让我扶,那我只能委屈一下,抱你进去了。” 幽凉邪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月心底的小人快要抓狂了。 你还委屈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正想着,夜九宸突然身子下倾,凑到了冷月唇边。 “如果下次,还敢拒绝本王,那本王可不保证会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亲你。” 冷月:“……” 你大爷你! 看着冷月一双愠怒不已的眸子,夜九宸嘴角的笑不禁愈发浓烈起来。 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嗯,其实小月儿也挺好对付的。 这么一想,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似乎都轻快了。 只是却没有人注意到街对面的大树后,正靠着一个墨蓝色的身影。 皎白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那抹蓝上,只余一片清冷悲伤。 两人回到卧房,冷月像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盘着腿,坐在软塌上。 偏偏,夜九宸一点担忧都没有,反而心情越来越好,甚至还吩咐岳城拿来了棋盘和点心。 冷月一看点心,大佬的气势瞬间没了一半,眯着眼睛,像是猫咪一般,死死地盯着那盘点心。 好像一眨眼,就会被某只小妖孽抢了一样。 岳城被盯得有点发憷。 小心翼翼的将点心放在桌上,岳城这才发现,原来冷月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不禁暗自呼出一口气。 好险,还以为大小姐又要学轻功了呢。 夜九宸适时开口:“你们都下去。” 岳城和下人们领了命令鱼贯而出,夜九宸一撩衣摆,坐在了冷月对面、靠近点心的地方。 察觉到冷月的目光,夜九宸不禁笑笑,随即端起点心,放在了冷月的对面。 冷月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这还差不多。 想着,也不客气,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要不要下棋?” “行啊。” 反正这古时候的夜晚也没啥夜生活,她白天睡的有点多,这会儿子正精神呢。 只不过,冷月不会下围棋,所以两个人又下起了五子棋。 可是一局还没等下完,外面便传来了岳城的通报声。 “主子,四皇子来了。” 夜九宸和冷月的动作都是微微一顿。 夜陌寒?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思忖间,冷月已经开了口:“叫他进来。” 夜九宸有些不悦,周身上下,仿佛都笼罩着一层寒霜。 就算他也会给出同样的结果,可是话从冷月的嘴里说出来,算几个意思? “月儿,你先下……” 夜九宸一个“去”字还没等说出口,就被冷月毫不留情的生生打断。 “他来找我的。” 夜九宸俊美的脸上,不悦之色更明显了。 可惜偏偏,岳城还很不识时务的补上一刀。 “主子,四皇子说,他确实是来找小姐的,说让你放心,他只是要单独跟小姐说几句话。” 夜九宸:“……” 第123章 我从没想过会遇见你 彼时,冷月已经塞好了一块点心进嘴里,双手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随即站起身,抖了抖并不存在的点心渣。 “把人带去偏院,我这就过去。” 岳城回了一声,便转身去带夜陌寒,冷月大刀阔斧的往外走,似乎丝毫不在意夜九宸的反应一般。 这样的举动,让夜九宸整个人都像是一座活火山,好像下一刻,就要将滚烫的、足以吞噬世间一切的岩浆喷薄而出。 当着他的面,居然去和别的男人单独见面? 当他死的?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眸微微一眯,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冷月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顿了顿脚下的步子,紧接着便是一个转身,径直朝冷月走了过来。 夜九宸也不动,就那么坐在原处,好整以暇的看着冷月。 直到,冷月走到跟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毫无征兆的在他额心的位置,落下了一个不轻不重、不深不浅的吻。 夜九宸身子猛地一震,竟是僵硬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冷月不是没有主动过,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行动上的,而且往往大胆的,让他无法招架。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她这般轻柔,这般小心的照顾着他的心。 夜九宸擎着一双眼眸,凝视着冷月,似乎想要从她的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 冷月冷而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别担心,我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坚决不给你戴帽子。” 夜九宸有些莫名其妙。 戴帽子? 戴什么帽子? …… 夏季里一片翠绿的院落,此刻变得有些萧瑟,白色的月光落了一地。 夜陌寒就站在白色的月光中央,修长颀长的身子,被月光在地面拉出了长长的身影。 冷月迈进院落的时候,夜陌寒正背对着她,脊背僵直,似乎有些紧张。 听见脚步声,夜陌寒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你来了。” 夜陌寒见到冷月,心底顿时一阵五味杂陈,但却还是露出了微笑。 这笑,和他以往的全然不同,不掺杂任何目的,也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意图,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笑。 意识到这一点,夜陌寒心底的苦涩愈发浓烈了。 这世间,终于有了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笑了,可是这个人,却不属于她。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冷月擎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步伐淡淡的,一步一步靠近夜陌寒,直到走到他的跟前,才停了下来。 “冷月,我……我……你身体好些了么?虽然毒已经解了,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些……” 说着说着,夜陌寒发现自己有点说不下去。 有夜九宸在身边,冷月怎么可能不好。 冷月虽然知道夜陌寒会来找自己,但对于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却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这个人从更早一些时候,就与原主记忆里那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人,有些初入了。 她不知道原主的记忆里有没有漏洞,但总归,这个人让她有些拿不准。 尤其是他最近做的一些事情。 冷月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但最好有些话,今日一次性说清楚。 想到这里,冷月淡淡的启了启唇。 “夜陌寒。” “嗯。”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月的语调冰冰凉凉的,虽然她和其他人、包括夜九宸说话时也是这样,但如果你的心里真的装下了一个人,那么你就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即便是同一个态度,她语气里隐隐夹杂着的情绪,也是全然不同的。 她会对夜九宸生气、会对夜九宸笑,可是对自己,就只有这般淡然的冷漠。 夜陌寒微微垂了会眼眸,似乎是不想与冷月的目光对视。 他怕,怕那片冷漠和凉薄,会灼痛了自己。 想干什么? 他还能想干什么? 他还能干什么? “将军的事,我很抱歉。” “你在跟我说对不起?” 冷月有点意外,原主爱了一辈子,最后又害的原主家破人亡的夜陌寒,居然会跟人道歉? 夜陌寒用力抿了抿唇。 “是,我在跟你说对不起。虽然知道,不一定会得到你的原谅,但我还是想要让你知道。” “哦!” 冷月依旧淡淡的:“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会还来没关系。 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装逼了。” “呵!” 像是预料到了冷月会有这副反应,夜陌寒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我……” 说着,夜陌寒突然抬起头,直直的望向冷月。 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冷月只觉得夜陌寒眼底的光,有点灼人。 “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我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宫人,因为帝君一次醉酒,才被宠幸了。” 夜陌寒说着,突然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冷月皱了皱眉。 狗东西这是要干啥? 夜陌寒微微抬眸,见冷月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不禁抬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坐吧,算我求你。” 冷月:“……” 她最怕这个了。 行吧,反正总归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既然是要把话说清楚,总归得让狗东西把想说的话说完不是。 想着,冷月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屈,也顺势坐了下来。 只是跟夜陌寒,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疏离、而又冷漠。 夜陌寒眼角的光顿了顿,却没有说什么,而是重新仰起头,看向了挂在墨蓝色夜穹之上,那一轮皎白明亮的月。 “你知道一个宫女如果被宠幸了,却没有被晋位份的话,会是什么结果么? 可是偏偏,我的父皇,大周国的帝君陛下,那一夜之后,完全忘记了我母亲的存在。 我母亲不敢同任何人说这件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怕死。 她只想那么卑微的活着,等到年纪到了,便被放出宫, 可是老天爷,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那段时间,我母亲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被帝君宠幸的事情传出去,而死于非命。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她发现怀了我。” 冷月没有看夜陌寒,只是安静的听着。 只不过,她原本就对夜岚那糟老头子没什么好感,甚至于原主上一世经历的那些事,她现在都严重怀疑,到底夜岚在当中起到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 “事情瞒不住了,我母亲为了保住我,只好主动去求帝后。帝后当时很好,她主动跟夜岚说,给我母亲晋升了贵人的位份,还把我母亲接到了凤栖宫,派人好生照顾。 我母亲对江氏心怀感激,可是她却不知道,等待她的,根本不是什么她想象中的生活。 她生下我的第一时间,甚至连抱都还没有抱过我,就被江氏一杯毒酒,赐死了!” 冷月听得出来,夜陌寒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尽管他在克制着、压抑着、可是那滔天的愤怒和仇恨,却依旧那么明显。 甚至于最后几个字,他是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的。 可是这种时候,她能说什么? 人性复杂。 这是她身为雇佣兵的时候,就知道的道理。 往往你看起来那些十分善良的人,心底也未必不丑陋。而那些往往你看起来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心底也未必没有余留那一丝柔软。 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定义好与坏。 其实归根溯源,好与坏、阴暗丑陋与柔软温和,都能找到原因。 冷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坏。 包括冷若雪和夜陌寒。 即便他们和自己相背离,甚至有朝一日,要生死相向。可自己也从来没有用好与坏去定义他们。 冷若雪也好、夜陌寒也好、曾经他们遭受过的,可能确实很悲惨,但这些只能成为日后行事的借口,却不能成为理由。 没有人一个人活在这世间,是安安稳稳,一世无忧的。 老天爷虽然有时候不长眼,但却也很公平。 他让你不开心、充满痛苦活着的时候,往往、让别人更加悲惨、更加痛苦的活着。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垂下了眼眸。 而夜陌寒坐在另外一旁,只是大口的深呼吸着,像是在做自我建设一般。 片刻。 “后来我被送到了德妃宫中,虽然碍于夜岚和江氏的旨意,德妃必须要抚养我,可她却从来不掩饰对我出身的厌恶。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出身卑微的人,我身为皇子,却要遭受宫人和太监的白眼和嘲讽。 我活的不如其他皇子,甚至于我的父皇、帝君夜岚,从来不曾主动关心过我。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如果想要一切,就必须要获得权力! 只有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所有人才不敢再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呵,不对,他们应该是看都不敢看我,因为我高高在上,他们只能仰望!” 说到这里,夜陌寒突然间猝不及防的朝冷月看了过来。 “我曾经的一切,都充满了仇恨,我满心、满眼、甚至于我活着的目的,都被仇恨浸淫着。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见你!” 第124章 这题超纲了 夜陌寒一双如鹰隼般锐利深沉的眼眸,此刻却仿佛带着穿透力一般,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朝着冷月投射而来。 冷月眉心一皱。 没想过? 扯犊子呢,上辈子原主都嫁给你了,还说没想到会遇见? 思及此,冷月常年面瘫的脸上,不禁划过一抹几不可见般的冷笑。 “没想过?” 冷月开口,声音冰冷如万年寒潭中的冷霜,沁人心骨。 “破庙里,是你和冷若雪设计好给我下的药吧?” 一句话,淡然凉薄的语气,却让夜陌寒脸色一僵。 “婚宴之上,是你和冷若雪设计好,要偷天换日,把我打晕了换过去吧? 还有我爹、大理寺的事情…… 这些事情摆在眼前,你跟我说,你没想过会遇见我,你觉得我信……” 冷月“吗”字还没等说出口,夜陌寒突然上前一步,猝不及防的攥住冷月的手腕,抬起举在胸口的位置上。 冷月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 狗东西想动手? 还真是不长记性啊! “是!” 夜陌寒语气笃定:“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所以到了这一刻,我也不想再瞒你了。 破庙里、婚宴之上、包括冷将军的事情,都是我设计的。 可是冷月……” 夜陌寒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连语气都变得轻缓起来。仿佛有千言万语,要透过这寥寥的几句话,都传递出来。 “冷月,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我的计策、我的谋划,都是针对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你……” “可惜了!” 夜陌寒语速越来越快,好像压抑在心底许久的东西,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全部都发泄出来。 他的挣扎、他的纠结、他的悔恨、他的一切一切,这一刻,他都想要说给冷月听。 可是冷月,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语气冷漠疏离的,只用三个字,就让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冷月一字一顿:“可惜,我就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 夜陌寒只觉得一瞬间,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一般。攥着冷月的手,也顿时失去了力气,重重垂下。 是啊! 冷月就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即便他想了无数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却无法否认、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夜陌寒重重的垂下头,嘴角划过一抹自嘲的微笑。 冷月目光冷而静,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夜陌寒。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用力攥了攥拳头,夜陌寒鼓足了最后一丝勇气,重新抬眸,望向冷月。 “对不起! 我知道说对不起,已经换不来你的原谅,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冷月,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做一丝一毫伤害你的事,永远不会!” 不管你今后在谁的身边,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冷月拧了拧眉。 你想伤害我也得有那个本事算啊。 “你想让我既往不咎?” “不是!” 夜陌寒摇了摇头:“你从来都不是个既往不咎的人。” “你倒挺了解我。” 夜陌寒笑笑,夜晚的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的,却透着一丝落寞。 “你身体还没全回复,回去吧。” 冷月:“……” 所以,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一个宇宙无敌超级大反派,突然来跟你说,他以前做的都错了,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告诉你,他以后都不会再伤害你? 冷月有点懵。 这题太超纲了,她该怎么破? 夜陌寒静静的凝望着冷月,手也随之不由自主的抬起,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冷月的面颊,但是举到半空,却最终无力的垂下。 “我回去了。” 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句,夜陌寒随即提步离开。 只是在经过冷月身旁,与她擦家而过的那一刻,脚下的步子,却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冷月转过身,看着夜陌寒一向颀长挺直的脊背,此刻却有些寂寥,眼底,一片冷漠。 …… 冷月回去的时候,夜九宸还守在棋盘旁,一双眼一瞬不眨的盯着棋盘,烛火微微摇曳,火红的烛光落在他俊美的侧颜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影子。 冷月看着这样一幅美好而又安静的画面,突然觉得,心底有点满。 这种感觉,好像以前从来都没有过。 蓦的,夜九宸转眸,看见冷月,不由得展颜一笑。 刹那间,芳华闪耀。 “你回来了。” “嗯。” 冷月绷着大佬的范,走回到夜九宸对面。 “我在等你。” “嗯,乖。” 夜九宸:“……”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夜九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冷月已经执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你都不问问,夜陌寒跟我说了什么?” “你会告诉我么?” 夜九宸也随即落棋。 “不会。” 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不要面子的? 得到这个答案,夜九宸倒也不恼,只是嘴角的笑,愈发浓烈肆意。 “所以啊,我为什么要问?” “嗯。” 顿了顿,冷月继续说道:“明日,让人把染离和小黑接到府里。” “好!” “不问为什么?” “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 冷月:“……” 嗯,有道理。 …… 距离中秋宫宴,也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时值中秋,整个都城似乎都比往日热闹了起来,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叫卖声、车骂声、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九皇子府邸的专用马车,从街道穿梭而过。 染离轻轻撩起车帘的一脚,平静的向外看去。 人们的脸上带着满足而又惬意的微笑,也有为了生活奔波劳碌的疲惫面孔。而这一切的一切,以后就要离她远去了。 从小她便知道,她拥有着与寻常女主不同的倾国倾城之姿。所以她将来拥有的生活,必定非富即贵。 为了这个,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是要委身于春江楼,听命于冷月。 想到这里,染离轻轻的放下了帘子。 小黑跟在马车外,将刚刚染离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包括那一瞬间,她眼底几不可见般的高傲和不可一世。 冷月选择染离,他不是没有担忧过。 但是相比较来说,他更加相信冷月。 那个女人,早就超出了他认知里所有的女人。 马车继续行驶,很快便抵达了夜九宸的府邸。 夜九宸一大早就出了门,染离和小黑被下人带到了冷月所在的房间。 彼时,冷月正窝在软塌上,喝茶吃点心,顺便思考人生。 这里的院子没有梧桐树,差评! “小姐,染离姑娘来了。” 下人上前禀报,冷月懒懒的抬了抬眼,示意将人带进来。 染离和小黑进入到房间内,冷月便遣退了其他的下人。 冷月擎着一双洞察一切的眸子,静静的看了染离两眼,随即收回视线。 “看来,太子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多谢小姐成全。” 染离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冷月,冷月倒也不矫情,理所应当的就接下了。 “谢我是应该的,只是,我还没有成全你。” 染离微微有些怔楞。 “请小姐恕罪,染离不大明白小姐的意思。” 染离一句话说完,冷月突然坐起身,看似随意而又慵懒的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明日是宫中的中秋宫宴,到时候,我需要你把昨晚在春江楼跳的那支舞,再跳一遍!” 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染离和小黑闻言都不禁纷纷瞪大眼睛,震惊、而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在来的路上,染离还在自信满满的憧憬着自己未来的生活,可是没想到,冷月却又突然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在宫宴之上献舞! 她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染离能明白,小黑自然也不傻,只是他有些担忧冷月这样的做法,不由得想要出言提醒。 “小姐……” 冷月知道小黑要说什么,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一双透着冷意凉薄的眸子,却直直的盯着染离。 “皇妃、太子侍妾、你选一个。” 染离此刻心跳的有些快,甚至有些不受控制。 “染离有一事不明,还请小姐明示。” “说!” “太子身边的女人,即便现在没有地位,可将来呢?小姐给染离的,不过是现在和将来的选择,但是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一样的。 染离不明白,小姐为何让染离做这样的选择。” 听闻了染离的话,冷月只是淡淡朝染离瞥了一眼,随即喝了口茶。 “谁跟你说,太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帝君?” 冷月说的轻松,小黑却觉得心脏有点不堪负荷。 哪有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 现在的野心家都不背人了? 而染离在听闻了冷月的话之后,刚刚还狂跳的心脏,却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只是直直的、毫不避讳的望着冷月,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但可惜,什么都没有。 第125章 什么毛病 冷月依旧在软塌之上,姿态慵懒,表情淡漠的喝茶吃点心,仿佛刚刚那番大逆不道,却足以引起朝堂混乱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染离突然发觉,眼前的女人,有点超乎她之前的想象。 她知道冷月有身份,有地位,遇事镇定自若,目空一切,但仿佛也正式因为她又这样的资本,所以才可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淡漠处之。 就如刚刚那番话,她说的平淡,但却透着仿若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自信、笃定、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无法反驳。 染离心底莫名有个声音告诉她。 眼前这个女人,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做不到的。 可既然这样,为何她一开始还要……不,不对,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送到皇宫,送到帝君面前去。 自己不是没有野心,但是跟冷月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纵使太子温润如玉、人中龙凤,但帝君才是真龙。 比较之下,染离自然有了选择。 而且,她也相信,冷月既然能如此自信笃定的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一定能做到。 想到这里,染离眸光一定,朝着冷月盈盈一个福身。 “染离全凭小姐安排。” 小黑:“……”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对于染离的答案,冷月倒也不意外,她敢问出口的话,都是十拿九稳的。 “嗯。” 冷月淡淡应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晃点你?” 染离:“???” 小黑:“???” 染离有点懵,晃点是什么意思?超纲啊。 不过想想也能猜到个大概意思。 染离顿了顿:“染离选择小姐的那一刻,便已经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小姐的身上。” 很好。 冷月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不过你那只舞,对付太子还勉强可以,对付帝君,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说起这个,染离也有些懊恼。 她也不知道为何,其他技艺对于她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偏偏就只有这舞技,怎么练都练不到精髓。 冷月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 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宛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背后,是泛黄的树叶,一阵微风吹过,萧瑟而又凄凉,扑簌着落在地面。 冷月转过头,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只余清冷。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九公子知道。 另外,我只跳一遍,你看好了。” 说完,冷月已然提步朝院子中间走去。 染离和小黑都有些吃惊。 她们只是知道冷月会武功,却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还会跳舞。 而且看她那副架势,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会做这种大家闺秀才会做的事的人啊。 两人心怀好奇和诧异,也连忙走到院子里。 冷月站在院落中央,眸光一片清冷。 没有音乐,她便在心中替自己哼着曲调,开始起舞。 她今日穿的是一袭青衣,青色的衣摆伴随着她款款舞动的幅度,开始在半空中飘荡摇曳。 舞动而起,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让染离和小黑再也移转不开目光。 宽袖拂动,脚步轻缓,像平湖里推涌的波浪,一阵接着一阵,一波接着一波,缓慢而又美好。 蓦的,她脚下的步子加快,伴随着身后吹拂而过的疾风,卷着树叶在风中旋转。而她就好似那翩翩落叶中的一片,轻盈而又雀跃。 上次染离跳这支舞的时候,是在晚上,加上春江楼的灯光舞台烘托,所以将整个氛围都营造的极为美轮美奂。 而冷月此时是在白天,身后没有灯光舞台,可是她所在之处,就是中心,就是焦点。 她轻盈而舞的身姿,就好像是月宫中的仙子本人,即便是在白日里,即便没有月亮银白色的光辉,可她存在于那里,就已然是一轮明月。 皎白、清冷,可望而有不可及。 小黑和染离已然说不出话,甚至于连眨眼都忘记了。 身后是扑簌掉落的泛黄树叶,冷月就在那零落萧瑟中央,舞的不似人间女子。 染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舞姿。 而她也打心底里,觉得佩服。 论样貌,她从来都不觉得冷月输给过她。只是她们的美是不同的。 自己是那种倾国倾城的人间绝色,而冷月却是那高悬于天空的明月,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霸占拥有,而一个,只能远远观望,却不敢亵渎肖想。 而这样一支舞,却让染离彻底改观。 如果冷月在人前跳这一支舞,染离相信,这世间的男子,没有一个会不为之倾倒。 此时此刻,染离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选择和冷月站在同一个阵营,而不是对立。 不然,自己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永远都不会是! 冷月还在舞着,学舞蹈是她前世的一个小爱好,平日里训练出任务太辛苦,他们雇佣兵也会找点乐子。 有的人学乐器,有的人学写东西,而她是因为一次打赌,才学了跳舞。 谁知道学完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并且严令警告,她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跳舞。 会死人的! 冷月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但所幸她也不是真的喜欢,所以也就放了下来,。 没想到来到这大周国,居然还有机会跳。 夜岚那老狐狸身为一国帝君,想要用寻常的舞姿来吸引他,恐怕有点难。染离跳的虽然也不错,但是少了些神韵,所以自己今日给她演示一遍。 只要染离能学到这其中的三分,冷月心里就有底了。 只是,她专注的跳着舞,却没有看见院门口,一抹墨锦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伫立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不只是冷月没注意到,就连小黑和染离,也被冷月的舞蹈所吸引着,折服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回来的夜九宸。 夜九宸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脸部的线条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异常凌厉,一双眸幽深,却翻涌着宛若滔天海啸一般汹涌的浪潮,足以遮天蔽日,吞噬天地。 冷月居然会跳舞?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 上次染离起舞的时候他也在,可是他却并没有被吸引一分一毫。可是此时此刻、现在、他竟然无法移转开双眼。 冷月盈盈一握的腰身宛若水蛇一般在风中摇动着,看的夜九宸蓦的眸光一紧。 下一秒,他已然纵身而起,朝着冷月飞身而去。 冷月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的时候,并没有担心,这里是夜九宸的府邸,别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夜深人静黑灯瞎火,敢来嘚瑟的人,也是有去无回。 所以这会儿子会出现还敢靠近的,除了夜九宸那小妖孽,也不会有别人了。 只是,小妖孽身上的气势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思忖间,冷月已然跌入夜九宸的怀抱之中。 许是天气的关系,夜九宸的怀抱不如往日那般温暖,反而带着一丝丝沁凉,倒是让刚刚跳过舞有些微热的冷月觉得异常舒服。 冷月微微抬眸,就对上一双如深渊般深不见底的黑眸。 四目相对,夜九宸抱着冷月在半空中打着旋转,片刻,落至地面。 夜九宸绷着一张脸,双眼却仿佛带着火焰一般,死死的盯着冷月。 冷月莫名其妙。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夜九宸没有回话,只是身上的怒气,愈发明显起来。明显到隔着一段距离的染离和小黑,也感觉到了。 “九公子这是……生气了?” 小黑顾自的嘀咕了一句,染离却了然一笑,随即拉着小黑,默默的退出了院落。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偏偏,夜九宸还抱着冷月不肯松手。 冷月眉眼间有点燥。 小妖孽什么毛病? 问他话不回答、抱着自己不撒手也就算了,这摆着臭脸跟谁看呢? 想着,冷月就想要挣脱开夜九宸的怀抱,夜九宸泛着冷意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幽幽响起的。 “以后,不许跳舞。” 冷月:“……” 不等冷月回答,夜九宸又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以后,不许跳舞,听到没有?” 口吻霸道、不容反驳。 冷月绷着大佬的范,面不改色心不跳:“听到了。” 听到了冷月的答案,夜九宸这才松开手,不发一言的朝外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走了回来。 冷月:“……” 夜九宸眼眸幽深的睨着冷月,没好气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让你在这里跳舞的?” 冷月觉得有点好笑。 “那怎么的,我跳舞还得挑个时间,沐浴焚香?” 夜九宸被噎的有点难受,脸上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好看。 “挑什么时间挑时间?以后不许跳!以为自己跳的挺好看是不是?” 冷月认真琢磨了两秒,点了点头:“是!” “……”夜九宸双手手指用力捏紧着,胸口也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像是在压抑按捺着什么一般。 “是个屁!总之,以后你不许跳舞,尤其是在其他男人面前!” 第126章 猪队友与神助攻 像炮仗一般快速说完一句话,夜九宸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转身再次离开。 冷月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一个移动大冰块一般,让周遭的空气温度都开始急速下降。 小妖孽什么毛病?脑子进水了还是让驴踢了? 居然敢跟她发脾气了! …… 秋季的晌午,阳光依旧很烈。 冷月窝在软塌上,像只高贵而又慵懒的猫咪,眯着双眼,只是浑身上下的冷意,却让人避之不及不敢靠近。 小黑和筑儿远远的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小姐这是……生气了?” 筑儿琢磨了半晌,终于琢磨出来一个结论。 小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嗯。” “因为什么啊?” 小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可能是因为九公子吧。” “九公子?” 筑儿发现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九公子怎么了?” 据她所知,九公子可是恨不能整个人都长在冷月身上,冷月的一颦一笑,都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九公子的情绪。 关键是,她家小姐这凶巴巴的样子,好像九公子也不敢惹她生气啊! “因为九公子生气了。” 筑儿更懵了。 什么跟什么啊? “九公子生气跟我家小姐生气有什么关系啊?” 听闻了筑儿的话,小黑倒是颇为得意的朝着筑儿神秘一笑。 “你不懂了吧。” 筑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因为爱情!” 筑儿:“……” 两人正说着,岳城走进院子,远远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冷月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势依旧明显。 岳城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改为看着筑儿和小黑。 “英国公府的梁小姐来了,说要找小姐。” “哦。” “谁?” 岳城一句话说完,筑儿和小黑异口同声的回答了一声,只是两人的反应,却天差地别。 岳城不明所以的重复了一句。 “英国公府家的梁浅梁小姐……” 刚刚还一脸得意神秘跟筑儿说什么因为爱情的小黑,此时听到梁浅的名字,整个人像是见鬼了一般,立刻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突然想起来,小姐有事交代我去办,如果梁浅问起我,就说我不在。” 快速交代完筑儿,小黑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的逃出了院子。 筑儿原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脑子,就在冷月和夜九宸那个“因为爱情”的问题上绕不过来弯,结果小黑又猝不及防的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子。 筑儿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嚣。 “冷月,冷月你在里面吧,我进来了哈!” 话音落,梁浅人已经进了院子。 冷月还窝在软塌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刚刚筑儿、小黑包括岳城的话她都听见了,只是现在正在跟某只脑子不好的小妖孽生闷气,所以也懒得管。 反正梁浅那货不管不顾的,通报对她来说也就是走个过场的意思。 结果,梁浅也没辜负她的期望,直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筑儿和岳城还站在原地,见到梁浅,只好俯身行李。 梁浅摆了摆手:“起来吧起来吧。” 只是一双眼睛,却在院子里寻摸来寻摸去的,像是在找什么。 看了一会,确定没有看见她想要看见的那个人影,这才不得不重重叹了口气,随即转身朝冷月走过去。 “冷月,你怎么跑到九皇子这来了?这两天为了找你,春江楼和将军府我都跑的腿都快折了,后来还是我让我爹问的你爹,才知道你在这。” 梁浅大大咧咧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极其贴心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冷月身旁的位置。 冷月不情愿的抬起眼眸:“有事么?” 冷迟被关进大理寺、还有她替夜九宸喝下毒酒的事情,因为发生的隐秘,所以只有少数人知情。 梁浅不知晓,在情理之中。 梁浅喝下一口茶。 “明日就是中秋宫宴了,我和程嫣然这两天都要忙死了,你那边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安排的怎么样了? 染离那一支舞就足够了,还需要安排啥? 冷月绷着脸没说话,梁浅见状,顿时挺起胸口。 “就知道你会是这副表情,是不是没准备?” 冷月:“……” “放心吧,我都帮你安排好了。哎,你说说你,到底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气,会有我这样的姐妹,为你排忧解难。” 梁浅自顾自的沉浸在自我崇拜中,看的冷月太阳穴有点疼。 再想起之前夜陌寒那个狗东西说的那番话。 合着上一世,原主头号的几个对头和敌人,这一世竟然一个接着一个来主动跟她求和。 哎! 果然啊,人格魅力太大,就是让人这么不省心! 冷月和梁浅沉浸在各自的人格魅力中,筑儿刚好端了新茶和点心进来。 “冷月,那个……” 梁浅顿了顿,突然间放缓了语气,微微垂下头:“凌霄哥哥没跟你一起来么?我刚刚在外面,没有看到她。” 凌霄哥哥? 谁? 听到凌霄这个名字,冷月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筑儿却很贴心的给出了答案:“哦,你说小黑啊,他刚刚说如果你问起来,就说他不在。” 冷月:“……” 躲在房顶的小黑:“……” 这踏马都什么猪队友? 小黑觉得心脏都颤了,连带着脚下一个不稳,踩的屋顶的瓦片发出一声脆响。 梁浅原本在提起小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羞赧,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你说什么?” 梁浅瞪着一双杏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说完一句话,就听房顶发出一身脆响。 梁浅咬牙切齿,直接冲出了房间,双手叉腰站在院子中间。 “好你个凌小黑,居然敢躲着我,你给我下来!” 筑儿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冷月却是颇有些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拍了拍筑儿的肩膀。 筑儿:“小姐,我说错什么了么?梁小姐怎么这么生气?” 冷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有,你做的很对,继续保持。” 听冷月这么一说,筑儿立马笑了起来。 “谢谢小姐。” “嗯,走吧。” 冷月说着,已然从软塌上起身,朝外面走。 筑儿跟在身后:“小姐,我们去哪啊?” “离远点。” “啊?” “容易溅身上血。” 猪队友下线,她这个神助攻该上场了呢。 梁浅依旧双手叉腰、一脸愠怒的站在院子中央。 房顶上,小黑原本是要离开的,谁成想,梁浅这么快就发现了他,压根没给他离开的机会。 “凌小黑,你给我下来把话说清楚!” 小黑背对着梁浅,有点为难。 这个时候下去,是不是有点没面子? 梁浅不知道小黑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点燃了。 “你下不下来!” 被她这么一激,小黑的脾气也上来了,干脆一撩衣摆,直接坐在了房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梁浅。 “不下!” “你……行!” 梁浅瘪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即四下环顾了起来。 片刻,梁浅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往墙边走。 小黑原本还不知道梁浅要干什么,结果往墙边一看,发现是连着房顶的,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 小黑有点不敢相信,堂堂英国公府家的嫡小姐,居然要……爬墙? 但转念一想,梁浅可是冷月的朋友,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了。 “梁小姐,你冷静点,咱们……” 小黑有点担心,冷月虽然不会轻功,但好歹是有功夫在身的,爬墙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 但是梁浅不一样,梁浅是彻头彻尾的闺门小姐,哪里做过这种事。 爬墙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小黑就想要劝说梁浅,可是谁成想,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梁浅硬生生的给怼了回来。 “我冷静你大爷,你不是不下来么?行,我上去!” 说话间,梁浅已经走到了墙边,双手跃跃欲试的想要往上够。 奈何,根本够不到。 小黑见状,不由得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一看这就是没经验的。 换做冷月,早就加上助跑了。 “喂!” 小黑正想着,带着筑儿躲在门口的冷月,突然大喊了一声。 梁浅气势汹汹的转头、 “冷月,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说完,又要往墙头够。 冷月善解人意地:“嗯,我没想管,就是想要提醒你,爬墙不是这么爬的,你得助跑!” 刚刚还如释重负的小黑,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姐,不带你这样的啊! 而梁浅一听冷月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对啊! 梁浅一边往回跑,一边感激的朝着冷月道谢。 “谢谢啊!” “嗯,你确实应该谢我。” 冷月大言不惭的接下梁浅的谢,然后便抱起双臂,靠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热闹。 站在一旁的筑儿,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觉得,她们家小姐好像不怀好意呢? 另外一边,梁浅已经找好了助跑的地点。 小黑也已经从屋顶站了起来,双眉紧锁,脸色紧张。 “你别胡闹!” 梁浅哪里听得进去。 “你给我老实在上面待着,看我上去了,怎么跟你算账!” 第127章 不服现实碰一碰 因为愠怒,梁浅一张白皙的小脸,此时已经变得微红。 居然敢躲着她! 想着,梁浅再次挽了挽袖子,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往双手的掌心唾了两口唾沫。 冷月站在门口:“……” 有点恶心。 小黑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梁浅,如果仔细看,便能看见里面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冷月心照不宣的看着。 下一秒,梁浅已然朝墙头跑去。 小黑顿时瞪大眼睛,捏紧手指。 就在梁浅跑到墙边,向上用力的一刹那,双手也随之向上够去。可不知道是不是助跑的速度不够,还是她整个人太过文弱,所以并没有如约的攀住墙头,而是双手一滑,直接整个人从墙头坠落下来。 筑儿已经看得胆战心惊了,尤其是梁浅从墙上坠落的那一瞬间,她干脆抬起双手将眼睛捂了起来。 梁浅忍不住一声惊呼,下意识的也闭起了眼睛。 虽然这墙不是特别高,但就这么摔下去,估计屁股也得变成八瓣。 都怪那个死凌小黑! 呜呜呜! 梁浅在心里咒骂小黑,而冷月却依旧抱着双臂,岿然不动的杵在原处,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因为此时,正有一道身影,以掩耳不及盗铃响叮当之势,从房顶窜了下来,直直的朝着梁浅飞跃而去。 梁浅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预料之中,和大地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人都跌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之中。 梁浅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幽邃的眼眸。 时间,突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冷月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几不可见般,淡然的笑意,随即转身。 我真是个好人! 感觉胸前的红领巾又鲜艳了呢。 “走了。” 冷月淡淡的说了一句,筑儿闻声,不禁睁开眼,顺着指缝向外看去,结果就看见小黑抱着梁浅,站在墙头下的画面。 咦?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疑惑间,筑儿转头,却发现冷月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忙不迭的跟上。 “小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院子里,只剩下了小黑和梁浅两个人。 梁浅擎着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小黑。 小黑长得不是夜九宸那种特别俊美的类型,也不是夜司白那种温润如玉的模样,但是偏偏有种刚毅冰冷的气质,和冷月倒是有些相像。 梁浅也是这样近距离第一次观看小黑,只觉得他五官硬朗,好看极了。 原来被凌霄哥哥抱着,就是这种感觉啊。 看来,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想着想着,梁浅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小黑此时有点懵。 怀中的人还是那张自己厌烦的、避之不及的脸。 平日里,她嚣张跋扈、一身的大小姐脾气,根本不懂得顾及别人的想法,为别人考虑。 而且她是英国公府家的小姐,和自己,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是这张脸,此刻正笑颜如花的对着自己。 那样纯粹、干净。 那样让人心动! 自己是怎么了? 为什么刚刚那一刹那,自己会担心她摔下来。 甚至于,亲眼见到她摔下来,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冲过来抱住她? 抱住她! 住她! 她! 猛地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点日爱昧,小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猝不及防松开双臂,向后退了一步。 还陷在美好想象中的梁浅完全没有防备,被小黑这么一松手,人直接就掉到了地上,和大地将刚刚那次没有完成的亲密接触,来了一次补充。 钝痛袭来,梁浅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小黑。 “你有毛病啊,好端端的松什么手?” 小黑板着一张脸,颇有点冷月大佬的气势,但若是冷月在,一定能够发现他耳廓那抹不明显的红。 小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授……” 梁浅想要骂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又没什么道理,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是胸口有点闷! 小黑绷着脸,居高临下的睨了梁浅一眼,想了想,终是没有上前将人扶起来,而是转身打算离开。 见他要走,梁浅这下彻底不干了。 “喂,你上哪去?不许走!” 可惜,小黑根本不听她的,脚下的步子连一点停顿的意思都没有。 梁浅见状,也顾不上疼了,直接起身朝小黑追了过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你母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说到母亲,小黑的脸色明显有些变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 “我没有母亲!” 小黑不带情绪的说了一句,梁浅不禁有些讶然,但就算她平日里再没心没肺,此时也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梁浅悻悻地垂了垂眼眸:“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 “梁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有听梁浅把话说完,小黑便出言冷冷的打断。 小黑一连串的操作让梁浅此时的脑子有点混乱,尤其是在他这样冰冷而又笔直目光的注视下,梁浅只觉得大脑仿佛都空白了,几乎是本能一般的摇了摇头。 小黑后退一步:“属下告退!” 说完,也不管梁浅脸上是怎样的反应,重新提步离开。 等到梁浅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小黑的身影。 周围,庭院萧瑟,微风吹拂,落叶扑簌盘旋而落。 梁浅一张精致秀气的小脸皱的跟包子一样,愤愤然的揪了揪手指头,喃喃自语了一句,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小黑的话—— “蠢货!” …… 同一时间,书房内,夜九宸正独自坐在桌案前,捧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看着。 只是眼角眉梢间的阴冷和愠怒之气,仿佛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一个时辰了! 从冷月那里回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他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未曾变过。 而且从始至终,连书页都没翻过一下。 而进入视线的,却不是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冷月在庭院里,泛黄的树叶下,翩翩起舞的身影。 她的举手投足,都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挥之不去。 越想,夜九宸越觉得小腹僵硬的难受。 片刻,夜九宸干脆将书往桌案上用力一摔。 “妖精!” 夜九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恨恨的说出两个字,却不想话落,冷月刚好走进书房。 一瞬间,四目相对。 冷月:“……” 夜九宸见到冷月,先是眸光一滞,紧接着,便拿起书放在眼前,继续假装看书。 冷月心底呵呵哒了。 “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一下。” 冷月朝夜九宸靠近着,边走边轻声说了一句,夜九宸连头也不抬。 “什么事?” “书拿倒了。” 夜九宸:“……” 这踏马就尴尬了! 面色上佯装着无恙一般的,夜九宸将书翻了过来,但是想了想,又负气的将书放下。 此时冷月已经走到了跟前,以至于夜九宸稍稍一抬头,目之所及,便是冷月近在尺咫的清冷面容。 冷月不带情绪地询问了一句:“还生气呢?” “嗯!” 夜九宸低低的应了一声,看起有些凶,但漆黑的眼底,却一闪而过一抹不已察觉的喜悦。 她主动来找自己,是来认错求和的?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夜九宸眼底的小光亮没能逃脱冷月的眼睛,甚至于用脚趾头想,冷月都知道某人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 真有意思。 自己原本是想来给某人一个机会给自己道歉的,结果某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那你慢慢气吧。” 夜九宸:“……” 说完一句,冷月转身就打算走。 夜九宸见到冷月这幅架势,忙不迭的伸手一把攥住冷月的手腕,顺势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打算拉到自己怀中。 可惜冷月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压根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反手就是一招擒敌拳,反攥住夜九宸的手腕,胳膊一转,扭着人就给扣在了桌上。 猝不及防的转折让夜九宸几乎毫无防备,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和桌案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冷月居高临下,扭着夜九宸。 “不服是吧?” 不服现实碰一碰,你就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夜九宸原本还是一脸怒气,当听到冷月这一句带着满满大佬气势的话之后,却冷不防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斜肆而又倨傲,性感的喉结上下微微动了动,随即从低沉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慢吞吞的回了一句:“你猜!” 说完,不等冷月反应,直接弯着胳膊起身,在原地快速打了个转,来到了冷月的背后,手臂也随之紧紧的抱在了冷月的胸前。 “我的小月儿,怎么总是学不乖呢!” 带着冷凝香气的怀抱笼罩周身,冷月觉得自己的怒气值都快要爆表了。 小妖孽耍诈! 本着输人不能输气势的原则,大佬冷月正准备和某只妖孽决一死战,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耳畔有一阵热浪喷洒而来,窜入耳蜗,直达心底。 他说:“我错了。” 第128章 想知道自己去问 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透过窗子,落在书房内,落在夜九宸拥着冷月的身影之上。 冷月面无表情的待在夜九宸的怀中。 小妖孽说什么? 他错了? 行吧! “原谅你了。” 身为女孩子,就要这么大度。 说完,冷月直接从夜九宸的怀抱中挣脱开来,顺势坐在了桌案之前。 夜九宸哭笑不得的看着冷月,片刻,倾身而下,凑近冷月。 “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跳舞。” 又是这句!服了! “好!” 不跳就不跳,跳舞那么累,当老娘愿意怎么的? 终于得到了冷月肯定的答案,夜九宸这才如释重负般重重呼出一口气,笑的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一般,无比餍足。 “饿不饿?” 夜九宸不说还好,一说冷月还真的觉得有点饿了。 冷月点了点头,夜九宸笑着叫人传来了午饭,两人直接在书房内用餐。 “梁浅来做什么?” 夜九宸盛好一碗汤,放在冷月面前,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冷月接过汤,喝了一口。 “因为爱情。” 听闻冷月不咸不淡的口吻,夜九宸夹菜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 “因为什么?” “你听见了。” 夜九宸:“……” 是听见了。 不过,有点没法相信。 英国公府家的嫡小姐,跑来自己的府邸是因为爱情,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诡异。 夜九宸饶有意味的勾了勾唇角。 察觉到夜九宸的表情变化,冷月目光瞬间变得有些同情。 夜九宸:“……” 这个女人,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脑子里一定又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了。 “咳咳!”夜九宸佯装着不悦的轻咳了一声:“放心,我知道她心里的人已经不是我了。” 伴随着夜九宸的话音落下,冷月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夜九宸觉得太阳穴跳了有点疼:“也不是你!” 看着冷月无波无澜的面容,夜九宸静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这世间之事,有时还真挺奇怪的。” 冷月收回视线,继续自顾自的吃饭。 夜九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呢喃着:“曾经你和梁浅看似那般水火不容,谁能想到,有一天你们竟然会成为朋友?” 冷月停下吃饭的动作,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直勾勾盯着夜九宸。 “你想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被冷月这样平静之中而又带点燥意的目光看着,夜九宸觉得脊背有点发凉。 “其实……”也不是很想。 “想知道自己去问。” 不等夜九宸说完,冷月已经冷冷的将话打断,随即继续低下头吃饭。 夜九宸哭笑不得的看着冷月,片刻,终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吃过午饭,冷月回去午睡,夜九宸谎称还有事要处理,得离开一会儿,向冷月告假。 冷月极其大方的大手一挥就给准了,毕竟男人嘛,得给留点私人空间。 她坚决不说是因为她怕某人留下来会打扰她睡觉。 夜九宸自然知道冷月的小心思,倒也没拆穿,离开府邸之后便直奔将军府。 镇国将军府。 经过了前几日的风波之后,整个将军府的气质似乎都有所不同。 冷老夫人和冷迟坐在正厅内,彼此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凝重。待到夜九宸刚一到来,两人便忙不迭的躬身想要行礼。 “将军、老夫人,不必多礼。” 夜九宸想要将人扶起来,却不想冷老夫人和冷迟却坚持着不肯起身。 夜九宸眉心微微一动。 “将军,老夫人,你们这是……” 冷老夫人和冷迟彼此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 冷迟深吸一口气:“九皇子,老臣和母亲,有个不情之请。” 夜九宸神色自然的望着冷迟和冷老夫人,其实早在暗中接到冷迟消息,要他瞒着冷月来将军府一趟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此刻再见冷迟和冷老夫人这幅架势,夜九宸心里就更加肯定了。 顿了顿,夜九宸缓缓开口。 “将军,老夫人,今日我来,其实也有一事要同二位商量、”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迟不禁转眸朝冷老夫人看了一眼,冷老夫人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朝冷迟点了点头。 “不知九皇子有何事?” “将军,我想在明日的中秋宫宴上……” …… 一向没心没肺、睡眠质量极好的冷月,上午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子不知道为何,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多久,冷月终是气鼓鼓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奶奶的,怎么就觉得心烦意乱的,感觉有事要发生呢? 就算有事要发生又能怎么的? 大佬会怕么? 特么的不怕为什么还这么闹挺? 这么一想,冷月更加烦躁了,干脆直接起身下床,批了件披风就往外走。 筑儿刚刚被她遣退了,小黑从梁浅来了以后就不知所踪,所以这个时候外面并没有人伺候。 下午的阳光不再肆虐,伴随着微风,已经带了丝丝凉意。 冷月独自一人闲逛着。 说起来,她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天,除了书房和自己住的地方,竟然连其他地方都没去过。 但不得不说,这九皇子的府邸,还真是好看啊。 雕梁画栋,假山嶙峋,倒有点苏州园林的意思。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美景,往往能冷静下来。 但若是这美景里突然闯进别的人,就有点蛋疼了。 冷月这个时候就想安静安静,可老天爷偏是不听,要跟她作对呢。 看着视线里突然闯进的人影,冷月的脸色有点冷。 “小姐……” 从冷月的院子离开之后,小黑的心情,仿佛就再也没有平静下来过。 他是杀手,从小接受训练,即便是面对生死,也可以淡然处之,铁石心肠。 可是梁浅就仿佛像是他黑暗人生中的一抹光亮,那样猝不及防的就闯了进来。 原本,她的聒噪、她的任性,都让他厌烦。 可是这厌烦之中,却又不知不觉中的夹杂了在意。 在意变成在乎,在乎变成喜欢…… 那些潜移默化的情绪,竟然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渐渐在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随之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最后成了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想明白了这一点,小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和梁浅之前有着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有什么资格,将这样的感情说出口? 除了扼杀在摇篮里,没有别的选择! 正是因为做了这样的决定,所以小黑才会来找冷月。 而冷月此刻心里正烦躁着。 “让开!” 听着冷月凶巴巴的语调,小黑微微一个怔楞,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把憋了一肚子的话好好的留在了肚子里,向旁边闪了闪。 跟在冷月身边这段时日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冷月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不要惹她。 而且自己要说的话,估计会更加激怒她,所以,还是晚些时候再说吧。 “让开!” 冷月淡淡的瞥了小黑一眼,又开口说了一句。 小黑只好又往旁边闪了闪,贴近门廊边缘。 冷月还站在原地不动。 小黑有点慌。 “小姐,我已经靠边了……” 这么大地方还不够你这小身板走的? 冷月不想说话了。 这人脑子里装的是木头吧?自己明明是让他消失的意思,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你跟梁浅还真是绝配!” 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冷月随即提步准备离开。 而原本打算不在这个时候开口的小黑,却在听见梁浅的名字时,像是突然被激到了一般,用力咬了咬后槽牙,随即上前一步,拦在了冷月的面前。 “小姐,属下有一事相求!” 冷月冷着一张脸,睨着小黑。 小黑也不抬头:“属下想请求小姐,为属下说一门亲事!” “噗——” 小黑的话让冷月好悬没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这也太着急了吧? “你要娶梁浅?” “不是!” 小黑抬起头,目光笃定而又执着:“属下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英国公府家的嫡小姐,所以想跟小姐求取筑儿,望小姐成全!” 说着,小黑干脆两腿一屈,跪在了冷月面前。 冷月:“……” 这信息量有点大,她得缓缓。 小黑居然要娶筑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不同意!” 冷月觉得,自己今天选择走这条路就是个错误。 “小姐!” 看着冷月欲要大步离开的背影,小黑变得有些急切:“属下一定会好好照顾筑儿,还望小姐成……” 小黑说着,就见原本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冷月突然间转回身,照着自己的胸口,上来就是一脚,毫不客气。 没有防备下,小黑的身子重重的向后倒去。 既然敢说,他自然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一脚,是他应得的。 冷月眉眼清冷,语气中透着如王者一般,睥睨苍生而又冰冷的气势,一字一顿道:“知道我为什么踹你么?” “小姐教训属下,不需要理由。” “呵!”冷月冷哼一声:“你倒是有觉悟。” 说着,冷月慢慢向下倾了倾身子,凑近重新跪好的小黑。 “今天就算你求娶的不是筑儿,这一脚,我也踹定了。 因为你心里装着谁,你最清楚。” 第129章 做人就不能坦诚一点么? 微风浮动,水面被风带起了阵阵涟漪。 小黑跪在冷月面前,脊背却挺的笔直,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着拳头,因为用力,小臂上的青筋赫然明显。 小姐那么聪明,自己的心思,怕是早就被察觉了吧。 小黑暗自咬了咬牙:“属下……身份卑微……” “别说那些没用的!” 冷月语气有些燥,不等小黑说完,便冷冷打断。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梁浅?” 似乎是没有想到冷月会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出来,小黑先是一个怔楞,紧接着,便垂下头,抿紧唇瓣一言不发。 冷月这一次也没急着催促,反而是很有耐心的看着小黑一副纠结挣扎的模样。 她知道他的挣扎和纠结是什么,也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 自己是可以帮他,可前提,是他要承认自己的心,也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而小黑沉默半晌,终于说出了一句满是无奈苍凉的话。 “喜欢又有何用?” “喜欢就行了。” “属下知道小姐会护着属下,会帮着属下,但是小姐,这个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我……” 小黑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僭越了,连忙低下头。 “请小姐恕罪。”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神色清冷的淡淡看了一眼。 “你也说了,我可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说着,冷月突然倾身,擎着一双无波无澜却又深如古井的眸子,直直的朝着小黑望了过去。 “所以我的人,也可以!”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冷月缓缓直立起身体,调转步子,不疾不徐的往之前的方向走。 背对着小黑,冷月语气冰凉:“大不了,私奔呗。” 小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冷月冷艳而又纤瘦的背影。 她刚刚说什么? 小黑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追过去,却见冷月像是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般,凶巴巴的将他的举动生生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许再跟着我,不然腿打折!” 小黑:“……” …… 夜九宸从将军府回来,原本想去看看冷月睡醒了没有,却不想却在门口碰见了岳城。 一见到夜九宸,岳城立刻上前。 “主子,您回来了。” “嗯,你在这做什么?” “主子,小姐在书房等你。” 岳城的回答让夜九宸眉心微微一蹙。 冷月竟然没睡觉? 在书房等他,做什么? “我知道了。” 说完,夜九宸随即转身,快步朝书房走去。 岳城站在原地,脑海里回想起冷月那张如万年冰块一般面瘫的脸,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很有先见之明的待在了原地,没有跟上。 夜九宸快步来到书房,果然看见冷月正大刀阔斧,大佬一般的坐在桌案前。 夜九宸脚步顿了顿,眼底不禁浮现一抹笑意。 来到冷月跟前,夜九宸开口,语气也随之变得温柔轻缓:“怎么没睡?” “你干什么去了?” 自从他走了之后,自己心里就跟被人放了一把火一般,火烧火燎,燥的不行。 所以冷月断定,夜九宸一定是去搞事情了,只是她没有证据。 夜九宸微微一怔:“我去了将军府。” 去将军府不叫她一起? 而且她住在这里这几日,冷迟和冷老夫人都没有来过,甚至于连个消息也没让人传过,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一定有猫腻! 想着,冷月一双褐色的眼眸,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就好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一般,竟然看的夜九宸有些无所遁形。 似乎是不喜欢冷月这样的眼神,夜九宸干脆上前一步,将冷月揽在了怀里。 “想什么呢,我只是去和将军商量点事情。” “嗯,什么事?”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好事!” 冷月:“……” 我信了你邪! “月儿!”或许是察觉出今日的冷月有些不大寻常,夜九宸的语气也愈发温柔。 “放心,不管是我还是将军,对于我们来说,这世间最重要的,都只有你。” 猝不及防一波表白,冷月有点慌。 冷月想要抬头,奈何夜九宸像是已经事先察觉了她的意图一般,直接大手一抬,将冷月即将从他肩膀抽离的脑袋又重新按了回去。 冷月:“……” 夜九宸:“乖,不要多问,明日你就知道了。” 冷月心里的小人都快要骂娘了,奈何夜九宸这货不知道为啥,力气竟然那么大,扣着她的脑袋竟然动弹不得分毫。 奶奶的。 你说明日是吧? 行,明日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不行! 得送两份! …… 翌日,清晨。 冷月睡的正熟,隐隐的就听见梁浅一阵大嗓门,极具穿透力的透过房门传了进来。 “冷月,冷月你准备好了么?” 话落,还不等冷月回应,梁浅已然推门闯了进来。 躺在床榻之上,刚刚睁开眼的冷月,浑身上下弥漫着冷意,就差在脑门上直接写上“别惹我”三个字了。 梁浅进到房间里第一眼没看见冷月,连忙跑到床榻旁,一掀帘子,见到冷月还稳稳当当的躺着,顿时瞪大眼睛。 “我的天,你怎么还在睡?” 想着她好歹帮自己安排好了中秋宫宴的事情,冷月努力做了好一阵心里建设,才按捺住将人扔出去的冲动。 这个时候,就无比想念小白。 “快起来快起来。” 梁浅一边催促着,一边不等筑儿前来,亲自帮冷月拿衣衫。 冷月慢吞吞地:“起这么早做什么?” “做什么?” 梁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一脸不可置信。 “我的姑奶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今日是中秋,我们要早些时日进宫,为晚上的宫宴做准备啊!” “哦!” 冷月懒洋洋的回了一句,随即又躺了回去。 “不是还有你么?” 梁浅这人最怕别人捧,听冷月这么一说,整个人顿时骄傲起来,下巴微微上扬着。 “你这么说也对。 不过,你知道么?” 梁浅说着话锋一转,神秘兮兮的凑到冷月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冷月淡淡地:“我不知道。” 你都不说什么事,我知道个屁。 梁浅倒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程嫣然要嫁给太子为妃了,听说今晚,太子便会在宫宴之上,亲自向帝君请求赐婚。” 冷月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听到这里,冷不防的又突然睁开。 就是今晚么?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夜司白要娶程嫣然的旨意,好像是私下里下的啊。 看来,是她改变了之前的一些事情,所以也改变了原本既定事实的一些发展轨迹。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冷月见怪不怪了。 想着,冷月又极其淡定的闭上了眼睛。 见到冷月这幅反应,梁浅郁闷了。 有什么,比你兴高采烈兴奋不已的告诉人家一个秘密,结果人家还不当回事,更让人郁闷的? “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啊?” 梁浅闷闷的朝冷月吐槽了一句。 冷月有点烦躁。 特么的,就不能让她再睡一会么?就不能么? “我有什么好反应的?又不是娶我。” 梁浅:“……” 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她竟没有办法反驳。 冷月定定的看了梁浅两眼:“还是说,你也想嫁了?” 听冷月这么一说,梁浅顿时炸毛、。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要嫁给太子!” 一边说,梁浅还一边煞有其事的往四周看,像是怕某人会听到一般。 冷月心下了然,面色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激动什么,我又没说你想要嫁给太子。” 梁浅:“……” “你想嫁给小黑。” 梁浅:“!!!” 夭寿了! 这种事情,她怎么知道的? 不是不是! 她怎么能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啊? 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气愤什么的,冷月一句话说完,梁浅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顿时通红不已。 “你……你胡说什么?” “哦,不想啊。”冷月面色平静的回了一句:“那我把筑儿嫁给小黑好了。” “不行!” 听到这里,梁浅再也抑制不住,直接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气愤不已的指着冷月。 “为什么不行?” “……” 梁浅脸色胀红,黛眉早就皱巴到了一起,薄薄的唇上下一张一翕,却说不出一个字。 冷月像是没有注意到梁浅的反应一般,镇定自若的慢慢起身走下床,站在梁浅对面的位置上。 不知为何,这会儿子她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于连表情变化都没有,但是梁浅就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强大气势,铺天盖地的朝自己投射而来。 以至于,指着冷月的手指头,怂的一批的收了回来。 “你……你干什么?我跟你说,我虽然打不过你,但……但咱俩是朋友,你不能……你不能……” 冷月清冷的目光几不可见般,朝门外望了一眼,随即不着痕迹的收回。 不等梁浅说完,便一字一顿,清冷却又咄咄逼人的问道:“想不想?” 一个两个都这么磨磨唧唧的,麻烦死了。 做人就不能坦诚一点么? 第130章 想不想? 想不想? 简单直接,只有三个字,但每一个字却好似都有千斤重一般,一下一下,砸在梁浅心上。 刚刚还气势满满的梁浅,此刻,在冷月逼仄人的目光注视下,竟然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宛若被一道惊雷生生劈中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皙秀气的面容之上,有震惊,有惶恐,更有羞赧。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门外,小黑驻足而立。 他并不知道梁浅来了,原本刚刚听到梁浅的声音时,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要马上离开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冷月却猝不及防的问出了那样一个问题之后,他的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再也动弹不得。 理智告诉他,不管梁浅的答案是什么,都与他无关,这个时候,他应该转身离开,当做没离开一样。 可是身体,却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甚至于,在梁浅没有给出答案的这一刻,他已然屏住了呼吸,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速度。 想,还是不想? 小黑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如此渴望听到答案,又十分惧怕听到答案。 房间内,冷月还在看着梁浅,等待她给出答案。 可是这人就像是突然哑巴了一般,只是死死的低垂着头,咬着唇瓣,不发一言。 冷月压抑着心底要把人拖出去暴揍一顿的冲动,深呼吸了两口气,不动声色的朝门外看了一眼。 看来得用点狠招了。 想着,冷月转身就往外走。 梁浅见状,不由得惊呼出声:“你干什么去?” “准备婚礼。” 也许是冷月回答的太过流畅,毫无违和感,让梁浅觉得,她或许真的干的出来这事。 梁浅用力的捏了捏手指,随即快速追上冷月,张开双臂像老母鸡一般,将人拦了下来。 “你不准去。”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我不要面子的么? “我要嫁给凌霄哥哥,这辈子,除了他,我谁都不嫁!所以,你不可以让他娶别人!” 一句话,梁浅几乎是喊出来的,但每个字、每个语调,都无比的坚定,仿佛一座岿然不动的巨大山脉,伫立于天地之间,砸在人的心上,让人无法忽视。 门外,小黑在听到梁浅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如释重负般的重重呼出一口气,好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情绪,充斥胸口。 她居然,真的打算嫁给自己! 梁浅的脸色还是胀红的,胸口上下起伏的动作也有些剧烈。 冷月擎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片刻,平静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 梁浅:“……” 知道了? 就这样? 梁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冷月却绕过梁浅,继续往外走。 梁浅有些急了。 “冷月,我说的你听没听见啊,你不许让凌霄哥哥娶筑儿,不然我就趁你不注意把筑儿弄死。” 梁浅一边放狠话,一边追着冷月来到门外。 筑儿刚刚好端着水盆走进院子,不偏不倚,也刚刚好把梁浅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筑儿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膝盖有点莫名的疼。 但是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惊吓过度,导致手上端着的水盆,被无情的摔落在地。 “!!!” 发生了什么? 筑儿求助一般的朝冷月看去,偏偏冷月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赏给她。 梁浅也没想到会碰到筑儿,不过她刚刚说的也不算是危言耸听,所以即便被抓了个正着,脸上也没有一点怯弱之色,反而是微扬着下巴,瞪着筑儿。 只是没想到事先微转间,却看见了伫立在门外的小黑。 四目相对,梁浅只觉得脑海里轰然一炸,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怎么在这? 刚刚自己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梁浅一张脸顿时黑白相间,再装红为绿,五光十色的,好看极了。 冷月心情好极了。 让你打扰我睡觉! 顿了顿,冷月朝小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听清楚了?” 小黑唇瓣紧紧的抿着,片刻,点了点头。 梁浅心里骂娘,但是转念一想,或许他就听到了一点点,没有听到全部呢? 这么一想,梁浅心里平静了不少。 “全都听见了,没落下吧?” 小黑:“嗯。” 梁浅:“……” 梁浅想去死。 冷月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梁浅的肩膀。 “走吧。” 说完,也不等梁浅回答,便顾自的转身离开。 梁浅这个时候有点不敢跟小黑独处,所以一听冷月说要走,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快步跑出了院子。 小黑看着梁浅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表情有些沉重。 再看冷月,脚步不疾不徐,竟像是散步一般,极为悠然恣意。 小黑忍不住。 “小姐……” “准备私奔吧。” 小黑:“……” 说话间,冷月已经走到了筑儿身边,看着筑儿胆战心惊,哭丧着脸的模样,难得的良心发现。 “放心,你死不了。” 听冷月这么一说,筑儿没心没肺的立刻喜笑颜开。 “小姐,我爱你!” 冷月一脸嫌弃:“哦,我喜欢男人。” 筑儿:“……” 冷月继续往外走,筑儿反应过来。 “小姐你去哪啊?不是还没有洗漱么?” 冷月淡淡的瞥了一眼地面上的水盆和水渍。 “不要了。” 不就是脸么? 冷月走出院子外,看见梁浅正蹲在树下,一下一下的揪着地面上的草,走过去很是不客气的抬起腿,对着梁浅的屁股就是一脚。 力道不大,不至于让梁浅摔倒,但也足以让她重心不稳之下趔趄了一下。 “你……” 梁浅回头,看见冷月,刚刚爆发的小宇宙,瞬间就熄灭了。 “走了,干什么呢?” “干什么去啊?” 梁浅气势有点弱。 “不是说要进宫么?”什么狗记性! …… 直到坐上马车,梁浅都有些缓不过来。 她从来都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心意会这么毫无防备的被小黑听见。 如今听见了,今后她要怎么面对啊? 还有,不是要进宫么? 冷月带着春江楼那个大美人是要做什么? 梁浅脑子有点乱,一会想想自己的事情,一会又想想染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马车上,所以就导致她一会直勾勾的盯着染离,一会低下头唉声叹气。 染离疑惑,但没有开口,冷月懒得理,一直闭目养神。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冷月难得的和梁浅在一起,耳根清净了一回。 冷月和梁浅这边出发去帝宫,另外一边,将军府里,冷迟和冷老夫人也做好了准备,彼此目光笃定却又凝重的相互望了一眼。 只一眼,即便没有过多的语言,但也足够。 四皇子府邸内。 夜陌寒坐在饭桌上,安静的用着早饭。 冷若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脸色。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太医已经下了定论,她以后,怕是很难再怀有身孕了。 这段时日,她一个人待在偏远里,夜陌寒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一次都没有。 冷若雪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唯独对冷月的恨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 甚至于,比曾经,更加浓烈。 如今的她,虽然名义上是夜陌寒的妾室,可除了这个虚名,她几乎一无所有。 夜陌寒心里、眼里没有她,上次冷迟的一番话,也已经表明了她和冷家,再无任何瓜葛,甚至于她的身体,从经往后都不可能再孕育孩子了。 而这一切,不管冷迟怎么说,都不能改变是因为冷月而起的这个事实。 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况,冷月却安然无恙,冷若雪便觉得心里痛恨不已。 甚至于,只要一想到冷月还能好好的活着,呼吸着和她同样的气息,她就难受的要窒息。 好在,今日是中秋宫宴。 想到此处,冷若雪不禁抬眸朝坐在对面的夜陌寒看了一眼。 如今的夜陌寒,不会再帮助她一分一毫。 但如果,是被逼无奈呢? 想着,冷若雪不禁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敛了敛心神,随即绽出一抹盈盈的浅笑。 “四皇子……” “嗯。” 夜陌寒回应了一句,语气却极尽淡漠疏离。 冷若雪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今日是中秋,妾身想,不如就放府邸里的下人一天假,让他们也能好好过个节,刚好我们晚上也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不知四皇子意下如何?” 夜陌寒没想到冷若雪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原本,对于冷若雪的处理,他很是头痛。 最一开始放冷若雪在身边,其实是因为冷月,可是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再留人的必要了,夜陌寒便想着,要把冷若雪送回冷家。 但是转念一想,冷若雪阴狠怨毒,又对冷月和冷家满是怨恨,如果把人送回去,岂不是将一个大危险放置在了冷月的身边? 但若是不送回去…… 每次看见冷若雪,夜陌寒仿佛都能看见曾经那个愚蠢的、悔恨不已的自己。 第131章 不是谣言 夜陌寒如鹰隼般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看着冷若雪。 冷若雪心底对于夜陌寒还是恐惧的,所以此刻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冷若雪不禁有些瑟缩。 冷若雪小心翼翼地:“四皇子,妾身可是说错了什么吗?” 夜陌寒静默了两秒,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朔风和柳青。 “去通知官家,今日给府里的下人,休沐一天。” “是!” 柳青和朔风领命下去通知,冷若雪见状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气。 夜陌寒此时已经喝完了一碗白粥,将碗筷放在桌面上。 冷若雪略微有些担忧。 “四皇子,就吃这些么?” 夜陌寒慢慢站起身:“嗯,今日是宫宴,父皇旨意让你也参加,你收拾一下,晚点同我一起进宫。” 冷若雪早有准备,所以听夜陌寒这么说,立刻笑意盈盈的起身行礼。 “妾身遵命。” 夜陌寒说完便打算往外走的,在听见冷若雪这句话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以后,不用再自称妾身。” “可是……” “还有!” 说着,夜陌寒蓦的上前一步,逼近冷若雪。 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此时就像是滔天的洪水一般,登时间将冷若雪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我留你在府邸,不是因为父皇的旨意,也不是因为那场可笑的婚礼,更不是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若是如此,我还可以保你生活无忧。如若你再做出任何一丝一毫,伤害冷月和镇国将军府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姑息。 冷若雪,你最好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不想生不如死的话。” 冷冷的留下一番话,夜陌寒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只余冷若雪一人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薄唇紧抿。 看着夜陌寒决绝的背影,冷若雪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冷月!冷月!冷月! 又是因为冷月! 留下自己也是因为冷月么? 呵呵! 如今在这里这般义正言辞的警告自己,可是当初他自己做的那些事,难道都忘记了么? 害的自己到现在这幅境地,就想让自己安分守己? 怎么可能! 想着,冷若雪一双眼眸里,顿时迸射出一阵满是怨毒阴鸷的暗芒…… …… 天边,白云卷积,快速移动着。烈阳自动而升,自西而落,最终被黑暗所取代。 墨蓝色的苍穹之上,一轮圆月,明亮皎白。 团圆之日,家家户户都在门廊钱挂起了彩灯,街上的商户,也多出了许多卖灯的。 帝宫之内被布置的极具节日色彩,无数盏宫灯倒是把往日里压抑沉重的宫墙之内,渲染的多了几分靓丽。 冷月虽然是和梁浅早些时候一起入宫的,但是入宫之后,梁浅和程嫣然便忙碌了起来,倒是冷月,十分潇洒,像是来串门子一样,找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树下,开始晒起了太阳。 毕竟,天气越来越凉了,再过不了多久,这样晒太阳便不能够了。 得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程嫣然虽然对冷月有所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今日她还有大事,只要能将这中秋宫宴安排好,顺顺利利的完成,让帝君和帝后对其赞赏有加,那么和夜司白的婚事,便也会更加顺遂了。 至于冷月,暂时没有利益相交,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想做什么,随她好了。 而梁浅也不知道是还沉浸在自己表白的话被小黑听见的事情里,没有办法释怀,还是已经对冷月破罐子破摔了,竟然也没有管冷月,甚至于,还帮冷月帮她原本需要负责的事情,都捋顺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冷月很欣慰。 梁浅和程嫣然忙碌着,冷月就窝在院子里,还不负时光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身上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给盖了条毯子。 身边,还坐了一只长了张足以颠倒众生,魅惑不已俊美面容的小妖孽。 妖孽一见冷月醒了过来,立刻抬起手,轻柔的抚向冷月的发丝。 “怎么在这睡?着凉了怎么办?” 夜九宸声音温润,好似流淌过的温泉水,让人听了暖洋洋的。 冷月慢慢坐起身:“怕我着凉,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不忍心。” 夜九宸一边说,手指一边摩挲把玩着冷月的发丝。 冷月心底很是不客气的给了某人一记,宇宙无敌超级霹雳大白眼。 怕着凉的也是你,不忍心的也是你,可把你能的。 冷月绷着脸掀开毯子,准备起身。 夜九宸却轻轻按了按冷月的肩膀。 “干什么?” “听说你中午没有吃东西,所以我来的时候,让岳城特意去春江楼拿了些你爱吃的点心,你先吃点,宫宴还有段时间才开始。” 说着,夜九宸已经将食盒递到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擎着黑眸,上下打量夜九宸。 怎么觉得小妖孽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呢? 对了,昨天他还跟冷迟密谋什么,不让自己来着。 怀疑归怀疑,但是点心的香气已经窜进鼻子了,冷月肚子很不争气的悄悄抗议了起来,冷月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绷着一张脸,冷月随即从夜九宸手中接过食盒,打开盖子。 雪花酥、千层糕、梅花珞……嗯,都是她爱吃的。 冷月不客气的开始往嘴里塞点心。 夜九宸也不说话,只是眼底含着化不开的宠溺,注视着冷月。 直到冷月吃的差不多了,才贴心的递上一杯茶。 冷月喝了茶顺了口,觉得整个人都顺畅多了。 小妖孽伺候人的本事倒是有所长进,不错不错。 “我们走吧,得先去殿内等着。” 夜九宸轻声说了一句,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哎,宴会!宴会! 到底是哪个狗东西,弄出来的这么折磨人的玩应? 心里虽然吐槽,但冷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夜九宸一同朝举办宫宴大殿方向走去。 大殿之上,众文武百官同家眷已经开始陆续入座。 冷月和夜九宸走进大殿,一众朝臣及家眷立刻起身行礼,夜九宸在人前很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往日里那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笑着挥手让众人免礼之后,便带着冷月朝大殿前方走去。 一众朝臣见状,不禁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冷月可是镇国将军冷迟的女儿,怎么会同夜九宸一同出席? 而且他们还听说,近几日,冷月可是住在夜九宸府上的。 众人愈发议论,冷月和夜九宸却置若罔闻。 而人群之中的冷迟和冷老夫人见到这一幕,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众人很快散去,冷月和夜九宸也来到了大殿前方。 正座是留给帝君和帝后的,殿上第一个位置,是留给太子的,下面便是夜陌寒、夜九宸的位置。 冷月走近才发现,原来夜陌寒和冷若雪已经到了。 “四哥来的倒是早。” 夜九宸无所谓的调侃了一句,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异样。 夜陌寒却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便收回了视线。 倒是冷若雪,在见到冷月的那一刹那,即便是再克制着,压抑着,可是心底那股愤恨和怨妒,还是如满溢的水一般,弥漫了出来。 而且刚刚那些人的议论,她也都听到了。 冷月凭什么能和夜九宸同时入席? 又凭什么,能够住进夜九宸的府邸? 冷迟和冷老夫人,就是这般偏心的? 呵呵! 之前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好不愧疚,等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向着冷月? 冷若雪微微敛了敛心神,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朝着夜九宸躬身。 “若雪见过九皇子。”说完,又看向冷月:“姐姐也来了。” 夜九宸和冷月不约而同的,无视了冷若雪,入座。 他们的和夜陌寒同冷若无之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 冷若雪脸色有些难看,但夜陌寒都没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妾,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按捺住心底的愤怒,勉强维持笑意,重新坐回夜陌寒的身边。 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冷月瞟过去。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即便只是安静的待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可却仿若带着魔力和吸引力一般,轻而易举的能够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她清冷、孤傲、好似天边的明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 一如此刻,她坐在身为皇子的夜九宸身边,但身上透出来的气质,却丝毫不逊色,反而更加的震慑人心。 而自己呢? 身为妾室,虽然有皇家恩典,可以在正席上出席这样的宫宴,但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处处惊心,步步为营。 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 比较下来,冷月的恣意,就更加让她妒忌。 冷若雪暗自捏紧了手指,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露出一丝无懈可击的笑容,看向夜陌寒。 “四皇子,姐姐同九皇子应该还没有定下婚约吧,这样坐在九皇子的身边,怕是不合适。而且刚刚那些朝臣和女眷们之间,好像还传着什么谣言……” “不是谣言!” 第132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冷若雪说的极为小心,语气上没有任何的疏漏,表情上也是,看起来,真的像是在为冷月担心一般。 但夜陌寒早就知晓冷若雪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即便她伪装的再好,也没有办法逃过他的眼睛。 也所以,冷若雪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夜陌寒一记冷冷的,带着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让冷若雪剩下的后半部分话,就那么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还有夜九宸那一句,猝不及防,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话。 “不是谣言!” 冷若雪顿了顿,不知是被夜九宸吸引力注意力,还是在掩盖什么,连忙转头看向夜九宸和冷月。 冷月就坐在夜九宸的身边,面色寡淡,表情清冷。 夜九宸却单手拄着下巴,一袭火红的长袍,将他原本就俊美的脸庞,映衬的更加妖冶。 “九皇子说什么?” “耳朵不好就去看大夫!” 夜九宸还没等回话,就听冷月冷不防的来了一句。 冷若雪脸色胀红,夜九宸却只是看着冷月,宠溺一笑,随即收敛起笑意,看向冷若雪。 “本皇子说不是谣言,是因为那些话,刚刚好,是本皇子传出去的。” 冷若雪:“……” 冷月:“……” 可以啊小妖孽。 之前她还想,她闯大理寺、中毒、包括住进夜九宸府邸的事情,都挺隐秘的,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传出去了? 她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小妖孽自己干的。 因为点啥啊? 冷月看向夜九宸,想要从夜九宸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答案,而夜九宸却朝着冷月饶有意味的眨了下眼。 算了,不看了! 爱因为啥就因为啥吧! 左右小妖孽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了。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收回视线,朝对面座位上,隔着一段距离坐着的冷迟和冷老夫人看去。 这俩人也几日也是够奇怪了。 冷若雪没有讨到好处,只能悻悻的转回头,老老实实的坐在夜陌寒身边,却不想,夜陌寒此时正擎着一双充满了危险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 冷若雪心底一个瑟缩。 “四皇子……” 夜陌寒黑眸微微一眯,压低了声音:“看来我早上跟你说过什么,你已经都忘记了。” 说完,夜陌寒便转过头,不再看冷若雪。 冷若雪死死的咬着唇瓣,愤愤的朝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月虽然没看冷若雪,但对方那恨不能直接在自己身上剜下来两个洞的目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冷月觉得挺奇怪的。 上一世,原主被这位害的,老公没有了,家也没有了,死的也老惨了。 这一世自己穿过来了,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是怎么好意思恨自己的? 真是想不明白有些人的脑回路是什么鸟样的。 而且,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冷若雪这狗东西在今天这中秋宫宴之上,也没打算消停。 不过冷月现在也有点不大肯定了。 毕竟,因为她的到来和插手,很多事情都已经不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了。 而且今日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给夜岚和江氏送礼,所以冷若雪只要安分守己不出什么幺蛾子,今天自己也没打算弄死她。 但如果狗东西想使坏,那自己倒也不介意再给她长长记性。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正想着,大殿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众朝臣和家眷纷纷起身,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行礼。 就连夜九宸和夜陌寒也没能幸免。 冷月有些不情愿,但已经被夜九宸拽了起来,也只能随大流。 太子夜司白到了。 夜司白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朝服,鎏金的卷边,衣摆上绣着祥云,胸口是一只五爪莽龙,头戴白玉冠。整个人看起来真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见过太子殿下。” 众人异口同声问安,夜司白浅然一笑。 “众卿家平身。” 众人起身,夜司白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冷月他们这边。 而且冷月很确定,夜司白是在看自己。 夜司白径直朝大殿前方走了过来,走到夜九宸、夜陌寒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夜九宸和夜陌寒向夜司白行礼,夜司白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温润的笑意。 “四弟和九弟来的这般早。” “回太子殿下的话,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说话的人是夜陌寒。 冷月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的就回忆起来几个月前,在夜陌寒的婚礼上,这俩人面对面时的情形。 不同的是,那会的夜陌寒身上可是不着寸缕,还被柳青朔风抱在怀里。 咦~ 画面有点美,还是不回想了。 夜司白同夜陌寒和夜九宸说完话,便将目光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这回是大大方方的,目的性明确的。 “冷小姐。” “太子殿下。” “上次和冷小姐一聚,同冷小姐相谈甚欢,不知明日冷小姐可有时间,本宫刚好有些事不明,想要请冷小姐为本宫以解疑惑。” 夜司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一旁的夜陌寒和冷若雪不禁都面露疑惑之色,倒是夜九宸,虽然听出了夜司白这番话中的含义,但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脸上的不悦,挑着眉,冷冷的看向夜司白。 “太子殿下……” “臣女遵命!” 夜九宸本想开口回绝,却不想冷月却抢先一步,应了下来。 夜司白能有什么事不明白需要她答疑解惑的? 不过是因为惦记着染离罢了。 就是不知道,等会夜司白看见染离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了。 夜司白微微颔首,刚想要开口继续说话,却听一道略微尖细的,带着穿透力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登时间,响彻整个大殿—— “帝君驾到——帝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声,一个个连忙噤声收敛情绪,恭恭敬敬的起身,跪在地上,朝门口的方向大喊:“恭迎帝君,恭迎帝后娘娘。” 夜司白和夜九宸、夜陌寒虽然不需要跪,但也要躬身恭敬见礼。 冷月就惨了,还得跟着众人一同跪下。 虽然她心里极其不愿,但是身为女孩子,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让人抓住小辫子呢? 冷月跟随众人一起行礼问安,可是却抬着头,不卑不亢的朝门口看去。 夜岚和江氏是携手走进大殿的,两人身上均穿着明黄色的朝服,头上各自带着龙冠和凤冠,乍一看,真的有点晃瞎人眼睛的架势。 冷月冷冷的看着。 呵呵! 貌合神离还要装作恩爱有加,也是难为了这对夫妻了。只是不知道,等会两人看见染离,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夜岚和江氏在宫人婢女的服侍下,器宇轩昂的走进大殿,赦免了众人的礼节,又随即走向最上方的正座。 只是在经过冷月身旁的时候,冷月明显感觉到,江氏的目光,别有深意的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刻。 冷月一点都不慌。 总有刁民要来害朕,朕要慌还玩个毛线球啊! 夜岚和江氏入座,一众朝臣和家眷,也随即纷纷落座。 伴随着太监的一声长呵,中秋宫宴正式开始。 端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江氏很是贴心的帮夜岚镇了一杯酒。 夜岚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众人又回敬。 接下来便是歌舞。 冷月一直面无表情的跟着众人随大流,其他人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的,都表现的兴高采烈的。 冷月心里的小人无聊的挠墙,面色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端倪。 蓦的,垂在桌案下的手,突然被人挠了一下掌心。 冷月转眸,就对上夜九宸一双带着调侃意味的眸子。 “是不是觉得无聊?” “是!” 夜九宸早就知道冷月会是这副答案,勾起唇角邪魅一笑,随即压低了声音,凑到冷月耳边:“其实我也无聊。” 顿了顿,夜九宸又继续说道:“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先忍忍,晚点给你点心吃。” 冷月不高兴了。 当老娘是三岁小孩子呢? “好!” 夜九宸似乎是很满意冷月的反应,抬起手,想要拍拍冷月的头。 察觉到他的意图,冷月顿时瞪大一双眼睛,身子向后一躲。 夜九宸的手擎在半空中,有点尴尬。 冷月凶巴巴的警告:“不许摸我头!” 大佬的头是能随便摸的么? 夜九宸倒也不恼,只是笑着将手收了回去。 “之前你说,母后要将你嫁给她的胞弟是不是?” “嗯。”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夜九宸顾自的倒了一杯酒,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宛若枭鹰一般幽邃漆黑的眸子,半眯而起,随即说出一句饶有意味的话。 “想不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 冷月目光冷而静的看着夜九宸脸上微微有些异样的神情,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霎时间腾升了起来。 “不想!” “啧!”夜九宸似乎是有些失望的砸了下嘴:“为什么不想?” 冷月用看地主家傻儿子一般的目光,看着夜九宸。 “我都有你了,还看别人做什么?” 第133章 很危险的 丝竹声声,舞姿曼妙。 夜司白、夜陌寒似乎都在安静的欣赏歌舞,朝臣们也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可如果有心之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不管是夜司白、夜陌寒、还是冷迟、冷老夫人,甚至是夜岚和江氏,目光都在有意无意间,从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扫过。 夜九宸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案前,一双宛若黑曜石般幽邃漆黑的眼眸中,却只能照进冷月那张冷艳的面容。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世界仿佛安静了。 周围的舞姬、朝臣,似乎都沦为了摆设。 除了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 孑然而立,不可摧毁。 “我都有你了,还看别人做什么?”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撩动着夜九宸的心弦。 她总能这样在不经意间,撩的人无法招架。 被夜九宸这样笔直而又热烈的目光盯着,冷月心里的小人有点慌。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冷艳的面容,澄澈的目光,如清泉水一般,沁凉的声音传入耳畔,夜九宸的世界才渐渐开始恢复。 顿了顿,夜九宸突然倾身靠近。 冷月本能的向后靠了靠,却根本无法躲闪。 两人距离拉近,呼吸相闻,夜九宸能够清楚的嗅到她身上独有的那种冷香。 让人心安。 夜九宸开口,声音低沉而又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暗哑磁性:“总是这么不经意的撩我,很危险的。” 冷月:“……” 她干什么了? 夜九宸邪魅一笑,没有回话。 旁边,冷若雪刚刚好为夜陌寒斟了一杯酒。 “四皇子。” 冷若雪轻唤了一声,将酒盏递到夜陌寒面前,但夜陌寒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直直的望着她身后的方向。 眸光复杂,充斥着许多冷若雪曾经没有在夜陌寒眼中,看到过的情绪。 嫉妒的、羡慕的、凄凉的、落寞的…… 身后,是冷月。 不可否认的,冷若雪即便再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已经不爱她,可是心脏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时不时的,还是会钝痛不已,无法呼吸。 微微顿了顿,冷若雪转眸,夜九宸和冷月正在旁若无人的,举止亲密。 他们那般和谐,仿佛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羡慕么? 羡慕! 可偏偏就是这种羡慕,让冷若雪心底那条怨恨的毒蛇,更加肆虐。 冷若雪收回视线,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让自己露出一丝无懈可击的笑,重新看向夜陌寒。 “四皇子。” 再次唤了一声,夜陌寒的思绪才被拉扯了回来,不辨情绪的看了冷若雪一眼,却没有接下那杯酒。 冷若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将酒盏放下,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一片狠戾。 一曲终了,夜岚端起酒杯,再次与朝臣们隔空相敬。 “今日是中秋佳节,孤在这里,敬众位爱卿一杯!” 说罢,夜岚率先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帝君!” 众朝臣纷纷端起酒杯,隔空举向夜岚和江氏。 冷月装模作样的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心里却在算计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放下酒盏,冷月附到夜九宸耳畔,压低声音说道:“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夜九宸微微一怔,转眸间,冷月已经起身,面无表情的朝殿外走。 看着冷月的背影,夜九宸眉峰微动,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心里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大殿旁的偏殿内,染离正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她穿着白衣,带着面纱的面容,影影绰绰,隐隐约约,却无法阻挡那倾国倾城的姿颜。 染离的手放在膝上,但是却不可控制的用力捏紧着。 今日,就是她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的日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她曾经也这样想过,也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获得这样的殊荣。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日,会来的这样快。 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准备。 可是会退缩么? 绝不会!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机遇,聪明的人,懂得如何抓住机遇。 想到这里,染离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气。 蓦的,身后的房门被人猝不及防的打开,染离转身,就看见冷月那张寡淡冷艳的面容,在逆光中,映入眼帘。 冷月就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走进来,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带起她垂在腮边、肩头的发丝,迎风飞舞,妖娆妩媚。 一瞬间,染离心头突然腾升起一股恐惧。 莫名,而又强大。 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准备好了?” 冷月开口,声音如泉水滴石,嘈嘈凿凿。 染离凝了凝心神,连忙起身朝冷月俯身行礼。 “小姐。” “嗯,不用行礼了。” “不!” 冷月一番话说完,染离突然斩钉截铁的拒绝,顺势提步,缓缓走到冷月面前,屈膝一跪。 冷月挑了挑眉毛。 染离跪在冷月面前,一字一顿道:“今日,怕是染离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跪小姐了。 染离谢谢小姐,当初肯收留我、相信我,将赌注压在我的身上。 染离也谢小姐,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染离欠小姐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日若是小姐有吩咐,染离定当竭尽所能。” 染离一口气说完一番话,每一句、每一字,仿佛都带着和往日不同的气势。 冷月这一次倒没有直接让染离起身,而是用一种仿佛能够洞察世间一切的敏锐目光,睨着染离。 片刻,冷月缓声开口。 “如果,将来我让你做的事,和你的利益相冲突呢?” 简短的话语,平淡的语气,却一针见血。 染离没想到冷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竟然怔楞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冷月像是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染离会是这样一幅反应,虽然面色上依旧不动声色,但不知为何,染离却好像在冷月嘴角,看见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却让人心惊的笑意。 冷月顿了顿,平静的转身。 “放心,这不是最后一次。” 说着,冷月已经提步往外走。 染离怔怔的愣在原地。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准备一下,跟我来。” 还没等染离反应过来冷月上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句话,已经吸引了染离所有的注意力。 终于来了么? 染离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定,随即起身,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染离,今日,就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大殿之内,气氛依旧融洽,夜岚和江氏看起来极为恩爱和睦,夜司白、夜陌寒看起来也手足情深。 朝臣之间,更是其乐融融。 这个世界,最容易营造的,就是假象。 夜岚和夜司白正在聊起远在边关驻守的七皇子夜风棉,夜岚和江氏纷纷感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位七皇子了,甚是想念。 冷月步伐不疾不徐,缓缓的走进大殿,走到夜岚和江氏面前。 “启禀帝君,帝后,下一个节目,是冷月精心为帝君和帝后准备的,祝愿帝君帝后鹣鲽情深、祝愿我大周国,鸿运昌盛。” 冷月一番话,让在场包括夜岚之内的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射了过来。 江氏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转眸向夜岚解释。 “启禀帝君,这次的中秋宫宴,臣妾特意找了梁浅、程嫣然、还有冷月来帮忙,现在看来,这几个孩子,真的是很贴心,也很能干,还精心准备了节目,我们不妨看看吧。” 夜岚透着深沉不见底的眸子,在冷月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不露端倪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就看看镇国将军冷迟的千金,到底为孤,准备了怎样一个别出心裁的节目。” 夜九宸坐在一旁,一双剑眉,几不可见般拧了一下。 黑眸却略带着担忧的,落在冷月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夜九宸的目光,冷月微微侧转眸,朝着夜九宸抛过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卑不亢的朝着夜岚和江氏行了个礼,转头朝站在门外的梁浅、程嫣然点了点头。 古筝弦响,悠扬而又婉转的乐曲,顿时在大殿之内,流淌起来。 伴随着乐曲,一众身穿淡蓝色纱裙的舞姬,迈着袅娜的步伐,进入大殿之内,翩翩起舞。 一众朝臣女眷都不禁低声四下议论起来。 “这个冷月,刚刚把话说的那么满,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节目,原来就是一支舞啊。” “是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想来是想要在帝君和帝后面前邀功,不自量力,看等会帝君和帝后如何说。” 夜九宸和夜陌寒身后的朝臣因为距离他们比较近,所以即便此时的想法相同,却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另外一边的却不同了。 冷迟和冷老夫人听着这些议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底的担忧,那般明显。 冷迟皱着眉,隔空朝夜九宸看了一眼,却看见夜九宸的脸上,同样表情凝重。 第134章 小骗子 夜九宸此时也有点不知道,冷月的葫芦里,到底打算卖什么药。 之前冷月将染离接到府里,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当时想的是,冷月或许是因为夜司白,所以才故意这么做。 夜九宸压根没往染离那方面想,但是此刻听着熟悉的曲调,看着眼前这般迷幻的歌舞,还有冷月刚刚在自己耳边,颇为神秘的说要送自己礼物的那句话…… 蓦的,夜九宸眸光一暗,远远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站在一旁,表情如万年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四目相对,她眼底的光亮,如星光一般,熠熠生辉,却一片坦荡。 她想干什么? 难道,她想要染离在这里跳那晚那支舞? 对了!之前她还在府中,给染离亲自示范过。 所以,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夜司白,而是—— 夜九宸转过头,看着高高在上,坐在龙椅的夜岚和江氏,呼吸蓦的一窒。 这个女人! 他怎么忘了,她是个多么记仇,多么睚眦必报的女人? 之前夜岚那一杯毒酒,虽然没有要了她的命,甚至还让她知道了那与众不同的体质。 可是中间那段过程,也足以让这个女人把夜岚好好的记在心里了。 还有江氏,故意在距离宫宴只有三日的时候将任务交给她,还要让她和亲去西凉国。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想起她这段时间以来在自己面前的平静和淡然,夜九宸攥着酒盏的手,不由得一点一点用力收紧。 该死! 这个女人,竟然连他都骗了。 不! 不是骗! 她从一开始,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的淡然冷漠,仿佛将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眼里。 可自己怎么忘了,她一开始接二连三坑自己的事? 回忆猝不及防的窜入脑海,夜九宸担忧归担忧,但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算了! 她想如何做,就随她吧。 谁让自己宠她呢? 反正有自己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她一分一毫。 这么一想,夜九宸心底不禁放缓了些,迎面看向冷迟和冷老夫人投射而来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这份大礼,严格说起来,可不算是送给自己的。 小骗子! 只是,恐怕小骗子的目的不止于此吧? 想着,夜九宸不禁端起酒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顺势看向了坐在身旁不远处的夜司白。 夜司白此时的脸色,怎是难看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那是相当难看了。 毕竟,夜九宸听出了曲子,夜司白就更加听了出来。 刚听到曲子的一瞬间,他喝酒的工作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目光,也随之朝大殿中央看去。 可是看见的,只有一群身着蓝衣的舞姬,并没有染离的身影。 夜司白这几日每天晚上,都无法好好入睡。 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不由自主的出现春江楼那如梦似幻的舞台上,染离一袭白衣,款款起舞的身影。 还有她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顿,气势满满说自己怕了的模样。 所以经过这几日的思考,夜司白已然做下了一个决定。 不管染离是不是冷月和夜九宸的人,不管他们两个故意让自己看见染离,到底有什么目的,染离,他都要定了。 原本,他是打算今日的宫宴结束以后,开诚布公的同冷月谈一次的。 所以才有了之前他同冷月在宫宴开始之前的那番话。 可是此刻、现在、听见这支曲子,夜司白的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起来。 她要做什么? 难道,自己还不够,她还要将染离,送到父皇的面前? 想到这里,夜司白也不由自主的转眸,朝夜岚看了过去。 夜岚此时还高高的坐在龙椅之上,用睥睨苍生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大殿中央起舞的那些舞姬。 江氏却是注意到了夜司白和夜九宸刚刚,朝自己和夜岚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怎么回事? 正想着,原本还舒缓的舞曲,突然画风一边,陡然急促激烈起来。 琵琶声响,如金戈铁马。 伴随着这陡转急促的乐曲,大殿之内开始有烟雾蒸腾而起,越来越浓烈,甚至让人视线模糊不清。 一群舞姬趁着这个机会,跑到大殿门前,拥簇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的东西来到了殿中央。 夜岚皱了皱眉,江氏却浅然一笑。 “臣妾原本还想着,或许这只是一只普通的歌舞,没想到,竟然还有玄机。 现在,臣妾倒还有点期待了。 帝君,中间那个,是什么?” 夜岚抿着唇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夜司白的呼吸更加急促了,心底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依旧不愿意相信。 下面的朝臣和一众女眷也开始纷纷议论,由最一开始的不屑、改为如今的好奇。 冷若雪浅然一笑:“不知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夜陌寒对此倒不怎么感兴趣,若是从前,或许他还会兴致勃勃的同众人一同探究,冷月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现在,他的心、他的眼睛,仿佛只能停留在那一个人身上了。 夜陌寒顿了顿,没有回答冷若雪的话。 冷若雪抿了抿唇瓣,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而此时,烟雾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众人定睛往殿中央那个奇怪的物体看去。 那是一个球,通体纯白,隐隐的散发着光亮,配上周围翩翩起舞的、身着蓝色纱裙的舞姬,和那还未完全散去的白色烟雾,赫然让众人眼前一亮。 这是…… “月亮啊!” 皎白无暇,只能高高悬挂于夜穹的明月,此时此刻,却赫然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众人无不倒吸一口气。 之前对于冷月的不屑、此刻也化作了震惊和佩服。 这等想象能力,这等化寻常为神奇的能力,还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着实也担得起这份震惊和佩服。 就连一开始反应平平的夜岚,眼底此时也不禁划过一抹短暂的惊艳。 这个冷月,倒是有点本事。 不过也是,若是没有,怎么可能会让夜九宸那般不惜为了她,用剑指着自己? 但对于夜岚来说,女人,只要听话有用就够了。 有本事的女人,决不能留! 夜陌寒此时的表情也不似刚刚那般平静了,看见这样神奇的画面,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 冷若雪坐在一旁,将夜陌寒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了眼底,心底愤恨的火焰,却是愈烧愈浓烈。 想着,冷若雪在夜陌寒耳边轻语了一句。 “四皇子,若雪许是酒水吃的有些多,先去……” “去吧。” 不等冷若雪一句话说完,夜陌寒便冷冷打断,冷若雪勉强维持着笑意,便缓缓起身,趁着众人都不注意悄悄离开。 而冷月站在一旁,从始至终,将众人的议论、目光,都坦然的接了过来。 刚刚那一瞬间,夜岚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自然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这就惊艳了? 马上,还有更惊艳的呢! 音乐继续,舞蹈继续,冷月听着琵琶的声音差不多到了转折的时候,突然转头,朝梁浅和程嫣然点了点头。 梁浅和程嫣然接收到信号,随即吩咐宫人,按照之前的吩咐,将整个大殿内的烛灯都灭掉。 蓦的,原本还灯火通明的大殿,此时却陷入了昏暗,只余留寥寥几盏。 白色的“月亮”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更显得神秘,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 御前侍卫见到这幅架势,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拔出佩剑,护到夜岚和江氏的面前。 “护驾!”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是完好无缺的月亮,却“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月亮之中,一抹白色的身影,笼罩在白色的光影之中,如梦似幻,好不真切。 染离妖娆婀娜的身姿,伴随着陡然转缓的乐曲,在“月亮”之中,开始起舞。 勾手弯腰,提足踮脚,一个个简单的动作,却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夜岚登时间瞪大了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对准了“月亮”之中的染离。 这般迷幻的场景下,染离俨然已经不是人间的女子,而是在月宫中,清冷遥远的仙子。 夜司白手中的酒盏已经掉落在地,发出闷响,淡色的液体洒了一地,却没有人在意。 夜陌寒惊讶归惊讶,但也只限于,冷月这样的奇思妙想。 至于江氏,此刻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尤其是在看见夜岚望向那个在“月亮”中起舞女子的灼热目光时,有那么一瞬间,雍容华贵、无懈可击,几乎维持不住。 一众侍卫还举着剑,对着染离,护在夜岚和江氏的身前。 江氏冷冷的呵斥了一句:“大惊小怪,还不快退下!” 众侍卫闻声,这才纷纷收起佩剑,退回到了角落里。 而整个大殿,此刻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微弱着。 只有音乐,在肆意流淌盘旋。 夜九宸一双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大殿中央,可是这一刻,他眼前起舞的,却不是染离。 而是冷月! 第135章 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此刻,夜九宸眼中的,那个站在月亮中央,周围笼罩着纱幔、舞姿婀娜、撩人心弦的,不是染离,也不是其他的女子,而是是那日在院落中央,落叶盘旋的冷月。 她依旧面容冷艳,却舞的那么美,那么让人无法自拔。 这一刻,夜九宸忽然庆幸。 那一日的冷月,只有自己看见。 冷月,只属于自己。 冷月擎着一张好似万年冰山一般,毫无表情的脸,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众人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 只是,小妖孽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啊。 特么的别人盯着染离看也就算了,你特么都有老娘了,还盯着看怎么回事? 小树得砍,男人得管,古人诚不欺我。 一舞终了,冷月面色上虽然还是那般平静,但心里的小人已经气成河豚了,扎一下就炸的那种。 舞姬们已经纷纷撤离,月亮也被撤出了大殿,只剩下染离还留在大殿中央。 而其他人,似乎还陷在之前的场景之中,没能缓过神。 夜岚擎着一双黑眸,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直直的盯着跪在殿下的染离。 片刻,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原本安静的大殿,因为夜岚这一声极具气势的话语,顿时恢复了过来。 夜司白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染离,恨不能直接从她的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染离自然也看见了夜司白,她来之前便有准备,宫中的宴会,帝君帝后一众朝臣都会参加,怎么可能会少了当朝太子。 只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对,甚至可以无视,但真真切切的发生时,原来还是无法坦然。 夜司白的目光那般笔直炙热,自己根本无法招架。 可是没有办法,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不可否认,她倾心于夜司白,但是和那无上的荣光权势比起来,一个夜司白,只能被舍弃。 况且,冷月之前说过,这天下,不一定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 她不能将赌注,压在一个未知的人身上。 所以,她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看夜司白一眼,饶是此刻亦然。 得到了夜岚的命令,染离跪在地面,直立起身体,慢慢抬起头。 薄纱覆面,染离伸出如请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摘掉面纱,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面容,赫然暴露在光亮之下,暴露在夜岚的视线之中。 夜岚眯起眼,没有马上说话。 江氏此时真真是如坐针毡,她嫁入大周国数年,虽然夜岚不似一般的昏君那般沉迷于女色,但他是男人。 还是一个拥有权势,至高无上的男人。 整个大周都是他的,何况是一个女人。 从刚刚染离出现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就已然明白,逃不掉了。 无论是这个女人,还是自己,都逃不掉这宿命。 她是和亲来的没错,同夜岚是没有多少感情也没错,可她身为西凉国公主,身为大周国帝后,却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当着自己的面,收下另外一个女人。 试问这世间,恐怕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做到毫无芥蒂。 但她是帝后,即便是装,也要装作有气度。 想着,江氏率先起身,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来到染离面前,将染离搀扶了起来。 染离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帝后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 江氏扶着染离的手,脸上挂着招牌性,无懈可击的笑,柔声询问着。 “奴婢染离。” “以后,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本宫和帝君对你,甚是喜欢,以后,便留在宫中,同我一同侍奉帝君吧。” 染离闻声,顿时撑大一双眼睛,重新跪在了江氏面前。 “多谢帝后娘娘,奴婢惶恐……” “好了!都说是自家姐妹了,怎么还这么客气!”说完,江氏又看向自己的婢女:“带染离姑娘下去,送到漪澜殿,好生侍奉着。” 两名宫婢闻声,立刻上前,将染离搀扶而起。 染离盈盈福身,绝美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镇定自若的朝着江氏和夜岚谢恩。 “奴婢告退!” 说罢,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还同夜岚的目光对视了一眼,这才由两名宫婢搀扶着,在一众朝臣和女眷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步步坚定的,朝大殿外走去。 众人此时都惊诧了。 原来这才是冷月为帝君和帝后精心准备的节目。 这样别出心裁的设计,这样绝色的女子,想必,没有人会拒绝吧。 果然,一出手就是把握十足。 当然,众人不知道冷月和夜岚、江氏之间的私人恩怨,只当是冷迟和整个镇国将军府,为了讨好帝君才做出此举。 而且最近流言不还都说,冷月已经住进了夜九宸的府邸么? 看来,这准儿媳妇讨未来婆婆和公公欢心这一关,是陈彻底底过了。 夜司白此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江氏对染离说那句让她留在宫中的话时,他就只觉得脑海里轰然一炸,仿佛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不能思考,也无法呼吸。 甚至于,连他今日宫宴之上,要求娶程嫣然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目光,只是牢牢的黏在染离的身上。 可是染离如今已经曾经的染离了,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夜司白只觉得她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远,尽管自己再怎么伸手努力,好像也无法够的到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冷月明明,不是要把染离送给自己的么? 不然她为什么,要把染离送到自己的面前? 可现在又送给父皇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要做什么? 不! 不行! 不可以! 他身为太子,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没有体会过求而不得,更加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 这一刻,夜司白的脑子好似一团乱麻,他根本无法思考,甚至于忘记了现在的场合,忘记了他的身份。 看着染离即将要走出大殿,身子仿佛开始不受控制,竟然起身要去追。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等一等!” 夜司白站在桌案前,猝不及防的一声呵斥,瞬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这一看,所有人都发现了,夜司白的脸色不太对。 平日里的夜司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在谁人的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淡然自若,温润如玉的模样。 可是此刻,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犹如宣纸一般,双目猩红,布满了血丝。 似乎,有些狰狞。 而这样的夜司白,不禁让朝臣心惊了一下。 太子这是要干什么?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染离不说,居然还是这副表情? 这是儿子要跟老子抢女人了? 艾玛,有大戏看了。 朝臣都能看明白的事,没道理夜岚没有发现。 夜岚皱起眉头,不悦的看向了夜司白。 “太子?”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但是语气中的警告和危险,却赫然明显,毫不掩饰。 染离此时刚刚好走到冷月的身边,与冷月擦肩。 听见夜司白的声音,脚步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顿,甚至于连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染离不敢回头,只能向冷月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是冷月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平淡模样,甚至于让染离感觉到,她好像乐得见到这样的画面。 是了! 一瞬间,染离突然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 她一开始还怀疑,为什么冷月明明是想要把她送给太子的,为什么又要她在帝君面前出现。 原来,她的目的根本就是帝君。 不只是要让自己跟在帝君的身边,甚至于,还要让帝君、太子因为此事生出嫌隙。 所以,才会让自己在进宫表演之前,现在太子面前跳上一曲。 她知道太子必定会对自己的容貌倾心,也知道太子畏首畏尾,顾虑太多,不会马上将自己带走。 她更知道,帝后为了维持一朝国母的形象,会亲自留下自己。 而这样一来、太子、帝君、帝后,这三个人就会因为自己,而产生无法磨灭的怀疑和嫌隙。 而从始至终,她冷月,都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染离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从前只知道冷月聪明,可是却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聪明到了这个地步,将人心看的如此透彻。 她的计划,每一步都天衣无缝,所有人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任由她举手投足,落子弃子。 大殿之内,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个呼吸,都能成为导火索,燃起燎原大火。 而夜岚的那两个字,也在一瞬间,让夜司白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染离顿在原地的背影,又看了看大殿之上的一众朝臣,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好!很好! 冷月!!! 心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念出了冷月的名字,夜司白攥着拳头,努力的按捺着心底的冲动,僵硬的转过身,面向夜岚和江氏。 夜司白微微躬身,一字一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波澜。 “儿臣恭贺父皇、母后!” 第136章 脸呢? 夜岚绷着一张脸,眼底掩饰不住的怒气腾升,死死的瞪着夜司白。 他还真是生了一个又一个好儿子。 一个为了远离他躲在边关,一个因为女人用剑指着他,现在又来一个,竟然有胆子觊觎他的女人。 好!很好! 夜岚正在生气,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如山雨欲来,海啸爆发。 冷月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众人让自己的满意的反应。 说了要还礼,自然要还的大大方方漂漂亮亮,身为女孩子,就得言出必行。 夜陌寒眉心深锁的看着冷月,眼底的担忧,同冷月和冷老夫人一样,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即便他们几人也是事先对于冷月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想也想的明白了。 冷月此举,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但是仔细想想,又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几人忧心忡忡,倒是夜九宸,看到眼前这幅境况,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小月儿,还真的是越来越调皮了呢? 染离还背对着众人,听见刚刚夜司白那句话,悬在胸口的大石头,也终是缓缓落了地,整个人也如释重负般,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只是心底那抹苦涩和落寞,却怎样都抹不去,擦不掉。 最终,夜司白还是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她。 和他的太子之位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随意舍弃的女人。 “走吧。” 染离小声说了一句,便和两名宫婢一同,重新朝大殿外走。 只是一瞬间,看向冷月的目光,突然复杂了起来、。 冷月自然也看见了,但却压根没放在心里。 江氏不是喜欢装大度么?夜司白不是喜欢装逼么?夜岚不是觉得自己碍眼么? 嗯,那就成全他们。 看,胸前的红领巾又鲜艳了呢。 想着,冷月朝江氏看了过去,同一时间,江氏的目光也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一瞬间,空气中、暗潮涌动。 江氏淡然一笑。 好个冷月,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江氏走回到龙椅之上,坐在夜岚的身旁。 “帝君不会怪臣妾,自作主张吧?” 正是因为江氏的此番举动,夜岚终是将目光从夜司白的身上收了回来。 夜司白闭上眼睛,为自己捏了把汗,随即缓缓落座。 夜岚对江氏的举动颇为满意,对于染离一事,如果他亲自开口,虽然结局也是一样,但和江氏开口的效果和影响,就全然不一样了。 “帝后此举,也是为了孤,孤怎么会怪帝后。” “帝君开心便好,不过,刚刚冷月可是说了,是精心为帝君和臣妾准备的,臣妾觉得,不能光留下染离妹妹,也是要对冷家论功行赏才对。帝君觉得如何?” 听闻了江氏的话,夜岚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眸。 是啊! 他刚刚只顾得染离,竟然忘记了,这个女人,竟然是冷月送给他的。 夜岚和夜司白不同。 即便有所怀疑,可他已经是上位者,坐在那个位置,作用天下,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冷月,或者是一个送到身边来,怀着目的的女人? 所以,夜岚不会推拒,也不会有顾虑,江氏也不会。 而夜司白,却恰恰输在了这个地方。 夜岚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冷月。 “冷月!” 冷月闻声连忙走向前:“臣女在。” “你想要什么赏赐?” “回禀……” “父皇!你赏错人了!” 事情原本都按照冷月的计划进行着,可是谁知道,偏偏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啊不是,杀出来个小妖孽。 冷月抬眸,不悦的看向夜九宸,却见夜九宸吊儿郎当的站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她身旁,跪了下来。 当然,跪的是夜岚和帝君。 “父皇,母后,你们赏错人了啊,今天这个节目,可是儿臣好几夜没睡,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父皇和帝君不给赏赐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赏给别人呢?” 夜九宸一番话出口,冷月差点没控制不住一个大飞脚,直接给某只小妖孽踹上天。 脸呢? 脸呢? 还你几天没睡觉,苦思冥想? 特么天天赖在自己床上睡的跟猪一样的是谁? 夜岚和江氏对于夜九宸的话似乎颇为吃惊。 夜岚开口:“哦?你说,这出节目是你设计的?”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江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冷月,随即低笑出声。 “原来是九皇子,帝君,九皇子如此孝心,看来,是该好好赏赐一番呢。” 夜岚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冷月和夜九宸身上交错,最后停下,落在了夜九宸身上。 “既是如此,确实该好好赏赐。” 冷月:“……” 完犊子了。 “那父皇、母后,是不是儿臣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夜岚冷笑一声:“君无戏言。” 夜九宸眉眼带笑,丝毫不露端倪:“多谢父皇母后,儿臣不要旁的赏赐,只是世人如今皆知,月儿如今已经在儿臣府中住了多些时日,儿臣也已经求得冷将军和冷老夫人同意,同月儿定下了婚约。 父皇和母后金口玉言,刚刚说赏赐,不如,就赏赐儿臣给月儿十里红妆,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说完,夜九宸还煞有其事的给夜岚和江氏,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 夜九宸一番话说完,冷迟和冷老夫人也从座上站了起来,几步来到大殿中央,跪在了夜岚和江氏的面前。 “臣,多谢帝君、帝后。” “老身多谢帝君帝后。” 说罢,冷迟一把拉住冷月的手腕,直接将人也拽着跪了下来。 冷月这会儿子终于明白了。 她就说这三个人要搞事情吧,结果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就这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就把自己和小妖孽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关键是,还是借着自己的势头。 特么的…… 冷月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把自己气成一只蘑菇。 她现在十分好奇,如果没有自己这一出,他们三个原本的计划是啥? 夜陌寒完全没有想到,夜九宸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知道,这一日早晚会来。 可是当这一刻真真切切摆在面前的时候,夜陌寒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一阵一阵钝痛着。 可是能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守护,既然答应了夜九宸和他合作,那么就要做到。 想着,夜陌寒深吸一口气,猛地灌了一杯酒。 朝臣和女眷们此时已经被冷月和夜九宸几人一波接着一波的骚操作,晃瞎了眼。 先给老子介绍个小媳妇儿,然后儿子这会儿子又来求赐婚。 真真是让人应接不暇,自愧不如。 江氏也没有想到,夜九宸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 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夜岚是有多不想夜九宸娶冷月。 但刚刚夜岚刚亲口承诺过君无戏言…… 想着,江氏不禁转眸看向夜岚。 夜岚此时虽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但江氏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的阴晴不定。 先是一个太子夜司白,现在又来一个夜九宸、 不知为何,江氏心底竟然觉得有些痛快。 身边的男人即便是他的夫君,却也是刚刚逼得她不得不违心,替他留下其他女人的可恨之人! 夜岚擎着一双锐利的黑眸,定定的望着跪在殿下的几个人,片刻,突然一笑。 “既然如此,孤便指婚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冷月,给九皇子为正妃,日子定在下个月十五。” 夜岚一声落下,夜九宸嘴角的弧度,顿时桀骜而又邪魅起来。 “儿臣,谢父皇!” “恭喜帝君、恭喜帝后、恭喜九皇子、恭喜冷将军!” 一众朝臣女眷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连忙纷纷出言附和祝贺,夜九宸在众声之中慢慢直立起身子,先是将冷老夫人和冷迟面前,将人搀扶起来,随即又来到冷月面前。 看着那只擎在自己面前的手,冷月心里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掌心相融,十指交握,冷月借着夜九宸的力道,慢慢站起身。 两人相对而立,四目相交。 夜九宸薄薄的唇轻轻张启,凑近冷月。 “这下,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冷月:“……” 她觉得小妖孽必须搞清楚一件事。 “不是!” “都赐婚了,你想反悔?”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危险和警告。 冷月却不甘示弱的昂了昂下巴。 “应该说,你是我的人!” 夜九宸:“……” 夜九宸忍不住笑容放大,好似最美最妖冶的曼陀罗花,盛放。 …… 月色浓烈,月上梢头。 夜岚和江氏离席以后,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虽然夜九宸抢活是为了自己,但是冷月心里还是气鼓鼓的。 夜九宸倒也不急,还十分体贴有孝心的去安排人送冷迟和冷老夫人回去。 冷月一个人站在殿门外,看着头顶的月色,任由月光清冷的银辉落在自己身上。 身后,蓦的有人靠近。 冷月眸光冷凝,转过身,便看见一抹身影映入视线之中。 第137章 哪吒说的 隔着一段距离,夜陌寒静静的望着冷月。 明明,她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自己只要迈上几步,就能去到她的身边。 可是为何,却感觉又那么遥远? 刚刚夜岚在大殿之上,已经将冷月指婚给了夜九宸,并且也已经定下了婚礼的日期。 从这时开始,冷月就再也不是他的人了。 不! 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是过。 夜陌寒心里酸楚钝痛,面色上,却维持着笑意。 “冷月。” 冷月目光不带感情的回看向夜陌寒。 “有事?” “恭喜你,终于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冷月有些不大明白夜陌寒的意思。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夜陌寒被怼,倒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维持着笑意。 “我知道有些话,我不适合说……” “不适合就别说了。” 对于夜陌寒,冷月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如果不是她,原主就不会惨死,自己也不会特么一觉醒过来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虽然现在他有点那么些改邪归正的模样,但也没规定,你改邪归正了,我就要跟你称兄道弟吧? 老子又不是圣母。 能跟你说话已经不错了,谢谢。 夜陌寒顿了顿,没有将冷月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冷月,你今天实在是有点冒险了。” “嗯,我知道。” 不冒险的事老娘还不干呢。 “你可知,你虽然将那个叫染离的女子送到了宫里,但江氏表面看来大度,实则是个心胸极其狭窄的人,她不会给染离好日子过,更加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那又如何?” 冷月擎着一张万年不变的脸,平静的反问夜陌寒。 冷月知道,他这番话,是实实在在是在替自己着想,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好。 但就如自己说的。 那又如何? 自己一开始没惹他们吧,但是他们有放过自己么? 并没有。 也许是冷月的态度太过平静,夜陌寒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怕么?” “怕?怕就不做了?不做就能安身立命,明哲保身了?” 冷月觉得狗东西的觉悟好像有点问题。 赶着自己现在心情好,提点他两句吧。 “夜陌寒,你经历了那么多,难道到现在都看不清?” 夜陌寒有些不大明白冷月的意思。 冷月继续说道:“这世间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掉的。也不是你想要,就等要得到手的。 既然人活在这世间已经有这么多无奈了,为何不为自己想要的拼一把。 没听哪吒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么?” 夜陌寒被冷月的毒鸡汤灌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渣?” 冷月:“……” 艾玛,忘了忘了,这里是大周国,对于哪吒这种公用ip完全不知晓撒。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夜陌寒怔楞了一下,随即笑笑。 “是啊,你说的对。” 他竟然,还没有她活的通透。 “冷月!冷月!冷……” 夜陌寒的话音刚一落下,冷月耳边就响起一阵炮仗一般的叫声。 一听见这个声音,冷月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梁浅这货,能不能换个出场方式?或者每次出场不要这么的大张旗鼓不行么? 说好的英国公府嫡小姐,闺门小姐呢? 看着梁浅飞奔而来的身影,夜陌寒笑着向冷月点了点头。 “既然你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只是,今日我说的话,你别不放在心上。 说着,夜陌寒上前一步,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警示道:“江氏背靠西凉国,又是大周国的帝后,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冷月原本想回一句,老娘更不好对付,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嗯。” 不知道冷月是否真的听了进去,但夜陌寒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况且梁浅已经来到了身边,他只好跟冷月道别离开。 背对着冷月,走了几步,夜陌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冷若雪人呢? 梁浅一路小跑来到冷月面前。 “哎哟,累死我了,可算找到你了。” 梁浅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许是因为跑的急,额头上布着一层浅浅的细汗。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一本正经的看着梁浅教育道:“梁小姐,我拜托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好么? 知道的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破马张飞的女土匪呢。” 主要是她每次叫魂一样的叫自己,头疼。 “嘿?” 梁浅透着一脸的不服气:“这话若是程嫣然说我也就忍了,你说我可忍不了。” 冷月眼神一寒:“我怎么了?” 梁浅被冷月泛着冷意的眼神看的脊背一凉,刚刚跑出来的汗,一瞬间就散了。 梁浅秒怂的笑嘻嘻凑了上来:“你怎么了?你简直太帅了好么?你看看今日那场舞,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聪明,这么机智、这么……” “打住!” 面对梁浅的宇宙无敌连环捧,冷月面无表情:“有事说事。” 听冷月这么一说,梁浅才收起了自己的拍马屁模式。 “我说,你也太牛了吧? 之前我跟你要染离的时候你不肯,我还以为你要给你爹留着呢,没想到是给你未来公爹留的啊。 啧啧啧,我简直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说着,梁浅神秘兮兮的往冷月身边凑了凑。 冷月有点方。 咋的了,今天啥日子啊,咋一个两个都来提醒自己? 梁浅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经过,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没看见刚刚程嫣然那个脸色,简直了。 话说太子是不是之前也见过染离啊,我看他俩那架势不对,而且我觉得我这个脑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程嫣然也肯定看出来了。 原本今日太子是要在宫宴之上,求帝君给他和程嫣然赐婚的,结果你整出来个染离不说,居然还抢了她的风光。” 冷月面无表情:“所以呢?” “所以……” 梁浅觉得,自己对冷月的智商估值好像有点偏差,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要问? “你看程嫣然平时人模狗样的,其实特别阴险狡诈,她未来的夫君惦记着你的人,你和你九皇子还抢了原本属于她的风头。 你觉得,她会不会记仇?” 梁浅说的极其真诚,表情也是十分到位。 不得不说,冷月还真把程嫣然这个人忘了。 毕竟,原主上一世和程嫣然的接触就不多,对于原主的生活轨迹,那个女人几乎没有啥痕迹。 而自己呢?更是了。 除了因为一些场合上才寥寥见过的几面,好像连话都没说过吧。 不过冷月对于这事,还真没啥可值得注意的。 要是此刻告诉梁浅,程嫣然当初就是被自己打的下不来床,不知道她现在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了。 “还有事么?” 冷月淡淡的回了一句,梁浅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没……” 算了! 反正谁要是惹到冷月,估计该担心的,是那人才对。 冷月真有点屁事算她输! 想到这里,梁浅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气鼓鼓的嘟起嘴,转身就跑。 冷月:“……” 这人怎么好像有点毛病呢? 之前来帝宫的时候,不是还因为小黑的事情发傻呢么? 咋的,痊愈了? 想开了,准备跟小黑私奔了? 冷月站在原地,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梁浅逃跑的背影,身后随即有一道熟悉的冷凝香气靠近。 冷月顿了顿,还没等回头,手边被人牵住。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九宸只说了一句,便拉着冷月离开。 冷月想说话,但是转念一想,他既然回来了,自然是已经将冷迟和冷老夫人都安顿好了,自己干嘛多此一举? 今晚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好累的。 这么一想,冷月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嘴,任由夜九宸牵着自己,在夜色下的帝宫中,穿行着。 …… 夜陌寒一路寻找冷若雪,可是却没有所获。 这个女人! 夜陌寒死死的拧着眉心,黑眸之中投射之出的煞气,几乎能将周遭的所有事物都吞噬。 他明明警告过她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不安分。 “四皇子!” 思忖间,朔风已经来到了夜陌寒的身边。 平日里所有人进入帝宫都是不允许带随从的,因为今日是中秋宫宴,所以几位皇子可以带一个身边之人随身伺候,也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夜陌寒带了朔风进宫,之前宫宴的时候,朔风和岳城还有太子身边的一个人呆在殿外。 刚刚发现冷若雪不见了,夜陌寒便派朔风去私下打听。 “怎么样?有消息了么?” 夜陌寒冷冷的询问了一句,朔风随即点头、 “刚刚从一个宫人口中打听到,若雪姑娘,好像是往凤栖宫的方向去了。” “凤栖宫?” “是。” 夜陌寒黑眸危险的眯了眯。 下一秒,已然移驾往凤栖宫的方向赶去。 “四皇子,我们……” “既然那个女人找死,我们就成全他!” 不等朔风一句话说完,夜陌寒便抛下一句泛着寒意的话。 朔风颔首,快速跟了上去。 第138章 大佬不用做了 江氏坐在轿辇之上,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之前在宫宴之上的雍容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的愤恨和阴冷。 夜岚! 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对另外一个女人如此注视,如此毫不避讳的表现出喜爱。 甚至于,宫宴刚一结束,就忙不迭去漪澜殿找那个贱人! 一个区区舞姬,居然让一国帝君如此神魂颠倒? 而他夜岚,又到底把她这个西凉国公主,大周国帝后,置于何等地位? 还有冷月、夜九宸,冷迟和冷老夫人! 他们一个个,是不是当自己是死的? 想着,江氏扣着轿辇的手,不由得用力收紧起来。 轿辇抵达凤栖宫门前,江氏由宫婢搀扶着落地,刚走了两步,就见到宫门前站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也注意到了江氏,几步走上前,向江氏问安。 “妾身冷若雪,见过帝后娘娘,深夜来打扰帝后娘娘,实属有要事,还请帝后娘娘恕罪。” 冷若雪? 江氏自然知道冷若雪是谁,之前在百花宴上,她可是开了好大一番眼界。 而且今日,冷若雪就坐在夜陌寒的身边、 江氏收敛起之前面色上的狠戾和阴险,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柔声上前将人扶起。 “原来是四皇子的妾室,这么晚了找本宫,看来是真的有要事了。” 冷若雪垂着头不说话。 江氏也不急:“进来吧。” 说完一句,便松开冷若雪,率先由宫婢搀扶着进入凤栖宫内,冷若雪见状,眸光一定,也连忙跟了上去。 进入到凤栖宫内,江氏坐在软塌之上行,冷若雪站在江氏面前,略微有些紧张。 江氏浅然一笑,命人给冷若雪取了矮凳。 冷若雪谢过江氏,坐在了矮凳之上。 江氏不疾不徐的缓缓开口:“说吧,找本宫何事?” 冷若雪抬眼看了看周围还剩下的几个宫婢,一脸警惕,欲言又止。 江氏浅笑:“这几个都是本宫身边的人,你说便是了。” 江氏这么说,冷若雪也只好照办。 凝了凝心神,冷若雪随即说道:“帝后娘娘,妾身今日,是来大义灭亲的。” “哦?” 江氏有些好笑:“大义灭亲?怎么个大义灭亲法?” 冷若雪暗自攥紧了手指,一字一顿,语气笃定道:“妾身的家姐,也就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冷月,九皇子未来的皇妃冷月,有谋逆之心!” 冷若雪说这话的时候,江氏刚刚接过宫婢递过来的茶盏送到唇边,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恢复动作,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妾身绝对没有胡说,更加没有那个胆量,敢欺瞒帝后娘娘!” 江氏不动声色:“既然你说冷月要谋逆,那你且说说,她怎么个能谋逆法?” “据妾身所知,妾身的姐姐冷月在都城内开了一家妓、院,取名春江楼,楼里接待的,都是一些身份显贵之人,还有一些他国的贵族,也曾慕名前来。 帝后娘娘不觉得很可疑么?” 江氏靠在软塌之上,手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手腕间的珠子,语气平淡道:“怎么个可疑法?” 见江氏反应如此平平,冷若雪一时间有些着急。 “帝后娘娘,您想想,以冷月的身份,自然是不缺钱财的,所以根本没有做生意的必要。、 好,就算退一步说,她想要做生意,但为何放着那正经的生意不做,偏偏去做这种……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苟且生意? 而且那春江楼里招待的,可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而这些人,往往也是握着重要消息的人。 还有那些别国而来的,难道这些消息,会不流通出去么? 帝后娘娘,妾身斗胆,再告诉帝后娘娘一件事!” 江氏还是之前老神在在,平静淡然的样子。 冷若雪却直接站起身,表情严肃。 “今日在大殿之上,帝后娘娘留下的那名名叫染离的女子,也是那春江楼里的姑娘!” 冷若雪说到这里,江氏总算有了点反应,眉眼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哀伤和忧愁。 “竟然是一介青楼女子? 冷月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将那样身份低位卑贱的女子,带到宫中,带到本宫和帝君的身边。” 看着江氏脸上隐隐浮现出的愠怒之色,冷若雪心底这才涌起一抹得意。 “是啊帝后娘娘,且不说这冷月的谋逆之心,单单是她这份欺君之罪,娘娘您就不能姑息啊! 况且,放着那样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在帝君身边,岂不是……岂不是让帝君随时随地都陷入到危险之中?” 江氏眉心紧锁着,像是在思考冷若雪的话。 就在冷若雪以为自己得逞了的时候,江氏忽然重重叹息了一声。 “那又如何? 今日本宫已经亲自开口,将人留了下来。况且帝君喜欢,就算那个女子真的身份来历不明,但只要帝君喜欢,其他的事情,又有何重要呢?” “帝后娘娘!” 冷若雪怎么也没想到,江氏竟然对于这件事,最后会是这个态度,忍不住急切的大喊了一声。 江氏闻言,顿时一记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 江氏身边的宫婢,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冷斥道:“大胆,竟然敢对帝后娘娘无礼!” 冷若雪一瞬间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的失礼,“噗通”一声便跪倒了江氏面前。 “还请帝后娘娘恕罪,妾身……妾身只是担心帝后娘娘和帝君的安危。” 江氏见状,这才收回视线,懒懒的说道:“起来吧。” “谢帝后娘娘。” 冷若雪慢慢起身,又听江氏问道:“你前面说的话,可有证据?” 冷若雪知道,江氏指的是自己说冷月有谋逆之心这件事。 冷若雪咬了咬唇瓣,微微垂下头。 “妾身……妾身没有证据。” 江氏闻言,不禁略微有些失望的笑了笑:“冷月原本就是镇国将军的嫡女,如今又得帝君亲自指婚为九皇子妃,你若是真的指控她,就要拿出证据来。” 听闻了江氏这句话,冷若雪猛地抬起头,直直的朝着江氏望了过去。 江氏却还是刚刚那副模样,甚至于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通传。 “帝后娘娘,四皇子来了,说天色已晚,不便打扰帝后娘娘,要接他的妾室回府。” 冷若雪心里一惊,脸色有些泛白。 夜陌寒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江氏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又看向冷若雪:“既然四皇子来了,你便同他去吧。今晚的事,本宫就当没听过,当然,若是你能拿得出证据,那么本宫会亲自呈到帝君面前。” 冷若雪攥了攥拳,片刻,眼底随即划过一抹异样。 …… 冷月一路跟着夜九宸来到宫外,宫外,岳城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等在大门前。 夜九宸牵着冷月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冷月眸光浅淡的看着眼前的虚空。 夜九宸一时间胸口有点堵。 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呢? 偏偏,冷月还真的就不好奇。 静默了半晌,夜九宸终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小月儿。” 冷月凶巴巴地:“干嘛?” “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么?” 冷月认真脸:“你不是说了么?” 夜九宸:“???” 他说了?什么时候说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冷月:“你不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么?” 夜九宸:“……” 完了,胸口更堵了,怎么办? 夜九宸选择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窝在一边,无奈的看着冷月。 马车一路行驶着,来到闹市区。 因为是中秋佳节,所以今日的都城,极为热闹。即使是到了这个时间,外面依旧人满为患。 中心河的两旁,挂满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花灯,河水之上亦是飘满了河灯。 夜九宸让岳城将马车停下,想要搀扶冷月下来。 冷月刚要拒绝,忽然想起上一次,某只小妖孽的警告。 冷月冷冷的看着夜九宸递过来的那只手。心里琢磨着,如果自己无视跳下马车会有什么下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小妖孽抱着走? 那大佬以后也不用做了。 想到这里,冷月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手递到了夜九宸的掌心,夜九宸满意一笑,紧紧握住冷月,将人抱下了马车。 冷月是性格真的冷,所以讨厌热闹。 今日这么热闹,小妖孽居然带她来? 冷月绷着一张脸,就差在脑门上写上“老娘不高兴”几个字了。 夜九宸却选择无视一般,牵着冷月,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在人群之中。 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寻常的夫妻一般。 “哥哥,哥哥,为姐姐买一盏灯吧。” 蓦的,身旁有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冷月循声低头,就见眼前站着一个扎着丸子头,脸蛋圆圆的小姑娘,举着几盏花灯,甜甜的冲着冷月和夜九宸笑。 冷月最怕小孩,皱着眉头就想要拒绝。 身为大佬,举着个灯走在人群中间? 不!她拒绝! 第139章 就是你的不对了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冷冷的看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不是没被人凶过,但是像冷月这么凶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连忙吓得一哆嗦,往夜九宸身后躲了躲。 冷月:“……” 夜九宸见状,不禁低笑一声,俯身靠近小女孩面前。 “小妹妹不用怕,姐姐是好人。” 小女孩一脸的不相信。 好人? 好人会长这样? 冷月想了想,再次:“……” 你那一脸不相信的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怯生生的防备着冷月,随即举起手中的灯:“哥哥,那你买一盏灯吧,买一盏,我就相信姐姐是好人。” 这回轮到夜九宸无语了。 冷月站在一旁,心里的小人都要震惊上天了。 现在的熊孩子都这么会做生意了么? 夜九宸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对不起啊,我们不买灯。” 冷月听夜九宸这么说,有点不高兴了。 特么老娘要不要是老娘的事。 但是你连买都不舍得给老娘买一盏,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女孩似乎也没想到,这两个穿着如此华贵,就差在身上挂上“有钱”俩字的男女,居然是一对抠逼。 小女孩撇了撇嘴,哪里还有刚刚怯生生的样子,直接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夜九宸。 “哥哥,摊上这么个姐姐,你可真可怜。” 说完,小女孩立刻换上招牌式的笑容,转身跑向其他人,继续去推销了。 夜九宸哭笑不得,冷月却不断在心里做自我建设。 忍住! 忍住! 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 不行,还是想拖过来揍一顿怎么办? 夜九宸脸上擎着绝美的微笑,重新牵起冷月,在她爆发之前,将人拖走。 冷月气鼓鼓的跟着夜九宸,想着等会必须跟他说道说道。 特么的盯着别的女人看也就算了。 居然连盏灯都不给自己买。 过分了啊。 而夜九宸却是带着冷月来到河边,一艘停靠着的小船旁。 冷月看了看夜九宸。 夜九宸笑着朝船上示意了一下。 冷月二话不说,便蹦了上去。 夜九宸当然知道冷月在生气,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只是如果问,她肯定说没有,让自己别胡说。 不过他也相信,等会冷月看见自己为她准备的,便不会再生气了。 这么一想,夜九宸随即也笑着登上了小船。 船夫是夜九宸提前安排好的,见两人已经坐好,便摇动船桨,开始驱动小船。 往日里平静的河水,此时因为无数盏花灯,变得明亮不已,五光十色,斑斓绚烂。 冷月拖着下巴坐在船头,望着那一盏盏花灯。 夜九宸拿了件披风,走到冷月身旁,批到了她的身上,随即撩起衣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知道每年的中秋,为何人们会放这么多盏花灯到这运河之中么?” 冷月心想我哪知道。 夜九宸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继续解释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大周国的子民相信牛郎织女的传说,觉得每年七夕她们既然能够在天上,靠着鹊桥相会,便也相信,每年的中秋,靠着这些花灯,可以向心上的人,传递心意。 大家相信,这些花灯,一定会被自己心上人拾到,从而知晓她们的心意。” 冷月拖着下巴听着,只觉得这些想法有点不靠谱。 在她们那个时代,这些乱放在河水中的,只有一个下场—— 被当做垃圾销毁掉。 “要是我,绝对不会放这劳什子的花灯。” 喜欢一个人,就得告诉他,而且还得让他知道,你是我的,不能跑,也别想跑。 因为腿会折。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不禁脸色一僵。 但好在冷月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所以夜九宸连忙趁她不注意,收敛起情绪,继续维持那绝美的,足以魅惑众生的笑容。 小船继续在运河之中穿行着,因为船体都被挂满了小小的灯,所以从高处往下看,就仿佛是一盏船型的花灯,在墨玉色的玉带中穿行一般。 渐渐的,凌乱的花灯变少,周围两旁的人群也少了一些。 冷月发现,那些凌乱的花灯虽然少了,但是却都举在了一起,像是有心之人故意这么做一般。 夜九宸就在这时,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月儿,你看。” 冷月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聚集在一起的花灯、 “这谁把这些灯都聚在了一起?”船还得绕着走,太不爽了。 夜九宸:“……”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笑容,夜九宸继续说道:“你看,这些灯聚在一起,像什么?” 像什么? 夜九宸这么一说,冷月倒是分出来一半注意力,仔细去看那些聚在一起的灯。 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竟然还真的是围成了一个圆形。 “看出来了。” 夜九宸闻言眼睛一亮。 冷月一本正经地:“要是真有这么大一张饼,不知道得吃多少天才能吃完。” 夜九宸:“……” 夜九宸只觉得自己喉咙有点腥甜,一口血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甚是尴尬。 饼? 饼! 踏马的明明是个月亮,她是怎么看成一块饼的? 冷月收回视线,转眸就看见夜九宸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身旁。 “你怎么了?” 夜九宸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小月儿,你看,你再看,你细看,除了饼它还像什么?” 夜九宸表现的如此明显,就算冷月是个不聪明的人,到了这个地步也能猜出来了。 何况,她还聪明的不要不要的。 冷月擎着同情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夜九宸。 “这些灯,是你放这的吧?” 夜九宸不想说话。 “这不是饼,是个月亮吧?” 夜九宸卒。 为什么想象中的浪漫和惊喜,一丁点都没有。 为什么只剩下了尴尬? 为什么? 得,出师不利,估计下一回合,也不能有啥好结果。 这么一想,夜九宸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冷月却在这个时候,猛地倾身上前,在夜九宸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夜九宸身子一僵,转眸间,就看见坐在身旁的冷月,已然重新拖着下巴,看向了面前的那些被摆成不知道是饼还是月亮的花灯。 月色明亮,河水中倒影着皎白的月影,伴随浅浅的涟漪,轻轻摇晃着。 一瞬间,风停,世界静止。 …… 冷若雪跟随夜陌寒离开凤栖宫,江氏坐在梳妆台前,由婢女服侍着卸下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穿戴的首饰。 婢女忍不住开口询问:“帝后奶娘,你相信那个冷若雪说的话么?” 江氏闻言不禁冷然一笑。 “信与不信又如何?事情是真是假又如何?主要是看她冷若雪,到底是不是个可用的。” 婢女似乎有些明白了江氏的意思。 “所以娘娘才提点她?” “当初百花宴上,本宫便看出了这对姐妹之间有多不合,不过当时本宫也没想打,这个冷月,居然有这个本事,居然敢在本宫和帝君的头上动主意。” 说话间,江氏身上的首饰已经卸下。江氏又起身由宫婢服侍着将身上的华服脱掉。 “那个冷月胆子大是大,但未免还是太过年轻,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江氏不动声色:“是啊,就算帝君护着她,本宫想要让她死,办法也多的是。 何况,帝君对她原本就不喜,即便是送来一个美女又如何? 最是无情帝王家,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帝王,能够专情一生? 本宫生在帝王之家,自然知道这些道理。 但是被当面逼迫,如此颜面尽失,还真真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呢。 呵!” 说着,江氏冷笑一声。 婢女听着江氏的冷笑,不由得心下一颤。 “可是帝后娘娘,奴婢觉得,四皇子的心思怕是不在那个冷若雪身上,她今天来您这里,回去之后会不会……” 婢女说到一半,江氏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略微思忖了一下,江氏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一只看似不起眼的珠钗,转身递给婢女。 “去,把这枚珠钗送到四皇子府邸,就说,是本宫赐给冷若雪的。” 婢女接过珠钗。 “是!” 另外一边,冷若雪坐在马车内,夜陌寒却选择骑马,两人一路往府邸行驶着。 从刚刚见面开始,夜陌寒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可怕的让冷若雪心惊。 他知道了吧? 知道又如何? 自己如今是为帝后娘娘做事,他有胆子将自己怎么样? 况且,自己也不会把今日同帝后说的话,如实的告诉他。 这么一想,冷若雪心里不禁安稳了一些。 很快,两人抵达府邸。 夜陌寒依旧是面色阴沉不已,只是吩咐朔风将冷若雪带去自己的书房,随即便一个人快步先进入府邸。 朔风按照命令,将冷若雪带进夜陌寒的书房。 一路上,冷若雪都眸光笃定,步伐坚定。 夜色漆黑浓重,照在她的眼底,霎时间,融合成为一片幽暗。 冷若雪心底冷笑。 他会怎样对待自己? 为了冷月,会把自己如何? 其实,夜陌寒只是同自己一样可笑、一样可怜罢了。 第140章 我就是你 月色清冷,带着凉意的风打在冷若雪的身上,但她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站在书房门前,冷若雪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眸光一定,抬手,向前推去。 “吱呀——” 一声,书房的门应声而开,冷若雪还没等看清什么,就见眼前一道黑影,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气势,快速袭击而来。 下一秒,喉咙已经被人死死的扼住。 “冷若雪,你好大的胆子,你把本王的忠告当耳边风了是么,嗯?” 夜陌寒低沉而又暗哑的嗓音此刻却充满了危险,一如手上的力道,正在以冷若雪感觉得到的,一点一点收紧。 冷若雪早就有心里准备,知道夜陌寒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此时心里没有慌乱,没有恐惧害怕,有的,只是满心的酸楚和怨恨。 想到宫宴之上,冷月和夜九宸之间那般亲密和谐的相处,再想想当时夜陌寒的脸色,冷若雪笑了。 笑的讽刺,不知是为夜陌寒,还是为她自己。 见状,夜陌寒眉心不禁一皱。 “你笑什么?” 冷若雪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收到挤压的胸腔好像在不受规律的膨胀一般,几欲爆炸。 饶是如此,她还是艰难的开口。 “我笑你……笑你……和我一样……可悲!” 夜陌寒凝着眸,眼底的光像是火山一般,带着摧毁世间一切的气势,喷薄欲出。 冷若雪说什么? 说他可悲?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夜陌寒此时脸上的怒气愈发肆虐,手上的力道,也再次收紧了几分。 冷若雪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青紫,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细弱的脖颈,正在夜陌寒的掌心之中,一点一点折掉。 可她还是要说。 生气了么? 被我说中了么? “你跟我一样……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你……你没有办法杀了我……因为我……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 冷若雪艰难的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而这几个字,却好像一把利刃一般,直直的插在了夜陌寒的心中。 夜陌寒手上的动作一滞。 而冷若雪也因此,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不! 不! 他怎么会和冷若雪一样? 他一心一意的爱着冷月,他为他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后悔,他为没能早一点醒悟而痛彻心扉,他为冷月放弃了那么多,甚至不惜改变自己…… 他怎么会是冷若雪? 想着,夜陌寒刚刚还犹豫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坚定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再次加大。 他是真的,想要掐断冷若雪的脖子,想要在这一刻,亲手结束她的性命。 错的! 都是错的! 而这一切的错,都是因他而起。 夜陌寒黑眸半眯,冷冷的沉着声音开口。 “你恐怕不知道,为了冷月,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说着,夜陌寒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靠近冷若雪的耳畔,一字一顿道:“何况,是杀你!” 一句话,让冷若雪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为了冷月,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那自己呢? 自己和冷月相比,就这么的不值一提,犹敝履草芥?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冷月? 她生来比自己高贵优渥,有冷迟和整个将军府宠着就算了,为什么连夜陌寒也要夺走? 她明明已经有了自己爱的人,明明已经要嫁他人为妃了,为什么还要把夜陌寒的心也拿走? 不! 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 想到此处,冷若雪开始拼命挣扎,但是在夜陌寒面前,她所有的挣扎和力道,都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无疑,螳臂当车,杯水车薪。 夜陌寒面色阴鸷,眼神凶狠,指腹正牢牢的捏紧着冷若雪纤细白皙的脖颈,甚至于,连她血管里的蓬勃跳动,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而挣扎了片刻的冷若雪,也终于挣扎不动了,她甚至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生命正在夜陌寒的手中流失。 大脑恐怕,耳边是嗡嗡作响的轰鸣。 这一刻,她仿佛出现了幻觉,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她看见自己无忧无虑的快乐长大,和冷月一样,被冷迟宠溺着,爱护着。 她还看见自己披上了大红色的嫁衣,被夜陌寒十里红妆迎娶进门。 他连看自己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冷月一般温柔。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没有冷月,没有,只有她! 冷若雪双臂慢慢垂下,闭着眼睛,餍足的享受着幻觉带给她的一切,嘴角慢慢挂起弧度。 如果是这样,死了,也挺好。 “主子!” 柳青进入到书房的一刹那,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忙不迭的上前阻止。 “主子,帝后娘娘刚刚派人送来了这个,点名说是要给若雪姑娘的,所以……” 柳青面色铁青的看着冷若雪在夜陌寒的手中,宛若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一般。 而夜陌寒此时正在暴怒,双眼之中弥漫着杀气,根本听不进去柳青的话,更加没有办法思考。 柳青焦急的看着夜陌寒,这样下去,冷若雪必死无疑。 下一秒,柳青连忙上前。 “主子,得罪了!” 说罢,柳青已然出手,朝夜陌寒的手肘袭击而去,夜陌寒没有防备,只觉得手肘一麻,钳制着冷若雪的手,也随之松开。 冷若雪重重的跌落在地,胸腔里重新进入空气,整个人随即本能的开始大口呼吸,大声咳嗽起来。 而她整个人却虚弱无比,丝毫没有力气。 只是咳着咳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没有死成么? 终究,一切不过是梦而已么? 夜陌寒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而柳青此时已经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主子,属下行为有失,请主子恕罪。但请主子冷静一些,帝后娘娘专门送来东西,就说明她不会想要让冷若雪死。 如果您就这样把人杀了,恐怕会给您自己找来祸患。 还请主子三思!” 柳青说完,便将手中的珠钗高高举起,递到夜陌寒面前,而自己则是低着头,等候夜陌寒的发落。 夜陌寒眯着眼眸,脸色阴鸷不已,冷冷的睨着跪在身前的柳青,和躺在地面上,虚弱不已,犹如布娃娃一般的冷若雪。 而因为柳青的话,这一刻,理智也渐渐回复。 江氏竟然还送了珠钗给冷若雪? 呵! 那个女人还真是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会对冷若雪不利,所以为了留下冷若雪为她所用,特意送来这枚珠钗,警告自己么? 想着,夜陌寒慢慢抬起手,拿起柳青手中那枚珠钗。 感觉到手中的珠钗没拿走,柳青这才如释重负般用力闭了闭眼眸。 夜陌寒把玩着手中的珠钗,随即冷冷的朝柳青呵斥了一句。 “滚下去!” 柳青咬了咬牙,“是!” 应了一声,柳青连忙起身快速离开,将书房门关闭了起来。 偌大的书房内,此刻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冷若雪已经不再咳嗽了,但是脸色还是发紫,一双眼,也因为充血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尤为狰狞。 夜陌寒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提步慢慢的朝冷月走去。 几步之后,夜陌寒来到冷若雪身边,屈身蹲下。 “你今日,同帝后娘娘说了什么?” 冷若雪咬着银牙,攥着拳头,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似乎是猜到了冷若雪会有这样的反应,夜陌寒不禁冷然一笑。 “你还真是好本事呢,居然找到了帝后的面前,还让她保下了你一命。 呵!” 夜陌寒的笑声犹如地狱深处的修罗一般,弥漫着索命的幽冷和危险。 他抬起手,看似温柔的将冷若雪黏在腮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还真的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啊。” 说话间,夜陌寒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冷若雪的头发狠狠拽起,强迫她上半身抬起,同自己对视。 “以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么? 现在,我成全你。” …… 都城内的运河,一路通向市郊。 船夫此时已经将小船摇出了城区,来到了市郊。 夜晚的市郊,安静却又不安静。 即便是到了秋季,但是夜晚的山林间,河岸旁,依旧有着虫鸣蛙叫,此起彼伏,好似大自然奏出的一首别样乐曲。 圆月明亮,落在河水之中。 冷月和夜九宸安静的坐在船头,看着眼前静谧而又墨色的景致,眼底无不一片安宁。 夜九宸想,这也许就是人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吧。 一船、两人,在山水间恣意游荡,没有波诡云谲,没有暗潮汹涌,只有安详宁静。 还有心上之人,陪在身边。 小船继续游荡,最后来到岸边。 夜九宸率先站起身,朝冷月伸出手。 冷月抬眸,这一次没有那么多的内心戏,也没想什么幺蛾子,很是老实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夜九宸的掌心之中。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却带不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 夜九宸紧紧的握住冷月,将人拉上岸。 蓦的,冷月眼前一亮。 原本还是一片幽暗的岸边,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般,灯火通明。 冷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岸边的凉亭已然被人挂满了红色的帷幔和灯笼,四周也摆着红色的花灯。 而从她们脚下通往凉亭的路上,也被铺陈了长长的红毯,一路延伸…… 第141章 夜深,人不静 冷月凝神望着眼前的一切,夺目的红,此刻已然成为了她眼底的颜色。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脸,心里的小人却慌成了一逼。 小妖孽这是要干啥? 夜九宸眉眼温柔的深深凝望了冷月一眼,随即牵着她踏上了面前的红毯。 冷月有种错觉。 好像婚礼现场,老父亲牵着女儿的手送到新郎面前。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脑海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小心翼翼的,牢牢执着冷月的手,来到凉亭中央。 凉亭内的石桌上,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酒菜,中间还点燃了两根红烛。 烛火摇曳,跳跃的火苗好像夜九宸眼底的光。 冷月心里更慌了。 但是面色上却不动声色的,任由夜九宸将她安置到石凳之上,随后又看着夜九宸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夜九宸亲自打开酒坛,梅香十里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给冷月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酒,随后递给冷月一杯。 冷月平静的接过,终是没崩住,问了一句。 “你想干嘛?” 夜九宸笑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即来到冷月面前,单膝跪地。 冷月:“……” “月儿!” 夜九宸开口,声音像是打磨的砂纸一般,粗粗粝粝的,但却要命的性、感。 “山林中,水潭旁,我第一次见你。 都城中,醉仙楼内,我们又再次相遇。 后来的种种,我不赘言,也不细说,但是那些画面,那些场景,却仿佛像是刻在我骨髓里,流淌在我血液里一般,早就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认识你之前,我并不知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甘愿放弃一切,也要守护。 认识你以后,我却明白,原来儿时母妃对我说的话,是对的。 她说,我一定会遇到一个,让我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子,这个女子可以让我忘记仇恨,可以让我视之如生命。 月儿,你知道么,那个女子,便是你。” 冷月安静的听着夜九宸的话,看着微风肆无忌惮的将他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在半空中轻柔起舞。 他的眼睛深邃而又漆黑,隐隐的闪耀着如黑曜石一般,神秘而又暗哑的光芒。 可是那光芒的中心,却只有一个人。 夜九宸表情虔诚的深深凝望着冷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从见到冷月的第一眼开始,他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子。 “月儿,虽然父皇已经赐婚,但我还是请亲口将这番话告诉你。” 说着,夜九宸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扳指,递到冷月面前。 “这枚扳指,是我母妃临死前交给我的,她说,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女子,就亲手把这枚扳指交给她。 月儿,此生,我只愿守护你一人,你可愿,与我同衾同穴,碧落黄泉,执手不悔?” 夜九宸深情的说完一番话,目光直直的望着冷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跳的有多快。 快到,好似一只被困起来的发了疯的猛兽,横冲直撞的,想要找到个出口。 冷月依旧是寻常里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也凝视着夜九宸,仿佛要从夜九宸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只有微风一阵阵吹拂而过,桌上的烛火跳跃摇曳,不甘冷落。 冷月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求婚。 想起在部队的日子,战友们都嘲笑她是女汉子,这辈子怕是没有男人敢收了她,要孤独终老了。 那时候的冷月完全不在乎,谁说女人一定得找老公了? 自己一个人活不也挺好的么? 可是没想到,一觉醒来以后,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与夜九宸的相遇,也是那般猝不及防。 她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么倒霉,好死不死一觉醒来,就穿到了这么一个没电没网,没枪没炮的年代。 但是这一刻,看着夜九宸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手执扳指的画面,她似乎明白了。 原来,老天爷让她来这个世界一遭,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的抢过夜九宸手中的扳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原本应该被套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被晃晃荡荡的套在了无名指上。 夜九宸被冷月的一连串操作弄得有点懵。 自己抢过去也就算了,毕竟冷月那个性子。 可是套在无名指是什么梗? 思忖间,冷月却已然抬起带着扳指的手,在夜九宸面前晃了晃,随即凶巴巴的警告道: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异性,我管你以后是当帝君还是当乞丐,如果你敢找小老婆,我就连你和小老婆的头盖骨一起拧下来,盛汤喝……” 冷月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见夜九宸冷不防向前倾身,以唇堵住了冷月的嘴。 余下的话,也都被淹没在了静谧的吻中。 冷月擎着一双明亮而又澄澈的眼睛,望着夜九宸在眼前极具放大的面容。 他微阖着眼眸,卷翘的睫羽轻轻颤抖着,在眼下透出一片浓密的影子。 一瞬间,冷月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一般,竟然有种窒息的错觉。 这样的不适感让冷月微微蹙起眉头,想要将眼前的人推开,可是夜九宸仿佛事先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般,大手已然抬起,牢牢的扣住她的后脑,强迫两人的唇齿紧密贴合。 吻,如山洪爆发,铺天盖地,无法阻挡。 冷月发现,今日的夜九宸极为不同,她本能的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隔着衣料,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里面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 噗通——噗通——噗通—— 一下一下,渐渐和她的心跳频率相融合。 冷月的大脑愈发空白,一向占领高地的智商,这会儿子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整个人都被夜九宸带着节奏,一点一点的沉、沦在他细细密密的吻中。 渐渐的,冷月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呼吸了,好像下一秒,肺部就要炸裂开来一般。 夜九宸似乎也察觉到了冷月的异样,轻轻睁开眼眸,深邃的眼底,立刻倒映出冷月泛着潮、红的脸颊。 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斜肆而又倨傲的弧度。 重新获得呼吸的冷月本能的仰起头,露出如天鹅一般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汪搁浅的鱼儿,只能张大嘴,拼命呼吸,才不至于毙命。 夜九宸眼眸一暗。 下一秒,薄唇已然已经落在她颈部白皙的肌肤之上。 带着冷凝香气的吻、夹杂着灼热的气浪,让冷月在这种冰冷与灼热之中,身体开始微微瑟缩。 吻,一路向下,好似火种一般,所到之处,纷纷带起一片足有燎原之势的火焰,瞬间将两人点燃。 天黑、月冷。 夜深、人不静。 …… 漪澜殿内。 染离已经由宫婢们侍奉着洗漱好,也换好了衣衫。 坐在床榻边缘,染离的双手交错在一起,不断的上下搓动着。 寝殿内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安静之中,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染离心里一惊,双手下意识的攥紧身旁绸缎的床单。 眼眸,也不由自主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片刻,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夜岚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是整个人却依旧丰神俊朗,眉眼间的英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夜九宸也好、夜司白也好,虽然气质不同,但却不可否认,每一个都英俊绝美。 而作为他们父皇的夜岚,自然也不会逊色。 或许是因为身居高位多年,所以身上难免带了些许的疏离和冷漠、甚至于眉眼间,还蕴藏着一丝丝的煞气。 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又遥不可及。 而此时此刻,这个身为一国帝君的男人,却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冷漠与疏离、高贵与冷漠,温柔的凝望着自己,朝自己款款而来。 染离心神一定,随即垂下眼眸,起身面朝夜岚,盈盈俯身。 “奴婢,见过帝君……” 话还没等说完,夜岚的手,已经抚上了染离的手臂,将人拉扯了起来。 染离眸光一闪,脚下随即一个趔趄,身子也顺势朝夜岚身上靠了过去。 温香软玉在怀,夜岚却神色不动,只是擎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低低的凝视着染离。 染离见状,连忙想要从夜岚的怀抱中抽离开来。 “帝君恕罪……” 然而夜岚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带着人,重重的往床榻上倒了过去。 身后就是床榻,染离在下,夜岚在上,两人就那么跌了上去。 一瞬间,染离的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急促,白皙精致的双颊,已然染上了俏丽的红。 夜岚俯身,单手撑在染离的耳侧,居高临下。 也许是夜岚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染离的大脑一时间有些恐怕,但是她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拼命的回想冷月同她说的话。 从刚刚开始,夜岚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叫过一声。 他就这么直接的,毫不温柔的,要进行下一步么? 不! 不行! 第142章 孤单寂寞冷? 以色侍君者,安能得长久? 这是冷月告诉染离的话。 染离清楚的知道,如果今晚就让夜岚这么要了自己,那么自己对于他来说,也就和其他女人无异了。 自己要的,不是一夜圣宠。 思忖间,夜岚却依然俯下身,准备将吻落在染离的唇上。 眼看就要唇齿相接,千钧一发之际,染离突然出手挡住了夜岚的动作。 夜岚被阻拦,眼神明显变得危险起来。 身为帝君,还从来没有人胆敢忤逆他,尤其是女人。 染离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带颤抖。 “帝君是不是对奴婢,有所怀疑?” 染离开口,夜岚的眼神明显顿了一顿。 “帝君觉得,奴婢是九皇子和冷月的人,留下奴婢,也不过是因为奴婢的这张脸。 而且,如果奴婢没有猜错,今夜过后,帝君便不会再来看奴婢一眼了,对么?” 染离强装镇定的说完一番话,小心翼翼的觑着夜岚的脸色。 冷月教给染离的第一点。 夜岚这种人,极为自负,知道她是夜九宸和冷月的人,但还是会留下她,因为在夜岚看来,这世间没有什么把戏,能够逃得过他的眼睛。 就告诉他,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见夜岚虽然脸色幽暗,但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染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若是这样,帝君现在便下旨处死奴婢吧。 奴婢想要做的,是帝君心上的人,而不是露水情缘,一夜圣宠便能满足。 帝君若是怀疑奴婢有什么意图,刚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以绝后患。” 冷月教给染离的第二点—— 与其在他面前装柔弱,说假话,还不如实实在在。 那样的女子,夜岚已经看得太多,即便染离有着绝色容貌,也不会让夜岚多么上心。 相反,若是反着来,只要把握好度,就可以让夜岚对其另眼相看。 饶是冷月已经将夜岚这个人分析的透透彻彻,但染离此刻做起来,还是心中忐忑。 她想要像冷月一样波澜不惊,而且反复练习准备妥当之后,她也以为会这样。 可真真切切这一切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染离才发现,纵使她佯装的再镇定,但心跳的还是那般迅速。 甚至于,她只能双手交错按住,才能掩饰住颤抖。 而此时此刻,夜岚正擎着一双幽深而又阴冷的眸子,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的,直直睨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染离来说,都像是煎熬。 好在,在她即将要崩溃的那一瞬间,夜岚终于有了反应。 夜岚勾起唇,笑的无心又无害。 还没等染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夜岚已经翻身躺在了她的身边,闭起了双眸。 染离心中依旧忐忑,但总归她能确定一件事,就是这一关,她过了。 染离微微侧眸,看着夜岚棱角分明的英气面容,片刻,终是忍不住轻声开口。 “帝君……” “睡吧,演了一晚上的戏,孤有些累了。” 染离一怔。 但很快,还是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夜岚的身边。 可是心底那块大石头,却瞬间落了地。 夜岚刚刚说,演了一晚上的戏? 能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想着,染离翻了一个身,背对向夜岚。 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安然的弧度。 察觉到染离翻身的动作,夜岚不声不响的睁开眸子,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幽邃。 …… 翌日,清晨。 院子里,筑儿可怜巴巴的坐在卧房门口的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不时地回头看向卧房紧紧关闭的房门,唉声叹气。 九皇子夜九宸将在下个月十五,迎娶冷月为妃,这个消息只经过了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大周国的大街小巷。 筑儿替冷月高兴,毕竟在住进府邸前,人家九皇子就天天翻窗跑到冷月的卧房里去睡了。 但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些对于冷月的风言风语。 什么她尚未出阁就住进夫家,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下,指不定发生过什么。 甚至于,更有甚者,直接说冷月经常出入一些风月场所,学了许多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说夜九宸之所以会在中秋宫宴上,请求赐婚,就是因为被冷月勾走了魂魄。 筑儿一听说这些话,就觉得自己的肺要气炸了。 这些事,旁的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却清清楚楚。 明明是九皇子整天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家小姐,就差直接挂在大腿上当零件了。 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就是对她们家小姐羡慕嫉妒恨! 一想到这里,筑儿就忍不住嘟起嘴巴,将整个小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冷月半眯着眼睛站在门口,任由清晨金色的阳光肆无忌惮的落在身上,带来阵阵暖意。 一低头,冷月就看见筑儿跟包子一样窝在地上。 这一大早的摆个脸给谁看呢? “丢钱了?” 冷月凶巴巴的问了一句,筑儿气鼓鼓的站起身。 “我去给小姐打水洗漱。” 没有回答冷月的话,筑儿气呼呼的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冷月站在原地:“……” 哎哟嘿? 小丫头有脾气了? 难道是万物复苏,到了该嘿嘿嘿的季节……不对,现在是秋天。 想了半天冷月也没想到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转身回房间。 昨晚她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夜九宸在河边的凉亭求完婚之后,两人便乘坐小船返回。 冷月垂眸,看着已经被带在大拇指上的扳指,眉峰微微一挑。 很快,筑儿端了水来侍奉冷月洗漱梳妆,府内的下人又端上来了早饭。 正吃着,外面便有人来禀报,说冷迟来了。 冷月哼哼一声。 她爹和她未来老公背着她撺掇,说出去你信么? 冷月低着头吃饭没管,反正她爹一会就进来了。 筑儿却开始在房间里飘来荡去,忙活了起来。 冷月被晃得眼睛有点花,抬头就发现,筑儿正在打包行李。 冷月皱了皱眉,还没等开口询问,冷迟已然走进了房间。 见到冷月正在吃早饭,冷迟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筑儿,去帮我拿副碗筷。” “是!” 筑儿应了一声,整个人还是气鼓鼓的,连冷迟都发现了。 “你骂她了?” 冷迟询问冷月。 “我会骂人么?” 这么久了,这个爹还是不了解她的脾气秉性啊。 “能动手我一般不比比。” 冷迟:“……” 冷迟被噎了一口,倒也没气恼。 房间里只剩冷迟和冷月两个人,冷迟这才定了定心神。 “月儿,前几日,爹没有来看你,你会不会生爹的气?” “没有!” 冷月一本正经的否认,心里却已然气炸了。 冷迟一脸愧疚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 “爹知道,你一定生气了,可是爹当时也是为了你好。那时候帝君的态度不明,你的体质……” 说着,冷迟突然意识到问题,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听到,这才收回视线,压低了声音。 “你的体质……” “嗯,我知道。” 知道冷迟想要说什么,冷月便直接了当的打断。 虽然说生气,但也没气到不行不行的地步。 而且,她生气的也不是这件事。 特么的你一个爹,合着伙跟外人一起把女儿撺掇出去,这事得解决一下吧。 冷迟见冷月绷着一张脸,不大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再次重重叹息。 冷月凝了凝眸光。 “爹!” “哎?” “我娘去世好久了吧。” “对啊,你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怎么了?”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觉得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孤单寂寞冷?” 冷迟:“???” 冷月这铺垫了一大堆,说的踏马是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冷月将最后一口早饭咽下肚子,筑儿也刚好取了碗筷回来,放在冷迟桌上。 冷月慢吞吞的站起身:“爹你不用费心,女儿给你办了。” 冷迟想了想,再次:“???” 办什么玩楞? 冷月说完一句话,扔下一头雾水的冷迟,顾自的离开了房间。 冷迟缓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这丫头片子,怎么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呢。 冷迟心里嘀咕着,转眸正准备吃早饭,却看见筑儿一脸郁闷的站在自己面前。 冷迟:“……” 这位又咋了? 筑儿凶巴巴地:“老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筑儿这么一说,冷迟才猛地想起来今天来的目的。 被冷月这么一搅合,都忘到脑后了。 冷迟一拍额头,转头去寻找冷月的身影,可是那里还寻得到啊。 冷月是去找夜九宸的。 虽然冷迟没说今天来的目的,但是她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之前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才暂且留她在夜九宸这。 但是现在婚都赐了,婚礼的日期也定下来了,而且看样子,她体质的秘密,也暂时安全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留在夜九宸这了。 冷月来到书房,书房里面却空空荡荡,夜九宸不在。 冷月想了想,刚转身要离开,就见夜九宸从院子外面,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进来。 第143章 一直在这里 见到冷月,夜九宸也微微有些讶异,转而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这么早来找我,我竟不知道,小月儿对我的爱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 冷月有点无语。 她说话了么? 夜九宸信步靠近,几步就走到了冷月面前,压低声音凑到冷月耳边,低声呢喃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想不到,我的小月儿这么迫不及待。” 冷月绷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夜九宸那张近在尺咫,却异常俊美的面容,很是不客气的伸出手,一把糊了上去,顺着力道将那张脸推远。 “兄dei,你知道金鱼为什么看起来笨笨蠢蠢的么?” 夜九宸一愣,以为这是什么调节情趣的小话题,转而笑的更加邪魅。 抬手将冷月的手牢牢的攥在掌心里、 “为什么?” “因为脑子进水了。” 夜九宸:“……” 小样,让你跟我嘚瑟? 冷月心里的小人得意的翘了翘尾巴。 “跟你说个事,我家那个便宜爹来了,估计八成是来接我回去的。” 冷月一句话说完,夜九宸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或者异样,反而平静的,像是早就知晓一般。 当然早就知晓,因为冷迟,就是他找来的。 前留冷月在府里是事出有因,但是现在满城的风言风语,他可以无所谓、不介意,但是冷月却不行! 流言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闹到人尽皆知,说是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打死他都不信。 至于背后这个人是谁…… 呵呵!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冷冷一笑。 冷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眼底的情绪变化,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但只有最后那抹冷笑,她有点没看懂。 “嗯,回去吧,下个月十五,我便娶你进门。” 说着,夜九宸突然张开双臂,猝不及防将冷月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可是我有点等不及啊……” …… 将军府的马车,缓缓从九皇子的府邸门前驶离。 夜九宸站在大门前,颀长挺拔的身姿直直的伫立在那里,阳光在地面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直到冷月的马车完全驶离了视线,岳城才上前一步。 “主子。” “嗯,查的怎么样了?” “查到了,消息,是太子的人传出来的。” 太子? 夜九宸闻言,一双好看的剑眉,不禁轻轻皱了皱。 他以为消息是从别人那里传出来的,没想到竟然会是夜司白。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毕竟昨晚,冷月可是做了一件对于夜司白来说,一辈子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且以夜司白的聪明才智,估计到了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而且也想明白了,从最一开始,冷月就没打算把染离献给他。 堂堂太子被一个女人这般算计,想必无论如何,都释怀不了吧。 但是夜司白却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冷月连一国帝君帝后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一个区区太子? 而且,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性格。如果不是夜岚和江氏对她那样咄咄逼破,如果不是夜司白总是从中搅和,冷月又怎会如此。 不过,夜司白这么做,估计也不全是为了报复冷月。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冷笑一声,随即转身,不动声色的朝岳城吩咐了一句。 “走吧,去太子府。” 岳城微微有些迟疑。 “主子,我们……” “太子殿下既然这么想要见我,我们怎么能不去赴约呢?” “是!那那些流言……” 夜九宸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眸光阴冷的,提步离开。 …… 四皇子府邸。 夜陌寒在书房待了一整夜,从深夜,到天明,未曾合眼。 一闭上眼,他似乎就能看到冷月和夜九宸站在大殿中央,彼此对视的画面。 他也不想,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对此,夜陌寒倒是很想的开。 能控制住的,便不是感情了。 只是,他现在有些担忧。 冷若雪不知道同江氏说了什么,能够让江氏亲自送来东西警告自己。 而且因为那个叫染离的舞女的事情,冷月现在已经成了江氏的眼中钉。 冷若雪倒是会投其所好,懂得借刀杀人。 可是她到底说了什么呢? 想着,夜陌寒深吸一口气。 “来人!” 夜陌寒朝门外唤了一声,柳青和朔风立刻应声而入。 “怎么样了?” 柳青和朔风知道,夜陌寒问的是冷若雪,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夜陌寒略微沉默了两秒,决定起身,亲自去看看。 冷若雪的房间内。 此时一片昏暗。 饶是已经到了晌午,但好似阳光根本无法照耀进来一般。 一如她的人生。 昏暗,望不到边际。 冷若雪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一晚上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此刻的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虚弱。 干燥起皮的嘴唇,惨白的脸色,通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 绿芜守在门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却不被允许进入到房间内。 “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给小姐送杯水吧,就一杯水就好。” 绿芜向门口把守的侍卫祈求着,但侍卫却冷着脸,不予回应。 绿芜急的快要哭了,只能隔着门向里面尝试着呼唤冷若雪。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小姐你回答绿芜一声啊……” “四皇子!” 绿芜刚说完,还没等听到冷若雪的回应,就见把守的两人突然恭敬的唤了一声。 绿芜转身,就见身后跟着柳青和朔风的夜陌寒神色幽冷、步伐不疾不徐的走进院子。 绿芜一见夜陌寒,立刻就跑过去跪了下来。 “四皇子,四皇子,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们家小姐吧,她已经一晚上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了,之前孩子没了她的身体本来就落下了病根,又没怎么休养,真的是经不起折腾了,四皇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绿芜诚恳的朝夜陌寒祈求着,夜陌寒低头看着绿芜。 “没想到,她那样的为人,这世间居然还有人真心待她。” 绿芜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夜陌寒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顿了顿,绿芜垂下眼眸,暗自咬了咬唇。 “小姐……小姐其实很可怜。” 她一直跟在冷若雪身边,一直都知道,冷若雪做过什么,心思有多么歹毒。 可是她也能看见,冷若雪心底的愤恨和无奈。 这世间,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过来,一样说的通。 夜陌寒不关心绿芜和冷若雪之间那点主仆情谊,更加不想知道,冷若雪是不是可怜。 静静收回视线,夜陌寒朝身旁的柳青示意了一下,柳青立刻了然,上前将绿芜拉到一旁。 “四皇子,四皇子我求求你了,四皇子……” 绿芜见状,立刻忍不住继续大声祈求,然而她却被柳青牢牢的拉着,根本无法再靠近夜陌寒。 夜陌寒带着朔风充耳不闻的走到房门口,保守的侍卫朝夜陌寒行了礼,上前打开门。 冷若雪还被绑在椅子上,昏暗的房间内突然有光照进来,冷若雪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渐渐适应了光线,冷若雪朝门口看去。 夜陌寒逆着光走近,棱角分明的脸,淹没在一片晦暗之中。 看见冷若雪那般虚弱狼狈的模样,夜陌寒眼底一丝怜惜都没有。 “想好了么?” 冷若雪暗自咬了咬牙。 “若雪没什么好说的,殿下不信,若雪也没有办法。” “呵!” 听闻了冷若雪的话,夜陌寒不禁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居然嘴这么硬。” 夜陌寒说着,走到冷若雪身边,拿起桌子上放置的银针。 一排排银针,尖细而又闪着冷芒。 冷若雪看见那些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些针刺进身体里,很难受吧?” 冷若雪脸色更加惨白了,嘴唇甚至都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哦,忘了告诉你,这些针留在你的身体里时间久了,是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处的。 它们会随着你的血肉、慢慢的移动。 你每走一步,它们就靠近你的心脏、你的大脑一步,而你离死神,也就更近一步。” 夜陌寒语气寻常,像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冷若雪却听得心底一片寒凉。 不想哭,可是眼泪,就那么漫上了眼眶。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冷若雪从来没问过夜陌寒为什么,即便心里无数遍的问自己,即便如何想都想不明白,但是却从来没有问出口过。 但是此刻,现在,看着夜陌寒眼底的冰冷,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那么爱你,为了你,我不惜做任何事,甚至不惜不要尊严,背起我的家族,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冷月她并不爱你,你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月她到底做了什么,可以让你变成这样!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啊,四皇子,我也可以。 只要你回头看看我,就会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我爱你的心,从没有变过啊。” 第144章 你有没有爱过我? 冷若雪说着,眼泪便夺框而出。 夜陌寒没想到冷若雪会突然跟自己说这番话。 说一点触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却不是对于冷若雪对自己心意的感动。 夜陌寒重重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呢?” “我不明白?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 冷若雪的情绪似乎彻底失控了,歇斯底里一般的朝夜陌寒大喊大叫着。 “我为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下孩子了,为了你能登上那个位置,处心积虑,出谋划策,要忍着心疼帮你去娶别的女人。 夜陌寒,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 夜陌寒一双如鹰隼般阆黑幽邃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冷若雪。 “那你觉得,我们曾经做的,都是对的么?” 夜陌寒敛了敛眼眸。 “冷若雪,我错了,你也错了,我们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我发现了,所以我才及时悬崖勒马。 可是你还没有。 冷若雪,你不是问我,冷月到底做了什么吗?” 冷若雪听到这里,整个人忽然怔住了。 夜陌寒说什么? 他们都错了? 夜陌寒无视冷若雪的怔楞,继续缓声说道:“她其实,什么都没做,但是她却让我明白了,过去的自己错的有多彻底。” 说完一句话,夜陌寒放下了手中的银针,转过身,背对象冷若雪。 “今日这番话,我是第一次同你说,也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不会改变你什么。 所以,只要你还继续执迷不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夜陌寒朝朔风点了点头。 朔风领会到夜陌寒的意思,上前帮冷若雪松绑。 而夜陌寒却提步准备离开。 冷若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陌寒的背影,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 “夜陌寒!” 看着他在逆光中,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冷若雪突然大喊一声。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一顿。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冷若雪瞪大了一双眼睛,不甘心的望着夜陌寒修长的脊背。 她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其他。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就算是一点点,一点点有没有?” 冷若雪语气里的祈求之意那般明显,明显到夜陌寒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背对着冷若雪,夜陌寒的眼底一片澄澈清明。 对不起。 “没有。” 说罢,夜陌寒已然走出了房间,彻底消失在了冷若雪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朔风已经帮冷若雪完全松绑,定定的看了冷若雪一眼,随即也转身去追夜陌寒。 冷若雪身子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没有! 没有! 他说没有! 那一直以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笑话! 都是笑话! 天大的笑话! 冷若雪忽然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笑的她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一边笑,眼泪却一边肆意的流淌。 夜陌寒走到院子里,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落在地面,很快汇入泥土。 绿芜还忧心忡忡的望着冷若雪房间的方向。 夜陌寒带着朔风走到绿芜面前。 “去劝劝你家小姐,不要在执迷不悟,如果她肯悔改,我会留她一命,我在之年,也会保她一生荣华富贵。”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绿芜强忍着眼泪,拼命的点着头。 “谢谢四皇子,奴婢替小姐,谢谢四皇子,奴婢一定会好好劝小姐的。” 谢过夜陌寒,绿芜立刻朝冷若雪所在的房间大步跑去。 夜陌寒停留在原地,抬头看着雨丝细细密密的垂直而下,落在自己的脸上。 也许,冷若雪会到今天这步,自己也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吧。 …… 冷月回到将军府,冷老夫人冒着雨亲自等在门口迎接。 见冷月一下马车,顾嬷嬷便搀扶着冷老夫人迎了上去。 “回来了。” 冷月有点不适应这么大的阵仗,但人家一个老太太亲自来迎接你,还冒着雨。 “嗯,祖母,下着雨呢,你怎么在这等着?” “没事,祖母身体还硬朗着呢,不用担心。” 冷月:“……” 其实也没有特别担心。 冷迟见这祖孙两个冒着雨还在门口聊上了,很有眼力见的上前阻止。 “好了母亲,月儿已经回来了,有事咱么进去说,这还下着雨呢。” “是是是,走,咱们进去。” 冷老夫人笑着牵过冷月的手,转身就往门内走。 冷月有点不太适应。 以前那个高冷的一批,只知道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呢? 人设也崩了? 冷月有点方。 为什么她穿来一趟,所有人的人设都崩了? 顾嬷嬷还搀扶着冷老夫人,虽然到了现在,她对冷月也是看不顺眼,但是看到冷老夫人似乎比从前多了许多笑容,人也变得有生气了许多,所以连带着,对冷月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冷月进入到将军府,远远的就看见小白蹲在树下,连把伞都没打,就那么傻愣愣的蹲着。 冷月皱了皱眉,刚想吩咐筑儿一句,就见筑儿已经跟脚底安了火箭一般,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你是不是傻啊?下这么大雨,蹲在这干什么?” 小白有些无辜的憋了憋嘴:“我在等小姐,等你回来。” 筑儿愤愤地瞪了小白一眼,上前就将人拽了起来。 “等人不知道打把伞啊?真当自己是蘑菇,浇点水就能长?” 筑儿一边嘀咕一边将人拉到冷月面前。 “小姐,我先带小白回去换身衣服。” “嗯。” 冷月应了一声,筑儿已经拉着小白离开。 冷月看着小白冲着筑儿傻笑,丝毫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意思,心里有点悲哀。 哎,果然是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们都开始交……的季节了! 冷月这边跟着冷老夫人和冷迟来到了冷老夫人的院子。 冷老夫人已经事先命人煮好了燕窝,冷月刚一坐下,冷老夫人就命人端了上来,还亲眼看着冷月,督促她喝完。 冷月眉心一皱,想着这好歹是人家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只好大刀阔斧的一口灌下。 若是换了以前,冷老夫人见到这幅架势,毕竟要念上两句,但是今天却笑呵呵的看着冷月。 “不愧是我们将门家的嫡女,有魄力!” 冷月:“……” 冷迟轻咳了一声:“母亲,跟月儿说说吧。” 经冷迟这么一提醒,冷老夫人随即点了点头,并且吩咐顾嬷嬷将下人都带了出去。 厅内,很快便只剩下了冷老夫人、冷迟、和冷月三个人。 冷月眸光平静的看了看冷老夫人,又看了看冷迟。 这俩人,这是要跟自己说啥? 冷老夫人顿了顿,忽然起身,走到冷月面前。 冷月顿时瞪了瞪眼睛。 “月儿,祖母要谢谢你,在我们将军府罹难之时,是你挺身而出,将你父亲平安带回。” “祖母,这都是孙女应该做的。” 冷老夫人笑笑,冷迟上前将人又搀回到座位上。 “今天,主要是想谈谈你婚事的事情,你母亲不在了,你父亲也是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所以,祖母打算将你的婚事一力承担下来。 你看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有什么要求,同祖母说说?” 原来是这事啊。 冷月闻言,拖着下巴认真琢磨了几秒。 这事还有啥要求的? 她也没结果,没经验啊。 “祖母看着随便弄弄就好,孙女没要求!” “那怎么行!” 冷老夫人还没等开口,冷迟先不干了。 “我镇国将军冷迟嫁女儿,怎么能随便弄弄?” 冷月:“那……按照皇后的仪仗来?” 冷迟:“……”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冷月这么突如其来的怼人技能,冷迟平静的咳嗽了一声,佯装着老神在在的坐下。 “那还是随便弄弄吧。” 冷老夫人笑着看着这对父女。 “好了,想来月儿也是没什么经验,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操办吧。” 顿了顿,冷老夫人忽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还有一件事,月儿,我和你父亲思前想后,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 冷月看着冷老夫人突然严肃下来的表情,大脑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 会是什么事?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啊。 如果非要说,那便是下个月初的秋猎了。 原主上一世是同夜陌寒一起参加的秋猎,而且那场秋猎之上,也没啥特别的事发生啊。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缓声开口:“祖母是想说下个月初的秋猎?” “正是!” “哦!” 冷老夫人说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转头看向冷迟求助。 冷迟见状,只好把话题接了过来。 “月儿,你这次送舞姬给帝君的事情,父亲和祖母是不赞同的,但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有些事,你需要清除。 帝后江氏,绝对不是个大度的人,这些年能够留在帝君身边的嫔妃,要么是她安排的,要么,就是她的人。 有异心的,没有一个能有善终的。 你的那个舞姬,叫什么……” “染离!” 第145章 杀了你又如何? “啊对,染离,江氏知道是你的人,我和你祖母都觉得,她估计连收服的念头都没有,就会直接铲除。 会不会连带着我们将军府,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这次秋猎,怕是会凶险万分,你……” 冷月静静的听着,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 有个祖母和爹替自己着想,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这么一想,冷月头脑不禁有点发热。 “祖母,父亲,既然话说到这了,女儿也有一事,想要坦白。” 冷老夫人和冷月听这么一说,表情都有些怔楞。 冷迟相比较冷老夫人来说,更多了一丝担忧。 现在他这个女儿,可是有点不省心啊。 “你要……坦白什么?” 冷迟开口,声音都有点瑟缩。 冷月定定地:“都城内的春江楼,祖母和父亲可知道?” 冷老夫人一脸懵逼:“春江楼?” “是一家开了几个月的青、楼红馆,但是生意极好,里面只招待一些达官显贵之人。” 冷迟向冷老夫人解释了一句,随即看向冷月。 “好好的,提那春江楼做什么,你该不会是……” 看着冷迟那越来越震惊的表情,冷月有点无语。 便宜爹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那家春江楼,是我开的。”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老夫人和冷迟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相比较一般人家,他们两人算是开放一些的了,不然也不可能允许冷月还未出嫁就住进夜九宸的府邸。 但是再开放,你家姑娘突然有一天背着你告诉你,她是都城最大那家妓、院的老板…… 晴天霹雳啊有木有! 冷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见冷月这幅淡定自若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拿他寻开心。 而且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 “月儿,那位染离姑娘,该不会是……” “嗯,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的个天老爷。 夭寿了! …… 冷月大大方方的从冷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 便宜爹和便宜奶奶的反应还真的在她的预料之内。 不过还好,俩人似乎对她不按套路出牌的胆大行径,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所以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小心下月的秋猎,便让她离开了。 秋猎么? 冷月一边走,一边在心底暗自思忖。 上一世原主在秋猎上没有经历什么波折,没想到轮到自己,竟然要开始有所提防了。 而且按照记忆,过了秋猎,夜司白的太子之位也就要被废黜了。 更大的争斗,正在等着她家小妖孽。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定了定眼眸,抬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雨后的苍穹,碧蓝如洗。 可惜,风云诡谲,一触即发。 …… 太子府门前,夜九宸带着岳城下了马车,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九皇子,太子殿下已经恭候多时。” 岳城微微诧异的看着太子府的管家,转眸才看向夜九宸,却见他神色如常,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夜九宸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岳城进入太子府。 会客厅内,太子夜司白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温润儒雅的坐在椅子上,端杯、喝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却又极具美感。 管家将夜九宸送到会客厅门口。 “九皇子请。” 岳城也想到跟夜九宸进入,却被管家不动声色的阻拦。 岳城神色一狠,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岳城。” 岳城心神一凛:“主子。” “外面等着吧。” “是!” 得到夜九宸的命令,岳城随即站在了门外,而夜九宸却不紧不慢的走进了会客厅。 只是,夜九宸前脚刚一走进去,后脚,会客厅的大门便被重重的关了上。 夜九宸脚步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即勾唇一笑。 “坐吧。” 夜司白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依旧在喝茶,却是对夜九宸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 夜九宸笑着走到夜司白对面的位置。 “看来,太子殿下是一早就等着臣弟了。” “嗯,因为,你一定会来。” 夜司白放下茶盏,突然朝夜九宸看去。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 “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世人眼中,可是一位心地善良,温润如玉的人呢。 臣弟实在是想不到,若是父皇朝臣、加上黎民百姓,知道原来他们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也是个会搬动是非,散步流言的小人,会是怎样失望啊!” 夜九宸看似戏谑的说了一番话,夜司白的脸色却一下子僵硬了下来。 从出生开始,便没有人、也没有人敢,同他这样说话。 而夜九宸居然如此放肆! 夜司白脸上明显带了些许怒气,但却还是隐忍着,冷然一笑。 “这不还是要谢谢我的好九弟,和我未来的好九弟媳?” “嗯,太子殿下,是该好好谢谢我们夫妻。” “你……” 夜九宸指桑骂槐,夜司白也是含沙射影,只是夜司白没有想到,夜九宸同冷月待的久了,脸皮也随之变的厚了。 一句话,竟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隐忍,登时间化为乌有。 “夜九宸!” 听见夜司白拔高了声音唤自己的名字,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愈发浓烈肆意。 “太子殿下因何,生这么大的气啊?” 因何? 他是怎么好意思大言不惭,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一般的在这里问自己为何的? “夜九宸,本宫自认这么多年来,虽不与你亲近,也从未与你为敌。 你为何伙同冷月,设计本宫?” “设计?” 夜九宸一脸淡然,似乎还有些不大明白夜司白话中的含义。 紧接着,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太子殿下说的,可是染离?” 夜司白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却没有说话。 夜九宸冷笑,端起身旁的茶杯,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起来。 “太子殿下,染离姑娘确实是先送到你面前的,但是……” 说着,夜九宸突然停了下来,转眸,冷冷的看向夜司白。 一瞬间,不知为何,夜司白竟然从夜九宸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以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阴冷、嗜血,目空一切。 却又摄人心魄。 夜九宸低沉着嗓音,缓缓开口:“太子殿下你,却没有那个胆子。 也所以,你到现在,也只能是个太子,而我们的父皇,却是帝君。” 说到这里,夜九宸神情一换,蓦的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戏谑人生,潇洒不羁的纨绔皇子。 “看来,你也只能当一辈子太子了!” 夜九宸的话看似没什么,但字字句句,却都仿佛戳在夜司白的心上。 不可否认,夜九宸没有说错。 自己明明对染离一见倾心,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然而自己却不敢将人留在身边。 反观夜岚,却在知道染离是夜九宸、是冷月的人的情况下,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将人留了下来。 他不能否认,但却控制不了愤怒。 尤其夜九宸的最后一句话。 他居然这样明目张胆的藐视自己! 想到这里,夜司白脸上的怒气再也不掩饰,甚至于眼底开始充血,狠戾而又嚣张的冷冷看着夜九宸。 片刻,一字一顿: “夜九宸,你是真当本宫,不敢杀了你?” 说罢,夜司白猛地一拍桌子。 闷声落下,原本只有夜九宸和夜司白两人的会客厅,却从暗处突然涌出来五六个身穿黑衣,手持长剑的侍卫,快速来到夜九宸身边,将他整个人都围在了中间。 剑尖闪耀着嗜血的冷芒,对准坐在椅子上的夜九宸。 门外,岳城听见声响,已经拔出佩剑,准备跃门而入,而四周却突然涌出来几个人,拔出剑对准了他。 岳城脸色幽冷,却没有动弹,只是神色戒备如毒蛇一般,冷冷的睨着几个人的举动。 屋子里,夜九宸连眼皮似乎都懒得抬一下,就那么悠然自得的坐在原位。 “太子殿下,这是想要杀了臣弟?” 夜司白站在几个黑衣人之后,怒气像是滔天的火焰一般,早已将他淹没吞噬。 “杀了你又如何? 这里是我的府邸,杀了你,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知道。 就算有人知道,又如何? 本宫是当朝太子,即便是杀了你,谁敢奈我何? 还是你以为,一向‘疼爱’你的父皇,会为你将我废黜? 呵,夜九宸,你也未免太天真。” 夜司白自顾自的说着,夜九宸这一刻却有点能够理解冷月了。 怪不得她总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好像脑袋不大好。 自己说什么了? 说了一句,他们居然能脑补出来一套画本。 想到这里,夜九宸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讥嘲。 夜司白似乎被夜九宸的讥嘲的笑刺激到了,睚眦欲裂的瞪着一双眼睛,狠狠的说道。 “九弟还真是胆色过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笑的出来。 难道,九弟觉得,就凭你和外面的那个人,就能从我太子府里逃出去?” 第146章 有来无回 说着,夜司白越过黑衣人,几步来到夜九宸面前。 白皙温润的面容之上,早就没有了往里里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表情狰狞的,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夜司白一字一顿,字字句句,都仿佛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 “今天本宫就要让你明白,本宫要你死,你绝不可能活着出去。” “哦?” 夜九宸视线微转,侧眸对着夜司白。 “是么?” 略带上扬的尾音,充满了嘲讽和不屑,还没等夜司白反应过来,夜九宸手中一直把玩着的茶盏,突然向下坠落而去。 “砰——” 的一声,茶杯落地,顿时碎裂。 而伴随着茶杯落地声落,暗处突然间猝不及防的涌出一群身着灰衣,面无表情的影卫。 影卫行动极为迅速,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然将夜司白和那几个黑衣人,围了起来。 门外,影卫出现,同岳城里应外合,竟然只在眨眼的功夫,便将之前围着岳城的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一剑毙命。 管家瞪大了一双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然而横七竖八倒在眼前的尸体,刺目猩红的鲜血,还有架在脖颈上,那冰冷的,泛着寒光的剑,却让他不得不信。 一瞬间,管家已然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门内,夜司白和几个黑衣人见到这幅架势,只能在第一时间将夜司白护在中间,其他人则是举剑对向那些莫名出现的灰衣影卫。 夜司白一张脸,一会白一会青,尤为惨烈。 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这里是太子府,是他的府邸,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夜九宸的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人不知鬼不觉,如鬼魅一般出现的? 看着眼前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影卫,还有嘴角挂笑、神态悠然的夜九宸,夜司白只觉得脊背发寒。 这个人…… 生平第一次,夜司白开始直视夜九宸。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恐惧的滋味。 饶是如此,他还是佯装镇定一般的,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九弟好手段。” 夜九宸对夜司白的话重耳未闻一般,整个人慵懒的站起身,面对向夜司白。 一瞬间,四目相对。 不知为什么,两人明明同样是站着的,可是这一刻,夜司白却陡然感觉到,眼前的男人,气势竟然骇人的可怕。 夜九宸薄唇轻轻张启,似乎是不带情绪一般,对夜司白说道。 “臣弟今日来,无非是要告诉太子殿下一件事—— 臣弟不想再听到那些流言,不过,那些流言既然是因为太子殿下而起,那么就劳驾太子殿下,亲自处理。 另外,臣弟奉劝太子殿下,最好不要对冷月动什么心思,不然下一次,臣弟可不敢保证,太子殿下这个位置,还能不能继续坐了。” 一番话,夜九宸说的轻松,夜司白却额头青筋暴起。 他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指尖骨节青白不已。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而愤怒,却好似呲着獠牙的毒蛇一般,几欲将他吞吃入腹。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万人追捧,他夜司白,何曾受到过他人的威胁?何曾遭到过这样的侮辱? 而他夜九宸…… 夜九宸该说的话,已然说完,自然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转身,身子挺拔的款款提步,向外走去。 夜司白却只能余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夜九宸走到门口,双手打开门,任由外面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 岳城和其他影卫见状,立刻上前,纷纷向夜九宸行礼。 “啧!” 夜九宸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似乎是颇为不满的咂了一声。 “你们几个,真的是太无礼了,怎么能把太子殿下的府邸,弄的这么血腥呢!” 嗔怪着说完一句,夜九宸却没有其他的动作或吩咐,直接提步,踩着那已经浸满鲜血的地面,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岳城跟了上去,其他影卫见状,也纷纷收起自己的佩剑,如鬼魅一般,同来时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仿佛,从未出现过。 管家见状,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心有余悸的来到夜司白的面前。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废物!” 管家话音刚一落下,就挨了夜司白重重一个耳光。 偌大的太子府,竟然让他夜九宸来去自如。 夜司白不知道的是,夜九宸连帝宫、夜岚的寝殿都能来去自如,随心所欲,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府? 管家捂着脸,颤颤巍巍、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觑着夜司白的脸色。 夜司白胸前上下起伏着,一双眼睛几欲要瞪出眼眶。 片刻,夜司白幽冷一笑。 “夜九宸,我们走着瞧!” 太子府门前。 夜九宸带着岳城,不疾不徐的走出太子府。 岳城表情有些凶狠的上前一步,低声询问夜九宸。 “主子,我们要不要……” 岳城只说了一半,就见夜九宸抛来一记警告的眼神。 “怎么这么血腥暴力?” 说完,夜九宸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望天:“月儿不喜欢的。” 岳城站在原地:“……” 岳城的三观有点崩。 以前,咱们不是都这么干的么? …… 白云苍狗,匆匆而过。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一年一度的秋猎,是大周国皇室的传统。秋猎十日,帝君会亲自带着皇子、公主、以及朝廷上受器重的朝臣及其子女来到东郊的皇家猎场进行狩猎。 每次狩猎的佼佼者,都会受到夜岚的亲自嘉奖。 所以众人都把秋猎当做是自己显露伸手,夺得帝君青睐的绝佳机会。 东郊猎场,一片远山青黛,绵延不绝的延伸着。因为东郊的山林上种植的大多是松树,所以即便是秋季,看上去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一片。 青山绿水之间,是野兽和飞禽徜徉的海洋。 夜岚和江氏分别乘坐不同的御辇。夜岚在前,江氏在后,随行队伍浩浩荡荡,侍卫和服侍的宫人奴婢,足足有上百人。 而夜岚和江氏的队伍之后,跟着的便是夜司白和几位皇子,还有一些朝臣极其家眷的队伍。 这长长的队伍宛若一条长龙,穿行在青山绿水之间,气势尤为磅礴。 冷月是同夜九宸一辆马车同行的。 即便两人还没成婚,但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而且半个月之前闹得人声鼎沸的流言,突然在一夜之间也都消失匿迹了。 所以这次出行,夜九宸征得了冷迟和冷老夫人的同意,便让冷月同他一起了。 只是从出发开始,她整个人就怏怏的,提不起兴致。 夜九宸坐在一旁,略微有些担忧。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冷月冷着一张脸,淡淡的朝夜九宸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不感兴趣。” 若不是夜九宸,她还真就不来了。 原本,她就对这种万人聚会的大型装逼现场没有兴趣,何况还事先知道,有人可能要在这次秋猎上对她不利? 不是怂。 而是明知道对方要对你不利,还巴巴的往上送,那不是脑残是什么? 就像那些玛丽苏里的女主角,明知道配角要害自己,还巴巴的上赶子送上去,人家配角反派不害你,岂不是对不起你? 可惜了,小妖孽身为皇子,这样的场合必须出行,所以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当一回明知故犯的半脑残了。 总不能把小妖孽一个人扔在这吧。 太不讲究了! 夜九宸似乎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毕竟,冷月那个野性子,在城中府内憋得久了,夜九宸总担心她会憋出病来。 看见夜九宸略微有些自责的表情,冷月随即大佬一般,极其富有气势的摆了摆手。 “不用管我。” 夜九宸无奈的笑了笑,靠近冷月。 “怎么可能不管?” 冷月很是认真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那要不,咱俩跑路?” 夜九宸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好啊。” 冷月:“……” 拉倒吧,当我没说。 大队人马继续行进。 冷若雪和夜陌寒的马车在夜九宸的前端。 这次出行,夜陌寒原本是没打算带上冷若雪的,但是没想到临行前,江氏一道懿旨下来,指名了要这次秋猎要冷若雪一起同行。 夜陌寒想想,冷若雪若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或许会更加安分一些,就算再不安分,有自己看着,也会好一些,便同意了。 而自从上一次被夜陌寒警告过之后,冷若雪看似也安分了许多。 此时,她正微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内,和夜陌寒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不互相看,也不说话。 可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隐藏着一颗汹涌澎湃的心。 冷若雪知道,江氏让自己一同前往,是在给自己机会。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要搜集关于冷月谋逆的证据,可是却什么都搜集不到。 就算她想要制造,都没有机会。 而刚刚好,这次秋猎就来了。 冷若雪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就算是找不到证据,也制造不出证据,也要让冷月这一次,有来无回! 第147章 一物降一物 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行进在山林之间,宛若一条明黄色的带子,肆意穿行着。 江氏坐在独自的御辇之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寒凉。 她怎么也没想到,夜岚竟然将染离那个贱女人带来了。 带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同他乘坐一辆御辇。 随行的那么多宫人侍卫,朝臣家眷,夜岚这是等于再一次将她的脸面,彻底踩到了泥土里。 想到这点,江氏的脸色就阴沉的像是马上就能滴出水来一般。 偏偏这时,前面御辇内,传来了染离和夜岚的笑声。 婢女愤愤不平的望着前面的方向,朝江氏抱怨。 “娘娘,帝君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还有那个染离,进宫半月,竟然连安都没来给您请过! 真是太不知礼数了!” 婢女这么一说,江氏的表情反而缓和了下来。 “你气什么?” “奴婢就是觉得那个染离太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如此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江氏闻言,浅浅一笑,又变回了往日那个雍容华贵,波澜不惊的帝后。 “你知道,怎样让一个人,死的很惨么?” 江氏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明明是带着笑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婢女却觉得脊背一寒。 “奴婢……奴婢愚钝。” 江氏轻轻把玩着指套,微垂着眼眸,让人看不见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将她捧到最高的位置上,让她随心所欲,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 然后再在那个时候,亲手将她拽进地狱里! 看着她无论怎样祈求挣扎,都无法逃离宿命…… 想想,真的是美妙的瞬间呢。” 江氏说着,婢女又是一阵哆嗦。 “冷若雪来了吧。” “启禀娘娘,奴婢差人询问过,来了,跟着四皇子一起来的。” “嗯!” 江氏淡淡的应了一声:“等到了地方,让她过来见我一面,记住,不要被人发现。” “是!” …… 穿过松树林,便是一片开阔的地带。 王德海向夜岚禀报,夜岚随即下令所有人停下。 每年的秋猎,都会在这里落脚,一顶顶营帐早就已经事先扎好。 夜岚先下了御辇,亲自搀扶着染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下了马车,这才见到,染离竟然是和夜岚并肩而立的。 而身为帝后的江氏,竟然被冷落在了一旁。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胆子议论。 隔着远远的距离,冷月和染离彼此对视着,一瞬间,冷月仿佛看见了染离眼底自信而又骄傲的光芒。 而这份光芒,从前的时候也有,只不过现在,更加多了几分不可一世罢了。 冷月收回目光,视线微转间,不小心就瞥见了江氏看自己的眼神。 嗜血而又狠戾,且毫不掩饰。 冷月平静的转过头,不再理。 夜岚已经下了令,今日所有人在这里休息。 众人按照事先分配好的,开始在各自的帐篷安顿。 冷月一个人坐在营帐附近的一个山包上,冷眼看着营帐内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人。 太子夜司白、右相程必、程嫣然;江氏、冷若雪、还有夜岚那个不怀好意的糟老头子。 这些人,会怎样,对付自己? 冷月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冷而燥的看着眼前,一瞬间,身上弥漫着的冷意,让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蓦的,身后有人靠近。 冷月转眸,就看见夜九宸已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并肩而立。 夜九宸今日穿了一件火红色的长衫,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宛若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能在一瞬间,将所有人、所有事物都燃烧殆尽一般。 “别怕。” 夜九宸眸光深远的望着眼前的虚空,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冷月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 冷月:“……” 小妖孽说什么呢? “你看我样子像怕么?” 夜九宸闻言不禁笑笑。 “是啊,我的小月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无需担忧害怕。” 说着,夜九宸微微转身,面对向冷月,顺势牵过冷月的手,攥在掌心之中。 “因为有我在你身边。” 冷月:“……” 行,我谢谢你! 夜陌寒的帐篷距离冷月的并不远,待到进去巡视一圈过后,便兴致寥寥的走了出来。 冷若雪一个人留在帐篷内,安静的坐在床榻之上,一言不发。 待到随行的婢女将行李和细软都收拾妥当之后,冷若雪便差人全都退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冷若雪微微垂眸,突然从袖管中抽出一把匕首。 闪着寒光的匕首,正蠢蠢欲动。 蓦的,帐篷内有人闯入。 冷若雪没有防备,连忙将匕首塞回去,这才抬头,警惕的看向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氏身边的贴身婢女。 冷若雪见状,连忙起身打算行礼。 “姑姑……” “娘娘要见你。” 不等冷若雪说完,婢女就快速交代了一句,随即转身掀开帐篷的帘子,小心翼翼的朝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快速离开。 冷若雪定了定心神、 想来,江氏既然带她来,自然是有事情要交代她去做。这一点,她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现在就要去么? 略微犹豫了一下,冷若雪还是起身,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人来人往,但大多都是侍奉主子的奴婢,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冷若雪谨慎的左右环顾,在看见夜陌寒的时候,却停留了下来。 夜陌寒和自己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但却足以让他注意不到自己。 而此时,他背影颀长僵硬,正一动不动的,望着另外一个方向。 循着夜陌寒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冷若雪便看到冷月和夜九宸站在山头上,相对而立的画面。 冷若雪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的抬手抚了上去。 是那些银针,已经走到胸口位置了么? 不然为什么,在亲耳听到夜陌寒说,没有爱过自己之后,还会疼痛呢? 冷若雪用力捏了捏手指,强迫自己别开视线,转身,朝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氏的帐篷内,此时除了贴身的婢女,其他人都被遣退了。 冷若雪悄然进来。 “妾身见过帝后娘娘。” 江氏身姿慵懒的窝在塌上。 “上次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冷若雪知道,江氏说的,是之前她让自己准备证据的事情。 冷若雪脸色有些难看。 “妾身无能,还请帝后娘娘……” “就知道你没有什么能耐!” 江氏突然冷冷的出言打断冷若雪的话,随即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身拿过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锦盒,走到冷若雪面前,递了过去。 冷若雪面露诧异,江氏的声音再次响起。 “找机会,把这个东西,人不知鬼不觉的放在冷月的帐篷之内。” 江氏说完一句,婢女又连忙接着说道:“帝后娘娘器重你,才会将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若是你不堪大任……” 婢女还没等把话说完,冷若雪便一把将锦盒抢了过来,牢牢攥在手里,目光和语气皆为笃定的回道:“妾身一定不负娘娘嘱托!” 江氏闻言,突然笑了起来。 “若雪啊!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本宫这不是在嘱托你,而是在帮你,明白么?” 冷若雪重重点头:“妾身明白,请娘娘放心。” 江氏懒懒的收回嘴边的笑意。 “好了,去吧。” “妾身告退!” 冷若雪盈盈朝着江氏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她一走,婢女便忍不住来到江氏身边。 “娘娘,这个冷若雪,真的可以么?奴婢总担心,事情会坏在她的身上。” 江氏淡淡抬了抬眼:“你啊,太小看仇恨的力量了。 当一个人的心里充满了仇恨,那么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视线,都会被仇恨所蒙蔽。 这样的人,也最容易被利用。 再说,我们原本也没把堵住,压在她的身上不是么?” 婢女若有所思的听着,转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漪澜殿那位……” “急什么?” 说话间,江氏从塌上起身,婢女见状连忙上去搀扶。 “再让她多得意两日,自然有她摔的狠的时候。” …… 夜九宸将冷月送回帐篷之后,便一个人先离开了。 冷月也没问他去做什么。 抛开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不说,这个秋猎,实在是无聊、 关键打猎就打猎,一个个的都骑马射箭的,特么的就不能有人给她把伯莱塔92f么? 再不济,沙漠之鹰也好啊。 啥都没有,打个屁啊!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就不好了。 筑儿一掀开帘子,就看见冷月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坐在椅子上。 “小姐,你怎么了这是?” 这次出行,冷月只带了筑儿和小黑,小白毕竟是蛮荒之人,这样的场合带他那样一个单纯如白纸的人来,太危险了。 “没事!不用管我!” 我想静静! 然而每次冷月有这种愿望的时候,老天爷总能派来一个逗逼来折磨她! “冷月!冷月!冷月我过来找你了!” 梁浅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从帐篷外传进来,冷月顿时觉得脑袋嗡嗡的。 “筑儿,去把小黑叫来!”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冷月觉得,自己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 第148章 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筑儿一脸懵逼的走出帐篷,在门口的时候,刚好和梁浅碰见。 只不过梁浅不是空手来的,而是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筑儿眨巴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梁浅。 小姐和梁浅的关系,啥时候好到,见面还要送礼的地步了? 心里虽然嘀咕着,但筑儿还是恭敬的向梁浅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去找被冷月之前就派出去,查探周围地形的小黑。 冷月没带什么侍奉的人,所以筑儿离开,帐篷内便没有其他下人。 梁浅小碎步来到冷月面前,将身上的包袱,郑重其事的往冷月面前一摔。 冷月好悬没一个激灵。 “什么东西?” “冷月,我想好了!” 冷月眼底凝着寒霜,冷冷的看着梁浅。 “都跟你说了我们不合适!” 梁浅:“……” 就不能好好说话了是不是? 梁浅没好气的朝冷月甩了一记白眼,随即一屁股挨着冷月坐了下来,因为椅子的承受面积有限,为了不掉下去,梁浅还很有“自觉”的向里挪了挪。 冷月眉眼间变得有点燥。 “起来!” “哎,我有正事跟你说呢,你就将就一……我起来!” 面对冷月几乎能够将人一瞬间封冻住的,裹挟着寒霜的眼神,梁浅妥妥的选择了秒怂。 冷月凶巴巴地:“什么事?” 听见冷月询问,梁浅这才深呼吸一口气,煞有其事的在空空荡荡的帐篷内环顾了一圈。 “我决定,按照你说的做!” 冷月有点方。 “我说什么了?” “你不说让我跟凌霄哥哥私奔么?你看,我行李都打包好了。凌霄哥哥呢?” 冷月:“……” 看着一本正经,眼神明亮的梁浅,冷月突然有点不知道要说啥。 她之前就是随便说说。 凌小黑是她的人。 至于梁浅,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冷月心底也知道,自己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 这俩人要在一起,自己能不帮忙? “你爹不同意?” 冷月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会让梁浅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然而让冷月没有想到的是,梁浅居然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我还没跟我爹说。” 冷月:“……” 那你私奔个毛线啊? 平静了一下自己想要把人揍一顿扔出去的冲动,冷月平静的开口。 “不用!” 梁浅一脸不明所以:“不用什么?” “我说你俩,不用私奔!” “可是……” “这次秋猎结束后,我会让我父亲收小黑为义子,改姓为凌,到时候,亲自上门跟英国公提亲。 而你,搞定你爹,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梁浅之所以选择私奔,主要是因为小黑的身份低微,她深知父亲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下人,所以左思右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可谁成想,她冥思苦想了快一个月的问题,想的都快秃了,结果冷月两三句话就给解决了。 对啊! 让小黑成为冷将军的义子,那么两人之间的身份问题便解决了。 这样一来,她爹英国公还反对个屁啊!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梁浅顿时用冒着小星星的目光,看向冷月。 冷月被这么看的鸡皮疙瘩顿时就起来了。 “你……” “冷月,你太好了!我简直太爱你了!” 冷月刚一开口,就见梁浅冷不防一个熊抱,将冷月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在原地爱的魔力转圈圈。 冷月脸都黑了。 踏马的像什么样子? 大佬不要面子的? 这要被人看见了,不如直接切腹自尽好了。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你越害怕一件事情的发生,那么它就势必会发生。 小黑和筑儿掀开帘子,刚刚好,不偏不倚,看见梁浅抱着冷月在原地转圈圈的画面。 小黑:“……” 筑儿:“……” 冷月:“……” 切腹自尽是不能切腹自尽的,一辈子都不能切腹自尽的。 所以,还是灭口吧! …… 待到所有人都安顿完毕,天色也已经晚了下来。 入了秋,天色晚的早,铅灰色的天空透着一阵阵压抑。 营帐内,早已点燃起了篝火,火光明亮肆意。 围绕着篝火,夜岚、江氏、还有一众皇子朝臣,都已然落座。 从宫中带出来的食材和美酒,此时已经被纷纷端上,帝君同帝后坐在最高位,言笑晏晏。 染离则是坐在靠近夜岚方向,偏下一点的位置。 虽然脸上也挂着笑,但若是有心之人,还是能够发现她此时眼底的不甘和不自然。 夜岚举杯,同众人同饮。 染离喝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视线不经意间微转,却触碰到夜司白笔直而又锐利的目光。 夜司白如今已经请求夜岚赐婚,要迎娶右相程必的独女程嫣然为太子妃。 所以此时,程嫣然正坐在夜司白的身边。 而自己,也坐在夜岚的身边。 染离微微敛了敛眸光。 这世间,永远都是这般残酷。 名利、地位、和爱人,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两全。 她和他如今已经都做了属于自己的选择,为何,他还要用那种目光望着自己? 夜司白远远的见染离看自己的目光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爱慕与敬仰,心底一股愤恨,不由得油然而生。 攥着酒杯的手,也随即开始用力。 程嫣然安静的坐在夜司白的身边,将他的变化,一丝不落的收进了眼里。 她堂堂右相之女,名门闺秀,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角色。 可是偏偏,却敌不过一个舞姬。 不气么? 怎么可能! 可是她的休养告诉她,不能生气,要温婉贤淑,端庄知礼。 所以,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和另外一个女人隔空相望,眉目传情,程嫣然也只是装作没看见一般,顾自的收回视线。 倒是夜司白,急急的喝下一杯就后,便迫不及待的看向冷月和夜九宸,那眼底带着的恨,好似一把利刃一般,直直朝着他们投射而来,恨不能直接在他们身上剜下来两块肉才甘心。 “哎哎哎,冷月,你看见了么?” 自从冷月给出了主意,让梁浅不用再私奔了以后,梁浅等于为冷月马首是瞻,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会子,梁浅看见染离和夜司白之间那股不易被人察觉的异样气氛,忍不住在冷月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冷月寡淡着脸:“看见什么?” “染离和太子啊!” 冷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缺根弦的人,没想到某些方面还挺敏锐的。 真是让人吃惊呢。 “哎!” 说着,梁浅忽然变换了语气。 “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养一只白眼狼?” “白眼狼?你不就是么?” 梁浅:“……” 她哪里是了? 她对冷月多好啊! “别打岔,我说梁浅呢!你说你当初收留她,还给了她一个走到帝君身边的机会,可她呢? 现在连个位分都没有呢,眼睛就长在脑袋顶上了。 之前是在宫里,她出不来,行,咱不说。 那现在呢,我今天可是跟了你一天,怎么都不见她来看看你?” 梁浅吐槽的极为真诚,一边说,一边气鼓鼓的往染离身上瞪。 而相比较来说,冷月就淡定多了。 梁浅会有如今状态,完全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一个人,如果之前被压的太久,一旦得到机会,那么过去的一切,就都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不过,染离现在的段位还有点低,所以她不会动自己,也不敢动自己。 而自己,留着她也还有其他用处。 暂时的相安无事,倒是合了冷月的心意。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淡淡的回了一句:“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你倒是想得开!” 梁浅替冷月打抱不平。 “不过,太子为啥要用那种目光看着你啊,我总觉得,她好像要吃了你。 而且你看程嫣然,我的天,心也太大了,未来夫君的眼睛都快长在别的女人身上了,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梁浅坐在冷月的左侧,夜九宸则坐在冷月的右侧。 梁浅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夜九宸却忍不住低笑着凝望向冷月。 他的小月儿,真的是越来越通透了呢。 只不过…… “不知,月儿同我,是不是也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呢?” 夜九宸明显是戏谑的一句话,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冷月心中的地位,也更加知道,就算冷月心中没有自己,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即便是她要自己的命,自己都会心甘情愿的奉上。 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而已。 然而让夜九宸没有想到的事,听闻了他的话,冷月却用一种很是同情的目光,看了过来。 “你觉得,你有啥值得我利用的?” 小妖孽咋就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呢? 夜九宸一口血气堵在胸口,顿时不想说话了。 梁浅却见两人不理自己,倒也不恼,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也挺欢快。 “反正,我未来的夫君要是敢这样,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泡酒喝!” 说完,梁浅忍不住朝不远处,站在暗处守护的那个身影看了一眼。 而刚刚刚好,小黑也正在看着梁浅。 一瞬间,目光相交,小黑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的将视线别开,梁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149章 刺杀 酒宴继续着,火光明亮跳跃,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时而晦暗,时而阴沉。 冷迟因为要负责这次秋猎的安放,所以这样的场合,也没有办法尽兴没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警惕注意。 江氏坐在夜岚身边,刚刚放下一杯酒,转眸间,看见了坐在夜陌寒身边的冷若雪。 江氏不动声色,用眼神询问着,只有冷若雪才能看得懂的问题。 冷若雪心神一凛,连忙不着痕迹的轻轻点了点头。 江氏满意的收回视线,将目光对准了坐在下面,言笑晏晏的染离,不动声色的浅然一笑,转头看向夜岚。 “帝君,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夜岚似乎今晚心情极好。 “哦?不知帝后有什么要求?” “妾身之前在中秋宫宴上,见识过一次染离妹妹的舞姿,一直念念不忘,奈何这段时间为了秋猎之事忙碌着,也没有时间去向染离妹妹讨教。 今日刚好有机会,臣妾想请染离妹妹再为臣妾舞一曲,也算是了却了臣妾的一桩心愿。” “哈哈哈!”听闻了江氏的话,夜岚不禁大笑几声:“孤还当什么事。” 说着,夜岚看向染离:“既然帝后娘娘想要看你跳舞,你便舞上一曲吧!” 江氏刚刚说话的时候,染离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 虽然她曾经是舞姬,身为卑微,可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她已经深得夜岚宠爱。 进宫这半月,夜岚日日留宿漪澜殿,荣宠举国皆知。 江氏让她当众起舞,根本就是对她的侮辱。 可是让染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夜岚居然同意了! 夜岚用那么稀松、那么平常的口吻同意了。 染离双手绞在一起,脸色微红,心底的愤怒好似洪水一般陡然浇下,可是却无力反驳,也不能反驳。 帝君亲自发话,若她拒绝,就是忤逆的大罪。 她不是冷月,也不是夜九宸,惹怒了夜岚,只有死路一条。 到了这一刻,染离终于明白一件事—— 原来,即便走到这个位置,她也依旧是这般可以让人随意呼来喝去的低微之人! 染离转眸不自觉的看向冷月,却见冷月面色寡淡的,坐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 染离胸口发闷,却也只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不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难堪。 “既然帝后娘娘发话,染离便献丑了。” 说完,染离已然起身,向宴会中央的空地上走去。 乐师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见染离已经走到中央,便开始奏响乐器。 染离深吸一口气,无视周遭投来的各色各样迥异的目光,抬起双手,刚准备起舞。 突然,一阵疾风吹拂而过。 身后的篝火猛地燃烈,窜起老高,红色的火焰烧动柴火,劈啪作响。 夜岚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中央的篝火,却猛地瞪大一双眼睛。 只见那篝火之中,突然窜出一把利剑,在火光和月光的交错照耀下,像是吐着蛇信,呲着獠牙的毒蛇,直直的朝着他袭击而来。 “有刺客,护驾!” 冷迟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会场内顿时骚乱起来。 一些朝臣和家眷惊恐不已,靠着本能大声尖叫呼喊,而夜岚和江氏却高高在上,纹丝不动的坐着。 仿佛那刺来的利剑,并不能伤到他们分毫。 刺客的出现太过突然,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即便众侍卫已经掏出佩剑,纷纷护在了夜岚和江氏的面前,可是刺客似乎轻功极好,凌空而来,直奔夜岚。 染离站在空地中央,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周围是四下逃窜,惊慌不已的人群。 没有人再注意她,甚至没有人还记得她。 而她眼看着刺客手中那把利剑,就要刺向夜岚,呼吸蓦的一阵窒息。 不行! 不能就让夜岚这么死去! 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是夜岚给的。 如果夜岚死了,自己怎么办? 染离似乎能够预见,没有夜岚,自己将会落到怎样一个凄惨的境地。 想到这里,染离连忙看向冷月。 却见冷月,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的坐在原位,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过分毫。 染离震惊了。 她怎么能这么冷静? 还是说,这场刺杀和她有关系? 不! 不像! 那她到底…… 一瞬间,染离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一瞬不眨的看着冷月。 而冷月却没有心情去管染离是不是在看自己。 今天的事情,未免太过古怪了。 帝君狩猎,虽然时间地点不是秘密,但要知道,这猎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别说是个活人,就是只蚊子,也很难飞进来。 况且,猎场常年有专人看守巡视,想要有刺客闯进来,简直难如登天。 这样一来,那就代表,刺客或许是有心之人放进来的。 可是放进来为了什么? 冷月可不相信,是真的为了刺杀夜岚而来。 夜岚身边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寸步不离的守护着,还有冷迟等朝臣,而刺客却只有孤身一人。 与其选择硬碰硬,还不如下黑手来的更容易一些。 所以,这个刺客的目标,或许压根就不是为了刺杀夜岚。 那他的目标又是什么? 有人故意将刺客放进来,还不是为了刺杀帝君,可是偏偏那剑,是朝着帝君刺去的…… 一瞬间,冷月的大脑飞快的旋转着,一个个念头,一个个猜想,就像是一团乱麻,两乱纠结。 但隐隐的,却又好像透着什么答案。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一个眨眼的功夫。 眼看着刺客的剑就要刺到夜岚,突然凭空横出来一只锋刃,将那柄闪着寒光刺向夜岚的剑,直接挡开。 冷迟手持长剑,站在夜岚面前,一身凛然正气。 冷月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 是了! 冷迟是负责这次秋猎安保的,所以…… 此时的冷月和梁浅,一个被夜九宸护着,一个被小黑护着,已经退到了一边。 另外一边,夜司白也已经护着程嫣然,夜陌寒带着冷若雪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有侍卫挡在身前。 冷月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刺客。 而此时的刺客已经被几名御前侍卫纠缠住,寡不敌众,几个眨眼的功夫,刺客的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剑。 黑色的夜行衣被鲜血浸湿,猩红虽不明显,却还是肉眼可见。 刺客似乎是见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几招之内,找到空档,快速抽身,往密林深处而去。 夜九宸皱着眉,冷眼看着一切。 身边,突然有一道人影闪过。 “冷月!” 夜九宸心神一凛,连忙朝冷月追了过去。 “冷月!冷月你干什么去啊?” 梁浅一见冷月跑开,立刻忍不住大喊起来,这一喊,顿时吸引了站在一旁的夜司白和夜陌寒的注意。 夜司白眉眼微敛,转头朝身旁的人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神。 那人接收到夜司白的示意,趁乱退到黑暗处,身影随即消失。 而夜陌寒见冷月竟然不管不顾的去追刺客,忍不住也想要追过去,却不想袖子却冷不防被人攥住。 冷若雪擎着一双哀怜的眼眸,祈求一般的望着夜陌寒。 “四皇子,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夜陌寒看着冷若雪,突然一愣。 一瞬间的功夫,刚刚某些被忽略的画面,突然间窜进脑海。 下午有一个时候,冷若雪是不见人影的。 自己询问她,她也只是说出去转了转。 刚刚的宫宴之上,江氏似乎是用眼神询问了冷若雪什么。 然后才有了染离要跳舞,刺客出现的画面。 想到这里,夜陌寒突然间一把攥住冷若雪的手腕,高高抬起。 夜陌寒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冷若雪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 冷若雪惊恐地向夜陌寒询问:“四皇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 夜陌寒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但却字字如冰。 冷若雪心神一凝,却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异样。 “四皇子你在说什么,妾身,妾身什么都没做啊?” 夜陌寒眼底全是寒凉,而此时此刻,他几乎可以肯定冷若雪和今晚的事情,绝对有些关系。 可是具体是什么关系,他想象不到。 冷若雪的本事和人脉,他清楚的很,如果说是冷若雪安排的刺客,她没有那个本事。 可…… 夜陌寒心里很乱,但现在这个时候,却来不及让他冷静下来再去思考。 他只能转眸看向冷月消失的方向。 梁浅此时已经急疯了,一拳捶在小黑身上。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冷月啊?” 小黑也是一脸焦急,但是看着梁浅的表情之中,又有着明显的担忧。 梁浅恨铁不成钢的:“我没事,你赶紧去!” “好,那你小心点!” 说完一句话,小黑也立刻朝冷月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刚刚一片混乱的现场,因为刺客的消失,渐渐安静了下来。 众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似乎对刚刚的事,还不能完全缓过神。 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夜岚面容之上,那几不可见般,一闪而过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150章 你答应过我 场面已经渐渐恢复,冷迟知道冷月有夜九宸护着,便安心的先是查探了夜岚和江氏、以及染离的情况,确定在场最为尊贵的三个人无事之后,这才命令人连忙去追刺客。 夜陌寒等了片刻都不见冷月和夜九宸回来的身影,已然是心急如焚。 下一秒,他绝情的甩开冷若雪攥着他袖子的双手,叫上柳青和朔风,快步朝冷月和夜九宸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冷若雪见状,连忙惊呼一声。 “四皇子!” 然而夜陌寒却重耳未闻。 冷若雪站在原地,看着夜陌寒的背影,片刻,垂下眼眸。 谁都没有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和嘴角高高上扬的弧度。 冷迟这个时候也终于发现冷月和夜九宸不见了,连忙找到梁浅,这么一问才知道,冷月竟然去追刺客,夜九宸去追冷月了。 冷迟心里咯噔一声。 …… 夜九宸快速的穿行在密林之中。 夜晚的密林,神秘而又漆黑,四周仿佛蛰伏着无数猛兽,张着血盆大口,伺机而动。 刚刚冷月追出去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追上去的时候,先是被骚乱的众人阻拦了一下,紧接着,就彻底失去了冷月的踪迹。 而岳城和影卫,连自己都来不及追上,又怎么可能追的上冷月和刺客?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太过猝不及防。 此时此刻,他站在密林之中,月亮也隐藏在了层层叠叠的积云之中,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他的心一片凌乱,就好像同一时间,有无数只虫蚁在一起啃噬一般。 他想告诉自己,冷月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有事。 但是却怎样都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月为什么会追上去? 她不会那么好心,更加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情。 她这么做,一定是因为那个刺客,事关冷家、或者事关自己。 夜九宸也知道刺客出现的太过诡异,甚至于这件事,有很多细节都有待商榷。 但是现在冷月不见了,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比找到冷月更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心底骤然间,猝不及防的,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样铺天盖地,毫无缘由。 想到此处,夜九宸立刻大喊了一声。 “冷月——”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树林间回响,一遍一遍,却始终没有冷月的回应。 夜九宸用力闭了闭眼,再次驱动轻功,往密林深处追去。 冷月一路追着刺客,但因为不会轻功的缘故,始终追不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刺客的轻功明明很好,但是却始终没有将冷月甩掉。 两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往密林深处而去。 一路上流下的血迹,似乎也给冷月提供了极好的追踪线索。 冷月一边追心里一边卧槽。 这个时候给她一把枪,分分钟把前面那小兔崽子的腿打穿。 还跑? 跑个六饼!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没有枪炮的落后时代,冷月只能靠着两只脚,和自己惊人的耐力以及爆发力,继续追击着。 她心里始终保持着一个念头。 不能让那个刺客跑了。 现在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刺客的出现,根本就不是为了刺杀夜岚。 不是夜岚,那目标,就是冷迟、冷家、甚至是自己。 所以高低,今天就是跑吐血,也得将人抓住。 饶是如此,冷月一边追也一边十分谨慎的提防着四周,难保对方不会有帮手。 然而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指不定这货就是故意要把自己引到什么地方。 不行! 不能再这么煞笔呵呵的继续追下去了。 想着,冷月已经停下脚步。 四周的视线渐渐清晰,月亮已经从积云里露出了头,虽然只是弯月,但却也足以照亮视线。 那些密密麻麻的松树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而前方刺客的身影,也赫然清楚。 他始终跑的不紧不慢,即便受了伤,跑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一丝疲态,甚至于,好像游刃有余的在吊着自己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的刺客似乎也发现,冷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停了下来。 冷月:“……”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么? 他是故意引自己来的! 冷月连忙让自己快速冷静,绷着一张脸,四下看了一圈。 右侧,是陡峭而又凌厉的山峰,左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冷月心里的小人简直要疯了。 怎么踏马的,不知不觉的,就被带到了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 不远处的此刻,脸上蒙着黑布,所以冷月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却尤为明显。 阴冷的,笃定的、危险的。 冷月隔着一段距离,与此刻隔空对视着,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 影视剧里的反派多死于话多,虽然冷月觉得自己不是反派,但这个时候,也是抿紧了唇瓣,一言不发。 可是身体里的神经,却紧紧的绷起,好似一张拉满了的弓,一触即发。 不远处,刺客也是不急不慌的站在原地,看着冷月。 蓦的,一阵冷风袭来。 冷月眸光一暗,侧眸间,只见一只只箭羽,从右侧的封顶密密麻麻的袭击而来。 同一时间,夜九宸刚用剑,将一只射向自己的弓箭挡开。 弓箭转变方向,直接刺进旁边的树干,入木三分。 同一时间,一批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像是早就在这里等待着夜九宸一般,纷纷跳出,手持长剑同夜九宸厮杀起来。 每一剑,都指向夜九宸的要害,目的性很明确,要夜九宸死在这里。 夜九宸心里惦记着冷月,出招自然急躁不够沉稳,加上对方个个武功高强,出招狠辣,很快,夜九宸便有了破绽。 而对方显然训练有素,立刻发现了夜九宸的破绽。 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直接朝夜九宸刺了过来,夜九宸根本避闪不及,也没有想过避闪。 他擎着一双嗜血凶狠的眼眸,眼底一片猩红,刚刚把一剑刺进一个黑衣人的胸口。 “噗嗤”一声,剑身剥离开肌肤和血肉,又被迅速拔出。 带着铁锈味道的血液,喷溅在夜九宸的脸上,让他原本俊美妖冶的面容,此刻却狰狞不已。 黑衣人捂着胸口倒下,其他黑衣人完全不在意同伴。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杀了夜九宸! 身后那抹剑光,眼看着就要刺入夜九宸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动作突然微微停顿了一下,甚至于满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下一秒,黑衣人胸口冒着涓涓的血液。 黑衣人咬牙,还是在苟延残喘间,将手中的剑,刺进了夜九宸的身体之中。 紧接着,倒落在地。 “主子,属下来迟,请主子降罪!” 是岳城带着影卫赶到了,影卫们已经同那几个黑衣人对上,双方的招式狠辣程度,武功高低,似乎都不相上下,所以对峙起来,并不轻松。 岳城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夜九宸的伤口。 “主子,你受伤了……” 夜九宸阴冷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好像那把剑刺到的不是他一般。 面无表情的拔掉剑,夜九宸立刻吩咐。 “速战速决!” 夜九宸一个人对付那么多黑衣人,十分吃力,饶是武功高强,但对方似乎有备而来,所以身上大大小小的,也受了一些伤。 但夜九宸仿佛浑然不觉一般,火红的衣袂在黑暗中,异常绝美妖冶。 有了岳城和影卫,很快,胜负便已有了趋势。 夜九宸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赶快解决这些人,赶快找到冷月。 既然有人已经埋伏在这里,等着杀死自己。 那么冷月呢? 夜九宸好似杀红了眼,身上,脸上,早就溅满了鲜血。而汗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将他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贴在脸颊。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夜九宸宛若一个暗夜修罗一般,冷冷的收回目光。 岳城想要上前去检查那些黑衣人,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关于他们身份的信息,却听夜九宸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冷声呵止。 “不用查了,马上跟我走!” 说完,立刻收剑,带人继续往密林深处追去。 夜九宸一双宛若夜狼一般幽冷嗜血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前方的虚空。 冷月,你答应过我。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有事! 谁都不能让你有事! 连你自己也不行! …… 夜陌寒是半路遇到小黑的。 小黑找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影,愈发的焦急起来。 遇到夜陌寒的那一刻,小黑是戒备的。 毕竟,夜陌寒曾经也不是什么好人,几次三番,对冷家出手,还想要娶冷月。 但是夜陌寒看见小黑,却是神色一片坦荡。 “我是来找冷月的,但我不会伤害她,你若相信,就同我一起,若是不信,我们就各自找各自的。” 也许是夜陌寒的语气太过笃定,也许是他眼底的光芒太过真诚,总之,小黑略微思忖了片刻,便点头同意,决定和夜陌寒一起走。 夜陌寒带着朔风和柳青、外加小黑,继续向前追着。 天色太黑,地面上的血迹都分辨不清。 直到,几个人远远看见前方似乎有不寻常。 第151章 终于,找到你了 “主子。” 朔风开口,提醒夜陌寒,夜陌寒心神微敛,顺着朔风的事先向前看去。 夜穹之上,一轮弯月刚好行至穹顶。 白色的月光直直的照落而下,透过松树细细的针叶,落在地面。 地面,横七竖八,恒亘着十几具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鲜血和月光融合,闪耀着诡异而又迷人的光泽。 夜陌寒和小黑对视了一眼,彼此的表情,愈发阴沉凝重。 小黑和柳青上前去查看,朔风则陪在夜陌寒身旁,警惕四周是否还有其他人马。 小黑查看了黑衣人的伤口,很多都是一剑毙命,不是刺在胸口心脏的位置,就是封喉。 可以看出来,对方很急切,想要摆脱这些人。 冷月用剑的水平有限,所以小黑查看了几个人的伤口之后,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应该是夜九宸下的手。 只是,这些黑衣人又是谁? 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但如果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去刺杀夜岚的只有一个,而这些人,却要在这里刺杀夜九宸? 同样的问题,柳青检查完伤口也想到了,便立刻报告给了夜陌寒。 夜陌寒一双剑眉紧紧的拧结在一起。 这边,小黑已经将黑衣人的面布摘掉,也仔细的搜遍了黑衣人的身上,但是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可以证明这些人身份的信息。 小黑站起身,朝夜陌寒摇了摇头。 夜陌寒略微思忖了两秒,立刻拿主意。 “我们继续往前。” 说罢,一行私人,趁着月光,又继续往密林深处快速行进。 …… 悬崖旁,冷月刚刚躲开一阵箭雨。 她身上没有长剑一般的武器,只有一把原主之前留下的短刀,即便她反应迅速,行动速度也过快,但是这样一轮箭雨下来,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冷月躲在一颗大石后,呼吸急促,脊背和额头,早已被汗水打湿。发丝凌乱的贴在鬓角,却趁得一双眼睛,愈发明亮。 虽然面色上依旧寡淡清冷,但是冷月心里很清楚,如果再来一波,自己估计就顶不住了。 踏马的! 堂堂二十一世纪女兵王,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 这些,到底是谁的人? 是夜岚的?江氏的?还是太子夜司白的?或者说,是自己不知道无意间阻碍了他路的狗东西呢?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不知不觉间,敌人变的这么多呢? 抱抱自己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不行! 不行这样下去! 冷月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想着怎样从现在的困境之中脱身,身后突然有脚步声急促的靠近。 冷月凝神,转身间就见一道闪着冷芒的锋刃,直直的朝自己袭击而来。 冷月本能的向后仰身,看着剑尖贴着自己的鼻尖擦过,堪堪的躲过了一剑。 对方见一剑没有刺中冷月,收回剑势,又是一剑朝冷月刺来。 冷月凭着着大石头,再次险险躲开。 清冷的眸,朝对方看去。 是刚刚那个刺客。 还好他受了重伤,所以剑势和力道,都要比平时减弱一些。这才给了冷月躲闪的机会。 冷月心里妈卖批了。 都伤成这个奶奶样了,还不放过自己,到底是有多想让自己死啊? 想到这里,冷月眼底突然一道精光闪过。 随即结束躲闪计策,佯装着开始跟对方正面对峙。 同一时间,还要绷紧了神经,随时随地提防,右侧峰顶上那些伺机而动的箭手。 冷月一边用短剑同刺客对峙厮杀,一边擎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向身后的密林退去。 “我觉得,你应该先去包扎一下。” 一剑刺出,冷月顺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刺客一愣。 冷月趁着空档,又是一剑朝刺客胸口刺去。 刺客见状,连忙用手中的剑护住胸口。 冷月的剑尖碰触到刺客的剑身,发出“铮铮”声响。 而峰顶那些拉满了弓,随时准备放箭的人,却一时间无法下手。 冷月用的是短剑,所以和刺客是近身攻击的,如果他们现在不管不顾的放箭,那么势必会伤到刺客。 所以他们只能举着剑,拉满弓,随时准备找机会。 冷月剑身被弹回,却丝毫不恼,依旧是擎着一张寡淡的面容,继续不疾不徐的开口。 “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还没等杀死我,你自己先流血流死了。” 刺客闻言,眼眸微眯,似乎是被冷月刺激到了,手上的攻势也愈发猛烈起来。 一点都不像个受伤的人! 而冷月的意图就是激怒他,让他一直进攻自己,自己打不过他,他也打不过自己,已经成既定事实,那么就要利用他的猛烈攻势,帮助自己退到安全区域去。 一个人对一堆弓箭? 踏马的又不是千手观音! 事情一开始是按照冷月计划的那般进行着的,但是几招过后,刺客却似乎察觉到了冷月的意图,凭借着自身轻功的优势,一个跃身,直接从冷月的头顶飞过,落到冷月的身后。 手中的长剑,也随即朝冷月的后心狠狠刺了过去。 冷月不用回头也知道,狗东西飞到她身后打算干什么! 但是不跑还不行。 不跑,后背就要被人家一剑贯穿了。 无奈之下,冷月只好快速向前移动身子,将背后的剑势躲闪开来。 而峰顶的人见有了机会,纷纷放箭。 冷月看着头顶倾落而下,与雨点一般,细细密密,避无可避的弓箭,心里慌得一批…… 不不不,不是一批,是踏马好几十万批。 闪着绿色荧光的箭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冷月站在原地,看着视线里靠近自己的箭,好像在看imax3d电影一般。 然而从始至终,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惧色。 只是心里妈卖批。 难道,今日自己真的要丧生在这些冷兵器的手里? 不过,自己要是死在这里了,会不会就穿越回去了? 卧槽!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膨胀了。 然而转念间,想到冷迟,冷老夫人,还有筑儿、小白、梁浅、小黑…… 想到这些,自己穿越过来之后,真心实意待自己、对自己好的人,心底,蓦的腾升起一股酸楚。 那酸楚细细密密的,漫过心尖,似乎让她的呼吸有些停滞。 然而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冷月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张棱角分明,却又异常俊美妖冶的面容。 他身穿红衣,好似这深夜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不远处,朝自己奔跑而来。 他好像在笑。 又好像,在责怪自己。 小妖孽,应该也不舍得自己死吧? 毕竟还没娶到手呢,之前沾了那么多次肉沫,亲亲抱抱的,却始终没下去最后一口。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那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结果,她人死了。 看着夜九宸那张越来越近的脸,那双如深渊一般,漆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眸,冷月的胸口突然抑制不住的抽痛起来。 疼的,好似有一把刀子,在她心脏一下一下的凌迟着。 她无法呼吸,更加无法动弹。 那股疼就那么猝不及防,突如其来,却好似洪水猛兽,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冷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捂住胸口。 酒肆中,他满眼腹黑霸道。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让你受伤,你自己也不行。” 月光下,将军府的墙头。 “那我呢,你接近我,又为了什么?” 马车内,他慌乱而又惊恐。 “没有我夜九宸的允许,你不许死!” …… 回忆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一幕幕,一桩桩,不断在眼前回放着,回放着。 冷月嘴角沁出一抹凄美的笑意。 小妖孽啊—— 我从不惧怕死亡,可是如今我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心痛的就无法遏制。 所以,我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冷月心神一定,刚准备睁开眼眸做最后一搏,却猛地跌入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冷月一个怔楞,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闷声。 “噗——” 那是有什么东西,刺穿皮肉骨骼的声音。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喷溅而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湿润、且粘腻。 而自己,从始至终,却被那个怀抱紧紧抱着,并且快速移动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主子!” 耳边有惊呼声响起,冷月大脑却一片空白。 睁开眼,视线所及,是夜九宸那张绝美的,足以魅惑众生的妖冶面容。 而他阆黑的眼底,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嗜血与阴鸷,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温柔宠溺的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 夜九宸说了一句,蓦的身子一软。 冷月只觉得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一般,双脚并用的将夜九宸扶住。 岳城此时已经带着影卫分开两拨,一波赶去封顶,另外一波,则护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抵挡那些从封顶射下来的,细密的箭雨。 冷月死死的抱着夜九宸,往日里一双寡淡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好似深潭之中积聚了万年的寒冰一般,透着满满的冷意。 视线下移,冷月看见夜九宸肩胛骨处的伤口。 第152章 你相信我么 箭是从背后刺过来,然后贯穿了身体。 泛着绿色荧光的箭头,此时已经被血液浸染。只是伤口流出来的血原本应该是鲜红色的,此时却变成了暗红。 还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腥甜。 冷月心脏猛地一个瑟缩。 他身上穿着火红的衣服,所以之前看的不明显,此刻近距离下,冷月才发现,那火一般的红,已经和猩红的血融合。 四周,风声、兵刃交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发丝被风带起,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在半空中凌乱而又妖娆的起舞。 冷月的呼吸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垫在夜九宸身子下的手,慢慢抬起,放在视线之下。 那被鲜血染红的掌心,像是刺痛了冷月的眼睛一般。 冷月猛地收紧掌心。 夜九宸一双深邃幽冷,如暗夜修罗一般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冷月,望着她凝重的表情,不由得无所谓的不羁一笑。 “你不是很能打么?” 冷月知道,夜九宸这是在宽慰自己。 “我能打,不代表我傻!” “没事,小伤……” 夜九宸一句话还没等说完,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俊美的面容之上,写满了惊诧和不可思议。 因为冷月说话间已经拿起短剑,毫不犹豫的割在了手腕的位置上。 她有分寸,所以避开了大动脉,不会流血过多致死,但也会流出足够多的血液。 “你干什么!” 夜九宸几乎是咆哮着,一把抓住冷月的手腕,顺势想要起身,但是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却让他招架不住,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冷月眼疾手快的将人重新扶住,把手腕对准夜九宸的嘴唇。 他的唇是红的,她的血是红的,在这个时候,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喝下去!” 冷月看似不带波澜的开口,但夜九宸却还是清楚的听出了,她声音之中泛起的浓浓冷意。 那是愤怒。 她的小月儿,生气了啊。 刚刚的眩晕感,胸口伤口流出来的暗色鲜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让夜九宸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中毒了。 而冷月,想用她的血,给自己解毒。 想着,夜九宸唇角随即勾起一抹弧度。 见夜九宸没有动,冷月突然提高了音量。 “喝不喝?” 夜九宸唇角依旧挂着笑,抬起手,慢慢攥住了冷月放在唇边的手臂,轻轻移开。 “小月儿……” “不喝是吧?” 不等夜九宸说完,冷月突然抬起手腕送到自己的唇边,猛地吸了一大口,随即俯身,凑着夜九宸的唇,送了上去。 带着铁锈味道的温热液体进入口腔,滑过喉咙,夜九宸的眸光蓦的一滞。 而同一时间,不远处,裹挟着疾风冷意,和浓烈仇恨的箭,猛地朝他们这个方向射来。 冷月眉心一凛,眼角余光看见那箭愈发离自己靠近。 夜九宸也察觉到了,趁着冷月喂自己血的时候,一个起身,便紧紧将冷月抱在了怀里。 他的后背,对着那支箭。 “夜九宸,你踏马放开我!” “噗”的一声,箭已入体。 冷月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僵硬、了下来,脸上,好似也有冰冷的液体顺着眼眶滑落而下。 可是她管不了,也顾不上,反手就将夜九宸抱在了怀里。 那边,岳城已经发现了夜九宸受伤,连忙一剑刺进对手的胸口,快速跳到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 岳城说话间,又有几支箭飞了过来,岳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箭不是从峰顶而来,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也渐渐走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穿着华服,带着华贵的发饰,可是一张脸,却满是愤恨怨毒。 因为愤恨怨毒,那张原本还算的上精致的面容,此刻也变得好似厉鬼一般,狰狞可怖。 冷若雪之前在宴会之上,为了不让夜陌寒起疑,特意装作惊慌引来夜陌寒的厌恶。 趁着他不在意自己,去追冷月的时候,自己又带着江氏事先安排给自己的人,前来追杀冷月。 刚刚那一箭,夜九宸替冷月挡下的那一箭,就是她射的。 没有人知道,镇国将军的庶女冷若雪,会射箭。 因为没有人知道,为了让冷月死,她暗地里都做过什么。 看着此时那个一直护着、宠着、甚至当众求娶冷月的夜九宸,正躺在冷月的怀中,生命渐渐流逝的画面,冷若雪心里痛快极了。 带来的人,已经和岳城还有其他影卫厮杀了起来,而冷若雪却狞笑着,手握长剑,一步一步,靠近着冷月和夜九宸。 身边,是不断倒下的人,和喷溅的鲜血,刀光剑影在月光和血光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让人心醉。 可是她已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 她的眼中,只有冷月,只有那个命,已经被自己攥在手中的冷月。 终于!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么多年,她所有的不甘、她所有的恨、都可以在这一天,做一个了结了。 想到这里,冷若雪就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燃烧起来了一般。 冷迟、冷老夫人不爱自己如何? 夜陌寒不爱自己又如何? 他们在乎、珍视的人,马上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冷若雪突然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 笑的撕心裂肺,笑的不能自已。 冷月此时正死死的抱着夜九宸,任由他已经被鲜血染红衣衫和自己的牵绊交织在一起。 而怀中的夜九宸,却脸色极度苍白脆弱。 冷月黑眸冷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夜九宸,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可是如今…… 冷月一张脸阴晴不定。 他明明之前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为什么还要帮自己挡那两箭? 夜九宸深深的凝望着冷月,似乎想要就这么把她牢牢印在自己的眼底。 只是,看着她脸颊上隐隐闪耀着光晕的水光,夜九宸却觉得心抽痛的厉害。 “怎么哭了?” 夜九宸笑着低声说了一句。 “放屁!” 冷月佯装着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冷月!” 冷若雪笑够了,终于能够平静下来,冷冷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可是她却发现,即便他们再狼狈,即便他们马上就要死在自己手里了,却依旧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们凭什么? 冷若雪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冷月和夜九宸却依旧没有将眼角的余光赏给她一分一毫。 冷月只是望着怀中的夜九宸,夜九宸也只是望着冷月。 冷月语气笃定。 “你不会有事的。” 夜九宸只是笑。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么?” “记得。” 每一字、每一句,都深入骨髓。 “你说,没有你的允许,谁都不能伤害我,连我自己都不行。 你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死。 夜九宸,你是我的人! 现在同样的话,我还给你!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有事。 如果你有事,十五那日,我便踏上那十里红妆,嫁给别人!” 一如既往,冷月的语气。 夜九宸嘴角的笑,愈发浓烈斜肆。 “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求之不得。” 冷若雪彻彻底底的被无视,看着两人这样旁若无人,她终于按捺不住心底愤怒的毒蛇,举起剑,朝着两人刺了过来。 冷月,你不是爱夜九宸么? 你不是不允许他死么? 那我就偏要让你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冷若雪一双眼睛,几乎已经要瞪出眼眶,五官也因为愤恨和怨毒,无比狰狞。 剑,直直的朝着夜九宸刺去。 冷月和夜九宸都已经察觉到了冷若雪的动作,但是却没有人去躲闪。 只是在冷若雪的剑即将碰触到夜九宸的一瞬间,冷月突然将人抱紧,身子下弯,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曝露在了冷若雪的剑下。 “噗——” 剑入身体,贯穿肩甲,挂着红色血液的剑尖赫然出现在夜九宸的眼前。 温热的液体,顺着剑尖滴落,落在夜九宸的嘴唇,顺着嘴唇渗透进口腔。 夜九宸目光一狠,立刻起身将冷月反手抱住。 “你疯了?” 冷月的脸,却一如既往的寡淡冷静,仿佛刚刚那一剑,刺中的并不是她。 “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疯了? 一瞬间,夜九宸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月儿,你……” 那一剑,她明明能躲过的,可是她却没有躲,反而闪避开要害,让冷若雪故意刺中。 她到底要干什么? 夜九宸手紧紧的攥着冷月,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带着颤抖,眼眸里却是深不见底的不可置信。 冷月还是绷着大佬般面无表情的脸。 “你以为我要殉情?” 殉情是不可能殉情的,一辈子不可能殉情的。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身子一僵,紧接着,一双好看的剑眉瞬间拧结而起。 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猝不及防腾升而起。 冷月一瞬不眨的望着夜九宸,一字一顿道: “夜九宸,你相信我么?” 第153章 殉情是不可能殉情的 冷月一双冷而静的眸子里,写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笃定。 “你相信我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夜九宸脱口而出: “我信!” 冷月点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敢说不信就把腿打折。 “冷月,你想不到吧,有朝一日,你和你最爱的人,都会死在我的手上。” 冷若雪手持长剑,得意的站在冷月的面前。 冷若雪没有想到冷月会挡在夜九宸的身前,替她挨上这一剑。 这一剑,虽然没能杀了夜九宸,没能让冷月感受到那种深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痛。 但是刺中冷月,那种爽快,那种解恨,也让冷若雪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狞笑。 冷若雪狠狠地将剑抽回,带动血液喷溅,落在自己的脸上。 原本就狰狞的脸,此刻变得更加丑陋。 被打扰了的冷月十分不爽,蓦的一个侧眸。 宛若兵刃一般锐利笔直的目光投射而来,冷若雪心里蓦的一窒。 然而紧接着,她就恢复了过来。 如今的冷月,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么? 你不是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哈哈! 结果呢?” 冷若雪一边说,一边笑。 “别说我不顾姐妹情分,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姐姐,不如,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何?” 冷月平静的收回目光。 冷若雪在她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小丑。 那般庸人自扰,被困在自己为自己设置的牢笼之中,无法逃离。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眼底的不屑和嘲讽,冷若雪彻底被激怒了。 “如果你现在肯举起剑,杀了夜九宸,那我就放你一命。 当然,若是你觉得,他的命比你的重要,那你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这样的话,我会考虑,留九皇子一命。” 冷若雪恶狠狠的说着,说到这里,却又莫名得意一笑。 “不过我劝你,不要想什么花招,毕竟,这里现在都是我带来的人!” 冷若雪话音落下,岳城和几名还活着的影卫,已经被冷若雪带来的人制服押了过来。 他们都受了伤,可是面色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 他们视死如归的看着冷月。 他们的命,早就是夜九宸的了,死,又有什么可怕? 只是,没能护住夜九宸和冷月,辜负了夜九宸的期望,他们深感愧疚。 索性,不如直接偿命在这里。 冷月平静的听着冷若雪的话,目光里,却只有夜九宸。 “倒是提醒了我。” 冷月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声音太小,所以冷若雪没能听到。 但夜九宸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的冷月,脸色平静的太过骇人,目光也是。 她好像已经恢复了初见时,那个将世间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寡淡、冷漠、寒凉的冷月。 蓦的,冷月身子下倾,将唇瓣凑到夜九宸的耳畔,用沁着冷香的声音,低低在夜九宸耳畔呢喃了一句。 夜九宸漆黑的双眸,瞬间放大。 然而冷月却已然默默转头,看向了被押在一旁的岳城。 “过来!” 简简单单,再平淡不过的两个字,却好似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忽视,无法反驳。 冷若雪觉得冷月现在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索性笑笑,朝人吩咐了一句。 “放开他。” 岳城的禁锢解除,连忙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来到夜九宸和冷月面前。 “主子,小姐……” “交给你了。” 说完,不等夜九宸和岳城做出什么反应,已然将夜九宸交到了岳城的手中。 夜九宸一双眸死死的盯着冷月身上的伤口,眼底像是即将喷薄而发的火山,骇人心魄。 他都不舍得伤害的人,凭什么别人可以伤害? 想着,夜九宸突然握紧手中的长剑。可是刚一做出起身的动作,身体内便传来一阵眩晕。 岳城见状连忙将夜九宸扶好。 而趁着这个空档,冷月已然夺过夜九宸手中的佩剑。 “老实呆着!” 岳城:“……” 夜九宸:“……” 她到底要干什么? 冷月慢慢站起身,手里拿着夜九宸的长剑,伫立于众人中央,悬崖之巅。 天地之间,她只是一个渺小如蜉蝣的人类。 可是她就这么站立在这里,却好似一株青松,不屈不折,坚不可摧。 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更加无法亵渎。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如深井一般,深不见底,又裹挟着如万年寒冰一般彻骨的寒凉。 被她这么看着,不知为什么,冷若雪心底却腾升起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惧。 那种恐惧仿佛是将她置身于深渊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将她拉入渊底,再无生还。 冷若雪眼底抑制不住的露出一丝恐惧。 她甚至连眨眼都不敢,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冷月。 一瞬间,空气有些安静。 弯月在穹顶高悬,光芒却不再皎白,而是被染成了红色。 夜司白带着一行人赶来,远远的,看见这副画面。 身旁的人凑近夜司白,压低声音询问。 “殿下,我们要不要……” 夜司白抬手制止手下的话。 “不急!” 若是能够看着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又何必要亲自动手?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除了自己,已经有其他人先下手了。 而且更加让夜司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会是冷若雪。 而在冷若雪和夜九宸的两拨人之外,之前似乎还有另外一拨人,已经先被灭了。 那波人,应该是和之前刺杀夜岚的,是同一伙人。 他们,又是谁的人? “先看看。” “是!” 夜司白和属下的声音刚一落下,蓦的,一阵风起,冷月的发丝和衣衫均被疾风带起。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眸光一凝,举起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朝着冷若雪刺了过去。 刚刚夜九宸身上那一箭,是冷若雪刺的吧? 刚刚跟自己说,要给自己选择,留下哪个吧? 可把你的能的。 你咋不上天呢? 冷月的剑法虽然不高明,但却胜在爆发力和速度,还有那让人无法招架的,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 冷若雪一时间竟然怔楞在了原地。 而那些她带来的人,虽然已经反应过来冷月要做什么,但一个个,却无动于衷。 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要杀了冷月。 至于冷若雪的生死…… 江氏的命令是,事情结束后,将冷若雪解决掉。 如今冷月动手,刚好省了他们的事。 至于冷月…… 夜九宸中毒,已经不足为惧,剩下岳城和几个寥寥影卫,也都受了重伤。 剩下一个冷月,再厉害,也敌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这样一来,他们只需要静静的看着便好。 冷月的剑势凶猛,目的性明确—— 要冷若雪的狗命。 而冷若雪眼睛越瞪越大,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冷月居然还不乖乖受死。 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她到底,为什么就是比自己强大! 想着,冷若雪脑海中一个激灵,而冷月的剑也已经刺到了她的眼前。 等到冷若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月的剑,已经没入身体一半,从她的后背穿透而去。 冷若雪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血肉分割开的那种触感。 冰凉的、顺畅的,却唯独没有疼痛。 一点,都不痛。 “冷月!” “小姐!” “月儿!” 空气里,突然爆发出几声嘶吼,冷若雪转眸就看见,夜陌寒、小黑、甚至是冷迟,竟然这个时候都赶来了。 他们来了! 他们居然都来了! 可是他们刚刚,都是在喊冷月的名字。 没有一个人喊的是自己。 他们冲了过来,和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厮杀了起来,而他们明显人多势众。 自己呢? 自己也中了冷月一剑。 一瞬间,冷若雪突然笑了。 明明上一秒,她还觉得今日终于可以杀了冷月,了结自己多年的夙愿了。 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 给了她一场美好的梦,又要亲手碎掉? 冷若雪直直的望着冷月,而冷月却依旧面无表情。 夜陌寒和冷迟小黑他们来了,夜九宸就有救了。 冷月收回视线,冷冷的看向冷若雪。 而被她这么一看,冷若雪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一般,猛地抬手,紧紧的攥住了冷月的手腕。 冷月面色岿然不动。 还不等作出反应,另外一边的夜司白已经命令人动手。 夜陌寒和冷迟出现,自己便不能再现身了,但若是让他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就这么安然无恙的躲过一劫,他心有不甘。 所以,夜司白命令人向冷月放箭。 就一箭,随即迅速撤离。 冷月感受到那凭空而来的箭,箭光凌厉而又带着满满的杀气,心底眼底却一片冷静。 冷若雪死死的攥着冷月的手,睚眦欲裂。 “冷月,你跟我一起死吧!” 说着,冷若雪突然拉着冷月,向脚下的悬崖倒去。 冷月:“……” 卧槽,谁要跟你一起死。 这个狗东西!!! “月儿——” 夜九宸趴在悬崖旁,被岳城死死的拉住,那只抓向冷月的手,却只能无力的抓住虚空。 一口腥甜,瞬间窜破喉咙,喷洒而出,落在地面上,宛若盛开的花朵,异常妖冶。 第154章 哲学三连问 “月儿——” “冷月——” “小姐——”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伴随着突然炸响的惊雷,响彻整个山谷。 大雨倾盆而下,夜九宸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大脑轰鸣着,却依旧能够清楚的听到那一声声嘶声裂肺的呼唤声,在一遍遍回荡着。 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冷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简单的摆设,干净整洁的房间。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面对陌生的环境 《悍妃修炼手册》第154章 哲学三连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她是我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夜陌寒甚至有过,想要跟着冷月一起跳下去的念头。 可是他却不能! 他死了,还背负着“通敌叛国罪名”的冷迟、冷老夫人怎么办? 他死了,已经陷入执念,无法自拔的夜九宸怎么办? 他死了,那些伤害冷月,设计冷月的人,又该怎么办? 所以—— 他不能死! 他必须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代替冷月,好好的照顾她所珍爱的人,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要一生活在痛苦之中。 想到这里,夜陌寒的眼眶一阵算账,心底像是有无数只针扎一般,钝痛不已。 “夜九宸,我知道你难熬,难道我就比你好么? 这里!” 夜陌寒说着,抬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你知道这里,终于不再空了是什么滋味么? 你知道这里,突然一下子,又跌入深渊了是什么滋味么? 是冷若雪! 是冷若雪把冷月拉下悬崖的! 如果我早知道…… 如果我早知道,我也一定会亲手宰了冷若雪! 可是我……我……” 夜陌寒突然说不下去了,好像所有的语言,都梗在喉咙里,再也无法突出一般。 往日如鹰隼一般,锐利笔直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痛苦。 而夜九宸,却只是擎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阆黑眸子,直直的望着他。 片刻,一字一顿道: “冷月不会死!” 夜陌寒闻言,不禁用力攥起双拳,任凭手臂上的青筋,节节暴起。 腮边的肌肉轻轻抖动着,片刻,夜陌寒松开禁锢着夜九宸的手,后退一步。 “好!好!你要疯,你便自己去疯! 冷月的事,我来替她做!” 夜九宸定定的看了夜陌寒一眼,随即提步快速朝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蓦的停顿了下来。 背对着夜陌寒,夜九宸不辨情绪的说了一句:“冷月我的人,他的事,不需要任何人了来替。” 说罢,不等夜陌寒回应,便快速消失在了其视线之中。 夜陌寒站在原地,看着夜九宸离去的背影,终是抑制不住,身体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之上…… 大雨绵延了整整一夜,此时已是晌午,但天色依旧昏暗压抑,让人喘息不过。 凤栖宫内,江氏窝在软塌之上,姿态恣意,表情悠然。 婢女突然快步走进凤栖宫,见到江氏,先是福身行了个礼。 “娘娘。” 江氏微微抬了抬眼,挥手将身边伺候的人都遣退了下去。 待到殿内只剩下江氏和婢女两人,婢女才上前一步。 “娘娘,打听到了。 帝君已经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押入了大牢,染离也被下旨关在漪澜殿内,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听闻了婢女的话,江氏不由得淡淡笑了笑。 婢女似乎还有些担忧。 察觉到了婢女的异样,江氏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怎么了?” “娘娘,奴婢是担心,那个冷月和冷若雪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万一她们没死……” “没死又如何?” 说着,江氏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子,望向外面被大雨笼罩着的院落。 “从万丈深渊下跌落,寻常之人,怎么可能还有命活?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冷月命大,真的没死成,可那又如何? 证据确凿,局势已定,岂是她一人之力便可扭转的?” 江氏语气里满是笃定和自信,而现在的局势,也确实如此,只是饶是如此,婢女还是放心不下来。 “可是娘娘,四皇子和九皇子那边,一直都站在将军府那边,而且这两个人不容小觑,若是他们真的查到此事同娘娘有关……” “你不知道,这个世间有个词叫死无对证么? 而且本宫既然敢做,就不怕他们真的查到本宫身上。 即便查到了又如何? 不过是以为,本宫是为了一介风尘女子争风吃醋的戏码罢了。何况,这里面,不止有本宫一人的功劳呢?” 婢女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眸一撑。 “娘娘知道另外两波人马是谁的人了?” 江氏但笑不语。 婢女顿了顿:“恭喜娘娘,隐忍筹谋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江氏听到这里,眼底却没有了之前的笃定和自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是不是得偿所愿,没到最后一刻,还不得而知。” 说着,江氏突然转回身。 “皇弟可到了?” 婢女摇摇头:“殿下那边,还没有回应。” 江氏眼眸锐利,重新看向院落外,被风雨磋磨的,已经飘摇的树枝。 …… 夜九宸从马厩里牵出尔康,甚至连披风都来不及披上,冒着大雨,一路狂奔。 帝君昨日在狩猎时遇到了行刺,原本十日的狩猎队伍,只一日便匆匆返回。 镇国将军一府之人,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通通被关在了天牢之内。 一夜之前,原本还安宁祥和的都城,却仿佛遭遇了翻天覆地大变化。 所有人,似乎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往常热闹不已的街道,此时却安安静静,行人寥寥。 夜九宸一路冒着大雨,直接出城,来到市郊,往密林之中狂奔而去。 直到,靠近一处水潭,才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打湿,豆大的雨滴落在头发上、脸上,冰冷而又带着微微的钝痛。 然而夜九宸却浑然不顾。 一双如子夜般幽冷阆黑的眸子,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着。 “不管我等会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 如果发生意外,就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找我。” 这是冷月在悬崖边时,在他耳边低语的话。 所以无论岳城和夜陌寒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冷月会有事。 因为她答应过自己。 因为自己相信她。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她想,别说是那一剑,冷若雪无法刺中,就算是那悬崖,若是她不愿,冷若雪也必定没有可能将她拉下去。 可是她究竟要做什么? 夜九宸黑眸凌冽,像是凝聚了无数积云。 其实他早就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昨晚的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刺杀夜岚的刺客,半路围追堵截欲要杀死自己的人,还有暗处射向冷月的箭,以及在冷月帐篷内查到的那些所谓的通敌叛国的往来书信…… 一步一步,根本就是将众人往提前设计好的圈套引。 而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也不是夜岚。 甚至于,对方不只是单一势力。 夜九宸相信一点。 自己能想到的事,冷月也一定会想到,所以昨晚,她才会那般铤而走险。 那掉下悬崖呢? 难道,她是故意的? 这么一想,夜九宸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冷了下来,满满的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宛若一个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连一根头发丝,都带着不容靠近的冰冷。 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大雨继续倾落而下,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雨滴落在树枝上,落在地面上,落在潭水之中,劈啪作响,带起一阵阵漩涡,又很快被下一波所淹没。 夜九宸一步一顿,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走到水潭边缘。 饶是他面色镇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深处,那隐隐的担忧,有多么强烈。 他静静的伫立在水潭边缘,一动不动,任凭雨滴肆无忌惮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四周除了雨声,仿佛再没有其他声响。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把油伞,突然撑到了头顶。 沁着凉意,又带着责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是不是傻?” 这么大的雨,就不知道打把伞? 当自己是偶像电视剧里的中二青年呢? 不知道身上还挂着伤么? 夜九宸身子一僵,一只手已经抚上了他肩胛骨处的伤口。 冰冷的雨水被带着灼热温度的掌心所熨烫着,夜九宸心脏猛地一缩,下一秒直接转身,将身后的人,一把抱在了怀里。 “冷月!” 夜九宸颤抖着声音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语言了。 冷月完全没有准备,就这么被突然抱住,手中的伞顺势跌落在地。 夜九宸紧紧的抱着冷月,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之上,贪婪的汲取着属于她身上的味道。 明明,只有一个晚上没有见。 可是为什么,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虽然从醒过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心里告诉着自己,冷月不会有事,她一定会来见自己。 但自己却是亲眼看见她跌落悬崖的。 那么高的悬崖,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意外。 他只是不敢想。 岂止是可怕。 可是如今,真的亲眼看见她,把她这样真真切切的抱在怀中,夜九宸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又恢复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抿紧了唇瓣,一言不发,但是抱着冷月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紧。 还可以拥你入怀,真好。 冷月感觉到了夜九宸的恐惧。 抬手,安抚一般的轻轻拍了拍夜九宸早已被雨水浸湿的脊背。 “我来了。” 第156章 迫不及待是什么鬼 雨停,湛蓝色的天空被水洗过,愈发显得澄澈透亮。 凤栖宫内,江氏正捧着书读着,突然进来人禀报。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江氏闻言不由得一愣。 夜司白来了? 虽然自从她嫁过来之后,夜司白也来请过安,但次数算起来寥寥可数。 而且夜司白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温润儒雅,毫无攻击性,但实则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这个时候,这般平白无故的来找自己,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到这里,江氏不禁微微敛了敛眸。 “让他进来吧。” 说着,江氏缓缓放下书,婢女领命,连忙下去。 片刻,夜司白带着随身伺候的小太监走进殿内。 一见到江氏,夜司白立刻恭敬的见礼问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凤体金安。” “太子快请起,来人,看座。” 江氏眉眼柔和,低眉善目的望着夜司白。 婢女上前给夜司白看座,又端上了茶,夜司白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同江氏交谈。 两人说了几句,江氏这才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了出来。 “太子殿下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夜司白不着痕迹的宛然一笑。 “昨日秋猎之事,母后定是受了惊吓,所以儿臣今日特意前来,给母后带了样东西压压惊。” 说罢,夜司白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上前将之前带来的锦盒递了过去。 江氏的婢女见状,连忙接过,又交给江氏。 江氏眼中似含着感激。 “太子有心了,本宫无碍……” 江氏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打开锦盒,当看见锦盒之内的东西时,脸色蓦的一变。 锦盒之内,红色的锦布之上,正安安静静的盛放着一块黑色的布。 江氏眸光微冷。 这个东西,她当然知道是什么。 只是,夜司白突然把这个拿来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是试探? 还是想要借此威胁? 江氏的大脑飞快的旋转着,同一时间,夜司白也在不动声色的盯着江氏的反应。 没有人说话,殿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安静压抑。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江氏便不着痕迹的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变化,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江氏动作不疾不徐的将锦盒合上,递给了身旁的婢女,随即抬头看向夜司白。 “本宫先谢过太子了,只是太子事务繁忙,本宫也不好多留,所以……” 江氏话语之中的逐客之意已经分外明显,夜司白闻言不禁拧了拧眉心。 但江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好再留下来。 何况,他已经能够确定一件事了。 想到这里,夜司白不禁缓缓起身:“那儿臣,不耽误母后休息了。” 江氏命人送夜司白离开,待到夜司白一走,江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 贴身婢女上前,面露担忧。 “娘娘,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江氏冷冷一笑:“他只是来试探的。” “试探?娘娘的意思,是他已经……” 婢女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惶恐,江氏眉眼间也透着懊恼。 “是本宫大意了,刚刚居然在他面前漏了怯。 不过也无妨,区区一块蒙面的黑布,也证明不了什么,夜司白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把那个东西,送到本宫的面前来,而不是送到帝君的跟前去。” 饶是江氏这么说,婢女还是放心不下。 “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氏深吸一口气,冷冽的黑眸像是夹杂了利刃一般,锐利无比。 片刻,江氏指吐出一个字: “等!” 夜司白不会平白无故做出此举,而这个时候,先稳不住阵脚那一个,便会受另外一个的牵制。 往往这种情况下,有目的的那个,才最沉不住气。 “冷月和冷若雪的尸体找到了么?” …… 客栈内,夜九宸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眉眼清冷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嬉笑着的少年。 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冷月口中说的那个,在悬崖边把冷月打晕,又将人带到了这里,还把外面的局势,都告诉给了冷月的那个神秘人。 可他到底是什么人?接近冷月的目的又是什么?和整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脑海,夜九宸面色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端倪,只是整个人的气势,有点冷。 少年被夜九宸盯的有点不自在,不由得凑上前。 “我说,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爱上我了?” 夜九宸眉心一皱,还没等回话,只听房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人粗暴的踹开。 少年和夜九宸同时看去,就见冷月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虽然她脸上没表情,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出她在生气。 冷月确实生气了。 多大个脸? 居然说小妖孽爱上他了? 你不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比老娘长得好看? 冷月一步一定的走进房间,连瞥都不瞥少年一眼,径直走到夜九宸的身旁。 看见冷月,夜九宸眉眼间的清冷瞬间融化开来。 站在一旁被无视了的少年:“……” 这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冷月静静的看了夜九宸两秒,随即连不变色,心不跳的扔出两个字。 “脱了。” 少年:“???” 夜九宸:“???” 见夜九宸没有动弹,冷月眉眼间有点燥。 “衣服脱了。” 夜九宸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但是紧接着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模样。 “小月儿原来这么迫不及待……” 一边说,夜九宸还真的一边去解自己身上的带子。 少年站在一旁,感觉三观有点崩,一张脸青红相接的,尤为精彩。 大周国如今的民风,都这么奔放了? 冷月像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莫名其妙的看着夜九宸。 小妖孽脑袋里想什么呢? 她只是要看看他的伤口。 迫不及待是什么鬼? 夜九宸手上的动作继续着,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旁边还有个人。 终于,在腰带掉落地面的一瞬间,少年终是绷不住,匆匆扔下一句“打扰了”,便快速往门口奔去。 出门后,还极为贴心的帮两人将门关上。 只是,关上门转身的一刹那,少年脸上那崩溃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却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房间内,夜九宸见少年已经离去,也转而收起自己放浪不羁的神情,俯身准备将刚刚扔到地面的腰带捡起来,重新系上。 冷月察觉到夜九宸的意图,立刻阻止。 “接着脱啊,谁让你停下来的?” 夜九宸有点懵:“你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赶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夜九宸:“……” 夜九宸俊美的面容之上有些许尴尬。 原来,她只是想要看看伤口。 “已经没事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 得老娘自己看过才算! “真的没事,伤得不严重,回去以后我找太医处理一下便好,我们先说说……” “你自己脱还是我脱?” 冷月语气里的威胁,毫不掩饰。 原本她只是想要看看夜九宸肩胛骨受的那两箭的伤口,但是夜九宸这般抵触,就代表着一定有猫腻。 要么就是他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或者伤的很严重。 要么,就是他还有别的伤。 昨晚他来的时候,冷月就发现他身上已被鲜血染湿,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没能来得及去分辨哪些血到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但是看现在这幅情形…… 想到这里,冷月一双如万年古井一般沉静的眼眸,瞬间蒙上一层寒霜。 下一刻,不等夜九宸做出选择,她已然上前一步,打算亲自动手了。 夜九宸见状,薄唇不由得一抿,腮边的肌肉也随之轻轻抖动了一下。 “月儿!” 夜九宸抬手攥住了冷月。 冷月不甘示弱,冷冷的回看向夜九宸。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胶着对峙着。 片刻,终是夜九宸败下阵来。 “我自己来。” 夜九宸无奈的低语一声,垂下眼眸,慢慢去解身上的衣服。 冷月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盯的有些尴尬,夜九宸上衣解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白皙俊美的脸颊之上,赫然泛起一阵红晕。 为了掩饰尴尬,夜九宸轻咳了一声,动作僵硬的转过身,背对着冷月,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肌肉纹理分明、健硕而又坚实的脊背赫然暴露在眼前,冷月却无心欣赏。 她只是看见他肩胛骨处的伤口。 虽然已经包扎过,但因为淋了雨,伤口的布已然被水淋湿,沁着一片片红色的血晕。 而除了剑伤,冷月还发现,夜九宸的脊背之上还横着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是新的,而且是剑伤。 也就是说,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昨晚,夜九宸在来找自己的路上,遇到了危险。 踏马的! 哪个狗东西,居然敢伤她的人? 不要命了? 夜九宸原本是背对着冷月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够清楚得感觉到她灼热而又笔直的目光。 喉咙,仿佛一瞬间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干涩的难受。 第157章 换一种方式 少年离开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转身便下了楼,顺着客栈的后门,来到后院一处极为偏僻隐秘的小屋前。 小屋前,客栈的老板似乎正等在那里,见到少年,极为恭敬的俯下、身子。 “主子。” 少年轻轻颔了颔首:“嗯,人怎么样?” “还没有醒过来。” 少年略微犹豫了一下:“开门。” 客栈老板不敢有一丁点忤逆少年的意思,听到少年的命令,立刻上前打开门。 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饶是客栈老板闻到这样的味道,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以手掩鼻。 而少年却面色如常的提步,走了进去。 老板将门关好,小屋内,立刻陷入一片昏暗。 小屋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少年信步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之上那个浑身绑满了布条的人。 这么看去,也只能从身形上分辨出,那是一个人而已。 少年坐了下来。 床榻之上的人毫无反应,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甚至会让人怀疑,这是个死人。 片刻,少年沉着声音开口。 “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少年语气之中似乎蕴含着嗔怪,然而床榻之上的人,却依旧毫无反应。 少年也不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话。 “你不醒的话,怎么报仇呢?” 说完话半晌,床榻之上的人也还是那副模样,少年盯着看了片刻,随即缓缓起身,提步走了出去。 只不过片刻功夫,小屋之内,又变回了之前的昏暗压抑。 仿佛那少年从未来过一般。 然而床榻之上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人,手指却不经意间,微微动了一下。 …… 客栈二楼的房间内,夜九宸和冷月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安静。 要命的安静。 这种安静,每一份每一秒,对于夜九宸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就在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打破这份安静的时候,肩膀伤口处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那是冷月掌心的温度。 夜九宸身子一僵,竟然不敢再继续动弹。 冷月整个人都透着冰冷的气势,可她的动作却和她整个人气质完全不相符的,极度的温柔。 她指腹的温度,像是火种一般,触碰在伤口之上,让夜九宸觉得,伤口内仿佛登时间燃烧起一团熊熊的火焰。 那火焰,宛若带着燎原之势,能够瞬间流淌至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至四肢百骸,随后,将他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夜九宸喉结微动,下一秒,猛地抬起双臂,似乎是想要将衣衫拉起。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手,却猝不及防间,死死的将他的双臂压住。 霸道而又不容置喙的声音,随即响起。 “别动,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我没事……” 冷月像是没有听到夜九宸的话一般,说完便转身去到桌子旁。 桌子上面放着剪刀、纱布、还有药粉,是她之前处理伤口时候用的。 夜九宸觉得自己快要被身体里那把火烤焦了,可是冷月那般执拗,那般不容反驳的模样,终是让他已经到了嘴边,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拒绝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冷月拿着绑带和药粉,来到夜九宸身旁,不由分说的拉着人,将人按到了椅子上。 夜九宸就这样赤着上身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紧紧绷着的肌肉纹理,赫然显示出了他的紧张和不适。 即便,他们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即便,他和她已经熟悉彼此的怀抱和亲吻。但是这样毫无保留的赤膊相见,却是第一次。 夜九宸努力的吞了口口水,深呼吸一口气。 冷月冷凝着目光,看着夜九宸那些伤口,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开始解他身上缠着的绷带。 夜九宸感受着冷月温柔的动作,和指尖若有若无带过肌肤的战栗,突然觉得,自己答应让她上药,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她的表情专注而又认真,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旖旎的念头。 夜九宸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蹦一蹦的疼。 自己找的罪,自己跪着也要受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冷月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娴熟,毕竟,出任务的时候,受伤跟家常便饭一样,所以处理伤口这种事,对她来说也是游刃有余。 所以除了心理上有点煎熬之外,夜九宸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不适。 就在伤口已经上好药粉,重新包扎的时候,蓦然间,冷月冷不防的开口。 “昨晚,你也遇到刺客了?” 虽然是询问句,但她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夜九宸知道,冷月一旦看见了自己后背的伤口,事情就没有办法瞒住了。 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想给冷月看的原因。 可是现在…… 顿了顿,夜九宸轻轻颔了颔首。 “嗯。” “是江氏的人,还是夜司白的人?” 事情到了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完全想通了。 行刺夜岚的刺客,将冷月引到了悬崖边,冷若雪随后就带着人赶来。 而且,冷若雪和之前的刺客,以及躲在封顶的那些弓箭手,明显就是一伙的。 冷若雪有多少本事,冷月加上原主上一世的记忆,那是一清二楚。 所以,若是单凭她自己,必然是没有这样的能耐。 可若是加上,擅于使用弓箭、而又心思缜密,充满野心,甚至和她冷月有仇的,从西凉国和亲而来的公主,当今大周国的帝后江氏,那就自然不一样了。 何况,冷若雪之前可是在中秋宫宴之后、和秋猎晚宴之前,悄悄去见过江氏。 有些事情,只要一联系,就自然会出现眉目。 冷月派小黑出去,可不是单单去查看地形去了,冷若雪进江氏的营帐,小黑可是亲眼所见。 只不过,她一开始以为,江氏和冷若雪想要对付的,不过是自己而已。 可是今日醒过来,听说了冷家发生的事之后,冷月才突然醒悟过来。 原来江氏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她单单一个冷月。 至于夜司白—— 一个只敢躲在暗处暗戳戳的放冷箭的,即将被废黜的太子,她不介意,让他早一点接受命运。 冷月心底冷笑着,夜九宸却沉默了两秒,轻轻摇了摇头。 “都不是。”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月眉心不禁轻轻蹙起。 “是夜岚!” 她很肯定,在大周国,最想要夜九宸死的,不是夜陌寒、不是夜司白、也不是帝后江氏,而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大周国的帝君陛下—— 夜岚! 这是在夜岚逼夜九宸喝毒酒那一次,冷月就已经看明白的事实。 只是没想到,昨晚的事,竟然还有他一份。 感受着冷月身上漫延出来的,那股越来越冷冽,几乎能够将周遭空气都封冻住的气势,夜九宸不禁抬起手,一把将冷月攥住。 他的指腹,刚刚好,碰触到她拇指之上,那枚泛着凉意的白玉扳指。 “我没事,现在最主要的,是冷将军和冷老夫人的事。” 夜九宸这一点说的倒是不错。 冷月微微敛了敛眸,将手腕从夜九宸的手中抽了回来,继续给他在伤口上绑上绷带。 夜九宸以为冷月是还担心,所以不由得继续宽慰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了,冷老夫人和冷将军在牢里,不会受到一点委屈。” 冷月点点头:“谢谢。” 夜九宸蓦的一怔。 冷月有点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夜九宸勾起唇角,浅然一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说谢谢两个字。” 冷月:“……” 我就是随便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思忖间,夜九宸漆黑的眼底蓦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随即猛地再次抬起手,一把抓住冷月的手腕。 而且这一次,他似乎不满足于简单的肌肤相接,而是直接一个用力,将冷月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 冷月没有准备,就这么不偏不倚的,重重跌入夜九宸的怀抱。 双手,也本能的攀附上夜九宸的胸膛。 冷月:“!!!” 小妖孽没穿衣服啊!!!!!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在风中凌乱,夜九宸低沉而又暗哑,仿若带着致命吸引力一般的磁性声音,随即在耳畔,炸裂开来。 “以后,不许再跟我说谢!” 冷月努力稳住心神,尽量让大佬的气势不崩。 “听到没有?” 我是听到呢?还是没听到呢? “当然,如果你非要谢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冷月一张寡淡而又冷艳的面容,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愈发的浓烈斜肆。 “不过,要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还没等冷月反应过来,夜九宸所谓的换一种方式是什么意思,夜九宸已然言传身教,亲身让冷月体会了一把。 唇上猝不及防覆上来的热度和力度,让冷月脑海一瞬间有点空。 而夜九宸的吻霸道而又炽烈,仿佛他这一天一夜以来,压抑的恐惧、担忧、慌乱、想念……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释放开来。 被吻的七荤八素的冷月:“……” 行吧,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 第158章 你没死? 天色渐晚。 湛蓝色的天空,渐渐被一片铅灰所取代,将整个都城,笼罩在一片昏暗和压抑之中。 少年表情冷峻,神色匆匆的跟着客栈老板来到冷月的房间门口。 房间的门此时是打开着的,门口还站了两个人,见到少年前来,纷纷低下头,似乎不敢与少年的目光对视。 少年泛着凉意的目光快速在房间内一扫而过,里面空空荡荡,哪里还能看得见冷月的人影? “什么时候不见的?” 客栈老板今年差不多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但是在少年这样一个比自己小了足有二三十年的人面前,却是一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模样。 “回主子的话,刚刚我们的人经过的时候听见里面没动静,进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 客栈老板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甚至于额头已经有汗水沁了出来。 少年眼眸微微一眯,一道杀气,瞬间从他的身上投射而出。 客栈老板和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立刻“噗通”一声,整整齐齐的跪在了地上。 “主子恕罪,是属下无能。” “主子恕罪!我们这就去找!”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房间内。 冷月,夜九宸!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 片刻,少年缓缓启唇: “罢了。” 另外一边,大理寺天牢外。 小黑神情焦灼的守在暗处,目光时不时的四下环顾。 冷家出事以后,春江楼不知是不是因为染离的关系,却没有受到连累。 小黑之前一直都是待在春江楼,而且每次都是暗中按照冷月的命令行事,所以除了几个亲近的人之外,没人知道,他也是冷家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才得以自由行动。 所有人都认为冷月死了,包括梁浅都是一样。 那个缺根筋的女人,居然还想着要偷偷给冷月立一座衣冠冢! 他不信! 他从不相信,冷月会这样死去。 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原因,就是那样莫名的坚信着。 所以他拒绝了梁浅的安排,就那么守在春江楼内。 而果不其然的,一个时辰以前,他接到了冷月的暗号。 是只有他和冷月,才知道的联络方式。 冷月让他等在这里。 接到联络的那一刻,小黑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来不及等到约定的时间,便早早的出发,抵达了这里。 只是,心急如焚的等了许久,终于到了约定时间,却没有看见冷月的身影,而是看见不远处有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款款驶来。 小黑定睛一看,很快便认出了那是四皇子府的马车。 夜陌寒? 怎么会是他? 虽然昨晚他曾和自己站在同一边,但对于冷月和夜九宸之外的人,小黑从始至终,都留着一份戒备和警惕。 所以,夜陌寒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难道也是冷月叫来的? 还是,只是碰巧? 小黑一边思忖着,一边看着马车缓缓朝自己驶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 马车帘子掀开,从里面传出一个低沉而又沁着凉意的声音。 “你没事吧?” 小黑眸光一亮,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 “属下没事。” “嗯!” 马车里传来令人安心的应答。 “我有事情,交代你去办!” 小黑闻言,立刻抱起双拳,躬身朝着马车内的人,微微俯下、身子。 “属下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说罢,小黑上前一步,马车里随即伸出一只皓白的手腕。 小黑见状,连忙接过马车里递出来的东西,听着马车里的人,快速而又低声的吩咐。 片刻,小黑将东西收好放进怀中。 “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使命。” “小心一些。” 简简单单,语气寡淡的四个字,却让小黑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其实,早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他心里的那些胶着、那些不安,就已经统统消失无踪了。 小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个闪身,便乘着暗色,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马车内,夜九宸嘴角擎着盈盈的笑意,一瞬不眨的望着眼前的人。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冷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擎着如子夜一般幽邃泛亮的目光,渐渐对准不远处,大理寺的匾额。 …… 大理寺内。 空气中漂浮着潮湿而又闷热的因子,光线一片昏暗,墙壁斑驳着,牢房的铁栏杆上,锈迹斑斑。 冷迟单独被关在一间牢房内。 虽然身上的官府已经被脱掉,可是他就那么傲然的坐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之上,脊背挺的笔直。 只是,他整个人身上仿佛都笼罩着一种浓烈的忧伤。 冷家,一门忠烈,从老将军开始,一直精忠报国,为朝廷、为国家,鞠躬尽瘁。 可谁成想,如今竟然莫名被扣上了“通敌卖国”的帽子。 冷迟不相信冷月会做出这样的事,更加不会认这样的罪。 可他没有大声为自己伸冤,也没有主动要求见夜岚。 因为这些事,对如今的他来说,仿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亲眼看着冷月死在自己的面前,而无能为力。 当年,他在妻子的面前发过毒誓,要守护冷月一生。 可是如今呢? 他,愧为人父!也愧为人夫! 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了冷月,被夜岚、被大周国背弃,索性,不如早点下去,一家团聚。 就是不知道,下去之后,冷月的娘,会不会怪他? 冷迟正想着,蓦的,安静的空气里,爆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冷迟睁开眼,就看见牢门口走过来两个穿着黑色长斗篷的人。 其中一人是夜九宸,另外一个,因为低着头,加上光线昏暗,所以冷迟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 “冷将军!” 夜九宸低声唤了一句,随即快速打开牢门的锁链。 冷迟完全没有想到,夜九宸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夜岚可是下了圣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前来探望。 “九皇子,你怎么来了?” “岳城和影卫在外面,冷老将军请放心。”牢门被打开,夜九宸来不及解释,只是朝冷迟说了一句,随即便转眸看向身边的人。 “我去外面等你。” 说罢,转身离开。 冷迟谨慎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为何,这人明明没有露出相貌,但是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而且,夜九宸为什么会冒险带这人深夜前来? 冷迟拧着眉心,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你……” 说话间,对面的人已经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没有表情,但却异常冷艳的面容。 冷迟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月儿!你……没死!” 冷月:“……” 咋听这老头的口吻,这么不对劲呢? 冷迟掩饰不住的激动欣喜,略微深陷的眼眸,一瞬间红了起来。甚至于,冷月还能看见有莹润的水光充斥在里面。 冷月微微敛了敛心神:“爹,女儿回来了!” 冷迟嘴唇颤抖着,下一秒,直接张开双臂,冲冷月奔了过来。 冷月有点方。 老头是想要抱自己啊? 这个年代,女儿长大了,好像不合适吧。 果然,如冷月想的那般,冷迟张着双臂,以老母鸡一般的姿势冲到了冷月面前之后,蓦的又停顿了下来。 局促而又不安,惊喜而又惶恐。 然而,下一秒,冷迟整个人却僵硬在了原处。 因为冷月已经主动窜进了他的怀抱之中,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不自然,但却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就像她小时候一般。 一瞬间,冷迟的泪,终是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冷迟用颤抖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呢喃着重复的话。 此时此刻,这四个字,已足够。 冷月也有点不习惯,毕竟,她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夜九宸那个小妖孽以外,这算是她第一次和其他男人如此亲密。 只是,感觉却完全不同。 原来,这便是父亲的感觉。 冷迟似乎是觉得,自己一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落泪有些丢人,趁着冷月没发现的空档,连忙抬手将脸上的水珠拭掉。 紧接着,冷迟想到一个很关键很严肃的问题,立刻将冷月从怀里拉起来。 “月儿,你听我说,让九皇子带着你赶紧离开这里,离开大周国。” 冷迟这么说,冷月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要让她抛下家人,一个人跑路? 决不能够。 冷月没有回答,只是擎着一双冷而燥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冷迟。 被冷月这么看着,冷迟有点发憷。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次的事,明摆着是冲着我们冷家来的。 爹和你祖母年纪已经大了,死就死,无所谓。 但是你还活着,所以月儿……” “爹!” 冷迟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想要让冷月改变主意,但是冷月却冷不防的开口,语气淡然的唤了一声。 只一声,就让冷迟莫名心底一阵。 冷月一字一顿: “你怎么知道,死的,一定会是我们?”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证明冷家人的清白呢?” 第159章 只有一个选择 天牢内依旧闷热潮湿,空气里仿佛都飘荡着让人心情压抑的分子。 而此刻的冷迟,却好像周身被人放了一把火一般,被冷月一句话说的,整个人胶着不已。 眸底,写满了担忧和不可置信。 偏偏,冷月神情淡然,面色笃定,就好像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般,极为寻常的事。 冷迟定定的望着冷月,语气凝重道:“月儿,你不要乱来,这件事,摆明了是冲着我们冷家来的,背后之人,远比你想象的更难对付。” 冷迟会这么说,冷月一点都不意外。 她一直都知道,老头虽然平时看起来有点中二,但其实是个内心极为通透的人。 冷月一本正经地反问:“爹你觉得,我是个会胡来的人么?” 空气,安静了几秒。 虽然冷迟没有回答,但是那张脸,那副表情,就差在脸上直接用笔写上“是”了。 冷月:“……” 被亲爹鄙视了,怎么破? 顿了顿,冷月上前一步,煞有其事的抬手拍了拍冷迟的肩膀。 “还得委屈你在这住几天,剩下的,交给我。” 一句话,冷月说的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语气都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冷迟心底莫名觉得心安。 甚至于,她那很极为不孝的,拍自己肩膀的动作,无形之中仿佛都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冷月收回手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冷月冷艳而又笃定的背影,冷迟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楞。 每次,他觉得开始了解冷月的时候,她仿佛总能做出一些,又让他看不懂的事情。 …… 月上梢头,下了一天的雨,让今日都城的夜晚,极为安静诡秘。 夜九宸安静的坐在马车内,车帘被挑起,夜九宸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眸子,正一瞬不眨的望着大理寺的大门。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冽而又萧瑟的气势,饶是岳城在他身边已经多年,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不适应。 片刻,大理寺门前有几道人影出现,是影卫护着冷月走了出来。 夜九宸见状,眸光顿时一亮。 冷月上了马车,摘了帽兜,露出一张冷艳的面容。 夜九宸顿了顿:“接下来,去哪里?” 冷月顺着车窗向外看了看。 一轮新月正高高挂在墨蓝色的穹顶,努力在一片幽暗的大地上,投射出点点光华。 冷月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地回:“宫中。”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一双好看的剑眉,不禁微微一皱。 “宫中,我替你去。” 之所以答应带她来大理寺,是因为这里虽然也有人盯梢,但毕竟是宫外,自己很有把握能够护她周全。 可是帝宫之中…… 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真的来去自由,全身而退。又怎么能送冷月进去冒险? 而冷月似乎完全明白他心底的担忧。 “夜九宸!” 冷月轻轻启唇:“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来大理寺看我爹,没有翻墙么?” 夜九宸:“……” 这还真不知道。 冷月敛了敛眸光,重新看向马车外。 “因为有的事,只有我才能做!” “不行!” 冷月说完一句,夜九宸却置若罔闻一般,不假思索的便拒绝了。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可是这件事不行。 月儿,我不能让你冒险,一丝一毫都不行!” 没有人知道,他亲眼看见冷月掉下山崖的那一刻,到底是怎样一种惊恐,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即便知道,那可能是假的。 即便后来,他也一直坚信着。 可万一呢?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种万一。 但不证明,万一完全不会发生。 也许是夜九宸的态度太过坚决,也或许是此刻他身上投射出的气势太过骇人。 冷月凝神转眸,定定的看向夜九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紧绷的、焦虑的、担忧的、不自信地…… 一瞬间,冷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撩动一般,微微痒痛着,却又熨贴。 冷月抬起手,主动放在了夜九宸带着微茧的掌心之中。 “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我们……” 夜九宸还想要反驳,但是看见冷月那双坚定不移的眸子,片刻,只得退让。 “好,我答应你,但我必须和你一起。” “好。” 马车,开始快速行驶,目的性明确的往帝宫的方向行进着。 帝宫之内,今日的气氛也极为不寻常。 秋猎先是遇到刺杀,后来又发现了镇国将军冷迟通敌卖国的罪证,帝君夜岚整个人都阴沉不已,就像是一座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喷发的休眠火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染离从回来开始,就被关在漪澜殿内,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染离心中越来越焦急,越来越不安。 她不知道,刺杀的人是不是真的和冷月有关,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被冷月害惨了。 可是冷月已经死了。 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救被囚禁在这里? 不行! 绝对不能这样。 可是她现在连夜岚的面都见不到,能怎么办? 越想,染离越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就好像是一块被放置在砧板上的鱼肉,等待别人的宰割。 这种感觉,几乎让她抓狂。 染离抓起殿内所有能够拿得起来的东西,拼命的砸在地上,一下一下,仿佛这样,才能将心中的郁结发泄出去。 可是到了最后,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却依旧没能改变什么。 最终,她只能重重的跌落在地面,甚至连掌心被瓷器的碎片割伤,都完全察觉不到。 她看着眼前凌乱狼藉的地面,开始害怕。 会不会,她以后的日子,都要在这样的境遇中度过? “这么沉不住气?” 蓦的,安静冷密的空气里,响起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好似凭空而来,又好似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空灵悠远,又让人心神一惊。 染离眼眸一瞬间瞪得老大,惊恐的四下环顾。 为什么,她好像听到了冷月的声音? 不!不可能,冷月已经死了! 就算没死,这里是帝宫,怎么可能是她一个最臣之女可以随随便便出入的? “谁?你是谁?” 染离谨慎戒备的询问着,顺势抄起附近一块瓷片,对准面前的虚空。 终于,一抹黑色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软塌之上,那个单腿支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恣意潇洒的人,不是冷月,又会是谁? 一瞬间,染离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冷月? 她从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所以,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冷月,只能证明一件事—— “你没死!” 确认了这一点,染离的表情,立刻从刚刚惊慌失措转变为怨恨不已。 如果不是冷月,自己又怎么会被连累至此? 染离的情绪变化,被冷月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 而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原本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关系,还能有多牢靠? 何况如今,冷家落到这副境地。 冷月心底冷冷一笑,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染离捉摸不透冷月的心思,更加不知道她来自己这里的目的。 只是,此时此刻,看见冷月,她心底猝不及防的腾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自己把冷月交给夜岚,是不是,就可以获得夜岚的信任? 这个念头一窜起来,染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重新活了过来,五脏六腑仿佛都有声音在叫嚣着。 可是她太知道冷月这个人了。 冷月睿智聪慧,沉稳冷静,而且敏锐过人,且不说她来找自己做什么,单单是自己有一丁点的表情变化,恐怕都会被她察觉。 所以,这个时候,她必须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想到这里,染离立刻换上一副表情,往冷月身边靠近。 “小姐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 “你当然觉得好。” 冷月淡淡的接了一句:“我没死,正好可以被你拿来,当做重新获得夜岚信任和宠爱的工具。” 一句话,让染离脚下的步子,登时间停顿了下来。 她竟然,看出来了! 染离心跳如擂鼓一般,眼神也是游移不定,似乎是不敢与冷月对视。 可是面色上,却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 “小姐,你在说什么?小姐于染离有再造之恩,染离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么?” 冷月低低的回应,随即从软塌上起身,朝着已经站在不远处,只隔着几步之遥的染离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靠近,染离都觉得自己的呼吸窒息一分。 偏偏,冷月还是那样一副寡淡冷漠的模样,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被她放在心里,看在眼中。 或许是冷月身上的气势太过于强大,以至于染离不由自主的想要向后退。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终于,冷月来到了染离的身边,停住了脚步。 “把我交给夜岚,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你忘了一件事,你打不过我。” 冷月说着,染离瞳孔不由得一缩。 “所以,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第160章 因为,我是你的男人 漪澜殿内的烛火,虚弱的摇曳着,像是余寿不多的老人,在苟延残喘着,却又不甘就这么死去。 染离静静的听着冷月的话,身子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冷月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可是今日、现在、此刻,冷月这般轻描淡写的,说着她接下来的计划,让染离再次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 冷月说完,向后退了一步。 清冷的面容被蜡烛的光影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一半明媚,一半晦暗不清。 可是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冷月天生就是这样一个在黑暗和光明中自由生存的存在。 冷月静默了两秒,静静的看着染离,片刻,薄薄的唇瓣轻轻张启。 “路,我已经给你了。 接下来,怎么选择是你的事了。” 说完一句,不管染离是怎样一副反应,冷月紧接着抓起染离的手。 “啧,受伤了啊。” 一边说,冷月一边随意的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动作不怎么轻柔的给染离包上。 又接着开口说道。 “现在,我要跟你要一样东西。” …… 漪澜殿外。 果真如约定的那般,夜九宸没有等太久,便看见了冷月的身影。 冷月步伐坚定的走向夜九宸。 一瞬间,夜九宸突然有种错觉。 好像,冷月只要这样走向自己,那么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好了?” “嗯!” “她答应了?” 冷月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的。” 见到冷月这么肯定的模样,夜九宸不禁低笑出声。 “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冷月面容平静的回道:“是因为,在某些方面上,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会。”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似乎是有些不悦。 “你和她不一样。” 冷月:“……” 小妖孽突然纠结这个干什么? 夜九宸面色冷冽,一双眸子,却直直的望着冷月,似乎要望穿她的身体,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夜九宸一字一顿:“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是夜九宸的冷月,这世间,没人会可以同你一样!” 冷月静默了两秒,紧接着,生平第一次,极为主动的将自己塞进了夜九宸的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独有的,冷凝的香气,让人舒服。 冷月觉得,自己应该是上瘾了。 “嗯!” 夜色,越来越浓,天边的那一轮弯月,此时已经躲进了密密的云层之中。 夜九宸脸上绽放出一抹堪比月光般,美丽的弧度。 “接下来呢,打算怎么做?” 闻言,冷月主动从夜九宸的怀抱中抽身开来,看了看天色。 “时间差不多了。” 顿了顿:“去给我们的帝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送一份大礼。” 夜九宸眉眼温和的宛若春风一般,沁人心脾。 “好!”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嗯?” “大理寺、帝宫,为什么这些地方的防御,对你来说,跟屁一样?” 就好比现在,她和他站在漪澜殿的外面,竟然可以完全不用小心翼翼防备。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不由得一怔。 跟……屁一样? 这么清新脱俗、骨骼清奇,却又十分贴切的比喻方式,估计也就只有冷月才能说的出来了。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夜九宸随即弯下身子,猝不及防间,将一张棱角分明却又俊美异常的脸,凑到冷月眼皮子底下。 “因为,我是你的男人。” 冷月:“……” 又撩我!又撩我! 但我是能被美色轻易撩动的人么? 冷月正经脸:“嗯,有道理。” 这一次换夜九宸无语了。 “我都这么厉害,你要是太弱鸡,岂不是配不上我?” 夜九宸想了想,不禁再一次低声失笑。 “那边有侍卫来了。” 冷不防的,夜九宸说了一句,冷月还没等作出反应,夜九宸已经伸出手环过她的腰身,直接将人带了起来。 漪澜殿的房顶之上,夜九宸带着冷月匍匐在瓦片之上。 下面,一群宫中巡逻的侍卫走过。 冷月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有轻功就是好啊。 今晚的夜色,似乎极为漫长。 可是所有人,似乎都无心睡眠。 江氏是,夜司白是,夜岚更是。 凤栖宫中,江氏窝在软塌之上,手中捧着白日里夜司白送来的锦盒,一张脸,阴晴不定。 虽然她在夜司白和婢女的面前,表现的尤为淡然。 但是夜司白将这个东西送过来的真正目的,她还是有些不大能够确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讨厌这种不确定,之前一个冷月,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实在是大费了一番周折,才将人除掉。 虽然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但是那么高的悬崖,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而现在,夜司白竟然也成为了她的不确定。 他到底,要干什么? “娘娘!” 江氏正想着,婢女的声音突然传进耳畔,江氏闻声立刻合上锦盒的盖子,将其放到另外一边。 “进来。” 婢女得到命令,这才走进殿内,然而江氏却发现,婢女神色紧张。 “怎么回事?” 婢女上前,将双手举到江氏面前。 “娘娘,这是奴婢刚刚在外面发现的。” 江氏面露疑惑,把婢女手中擎着的东西拿过来放到面前观看。 是一块锦帕、 准确的说,应该是半块。 不是什么特别的材质,更加没有什么特别繁复的花样纹路。只是上面之前应该绣着一整个字,如今只剩下半块,字也随之被拆分。 饶是如此,江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字。 白! 夜司白的白! 江氏眼眸微微一眯,抬眼看向婢女。 “看见是谁,把这个东西拿过来的么?” 婢女摇摇头:“奴婢发现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块锦帕,周围没有其他的人。 娘娘,之前您不是一直说,太子殿下和漪澜殿那位关系斐然么? 现在我们有这个东西在手,是不是计划,可以提前进行了?” 江氏重新垂下头,看向手中的半块锦帕。抿着唇,略微沉吟了片刻。 “皇弟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启禀娘娘,还没有。” 江氏顿了顿:“再等等、” 婢女似乎没想到,江氏会这么谨慎。 “可是娘娘,机不可失啊!如今漪澜殿那位正因为冷家的事情,受到牵连,这个东西又在这个时候送到我们手上,不管那个人是谁,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一石二鸟的机会!” “那如果,对方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故意送来这个呢?” 江氏冷不防的反问,让婢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好。 …… 同一时间。 漪澜殿内,染离自从冷月离开后,就一直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干涸,上面还包着之前冷月衣服上的布条。 到底是要这么随意的被人敷衍对待,还是像以前一样,做夜岚心上那个人? 染离眸光定了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放置烛台的桌案旁,拿起蜡烛,毫不犹豫的走到床幔旁。 看着烛火吞噬床幔的一瞬间,染离眼底的光,也被染成了火红的颜色。 …… 另外一边,夜司白已经站在了养心殿的大门外。 原本这个世间,夜岚应该已经休息了,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一个时辰以前,他突然收到了一样东西。 只是,送东西的人,行动极为迅速,极为猝不及防。 将东西从窗户抛进书房内,便消失了。 等到他再让人出去查看,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人影。 这样东西,关乎着如今的局势。 他只要把这样东西送到夜岚面前,那么冷家“通敌卖国”一案,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样的转变。 但他思来想去,没有这么做。 不是他不想让冷家人死,也不是他有多廉洁清明,只是因为,那个人既然能把东西交给他,也难保不会将东西交给别人。 与其让别人抢先一步,不如这个好人,就由他来做。 冷月已经死了,夜九宸至今生死不明,估计和冷家之间的结盟,也会就此瓦解。 那他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这个人情送给冷迟? 而且夜岚那边也因为这件事儿烦忧不已,若是自己能够将夜岚的事情解决了…… 这么一算计,所以夜司白便连夜进了宫。 王德海看见夜司白,连忙迎了过来。 “太子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夜司白微微敛了敛心神:“王公公,父皇,可歇息了?” 听闻了夜司白的话,王德海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养心殿,重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帝君正因为冷将军和刺杀的事情,烦忧呢。 奴才劝太子殿下,天大的事情,还是先等一等吧。” 王德海话音落下,夜司白还没等回应,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王公公,公公,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小太监慌乱的大吼着,王德海直接一拂尘敲到对方头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此大吵大闹,不成体统,不要命了!” “不是,王公公,是漪澜殿,漪澜殿走水了!” 第161章 看我干什么,看戏! 小太监的话,让一向从容淡定的王德海,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染离如今的境遇跟被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但没有人比他这个在夜岚身边伺候的人更加清楚,染离在夜岚心中,到底占有怎样的地位。 不然,就不会只是被关在漪澜殿中不许外出,这么简单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火!” 王德海厉声朝身旁的小太监训斥着,而说话间,眼前却猝不及防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冲了出去。 王德海先是一个怔楞。 再定睛一看,刚刚还站在殿门口,说要找夜岚的太子夜司白,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王德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偏偏这个时候,身后还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王德海!” 厚重而又带着威严气势的声音响起,王德海只觉得身子一抖。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德海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夜岚则是脚步不疾不徐的,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怎么回事?” 夜岚声音低沉,却有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说罢,不动声色的朝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小太监看了一眼。 王德海顿了顿:“回陛下的话,漪澜殿……走水了!” 王德海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夜岚身上原本就凌厉的气势,陡然间变得更加逼仄人心。 “马上调集人去漪澜殿救火。” 夜岚快速吩咐了一句,便立刻提步,匆匆往养心殿外走。 王德海想到刚刚迫不及待离开的夜司白,心里慌得一批,看了看身边还傻愣在原地的小太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陛下的话?” “啊?是!奴才遵命!” 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王德海暗自苦恼,却也只能匆匆跟上夜岚。 要出,大事了! 寂静的夜晚,因为一场大火变得喧闹起来。 无数宫人和太监朝漪澜殿的方向奔跑着。 漪澜殿内此时已经被大火和浓烟所笼罩,染离置身于火海和浓烟之间,整个人显得那么渺小。 那些浓烟和火舌,就好像是一个个蛰伏着的猛兽,呲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她吞吃入腹。 她只能无助的用力拍打着大门,拼命呼救。 “来人啊!来人!来人啊!咳咳……” 浓烈的烟尘呛的她说话都无法连贯,然而外面却没有人回应。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越来越模糊,甚至于,身子都开始变得无力。 染离双手紧紧抓着房门,剧烈的咳嗽着。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却传来一阵“噼啪”声,那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染离心里一惊,拼命向后躲。 横木包裹着火焰,噗通一声掉落了下来。 殿外,夜司白刚刚赶到,就看到了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侍卫和宫人门正在忙碌的救火,夜司白站在殿外,看着冲天的巨大火光,将原本幽暗的天色,照的一片明亮。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夜司白就要冲进去。 火势这么大,根本控制不住。 可是染离还在殿内。 这种感觉,让夜司白觉得自己整个人也身处火海之中,被炙烤着,被折磨着。 然而一众宫人侍卫却将他死死拦住。 “太子殿下,太危险了,您千万不能进去。” “是啊太子殿下,您还是离远点,这里有奴才们……” “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夜司白通红着双眼,怒斥着身边拦着他的宫人。 此时的他,早就不是往日里那个温润儒雅的谦谦太子,表情狰狞,让人心生恐惧。 几名宫人不敢忤逆,只好松开手。 夜司白重新获得自由,连忙冲到了正殿门口。 正殿的大门,正挂着粗粗的锁链。因为火焰的关系,锁链已经变成了通红的颜色。 夜司白来不及找人要钥匙,直接后退一步,抬起脚用力踹了过去。 几下过后,锁链断,大门也顺势倾然倒塌。 所有人,包括夜司白在内,都条件反射的向后退去。 “你就不怕,染离就这么死在里面?” 漪澜殿不远处的房顶上,冷月和夜九宸神色悠然的并肩而坐,仿佛他们面前面临的,并不是什么大火漫天。 而那些紧迫,也与他们无关。 冷月平静的回:“死不了,我算过时间。” 夜九宸:“……” 算过时间是什么鬼?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太子殿下,一定会冲进去?” 冷月:“……” 怎么知道? 说出来你也不带信的。 “猜的。” 猜…… 夜九宸明显不相信冷月的答案,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冷月,似乎要从她身上盯出点什么东西来。 察觉到夜九宸的目光,冷月不禁冷冷的开口。 “看我干什么,看戏!” 夜九宸笑笑:“戏没你好看。” 冷月:“……” 这么紧张的时刻,你这么撩我,真的好么? 漪澜殿门口,夜司白最先反应过来,撑大了一双眸子,往殿内查看。 殿内已经被火海所淹没,夜司白快速的环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染离的身影。 夜司白忍不住大声惊呼:“染离?染离?染离你在哪?” “太子……殿下……”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猝不及防的窜入夜司白耳畔,听见这个声音,夜司白只觉得慌乱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丝熨帖,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染离此时正靠在一个角落里,四周已经被大火所筑起了一层屏障。 而染离在里面,只回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夜司白瞳孔一阵紧缩,众目睽睽下,直接冲进了火海之中。 “太子殿下!” “太子!” 宫人侍卫们被夜司白这样的举动所震慑了,忍不住大声呼喊着。 而刚刚好,这一幕,被赶来的夜岚和江氏,看了个一清二楚。 夜岚站在殿外,看着殿内被火光吞噬的,寻找染离身影的夜司白,一双眼,也仿佛被火光侵染了一般。 夜司白此时已经冲过了火墙,来到了染离的身旁。 染离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脆弱不堪。 夜司白心里骤然一个紧缩,一股钝痛,不可控制的窜了出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夜司白立刻上前,一把将染离打横抱起。 “别怕,我来带你出去。” 声音轻柔,好似春日里的暖风。 染离轻轻整了整眼眸,看着夜司白那张已经被火光映红的凝重面容,一瞬间,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流淌而过。 她本能的伸出双臂,环住夜司白的脖颈,将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夜岚和江氏还站在外面。 江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夜岚,随即做出一副焦急担忧的模样。 “臣妾刚刚见太子殿下冲进去了,不会有事吧?” 夜岚抿着唇,脸部的线条绷的极为凌厉。 如鹰隼一般幽邃不见底的眼眸中,却仿佛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一般,能够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王德海站在一旁直擦汗。 帝后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帝君,这里就交给奴才吧,您……” 王德海小心翼翼的上前,想要让夜岚先离开。 而夜岚不等王德海一句话说完,却是猛地扫过来一记寒凉似冰的眼神。 王德海身子一抖,就听夜岚不辩情绪的说道:“孤的儿子既然如此孝顺,不顾危险的去救孤的爱妃,孤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说完,夜岚收回目光,又看向了漪澜殿内。 王德海尴尬的笑了笑,再看江氏,不由得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在江氏的脸上,看见了诡异的笑。 殿外几人各怀心思,一众宫人太监还在奋力救火。 殿内,夜司白抱着染离正在寻找出去的路。 大火,仿佛比他刚刚闯进来时,更加肆虐了。 呛人的浓烟让他抑制不住的大声咳嗽着,甚至于大脑都开始眩晕。 饶是如此,抱着染离的双手,却依旧那般紧。 他已经放弃过她一次。 那一次,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想到这里,夜司白不禁暗自咬紧了牙关,任凭火焰的炙烤和浓烟将他吞没。 头顶,不断有东西掉落,夜司白面容冷峻,紧紧的抱着染离,躲开了一个又一个掉落物,终于,来到了殿门口。 守在外面的一众侍卫和宫人见到夜司白和染离的影子,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夜司白却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重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可是染离却依旧在他的怀中。 “快传太医!” 夜司白气若游丝的说着,而夜岚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夜司白将染离抱在怀中的身影。 还有刚刚他跌坐在地上一瞬间,从他身上掉落的东西。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夜岚还是清楚的看见,那是一块锦帕。 帕子上,隐隐约约的绣着一个字。 夜岚黑眸微微眯了眯,提步,缓缓上前。 第162章 一家人得整整齐齐 天边的弯月已经从云层中露出头,隐隐的与冲天的火光相争辉。 冷月坐在房顶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片刻站起身,煞有其事的抬手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 夜九宸微微有些诧异:“不看戏了?” “不看了。” 后面会发生什么,她用脚趾头想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看的? 之所以留下来看到现在,不过是想要确定事情在按照她计划的方向走而已。 夜九宸深知冷月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一番。 “要不,我们也过去帮帮忙?” 冷月:“……” 小妖孽脑袋是让驴踢了还是怎么得? “大哥,咱俩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一个被那么多人亲眼看着掉下山崖。 你觉得,咱俩这会儿子过去帮忙,真的好么?” 是嫌场面还不够乱? 夜九宸不回答,只是嘴角的笑好似漪澜殿冲天的火光一般,肆无忌惮。 冷月看着夜九宸的笑,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直往外窜。 小妖孽这是变、态吧? “要看你自己接着看吧,我回去了。” 说完,冷月便准备挪动脚步,但只动了两下,就停下了。 特么的这么高,跳下去腿容易折啊!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回过头,没好气的看向某只笑的不正常的小妖孽。 夜九宸似乎是吃定了冷月会有这副反应,见状,不由得起身,一手揽过冷月,脚尖一踮。 两人消失在了被火光充斥的黑夜之中,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染离已经被王德海先派人送去了养心殿。 夜岚站在夜司白的身旁。 江氏和婢女跟在夜岚身后,两人都看到了夜司白掉落在地面的那半条锦帕。 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和江氏收到的那条,同出一处。 婢女四下瞧了瞧,趁人不备,悄悄碰了碰江氏。 江氏转眸,就看见婢女用目光示意自己。 江氏顿了顿。 夜岚没有让王德海或者其他人代劳,而是亲自弯下腰身,将地面那锦帕,捡了起来。 锦帕上的半个白字,赫然清晰,映衬在夜岚的眼眸里,就好像即将要肆虐的疾风骤雨。 江氏眉头轻轻一皱,警告的看了婢女一眼,不着痕迹的轻轻摇了摇头。 婢女还想有动作,然而江氏却已然快了一步,与其拉开距离。 夜岚就那么伫立在众人中央,神色不明的把玩端详着手中的半块锦帕。 而夜司白这个时候也已然冷静了下来。 一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刚刚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蠢的举动! 不管他曾经和染离是不是认识,有没有什么过往,但是现在,染离是他父皇的女人,这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铁打一般的事实。 而他刚刚,竟然当着他父皇的面,对他父皇的女人那般关切,与他父皇的女人那般亲密。 偏偏这个时候,夜岚若有似无的目光,朝着他笔直而又锐利的逼视而去。 一瞬间,夜司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一股铺天盖地的冷意席卷而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封冻住一般。 饶是一向沉稳淡定,儒雅大方,此时此刻,夜司白也抑制不住的慌乱起来。 他僵硬的抬起头,看向夜岚。 四目相对,夜岚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夜司白还是感受到了恐惧。 巨大的恐惧,如滔天的洪水一般,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父皇……父皇恕罪,儿臣刚刚是因为……” 夜司白想要解释,夜岚却好似完全完全没有想要听的意思,不等夜司白说完,便冷笑一声。 夜岚抬手,将锦帕扔到夜司白面前。 夜司白连忙捡起。 只一眼,夜司白就觉得脑袋里轰然一炸,仿佛有一道惊雷,劈砍而下,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声。 “太子的东西,还是保管好。” 夜岚不辨情绪的说了一句,夜司白立刻瞪大眼睛,立刻跪下。 “父皇,这不是儿臣的东西,” 他从未见过什么锦帕,更加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从自己的身上掉出来。 难道是染离? 不!不对! 就算锦帕是染离绣制的,可是自己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昏沉沉了,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个时间做。 最主要的,她没有动机。 除非,她想要连她自己都害。 可若不是染离,又会是谁? 夜司白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一幅幅、一帧帧画面在脑海中快速的闪过。 蓦的,画面定格。 之前在冲进漪澜殿前,一群侍卫和太监,将死死拉住过。 一定是那个时候! 一定是那个时候,有什么人,趁着他心乱如麻无法顾及,将东西偷偷塞到了他的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再想起之前自己收到的东西,夜司白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冲他来的。 但是对方又是怎么知道,漪澜殿会失火,自己会失态的呢? 可怕! 岂止是可怕! 夜司白心中慌乱,江氏此时也不怎么好过。 她之前还疑惑,为什么送锦帕之人,会只送一半。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对方给了她选择,又没有将宝全部押在她的身上。 从一开始,对方就是做了两手准备。 她也好,夜司白也好,总归会有一个人,让东西不偏不倚的落在夜岚的面前。 所以对方的目的,是夜司白,而不是自己? 不! 又不完全是! 可对方是谁? 想要如何对付自己? 江氏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纠缠凝结,无论怎么样捋顺,都完全没有头绪! 又是这种该死的不确定感! 江氏用力捏了捏指尖,保持面色上不露出任何端倪,上前一步。 “帝君,有什么事,我们到养心殿再说吧。” 夜岚没有回应,只是直直的凝望了夜司白一眼,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同一时间,悦来客栈。 二楼房间内,一个身穿月白色华服的少年,姿态恣意的坐在椅子上,一双和他年纪极为不相符的眸子里,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蓦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少年微微抬眸,就看见客栈掌柜神色凝重的跑了进来。 跑到少年身边,客栈掌柜先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福了福身子,随即凑上前,附到少年耳畔,快速的低语了几句。 伴随着掌柜的话,少年脸上的表情愈发变得玩味。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掌柜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传回消息的人亲眼所见。” 少年勾起唇角,笑的芳华绝代。 掌柜微微顿了顿:“主子,公主那边已经几次传来消息,我们是不是……” 掌柜说着,蓦的看见少年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一瞬间冷燥下来,不由得心神一凛,连忙垂下头。 “属下僭越,请主子降罪。” 少年冷冷的瞥了掌柜一眼,却没有说话。 一主一仆,就这样坐在冷月的房间里,气氛压抑而又胶着。 冷月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冷月清冷的面容之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少年和掌柜察觉到冷月出现,脸上也纷纷露出一抹讶然。 她竟然……回来了? 冷月径直走到少年面前,瞥了一眼还做卑躬屈膝状的掌柜,随即收回视线。 “自己没房间?” “你……你怎么回来了?” “如你所愿!”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刺激不刺激? 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句,居高临下,宛若一个王者般,冷冷的睨着少年。 “我要睡觉,所以,是你来还是我来?” 少年似乎还没有从冷月去而复返的骚操作中缓过神来,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竟然怔楞在原地,没有反应。 冷月见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几秒钟过后,少年和掌柜被毫不留情的扔出了房间。 少年回头还想要说什么,结果被紧接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摔了一脸风。 少年:“……” 少年愣了愣,转瞬嘴角却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 她居然回来了? 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充满了谜团,明明知道自己不怀好意,明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可是现在,居然回来了! 夜九宸也让? 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得呢喃出声。 “有意思。” 房间里,冷月静静的贴在门板后,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少年和掌柜已经离开,这才面无表情的提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秋猎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倒是秋猎之后,夜司白会被废黜太子之位。 虽然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说,被废黜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今晚这么一闹腾,估计夜司白也等不到十五了。 只不过,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夜司白。 还有夜岚、江氏……一家人,必须得整整齐齐,一个一个,一笔一笔,慢慢算。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夜九宸商定之后,又决定回到这里的原因。 别人或许不知道少年的身份和目的,但是她现在几乎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了。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一个晚上,还真有点累呢。 第163章 真是天大的笑话 夜色正浓。 黑暗宛若蛰伏着的猛兽,正呲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伺机而动。 一辆马车缓缓的在都城的街道上行驶着,最终来到四皇子府邸的后院。 马车停下,岳城和夜九宸先后跳下马车。 岳城先是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存在,这才上前,敲响了四皇子府邸的后门。 “笃笃笃——” 三声过后,后门被打开。 夜陌寒神色凝重,凛着一双剑眉带着朔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岳城先是向夜陌寒行了个礼,随即向旁边让了让,将身后的夜九宸让了出来。 “物归原主。” 夜九宸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夜陌寒见状,却忍不住开口追问。 “你要去做什么??” 夜九宸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从夜九宸跟自己要了马车开始,夜陌寒心底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九宸表现的太过平静了。 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冷月还活着一般。 夜陌寒也希望冷月还活着。 但不可能,他是亲眼看见冷月掉下悬崖的,和冷若雪一起。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他强迫自己要冷静、要坚强起来,不去想那些事情。 饶是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可是冷月掉下悬崖的画面,还是在眼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种痛,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钝刀,一下一下,在他心里割着肉。 他深刻的明白这种痛苦。 而夜九宸那么深爱着冷月,痛苦,也一定不会比自己少吧? 可是他从醒过来到现在,却表现的极为异常。 夜陌寒心里担忧,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但夜九宸背对着他,却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继续提步。 夜陌寒见状,眸光不禁一缩,紧接着快步上前,几步跑到夜九宸面前。 “夜九宸,你要去哪?” 夜九宸微微抬了抬眸,如子夜一般幽暗深邃的眼眸之中,是深沉不见底的晦暗。 “去做,我该做的事。” 夜陌寒微微一怔,紧接着表情笃定地一字一顿道:“我不能让你去!” “呵!” 夜九宸笑了。 如果不是知道,如今的夜陌寒已经不是当初的夜陌寒了,如果不是知道,他现在拦住自己是为了冷月,夜九宸也不敢保证自己现在会对夜陌寒做什么。 只是即便知道,这种自己女人被其他男人想念着的感觉,也让他十分不爽。 想到这里,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不禁微微一挑,绝美的面容之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却又带着危险的笑。 “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 有些人,也不是你能放在心里的。” 夜九宸不温不火的说了几个字,甚至语气都是淡淡的,却不知为什么,让夜陌寒身子不由得一僵。 夜九宸见状,后退两步,定定的看了夜陌寒一眼,随即叫上岳城,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陌寒站在原地,脑海中全是刚刚夜九宸说那番话时的模样。 蓦的,有一个大胆而又匪夷所思的念头窜出心底。 夜陌寒顿时眼眸一撑,转身间想要再去寻找夜九宸的身影。 然而视线所及,只剩下一片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 …… 养心殿内,夜岚端坐在龙椅之上,往日里威严肃穆的脸,此刻却阴沉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滴下水来一般。 夜司白跪在夜岚面前,死死的低垂着头,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那块锦帕不是他的,可是夜岚完全不信。 甚至于,不管他信或者不信,自己冲进火场是事实,抱着染离出来也是事实。 甚至于,自己对于染离的关切和焦急,慌乱和在意,也全部都事实。 而这些事实,却被夜岚一丝不差的全都放进了眼里。 夜岚是什么人,他们这些皇子每一个都很清楚。 夜司白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希望能够想出办法,可是到了这一刻,他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都全然无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养心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可空气中漂浮着的那股让人煎熬的胶着、压抑,却让夜司白越来越无法淡定。 夜司白不好过,江氏也是一样。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今日发生的事,不单单是冲着夜司白一个人去的。 但是能将所有事情掐算的这么准确,能把每一个人的人心都看的如此透彻……单是这一点,这背后筹谋之人,就无比的可怕。 “启禀帝君,染离姑娘醒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蓦的,王德海在门外禀告了一声。 夜岚闻言,不着痕迹的将目光从夜司白的脸上收了回去,随即朝外面不咸不淡的回应道:“让她进来。” “是!” 话落,养心殿大门被打开,已经换好了衣衫,整理完毕的染离,迈着袅袅婷婷的步伐,走了进来。 夜司白听见声响,不由自主的抬眸,朝她看了一眼。 而染离,却仿佛殿内没有夜司白这个人一般,从走进来开始,目光就牢牢的锁定在夜岚的身上。 一直等到走到夜岚面前,才双腿一屈,跪在了夜岚面前。 夜岚将夜司白的目光变换看了个一清二楚。 “臣妾见过帝君,见过帝后娘娘。” 染离开口,夜岚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身体可无碍了?” “全凭帝君和帝后娘娘庇佑,臣妾已经无碍。” “呵呵!” 染离一句话说完,夜岚突然毫无征兆的淡笑了一声。 “你要谢的,可不是我和帝后,而是冒着危险,不顾生死,将你从大火中救出来的太子殿下。” “父皇!” “帝君!” 夜岚这么猝不及防间说了一句含沙射影的话,夜司白和染离闻言,不由得同时开口。 而两人似乎也没想到会这般不约而同,都纷纷愣了一下。 可这样一幅场景,在夜岚看来,就极为刺眼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克制,然而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何,看见夜司白和染离不约而同的同时开口,他脸上绷着的表情,立刻出现了裂缝。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紫砂砚台,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夜司白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砚台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夜司白的额头之上。 鲜血,顿时倾流而下,划过夜司白惨白的面容,尤为触目惊心。 染离心里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去查看夜司白的伤势,但也是同一时间,耳边想起了冷月的警告。 冲动,就那么被生生的压制住。 而再看江氏,虽然对于夜岚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也微微有些讶然,但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便恢复了原状。 夜司白顶着伤口和鲜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真诚。 而夜岚砸了一下似乎还不解恨,干脆直接起身来到夜司白面前,一脚狠狠的踹向了夜司白的胸口。 “畜生! 你是这大周国的太子,是未来的帝君,整个大周国的女子,任你挑选。 你选谁不好? 居然敢来觊觎孤的女人,夜司白,孤看你是脖子上那颗脑袋,不想要了!” 夜岚几乎是怒吼着说出一番话,双眼睚眦欲裂,额头和太阳穴的青筋已经完全凸显了出来,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饶是江氏在夜岚身边生活多年,也从未见到过他这般暴怒的样子。 别说是染离和夜司白了。 夜司白见状,立刻将头磕在地上。 “父皇,儿臣……” 夜司白“冤枉”两个字还没等说出来,突然就被跪在一旁的染离将话拦了过去。 “帝君!帝君容禀,臣妾和太子殿下之前确实是见过一面,但臣妾绝不知晓太子殿下的心意,还望帝君明鉴!” 染离说的情真意切,再配上一双挂着盈盈水光的眸子和动人的面容,足足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说完,染离也像夜司白一般,重重俯下身子,用额头抵住地面。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夜司白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跪在自己身边的染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什么? 她刚刚,在说什么? 自己不顾一切的冲进漪澜殿内,冒着生命危险,将她带了出来。 结果此刻、现在、她竟然说,她从不知晓自己的心意? 那春江楼、中秋宫宴……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哈哈! 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氏和夜岚似乎也没想到,染离会在这个时候,这么迫不及待的将她自己抽身于事外。 尤其是夜岚。 一双布满血丝,猩红而又可怖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染离,似乎在分辨她话语之中的真假。 而江氏大脑却转的极快,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立刻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眼底的暗芒一闪而过,江氏随即上前一步、 “帝君,臣妾以为,这件事,恐怕有内情。” “确实有内情!” 江氏一句话说完,染离突然抬起头,面色沉静的看向夜岚和江氏,顺势双手举起,将一样东西,举在了两人的面前…… 第164章 冷月,就是那个魔鬼! 养心殿之内,漂浮着死一般的寂静。 染离脊背挺直,面色从容的跪在夜岚和江氏面前,双手高高举起,置于两人面前。 而她的手上,赫然盛放着的,就是那另外半块锦帕。 江氏看见那半块锦帕的第一时间,脸上原本雍容而又淡然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怎么回事? 这半块锦帕,怎么会在染离手里? 不是应该在她的婢女…… 蓦的,江氏心底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去拿。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另外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将锦帕拿了起来。 夜岚脸上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但是之前冷凝的目光,却是稍稍平缓了一些。 只是,多了几分深沉,而又让人无法探究、琢磨不透的东西。 夜司白还跪在一旁,撑大着双眸,看着染离,看着夜岚手中的那板块锦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身上那半块锦帕,真的是染离放的? 不!不会的!不会的! 夜岚、江氏、夜司白三个人各怀心思,而染离的心也是一丝一毫都平静不下来。 “你怎么知道,那半块锦帕一定会在江氏的婢女手上,就算在,你又怎么确定她一定会给我?” “我不知道,也不确定。” 漪澜殿内,冷月面色沉静淡然。 染离蹙着双眉,不解而又不尽然信任的望着冷月。 她说有办法可以让自己翻身。 难道,就只是这么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办法? 冷月早就猜到染离会是这么一副反应,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也可以不按照我说的做。” 冷月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于,没有一点要强迫染离的意思。 染离没有说话,只是擎着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冷月。 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最终,染离还是选择了妥协。 因为她别无选择。 “好,我按照你说的做!” 是要这样无人问津,被江氏踩在脚下,被关在漪澜殿内一辈子,还是要竭尽全力,拼一个未来。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直到现在,染离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面对冷月时的那种震撼。 她就是算准了自己会同意。 也算准了,事情一定会按照她的计划发展。 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知道冷月筹谋、和看透人心的本事,但再一次真真切切的亲身体会到,还是让染离感觉到一股打从心底里腾升而起的恐惧。 那是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到达的程度。 也是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跨越的距离。 也不是没有心存怀疑。 可是当江氏的婢女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另外那半块锦帕塞到她的身上时,她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染离暗自的吸了一口气。 “帝君,帝后娘娘,这件事情,确实有隐情。” 夜岚闻声抬眸,不着痕迹的看了染离一眼。 “你想说什么?” 染离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这半块锦帕,是刚刚有人要趁臣妾神志不清的时候,偷偷放到臣妾身上的。 还好王公公及时发现。” 染离每说一句,江氏的心就下沉一分。 这半块锦帕之前可一直都在她的婢女身上,之前也是她让婢女带染离下去休息的。 现在染离在这里,婢女却不见踪影。 难道…… 回想起之前婢女一直沉不住气的模样,江氏心里就忍不住暗骂。 这个蠢货! 但是现在骂也无济于事,一定要想个办法。 “哦?” 夜岚似乎对于染离的话有些讶异。 “居然有人如此居心叵测?” “是!臣妾不敢自己做主,现在那人就在外面,还请帝君和帝后娘娘,还臣妾公道!” 染离说完,再次朝夜岚和江氏磕了一个头。 夜岚静默了两秒,随即看向站在身旁的江氏。 从刚刚开始,他就察觉到江氏有些不对劲、 “帝后觉得如何?” 江氏垂在袖管之内的手微微攥紧着,面色上却已然恢复了如常。 “既然染离妹妹说事情有隐情,那自然是要调查清楚的。总不能,让染离妹妹受了委屈。” 夜岚微微点了点头。 “王德海,把人带进来!” 夜岚朝着殿外吩咐了一声,随即起身走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染离和夜司白还跪在地面上。 夜司白此刻已经完全凌乱了,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之前夜岚对他还是恨不能直接打死的状态,怎么一转眼间,事情就往他根本猜不透看不穿的方向上发展了。 再看染离,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染离低垂着头,不去看任何人,也不去与任何人的目光对视。 她只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心里,不但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心跳加速。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夜九宸和岳城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一前一后的穿梭在漆黑的夜色中,宛若如黑暗融为了一体。 帝宫之中,因为那场大火,似乎变得不那么安宁。 也似乎,从未安宁过。 夜九宸和岳城快速的潜到凤栖宫。 江氏和贴身的大婢女都不在,其他人显得就没那么紧绷。 房顶之上,夜九宸朝岳城微微颔了颔首。 岳城立刻心领神会,身子一跃,借着夜色快速进入到江氏的寝殿之内。 有当值的小宫女似乎听到有什么声响,但却没有在意,只是懒懒的睁了睁眼,又继续靠着门框,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岳城去而复返,向夜九宸示意,任务已经完成。 夜九宸见状,唇边不禁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岳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小声询问道、 “主子,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朝着灯火通明的养心殿望了过去,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抹深沉暗哑的暗芒。 养心殿内,王德海很快便将人带了上来。 当看见那个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贴身婢女时,江氏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或者说,早在她向夜岚说,不能委屈了染离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了主意。 此时此刻,见到婢女,江氏不禁眉心一蹙,做出一副既惊讶又痛心、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怎么是你?” 婢女闻声,抬头看了看江氏。 江氏还未曾和亲到大周国,还是西凉的应蓉长公主时,她便跟在江氏身边伺候。 所以江氏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出了事情,江氏不会保下自己,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但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悲哀。 替江氏,也是替自己。 想到这里,婢女脊背一挺,随即将视线从江氏的脸上移走,看向了另外一处。 江氏见状,假装又继续追问。 “你不要告诉本宫,那个要陷害太子和染离的人,是你!” “就是奴婢!” 婢女一字一顿,声音里满是笃定和铿锵有力,仿佛,毫无悔意。 江氏将一副被奴婢瞒在骨子里的模样,做的淋漓尽致。 “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是替您打抱不平啊,娘娘! 您千里迢迢,离乡背井的和亲来大周国,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将一整颗心都放在了大周国的子民、放在了帝君身上。 可是帝君竟然把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卑贱女子,留在了身边。 帝君可曾想到,这样会有多伤了娘娘的心!” “啪——” 婢女字字句句的谴责着,只是一番话刚刚说完,右脸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 江氏站在婢女面前,整个人仿佛都颤抖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本宫素日来是怎么教导你的?” “奴婢愧对娘娘的教导和疼爱,今日人赃并获,奴婢无话可说,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说罢,婢女朝着江氏便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紧接着起身,朝着殿内的廊柱便撞了过去。 江氏瞳孔一缩,却没有动弹分毫。 夜岚端坐在龙椅之上,也像个局外人一般,安安静静的坐着。 夜司白更是,完全从这一个又一个的猝不及防中,反应不过来。 只有染离,像是早就猜到江氏的婢女会有这么一出举动一般,赶在婢女撞到柱子前,便已然起身将人死死的拦了住。 “事情败露以后,江氏的婢女为了保住江氏,一定会当场寻死,以求死无对证。 而你要做的,就是要及时拦住她。 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冷月语气淡然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在耳边回放着。 染离看着面前被自己拉住,一脸愤恨加怨毒的婢女,只觉得心底那颗大石头,仿佛又重了几百斤。 到底是怎样缜密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睿智的大脑,到底是怎样滴水不漏的计谋,才能将这一切,都算的如此分毫不差? 这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了! 不! 冷月根本,不是人! 只有魔鬼,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有魔鬼,才会可怕到这个地步! 冷月,就是那个魔鬼! 第165章 而夜九宸,却做了 养心殿内,没有人说话,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诡秘。 夜岚、江氏、夜司白,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染离,和被她拉住的江氏婢女。 染离用力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冷。 还好,她选择了听冷月的话。 “帝君还没有问话,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帝君和帝后娘娘面前如此放肆?” 染离语气冷冽,一改往日里的温婉,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样的改变,让夜司白和江氏,都不禁有些怔楞。 夜岚却是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这段时间以来,每晚都在漪澜殿内度过,染离不为人知的样子,他自然见过一些。 但是像今日这般,气势满满,倒还真是头一遭。 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能勾起他的兴趣了。 而此时被拉住的婢女,恨不能直接用目光在染离的身上直接剜出两个窟窿来,才算解恨。 江氏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从前以为,染离只是个不足为惧的卑贱女子,甚至于,她从来都没有把染离放在过心上。 可是今天看来,之前是她低估这个人了。 可是一个人的转变,会在短时间内如此巨大么? 江氏不相信。 除非,这个人一开始就在隐藏原本的真面目。 要不然,就是她背后,还有什么人在筹谋着。 相比较来说,江氏更加相信第二个可能性大一些。 而且再串联起整个事情来看,染离在秋猎回来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漪澜殿内,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如果不是有人替她筹谋,她绝对没有那个本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染离是冷月和夜九宸的人,难道这一切,是夜九宸做的? 可他不是身受重伤还在昏迷之中么? 还是说…… 想到这里,江氏心底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但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毕竟,那么多人亲眼看着冷月掉下悬崖的。 那么高的悬崖,寻常人掉下去,怎么会没事? 可是偏偏,一天过去了,冷月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宫里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江氏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你们谁能给孤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蓦的,夜岚不怒自威的声音缓缓在养心殿内响了起来,将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江氏定了定心神。 夜岚是多么多疑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就算现在什么都不说,怕是他也已经开始怀疑了。 所以自己现在必须站出来。 想到这里,江氏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淡然和从容。 “帝君,今日之事,一波一折,颇为有些凌乱。 臣妾觉得,倒不如一件一件的来解决,再好不过。 臣妾的人犯了错,就是帝君不说,臣妾也绝对不会轻饶。 但是太子殿下之前的那番举动……” 江氏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因为有些话,说一半,就足够了。 染离静静的听着江氏的话,想到之前冷月说的,不禁再一次感慨冷月的聪明睿智。 “局势对江氏不利的时候,她一定会转移话题,将局势先变得对她有利。” 冷月说这句话时那般面无表情的模样,清晰的印在眼前,染离只觉得心神一动。 “帝君……” “我来告诉父皇,从头到尾,是怎么回事!” 染离刚想要开口,蓦的,养心殿外传来一个低沉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 毫无征兆,又仿佛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势。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诡秘一般的安静。 夜九宸就这么信步而入,身姿颀长,脊背挺拔,眉眼间都是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夜岚看见夜九宸,不由得微微动了动眉心。 江氏和夜司白,则是一脸诧异。 夜九宸居然好了? 为什么他们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尤其是江氏,她今晚已经遇到了太多的匪夷所思和猝不及防,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有。 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一双眼睛,像是见鬼一般,定定的望着夜九宸。往日里那个处事波澜不惊、从容不迫的帝后,早就消失无踪影。 因为她心里清清楚楚,夜九宸中的那两箭中的其中一箭上,是涂着剧毒的。 可是此刻的夜九宸脸色红润,眸光清明,哪里有一点中毒的迹象?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见过太子殿下!” 夜九宸就那么平淡的接受着殿内几人各自迥异的目光注视,伫立于大殿中央。 夜岚最先缓过神。 “宸儿不是受了重伤?不好好在府里养着,怎么这么晚进宫,可是有事?” “确实是有事!” 夜九宸嘴角轻轻上扬着,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的倨傲不逊。 “儿臣身体已经大好了,多谢父皇和母后关心。 今日儿臣进宫,主要是知道父皇这边,有些难事需要处理,刚好儿臣知道些来龙去脉,所以特来为父皇与母后分忧。” “哦?”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夜岚幽深锐利的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一抹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暗芒。 “既是如此,那孤就看看,宸儿是如何为孤分忧的。” 夜岚话里有话,夜九宸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敛了敛眸光,随即视线微转,落在了站在一旁,还是一脸惊诧的江氏身上。 “母后看见儿臣,怎么这幅表情?难道母后不希望儿臣痊愈?” 听见了夜九宸的声音,江氏这才猛地缓过神来。 只是,心底却隐隐的透出一股憋闷。 自己刚刚,竟然忘记了控制好情绪,被人看出了端倪! 可她江应蓉,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彻底乱了分寸? 想到这里,江氏不禁优雅一笑。 “宸儿说笑了,母后怎么会不愿你好起来?” “母后勿恼,儿臣就是看这殿上的气氛,太过紧张,所以说个笑话缓和一下罢了。 母后,不会怪罪儿臣吧?”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擎着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让人根本挑不出一丝错处。 江氏依旧保持着笑容。 夜九宸却在这时,收敛起了表情。 “那么,就先从母后开始吧!” 江氏眼眸微微一眯,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好似不经意间,落在了夜岚的身上。 他竟然,真的允许夜九宸在这里胡闹?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原本今晚的事情,她只要牺牲掉一个婢女就可以完全置身事外,而且事情的关键,在与夜司白和染离。 但是现在夜九宸偏偏出现了。 江氏可不觉得,夜九宸会真的那么好心。 所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他在背后操控的? 那么夜岚呢? 他现在这幅平静淡然的模样,是不是代表,他也早就知情? 江氏思忖间,夜九宸已然走到了江氏婢女和染离的面前。 对于夜九宸的突然出现,染离也是讶异的。 冷月之前的计划里,明明没有夜九宸。 “九皇子。” 怀疑归怀疑,疑惑归疑惑,染离还是不露端倪的,朝夜九宸行了个礼。 她现在还没有任何位分和名分,向夜九宸行礼,也是无可厚非。 夜九宸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把注意力落在了江氏的婢女身上。 江氏婢女此时还是之前那副愤愤不平、满心怨恨、欲壑难平的模样。 夜九宸顿了顿。 “你是因为替母后打抱不平,所以才陷害染离姑娘和太子殿下的?” 江氏婢女虽然不知道夜九宸葫芦里到底打算卖什么药,但是话之前已经说出去了,所以此刻,必须咬紧牙关。 “是!” “太子殿下身上那块锦帕,也是你放的?” “是!” “你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没有,奴婢犯了大错,甘愿受罚,只希望帝君不要迁怒于娘娘,娘娘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好!” 江氏婢女语气强硬的说着,夜九宸随即应了一句,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婢女的脖颈。 婢女完全没有想到,夜九宸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脖颈处越来越清晰的禁锢感和窒息感,让她本能的瞪大一双眼睛,双手也抓住了夜九宸的手腕。 然而夜九宸面无表情,就好像暗夜的修罗一般,不为所动,满身杀伐之气。 婢女在扑腾着,夜九宸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龙椅上的夜岚虽然看似依旧是之前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但他原本搭在龙椅上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龙头扶手。 用力之大,青筋可现。 江氏更是差一点就忍不住上前,去阻止夜九宸。 但她最终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只是看着夜九宸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冷。 婢女自己寻思是一回事,但是夜九宸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的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于染离和夜司白,已经完全被夜九宸这番操作,震惊的说不出任何话,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 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当着帝君和帝后的面,这样明目张胆、肆意而为的要了一个人的命! 而夜九宸,却做了。 第166章 好好睡觉好不好? 夜岚、江氏、染离、包括听见声响进来的王德海,此时此刻,都双眼一瞬不眨的望着夜九宸。 之前还很强硬的婢女,此时此刻在夜九宸的手中,就好像是一只蝼蚁一般,渺小而又无力。 她的双手双脚不断的挣扎着,扑腾着,但是在夜九宸面前,一切的努力,都显得那么徒劳无力。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夜九宸的手中,一点一点的流逝着。 最后的最后,婢女还是朝着江氏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紧接着,垂下了双手,停止了呼吸。 安静。 死寂一般的安静。 夜九宸松开手,任由婢女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身体,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之上。 从始至终,他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之上,都没有发生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是此刻,才让染离心里对于这个男人,真真正正的产生了惧怕。 那个高高在上的九皇子,那个在冷月面前笑靥如花、妖孽一般的男人,在面对生命时,原来是可以这般的心狠手辣。 “王公公。” 夜九宸平静的开口,终于打破了大殿之上压抑而又死寂的气氛。 王德海闻声,立刻心神一凛,上前一步。 “九……九皇子。” “劳烦,把尸体扔出去,喂狗!” 明明是很冷血残酷的一句话,在夜九宸说起来,却是那般的轻松惬意。 王德海早就看不懂现在的情形了,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奴才,只要听命就好。 或者说,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帝王之家的明争暗斗与暗潮汹涌。 想活着,只能明哲保身。 “是!” 王德海应了一声,便连忙吩咐人将江氏婢女的尸体抬了出去。 江氏没有再看一眼。 像是漠不关心,更像是不敢、也不愿去看。 夜九宸敛了敛眸光,蓦的,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一般,看向夜岚。 “儿臣将这个奴婢处死,父皇和母后,不会介意吧?” 夜岚半眯着黑眸,定定的望了夜九宸一眼,随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朝着江氏询问了一句。 “帝后意下如何?” 江氏掩藏在袖管里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连指尖嵌入掌心,似乎都没有察觉。 但是面色上,却依旧从容淡雅。 “宸儿此举甚好。” 夜九宸嘴角擎着盈盈笑意,微微颔了颔首。 “父皇母后深明大义,只是母后以后可以擦亮眼睛。 这次,儿臣帮母后把人解决了,下次,母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呢!” 夜九宸话里有话,江氏却也只能不动声色。 染离和夜司白站在一旁,看着夜九宸。 夜司白突然发现,眼前的人,仿佛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 这般心狠手辣,这般肆无忌惮。 从前,他一直觉得,夜陌寒才是他最大的敌人,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提防错人了。 夜司白这么想,染离心中却是一片凌乱。 夜九宸竟然将人杀了! 冷月之前不是说,不能让那个婢女死么? 夜九宸不知道其他人心中的想法,也懒得理会,只是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充满寒霜的,一字一顿道: “接下来,儿臣要替父皇解决,冷将军被陷害通敌卖国一事了。” 夜九宸此话一出,夜岚顿时皱起了眉峰。 “陷害?” “是!陷害!” “宸儿!” 夜九宸话音刚一落下,站在一旁的江氏就忙不迭将话题接了过来。 “冷将军一事,证据确凿,就算是真的有隐情,也可以稍后细细调查。 今日之事,不是还没有完全解决么?” 说着,江氏似是无意间将目光在夜司白和染离身上来回过了一下。 她猜的果然没错。 夜九宸次来,真的是为了冷家一事。 只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如愿? 夜九宸像是早就猜到了江氏会有此举动一般,一点都不慌,反而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母后心急什么?” 说完,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夜岚面前。 “父皇请先看看这个。” 王德海见状,连忙上前将夜九宸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送到夜岚跟前。 夜岚接过,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 “你从何而来?” “从凤栖宫中搜出来的!” 夜九宸话落,江氏猛地眉心一动。 “呵呵!” 夜岚意味深长的发出一声低笑,随即将东西再次递给王德海。 “拿过去,给帝后看看。” 东西到了江氏的手中,江氏这才发现,这是一封信,一封和羌无之间的来信,署的,还是她的名字。 江氏攥着信纸的手微微用力着,身上的气势,也在一瞬间,风云变幻。 烛火跳跃,发出“劈啪”的声响。 夜司白和染离很识时务的知道,现在这种情形,已经不是他们该参与的了,便站在一旁。 江氏维持住脸上的优雅与华贵,慢慢抬起头,用锐利而又笔直的目光,直直的逼视向夜九宸。 “九皇子说笑了,且不说,本宫只是一介后宫之人,就算是本宫真的要通敌叛国,也轮不到一个区区羌无!” 夜九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嗯,儿臣也这么想,但这东西,确实是从母后宫中搜出来的!” “放肆!” 江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连带着之前婢女在她面前被夜九宸活生生掐死的愤恨,在此刻,一股脑的全都爆发了出来。 “你觉得,帝君会因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就会相信?” “当然不信!” 夜九宸接着江氏的话说道。 江氏一怔。 夜九宸没有理会江氏,而是转过身,重新面向夜岚。 “父皇,这样东西虽然是从凤栖宫中搜出来的,但确实,不是母后的东西。” 夜岚静默了两秒:“你怎知,不是帝后的?” “因为,东西是儿臣放的!” 夜九宸一字一顿,简简单单声音不大的几个字,却让整个养心殿内的人,都怔楞了起来。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几个人又都瞬间明白了过来。 夜九宸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夜岚,冷迟是被人陷害的。 如果他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守卫森严的帝宫之内,将信放到江氏的凤栖宫。 那么同样的道理,在那样繁乱而又人多眼杂的秋猎营帐之内,想要给冷迟和冷月的帐篷内藏一封信,更加易如反掌了。 染离和夜司白,感叹于夜九宸这样简单直接,却又有效的手段。 而江氏却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她活了三十几年,从没有一天,像今晚这样,被一个人耍的团团转。 只有夜岚,从夜九宸出现开始,就漠然而又淡定的夜岚,此时此刻,在用一种几乎带着穿透力的眸子,死死的,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而那目光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些,其他人看不懂的东西。 夜九宸也毫不避讳的,就那么回看向夜岚。 一时间,四目相触,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碰撞着。 …… 夜色开始渐渐消散,逐渐被天边的一抹光亮所取代。 冷月大刀阔斧的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阖着双目,看起来像是睡熟了一般。 蓦的,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带动窗户发出“吱呀”的声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床榻上的冷月睁开双眸,露出一双宛若蒙着寒霜一般,清冷而又透着锋刃的眸子。 下一秒,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 冷月不动声色的摸向枕头下的短刀。 脚步声止,床幔被拉开,冷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抄起短刀朝站在床头的的人刺了过去。 而那人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身子轻轻一歪,便躲过了冷月的攻击,顺势反手一把扣住冷月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人拉向自己的怀里。 冷月脸色更冷了,恨不能直接将周遭的空气直接封冻住。 只是,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的动作,耳边便响起了一个低沉婉转,而又富有磁性的戏谑声音。 “谋杀亲夫,你是打算守寡么?” 冷月:“……” 特么好久没被翻窗,她竟然忘了,小妖孽还有这个嗜好了。 冷月不动弹了,表情也不咋好看。 好在昏暗之下,夜九宸也看不大清。只是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杀气腾腾,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随即抱着人,翻身躺在了床榻之上。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你怎么来了?” “好累,不想说话。” “……” 你累你特么不在自己家里好好睡觉,跑老娘这来浪什么浪? 老娘睡的好好的,被你吓醒了。 你还想睡? 睡你麻痹,起来嗨! 想着,冷月一把抓起夜九宸。 “小月儿……” “你干什么去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看着冷月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夜九宸委屈的撇了撇嘴。 “啧,没良心的,为夫为你奔走了一整夜,你居然连觉都不让睡,还这么凶巴巴的。” 冷月觉得,鸡皮疙瘩要掉满地了。 “好好说话。” 再说你为夫什么为夫? 成亲了么。 夜九宸笑了笑:“冷家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天亮了,我们一起去大理寺把人接出来。 现在我们好好睡觉,好不好?” 第167章 我不答应 冷月擎着一双冷而燥,却又仿佛带着洞察力一般的眼睛,凝望着夜九宸。 小妖孽刚刚说什么? 冷家的事他处理好了? 他? 那自己安排的那些事呢? 冷月心里有点方。 夜九宸说完一番话,见冷月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得上前一把重新将人抱入怀里,躺了下去。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而又让人心安的冷香,夜九宸贪婪的用力嗅了几口,这才闭上了双眸。 冷月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夜九宸近在尺咫,在眼前被极具放大的绝美面容,心里不断的思忖着他刚刚说的话。 到底啥意思啊? 小妖孽到底干了啥啊? 冷月百思不得解,但要是问出口,还有点崩大佬的人设。 一时间,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身上投射出的异样气息,夜九宸的双臂不由得微微用力收了收紧,顺势抬起一只手,扣在了冷月的后脑,把人强行的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别想那么多,陪我好好睡一觉,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现在把眼睛闭上,乖。” 明明是略带霸道的口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却说的极其温柔动听,尤其是结尾那个“乖”字,差点没让冷月整个人都跳起来。 跟大佬说乖,太违和了! 好在没人听见。 想着,冷月不由自主的也闭上了眼睛,安心的躲在了夜九宸的怀里。 好像偶尔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彻底醒过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敲着,敲的冷月整个人像是一座移动冰山一般,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几乎能将周遭空气都在一瞬间封冻住的寒凉。 夜九宸似乎也有些不悦,往日里戏谑而又倨傲的面色之上,也透着浓浓的危险。 “笃笃笃——” “客官?客官你可醒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下一秒,冷月直接窜下床,杀气腾腾的冲向门口。 不想,却被夜九宸一把拉住。 冷月一记冷冷的眼刀扫过去:“你拦着我干什么?” 夜九宸眉宇之间还带了些微的倦意。 “我去。” 说罢,夜九宸越过冷月,径直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客栈掌柜还打算敲门的手正好扑了个空,上不上下不下的举在半空中。 只是在看见夜九宸的一瞬间,掌柜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 昨晚不是冷月一个人回来的么? 怎么现在…… “有事?” 夜九宸沉着声音,不辨情绪的说了一句。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掌柜还是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冷风,从脊背窜了进来。 不仅如此,掌柜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低气压,从房间里弥漫了出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喘息不过。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冷月站在房间里,正往他这边冷冷的看着。 这俩人的眼神、气势,一个比一个可怕! 掌柜连忙咽了口唾沫、。 “我家主子有请。” “不去!” 掌柜一句话说完,冷月便毫不留情的回了一句。 掌柜一愣。 这人,都不问问什么事么? “客官……” 掌柜还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猝不及防关上的门,扇了一脸风。 掌柜站在门口,一脸懵逼。 房间里,冷月看着夜九宸毫无违和感的操作,不禁微微有些怔楞。 小妖孽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吊炸天了? 夜九宸回过头,就发现冷月正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 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挑。 “怎么用这幅表情看着我?” “不行?” 你是老娘的人,老娘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夜九宸一滞,转而笑的更加斜肆。 “行,当然行。” 一边说,还一边提步朝冷月,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看着他眼底流转的不怀好意的光芒,冷月本能的觉得,小妖孽要搞事情。 果然,冷月这个念头刚一落下,夜九宸便走到了冷月的身边,微微倾下、身子,凑到她耳边,用一种饶有意味的声音,幽幽说道: “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看?” 冷月:“……” 不要脸! 果然是要搞事情。 但是老娘是你用美色就能诱、惑的了的人么?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伸出手,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呼在夜九宸的脸上,顺势推着将人推远。 “别转移话题,先说说,昨晚的事是怎么回事?” 以为睡了一觉我就忘了? 不存在的。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不禁握住冷月还呼在自己脸上的手,改为十指相扣的姿势。 “昨晚的事……” “笃笃笃——” 夜九宸刚开口,便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冷月这回是真有点怒了。 为什么她每次,想要跟小妖孽好好的,说点正经事的时候,总是有人来打扰? 为毛! 微微敛了敛眸光,这一次,不等夜九宸有所行动,冷月直接一个箭步窜到门口,凶巴巴的将门粗暴打开。 门口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少年。 少年看见冷月,招牌式的露出了笑容。 “掌柜告诉我,说你们不肯过去见我,没办法,我只能亲自过来了。” 说着,少年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往房间里扫了一圈,在夜九宸的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不打扰吧?” “我说打扰你会现在就滚么?” “不会!” “……” 那你还问个屁。 冷月没好气的瞪了少年一眼,随即转身回到房间。 少年见状,倒也不恼,自顾自的跟着冷月走了进来。 冷月走到夜九宸身边,给了他一个“等会再找你算账”的眼神之后,便来到桌子旁,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 少年看了看夜九宸:“不知道九皇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在下没有去迎接,真的是失礼。” 不同于以往,少年直截了当的点出了夜九宸的身份。 夜九宸和冷月听闻了少年的话,脸上并没有一丁点的诧异或者其他什么情绪,像是早就知道,少年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一般。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有些事,看似诡异,但只要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就不难想明白了。 何况,夜九宸手下的影卫,可不只单单只是暗中保护夜九宸和冷月那么简单。 想要调查少年的身份,一天,足够了。 “九皇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知晓你的身份。” 少年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得直接开口询问了出来。 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步子不疾不徐的走到冷月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甚至还煞有其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起来。 “西凉国的太子殿下,想要知道本皇子的身份,难道不是易如反掌么?”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少年。 饶是如此,他也能猜到少年脸上此刻脸上的表情。 少年眼睛里,闪耀着一股和他年纪极为不相符的深沉和暗哑。 “传闻大周国的九皇子,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穿梭于花街柳巷,看来传闻,不尽然属实啊。” “能不能不废话?” 夜九宸和少年你一句我一句的暗中交锋着,冷月在一旁看的有点头疼。 就说这些古人,一个个的绕来绕去,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出去打一架? 听冷月这么说,少年不禁浅然一笑。 “冷大小姐,请允许我正式的介绍一下我自己。” “不用。” 冷月可没心情听他说什么废话。 “西凉国太子,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至于你的名字,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如果你没事,可以走了。” 虽然几天的接触下来,少年已经知道了冷月的淡漠直接的性子,但是现在这么被赤裸裸的不重视,还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爽。 但他今日来找冷月和夜九宸,确实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 所以,其他的,就暂且放在一边吧。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正了正神色。 “冷小姐,本宫想跟你,做个交易。”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示意他继续。 见状,少年又接着说道:“我可以让冷将军洗脱嫌疑,让镇国将军府,重回往日光辉。 只要,冷小姐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这里,冷月笑了。 当然,是心里笑的,大佬表面上怎么能笑场。 而夜九宸就没有那么多负担和偶像包袱,听少年说了一句之后,直接抑制不住,低笑出声。 冷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少年面前。 “哦。” “所以,冷小姐这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 冷月一字一顿,语气平淡,却极为笃定。 少年似乎完全没想到冷月的答案会是这样,而且还拒绝的这般斩钉截铁。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少年便敛去了眼中的惊诧,笑的无懈可击。 “冷小姐都不听听,我需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事么?” 冷月平静的看着少年:“没必要。” 真没见过这么来谈判的。 都不提前打听好么? 不知道,冷家的事,昨晚都已经解决了么? “我劝太子殿下,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同帝君解释,你偷偷潜入大周国都城,又私自把这家客栈当做据点的事。” 第168章 你配不上我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冷月站在西凉国太子的面前,明明个子矮了一头,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好似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震慑人心。 而夜九宸,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品着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冷月觉得,应该给他端个瓜在上两盘瓜子。 西凉国太子凝神看了冷月片刻。 垂眸,莞尔一笑。 “原来,冷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西凉国太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冷月不由得开始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嗯,不错,还有点脑子。 “所以,你们其实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才在离开之后,又去而复返? 九皇子,冷小姐,你们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这里虽然是大周国,但这家客栈,毕竟是我的地方。 有了前车之鉴,你们觉得,我还会让你们那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么?” 冷月:“……” 啧,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可把你能的。 夜九宸也是挑了挑眉,换上了一副别有意味的表情,抬眸朝少年看了过来。 西凉国太子对于冷月和夜九宸略带讥嘲和不屑的目光,置若罔闻,只是顾自的说道:“所以,冷小姐,我劝你,还是听听我的条件比较好。 当然,冷家的事情解决了,不代表其他的事情不可以。 西凉国太子的承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冷月眸光清冷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今天以前,她一直觉得,眼前这货多少是有点脑子的。 但是没想到的,这货的自我认知居然这么差! 她想走,那是别人想拦就能拦得住的么? 冷月觉得好笑,突然就好心情的改变了主意。 冷月转身,走到夜九宸身边,重新坐了下来,还很不客气的一把抢过夜九宸手中的茶盏,品了起来。 夜九宸:“……” 冷月:“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子殿下说说吧,你要干啥?” “嫁给我!” “噗——” 西凉国太子一句话说完,冷月刚喝到嘴里,还没等咽下去的一整口茶水,就这么一滴不剩的,全都喷了出来。 不偏不倚,刚刚好喷了西凉国太子一身。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脸,面无表情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 而夜九宸坐在一旁,整个人的气势却和之前完全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西凉国太子来者不善,这是他和冷月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之所以还继续接触,不过是因为冷月要用这个人搞点事情。 虽然夜九宸心中不喜,但谁叫他对冷月天生就没有什么抵抗力呢? 只要是冷月说的,冷月做的,他除了无条件的宠着、纵着,还能做什么? 可是,他宠着他的女人是他的事。 但别的男人觊觎他的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还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 呵呵! 想到这里,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不禁微微一抿,俊美而又棱角分明的脸上,随即勾起一抹阴冷而又危险的弧度。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西凉国太子自己脸上先挂不住了。 “冷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冷月心里的小人都要笑疯了,但面色上却还是维持着一副寡淡如水的模样。 冷月淡淡然开口:“你配不上我。” “你说什么?” 西凉国太子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他堂堂一国太子,别说是娶一个小小将军府家的嫡小姐,就算是一国公主,也绝对配得上。 可是冷月刚刚说什么? 居然说配不上! 呵呵! 西凉国太子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原本隽秀的面容,此时也是阴沉一片。 偏偏,冷月说的还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冷月收回目光,不着痕迹的朝身旁的夜九宸看了一眼。 小妖孽刚才都想杀人了。 那么明显的杀气,连她都感觉出来了。 这个西凉国太子,还真是有点中二啊。 跑到人家国家来,在人家的地盘威胁人家,还说要娶人家的媳妇,不恁死你都是轻的。 自己倒不是故意救他。 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居然说要娶她? 要不要脸! 想到这里,冷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而且她现在比较担心冷迟和冷老夫人。 那俩年纪一个比一个大,牢房那种地方阴暗又潮、湿的,住一晚也不知道会不会住出病来。 还有筑儿那个爱哭包,指不定哭成什么样了呢。 想着,冷月已然站起身,准备叫上夜九宸一起离开。 只是没想到,夜九宸却先她一步,缓缓起身,走到西凉国太子身旁。 西凉国太子还沉浸在刚刚冷月“你配不上我”那几个字的震惊、不可置信、愠怒……等等一系列复杂情绪中。 猛地,就见夜九宸擎着一双深不见底,宛若深渊一般的黑眸,伫立在了自己面前。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夜九宸,西凉国太子心底蓦的涌起一股毫无来由的恐惧。 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让从小锦衣玉食,受万人追捧的西凉国太子,心底的怒气,愈发膨胀起来。 而夜九宸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回所有的视线,转身一把牵住冷月的手,就往外走。 西凉国太子见状,忍不住开口阻拦:“夜九宸,你以为你现在出的去?” 冷月:“……” 好想跟他聊聊人生啊。 夜九宸却背对着西凉国太子冷笑一声:“不妨试试。” 说罢,也不回头看西凉国太子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夜九宸直接拉着冷月,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两人刚一走出房门,躲在外面的掌柜就忙不迭的走了进来。 西凉国太子站在原地,一张脸,阴沉不定。 掌柜小心翼翼的询问:“主子,要不要把人拦下?” 西凉国太子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你觉得,拦得住?” 掌柜:“???” 刚刚放狠话的人不是你么? 西凉国太子蓦的失声一笑:“这里,可是大周国,那个人,可是夜九宸。” 掌柜想了想,还是:“???” 所以主子你刚才,是在虚张声势? “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西凉国太子闻言,不禁微微缓和了一下表情,走到刚刚冷月坐着的位置旁,拿起放在桌上,已经空掉了的茶杯,放在眼前,饶有意味的把玩了起来。 “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掌柜不知道西凉国太子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一个,看似毫无关联,又猝不及防的问题,但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 “属下觉得,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我们就换一条路。” “不!” 西凉国太子突然开口,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否定了掌柜的话。 “一条路走不通,那么我们就想办法,让他走通!” “属下愚钝?” “她醒了么?” 掌柜听到这里,眼睛猛地一亮。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说完,掌柜向西凉国太子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房间。 西凉国太子一个人留在冷月的房间里,片刻,在冷月之前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指腹却依旧在若有似无的把玩着冷月之前喝茶用的茶盏。 顿了顿,薄薄的唇轻轻张启,随即吐出一句。 “听好了哟,我叫江听白。 下次,一定要让你记住!” …… 客栈外,冷月和夜九宸十指相扣的走了出来。 岳城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出现,连忙上前行礼。 “主子,大小姐。” 夜九宸点了点头,牵着冷月便上了马车。 冷月视线不经意间微转,才发现,客栈旁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夜九宸的影卫! 冷月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平静的看了夜九宸一眼。 怪不得小妖孽刚才面对西凉国的质子,那么牛逼闪闪,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冷月不动声色的跟着夜九宸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之上。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一瞬间,有些让人恍惚。 明明只是过去了几天的时间,可好像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和夜九宸虽然直到现在,也没能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即便你们什么都没有说,但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她和夜九宸,就是那种人。 “你进过宫。” 冷月冷不防的开口,夜九宸一怔,随即便点了点头。 “嗯,昨晚。” “夜司白的太子之位,保不住了吧?” “嗯,今天早朝过后,父皇就会宣布下来。” “江氏也不好过吧。” “死了一个贴身婢女,不知道,算不算好过。” 夜九宸随意的说着,冷月却眼睛一瞪。 “江氏的婢女死了?” “嗯,我杀的,当着她的面。” 冷月听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擎着一双澄澈明亮,却又深入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眸子,深深的凝望着夜九宸那张棱角分明,而又异常绝美的脸…… 第169章 女人也不行 小妖孽居然把人杀了? 那她提前设计好的那些,让染离做的事呢? 冷月现在有点闹挺。 她之所以心安理得的躺着睡大觉,首先是因为她带着原主的金手指,知道某些人的结局,其次又安排设计好了一切,也确定事情会按照她所计划的那样发展。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是个“死人”,没有办法出面,所以就只能在算好一切,回到西凉国太子的客栈里。 回去,原本也是有原因的。 可是小妖孽这突然间半路杀了出来,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然后又把西凉国太子这条线也给折了……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再次看向夜九宸。 虽然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但即便是猜,夜九宸也能大概猜个几分。 顿了顿,夜九宸缓声开口:“放心,事情的结果,还是你要的。” 这点冷月倒是清楚。 小妖孽就算是再折腾,也不敢瞎折腾。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 “既然事情无论怎样,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你又为什么……” “因为她伤了你!” 不等冷月一句话说完,夜九宸就冷不防的沉着声音开口,阴恻恻的说了一句。 和他之前在说,当着江氏的面,将江氏最宠爱的婢女杀死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阴沉的、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 冷月觉得胸口有点沉。 所以,他冒着危险,却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江氏伤了自己? 见冷月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夜九宸的表情不禁有些不自然,似乎还带了点急切。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我只是先斩了她的臂膀。 你放心,伤害过你的人,我一定……” 夜九宸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 唇瓣上猝不及防袭来的温热,就好像是一记晴天的惊雷,毫无征兆的,生生的劈砍在了夜九宸的心里。 余下的话,也都被淹没在了一片无声的亲吻之中。 夜九宸知道,冷月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信任他,她不在意。 还有什么,比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懂你、知你、念你、爱你的人,更幸福?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抬起手臂,环住冷月的腰、身,将这个细密的吻加深。 马车外,街道上,人声鼎沸,喧嚣不已。 马车内,一片旖旎。 马车继续行驶。 小黑和梁浅早早就等在了大理寺门前。 相比较梁浅的兴奋和焦急不安,小黑倒是表现的尤为淡定。毕竟昨晚,他亲眼见到过冷月,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她平安无事。 但表面上淡定,心里其实也是一片激动。 冷月和夜九宸之余他来说,早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子那么简单。 曾经他为程必做事,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或许,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但是冷月却将他从那种一片黑暗,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生活里解救了出来。 给了他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给了他一个可以直面阳光,堂堂正正走在街上的生活。 如果是从前的他遇到梁浅,喜欢上梁浅,或许,他即便是死,都不会把这种感情表现出来一分一毫。 可正是因为他的生活改变了,他才愿意、也敢于面对自己的心意。 还有奶奶和妹妹的安稳生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冷月给的。 冷月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亲人。 所以知道冷月和冷家都可以平安无事,他比任何都开心,都要激动。 “怎么还不来啊?” 梁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黑这才转眸看向梁浅。 “快了。” 说话间,冷月和夜九宸的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大理寺门口。 梁浅和小黑一看,立刻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马车帘子被掀开,冷月那张清冷的、淡漠的、不可一世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 梁浅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冷月!” 一开口,梁浅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不等冷月完全从马车上下来,直接就冲了过去,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从悬崖上掉下去了,我就说他们放屁! 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呜呜呜——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斗嘴、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吓我了好不好? 你说你万一真的死了,还有谁能给出私奔那种馊主意啊!” 梁浅一边说一边哭,一边还把冷月死死的抱在怀里,用力之大,勒的冷月差点一口气没喘出来。 梁浅会出现在这里,冷月着实有点意外。 虽然她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有点中二,有点不着调,说的话也是越来越不对味,但不可否认,冷月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只不过…… 你上来二话不说就这么抱着老娘,问过老娘意见么? 这人来人往的,不崩大佬人设? 老娘不要面子的? 想着,冷月就想要把人推开,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梁浅的衣领已经被人拽起,而且毫不留情的,像拎小鸡一样的,被拎到了一边。 “哎哎哎?” 梁浅也没防备,被突然这么一拎,不由自主的叫唤出声。 只是当看见拎自己的人是夜九宸,而且一张脸黑的像锅底灰一般时,到了嘴边准备骂娘的话,就那么生生的咽了回去。 夜九宸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夜九宸确实不高兴! 他的女人,别人凭什么抱? 女人也不行! 冷月倒是不知道夜九宸心里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了,还以为他是为自己解围,很是满意的抬手,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夜九宸:“……” 小黑心照不宣的抿了抿唇,随即朝梁浅小声说了一句:“这里人多,先注意一下。” 说罢,直接走到冷月面前,单腿一屈,便跪在了冷月面前。 “小姐!” 冷月点了点头:“不是让你在春江楼等么?” 小黑如实回答:“昨日属下昨晚小姐交代的事之后,遇见了岳城,他说,让属下今早在这里等,接小姐和老爷、老夫人回家。” 又是小妖孽。 冷月不动声色的瞥了夜九宸一眼,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刚刚马车内,那段少儿不宜的画面。 “嗯!” 冷月不自然的从喉咙里低低溢出一声。 就在这时,大理寺紧紧关闭着的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推开,冷月和夜九宸等人的视线,也随之一起投射过去。 冷迟、冷老夫人、筑儿、小白、顾嬷嬷……所有冷家被关在大牢内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冷月还看见了夜陌寒的身影。 狗东西怎么也来了? 冷月和夜陌寒隔着一段距离,目光短暂的交接着。 一瞬间,夜陌寒的眼底闪过了无数光亮,但最后,却停留在了掩饰不住的惊喜之中。 冷月,竟然真的没有死! 她就站在那里,周身披着金色的阳光,那样耀眼而又明亮。 遥远,而又触不可及。 下意识的,夜陌寒就想要向冷月飞奔而去,但是下一秒,视线不经意间微转,却看见了站在冷月身边的夜九宸。 他和她并肩而立,像是一个整体,任凭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利刃,都无法将两人分开。 脚下的步子,也就这样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夜陌寒垂下头,嘴角不由得挂上一抹苦涩。 她的身边有他,就够了。 怪不得夜九宸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冷月。 怪不得夜九宸告诉自己,冷月的事,不需要别人替代。 怪不得夜九宸说,有的人,不是自己能够惦记的。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坚信着,也知道着,冷月不会死。 而冷月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坚信。 冷迟和冷老夫人已经看见了冷月,冷迟昨晚见过冷月,也知道冷月会想办法救自己出来,所以此时看见她,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可是欣喜、激动……等等系列复杂的情绪,还是在一瞬间,涌了上来。 即便是昨晚已经知道,冷月没有死。 可是现在这般,真真切切的,在阳光下看见冷月看着自己,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活生生模样,冷迟的眼眶不禁一阵酸胀。 这个独挡一面、扭转乾坤的女子,是冷月,是他镇国将军冷迟的女儿! “那是……月儿吗?” 耳边,传来了冷老夫人带着颤抖的、惊喜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冷迟敛了敛心神,用力将眼眶里的盈润压了下去,上前一步搀扶住冷老夫人略微颤抖的身躯。 “是的母亲,那是月儿,是我们的月儿,我们冷家的月儿!” 得到冷迟肯定的答案,一向心思沉稳,情绪内敛的冷老夫人,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冷月没有死! 他们冷家的女儿,没有那么容易死! 冷月平静的目光与冷迟和冷老夫人一一对视着,夜九宸就站在她的身边,深深的凝望着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便此刻的冷月还像以往一样,看起来淡漠自持,但她的心,已然不一样了。 果然,下一秒,冷月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冷迟和冷老夫人,走了过去。 冷迟搀扶着冷老夫人,也准备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 第170章 这是吃醋了? 冷月朝冷迟和冷老夫人走着,却不想猝不及防间,一道身影突然间以掩耳不及盗铃响叮当之势,从冷老夫人和冷迟身后冲了出来,直直的奔着她就冲了过来。 冷月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熊抱而起。 冷月:“……” 我艹! 什么玩楞! “小姐!小姐你没死太好了!筑儿还以为你死了!小姐,呜呜呜……” 筑儿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喊着。 冷月僵硬着身子,努力的压制住了心底要将人一脚踹飞的冲动,心里慌得一批。 这回彻底玩球了。 第二次了,今天之内第二次被人这么有损形象的抱着,大佬人设彻底崩了。 筑儿不知道冷月心底的想法,只是死死的抱着冷月。 蓦的,筑儿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和寒凉感从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仅仅只是一瞬间,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筑儿几乎有种错觉,仿佛身体里的血液,下一秒会直接被封冻成冰。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筑儿就松开了手,转头就看见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正阴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定定的站在身后。 那副眼神…… 筑儿没上过什么书,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只知道夜九宸的眼神就像是带着实质一般,一下一下打在自己的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筑儿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死了几千几万回了。 站在一旁的梁浅见到这幅架势,心里不由得平衡了许多。 看吧,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在战斗! 之前梁浅抱自己被拎走的时候,冷月还不觉得,此刻再看夜九宸,冷月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原本笑靥如花、足以魅惑众生的那张脸,现在却仿佛像是从地狱深处走来的修罗一般,满是肃杀之气。 所以,小妖孽这是……吃醋了? 不至于吧! 梁浅和筑儿不是磁性嘛!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锐利而又直接的目光,也随之打在了夜九宸的身上。 夜九宸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冷月。 对! 他就是吃醋了,怎么的! 他夜九宸的女人,除了他,谁都不能抱!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几步站着,虽然没有靠的十分近,但隐隐的,空气中还是漂浮着一股怪异。 好在,冷迟和冷老夫人此时已经走了过来。 “月儿,月儿快让祖母好好看看!” 冷老夫人被冷迟和顾嬷嬷搀扶着,快步走到了冷月的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冷月的手。 略微深陷的老眸,此刻已经眼圈通红,还泛着点点莹润的水光。 冷月对于冷老夫人的感觉其实挺奇怪的。 原主上一世跟冷老夫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太深的交流,加之后来夜陌寒的事情,所以冷老夫人对原主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但是自从她穿越过来,占用了原主的身体,和冷老夫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产生了变化。 从最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冷老夫人主动站在她的身前,再到现在…… 冷月定定的看了看冷老夫人,随即缓声开口。 “祖母!” 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也不是第一次说出,但冷月知道,站在一旁的夜九宸知道,这声祖母,早已意义非常。 冷老夫人拍着冷月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哽咽着,眼神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终,还是只化作了一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冷月绷着一如既往大佬一般冷漠的、面无表情的脸,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夜九宸上前。 “老夫人,将军!” “九皇子……” 冷老夫人和冷迟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夜九宸的存在,想要行礼,被夜九宸连忙制止。 “老夫人和将军不必多礼,将军,我先派人送老夫人回府,还要劳烦将军和月儿,跟我一同进宫。” 说起进宫,冷迟的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闪过了一丝复杂。 顿了顿,冷迟微微颔首:“好!” 说罢,夜九宸便安排岳城先行送冷老夫人和将军府的其他人离开,饶是如此,冷老夫人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两句才肯走。 至于梁浅,冷月则是吩咐小黑先将人送回英国公府。 梁浅虽然不愿这么快离开,但知道冷月他们进宫是要面圣的,所以也只好无奈的先应承下来。 等到送走了冷老夫人等人,冷月和冷迟便先一步上了马车。 夜九宸站在原地,静默了两秒,随即回头,目光深沉的看向了大理寺门口的方向。 那里,夜陌寒的身影,从始至终都在。 从见到冷月的第一眼,夜陌寒就那么远远的站着,虽然最一开始,他也曾本能的想要上前,但最后,还是生生的忍耐住了。 他看着冷月被筑儿抱住,看着冷月和冷老夫人、冷迟之间那股毫无芥蒂的相处,却不能上前。 对于她来说,自己的位置在这里,最好。 而此时,夜九宸却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自己。 夜陌寒有一瞬间的怔楞。 但紧接着,他就读懂了夜九宸眼底的含义。 夜九宸面色平静的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夜陌寒依旧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局外人。 …… 马车不疾不徐的朝帝宫的方向行驶着。 夜九宸和冷月坐在一面,冷迟则是坐在两人的对面。 整整一夜,冷迟几乎没有合眼。他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冷月突然出现在天牢内,用笃定的语气告诉他,她能证明冷家的清白。 冷迟既担心又害怕。 不是不相信冷月,只是这样做的危险度太高。 冷月好不容易死了逃生,他不愿意再让她陷入任何一个危险。 可他也知道,他没有办法劝阻冷月。 所以,他抱着忐忑的心,熬了一夜。 没想到一大早,就见夜陌寒亲自来放人。 夜陌寒没有说太多,只是说事情查清楚了,冷家是被陷害的,所以帝君下旨让他亲自来放冷家人离开。 冷迟是震惊的。 冷月竟然真的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一夜时间。 所以此刻见到冷月,他已经完全从那种对冷月的失而复、和冷家的转危为安中平复了下来。 心里,只剩下了满满的担忧。 还有冷若雪…… 虽然他已经和冷若雪亲口说过,她不再是冷家的人。但那毕竟是生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看着她从一个丫丫学步的幼女,出落的亭亭玉立。 即便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但有些东西是注定的,没有办法改变。 譬如血缘。 所以从上马车开始,冷迟就一直用一种复杂而又深沉的目光盯着冷月。 冷月被看的有点不自在。 老头老这么看着她干什么,要搞事情? “爹,你是想问冷若雪?” 冷月实在是被冷迟盯着有点受不了,索性直接开口。 冷迟没想到冷月会直接说出来,毕竟,冷月是冷若雪拉下悬崖的。 冷迟终于垂下眼眸。 冷月干巴巴地:“听说尸体没找到,但那么高的悬崖,她又不是我,活过来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担心,你就派人去找找。” 冷月不带感情的说着,冷迟有些讶异。 “你……你不怪她?” “我为什么不怪她?” 狗东西拉我下悬崖,还想让我原谅她? 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好伐。 “那你还让我……” “你是你,我是我,她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好歹是你的女儿。” 左右不妨碍我弄死她。 这一点,冷月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听闻了冷月这番话,冷迟不禁有些感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冷月一直,都没有给他们设置任何的难题。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他们为难。 冷迟抿了抿唇。 夜九宸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冷月平静淡然的模样,不禁浅然一笑。 他的小月儿,怎么这么好? “你还看着我干什么?” 冷月发现,冷迟还是看着自己,不肯移转开目光,有点慌了。 她不是都说了么? 老头还想闹哪样? 难道让她亲自去给狗东西坟头烧纸? 蹦迪还差不多。 冷月一句话说完,冷迟突然眉心一锁,眸光一定。 “月儿,你离开这里吧。” 马车内突然陷入安静。 冷月不明所以的看着冷迟。 老头刚刚说啥? 夜九宸倒是明白冷迟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是在听闻了冷迟的话之后,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眸子,却一下子幽深了起来,宛若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冷月定定的看了看冷迟,毫不犹豫地回道:“去哪?” “哪都好,离开都城,离开大周国,去到哪里都好。” 冷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冷月从未见过的坚定。 说完,冷迟又看向夜九宸。 “停车!” 夜九宸坦然的接受着冷迟投射而来的目光,顿了顿,朝马车外吩咐了一声。 马车应声而停,冷迟这一次看都不看冷月一眼。 “月儿,下车。” 冷月:“……” 不对啊,老头今天好像有点不正常。 “我不……” “你留在马车上,九皇子,劳烦跟老臣来一下。” 说完,冷迟不等冷月和夜九宸有所反应,直接起身下了马车。 冷月想了想,再次:“……” 第171章 世间万物皆可弃,唯她不可 冷月单手托着腮,冷着一张脸,一个人坐在马车内,心里的小人快要气成河豚了。 可以啊。 老头和小妖孽要搞事情,居然还背着她。 跟过去偷听? 大佬能做出来这种事么,开玩笑。 只是…… 回想起之前冷迟突然转变的态度,和他对自己说的话……所以,他和小妖孽说的,难道也是和这个有关的? 对了! 老头一定是以为,自己因为小妖孽,所以不会答应轻易离开。 也所以,他打算从夜九宸身上下手! 这么想着,冷月不禁移转目光,朝马车外开去。 隔着一段距离,夜九宸和冷迟相对而立,站在一颗榕树下。 这个时节,树上的叶子已经掉落了大半,剩余小半,零零散散的挂在枝头,凄凉而又可悲。 冷迟定定的看着夜九宸,一双眼,像是要把夜九宸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夜九宸也看着冷迟。 他大概已经猜到,冷迟要和他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的,静默了片刻,冷迟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九皇子,你爱月儿么?” 夜九宸眉心一皱,不假思索、也毫不犹豫:“爱!” “爱到什么地步?” “世间万物皆可弃,唯她不可!” 夜九宸一字一顿,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句句,仿佛动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怒吼一般,铿锵有力,震慑人心。 风过,带动他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随风飞舞,妖娆魅惑。 冷迟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如果我说,我让你放弃皇位之争,你可愿意?” 听闻了冷迟的问题,夜九宸不禁浅然一笑。 “将军怕是不知,那个位置,我早就不要了。” 不知是不是夜九宸的语气太过随意,完全出乎了冷迟的意料,原本冷迟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突然间有些说不出口。 冷迟只是擎着一双探究的目光,一瞬不眨的看着夜九宸。 夜九宸眸光忽然变得柔和,看向了不远处,马车停放的方向。 此时的冷月正透过车窗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着,一瞬间,四目相触。 被抓包的冷月顿时觉得有点方,但是转瞬间,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夜九宸眼底含着宠溺,嘴角的柔和笑意,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冷迟顺着夜九宸的目光看了过去。 “九皇子,你为什么……” 冷迟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最一开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夜九宸接近冷月,不过是因为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 可是后来亲眼见到夜九宸对待冷月时的态度,和看冷月时的眼神。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倾心爱慕过一个女子。 他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满心满眼,都装着一个女子的时候,他的言语可能会欺骗人,他的行为可能也会欺骗人,但是他的眼神,一定欺骗不了人。 而且,虽然冷月没有直白的说过,她此生非夜九宸不嫁,但作为父亲,他了解自己的女儿。 知道冷月这一生,怕是要跟夜九宸捆绑一辈子了。 所以,他妥协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是一个父亲。 为了女儿,他愿意卷入那些他曾经远离的纷争与硝烟。 而这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也确实经历了不少磨难。 但每一次,夜九宸几乎都是在用命护着冷月,护着冷家。 也终于,夜岚松了口,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并且还将婚期定在了这个月的十五、 如果不是秋猎这次的波折,想来两人应该已经忙碌于准备婚礼事宜了。 可是现在,夜九宸却突然告诉自己,那个位置,他早就不要了。 冷迟不懂,更加不理解。 夜九宸深情的目光依旧望着不远处,马车停放的方向。 冷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可是他的目光中的深情和宠溺,却依旧不减。 只因为他知道,她在那里。 “月儿是什么性格,我懂,将军也懂。” 说到这里,夜九宸才慢慢收回视线,定定的看向冷迟。 “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要承受很多的身不由己。而这些身不由己,我可以一个人承受。 但是月儿不行。 她虽然从未开口同我讲过,但我懂她、知她、爱她。 我曾经想过,如果月儿的身边,有其他的人,我会如何?” 夜九宸说着停顿了下来,低头低笑了一声。 冷迟忍不住追问:“会如何?” 夜九宸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虚空。 “我会把我们三个人都杀了。 也或者,我会把冷月变成一个不能行动的木偶,然后生生世世,绑在我的身边。” 夜九宸说这话的语气明明是平淡的,悠然的,但不知为何,冷迟却听的脊背发凉,仿佛一瞬间,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竖立了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夜九宸是个心思缜密阴冷的人,但却从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夜九宸继续笑着:“推己及人,我尚且不能接受,以月儿的性子,又怎么会接受呢? 若是到时候,我坐上了那个位置,后宫里有了其他的女人,想来,她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吧。” 夜九宸说的那么淡然,那么轻松,甚至于嘴角还带着笑的。但冷迟却被他这样浅然之中带着笃定的态度,所震撼到了。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夜九宸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将军!” 夜九宸眸光坚定的看向冷迟,一字一句道:“那个位置,我不要了。 只要月儿愿意,我愿意陪她去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过任何一种生活。 因为我此生最大的夙愿,便是能够守在她身边,爱她、护她、免她惊、免她扰、免她颠沛流离,与她一世安稳,锦绣人生。” 风,还在继续。 秋日的日头,不再灼人。 四周也是安静的。 但冷迟却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面前的男人,是当今大周国的九皇子。 面前的男人,是他女儿未来的夫君。 面前的男人,告诉他,会与他女儿一世安稳,锦绣人生。 突然之间,冷迟觉得,自己今日找夜九宸说这番话,有些多余。 而且在夜九宸面前,他竟然生出了满心的愧疚。 如果当年,他也能做到夜九宸这般地步,或许冷月的母亲,也不会那么早离去。 他们一家人,或许没有锦衣华服、珍馐玉食,但却一家人和和美美,一世安稳。 那是他曾经,久远的,遥不可及的梦啊。 想到这里,冷迟不禁微微垂下眼眸,将眼底那一抹惆怅,悄然隐去。 夜九宸也不急着催促,就那么安静的等待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冷迟终于重新抬起头,将隐藏于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问出了口。 即便,夜九宸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九皇子,老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将军是想要让我带月儿离开,是么?” “是!” 既然他说,为了冷月,他连皇位都可以放弃,那么自己要去他带着冷月离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闻了冷迟的话,夜九宸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冷迟见状先是一愣,转而,一张往日里充满严肃威压的脸,便立刻阴沉了下来。 心底对于夜九宸腾升而起那些敬佩和欣赏,一下子就消散而去。 “你不愿意?” 那你刚刚在我面前,那么深情款款,那么笃定坚决的话,都是放屁? “不是我不愿意。” 冷迟一双剑眉,紧紧的锁着。 “什么意思?” “冷将军,怕是还不够了解月儿。” “我不了解我女儿?” 冷迟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九皇子说笑了。之前还说的斩钉截铁,说是为了月儿,连那个位置都可以不要。 如今,老臣只是让九皇子带着月儿离开,九皇子都不肯,呵呵,那之前又何必那般说?” 面对突然恼怒的冷迟,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也丝毫不生气。 只是依旧维持着脸上浅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如果月儿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她离开。” “我是她父亲,我让她走,她必须走。” “哦,我不走!” 冷迟不自觉的提高了分贝,几乎是暴怒着,喊出一句话,却没想到,一句话说完,还没等夜九宸开口,冷迟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暗哑的,却又透着寒凉的声音。 话落,冷月已经从冷迟的身后走了出来,走到了冷迟和夜九宸的面前。 夜九宸和冷迟看见冷月的第一时间,都微微有些诧异。 夜九宸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下来了?” 自己刚刚的话,她可听到了? 冷月没搭理夜九宸,只是还给他一记冰冷的眼刀。 怎么下来了? 你说呢? 你和我家老头在这里搞事情,让我等了那么长时间,没完了是吧? 要不要给你俩找个地方摆两瓶酒,边喝边聊? 而且她要是不下来,这俩人就已经不经过她的同意,暗戳戳的商量着怎么把她弄走了。 感受到冷月好像带着实质一般的目光,夜九宸突然有点发憷。 冷迟眉心紧皱,眸光发冷。 “既然你来了,刚好爹就把话说清楚。” “哦,不用说了。” 不就是要让我走么? 你让我走我就走?我不要面子的? 第172章 别说话,吻我 冷迟脸色有点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看似无害,但随时随地都会掀起滔天的巨浪,将人吞噬淹没。 冷月没在怕的。 “爹,你和祖母,会走么?” 冷月语气寡淡如水的询问了一句,冷迟不禁抿了抿唇。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所以,您想让女儿独自一人苟且偷生? 爹,我姓什么?” 冷迟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问题?” “回答我就是了。” “冷!” “所以,我们冷家,从古至今,可曾有过明哲保身,为了逃避危险,独自跑路,置亲人家人于不顾的?” 冷迟:“……” 冷迟没有回答,冷月则是提起步子,一步一步,朝着冷迟靠近了过去。 夜九宸则是站在一旁,站在冷月的身后,静静凝视着她纤瘦却冷艳的背影,眼底,一片芳华。 冷迟被冷月这般平静却又气势强大的样子所震慑的,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冷月走到他面前,只留有一步距离的位置上停下来,用她那双永远都是无波无澜的眸子,静静的逼视着他,一字一顿: “所以爹,你没安好心啊?” 夜九宸:“……” 冷迟:“……”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他怎么可能没安好心? “让我走可以,除非你给我改个姓。” 赶在冷迟没反应过来之前,冷月快速的拿出了杀手锏,随即不等冷迟回答,直接转身,拽着站在身后“看热闹”一般的夜九宸,匆匆的上了马车。 冷迟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攫着自己的心脏。 一双眼,静静的看着马车的方向。 马车内,夜九宸嘴角的笑桀骜不驯,却又意味深长。 冷月心底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笑什么?你的影卫在附近没?” 夜九宸点了点头:“在。” “告诉影卫,护送我家老头进宫,我们现在就走。” 夜九宸一愣。 她是要同冷迟分开走? 为何…… 察觉到夜九宸的怔楞,冷月有些不悦的动了动眉心。 “现在不走,难道等他一会反应过来了,再跟我理论?” 烦! 夜九宸:“……” 顿了顿,夜九宸终是颇为无奈的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即朝着马车外打了个信号手势,便吩咐马车开始启动。 冷迟依旧留在原地,看着缓缓启动的马车,眼底有深沉的,化不开的浓雾。 他的女儿,好像真的从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变成可以自由翱翔于苍穹的苍鹰了。 想到这里,冷迟不禁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再次抬头,看见疾速而行,渐行渐远的马车时,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也随之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特么的老子还没上车呢! 马车上,冷月透过车窗的缝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脸色不明的冷迟,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坐正。 下一秒,一声夹杂着无奈、愠怒等等一系列复杂情绪的吼声,穿越距离,直直的窜进冷月的耳畔。 “冷月,你个小兔崽子——” 冷月:“……” 夜九宸坐在冷月身旁,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冷月察觉到夜九宸的小举动,顿时毫不客气的扫过去一记冰冷的眼神,然而下一秒,手背却覆盖上一片柔软温热。 夜九宸的掌心牢牢的攥着自己,莫名的就让人心安。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走?” 冷月心里的气下去了一半,说话的声音也平静了不少。 夜九宸眼底闪耀着黑曜石一般暗哑的光。 “原来,你听到了我的话。” 冷月凶巴巴地:“不行?” 夜九宸:“……” 关注点能正常点么? “你不生气么?” 冷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生气?” 夜九宸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看着冷月,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父亲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肯定的答案。”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方正你答应了,我也不会走。 何况……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夜九宸一愣。 “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现在,都有不能走的理由。” 马蹄声声,窜入耳畔,但夜九宸仿佛都听不到。 他的耳畔,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不,我不是……” 夜九宸知道冷月大概是误会了,忙不迭的想要解释,但没想到只说了几个字,余下的话,就被冷月一个猝不及防的吻,悄然制止。 “月儿……” “别说话!” 吻我就对了! 夜九宸:“……” …… 帝宫,养心殿外。 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而立,冷迟则是板着一张脸,同两人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 冷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 老头还记仇? 天蝎座的吧。 思忖间,前去禀报夜岚的王德海去而复返,站在冷月和冷迟中间的位置,目光略带探究好奇的从两人身上各自停留了一秒,随即便收敛起脸上的情绪。 “冷将军、九皇子,帝君旨意,让你们进去。” “多谢王公公。” 冷迟和夜九宸同时回了一句,三个人便提起脚下的步子,进了养心殿。 只是三人前脚刚一走进养心殿,后脚养心殿的大门突然就被人关了起来。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了许多身穿暗色朝服、手拿佩剑的人,将三个人团团围住。 冷月和夜九宸都知道,这些,是夜岚的暗卫。 冷迟虽然曾经没同夜岚的暗卫打过交道,但是见到这副架势,心里也立刻有了个大概。 他只是不明白,夜岚此举意欲何为? 夜九宸一张如刀斧削刻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异常平静,只是线条似乎变得更为凌厉了一些。 黑眸之中投射出的冷芒,也像是有了实质一般,蕴含着足以竟然心神为止震颤的气势。 夜九宸轻轻的牵过冷月的手,脊背挺直肃杀的站在暗卫中央。 四周,是闪着银色光亮的利刃,不带感情,杀气肆意。 冷月察觉到夜九宸的小动作,脸上、眼底,一片平静。 虽然她早就知道,夜岚不会那么好心放过自己或者冷迟、甚至是夜九宸,但她也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 而此时的夜岚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之上,整个人看起来都那般威严肃穆。 可是他浑身上下的戾气,却将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勾勒的异常诡异。 冷迟用力的攥了攥拳头。 “罪臣冷迟,拜见帝君!” 说完一句,养心殿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既然夜岚已经等不及撕破最后那一层伪装,夜九宸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假惺惺的去叫那一声父皇。 冷月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特么的自己都被一群人用剑指着了,还想让自己请安? 心得多大? 夜九宸和冷月各怀心思,就导致了现在这副尴尬又诡异的情形。 夜岚一双炯炯有神,却又深沉无比的眼眸,眸光锐利而又笔直的打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 片刻,夜岚才缓着声音开口。 “孤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顿了顿,夜岚从龙椅上站起身,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在光芒的反射下,隐隐的闪耀着似乎比日光更为灼人耀眼的光。 “宸儿从不惧怕孤,孤是知道的,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孤给他的权力,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无所忌惮。” 夜岚一边说,一边走,说完一句话,已经走到了暗卫之后。 和冷月之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但是你!” 夜岚直勾勾的盯着冷月:“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对孤从来都没有敬畏惧怕之心? 难道你觉得,你是孤九皇子的心爱之人,所以,便也有这样的特权? 还是说……” 说到这里,夜岚的目光有意有所指的朝着冷迟看了一眼。 “你根本就是有其他依仗?” 夜岚的生意本就低沉浑厚,略带一些沙哑,加上常年身居高位的那种气势,若是寻常人听了,总会觉得压抑。 可是冷月却只觉得有点燥。 而且她现在有些闹不清楚,夜岚的脑回路。 他们几个刚一来,夜岚就让人摆出这么大阵仗,原本冷月还以为老东西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合着他刚才巴巴了半天,居然是因为,自己不怕他? 古代的帝王,格局都这么低么? 还是说,老东西这是一点一点的,在慢慢跟自己算账呢? 想到这里,冷月就觉得有点好笑了。 “哦,是,你说的对,我不怕你。” 站在一旁的冷迟:“……” 夜岚:“……” 夜九宸:“……”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岚原本还算淡定从容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了裂缝,一双眼瞪的老大,夹带着几分愤怒,几分不可思议的,直直的盯着冷月。 甚至让冷月觉得,他好像恨不能直接吩咐手下这些暗卫,将自己乱剑戳死。 “孤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根本就不知所谓!” “帝君想知道?” 夜岚:“……” “我可以告诉你。” 第173章 白首不离,生死与共 换做是常人,面对着一国之君,又被一圈闪着寒光的剑指着,就算没吓的腿软直接跪下来,恐怕也会掩饰不住露出恐惧的神色。 但是夜岚发现,冷月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幅浅然平静的面容。 她不只是不惧怕自己。 而是仿佛,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这样的认识,让从小就受万人追捧的夜岚,心底怒气丛生。 而他讨厌冷月,又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 他习惯了掌握所有人、所有事,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将这种局面牢牢的掌控着。 不管是后宫、朝堂、还是夜九宸。 而冷月的出现,却猝不及防的将这一切牢固平静都打破了,她让夜岚感觉到了那种无法掌握的感觉。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而最最重要的是,冷月的出现,将他一直以来的计划,也彻底打破了。 所以,他想要冷月的命。 人生是棋、朝政也是棋、而人,是棋子,帝王,则是下棋之人。 没有任何一个下棋之人,愿意将一颗不受控制的棋,留在自己的棋盘上。 想到这里,夜岚看向冷月的目光之中,立刻多了浓烈的杀气。 冷月感受到了,冷迟和夜九宸自然也感受到了。 夜九宸原本没打算开口,但是此刻,看见夜岚看冷月的目光,立刻拧起一双剑眉,想要上前一步。 不想,却被冷月提前察觉。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小动作,夜九宸转眸,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却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移转目光,再次看向夜岚。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冷月,夜九宸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他为了给冷月来索要解药,已经暴露了在宫中的势力,一些安插在宫中的人,都被夜岚秘密处死了。 至于影卫,现在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般潜入进来。 所以今日,他们只有三个人,没有帮手。 冷月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夜九宸总觉得,她好像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危险举动。 夜九宸深深的凝望着冷月,想要望穿她的身体,望进她的灵魂深处,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可是冷月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后,便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 夜九宸一双宛若夜狼般狠戾幽冷的眸子,立刻几不可见般,闪过一抹暗哑的光亮。 随即,展颜一笑。 罢了。 反正只要在她身边,即便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闯一闯又何妨? 只要她想,他便陪她一起。 这么想着,夜九宸随即朝着冷月,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冷月:“……” 小妖孽这是……看懂自己的意思了? 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不得了,小妖孽终于成精了。 冷迟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刚刚只通过一个眼神,便彼此确定了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毕竟,冷月给他的震惊,早就多的的不胜枚举,就算下一秒冷月直接冲出去把夜岚杀了,他都觉得正常。 但想归想,担忧归担忧。 来之前,他便知今日会有多凶险,只是没想到,夜岚竟然真的做出了这一步。 不借着“通敌叛国”罪名要了他的命,但却可以在这养心殿内,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在人间蒸发。 冷家一门,从不惧死。 他一生忠君为国,即便现在就身首异处,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只是很后悔,为什么要让冷月和夜九宸跟着一同前来。 所以,在刚刚,他做了一个决定。 “帝君看见我,一点都不意外么?” 冷月开口,夜岚微微顿了顿。 “不意外。” “所以帝君一早就知道,臣女没有死?” “知道。” “哦。” 冷月的反应挺平淡。 夜岚:“……” 夜岚剑眉微动,觉得对话仿佛没什么营养,又有点进行不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孤不会杀了你?” 冷月表情认真的摇了摇头。 “帝君不是不会杀我,而是杀不了我。” 话落,养心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冷月的语气那般平淡,就仿佛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语气,就是这样不甚在意的态度,更平添了几分笃定和倨傲。 饶是冷迟,都惊呆了。 他女儿这是公然跟帝君叫板啊! 即便有心里准备,但见到这幅架势,冷迟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朝夜岚看了过去。 而夜九宸却像是完全不甚在意一般,用近乎于欣赏和宠溺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冷月。 一众暗卫有点不会了。 气氛不是挺紧张的么? 冷月在这里公然叫板帝君也就算了,你们俩还在这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是要闹哪样啊? 大佬、惹不起、好可怕。 完成了对冷月和夜九宸的膜拜三连,一众暗卫也忍不住朝夜岚投去小心翼翼的目光。 而夜岚从一开始脸上的风云变幻,阴晴不定,到紧接着猝不及防间开始放声大笑,更是让一众暗卫加上冷迟,一脸懵逼。 “哈哈……” 养心殿内死寂一般的安静中,夜岚的笑声,格外明显。 连暗卫都有些惊恐了。 他们跟在夜岚身边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开怀大笑过。 一个个看着夜岚,都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夜岚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冷月。 而冷月就是趁着这个空档,眼神蓦的一凝,几乎是在一瞬间,挣脱开夜九宸牵着自己的手,猛地朝一人之隔外的夜岚袭击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除了夜九宸之外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而暗卫训练有素,即便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但却还是没能拦住冷月。 因为冷月的速度,太过惊人。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已经越过挡在夜岚身前的人,来到了夜岚的身后,用手掐住了夜岚的脖子。 稳、准、狠! 只要手稍稍一用力,就能够轻在暗卫出手的同时,掐断夜岚的脖子。 一瞬间,暗卫中有人调转了剑尖,指向了夜岚和冷月,而另外几个人,则已经开始动手,想要将冷迟和夜九宸先行压制住。 冷迟和夜九宸,一个是常年征战的镇国将军,一个是从小暗中习武的皇子,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被拿下。 即便没有兵刃,也足以与几个暗卫抗衡一下。 场面,突然就变得胶着起来。 王德海之前得到过命令,早就将养心殿周围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遣到了大殿正门之外,所有此时殿内发生的变故,殿外,并没有人知晓。 冷迟和夜九宸满眼肃杀冷凝,同暗卫们厮杀着,这边夜九宸已经先行将一名暗卫毙命,并夺下了他手中的佩剑,扔给了冷迟。 冷迟也很清楚,现在不是什么你谦我让的时候,看见夜九宸将长剑抛过来,便不假思索的接了下来。 而且,即便是在他一向衷心辅佐的帝王面前,也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刚刚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们冷家,一门忠烈,为国为君,可是最终,却要连冷家最后一个女儿都要保不住。 这个世间,不是只有国,还有家。 这是冷月和夜九宸教给他的道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臣死之前,一定要把心中信守的,要守护住的人守护住。 所以冷迟眼神狠辣,招招都带着所向披靡的肃杀之势,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竟然一时间也讨不到便宜。 至于夜九宸,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此刻,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 甚至于,他在强迫自己不去往冷月那面去看。 不是因为相信。 而是因为一句,他没来得及跟冷迟说的话。 世间万物皆可负,唯她不可负。 白首不离、生死与共。 夜九宸和冷迟在用尽全力同暗卫们厮杀着,鲜血在半空中漂浮、喷溅,很快,空气里的便弥漫起一阵阵浓烈的血腥气息。 冷月冷眼看着一切,禁锢着夜岚脖颈上的手,却从未有一丝丝颤抖。 几个暗卫,还在用剑指着她。 夜岚也不再发声大笑,但脸上,却还留着浅浅的笑意。 即便,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冷月钳制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无比冰冷。 “你还真是让孤意外。” “帝君陛下,有何感想?” “呵,你真以为,你杀了孤,便能活着离开这里?” “没有,我从来没这么认为。” 我又不傻。 冷月淡然的回答让夜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愣。 他早就发现,冷月的思维,总是让人无法捉摸。 “你不怕死?” “怕!” 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不怕死? “但若是死的概率更大,怕也就没有用了。 不如抓住有限的资源,让自己死的更值一些。” 顿了顿,冷月面无表情,用宛若夹杂着寒霜一般的声音,在夜岚耳边轻声大说道: “听说你把太子殿下废了,不过你放心,你死了,这个皇位,很快就会有人坐上去。 帝君陛下,还有什么遗言么?” 第174章 这一次,是你自己找死 澄澈的天空,一片湛蓝如洗,安宁而又美好。 养心殿内,却早已被鲜血染红。 冷迟虽然受了些伤,但凌厉肃杀之气,依旧不减当年。 面前的几个暗卫,早已经被他毙命。 几步之遥外,夜九宸手持长剑,黑发飞舞,白皙精致而又棱角分明的脸上,早已被溅上了猩红的鲜血,墨锦的长袍之上,点点殷红的血迹宛若盛开的花朵,妖娆不已。 面前的暗卫已经全部倒下,他就那样伫立在那里,好似暗夜的修罗,阴柔嗜血。 夜九宸微微凝了凝目光,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意,半眯着眼眸,看向不远处夜岚和冷月所在的方向。 冷月手指微屈,扣在夜岚的喉咙处,一张永远都无波无澜、风平浪静的脸,此刻也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反观夜岚,神情就有些凝重了。 夜九宸冷声一笑,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透着刺骨的沁凉。 顿了顿,提起步子,夜九宸朝着冷月和夜岚走了过去。 沾染了鲜血的剑尖在地上拖动着,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隔着一段距离,夜九宸嘴角噙着笑,望向冷月。 冷月也看向夜九宸。 只一眼,即便没有说话,但彼此也都已经读懂了对方的目光中的含义,和想要说的话。 夜岚略微深陷的黑眸之中,隐隐的闪耀着暗芒,胸口微微起伏着,脖颈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被冷月扼住命脉的触感。 夜九宸越靠越近,留下的那几个暗卫,或许根本就不是夜九宸的对手。 他以前不是不知道夜九宸在韬光养晦,深藏不漏,陪着自己演了一出又一出戏码。 但只有今天,他才真正的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夜九宸。 反转,往往猝不及防。 原本,他们三个人的命,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可也就是转瞬间的功夫,一切,就乾坤颠倒了。 是自己! 自己小看了冷月,没想到他能够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临危不乱,处事不惊,找准机会快速出手,变被动为主动。 自己也没有想到夜九宸会这般杀伐果断,武功不俗,那么多暗卫,居然都不是他的对手。 自己更加没有想到,一向忠君为国,为自己马首是瞻的冷迟,会倒戈相向。 刚愎自负,原来说的就是自己! “哈哈……” 想到这里,夜岚不禁又笑了起来,随即朝余下几个为数不多盯着自己和冷月的暗卫,摆了摆手。 看来,是时候了。 几个暗卫见状,不由得一惊。 夜岚这是要让他们退下? 冷月见状,挑了挑眉。 “陛下这是放弃了?” 夜岚收敛起笑意,目不斜视的看着夜九宸,片刻,缓声开口。 “孤从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冷月:“……” 好想给你鼓掌哦。 “冷月,你想不想知道,夜九宸的真实身份?” 夜岚突然毫无征兆的说出一句,虽然是说给冷月听的,但是却并没有放低声音。 而且此时的夜九宸,也已然走到了冷月和夜岚的面前。 夜岚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一瞬间,夜九宸漆黑的瞳孔,骤然间紧锁。 冷月的眉心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至于冷迟,则是怔楞在了当场,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夜九宸的真实身份? 冷月的大脑快速的转动着。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夜九宸就是夜九宸,大周国帝君夜岚的第九个儿子,根本没有什么其他身份可言。 可是现在夜岚却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致命的问题。 难道…… 夜岚不是夜九宸的亲爹? 这么一想,冷月突然觉得有点方。 但是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啊。 看看冷迟对待自己,再看看夜岚对待夜九宸。哪个亲爹,会找人暗杀自己的儿子?哪个亲爹,会逼着自己的儿子喝毒酒?哪个亲爹,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捧杀,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冷月一开始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毕竟原主给留了记忆这个金手指了,所以冷月也没有太多往这方面想。 而且最主要的是,不管夜九宸和夜岚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都是她冷月的人。 如果夜岚单独跟自己说这话,冷月可以毫不犹豫的给怼回去。 但是现在完犊子了。 小妖孽听见了。 有点难搞啊! 想着,冷月随即定睛朝几步之遥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他依旧站在那里,手持长剑,黑发垂肩,脸上、身上、都挂着鲜血,阴冷不已。 但冷月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小妖孽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 夜九宸确实有些不对。 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句话,像是一记晴天霹雳般,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几乎让他无法招架无法反应。 夜岚什么意思? 夜岚一双锐利的眼,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自然将他眼底的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只不过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不过没想到,早了一步,没有等来那个人,却等来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不过没关系。 刚愎自负也好,薄情寡性也好,他夜岚,从不会输! 以为杀了他的暗卫,钳制住他的命,就能够掌握一切了? 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夜岚不禁自信一笑,看着夜九宸,适时的开口,不温不火的说道: “宸儿,你想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和亲生母亲是谁?” 此时的夜九宸,脑子里正在闪现过无数的画面。 那些画面,就像是生生印在脑海里、刻在骨髓里一般,成了他的梦魇,也成了这么多年,他唯一的惦念。 可是如今,夜岚却告诉他,他的那些梦魇,可能都是假的。 这让他如何接受? 如果他不是夜岚和娴妃的儿子,那他是谁? 亲生父亲?亲生母亲? 自己又是谁? 夜九宸的心突然间仿佛停止了跳动,他定定的、一眨不眨的望着夜岚,望着他嘴角笃定而又得意的笑,仿佛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头痛! 头突然好痛! 一股猝不及防的钝痛猛地袭上大脑,让夜九宸整个人都不堪重负,手中的长剑垂落在地,他的身子也忍不住弯了下去。 那股痛就像是有无数只虫蚁,一齐啃噬着他的太阳穴一般,一蹦一蹦的,仿佛下一秒脑浆都会直接喷溅而出。 眼前,仿佛有什么画面闪过,但是太快了。 他想要捕捉,想要看清,但是那些画面就犹如浮云一般,快速飘过,没有片刻痕迹。 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这样? 看见夜九宸这幅模样,冷月突然就怒了。 特么的,她就知道夜岚这糟老头子没安好心。 “夜九宸!” 冷月低低的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穿透空间,穿过夜九宸的耳畔,直达心底。 铺天盖地的巨大疼痛中,夜九宸猛地听见冷月在唤自己。 那个声音是低沉的、沁凉的,但是无形间却仿佛就是带着一种魔力,能够唤醒他的思绪。 夜九宸缓缓抬起头,眉心紧锁着,双眼也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尤为恐怖狰狞。 冷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夜九宸,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 “帝君陛下!” 蓦的,冷月开口,声音像是一齐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浓浓的冷意,穿透夜岚身上的龙袍,穿透肌肤,渗入身体里、血液里。 不知为何,刚刚还满心笃定的夜岚,居然在听见冷月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子抑制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从出生起,他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他只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终究有一天是自己的。 兄弟、亲情,不过都是绊脚石。 必要时候,铲除,毫不留情。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一路所向披靡,披荆斩棘,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掌控全局、运筹帷幄、善用人心,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 他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也从来没有人,让他感觉到恐惧。 即便是被夜九宸用剑指着,即便是此刻被冷月掐着喉咙,他也没有过一丁点的害怕。 但是刚刚,冷月的四个字,却让他莫名的,毫无来由的,腾升起一股恐惧之感。 那股恐惧从脚底板腾升而起,快速的升至头顶,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将他笼罩起来。 夜岚知道,这不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冷月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再次在耳畔炸裂开来。 她说—— “这一次,是你自己找死!” 话落,夜岚一双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 “砰——” 伴随着夜岚的声音,养心殿的大门,突然猝不及防间从外面被人撞开,随即一窝蜂的涌进一群手持兵刃,身穿铠甲的军士。 为首的人,一男一女。 在看见养心殿的情形时,顿时瞪大双眼。 “冷月!” “冷月,住手!” 夜陌寒冲进殿内,怔怔的望着冷月面无表情的脸上,那股浓烈的,毫不掩饰的杀气,忍不住大喊一声。 而冷月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般,嘴角勾起一抹阴柔的弧度。 随即,手指一个用力—— 第175章 我的家,就是有你的地方 “不要!” “父皇!” “月儿!” 养心殿内,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呼和怒吼,却盖不住冷月手下那一声清脆而又利落的“咔嚓”声。 那是喉咙,被生生掐断的声音。 干脆利落,杀伐果断,毫不犹豫。 夜岚睁大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更加无法接受的,身子无力重重道落在地上。 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 只有那双眼睛,余留着临死前上一秒所有的情绪。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被一个毫无准备,甚至没有被自己放在眼里的人,这么轻而易举的杀死。 即便是失去生命的前一刻,他都不觉得,自己会死。 他的筹码,难道她都不在意了么? 就算她不在意,那夜九宸呢? 她难道也不在意夜九宸么? 她这么杀了自己,难道就不怕,她和夜九宸也无法活着离开帝宫么? 而这一系列的疑问,夜岚根本就来不及想,就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死了,就这么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养心殿内,突然陷入死寂一片的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冷月的身上,看着她站在那里,孑然而立,面无表情,却又仿佛满脸阴冷肃杀。 养心殿敞开的大门吹进一阵阵冷风。 冷风吹起冷月垂在肩膀如墨染般,漆黑浓密的发丝,随风轻舞着,妖娆而又诡丽。 她就宛若一个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浑身上下充满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强大气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震慑人心。 大殿内,没有人动弹,也不知道该如和做。 夜陌寒和染离站在大殿门口,冷迟站在夜九宸不远的地方,几个暗卫手持长剑站在一旁,周围是围的密密麻麻的军士。 而所有人,都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似乎还没能从刚刚那一瞬间反应过来。 冷月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步伐不疾不徐,却异常笃定的,走向夜九宸。 夜九宸就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单膝跪在地面上,双目通红,睚眦欲裂。 甚至于,连瞳孔都是有些涣散的,没有焦点的。 可是视线里,却渐渐有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像是翻跃了千山万水,像是穿过了拥挤人潮,于万千人之中,坚定的走向自己。 那张脸,总是寡淡清冷,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这世间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那双眼,总是波澜不惊,深如古井,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把谁装进心底。 可是那个人,却就这样坚定的,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夜九宸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她走到了自己面前,慢慢蹲下身,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她的掌心微凉,渗透肌肤,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 夜九宸心神一动,只觉得这一刻,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熨烫过一般。 他开口,喉咙微微有些沙哑。 “月儿……” “夜九宸,我们回家。” 冷月开口,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但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夜九宸一双眼,深深的的凝望着冷月,漆黑的眼底,有着她的倒影。 像是两簇跳跃的火苗,足以在他的漆黑之中,点燃起熊熊大火。 照亮光明。 夜九宸喉咙上下微动,抬起手,攥住冷月。 “嗯,我们回家。” 可是,家在哪里? 他活了二十年,如今却不知,自己的真实姓名。 府邸,是大周国九皇子的,不是他的。 可是现在看见冷月,看着她望着自己的模样,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夜九宸一瞬间明白了。 我的家,就是有你的地方。 冷月反手扣住夜九宸的掌心,十指交叉着,将人拉了起来。 而此时,养心殿内的众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躲在门外的王德海第一时间便想要离开。 他知道太多事情,而且他还是夜岚的人,如今夜岚死了,他一定活不了。 可是能这么容易就逃跑么? 自然不能! 夜陌寒察觉到王德海和其他几个在养心殿外伺候的奴才,想要逃跑的意图,立刻吩咐人将他们控制了起来。 随即又吩咐他带来的那些人,将养心殿的大门关上,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冷月和夜九宸却仿佛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旁若无人的向外走着。 夜陌寒见状,立刻想要将人拦住,却不想,已经有人赶在了他之前。 染离张开双臂,死死的挡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她没有想到! 完全没有想到,冷月竟然,将夜岚给杀了。 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就那么将夜岚的喉咙掐断。 她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如果她一早就要杀了夜岚,那又为什么要送自己进宫?为什么让自己去做那些事? 她到底…… 冷月察觉到面前阻拦自己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抬起眼,朝着染离平静的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平静的一眼,让染离抑制不住的浑身瑟缩了一下。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冷月的可怕。 可是都没有今天、此刻、现在这般,让人无法招架。 “让开!” 冷月浅浅淡淡的开口,只有两个字,却已然表明了她的意思。 甚至于,染离有种错觉。 如果自己再不躲开,冷月会直接杀了自己。 她不会犹豫! 但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开,又和死有什么两样? 夜岚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冷月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 一国之君死了,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狂风骤雨。 冷迟之前一直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来。 他可以为了冷家、为了冷月,去违抗夜岚的命令。 也可以不要自己那条命。 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杀了夜岚。 君如天,是一国之天,是臣子之天,也是黎民百姓之天。 但是刚刚,冷月竟然将天给捅塌了。 冷迟除了震惊,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而且,夜岚不是要说夜九宸的真实身份么? 她难道,一点都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此刻,看见冷月和夜九宸要这么大方离开的架势,冷迟终于缓过心神,连忙上前一步。 “月儿,现在还不能走。” 听见冷迟的声音,冷月眼底的杀气似乎是淡了几分,夜陌寒见状,也连忙上前一步。 “这件事情太过突然,但已然发生,我们就要想接下来的对策。 养心殿已经被我封锁住,消息一时半会传不出去,但也要不了多久。 我们必须想一个对策。 冷月,你……” 相比较来说,夜陌寒算是比较理智的。 他对夜岚,原本就只有恨,所以夜岚死或者生,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震惊于冷月的事。 饶是他满心恨意,也从来没想过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去了结他挣扎了那么多年的仇恨。 可是冷月竟然…… 夜陌寒现在还能回忆起,刚刚冷月那般面无表情,那般平静的结束夜岚性命的样子。 心跳,犹如擂鼓,到现在都无法平息。 冷月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状似平静的夜九宸。 微微抿了抿唇,冷月提步,靠近夜陌寒耳畔。 养心殿内依旧安静如死寂。 片刻过后,夜陌寒已经震惊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冷月却平静的回到夜九宸的身边,定定的看了夜陌寒一眼,随即屈起双膝,在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整个养心殿的人全都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高呼万岁。 夜陌寒站在万人中央,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 冷月平静的站起身,牵着夜九宸,于高呼万岁的声中,穿越众人,走到养心殿门口。 大门打开,阳光顿时倾泻而下。 今日的阳光,似乎有些肆无忌惮的灼人。 冷月用力牵了牵夜九宸的手,两人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一步一定,走出养心殿。 夜陌寒定睛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背影。 眼底,一片凝重。 她终究,还是将这个位置,给了自己。 夜陌寒心底苦笑,但是面色上却不露出分毫,而是转头,快速向柳青和朔风吩咐起来、 “马上派人去凤栖宫,将江氏等人控制住。 另外,将养心殿快速清理干净。 向天下昭告,帝君夜岚,暴毙驾崩,传位于四皇子夜陌寒。” “是!” “从今日起,孤就大周国帝君!” “帝君万岁!” 众人的欢呼声再次响起,王德海和一众奴才暗卫很识时务的跪在地面,跟随众人。 而夜陌寒却只是一个眼神,柳青和朔风就立刻心领神会。 王德海和一众奴才暗卫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然身首异处。 他今日带来的,都是自己麾下之人,不会背叛,也不会出卖。 冷将军,则更加不会。 至于染离…… 夜陌寒微微凝了凝目光,落在了染离身上。 第176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染离怔怔的站在养心殿中央,看着眼前静静躺在地面上,毫无气息的夜岚。身旁的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将王德海和暗卫的尸体拖走,清洗地面。 刚刚还满是鲜血和尸体的养心殿,只是片刻功夫,就干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耳边,仿佛还响彻着众人跪拜,朝夜陌寒高呼“万岁”的声音。 染离没有办法接受,也不知道该怎样接受、 夜陌寒是她找来的。 她昨晚一晚几乎没怎么睡。 夜九宸的突然出现,冷家事情的突然翻盘,以及太子夜司白的被废黜,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那么轻松简单,却又那么让人的措手不及。 她想了一整夜,越想越不对劲,果然,一大早就听到消息,说冷月和夜九宸进宫了。 冷月和夜九宸不管任何一个人,都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人物,这两个人若是放在一起,更是让人无法预知。 所以,她莫名的感到不安,感到恐惧。 那种没来由的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思来想去,她能找的人,也只有夜陌寒了。 因为打从在春江楼第一眼见到夜陌寒,见到他看冷月时的眼神,染离就知道,这个男人无法抗拒,有关冷月的一切。 所以,她悄悄派人去找夜陌寒。 而事实也如她猜想的那般,夜陌寒一听说冷月有危险,立刻不管不顾的带着人就冲进了宫。 可是染离却怎么也没想到,等到了养心殿,会看见那样一幕。 冷月居然,将夜岚杀死了! 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现在夜岚死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思忖间,染离再抬起头,就对上夜陌寒一双深藏不漏而又意味深长的眼眸。 只一瞬间,染离突然有了一个大胆而又狂热的想法。 …… 凤栖宫的天,依旧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仿佛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江氏将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只一个人待在正殿之内。 因为管教奴婢失职,所以她被罚在凤栖宫内禁足一个月。 对于江氏来说,愤怒的不是被罚,而是被夜九宸生生的摆了一道。 她的计划原本是天衣无缝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染离那个小贱人,居然会突然跳出来。还有夜九宸…… 越想,江氏越能回想起当时在养心殿里,夜九宸当着她的面,将婢女杀死的情形。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思及此,江氏眼底不禁划过一抹狠戾,手旁的茶杯,也随之被一把打落在地。 “砰——”的一声,茶杯应声而碎,茶水、茶叶、瓷质的碎片,狼藉一片。 “娘娘!” 茶杯落,殿门也随之被人推开,一个小婢女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 江氏见状不禁眸光一冷。 “谁让你进来的?” 婢女虽然看见了江氏的异样,也看见了地面的狼藉,但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一脸慌乱不已,一进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江氏见状,一双黛眉不禁轻轻颦蹙了一下。 “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她现在已经被禁足了,难道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是不是那个贱人,被册封位分了?” “不是!” 婢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娘娘,帝君……帝君驾崩了!” “你说什么?” 听闻了婢女的话,江氏冷不防的站了起来,撑大了一双眸子,宛若经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氏上前一把攥住小婢女,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婢女惊恐而又害怕,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将那句江氏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的话,说了出来—— “帝君,驾崩了!” “轰——”的一声,江氏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耳畔炸裂开来,大脑也随之一片空白。 帝君驾崩了? 夜岚死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江氏不断的低声呢喃着不可能,本能的向后一步一步退着,直到退到桌案旁。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颤抖着勉强用手扶住桌案的边缘。 小婢女见状,连忙起身上前将人搀扶住。 “娘娘,娘娘节哀!” 节哀? 江氏现在根本就不哀! 她是和亲而来,带着西凉皇赋予的使命,带着西凉国百姓的责任。她同夜岚相互试探,同床异梦,哪里有什么感情? 哪里,有什么哀伤。 她只是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夜岚怎么会死? 夜岚死了,自己的计划怎么办? 自己筹谋部署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要功亏一篑? 不! 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江氏立刻起身,想要离开凤栖宫去养心殿看看。 小婢女见状,也只能跟上。 可是没想到,江氏的人刚一走到凤栖宫的门口,就见几个表情冷峻的侍卫,将她阻拦了下来。 “帝后娘娘,新皇有旨,您现在不能离开凤栖宫。” 只一句,就让江氏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 新皇! 新皇! 大周国的天,竟然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变了! 江氏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的深情,深吸一口气,缓声开口。 “新皇,是谁!” “先皇有旨,将皇位传位于四皇子夜陌寒。娘娘稍安勿躁,稍后,新皇会亲自前来拜访!” 侍卫不带情绪的说着,江氏闻言却是一愣。 竟然不是夜九宸,是夜陌寒? 江氏擎着一双往日里深沉而又雍容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面前挡住自己的侍卫。 这些侍卫都是生面孔,绝不是平日里在宫中巡逻,或者是在夜岚身边当差的。 也就是说,现在宫中的风向,已经变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氏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犹如擂鼓一般,震得耳膜生疼。 但是不行! 不能慌! 现在这个情况下,自己不能慌,也不能乱,一定要快速的平静下来。 这么做着心里建设,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江氏的心跳才趋近于平缓。 垂在宽大袖管里的手微微攥了攥紧。 她昨晚刚刚见过夜岚和夜九宸,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夜岚不会突然驾崩。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夜陌寒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夜岚的死,绝对不是什么意外。 不过不管怎样,如果继承帝君之位的人是夜陌寒的话,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完全都是坏处。 毕竟,总比夜九宸要好。 而且,夜陌寒现在只是派人软禁自己,那就证明,自己现在最起码是安全的。 所以当务之急,一定是要先同江听白联系,然后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江氏现在怀疑一件事。 夜岚,真的死了么? 深吸一口气,江氏转身,带着身边的人又回到了凤栖宫内。 另外一边,夜九宸和冷月已经出了帝宫。 夜九宸从养心殿出来开始,就没有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始终微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冷月轻轻的牵着夜九宸的手,力道不轻也不重,但偏偏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被冷月无声的牵着,夜九宸心底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就能够被填平。 他从未有一日会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到这样的境地。 他曾经所痛恨的、所纠结的一切,原来不过都是一场谎言。 甚至于,是一场笑话。 天地之大,人如浮游般渺小。 这般渺小,想要在乎的人和事情,却又那么多。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血腥的味道。 夜九宸抬眸,看着身旁冷月那张清丽冷艳的侧脸。 似乎是察觉到了夜九宸笔直的目光注视,冷月转过头,也朝着他望了一眼。 “等我一下。” 说罢,冷月松开夜九宸的手,走到外面停放的马车前。 车夫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大小姐。” “你先回去。” 车夫一愣。 他回去了,谁赶马车啊? 然而冷月冰冷而又寡淡的神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种事,不是他需要担心的。 车夫连忙收敛起心神朝冷月和夜九宸行了个礼,便转身快速离开。 夜九宸隔着几步距离看着冷月,嘴角难得的,漾出了一抹弧度。 她居然让车夫先回去了。 是想要自己驾车么? 正想着,夜九宸就见冷月已经将原本套在马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很是随意的扔在了一旁,随即牵过两匹马,朝夜九宸看了过来。 冷月没有说话,只是努了努下巴,用眼神示意夜九宸。 夜九宸微微一愣。 “你想骑马?” “来一圈?” 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幽邃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冷月,望着她眼底笃定而又不容反驳的光华。 片刻,夜九宸点了点头。 夜九宸上前,从冷月手中牵过一匹,翻身上马。 冷月也是一样。 坐好之后,冷月不带什么情绪的低声说道:“从这里,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果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完一句话,不等夜九宸这边有所反应,冷月直接牵着缰绳,双腿一夹,大呵一声“驾”。 马儿嘶鸣,绝尘而去。 夜九宸待在原地:“……” 第177章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 旭日当空,冷风拂面。 冷月面无表情的策马狂奔着,身后夜九宸紧追不舍。 身为女孩子,输是不能输的。 但是小妖孽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所以冷月想了想,不介意让他也赢一次。 前提是,他得真有那个本事。 想着,冷月挥动马鞭的动作更卖力了。 夜九宸紧紧跟在冷月身后,看着她骑在马上,轻盈跳跃的身姿,眼底的阴郁渐渐开始消散。 想知道夜九宸的真实身份么? 从听到这句话开始,他几乎就没有再说过什么话。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可是他却明白,冷月懂他、知他。 他只是想不通,冷月为什么会杀了夜岚。 她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么? 两人依旧在策马扬鞭着。 水潭越来越近,隐隐的,冷月已经看见了水潭的影子。 马儿似乎也受到了感召一般,拼命的跑着。 身后,夜九宸似乎也开始发力,渐渐的从跟冷月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变得越靠越近。 直到最后,两人并驾齐驱。 “吁——” 一声低呵,两人同时勒动缰绳,将马停下。 深沉宁静的水潭,一如他们初见那般,毫无波澜。 就像是冷月的人。 冷月转头看了看依旧坐在马上的夜九宸,先一步翻身下马,在水潭边缘坐了下来。 夜九宸见状,也随即下马,效仿冷月的样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一瞬间,夜九宸忽然有种错觉。 岁月静好,是不是,也就是这般? 树林里已经没有了虫鸣鸟叫,树叶也不会在随着微风吹动而婆娑作响,这样的安宁,便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夜九宸几乎会怀疑,几个时辰前在养心殿内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他和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沉默。 夜九宸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初见时,她中了夜陌寒的迷药,迷迷糊糊跑到这里,却还是拥有那般清冷而又寒凉的目光。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和她之间的命运,就牵绊在了一起吧。 思及此,夜九宸不禁低声笑了笑。 察觉到夜九宸的笑声,冷月不禁微微侧眸。 “笑什么?” 夜九宸闻声收敛起笑意,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个秘密么?” 冷月一本正经脸:“你赢了么?” 夜九宸:“……” 还真没有,他们两个刚刚,是同时到达的。 微微凝了凝心神,夜九宸犹豫了一下,终是将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不等夜九宸一句话问完,冷月已经做出了抢答。 她擎着一双如眼前寒潭一般平静、冷凝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一字一顿,语调凉凉:“你是我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够让你不开心。” 冷月淡淡的说着话,一如往里的她。 可是她却不知,就是她这样状似随意的语调,却让夜九宸整个人的心都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这样的话,以前都是他在说。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女子,在他的面前,如此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喉结,微微涌动着。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伸出手,将夜九宸抱在了怀里。 夜九宸没有准备,被冷月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闹的一愣,身子都僵硬了。 男人抱女人,无可厚非。 可是女人抱男人? 而且他们现在的姿势,自己的脸正贴在她的胸前…… 夜九宸想要挣脱,但就在这时,冷月同这秋日一般带着沁凉的声音,却在头顶炸裂开来。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是我的男人。” 其他的,都不重要。 对我来说! 你就是你! 是我的男人! 三句话,十三个字,说出来简简单单,听起来轻轻飘飘,可是他们组合在一起,听在夜九宸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的砸向心底。 每一个字,都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让人呼吸停滞。 他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就像娴妃死在他面前的那一个画面成为了他多少年的梦魇,没有人会理解一般。 说不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假的,骗人的! 夜九宸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想要知道。 可是冷月杀了或许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他只能告诉自己生生忍住。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的挣扎,他的纠结,他的痛苦,他的迷茫,就在现在、此刻,被冷月的一句话,悄然化解。 因为他的身份也好,父母是谁也罢,都无关紧要。 冷月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 她只是爱自己这个人。 一瞬间,夜九宸只觉得心底有些酸楚,但却又幸福的像是杯子里满溢的水一般。 他缓缓抬起双臂,反手将冷月紧紧抱住。 “谢谢。” 谢谢你从天而降,落入我的生命之中,在我漆黑一片的人生之中,照耀进一道光亮。 也谢谢你,在我迷茫无助的时候,紧紧的拉住我。 更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冷月深吸一口气。 “你我之间,从不需要谢。” 阳光下,潭水边,周遭的景致已经凋零萧瑟,但却被这一对紧紧相拥的人影所照耀。 有人安宁,必定有人焦头烂额。 帝宫之中,文武百官身披白色孝服,齐齐的守在养心殿外。 帝君突然驾崩,毫无征兆,新帝登基? 无论哪件事,都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可是九皇子不知所踪,七皇子远在边关,太子被废黜关了起来,只剩下四皇子夜陌寒。 夜岚这驾崩的,似乎也太巧了一些。 养心殿内,夜陌寒坐在桌案之后,身上同样穿着白色的孝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既无喜悦,也无悲伤。 朔风和柳青站在面前,两人眼眸对视了片刻。 柳青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主子,现在这个时机,对我们真的很不利。冷大小姐这么做,等于是把您推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哦?” 夜陌寒闻言,脸上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随即看向朔风。 “你也这么认为么?” 朔风顿了顿:“主子,冷大小姐和九皇子放弃争夺帝君之位,相应的,给我们留一些难题,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只是属下担心,外面那些大臣也好,帝后江氏也好,恐怕都不那么容易安抚下来。 虽然太子被废黜了,但是帝君之前从来没有表示出一点点对主子您的属意,而且诏书……” “我没想过那么多。” 朔风还在条理分明的分析着,可是夜陌寒却像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一般,不等朔风分析完,便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朔风和柳青一愣。 他们似乎不大明白夜陌寒这句话的含义。 夜陌寒慢吞吞的站起身,走到桌案前。 这段时间,是他整个人人生里,过的最充实的一段时间。 愤怒、好奇、惊喜、绝望、痛苦、失而复得……他知道生而为人,会有这些情绪。 但他却从来没想过,这些情绪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身上。 是冷月,让他明白原来人真的有七情六欲,真的有仇恨和欲望之外的感情。 是冷月,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活过来的人。 从在大理寺门前,看见她好好的活着的那一刻,夜陌寒就告诉自己。 只要此生,她能够安好。 那么自己做什么,都不惜。 甚至于,他连冷月为什么会杀死夜岚,都不想去追问了。 所以,她送给自己一顶皇冠如何?扔给自己一个烂摊子又如何? “我只愿,她余生能够无忧无扰。” 夜陌寒定定的说了一句,随即神情一冷,脊背修长挺拔如巍峨山峦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夜陌寒暗自呼出一口气,重新走回到桌案后,坐了下来。 “让他们进来吧。” 冷月,你只管去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一件你想要做的事情。 这里,有我。 朔风和柳青定定的望着夜陌寒,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似乎在夜陌寒的眼中,看见了从前从未看到的东西。 片刻,两人俯首,异口同声。 “是!” 养心殿大门被缓缓打开,刺目的阳光顿时投射而入。 另外一边,凤栖宫中。 江氏虽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但内心的胶着和不安,还是如藤蔓一般,将她死死的缠绕着。 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她却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更加无法和人联系。 甚至于,连消息都打听不到。 夜陌寒到底要做什么? 越想,江氏越不安,最后终于绷不住心底的情绪,将手边能够砸碎的东西,纷纷拨落在地。 “吱呀——” 伴随着一声暗哑的声响,凤栖宫的大门被人缓缓打开。 江氏凝神转眸,就看见一袭月白色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染离? 竟然是她? 第178章 我是说,你不会死 江氏往日里一张雍容华贵,高雅从容的面颊,在见到染离的那一刻,便出现了裂缝。 她一直等着人来找自己。 原本,江氏以为来的人会是夜陌寒。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夜陌寒竟然对她如此不屑,竟然派了这么一个身份低位的贱人来跟自己谈。 夜岚驾崩,夜陌寒成为新帝,染离的处境原本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或者说,还不如自己。 毕竟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大周国帝后,还是西凉国的长公主。 而染离,只是夜岚身边的一个女人,无名无分。 但此刻,染离虽然身披孝服,但眉宇之间,却带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气质。 江氏一双黛眉微微颦蹙了一下,岿然不动的坐在软塌之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甚至于,连看向染离的眼神,都毫不掩饰的透漏着不屑与厌恶。 染离似乎早就猜到江氏会是这样一幅反应,一点都不恼,反而极为淡定的浅然一笑,随即朝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 身后的婢女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江氏面前的桌案上。 江氏垂眸,看见托盘上正放置着一套白色的孝服,只不过材质,竟然和染离身上穿的一样。 江氏眸光一冷,却什么都没说。 “你们都下去吧。” 染离将江氏眼底的情绪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将身边的人遣退。 片刻,屋内便只剩下染离和江氏两个人。 染离款步走到江氏身旁的位置,顾自的坐了下来。 江氏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垂在袖管之中的双手,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 一个青楼红馆出身的卑贱女子,如今不但送来和她身上一样材质的孝服,居然还不对自己行礼? 真当她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呵呵,真是可笑。 江氏腹诽间,染离已经不疾不徐的缓声开口。 “帝后娘娘见到我,一定很意外吧。” 一句话说完,不等江氏回答,染离又继续自顾自的开口说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以这种方式来见帝后娘娘。 所以说,这个世间的事,还真的是说不准。 昨日,您还是高高在上、享受无上尊贵的大周国帝后,可是谁能想到,今日,您就变成了太后了呢。” “呵。” 染离不温不火的说着,话音刚一落下,就听江氏坐在一旁冷笑了一声。 “帝后,太后…… 不知,本宫现在该如何称呼妹妹?” 江氏维持着不动声色,佯装着疑惑的朝着染离询问了一句。 而果然,染离一听江氏的话,嘴角的盈盈笑意立刻就僵硬起来。 按理说,她现在的情形要比江氏好很多,最起码因为冷月的关系,夜陌寒信任她,也会留她一命。 甚至于,还可以将她留在宫中,保她一世荣华富贵,生活无忧。 但她这不是她想要的。 过去夜岚没有给她名分,如今的夜陌寒,更加不会。 而江氏,却恰恰用她最在意的这个点来打她。 呵呵! 染离心中冷笑一声,江氏果然是江氏。 “称呼什么,现在不急。” 说着,染离主动站起身,端起桌案上盛放着孝服的托盘,递送到江氏面前。 “这天变了,帝后娘娘还是要把该穿的衣服穿上,才不至于冷啊。” 染离一语双关的话,江氏自然听懂了。 轻轻挑了挑唇角,江氏抬起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轻轻摩挲着孝服上的衣料。 “再大的风,只要本宫想,也吹不到本宫这凤栖宫。 所以这孝服,本宫可以穿,只是得看,来让本宫穿衣的人,有没有资格。” 说罢,江氏轻轻一推,便不动声色的将托盘推回到染离那边。 染离脸色一僵。 江氏收敛回目光,身子向软塌之上重重一靠、 “本宫乏了,你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说完,江氏便煞有其事的闭上了眼眸,一副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染离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江氏,眸光之中早已没有了之前夜岚还活着时候那般温柔体贴,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力想要掩饰,却也掩饰不住的不甘与怨恨。 染离端着托盘,片刻,才再次做出一副无恙的模样。 “既是如此,帝后娘娘便好好休息。” 一句话说完,染离将托盘重新放回到桌案之上,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殿门被关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氏重新睁开眼,眼底一片寒芒,落在那套孝服之上。 夜岚死去,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 即便同床共枕,携手与龙椅之上睥睨苍生多年,但她始终谨记,身为西凉国公主,千里迢迢和亲而来的使命与责任。 与夜岚,不过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的人前夫妻罢了。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为夜岚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可即便如此,夜岚在这个时候突然死去,也着实是让她极为头疼的一件事。 现在的情形就是,她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也没有办法与外界的人联系。 江听白一定身在大周国,得知了夜岚驾崩的消息,他那边会不会有所动作?会有什么动作? 这种焦灼感、无力感、让她整个人都焦躁不安。 所以,她必须要见夜陌寒。 亲自,见到! 江氏相信,染离一定会将话带给夜陌寒,剩下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想着,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 小婢女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边觑着江氏的脸色,一边走到江氏身边。 “娘娘……” 江氏闻言,敛了敛眸。 “娘娘,这孝服,要怎么处理……” 江氏懒懒的朝着孝服看了一眼,随即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烧了!” “啊?” 小婢女震惊不已的看着江氏,但却从江氏脸上看见了不容反驳不容忤逆的浅然气势。 顿了顿,小婢女上前拿起孝服。 “奴婢遵命。” “嗯,在院子里烧,最好,让能够看见的人,都看见。” 小婢女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明白了江氏话中的含义。 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小婢女悄然退了出去。 殿内,又只剩下江氏一个人窝在软塌之中。 想必此时,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她这凤栖宫,倒是难得的安宁呢。 就是不知道,能够安宁多久。 …… 秋日的天似乎变得特别短,原本湛蓝色的苍穹,此时已经被一片铅灰色所覆盖,笼罩着整片大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和压抑之中。 冷月和夜九宸舍弃了一匹马,留在了密林之中,放其自由。而他们两人则是共乘一骑,悠然自得的回到都城。 短短一天的功夫,都城之内到处都透着一股丧气。 原本热闹的街道,虽然依旧人来人往,但两旁的商铺无论大小,都挂起了白色的帷幔和丧仪。 冷月冷眼看着。 没想到,夜陌寒那狗东西动作还挺快。 只不过她现在有点方。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一场,改变了一些事情,也算是替原主报了仇。 可是怎么皇位最后还是落到了夜陌寒的身上呢? 也不知道原主要是地下有知,会不会气的活过来指着自己鼻子骂。 一想到这个画面,冷月就忍不住一身恶寒。 你别骂我,我也不想,可是谁知道那么大一个反派他妈的他自己就想开了,强行给他自己洗白。 “在想什么?” 蓦的,耳边传来一个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时粗粗粝粝的质感,刮得冷月身上顿时一个激灵。 要死了,小妖孽能不能不老这么无意识的撩自己。 夜九宸此时的声音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沉重。 冷月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只用了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夜九宸所有的挣扎纠结,所有的迷茫阴郁,都消失殆尽。 冷月也不会知道,因为她的那句话,给夜九宸的人生,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冷月微微凝了凝心神。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个人的生死,其实对于一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即便死的那个人是帝君,可是百姓依旧要生活,日子也依旧要继续。 大家可以象征性的挂个丧仪意思意思,但却没有人会真的悲伤。 所以我在想,其实夜岚也挺可怜的。” “可怜?” “嗯,可怜,活了一辈子,结果到死了,连一个真心为他悲伤的人都没有。” 冷月随意的话,却让夜九宸眸光不禁深沉了几分,揽着冷月的双臂,也不自觉的用力收紧了几分。 夜九宸身子向前靠了靠,将下颚抵在冷月的肩窝,轻轻摩挲了两下。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真心为我悲伤。” “不会!” 夜九宸:“……” “我是说,你不会死!” 冷月声音不大,但却带着像是与生俱来一般,让人无法忽视的笃定与震慑,一瞬间,夜九宸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叫卖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都停滞了。 这个女人…… “傻瓜,是人都会死。” 冷月顿了顿。 “嗯,有的人会死,但有的人,不会。” 夜九宸还没等明白冷月话中的含义,就见冷月已经执起他的一只手,贴在了她胸口的位置…… 第179章 夜九宸,在冷月心里 夜九宸:“……???!!!”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传来,夜九宸只觉得脑袋轰然一炸,耳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劈啪轰隆作响一般。一股灼烫感,顺着掌心直直的窜进血液之中,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冷月带着沁凉之意的声音,幽幽的飘进耳畔。 “如果有人一直放在这里,那么那个人,就永远不会死。” 夜九宸突然不说话了,四周的风和声音,仿佛都停了,世界,被按下了停止键。 冷月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自己—— 他在她心里。 夜九宸,在冷月的心里。 意识到这一点,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上,蓦的漾起一抹弧度。 明明是很深情的话。 为什么,她要用这种让自己想入非非的方式让自己知道呢? 两人继续策马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等到回到府中,冷月才知道冷迟已经回来了,而且整个将军府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冷月一时间又想不到。 筑儿和小白是在门口等着冷月的,一见到她和夜九宸一起回来,就立刻迎了上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 “老爷把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 冷月:“……”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原来是特么人少了。 但是老头遣退下人是要做甚啊。 “那你怎么还在这?”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脸朝筑儿询问,问的筑儿当时眼眶就红了。 “筑儿不离开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你是想要敢筑儿走么?筑儿……” “把嘴闭上!” 筑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而冷月则是赶在她彻底放飞自我,大哭特哭之前,冷不防的快速冷呵一声。 筑儿:“???” 小姐你说啥?说的太快我没听清。 就是凶巴巴的好吓人。 冷月转眸看向夜九宸,这才发现,夜九宸正擎着一张笑容邪魅的脸,定定的看着自己。 有啥好笑的。 “你和小白先潇湘阁等着。” 说完一句,便快速提步朝冷迟的书房走去。 筑儿和小白眼巴巴的望着冷月离去的背影,好在夜九宸这个时候站出来替冷月说了一句。 “放心,你家小姐,不会不要你们。” 筑儿和小白一听,眼睛顿时冒出光亮。 “谢谢九皇子,奴婢这就回潇湘阁。” 言罢,筑儿拉着一脸懵逼的小白,嗖嗖嗖的转身就走。而夜九宸则是颇为无奈一般,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去追赶冷月。 “你觉得,冷将军为什么要遣散所有下人。” 去冷迟书房的路上,夜九宸想了想,还是朝冷月询问了出来。 对啊,为啥啊。 冷月很是认真的琢磨了一番,最后给出一个答案。 “可能,他想勤俭节约?” 夜九宸:“……” 他是真的很想找把斧子,把冷月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什么构造。 “冷将军,应该是想要辞官了。” 辞官? “哦。” 辞就辞吧,反正我还有春江楼,别说养一个老头外加一个老太太,就是加上你这只小妖孽,也完全没问题。 心里这么想,冷月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什么,但或许是已经和冷月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即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变化,夜九宸就能够快速的领回其中的意思。 夜九宸脸色微微有些沉。 “你觉得,我养不起你和你的家人?” 冷月有点莫名其妙。 “我没说过。”不是我,别乱说。 好久木有否认三连了呢。 冷月继续走着,可是冷不防,手腕却被人攥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禁锢了起来。 还没等冷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子已然被人重重的摔在了假山之上。 “嗯——” 脊背传来的钝痛让冷月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抬头看向夜九宸的目光,也不怎么友善。 小妖孽这是又犯什么病?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壁咚? 被人看见,我大佬的面子不要了? 夜九宸身子覆在冷月之上,一只手臂撑在冷月的脸颊右侧,另外一只手,还在牢牢的攥着她的手腕。 深邃如子夜一般深沉的、波诡云谲的眼眸中,风云变幻,让人捉摸不清。 静默了两秒,夜九宸沉着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 “冷月,是你先招惹我的。” 冷月:“???” 夜九宸微微垂了垂眼眸,似乎是不敢与冷月对视,又似乎,突然之间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 “是你先招惹我。 是你先告诉我,我是你的人。 也是你告诉我,我是谁不重要,对你来说,我只是夜九宸。 所以——” 说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停顿了一下,重新抬起头,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直直的打在冷月身上。 “所以,这辈子,你别想逃开我! 你,和你的家人,全部都由我负责。 即便我不是大周国的九皇子,可我,依旧是你的夜九宸!” 冷月绷着一张万年冰山一般,毫无波澜的冰块脸,定定的回看向夜九宸,心里的小人却慌的一批…… 不是,是踏马好几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突然表什么白? 没铺垫好么? “冷月,我在跟你说话!” 许是察觉到了冷月脑海中正在放飞自我策马奔腾,夜九宸的声音不禁又沉了几分。 冷月连忙敛起心神,摆出一副认真而又虔诚无比的表情。 “嗯,我听到了。” 夜九宸:“……” 这个该死的女人! 可是偏偏,他却爱惨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抬手扶了扶额。 这次换冷月不干了。 老娘都说听到了,你还摆出这幅死样子是几个意思啊。 “嗯哼——” 蓦的,空气里爆发出一阵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做作而又不失清纯的咳嗽声。 冷月和夜九宸转眸,就看见不远处,冷迟一张尴尬脸杵在哪里。 冷月:“……” 完犊子了,被老头看见了。 “将军……”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夜九宸想要说话,但是很明显,冷迟不想听。 冷冷的打断夜九宸之后,冷迟扔下一句,便顾自转身,先一步走进书房。 夜九宸低笑着看了看冷月,随即一手牵过她。 冷月有点方,但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也就索性没有挣扎。 两人走进书房,冷迟正站在黄花梨木的书桌前,背对着两人,冷迟先是吩咐了一句。 “把门关上。” 夜九宸很有眼力的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毕竟,想要支使冷月,恐怕有点难。 冷月见状却是眉心几不可查般微微一动。 老头这是要搞事情啊。 果然,书房的门被关好,冷迟转过身,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走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 “我长话短说。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把家中的佣人都遣散了,小白和筑儿是你的人,所以,我打算等你回来由你定夺。 另外,顾嬷嬷没有什么亲人,而且你祖母年纪大了,身边必须要跟个能够照顾的人。 所以,我把顾嬷嬷留下了。” 冷迟说的严肃,丝毫没有商量的意味,只是在通知冷月和夜九宸。 “另外,这是冷家这些年所有的家产,一些地契、房契、还有商铺,爹是个武官,除了保家卫国,几乎没干什么正事。这些东西,还都是我的祖父和祖母留下来的,现在,我把它们交给你,月儿,它们是你的了。” 冷迟说罢,便将手里的锦盒递到冷月面前。 冷月皱着眉心,看着眼前的锦盒,并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冷迟也不管,只是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夜九宸。 “九皇子,有些话,虽然之前你曾同老臣说过,但今天,当着冷月的面,老臣想要再问你一次。 你说的那些话,可算数!” 夜九宸眸光坚定,语气重重:“苍天日月可鉴!” “好!” 冷迟用力的颔了颔首:“从现在开始,我把月儿交给你,我要你发誓,你要用你的命来护住她。 即便有一天,你将面临抉择,你也要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夜九宸,你可做得到?” 冷迟郑重其事的语气,让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而且这一次,他没有称呼夜九宸为九皇子,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夜九宸喉咙微动,顺势抬起右手,举到半空,做出一个发誓的姿势。 “我夜九宸,今日在这里发誓,我定会用我的性命护住冷月。 而且,我这一世都不会面临抉择,因为无论任何事,在我心里都没有月儿重要!” “好,好,好。” 得到了夜九宸的保证,冷迟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听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冷月站在一旁,虽然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大老爷们表演,但是大脑却在飞速的旋转着。 夜陌寒新帝登基,冷迟遣退了府中所有的下人,还将这些房契地契的都留给了自己,他这是…… “你要干什么?” 蓦的,冷月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打在冷迟的心上。 冷迟皱了皱眉心。 “月儿,爹……” 第180章 怎么就画风突变了 冷迟在冷月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意气风发,正气凛然的,可是此刻站在面前的冷迟,整个人却充满了沧桑疲惫感。 那种感觉,就仿佛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之前冷家被陷害,关在大理寺内,冷月都没有在冷迟的身上感受到这种感觉。 可是如今…… 冷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冷月的目光,悠远而又绵长,又仿佛夹在了许多情绪。 略微干裂的唇,一张一翕,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冷月知道冷迟要干什么了。 刚刚他那么郑重的将自己交给夜九宸,还不能够说明问题么? 老头这是还打算把自己弄走呢! 想着,冷月眸光一定,刚准备开口将冷迟的话拦过来,没想到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冷月一顿,垂眸就看见夜九宸的宽大温热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攥住了自己。 略带微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像是在喃喃细语着什么悄悄话,又像是在给冷月力量。 冷月抬起头,对上夜九宸一双深沉如海般,讳莫的眼眸。 夜九宸眸光定定的朝着冷月微微颔了颔首。 转头,语气笃定而又郑重、 “冷将军,我和月儿,不会走。” 冷迟一愣,冷月也楞了。 但是准瞬间,心里的小人就发出了老母亲般慈爱的微笑。 小妖孽可以啊,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嗯,继续保持。 冷迟一双剑眉却是越皱越紧。 “不行,你们必须走。” “必须走不了!” 这一次给出回答的,是冷月。冷淡坚定的态度,加上她一贯不带表情的脸,顿时让这句话,变得气势满满,不容反驳。 冷迟还想说什么,冷月完全不在意。 反正你说啥,我就给你怼回去。 夜九宸了解冷月,所以即便冷月没说,她的一个冷冰冰的眼刀扫过去,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夜九宸嘴角轻勾着,微微用力攥了攥冷月的手。 冷月:“……” 小妖孽又不让我说话。 夜九宸看向冷迟:“将军是要辞官吧。” 冷迟知道这件事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辈子,索性也不隐瞒,听夜九宸问起,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 如今局势太过混乱,趁这个机会抽身最好。四皇子的皇位,是你和月儿拱手相送的,或许现在他心怀感激,不会对你们,对冷家做出什么。 但以后呢?以后的事,谁能保证? 另外,就算四皇子不会,那其他人呢? 别忘了,边疆还有位七皇子,宫里还有位西凉国和亲而来的长公主帝后,还有那个染离…… 这些事,我相信你们想的明白,也很清楚。 所以,趁着局势乱,冷家也好,你们也好,都要尽早抽身。” 虽然几天之内,发生了许多事,连天都变了,但冷迟到底是征战过沙场的老将,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在这种乱世下,还能够冷静的分析,着实让夜九宸有些刮目相看。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兵权都在他手中,即便有人觊觎,也从来没有人敢真正采取什么行动的原因。 当然,这次除外。 夜九宸微微凛了凛眸光:“将军的担忧我都知道,但我更知道,月儿不会离开。 因为她不是会放下家人,明哲保身、苟且偷生之人!” 夜九宸说的斩钉截铁,字字铿锵,连冷月自己差点都相信自己有那么好了。 但是身为女孩子,气势不能丢!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 走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 冷迟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冷月的耐心俨然已经全部用光,等冷迟稍微一开口,就忙不迭的出言冷冷打断。 说完之后,也不管冷迟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直接一个转身,大刀阔斧的潇洒离开,头都没回,只留给冷迟一个坚毅的、不容置喙的背影。 冷迟眉心的郁结越来深,嘴唇死死的崩成了一条直线。 夜九宸颇为有些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他家的小月儿,怎么就这么简单直接又粗暴呢? “九皇子!” 冷迟似乎是已经自己意识到,在冷月身上下功夫完全是无用功了,所以想了想,决定还是从夜九宸入手。 夜九宸见状,不禁笑了笑。 “将军,当时你也在场,难道你没听见夜岚的话么。 我可能,不是九皇子。 而且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样,你也愿意将冷月交给我?难道你不觉得,还是将她放在身边更好一些么?” 冷迟:“???” 画风怎么有点不对。 刚刚你不是这个态度啊! 夜九宸突然间的态度转变让冷迟有点应接不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所以将军,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可以辞官,也可以离开,但总归要把最珍视的人放在身边,才最稳妥,不是么?” 冷迟:“……” 夜九宸抛下了一句模棱两可又意味深长的话之后,朝冷迟恭敬的弯了弯身,随即也转身朝着冷月之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冷迟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俩人是什么套路啊? 这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个正经一个不正经的,是要闹哪样啊? 踏马的明明这么严肃的一件事,怎么就给整成笑话了? …… 养心殿之中,夜陌寒身披白色孝服,头戴孝冠,坐在龙椅之上,棱角分明的脸不带一丝感情,如鹰隼一般幽邃的黑眸之中,投射而出的,是凌厉而又锐利的光亮。 他突然间有些明白,古往今来,那些醉心于权利,醉心于皇位的人的原因了。 曾经,自己想登上这个位置,是为了摆脱身份,为了报仇。 可是如今坐在这里,看着脚下的朝臣们或真心或假意的臣服,这种睥睨苍生、了然一切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微微坐正了一下身子。 “父皇突然驾崩,作为儿臣,本皇子极为痛心哀伤。 但是父皇临死之前,将大周国托付于我,所以本皇子必定不负使命。 本皇子知道,众位爱卿中,或许有不服的、或许有心存疑虑的。 今日,本皇子给众位爱卿机会,疑惑也好,不服也罢,全都讲出来,并且全部赦免无罪。 但过了今日……” “四皇子!” 夜陌寒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气势满满,但没想到还没等说完,就有人率先站了出来。 夜陌寒看清站出来的人是谁之后,一点意外都没有。 程必! 当今右相,前太子夜司白的首要拥护者,他的女儿,还被许配给夜司白做太子妃。 只是太子昨晚被秘密废黜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而此时又不见夜司白本人,想来,程必会有意见,也是理所应当。 “右相是想问,前太子的事情吧?” 夜陌寒不动声色的回着,程必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四皇子请恕罪,先帝驾崩,我们朝臣哀痛不已,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先帝驾崩前,早就立下的太子储君之位。 现如今,四皇子告诉老臣们,说先帝竟然对您是临终托孤,四皇子请恕罪,臣,无法信服。” 程必说的极为大声,虽然嘴上说着要让夜陌寒恕罪,但是表情也好,眼神也好,却丝毫没有一丁点怯懦的气势。 夜陌寒闻言不禁笑了笑。 “右相会说出这番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右相难道没发现,从父皇驾崩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前太子的身影么?” 程必闻言脸色一僵。 他当然察觉到了。 他派人暗中去找,去调查,但传回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可是现在夜岚去世了,世人都知道,他同夜司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夜司白这么倒台。 不然,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思及此,程必面色一凛:“这也正是臣要向四皇子索要答案的第一件事,请问四皇子,将太子殿下,放置于何处了?” 夜陌寒微微一笑,还没等说话,殿外突然有小太监小跑着进来,跑到养心殿中央,跪了下来。 “启禀四皇子,染离姑娘到了!” 夜陌寒颔了颔首:“宣!” 小太监领命起身,程必却面露不悦。 “四皇子此举怕是不妥吧,今日是我们朝臣在一起商议储君之事,四皇子让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来做什么?” “右相大人说的没错。” 程必言罢,染离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程必闻声回眸,突然一双眼,瞪得老大。 染离虽然还是身穿一身白衣,穿着孝服和孝带,但身上却挂满了女子的荷包和饰物,而且款式、颜色不一。 程必见到了,其他的朝臣自然也见到了。 看见这一幕,众人的眼神不禁都露出了几分惊恐和担忧,甚至还有些胆战心惊。 因为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家人的贴身之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认得! 看着朝臣们各自迥异却又殊途同归的目光,夜陌寒不禁微微垂了垂眸。 冷月,你真的是很聪明。 一切,都被你算的如此精准,而又让人猝不及防! 第181章 疯狂的念头 冷月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曾经附在夜陌寒耳边,说过几句话。 “现在,我把皇位给你! 但是你将要面临什么,希望你清楚。 算是回礼,晚些时候,你让染离将所有朝臣家中的女眷,找个由头都接进宫中,然后从她们身上取一件她们最长佩戴的事物,挂在染离身上。 如果朝臣发难,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让染离带着那些饰物出现就可以了。 至于夜司白和程必,我想,你有办法解决。 如果你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么这个皇位,将来你也坐不安稳。” 冷月这么告诉的夜陌寒,而夜陌寒随后也这么做了。 现在,看见朝臣们望向染离时的目光,夜陌寒就明白,其他朝臣,已经不会再生出其他意见了。 至于程必…… “染离见过四皇子,见过众位大人!” 染离伫立在养心殿中央,面色从容淡雅,连说出的话,都是温柔和煦的。 这样的人说话,或许没有什么气势,但却有力度。 这也是冷月告诉夜陌寒选择染离来做这件事的原因。 润物细无声,往往效果最好。 “这里是什么场合,你虽说是先帝的女人,但打扮的这般不伦不类,出现在养心殿之内,着实也不能姑息!” 程必冷冷的看着染离,并不知道此时他的阵营中,已经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染离闻言不禁笑了笑。 “程大人所言极是。 只不过,染离今日来,实在是有使命在身,还请程大人先稍安勿躁,等染离将话说完,再责罚染离也不迟。” 说罢,染离又看向其他朝臣。 “诸位大人,没有意见吧?” 老婆孩子还在你的手上,怎么可能有意见? 其他朝臣纷纷将头低的死死的,恨不能直接退的远远的,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养心殿之内,一时安静无二。 程必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诧异的回头四下环顾了一圈,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染离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 “先帝驾崩的时候,臣妾是在场的,王公公和之前先帝身边侍奉的人,忠心耿耿,得知先帝去世,已经自行了却,追随先帝而去。 所以先帝便下旨,让臣妾出面。 第一,先太子夜司白,有违伦常、不守礼数、明知故犯,实难成为国君之材,所以昨晚,先帝已经下旨,废黜夜司白的太子之位。下旨的诏书,就在臣妾这里。”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程必原本还充满气势的模样,一下子就崩坏了,整个人宛若遭受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一双眼瞪的老大,几欲夺眶而出。 夜司白,被废黜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 “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被废黜,怎么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染离表情从容的看着程必,举起手中的废太子诏书。 “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看看。” 染离话音刚一落下,程必就忙不迭的从染离手中一把抢过诏书。 可惜,诏书是真的。 夜岚死之前,确实下了这样一道废黜夜司白太子之位的诏书,只是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 “昨晚下诏书的时候,前太子殿下,帝后娘娘也都在场,程大人若是还不甘心,可以亲自去问问。 就知道,臣妾是不是在说谎了!” 原本,程必还抱着,诏书可能是假的,是夜陌寒伪造的希望。 但是染离刚刚那一句话说完,程必彻底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凝固了。 夜司白在场,帝后也在场! 那么这件事,真真就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好好的太子之位,会被废黜? 夜司白被废黜了,那么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他的那些筹谋,那些算计,那些付出,如今,都成了一场空? 程必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手中的诏书,也随之一下子,跌落在地。 甚至于,连站都无法站稳了。 夜司白,被废黜了! 夜陌寒,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程必不禁转眸看向那个虽然还没有正式登基,却已然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不容置喙的四皇子夜陌寒。 程必心里已经,立刻双膝跪下,将头匍匐在地面。 “老臣知罪,老臣知罪,老臣实在是不知,请四皇子恕罪,请四皇子恕罪……” 程必心里不甘,但却又不得不承认。 而看着他这般模样,夜陌寒微微抿了抿唇,却蓦的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程必走了过去。 程必还在磕头,还在请求夜陌寒的恕罪。 “四皇子恕罪……四皇子恕罪啊……四……” “程大人!” 说话间,夜陌寒已经走到了程必的身边,一只手搀扶起欲要再次磕头的程必。 程必心里一惊,面对着地面的眼神,不住的快速旋转游移。 “程大人不知者无罪,况且父皇刚刚驾崩,本皇子要接手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本皇子希望,程大人能够不计前嫌,好好辅佐本皇子,不知,程大人可愿意?”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程必眉心几不可见般微微一动,随即又再一次朝着夜陌寒重新的、重重俯下了身子。 “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必开了口,其他的那些朝臣还惦记着自己的家眷,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炸毛, 一个个,只能匍匐于夜陌寒的脚下,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心意。 至于王德海和其他侍奉宫人的殉情,帝后江氏的没露面,都不重要了。 夜陌寒和染离站在大殿中央,看着跪倒一地的朝臣,眼底仿佛有欲望的火焰在跳动。 而这一切,都是冷月拱手相送的。 染离微微凝着心神,看着站在身旁几步之遥的夜陌寒,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心底,突然有个大胆的念头,疯狂丛生。 月上梢头,凉风肆虐。 仲秋的夜晚透着浓浓的凉意,就好像此时的将军府,萧瑟而又空洞。 潇湘阁内,冷月坐在窗子旁边,看着院子里那棵经常用来晒太阳和思考人生的梧桐树,不由得皱了皱眉。 还是绿油油的好看,这么光秃秃的,太难受了。 所以老娘不喜欢秋天! 筑儿和小白站在冷月的身后,大眼瞪小眼,你用眼神示意我,我用眼神示意你,但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冷月一句。 冷月现在心情不好,是个人就能感觉出来。 “你们两个……” 就在筑儿和小白新一轮的眼神示意战刚刚结束之际,冷月冷不防的开口,幽幽凉凉的说了一句,毫无准备的筑儿和小白,差一点没吓得直接哆嗦。 冷月背对着两人,直直的望着梧桐树:“再瞪,眼睛就要飞出来了。” 小白:“???” 筑儿:“!!!” 小姐你后脑勺是长眼睛了吧。 话落,夜九宸走了进来,看了看冷月慵懒的模样,再看看筑儿和小白一脸懵逼加震惊的神情,眼底不禁划过一抹宠溺。 筑儿和小白见到夜九宸,连忙先行了个礼。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边坐了下来,顺势朝筑儿和小白摆了摆手。 筑儿和小白得到恩典,跑的比兔子还快,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冷月心里的小人有点不爽。 “我怎么感觉你支使我的人,支使的这么顺溜呢?” “嗯,因为,我也是你的人。” 冷月:“……”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老头怎么说?” “将军什么也没说。”夜九宸说着,便伸手牵过冷月的小手,放在掌心之中。 凉意浸透肌肤,夜九宸眉心顿时一皱。 手怎么这么凉? “什么都没说?” 冷月一记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嗯,但是应该,不会再赶我们走了。” 冷月有点懵,夜九宸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将冷月略带凉意的手放在自己的两个掌心之中,上下轻轻摩挲。 “怎么这么冷。” “没人……”疼。 “什么?” “没什么。” 冷月心底的小人都要抓狂了。 你是咋好意思说出来没人疼这句话的,啊? 还想上天咋的! “小姐……” 蓦的,刚刚离去的筑儿重新返回了房间,看见夜九宸双手捂着冷月手的模样,猝不及防就被喂了一把狗粮。 “有事?” “啊?啊,外面有位公子,说是什么客栈的老板,跟您约好了。” 冷月闻声,和夜九宸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这么快就来了。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筑儿领命离开,夜九宸则是看着冷月,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冷月不高兴了。 “你老这么看着我笑什么?” 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你不也知道?” 所以,咱俩这进行这么没有营养的废话,到底是为哪般? 夜九宸没有回应,只是发觉即便是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冷月的手也没能暖起来,不由得有些心疼。 顿了顿,夜九宸直接执起冷月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呵了口气。 冷月:“!!!” 这么幼稚的举动,我拒绝。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见夜九宸捧着她的手,猝不及防间,落下了一个轻浅而又温柔的吻。 冷月:“……” 第182章 不是你问我干屁 江听白刚一走进屋子,就看见夜九宸和冷月这样一幅亲密不已的画面,猝不及防的一波狗粮,让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和名字呼应了起来。 挺白! 偏偏,撒狗粮的两个人还浑然不觉屋子里已经又多出了一个人。 无奈之下,江听白只好沉着脸轻咳一声。 听见旁人的声音,夜九宸一双如枭鹰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顿时阴沉了下来,里面宛若翻涌着波诡云谲的骇浪一般,让人心神一惊。 再看冷月,依旧是一副你狂任你狂,明月照大江的淡定从容。 心里就方得不了了。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自己牛掰闪闪的大佬人设,已经往彻底崩塌的道路上策马狂奔,一去不复返了。 夜九宸冷着眼眸,目光不善的瞥了江听白一眼。 “不知西凉国的太子殿下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说着,夜九宸不禁屈起一条腿,手肘顺势搭在膝盖上,拖着腮。 配上一身红衣,和一张绝美的,妖孽一般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极为诡丽、摄人心魄。 “不过我倒是有些佩服太子殿下的勇气,这种时候,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露面。” 夜九宸语气戏谑,嘴角的笑阴柔而又诡异,就算江听白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其中的愠怒和不爽。 只是不明白,他不爽个什么劲啊? 踏马的我刚才进来之前,已经让人通报了好么? 你们俩这么不分时间不分场合,还怪我喽? “九皇子谬赞了。” 不走心的回了一句,江听白随即微微定了定心神,转眸朝坐在窗边的冷月看了过去。 而冷月此时已经将视线别向了另外一边,俨然一点要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江听白一点都不恼。 他今日,可是有备而来。 几不可见般浅然一笑,江听白随即朝冷月走了过去,一直等走到她面前才停了下来。 “西凉国太子江听白,今日有一笔交易,不知冷小姐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如果我是冷小姐,此时一定不会急着回答或是拒绝!” 许是和冷月接触过几次,所以有些了解她的脾气,也或许是因为之前因为同样的状况,在客栈里,被冷月生生的撅过。所以这一次,不等冷月说完,江听白就抢先将冷月的话怼了回去。 冷月心里呵呵哒了。 可把你厉害的。 凭啥我不能着急回答和拒绝? 冷月一双眼像是蒙了寒霜一般,冷冷的朝江听白扫了过去。这才发现之前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看似纨绔没长心的少年,此时此刻,眼眸里正透着一股笃定的光亮。 他仿佛很笃定,自己一定会答应他。 冷月抿了抿唇,重新看向院子。 院内那棵梧桐树,树干早已光秃秃的,萧瑟而又凄凉。 但是此刻冷月却觉得,光秃秃的树都比熊孩子顺眼。 见冷月依旧不感兴趣的样子,江听白也不恼,而是侧眸,看向了坐在冷月身旁不远处的夜九宸。 夜九宸还是之前那副表情。 江听白笑了笑。 “本宫想请冷小姐和九皇子帮个忙,大周国帝后,本宫的长姐,还请冷小姐九皇子帮忙交给本宫。 而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一个,九皇子很感兴趣的话题。” 江听白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挂着毫不掩饰的笃定和自信,仿佛夜九宸和冷月,一定会被他说动一般。 然而让江听白没想到的是,听闻了他的话,夜九宸却冷不防的低笑出声。 “呵——” 江听白眉心一动。 “九皇子看来是不信了。 不如先听我说说看?” “不必了。” 夜九宸说着,侧身从桌案上拿起茶壶和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唇边。 极为恣意潇洒。 “太子殿下想说的,莫不是我的身世?” 夜九宸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让江听白嘴角的笑,立刻凝固。 “你……” 竟然知道了? 江听白一双剑眉,瞬间拧结了起来,转头再看向冷月,却发现冷月依旧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窗外,只留给自己和夜九宸一个极具大佬范的后脑勺。 江听白:“!!!” 虽然夜九宸没再说什么,冷月也是这样一幅淡然自若,冷冰冰的模样,但看他们的反应,江听白就已然很确定了。 自己的筹码,原来对于对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筹码了。 不!不对! 如果夜九宸真的知道,为什么还会坐在这里? 这么一想,江听白脸上的表情不禁缓和了一下。 “我想,九皇子只是知道有这么件事情,但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吧?” “的确!” 对于这一点,夜九宸也没打算隐瞒。 如果说是几个时辰以前,他或许会在意,或许心神会被打乱。 但水潭旁,冷月的那一句话,便已经把这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看向冷月的目光,也不禁柔和起来。 江听白始终盯着夜九宸脸上的表情变化,见他突然这般深情款款的看向冷月,不由得心里起疑。 这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有一点还尚好,那就是夜九宸原来真的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继续用这一点做筹码,和他们谈判了。 这么一想,江听白身上的气势也随之变换了一下。 冷月虽然一直背对着,但实则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听在了耳朵里。 她甚至能够通过江听白的呼吸声,判断辨别他此刻的反应和情绪。 不得不说,江听白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心思的缜密和沉稳,却很不一般。 西凉国若是将来由他继位,到时候的局势,说不准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夜九宸没来之前,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自己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负着另外一个人的不甘与仇恨。 而如今,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的不甘和仇恨,都已经化解了。 惹恼自己的人,一个个也都领了盒饭。 唯独就剩下一个帝后江氏。 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所以,就算江听白这货今天说出花来,自己也绝对不会同意! 狗东西就得收拾! 冷月现在只是有点纠结。 毕竟江听白这货和帝后江氏是亲姐弟,自己若是弄死了江氏,江听白将来再成为了西凉国的皇帝,不得到处追杀自己? 岂不是烦死! 所以,冷月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把这货了结了。 防患于未然嘛! 越想,冷月越觉得可行,身上也随之开始蔓延出毫不掩饰的冷意。 那股浓烈的肃杀和冷意,几乎让周遭的温度都开始下降。 江听白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不对,本能的想要离开。 但是自己今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再次朝着夜九宸定定开口。 “九皇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不过这个世间,知道你身世之人,不过寥寥,一个是你的父皇,大周国刚刚驾崩的帝君夜岚,另外一个,便是我。 所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你知道,夜岚是怎么死的么?” 江听白一句话说完,还不等夜九宸回应,坐在窗边许久的冷月,突然间猝不及防的淡淡说了一句。 只是那一句,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也凉凉薄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江听白感觉到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阴冷的风,一瞬间将自己笼罩了起来。 你知道,夜岚是怎么死的么? 江听白脑海里只是过了一遍这句话,心底就不由得腾升起了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 他安插在帝宫中的人在事发之时,虽然并没有在养心殿内,但是却也将能够得知到的所有情况都告诉给他了。 夜陌寒突然闯进帝宫,随后冷月和夜九宸离开,再然后,就是凤栖宫被看管起来,夜岚驾崩。 这些事,就算不是玩弄权术之人,也能够一眼看出猫腻。 江听白心中暗喜,以为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闹出大乱子,毕竟,大周国的那群朝臣,也没有几个省油的灯。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切居然,风平浪静。 他等了许久,等来的都是这个消息,无奈之下,才只好来找冷月和夜九宸。 但到了现在、此刻,江听白才忽然发现,原来冷月和夜九宸,早就超出了他的预料。 怎么死的? “是你们杀了他!” 江听白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而且质问的同时,一双仿佛带着穿透力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冷月。生怕错过她脸上和眼底,任何一丝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可惜,冷月眼眸深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冷月否认三连,气质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 江听白:“……” 我信了你的邪! 不是你你问我干屁! “太子殿下!” 夜九宸懒洋洋的开口,声音如鬼魅般:“饭可以乱吃,可是有些话,不能乱说哦!” 原本,江听白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看见冷月和夜九宸这幅态度,他就算不愿、不敢,也不得不信了! 夜岚的死,一定是冷月和夜九宸造成的! 第183章 他们疯了! 屋子里,仿佛漂浮着一股浓郁的,诡异的气息。 冷月和夜九宸坐在软塌之上,江听白站在两人面前,脊背修长挺直。 明明,他是西凉国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于夜九宸和冷月。 明明,他此刻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两人的。 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人可以表现的这么淡定,这么波澜不惊,这么的,气势逼人! 他们疯了! 居然敢对一国帝君动手! 即便,夜岚不是夜九宸的亲生父亲,即便,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既然一点都不背上! 不,或许,下手的人根本不是夜九宸。 冷月大胆,自己知道,冷月随行,自己也知道。 可是大胆随行到这个地步…… 江听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能冷静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如擂鼓,江听白只能深呼吸,用来保持冷静。 因为他此时仿佛已经意识到,冷月突然跟他说这句没来由的话的含义和意图。 因为她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夜岚是一国帝君,身边都是怎样的高手?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冷月还能够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何况,再加上一个夜九宸。 江听白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一瞬间,江听白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江应蓉和自己的安危之间,江听白知道怎么抉择。 顿了顿,后退一步,江听白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即使如此,打扰了。” 说罢,江听白快速一个转身,迈开大步就往院子外面走。 看背影,落荒而逃。 夜九宸:“……” 冷月:“……” 冷月懵了。 这人咋就跑了? 说好的堂堂西凉国太子殿下,丰神俊朗,应用无边呢? 合着都是扯淡呢呗! 夜九宸一双泛着潋滟波光的桃花眼,定定的望着冷月,薄唇轻抿,却不说话。 察觉到夜九宸的目光,冷月不禁眉心微微一动。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跑了。” 夜九宸:“……” 我这么深情款款,像是在质问你的样子么? 夜九宸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冷月一脸认真的琢磨了几秒钟。 小妖孽这么看着自己,难道…… “你想知道?” 你的身世? 即便冷月没有将话说完整,但夜九宸还是从她的眼神和话语中,看出了她的用意。 嘴角轻轻勾着摇了摇头,夜九宸随即挪动身子,凑到冷月身旁。 冷月的手此时已经暖了起来,感受到那股冷意被驱散,夜九宸眉梢的那一点点阴郁,仿佛也化为了乌有,随风飘散而去。 “无所谓了。” 因为有了你,所以我是谁,不重要。 我的姓名,也不重要。 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夜九宸,便已足够。 想着,夜九宸伸出一只手臂,搭在冷月的肩头,将她整个人都揽到了怀里。 冷月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的将头靠在了夜九宸的肩头。 一阵风顺着窗子吹拂而进,带动两人的发丝,渐渐缠绕在一起…… 江听白快速离开将军府,上了马车。 客栈老板察觉到江听白的神色有些异样,不由得关切询问了一句。 “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 江听白喉咙微动,一双和年纪极其不相符的,深沉而又泛着狠戾的眼,朝着将军府的匾额看了一眼。 说出去或许有人不会相信。 他竟然,被冷月和夜九宸,吓得落荒而逃。 想到当时冷月和夜九宸那股子气势,再想想自己泛凉、汗毛倒立的脊背,江听白不禁苦笑一声。 掌柜不解江听白这莫名苦笑的含义,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试探询问了一句: “主子,长公主的事情……” “哦,长姐!” 听见掌柜的提醒,江听白随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办呢,人家对于我们的筹码不感兴趣。” “什么?” 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我们……” “罢了。” 江听白语气慵懒的说了一句,掌柜闻言立刻瞪起眼眸。 罢了? 主子这是…… “我们西凉国的长公主殿下,若是在这点动荡中,连保下自己命的本事都没有,想来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倒不如死了算了!” 明明是凉薄的口吻,但却被江听白说的煞有其事。 掌柜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阻:“可是主子,若是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怕是会怪罪。” 掌柜一句话说完,江听白突然一记意味深长而又泛着寒芒的眼神扫了过来。 “我竟不知,你除了我,还有其他主子!” 掌柜心里一惊,连忙噗通一声跪在江听白面前。 “主子明鉴,属下只有主子一人,属下对主子也绝无二心。” 江听白冷冷的收回目光。 “起来吧。” “谢主子。” 掌柜抬手擦了擦刚刚那一瞬间,额头渗出的汗珠,如释重负般重重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重新坐了下来。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听白闻言不禁长叹一声。 “被人打乱了计划,真的是很不爽呢。 但没有准备的仗,我江听白从来不喜欢打。 收拾东西,今晚,我们就回西凉。” 掌柜有了记性,即便心里还想着江听白就这样将江应蓉扔下会有不妥,但面色上还是毕恭毕敬。 “是,属下回去就安排下去。 对了主子,那个人,我们要一起带回西凉么?” 那个人? 经掌柜这么一提醒,江听白才想起来,客栈里还躺着一个呢。 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不由得划过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 “带。” 冷月,夜九宸,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到时候,我就送份礼物给你们! 不要太惊讶哟。 马车缓缓行驶,都城渐渐陷入安静,凤栖宫中,江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顾自的吩咐人给自己端膳食,更衣洗漱。 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有刚死了老公的样子。 当初她从西凉国和亲而来,带了很多人,但因为夜岚生性多疑,便都纷纷处置遣散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昨日还当着她的面,被夜九宸杀了。 所以如今凤栖宫中侍奉的,没有一个是心腹。 江氏这般举动,这些婢女宫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却又不敢多言。 他们只是奴才,只要听命行事就好了。 用过晚膳,洗漱更衣过后,江应蓉正准备就寝,外面就有宫人前来禀报,说是夜陌寒来了。 江应蓉坐在梳妆台的矮凳上,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宣!” “是!” 门外的宫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寝殿的大门被人打开。 宫婢给江应蓉批了一件外衣,江应蓉依旧坐在矮凳上,透过镜子,若有似无的看向站在身后的夜陌寒。 “你们下去吧。” 这句话,是向宫婢和宫人们说的。 众人闻声应了声是,便快速退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寝殿之内,便只剩下了江应蓉和夜陌寒两个人。 夜陌寒顿了顿,上前一步,朝着江氏恭敬的行了个礼。 “母后。” “四皇子真真是好手段,好魄力,从前,本宫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江应蓉觉得也没有什么好打太极的必要了。 而且,夜陌寒一直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就证明,他已经把外面的事情全部解决了。 短短一天功夫,竟然让外面那些朝臣都归顺了。 要么,就是夜陌寒当真有什么手段,以前只不过是在自己面前韬光养晦,隐藏的极好。 要么,就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帮他,为他出谋划策。 相比较来说,江应蓉更愿意相信第二种。 所以…… “本宫很想知道,在四皇子身后帮你筹谋划策的人,究竟是谁。 现在想来,太子的倒台,怕是也跟四皇子脱不了干系了吧? 难道九皇子和四皇子早就已经结盟了? 皇位都能给你,不知道,四皇子允诺他的,又是什么?” 江应蓉一番话说的气势逼人,丝毫不给夜陌寒说话反驳的机会,一直等到几个问题全都问了出来,才慢悠悠的从矮凳上转过身,看向夜陌寒。 一瞬间,四目相对,夜陌寒仿佛从江应蓉里的眼睛里,看见了以前从未看见过的东西。 那种对局势的掌控、运筹帷幄、以及对于自我的笃定自信。 夜陌寒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江应蓉见到夜陌寒这幅架势,顿时不悦的颦蹙起一双黛眉。 “四皇子笑什么?” 夜陌寒闻声不禁微微收敛了一下笑意。 “儿臣只是觉得,母后好像不是从前儿臣认识的那个母后了。” 江应蓉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什么意思?” “儿臣从前认识的母后,永远都是那么雍容华贵,淡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 可是如今,母后,您慌了。” 夜陌寒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江应蓉的脸色僵硬了起来。 不得不说,染离和夜陌寒相比,相差的,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江氏到底是江氏,只是微微僵了僵面色,便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夫既是天,本宫的天塌了,慌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哦?母后的天是父皇么? 怎么儿臣,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第184章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 从前的夜陌寒一直在隐忍,一直在韬光养晦,从来没有锋芒毕露的时候。 朝堂之上,有夜司白压着。平日里,也不敢像夜九宸那般肆无忌惮。 所以无论是夜岚也好,还是江氏江应蓉也好,虽然都知道夜陌寒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但却从未将他放在过眼里。 然而今日,现在,此刻,江应蓉直直的看着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夜陌寒,才第一次从他身上发现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种锋芒毕露,那种桀骜不驯,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气势,同从前那个隐忍的夜陌寒,简直判若两人。 江氏静默了半晌,随即微微敛了敛心神。 “四皇子不如直接说,你今日过来的目的吧。” 到了这个地步,江应蓉认为再多做赘言下去,也不过是浪费彼此从时间。 夜陌寒闻言不禁淡然一笑。 “母后说笑了,不是您唤儿臣过来的么?” “你……” 江氏没想到夜陌寒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愠怒不由得爬上了精致的面容。 用力闭了闭眼眸,江氏长呼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宠辱不惊的江应蓉。 夜陌寒现在处在主动的位置上,而自己太过被动,即便心中不甘不愿,但不得不承认,别说是自己的地位,就算是命,都握在他的手中。 夜岚尚且可以“暴毙”,自己就算是“悲伤过度”,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即便到时候西凉国会追究起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如何。 况且,江应蓉心中很清楚,她的那位父皇和那个弟弟,一个比一个自私,怎么会因为她的一条命,就大动干戈? “好,四皇子既然这么说,那么本宫也就不再绕弯子。 本宫可以穿上那身孝服,也可以站出来,与四皇子站在统一战线,一力扶持你登基。” “条件呢?” “既然四皇子已经成为了大周国的新帝,那么我自然就要成为太后。 但请四皇子放心,本宫只是想要找一个安享晚年的地方。不想理会后宫和朝堂那些事,也不愿再给自己找任何麻烦。 只不过,我想跟四皇子要一个人。” 夜陌寒神色不辨,眸光清明:“不知,母后想要的人是谁?” “染离。” “呵!” 江应蓉自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于,完全合情合理。 权衡利弊,染离不过是冷月当初送到宫中,为了离间的一个戏子,不会对夜陌寒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她相信,夜陌寒不会不答应。 但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话音刚一落下,夜陌寒竟然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 对!没错! 江应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夜陌寒在嘲讽自己。 “四皇子可是不愿意?” “并非不愿,只是儿臣笑,原来一直以来,儿臣都太过高看母后了。” 说着,夜陌寒突然提起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却又一步一定的,朝着江应蓉逼近而来。 从夜陌寒进来开始,江应蓉就一直坐在矮凳之上,从未移动开片刻。 而夜陌寒是站着的。 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不觉得,语气轻缓的时候也不觉得,但是此刻,夜陌寒嘴角挂着阴冷而又嘲讽的笑,这样逼近自己,江应蓉心底突然腾升起一丝惊慌。 他要干什么? 饶是心中慌乱,但江应蓉还是让自己的面色上不露出任何端倪,佯装镇定的昂了昂脖颈,抬起头,与已经站定到面前的夜陌寒四目相对。 夜陌寒居高临下,用睥睨苍生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江应蓉。 “您是不是,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形啊,母、后!” 最后两个字,夜陌寒故意加重了读音,让江应蓉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看着江应蓉即便眼底慌乱也要故作镇定的模样,夜陌寒不禁嗤笑一声,随即直立起身体,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 江应蓉依旧坐在椅子上,见到这幅架势,猛地一下子便站起身。 “夜陌寒!” 这一次,江应蓉喊的是大名,而非四皇子。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 江应蓉脸色阴沉着,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 “四皇子难道要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就要同本宫撕破脸皮? 四皇子应该知道,若是本宫站出来,会帮你省去多少麻烦。 但若是本宫死了,四皇子或许也可以处理的很好,但是麻烦,一定少不了。 所以,本宫真的不明白,难道是四皇子也被那个女人的姿色所倾倒了?” 最后一句,江应蓉的话语里明显带着挑衅。 然而夜陌寒背对着她,所以她并不能看见夜陌寒脸上的表情。 姿色?倾倒? 听到这样的词,不知道为什么,夜陌寒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被其他女人的姿色所倾倒。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找一个人,把心里那个人取代。 可是不行啊! 那个人就盘踞在那里,像是一个参天大树,早已盘根错节,无法割舍。 染离若是给了江应蓉,结局可想而知。 夜陌寒不知道染离和冷月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甚至于,冷月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要他代为照顾染离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夜陌寒就是觉得,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和冷月之间仿佛就还有着一层隐隐的联系。 冷月什么都没给他留下过,他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而看见染离,仿佛就能弥补这一点。 他现在,好像也只能靠着这一点点虚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联系,而活着了。 他不是不明白江氏的话,也不是不懂这里面孰轻孰重。 但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剩下的,最后的执念了吧。 想到这里,夜陌寒随即轻声开口。 “母后不如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什么条件。 染离我放在身边护着,自然有我的原因,没有必要同母后解释。”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江应蓉没想到夜陌寒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但身为西凉国的长公主,身为大周国的帝后,她又怎么能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就这么放任下去。 权衡利弊,她知道如何抉择。 夜陌寒似乎是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江应蓉的回应,失去了耐心,已然重新提起步子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江应蓉突然再次开口。 “我改变主意了!” …… 冷月窝在软塌上,身上盖着毯子,手里捧着汤婆子,只觉得自己快要热冒烟了。 这才秋天,秋天,干啥当冬天过? 你们这样让冬天情何以堪,啊? 可惜,偏偏夜九宸就坐在跟前盯着,死活不许冷月动。 冷月觉得自己要方了。 “月儿。” “说!” 冷月凶巴巴的回了一个字,夜九宸倒也不恼。 “敢不敢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江氏?” 以前他很少,或者几乎是不会询问冷月要做什么,打算怎么做,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胆战心惊,生不如死,夜九宸觉得,不管是为了冷月的安全也好,还是为了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也好,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 不是阻止,而是让他有个准备,帮她一起。 或者干脆,直接替她做了。 但显然,冷月没领会到夜九宸的含义。 听他说完这句话,冷月一张脸绷的比以往还要凌厉。 “你要阻止我?” 可以啊小妖孽,最近是不是给你的好脸色太多了? 冷月心里的小人:“……” 请问你有脸色么? 夜九宸挑起唇角,看着冷月一张泛着寒霜的,凶巴巴的脸,不由自主的抬手,在冷月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发顶。 “傻瓜!” 冷月:“……???!!!” 卧槽! 小妖孽居然敢给老子来摸头杀! 看着冷月一双瞪得老大,恨不能直接从眼眶里飞出来的明眸,夜九宸低笑一声。 “我怎么会阻止你呢?” 说着,夜九宸弯了弯身子,将脸凑到冷月面前。 一瞬间,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不管你想作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问你,只不过是怕你再肆无忌惮。 要知道,我会担心,更会生气!” 哎哟哟,可把你能的。 不过,这话听起来倒是挺顺耳的。 “哦。” 冷月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就是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夜九宸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定定的望着冷月的眼眸。 冷月:“你……”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又靠这么近。 “月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么?” 嗯? 最喜欢哪里…… 冷月先是认真脸的思考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就不对劲了。 老娘这么完美,这么优秀,你居然还问我你最喜欢哪里? 不是应该都喜欢才对么?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夜九宸暗哑着嗓音,像是呢喃,又像是在说着什么深情款款的情话,宛若大提琴一般,低沉婉转,悠扬入心。 一边说,还一边抬起手,轻柔的抚上了冷月的脸颊。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 第185章 我太难了 “噗通——噗通——噗通——” 冷月擎着一双冷而燥的明亮眼眸,直直的看着眼前面容绝美,笑容却虔诚的夜九宸。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 要死了。 怎么就突然说出这么撩人的情话。 看着冷月专注而又略微有些迷蒙的表情,夜九宸嘴角的笑不禁上升了几个弧度,身子也顺势再次靠近。 近到,几乎和冷月的鼻尖相触。 冷月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没想到夜九宸比她先一步察觉到她的意图,直接抬起手臂揽住她的腰际,强迫两人身体相贴。 冷月退无可退,有点方。 “所以……” 夜九宸低沉暗哑的嗓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幽幽然然的响起,好似打磨着的砂纸一般,粗粗粝粝的刮着冷月的耳膜,带着独有冷凝香气的呼吸喷洒肌肤之上,让人战栗。 “你要不要告诉我,打算怎么对付江应蓉?” 冷月:“……” 我去你姥姥个锤砸! 合着在这又铺垫又撩的,全都是为了套话啊。 冷月目光一瞬间冷了下来,眼底像是蒙了层寒霜一般,死死的瞪着夜九宸。 即便早就习惯了,但冷不防的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夜九宸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憷。 “咣当!” “冷月!冷月!将军府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下人都……”没……有……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门响,一阵刺耳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炸裂开来。 只是炸裂到一半,就停顿了下来。 梁浅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窗户旁姿势日爱昧、气氛旖旎的冷月和夜九宸,只觉得头顶仿佛有一万只乌鸦一齐飞过。 “呱——呱——呱——” 自己是不是跟冷月犯克啊,还是冲着什么东西了。 为啥自己每次来,都能撞见这俩人在这秀恩爱,撒狗粮的。 而且,现在这情形,自己是走,还是不走啊? 梁浅站在原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夜九宸和冷月也看向梁浅。 冷月心里真是妈卖批了。 这货绝对有点东西。 不然咋每次来都赶得这么巧? 相比较来说,屋子里最为不悦的人,就属夜九宸了。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因为冷冽已经变得杀气腾腾,直直的朝着梁浅飞奔而去。 梁浅不由得一个哆嗦。 要是眼神能杀人,自己估计这会儿子又死了个几百上千次了。 “哈哈……哈哈……好巧啊!” 想了想,梁浅只好尬笑起来。 冷月:“……” 我巧你妹! 屋子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就在梁浅连尬笑都尬笑不出来的时候,小黑适时的出现在了梁浅的身后。 看了看梁浅,又看了看冷月和夜九宸,小黑立刻垂下头。 “小姐,九皇子,我这就带她出去。” “不用了。” 冷月语调凉凉的回了一句,直接抬手,很不客气的将夜九宸向后一推,自己则是站起身,佯装无恙一般的整理了一下衣衫。 “有事?” 话,是看向梁浅说的。 梁浅闻声,立刻缓了过来。 “嗯,有事有事,我听说太子被废黜了,帝君驾崩了,夜陌寒要驾崩了,冷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梁浅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将话都倒了出来,只是快要说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事,随即再次瞪大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夜九宸。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 夜九宸冷冷的回了一句,哪里还有之前在冷月面前的深情缱绻,魅惑妖娆。 冷月忍不住在心里给小妖孽鼓掌。 这翻脸堪比翻书的技术,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梁浅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是,帝君驾崩了!” “所以呢?” “帝君驾崩了!” 梁浅再次拔高了音调,以求能够引起夜九宸的注意。 偏偏,夜九宸神色淡淡:“嗯,所以呢?” 梁浅:“……” 那踏马是你爹,你爹死了,你在外面谈情说爱,还问我所以呢? 梁浅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冷月看着梁浅和站在梁浅身旁的小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记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扫过去,梁浅顿时又是一阵瑟缩。 不是,我又咋了? 然而冷月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下一秒,直接拉过小黑和冷月的手,大步就往外走。 梁浅没有准备,被冷月这么一拉,脚下不禁一个趔趄,好悬没直接摔倒。 “哎哟,冷月你慢点,你要干什么去啊?喂,夜九宸,能不能管管你家娘子啊——” 梁浅一边被冷月拉着往外走,一边大声吐槽。 而站在屋内的夜九宸却在听到了梁浅的话之后,脸上的冰霜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如春回大地般,温润和煦的笑容。 你家娘子? 真的是个好称呼呢。 冷月拉着梁浅和小黑一路径直来到冷迟的书房,到了书房门口,因为两只手都被占用着,索性就直接抬起脚,往书房门上一踹。 书房内的冷迟正站在书架旁,不知道整理着什么东西,冷月这一脚,直接让人虎躯一震。 等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冷迟一张脸先是白了白,随后又黑了黑。 这是要干什么!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松开了梁浅和小黑,两人虽然心中诧异冷月此举的意图,但是见到冷迟,还是恭敬的向其行礼。 “小女梁浅,见过冷伯伯。” “属下小黑,见过将军。” 梁浅冷迟是认识的,至于小黑,冷迟只是隐隐的有印象,好像在冷月身边见过这个人。 应该是冷月的手下吧,或许是夜九宸安排的。 这么想,冷迟也没细究小黑的来历,只是点了点头。 “浅丫头,英国公身体可好?” “不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被折腾进宫,到现在都没回来……哎,对了,冷伯伯,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 梁浅心直口快的问题,让冷迟一时间有些语塞。 然而梁浅似浑然不觉尴尬一般,依旧擎着一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眸,望着冷迟。 直到,脊背突然挨了一巴掌。 “哎哟,冷月你干嘛打我啊!” 梁浅一边揉着后背,一边回头朝冷月抱怨。 冷月懒得理,直接看向冷迟。 “爹,有个事。” 冷迟猜到了,没事他这个女儿从来不会来找自己。 只是,自己心里还有气呢。 她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还带了俩人一起来说有事。 当自己没脾气呢? “什么事?” “这个人……”说着,冷月就朝着小黑后背猝不及防的拍了一巴掌,小黑没有准备,身子也是往前倾了倾。 “收了,当干儿子。” “你说啥?” 冷迟以为自己听错了。 冷月居然给自己找了个儿子? 为哪般啊。 冷月很清楚,自己口齿清晰,普通话标准,所以冷迟一定听到,且听清楚了。 “赶紧的。” 没什么耐心的催促了一句,冷月随即走到书房边的椅子上,支起一条腿,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 梁浅和小黑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表情僵化了一般,怎一个震惊了得。 冷月居然,真的要冷迟收小黑做义子? 小黑不敢置信的同梁浅对视了一会,又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冷月。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为冷迟的义子。 而他也明白,冷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平日看起来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其实,她心底从未将真正对她的好的人,放下过。 一瞬间,小黑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捶打着一般,一下一下,有力而又震撼。 用力攥了攥手中的佩剑,小黑薄薄的唇上下翕动了一下。 “小姐……” “别废话,过来倒茶,给爹跪下!” 小黑喉咙微动,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一脸期待加兴奋加感动的梁浅,看着她眼底灼灼的光亮,片刻,不由得挪动脚步朝冷月走了过去。 随后跟来的夜九宸此时就站在门口,颀长挺拔的身子斜斜的靠在门框之上。 看着冷月那副明明是心底火热,却面色上冷若冰霜的模样,眼底不禁划过一抹宠溺和柔和。 还以为她突然间要做什么。 原来,是要帮小黑和梁浅把心事了结了啊。 夜九宸明白,梁浅明白、小黑也明白,但是冷迟就不明白了。 看着屋内几个人迥异的神色,再看着那个小黑的人一脸郑重虔诚,倒了茶,端着走到自己的画面,冷迟整个人都懵逼了。 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小黑,不知为何,此时竟然有些紧张。 端着茶站在冷迟面前,小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父……” “等一等!” 小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开口,却被冷迟突然间打断。 小黑和梁浅见状都不由得一愣。 冷迟这是……不愿意么? 冷月也不高兴了。 老头什么毛病,白捡个这么大的儿子和儿媳妇还不要? 冷迟定定的看了小黑一眼,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快速走到冷月面前,黑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跟我过来!” 冷月:“……” 我太难了。 第186章 跪着也要装完 冷迟扔下一句话,就快速的走出了屋子。 冷月整个人都有点燥。 不就收个儿子,老头咋这么多事,咋的,还想查个祖宗十八代? 小黑微微垂了垂眼眸。 其实,不管冷迟是怎样一副表情,答应或者不答应,他都已经心存感激。 梁浅站在冷月和小黑中间的位置上,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冷月。 “冷月,这……” “浅儿!” 梁浅想要说话,但却被小黑制止。 冷月越来越燥了,眼角眉梢全是冷霜。 “给我在这老实等着!” 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冷月直接一拍桌子,起身往外走。 等气势汹汹走到门口的时候,冷月才看见,冷迟正在院子里和夜九宸说着什么。 冷月一愣。 哎? 小妖孽啥时候来的,自己咋没看见呢? 察觉到冷月的目光,不远处的夜九宸不禁转头,隔着一段距离,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浅然一笑。 一笑、刹那芳华。 冷月:“……” 我觉得总有一天,我要被小妖孽撩死。 冷迟也看见了冷月,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随即重新提步,朝着冷月走了过来。 冷月眉心微微一皱,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冷迟。 只是没想到,冷迟走到她身边之后,丝毫没有做停留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毫不停顿的,从她身边越了过去。 冷月有点方。 刚刚不是你叫我跟你出去的么? 怎么我出来了,你倒是回去了? 冷迟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在冷迟身上停留了一会,又在夜九宸身上停留了一会。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边。 “放心,将军已经同意了。” 一猜就是。 “你跟我爹说什么了?” 从冷迟出去到现在,也就放屁的功夫,也不知道小妖孽说了啥,居然这么快就说通了。 冷月好奇,偏偏,夜九宸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弯了弯身子,凑近冷月面前。 “想知道?” “不是很想。” 是是是,我想知道,你踏马快点说! 夜九宸闻声,瞳仁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既然这样,那我便不说了。” 说完,也不管冷月是怎样一副反应,直接站直身体,看向书房内。 冷月:“……” 特么的! 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 书房内,冷迟已然严肃脸的走到了小黑的身旁。 小黑似乎有些惶恐。 “冷将军……” “跪下!” 冷迟冷不防的大呵一声,着实让书房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梁浅,整个人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看着冷迟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梁浅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上前,却被小黑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梁浅抿着唇,双手在身前死死的绞在一起。想要向冷月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惜,冷月的脸色现在有些不大好看。 小黑收回视线,抿了抿唇,便双腿一屈,跪在了冷迟面前。 冷迟垂着眼眸,仔细的打量着小黑。 剑眉星目,面容白皙,眼神里有深沉,也有光亮,看起来,倒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叫小黑?” 明明挺白的,为啥要叫小黑呢? 小黑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属下的命是小姐救得,所以小姐赐的名字,便是属下的名字。” 冷迟:“……” 还真是冷月干的。 想想她院子里那个黑的跟煤炭是的东蛮人,再看看眼前这个,冷迟突然觉得太阳穴有点跳。 他女儿是不是,对黑白这两个颜色有什么误解? “咳咳……”微微敛了敛心神,冷迟轻咳一声:“你的本名叫什么?” “回将军,属下,本名凌霄。” “凌云之志,直冲云霄,好名字!”冷迟对于小黑的名字,似乎很是欣赏:“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还有祖母和妹妹,得将军庇佑,小姐照顾,生活的很好。” “嗯!” 冷迟像是思考着什么一般,点了点头。 “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如今的将军府,已经不是从前的将军府,佣人们已经离开,我也已经准备辞官,所以,如果你愿意、不嫌弃,不怕受到连累,这杯茶……” 冷迟突然变得郑重,一边说,一边看向小黑手中还在端着,尚未来得及放下的茶盏。 小黑没有想到冷迟会突然改变主意,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黑眸之中光芒熠熠、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杯茶!” 冷迟刚刚还严肃不已的面容,在听到小黑这样一句话之后,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略微深陷的眼眸中,仿佛有盈盈的光亮闪过。 “好!好孩子,从今天开始,你便姓冷,冷霄,便是你的名字! 你与月儿,兄妹……” “等会!” 冷迟一边铿锵有力、富有气势的说着,一边接过小黑……冷霄手中的茶盏。 但没想到,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刚刚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说话的冷月猝不及防间打断。 梁浅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不受重负了。 “冷月你干嘛?” 怎么认个爹,这么波折呢? 冷月没理梁浅,甚至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她,而是盯着一脸疑惑望着自己的冷迟和冷霄。 “你,多大?” 冷霄:“回小姐的话,属下今年刚好十九。” 冷月:“……” 完犊子了,这幅身体的年龄,今年十八。 冷迟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冷月的意思,没好气的朝着冷月翻了个白眼,冷迟随即重新看向冷霄、 “不用管她,从今天开始,你和月儿就以兄妹相称,你就是我冷迟的儿子! 什么小姐、属下的话,以后不许再说,听到没有!” 冷迟每一个字都咬的十分用力,冷霄面容微动,那是冷月认识他许久,从未看到过的。 冷霄跪在冷迟面前,仰望着,凝视着,用力点了点头。 “儿子遵命!” “好!” 冷迟抬手,重重的压了一下冷霄的肩膀,随即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梁浅看着这样一幅画面,悬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鼻尖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冷月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 夜九宸就站在冷月的身旁,自然能够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没有再管书房内几个人,夜九宸提步,追上了冷月。 月上梢头,临近十五,天边的弯月,渐渐开始丰润。 夜九宸和冷月无声的,并肩在将军府内走着。 将军府内已经没有什么下人,空空荡荡,假山嶙峋,树木凋零,萧瑟又凄凉。 往里里,冷月离开潇、湘阁之后的路线,都是目的性明确的,所以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这般不疾不徐,这般悠然自得。 即便,天气里已经有了凉意。 从前的她,身为特种雇佣兵,每天在刀尖上舔血,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不知道哪里的日子。 漂泊,而又居无定所。 孤独,且又无所牵绊。 可是自从一觉醒来,来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大周国,她的人生,开始巨大转变。 生活的环境变了,身边的人变了,但好像,并不是什么坏的变化。 她有了可以牵挂的人,有了可以在意的事。 这种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 想着,冷月的目光就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甚至于,整个人身上日常存在的那股冰冷气质,都开始一点一点消融化解。 身上,蓦的披上了一件外衫。 冷月凝神一看,是夜九宸将他的外衫脱了下来。 “不……” “穿着,不许着凉!” 霸道而又不容反驳的口吻,如果换做是以前,冷月估计直接一个大飞脚就踹了过去。 可是现在,不但不讨厌,还很欣然接受。 虽然大佬的人设有点崩这一点,让她有点方。 但人活一世,永远都会面临抉择、面临取舍。当你真正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无法割舍的,你便会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冷月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的任由还尚带有夜九宸体温的外衫披在自己的身上,重新踱着脚下的步子,往潇湘阁的方向走去。 夜九宸见状,唇角不禁漾起一抹弧度。 “刚刚在想什么?” 冷月闻言,顿了顿:“江听白。” 夜九宸嘴角的笑一下子凝固了起来,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顿在了原地,周身登时间笼罩起一层泛着浓烈冷意的气势。 一双宛若子夜一般,幽冷、深邃、神秘、暗哑的眼眸,此时此刻却翻涌着滔天的骇浪,带着吞噬天地的强大气势,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你居然在我的身边,想别的男人? 冷月:“……” 老娘还没说完,你着急生毛线的气! 冷月从容淡定的继续迈着脚下的步子,口气也是不疾不徐。 “之前你不是问我,打算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江应蓉么?” 说完这句,冷月已经走出了夜九宸几步,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冷月顿住脚下的步子,回过头,目光深深的望向夜九宸,一字一顿—— “我的打算,就是江听白。” 第187章 嗯,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秋日夜晚的凉将原本就笼罩在阴霾之中的都城,渲染的更加悲凉压抑。 江听白坐在桌子旁,修长白皙如青葱一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敲打着。一双深沉的眼眸,像是夜空下的大海,翻涌着讳莫难解的骇浪。 片刻,江听白手上的动作骤然间停止。 下一秒,已然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落针可闻的房间之内,一阵夹杂着阴冷的风,骤然间刮过,吹动桌案上放置着的烛火。 烛火猛地跳跃,像是苟延残喘一般,扑腾了两下,便熄灭了。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死寂。 江听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飞扬入鬓的剑眉随即深深拧结而起。 黑暗中,一把冰凉的,泛着银色光芒的匕首,猝不及防间悄然出现。 江听白没有看见匕首的出现,却本能的察觉到危险。 然而对方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或者反抗的机会,那把匕首,便已经直直的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感受到脖颈上传来的冰冷,江听白眸光一冷。 “阁下……” “把嘴闭上!” 同样渗着冰冷寒凉的、凶巴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听白不禁心神一动。 冷月,竟然是她? 知道了来人是冷月,江听白紧绷的身子,反而放松了下来。刚刚一瞬间僵硬而又冷冽的气势,也瞬间软了下来。 “冷小姐这是舍不得我,所以特意来看我的么?” 冷月:“……” 这人脑回路有问题咋的? “你见过,舍不得一个人,用这种方式看的?” 说着,冷月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向下用了用力。 江听白只觉得脖子先是一凉,紧接着,一股温热粘腻的液体,顺着脖颈缓缓滑落而下。 江听白:“……” 她竟然真的动手!!! “冷小姐,我只是开个玩笑。” “嗯,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江听白:“……” 第一次见到这么开玩笑的,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知道冷月不会手下留情,江听白无奈之下,也只好收起戏谑,换上了一副严肃认证的表情。 虽然,冷月也看不到。 “冷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不妨说说什么事?……不,还是我让猜猜。 冷小姐,是对我的交易感兴趣了是么?” 这是江听白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冷月会来找自己的理由。 然而冷月心里却呵呵哒了。 这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你想多了。” 冷月认真脸的回了一句,随即不辨情绪的说道:“西凉国的太子殿下,来,跟我走一趟。” 江听白:“???” …… 同一时间,帝宫之中。 夜岚的奠仪就摆在养心殿的后殿之中,夜陌寒身穿白色孝服,面色平静,脊背挺直的跪坐在奠仪前,静静的看着眼前盛放着夜岚尸体的棺椁。 他特意遣退了所有人,只自己一个,待在这里。 父皇! 你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只有我跪在这里,送你最后一程吧。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夜陌寒根本无暇去静下心来来,回想一些事情。 现在夜深人静,一些他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的画面,竟然一幕幕、一桩桩的在眼前再次闪现起来。 记忆中,夜岚仿佛从来未对自己笑过。 记忆中,自己对于夜岚,也不是没有过父爱的渴望。但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失望之后,好像就已经不期待了。 不期待和恨交织着,不知不觉间,夜陌寒才发现,原来他竟然已经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好在,认识了冷月。 “冷月……” 想到冷月,夜陌寒不由自主的便呢喃出了声。黑眸之中,也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悲伤哀凉。 蓦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双手。 那双手,冰凉柔软,仿佛是沉浮在万年寒潭底的冰霜。 夜陌寒心里一惊,眼底抑制不住的翻滚出喜悦和不可置信。 他不由自主的去抓肩膀上的那只手,转回头朝后看去。 但是当看见了身后的人影时,一瞬间,夜陌寒眼底的光亮,又再次隐退了下去。 夜陌寒松开手,面无表情的转回身,重新看向前方。 夜陌寒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被染离一丝不落的全都收进了眼里。 明明刚刚那一瞬间,他看自己的目光中,是带着期待、带着惊喜、带着不可置信的。 他在期待谁? 不自觉的,染离想到了第一次在春江楼里见到夜陌寒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跟在冷月身后,像是个长不大的、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不管冷月如何对他冷若冰霜,他仿佛都甘之如饴。 所以,他是在期待冷月吧? 而且刚刚,他好像还叫了冷月的名字。 冷月! 染离微微敛了敛眼眸。 为什么,她就可以那么好命?出生在家世显赫的镇国将军府,还是嫡出。可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有夜九宸那般门当户对的心上之人,还有夜陌寒这种,默默爱着她,守护着她的人…… 羡慕么? 当然羡慕! 染离从来不会避讳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相对于羡慕来说,更多的,却是嫉妒。 还有愤恨。 冷月虽然是将她一路送上高处的贵人,但也确实是将她猝不及防间,打入两难境地的人。 这次夜岚的死,如果不是自己在夹缝中小心翼翼,怕是早就被波及到了。 她从懂事起就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依赖于别人。 除了自己,谁都不行! 所以…… 染离定了定心神,将眼底所有浓重的情绪全都收敛而去,换上一副关切而又惊慌的神色。 “四皇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染离声音轻柔而又温婉,平日里说话就如空谷黄鹂一般,悦耳动听,此时再配上这样的情绪,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夜陌寒顿了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你怎么来了?” 染离微垂着头,从夜陌寒身后来到夜陌寒身旁,同他一样跪坐了下来,顺势将放在一旁的托盘拿起。 “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我让御膳房煮了点鸡汤,你多少吃一点。” 夜陌寒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鸡汤,微微动了动眉心。 “谢谢,我不饿。” “四皇子……” 染离轻轻抿了抿薄唇,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如剪水一般,闪耀着盈盈的,让人怜惜的光亮。 “我虽然受到过先帝的宠爱,可是先帝没有给我任何名分,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如今先帝驾崩,若不是四皇子护着我,怕是我此时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染离只是想要谢谢四皇子,没有其他的意思,四皇子若是觉得为难,染离离开就是了。” 说着,染离手中的鸡汤便不急不慌的慢慢下垂。 但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她虽然垂着眼眸,但是却直直的盯着夜陌寒脸上的表情变化。 夜陌寒依旧低头看着染离手中的鸡汤,眼底的眸光微微闪动着,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有些挣扎。 见到这幅架势,染离嘴角不由得划过一抹几不可见般,一闪而逝的弧度。 果然,下一秒,夜陌寒薄唇一个翕动。 “多谢。” 说着,夜陌寒已经从染离的手中接过鸡汤,送到唇边,轻轻的抿了几口。 染离见状,终是安心下来。 夜陌寒将汤盅还给染离,染离收回,放到了一旁,却跪坐在夜陌寒的身旁,没有离开。 夜陌寒也没阻止。 两个人就那么并肩跪着,面对着夜岚的尸体,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起身。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陌寒突然间觉得头仿佛有点晕,眼皮也是昏昏沉沉的。 眉心,略微有些不适的皱起,夜陌寒抬手揉了眉心的位置。 染离见状,不禁小心翼翼的,关切着询问了一句。 “四皇子?四皇子你不舒服么?” 夜陌寒轻轻摇了摇头:“头有些晕,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无妨,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四皇子,要不我扶你到偏殿躺一下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若是你倒下了,怕是会让人趁虚而入的。” 染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夜陌寒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下,便赞同的点了点头。 “好。” 话音落下,染离已经双手扶上了夜陌寒的胳膊,将人搀扶了起来。 而刚刚跪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突然这么一站起身,夜陌寒不由得身子一晃。 染离眼疾手快,将夜陌寒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四皇子小心!” 夜陌寒察觉到自己和染离的距离太过于近了些,本能的想要向后靠,可是不知道为何,身子却使不上力气,而且头也愈发昏沉起来。 染离双手死死的搀扶着夜陌寒,声音温柔:“走吧,我扶你去休息。” 说完,便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夜陌寒,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有人看见,此时此刻,她精致绝美的面容之上,正闪耀着一股阴冷而又充满了算计的冷笑。 第188章 唯独冷月不行 墨蓝色的夜穹,压抑且深沉,凤栖宫中,灯火通明。 江应蓉毫无睡意,不是因为担心害怕,也不是为了明天即将到来的事情,而是因为夜陌寒。 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都无法想明白夜陌寒。 到底夜九宸和夜陌寒之间有着怎样的交易,会让夜九宸甘心情愿将皇位让出来。 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夜陌寒连一个小小的染离,都不肯割让出来? 她是女人,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语言可能会骗人,行为可能也会骗人,但只有眼神骗不了人。 夜陌寒看染离的目光她见过,绝对不是喜欢。 那种喜欢的目光,夜陌寒好像只有在看冷月的时候…… 对了,冷月! 想到冷月,江应蓉猛地从床榻之上弹坐了起来,一张精致的面容之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秋猎之后,她几乎就没有再想过这个人。 因为将死之人,根本不需要她浪费时间来思考忖度。 但是如今想来,一切事情都太奇怪了。 夜九宸和夜陌寒不是都爱冷月爱的要死么?那又为什么,冷月死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尤其是夜九宸。 为了冷月,不惜和夜岚,和整个大周国对抗,但冷月掉下悬崖之后,他仿佛完全没有一丁点的伤心遗憾。 甚至于,在处理夜司白的时候,都没有一丁点的心慈手软。 而且江应蓉一直觉得,夜九宸那天晚上的到来,包括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自己的婢女,绝对不是没有原因。 还有染离那个女人,那天晚上的表现也好,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也好,都太过诡异。 现在她明白了。 当时想不通的事,只不过是忽略了。 冷月,一定没有死! 这个念头一窜出脑海,江应蓉只觉得浑身都发凉,好像血液都在慢慢停止流动一样。 怎么可能会没死呢? 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连冷若雪都尸骨无存的,为什么冷月会没死? 命居然这么大? 江应蓉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不相信,也不能忽略这个事实。 江应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而且按照最近自己遭受到的事情和境遇,她觉得,冷月应该已经知道,是自己动的手了。 她就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夜陌寒喜欢冷月,却迟迟没有对自己动手,甚至还同意和自己做交易? 不!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江应蓉此时只觉得有一团又一团的乱麻,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滚着,搅动着。 她拼命的想要把这些乱麻捋顺开,找出个头绪,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江应蓉无心再睡觉,只得走下床,随便批了件衣服,在寝殿内来回踱步。 接下来呢? 冷月那个人,睚眦必报,接下来打算如何对付自己? 不是怕? 堂堂西凉国公主,大周国帝后,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嫡女? 只是这种敌人在暗,她在明,又无法掌控的情形,让她十分焦虑。 那种焦虑,就好像随时随地会有事情发生一般。 “笃笃笃——” 蓦的,寝殿的门突然被人毫无征兆间,猝不及防的敲响。 夜深人静,什么人,会突然来到凤栖宫的寝殿敲门? 江应蓉心里一惊,但面色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的端倪,而是依旧抬首挺胸,脊背笔直。 这就来了么? 江应蓉一双狠戾而又锐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殿门口的位置,片刻,深吸一口气,提步,缓缓走了过去。 双手搭上殿门的一瞬间,江应蓉甚至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冷意,顺着门板窜入掌心。 顿了顿,江应蓉双手一个用力—— 伴随着“吱呀”一声,殿门缓缓被打开。 夜色和月光,顺着门打开的空间,肆无忌惮的窜进寝殿之内,窜进江应蓉的视线之中。 殿门口,一道如暗夜修罗一般阴冷嗜血的身影,就这样不躲不闪的,映入眼帘。 夜九宸身穿墨锦色的长袍,直直的伫立在月色之中,棱角分明的绝美脸庞,被淹没在黑暗和月光之中,被分割成一半明亮,一般晦暗。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面无表情,浑身透着阴冷的小黑。 江应蓉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来回切换,想要从他们的目光中分辨出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和自己等会将会遭受到的境况。 但是,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分辨出来。 这两个人的神色太过平静了。 平静到,让人心惊。 江应蓉在门内,夜九宸和小黑站在门外。 片刻,还是江应蓉先按捺不住开口。 “九皇子真的很让本宫意外。” 江应蓉的话中明显带着许多意味,但夜九宸此时并没有那个心情想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他现在比较担心单独去找江听白的冷月。 不是不相信她能够妥善处理,准时出现,只是心脏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人挖空了一块一般。 那个人,只要不在身边,他就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 所以现在,他也不打算跟江应蓉有一丝一毫的废话。 思及此,夜九宸一双桃花眼不禁微微一眯,随即薄唇轻轻张启,不动声色的说出几个字。 “帝后娘娘,有位故人想要见你。” 故人? 江应蓉冷冷一笑:“是冷月么?” 夜九宸也笑了:“帝后娘娘去了,不就知道了?” “本宫要是不去呢?” “哦!” 夜九宸不辨情绪的应了一声,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那儿臣,只能得罪了。”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依旧是那股淡然的,嘴角挂笑的戏谑模样,但不知为何,江应蓉就是觉得冷。 明明,没有风。 但就是冷。 …… 染离一路搀扶着夜陌寒来到了偏殿。 此时的夜陌寒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身子发软,像是被放置在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待人宰割。 染离虽然是清醒的,但毕竟是个柔弱女子,扶着夜陌寒这样一个身材的男人,一路扶过来,还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等将夜陌寒放在床榻上之后,染离整个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夜陌寒似乎是睡过去了,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染离静静的看着夜陌寒。 其实,夜家的人,都很好看。 夜陌寒虽然没有夜九宸那般绝美妖艳,风情万种,但也有种硬朗的、器宇轩昂的迷人气质。 这样一个人,染离自然不会觉得是委屈自己。 何况,这个人,马上就要成为大周国的帝君了。 想到这里,染离不禁用力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底已经一片坚定。 染离站在夜陌寒面前,慢慢抬起双手,抚上腰带。 手指微动,腰带的扣子被解开,绣着郦鸟的腰带随即缓缓掉落在地面。 紧接着,染离将外衫退了下去。 外衫落地,如轻纱幔帐,如梦似幻。 烛火跳跃,摇摇曳曳,映衬在染离的脸上,身上。 染离再次退下襦裙,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件里衣。 床榻上的夜陌寒,依旧在熟睡着,对刚刚和即将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染离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她不信命,也不愿意再将命运交到任何一个人手里,从今日、现在、此刻开始,她的一切,都要自己争取,紧紧抓在手里。 任何人,都别想再将她气质如草芥敝履。 这么一想,染离心底一狠,将身上的最后覆盖也全都褪了下去。 不着寸缕的染离眼中没有一丝犹豫的,爬上了床榻,坐在了夜陌寒的身旁。 和刚刚她自己一样,将夜陌寒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染离随即在夜陌寒的身旁躺了下来。 夜陌寒此时应该是很不舒服,刚刚还平整的眉心,不知因为什么,竟然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珠在眼皮里也在不住的滑动着。 染离看着,竟然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去将夜陌寒眉心的郁结抚平开来。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夜陌寒的一瞬间,夜陌寒突然从唇瓣中,溢出两个字—— “冷月!” 一瞬间,染离如遭雷击一般,举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定定的停在了原处,再也没有动弹分毫。 冷月! 冷月! 果然是冷月! 夜陌寒心底最爱的女人,果然是冷月! 染离依旧举着手,用力闭了闭眼睛。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明明,是与她无关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听来,会这么的不舒服? 重新睁开眼睛,染离又定定的看了夜陌寒一眼。 他刚刚应该是梦魇了。 眉心的郁结已经自动的舒缓开来,表情,也变得平静安宁。 但染离还是将手指放在了夜陌寒的眉心处。 小心翼翼的,却又隐隐带着霸道的,轻轻抚动摩挲着。 夜陌寒! 从今日开始,你就只能是我染离的女人。 身为帝君,你可以在后宫里放无数的女人,也可以和其他女人日日贪欢缠绵。 我统统不会介意。 但唯独,冷月不行! 我绝对不能让她再这般随意的左右着我的命运! 绝不! 第189章 哦,你不敢 “主子?主子?” 蓦的,门外传来呼唤夜陌寒的声音,染离闻声不禁眉心一皱。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找来了? 夜陌寒不是让身边的人都不用伺候的么?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染离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自己现在和夜陌寒这幅样子,怕是任何一个人看见,都不会不浮想联翩。 而自己的目的,也不过就是如此。 虽然原本是打算等到明早的,但若是事出突然,也不是完全不能应对。 想到这里,染离立刻收整心神和表情,做出一副慌乱惊恐的样子。 那碗鸡汤里,并没有掺杂什么复杂的东西,只是分量很轻的蒙、汗、药。 所以夜陌寒只是简单是睡着了,但并不是叫不醒的那种。 “主子?主子?你在里面么?” 门外,柳青和朔风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似乎能从里面听出些许焦急的意味。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染离心里这么想着,随即继续保持住情绪和神情,看向夜陌寒。 果然,门外的声音又响了几声之后,原本还熟睡着的夜陌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心。 “主子,主子!” 又被唤了几声,夜陌寒终于抬起手,按响了太阳穴的位置。 “怎么回事?” 夜陌寒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暴躁和愠怒,门外的朔风和柳青一听,顿时安静了下来。 夜陌寒揉着太阳穴,慢慢的坐起了身。 怎么回事? 怎么头会这么晕? 而且,这里是…… 夜陌寒死死的皱着眉心,开始四下环顾,但在接触到身旁人的一瞬间,一双眼,登时间瞪得老大。 染……离? 她怎么会在这里? 夜陌寒只觉得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了一般。 染离身上不着寸缕,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满是惊慌失措的惶恐的苍白小脸,甚至于,身子都是战战巍巍的。 再看自己,更是一丝不挂。 夜陌寒简直不敢相信,大脑一片空白。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夜岚的奠仪前守着,然后染离突然来了,端来了一碗鸡汤,自己喝了鸡汤之后有些头晕,再然后染离扶着自己来偏殿…… 那碗鸡汤?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眸光一冷,直直的朝着染离逼视过去。 而染离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惊恐的、惹人怜爱的模样,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夜陌寒有些凌乱,更有些烦躁愠怒。 染离为什么要这么做? 完全没有理由。 可若不是她,那就是自己…… 这样的猜测,夜陌寒更不愿意接受。 “主子?” 许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守在门外的柳青和朔风,又忍不住小声询问了一句。 夜陌寒闻声,这才微微缓过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有狂风骤雨肆虐。 “知道了。” 冷冷的回了一句,夜陌寒快速穿好衣服。 床榻之上的染离心底有些慌。 夜陌寒这幅表情和举动,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他现在穿上衣服要离开,那自己怎么办? 难道他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不! 不行! 思忖间,夜陌寒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往外面走,而染离见到这幅架势,立刻围着被子坐了起来。 “四……” 一个字出口,夜陌寒突然间转过身,用一种几乎能将人碎尸万段的目光,冷冷的朝着染离看了过来。 染离心里一惊,其余的话就那么生生的,被咽了回去。 而夜陌寒趁着这个功夫,直接几步走到染离跟前,弯下身子,将一张阴沉不已的脸放置到染离面前。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就好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使者一般,阴冷,嗜血、夺人心魄。 夜陌寒黑眸微微眯了眯。 “不许出声,也不许说出去,等我回来,会跟你算清楚。 我不是冷月,也不是夜九宸,如果有必要,我会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沉着声音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夜陌寒便面无表情的起身,转身朝门口走。 染离怔怔的坐在床榻之上,看着夜陌寒绝情而又肃冷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狠狠的往下沉。 耳边,全是如鬼魅一般,夜陌寒的话。 如果有必要,我会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他居然…… 染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敢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夜陌寒会这样对待自己。 明明,他在冷月面前,是那么的温柔,是那么的好。 明明,之前他对待自己的时候,也是那么的温柔有礼。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能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办?? 染离慌乱的抬头,想要再次朝夜陌寒的身影看去,然而留给她的,却只是夜陌寒无情而又冰冷的,关门声。 染离彻底慌了。 自己计划的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可是却唯独,在夜陌寒身上算错了。 如今,自己要怎么收场? 门外,朔风和柳青见到夜陌寒,下意识的想要向他身后看去。然而夜陌寒却很快带上了房门,并没有给两人机会。 “什么事?” 夜陌寒心底依旧是震撼的,是愤怒的,更是愧疚的。 震撼和愤怒,是对染离。 这样一个处心积虑,大胆行事的女人,居然是冷月的人,难道就不会对冷月造成什么伤害么? 愧疚,却是对冷月的。 从前不觉得,但是当你心里真的装下了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即便是多看其他人一眼,都会觉得是巨大的罪恶。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夜陌寒,就是如此。 眼里、心里的空间太小,这辈子,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朔风和柳青察觉到夜陌寒的状态有些不对,不禁都纷纷垂下头。 朔风顿了顿:“主子,小姐刚刚派人,送来了这个,说是很紧急。” 一边说,朔风一边将一封信递到夜陌寒面前。 夜陌寒一听说是冷月送来的,眼底不禁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还是立刻接了过来,打开观看。 只看了一眼,夜陌寒便将信折好放进胸口。 “马上带人,我们出宫。” 出宫? 夜陌寒的话让朔风和柳青不禁都是一怔。 “主子,这个时候出宫,怕是不妥。” 柳青忍不住提醒,夜陌寒却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听闻了柳青的话,也只是冷冷一眼扫了过去。 柳青无奈,只好垂下头。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个时候出宫不妥。”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只要她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放下所有,朝他飞奔而去。 冷月之于他夜陌寒,就是这个人! …… 江听白一路被冷月挟持着离开都城,来到郊外一座庄子门前。 江听白有点郁闷。 说是挟持,其实冷月自从出了客栈之后,就再没用匕首抵着他。 但是出客栈前,却强迫他吃下一枚毒药。 如果自己不跟着来,那么就只有毒发身亡这一个下场。 堂堂西凉国太子,几时被人用匕首抵过?几时被人威胁过?几时这么窝囊过? 可是偏偏,始作俑者一点愧疚觉悟都没用,一路上都面无表情,寡淡清冷的,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去,开门。” 思忖间,耳边响起冷月带着命令口吻的大佬语气。 江听白一噎:“冷小姐,从前不知,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这么命令我,怕是不妥吧。” 冷月认真脸:“没有不妥。” “……” 江听白又是一噎:“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你不敢。” “我……” 江听白不想说话了,再说话怕自己忍不住喷血。 愤愤不平的噎了一口气,江听白终是说服自己好男不跟女斗,上前去开门。 庄子的门是锁着的,但是对于江听白他们这种有功夫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门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 江听白回头看向冷月。 冷月凶巴巴地:“看我干什么,进去。” 孩子脑子不大好使,老看老娘,老娘脸上长花了? 说罢,冷月不理会江听白,率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刀阔斧的往庄子内走。 反正不担心江听白会跑,毒药还没解的。 看着冷月的清冷冷艳的背影,江听白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好跟上。 庄子是冷月第二次,第一次的时候,是借助原主的记忆,在这里观看夜陌寒和冷若雪那两个狗东西,现场演绎爱情动作大片。 那次之后,夜陌寒就把庄子弃了。 冷月按照原主的记忆,来到正厅,江听白乖乖的跟在身后。 进入到正厅,冷月先坐了下来。 江听白四下看了看。 “冷小姐,既然已经到了,那就不妨有话直说了吧。 这么晚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冷月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窝在椅子上,姿势慵懒的,好像一只猫咪。 急什么? “再等等。” “等什么?” 江听白的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身后猛地传来一个熟悉且又让人心情复杂的声音。 “皇弟,是你么?” 第190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江听白脊背僵直的站在正厅中央,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在听见身后的声音之后,瞬间变的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江应蓉? 冷月把她带来做什么? 江听白下意识的朝坐在一旁的冷月看了过去,可是后者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擎着一双冷冰冰的,仿若蒙了寒霜一般的眼眸,毫不示弱的回看向他。 江听白眉心一皱,微微敛了敛心神,慢慢转身。 江应蓉穿的很单薄,里面是寝衣,外面即便套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但还是挡不住这秋日夜晚里的凉风习习。 江应蓉一双黛眉紧紧颦蹙着,目光复杂的看着江听白。 她也确实是没有想到,夜九宸带自己来见的人,居然会是江听白。 江听白人在大周国,她其实一早就猜到了。 只是自己发出了那么多的消息,江听白却从未回复过。 现在,夜九宸把自己和江听白放在一起,到底想干什么? 江应蓉还没等想明白夜九宸的意图,视线微转间,便看见了江听白身后的冷月。 冷月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装扮简单随意,再配上那张清冷不已的脸,和那冷若冰霜的眼神…… 一瞬间,江应蓉心底猛地腾升起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果然没有死! 这一切,果然都是她做的! 到了这个地步,亲眼见到冷月,江应蓉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之前一直没露面,躲在背后的意图了。 想想夜司白、夜岚,江应蓉甚至可以肯定,冷月这次来,就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偏偏,江听白还在这里。 一时间,江应蓉心底开始有些慌乱。 从前的她,从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是那种即便天塌下来,也不会让她有一丝慌乱的人。 可是自从冷月出现以后,江应蓉渐渐发现,对于这个女人,自己根本无法掌控,无法猜度。 甚至于,自己认为的那些天衣无缝的计谋,在冷月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江应蓉一双阴冷的美眸,死死的盯着冷月,藏在披风下的双手,也不由得紧紧攥成了拳头。 下一秒,江应蓉已然提步,朝着冷月大步走了过去。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现在这个情形,有些东西,已经没有必要避讳隐藏了。 小黑和岳城跟在夜九宸身后,见到江应蓉冲着冷月奔了过去,几乎不假思索的便也冲了过去,赶在江应蓉靠近冷月之前,便拦在了两人中间。 而江听白,此时却像是一个局外人般,撑着眼眸,定定的站在一旁。 空气,有些安静。 夜九宸站在院落里,月光下,任由银白色的月光将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萧索,而又阴冷。 顿了顿,夜九宸先提步,朝正厅走了过去。 之前他和冷月是分开行动的,即便相信,即便知道冷月不会有事,但心里却始终像悬着什么东西一样,无法安宁。 直到,亲眼看见冷月,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靠近她,站到她的身旁。 事实上,夜九宸也确实这么做了。 江应蓉冷着一张脸,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黑和岳城,贝齿不禁轻轻咬住了唇瓣。 江听白站在不远处,还在心中不断的思忖猜度,冷月想要做什么。 毕竟,她这幅架势,一点都没有要交易的意思。 不交易,又把人带过来,是要干嘛? 再看冷月,则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窝在一起上,慵懒恣意。 而夜九宸,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步伐坚定的,一步一步走向冷月,走到了冷月的身旁。 冷月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 小妖孽干嘛? 还没等冷月想明白,夜九宸已经用行为,给了她答案。 凉薄的唇,倾袭而来,浅淡如水,却又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滔天骇浪。 江应蓉:“……” 江听白:“……” 就连冷月自己都:“……” 大哥,现在这种情形下,你干这事,真的合适么? 反观,小黑和岳城倒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一旁,只是将江应蓉死死的隔绝在外。 说好听了是保护冷月和夜九宸的安全。 说不好听了,江应蓉也不是个会武功的,有毛线危险啊。 不过是给某人撒狗粮创造天时地利人不和罢了。 冷月有点方。 以后,再也没有大佬人设了。 你见过哪个大佬说被亲就被亲,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好在,夜九宸也没有太过忘形,知道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只是轻啄了片刻,便放过了冷月。 江听白和江应蓉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江听白还算过得去,毕竟以前见过类似的,有点心理准备。 江应蓉一张脸却是惨白如纸一般,毫无血色。 她这样的身份,被大半夜劫持而来,居然就是为了看他们两个人秀恩爱? 在江应蓉看来,夜九宸和冷月,就是在给她难堪! “九皇子若是想要温存,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如先说说,今日把本宫和皇弟请来,到底所谓何事!” 江应蓉带着愠怒之气呵斥了一句,冷月这才转过头,朝着她看了过去。 “帝后娘娘,好久不见。” “呵!”江应蓉冷哼一声:“冷大小姐还真是好本事,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都死不了。 冷若雪,果然是个废物。” 听到这样的话,不等冷月做出反应,夜九宸的脸色先阴沉了下来。 面对冷月时的如沐春风温润细雨,登时间就变成了锋利。 好在,冷月适时的拉住了他。 夜九宸转眸,便看见冷月丝毫不受影响的,淡淡然。 “这可不是我好本事。” 一边说,冷月一边站起身,朝江应蓉走了过去。 岳城和小黑想要阻拦,但看见冷月的眼神,并且得到了夜九宸的点头示意之后,也只能向后退上两步,给冷月让出距离。 冷月几步走到江应蓉面前。 论年纪,江应蓉比她大,论地位,江应蓉比她高。 然并卵。 冷月眉眼间那与生俱来的、如女王一般的气质,将江应蓉还是压制的死死的。 “只是因为,帝后娘娘太弱了!” “你……” 江应蓉及时被人这样当着面,明晃晃的嘲讽过,刚刚还惨白的脸,一下子就涌上了血气。 “冷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冷月故意重复了一句江应蓉的话,每个字,还都故意拉长了音。说完,猛地向前一倾身,将脸凑到江应蓉的面前。 江应蓉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是西凉国公主和大周国帝后的自尊、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用力的捏紧了手指,江应蓉努力维持住自己的面色平静。 可是冷月那双深不见底的、幽冷的、好似巨大可怖深渊一般的眼眸,却牢牢的锁定这她。 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整个人都拉扯进去,再无爬出来的机会。 而冷月透着沁凉,宛若鬼魅一般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幽幽然然的,一字一顿响起。 “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江应蓉心里“咯噔”一声。 还没等她真正明白过来,冷月那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什么意思,脖颈处突然一凉。 江应蓉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张,如修罗鬼魅一般冷艳的面容在视线面前慢慢抽离,拉远。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而且冷月的声音并不大,所以站的稍微远一点的江听白,并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生平第一次在他个,永远高高在上,镇定自若的长公主姐姐身上,看见了慌乱。 而这慌乱,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国将军嫡女带给她的。 有意思! 江听白思及此,不禁勾唇浅笑。 然而紧接着,他便看到江应蓉瞪大了一双眼睛,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冷月此时已经让开了几步,所以江听白很清楚的看见,在江应蓉高昂白皙的脖颈之上,那道如细线一般浅的痕迹。 下一秒,鲜血顺着那道痕迹,流淌喷溅而出。 江应蓉身子微微抖动着,双手不自觉的抬起,抚上脖颈。 粘腻而又温热湿滑的触感,在指尖分外明显。 江应蓉颤颤巍巍的将双手举到眼前,一片刺目猩红。 冷月,居然,敢杀她! 江应蓉艰难的向冷月挪动视线,可是脖颈处不断往外喷涌鲜血的感觉却是那么明显,明显到,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毫无准备,却又无法控制。 身体,仿佛都在一点点变凉,一点点失去力气。 可是她不想倒下!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不可一世,都不允许她倒下。 但是为什么,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终于,江应蓉还是无力的跌倒在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又不看置信的,望着眼前尚还能够望到的一切。 人终有一死。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这样一个人,结果了性命。 第191章算了,我放弃治疗了 江应蓉死死的瞪着一双大眼睛,身子无力的躺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像是在表达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不甘心。 苟延残喘,却无能为力。 冷月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冷艳阴柔,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冰冷的机器。 最后一个,也解决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一直都是她的处世准则。 冷若雪、夜司白、夜岚、江应蓉。 这几个当时想要要了自己命的人,自己凭什么要留着她们继续蹦跶? 又不是圣母! 选择了让江应蓉和夜岚同样的死法,冷月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好人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将目光从江应蓉身上收回,抬眸,慢慢的朝着不远处的站着的,已经震惊不已的目瞪口呆的江听白看了过去。 江听白真的是震惊了。 他完全、完全,没有想过,冷月会亲手杀了江应蓉。 还是当着他的面! 这般肆无忌惮,这般无所畏惧,到底是该让人钦佩,还是该让人愤怒? 江听白和江应蓉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但是生在帝王家,从小就被教导着,不要有感情,也不要对任何人产生羁绊。 只有铁石心肠,才能够所向披靡。 江听白也是一直这么做的,所以江应蓉的死,本身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甚至于,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毕竟,之前他自己也打算离开,让江应蓉自己自生自灭的。 但是他想是一回事,冷月当着他面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微微抬了抬眸,刚刚好同冷月的目光相对时。 一瞬间,四目相触,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说话,但却都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让人煎熬胶着的因子。 江听白定了定心神,尽量不让被冷月那种极具穿透力的,如蒙着寒霜一般的目光所影响。 几不可见般吸了口气:“冷小姐这是做什么?想杀人的话,悄悄的杀不就好了?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好吧?” 江听白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和平日里那个言笑晏晏的精美少年并无区别,好像,江应蓉的死,真的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冷月认真脸:“你好像对大张旗鼓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特么的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老娘哪里就大张旗鼓了? 江听白没想到冷月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语塞。 这要他怎么接? “那不知,冷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应蓉死了,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了吧? 被江听白这么一问,冷月突然一愣,转过头,迷蒙的看向身后的夜九宸、 这货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夜九宸当然明白冷月眼神中的含义,不禁无奈的重重呼出一口气,上前宠溺的揉了揉冷月的发顶。 冷月:“……” 算了,我放弃治疗了。 收回手,夜九宸转眸看向江听白。 “劳烦太子殿下,稍等一下。” 江听白眉心一皱:“等?” 等什么? 疑惑间,庄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人声,一听人就不少。 江听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看冷月和夜九宸那般镇定自若,更加懵了。 他们知道会有人来? 还是说,人,根本就是他们两个找来的? 真的是…… 江听白一向对自己能够窥探人心这项本领,自信而又笃定,可是在来了大周国,遇到了冷月和夜九宸之后,江听白才渐渐发现,自己根本窥探不透什么人心! 最起码,冷月和夜九宸想法,他就无法猜测到! 太挫败了! 空气,有点安静。 夜陌寒带着人冲进庄子,冲进正厅的时候,就看见冷月和夜九宸站在一起,江听白站在另外一侧。 因为没见过江听白,所以夜陌寒并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西凉国的太子。 但是江应蓉,他却是实实在在认识的。 躺在地面上的江应蓉,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刺眼的猩红色,将她整个人围绕着,包裹着。 空气里,也漂浮着淡淡的铁锈腥味。 夜陌寒的脚步就那么生生顿在了原地。 几乎不用任何思考,夜陌寒便猜到了,江应蓉是怎么死的。 除了冷月,还有谁能干出来这事? 而且已经有了夜岚这个先例在。 连夜岚都该杀,何况是个区区江应蓉? 夜陌寒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太阳穴一蹦一蹦的,好像要直接跳出来一般。 一个帝君死了,尚且还能蒙混过去。 现在连帝后都死了…… 夜陌寒一双剑眉,就那么生生的皱了起来,看向冷月的目光,也颇为无奈纠结。 冷月:“……” 干嘛用这幅眼神看着我? 正想着,眼前突然多出一个宽厚笔直的脊背,将冷月的视线,牢牢的挡了住。 夜九宸脸色阴沉的,站在冷月和夜陌寒之间,不辨情绪的冷冷开口。 “太子殿下!” 四个字,让夜陌寒和江听白都是不禁一愣。 夜陌寒疑惑的是哪里来的太子殿下,夜九宸这个称呼,叫的是谁、 江听白则是郁闷,好好的,他就是个局外人,艾特他干嘛? “这位便是我们大周国的四皇子……哦,不是,应该说,是帝君陛下。” 夜九宸说完,突然就笑了。 笑的诡异,笑的让人琢磨不透。 夜陌寒凝了凝神,随即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 同一时间,江听白也朝夜陌寒看了过来。 江听白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走上前几步。 “四皇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如果说一开始夜陌寒还有点转不过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只不过,他是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也并不知道,原来西凉国的太子,竟然来了大周。 最主要的是,竟然还和冷月、夜九宸搅在了一起。 那么江应蓉的死…… 江听白看见江应蓉的死,为什么这么平静? 还是说,这其中还有其他的猫腻? 另外,冷月叫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窜出脑海,夜陌寒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答案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朝冷月看了过去。 可是偏偏,冷月被夜九宸挡在身后,挡的死死的,连个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夜陌寒:“……” 你至于么? 微微敛了敛心神:“太子殿下来访我大周国,有失远迎,多有怠慢,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介意。” “呵呵!”江听白浅笑一声:“四皇子殿下客气了。” 站在夜九宸身后的冷月一脸烦躁。 有病啊! 真是受不了这些人一本正经的,睁着眼说瞎话的样子。 “喂!” 冷不防的开了口,冷月随即说道:“你们两个要客套,有的是机会。” 一边说,一边从夜九宸的身后慢吞吞的挪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大周国的帝君刚刚驾崩,帝后娘娘又突然被西凉国的太子殿下错手杀死,这个情况,怎么解决?” 冷月说的轻松寻常,江听白却听得一脸卧槽。 什么玩楞? 他没听错吧? 踏马的人明明是你当着我面杀的,我不找你算账已经很好了,结果你竟然说是我杀的? 要点脸行么? 江听白脸色有些僵硬难看,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友善。 “冷小姐,这么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不大好吧?” “我冤枉你什么了?” “你们大周国的帝后,明明是你杀的。” “哦!” 冷月淡定脸:“谁看见了?” 江听白:“……” 我!我!我踏马的亲眼看见的! 虽然江听白没有说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把他心里想说的话,都表达了个清清楚楚。 冷月却依旧不为所动。 “你看见不算,有证据么?” 江听白:“……” 冷月:“没有证据就别耍流氓!” 夜九宸站在冷月身旁,看着她一脸正经胡说八道、胡搅蛮缠的样子,不但一点不觉得违和,反而内心腾升起一股没来由的自豪感。 看,这就是他夜九宸的女人! 这才是他夜九宸的女人! 或许是夜九宸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毫不掩饰,以至于屋子里的人全都没有意外的察觉到了。 江听白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口老血,还不想当着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喷出来。 这两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不是说好了一个是堂堂大周国九皇子,一个是大周国镇国将军嫡女么? 怎么一个两个都跟诬赖一样? 大周国的民风什么时候变成不要脸了? 夜陌寒也有些无语。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冷月叫他来是干什么了。 可是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想要宠着、纵着冷月的,从来都不只是夜九宸一人。 顿了顿,夜陌寒朝着身后的柳青和朔风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人快速的将江听白围了起来、 江听白擎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左右环顾了一圈。 这还真的是,一口好大的飞来横锅! 第192章 何乐而不为呢 江听白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 “所以,这黑锅,我背定了?” 冷月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呢?” 什么叫背黑锅? 那甩锅的人是谁? 江听白:“……” 咋的,你敢做还不让人说啊。 夜九宸又是眸光宠溺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随即朝着江听白,不温不火的慢慢启唇。 “太子殿下言重了,其实,我们只是将选择权交到了你的手上,毕竟,太子殿下私自潜入我大周国一事,我们还没向您追究。 现在不过是给太子殿下,一个能够说得清楚的机会。 何乐而不为呢?” 夜九宸的声音原本就属于低沉暗哑,带着磁性的那种,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不温不火之中,仿佛又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冷月满意的看了看夜九宸。 果然啊,带着小妖孽在身边,就是好。 江听白眸光移转,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 但是冷月却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耐心,等他考虑完了再给答案。 反正,路放在这里,怎么选择,是别人的事。 她才不操心!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提步,走到夜陌寒面前,抬起手,不轻不重却又十分爷们的,捶了捶夜陌寒的肩膀、 “剩下的,交给你了。” 说完,又煞有其事的朝着夜九宸打了个响指,便大摇大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正厅。 夜九宸与江听白和夜陌寒,各自眼神交流了一瞬,便连忙追着冷月的步伐而去。 江听白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这次,算是着了冷月和夜九宸的道了。 只是…… 被这么轻易的小看算计,如果不还给对方一份大礼,自己还真是枉做了这么多年,西凉国的太子殿下呢! …… 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走出庄子,岳城和小黑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头顶的夜穹,漆黑一片,如墨浸染。 冷月此时的心情,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夜九宸此时就在身边,伸手可及,狗东西们也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冷月突然觉得,好像接下来的生活有点无聊。 要不,找点事情干? 想着,冷月不禁顿住了脚下的步子,转眸,朝着身旁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尤为尖削俊美,长而卷翘的睫毛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清晰可见。 冷月第一万零一次在心里感慨。 踏马的长得太好看了! 察觉到冷月笔直的目光,夜九宸不禁也停了下来,浅然一笑。 一瞬间,冷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撩动了一下。 要死了,居然被一个笑就给撩了! 冷月心里正方,夜九宸带着磁性的声音便幽幽的开始响起。 “怎么了?在想什么?” 冷月闻声连忙正了正心神。 “夜九宸!” “……嗯?” 看着冷月突然有点正经的,唤自己大名的样子,夜九宸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咱俩找点事干吧?” 要不接下来多无聊? 夜九宸一双眼眸直直的望着冷月,黑眸翻涌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蒸腾。 月光静谧,夜色也静谧。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有点诡异。 小黑和岳城很有眼力见的离得好远,见两个人都停了下来,也连忙自觉的背过身,抬头望天。 没办法,他们的主子就是喜欢这么不分场地、不分时间的撒点东西来刺激人。 别说岳城一个单身狗受不了这种刺激,就连小黑这种,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也经受不住啊。 夜九宸静静的看着冷月,冷月也认真的看着夜九宸。 但是越看越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小妖孽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我怀疑他脑子里在想些有颜色的事情,但是我没有证据! 就在冷月打算开口,将夜九宸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断之时,夜九宸却抢先了一步。 修长的手臂猝不及防间抬起,不给冷月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将她的整个腰,身死死的揽住,下一秒,直接一个用力,将人带进了怀中。 感受着夜九宸从衣料里传出的,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他胸膛里那颗跳的几乎要蹦出喉咙的心脏,冷月有点无语。 我说什么来着? 我说什么来着? “咱俩……有话好说!” “哦?” 冷月几乎带着求饶一般的语气,听在夜九宸的耳朵里,倒是带着别样的风味。 嘴角斜肆的一挑,绝美妖娆的面容之上,随即露出一抹阴柔而又意味深长的笑。 “我这样,怎么就不算好好说了?” “不是……” “不是什么?” “……” 为什么感觉,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 “咳咳!” 就在两人之间那股子旖旎的气氛,要蒸腾到最高点的时候,空气里,突然要死不死的传来一声轻咳。 夜九宸嘴角的笑一下子就阴冷了下来,冷月却如蒙大赦。 总不能让大佬自己承认,自己慌了吧。 装也得装下去, 但是有人过来捣乱就不一样了! 想着,冷月已然动弹身体,想要从夜九宸的怀中挣脱出去。但夜九宸怎么可能同意。 手臂收紧,如钢筋铁骨一般,死死的钳制禁锢着冷月。 意思很明显。 你是我的! 别想跑! 冷月:“……” 闹着玩扣眼珠子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九弟……” 夜陌寒是刚刚追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刚一追上两人,就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虽然早就已经想通,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放弃,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他们两人这般亲密,嫉妒和酸涩还是会如潮水一般,瞬间将人吞没。 所以,他轻咳了一声,希望能够暂时的将两人分开那么一下下。 暂时,也好。 可是没想到,夜九宸却那般霸道,那般残忍。 连这么一丁点的希冀和安慰,都不给自己。 夜陌寒低头笑了笑。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呢? 若不是真的有事,刚刚,他真的想直接转身离开。 所以现在,他只能央求夜九宸,给自己一点时间。 “我有事,想要问冷月,可不可以……” “四哥就这么问吧。” “滚!” 冷月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虽然我大佬的人设,早就被你们这群狗东西搅和的,崩的差不多了,但是请给我留点尊重,谢谢! 冷月冷冰冰凶巴巴的吼了一声,夜九宸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是立刻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向了冷月。 即便没有说话,但那张脸,那副表情,明晃晃的全是指责! 你凶我! 冷月:“我……” 冷月心里的小人抓狂的都要挠墙了,无奈最终还是抵不过夜九宸这秒变脸无缝切换人设的牛掰技能。 最终,只好暗自咬了咬牙。 你赢了! “就这么说吧。” 夜陌寒此时距离两人十分近,所以两人之间细微的表情变化和互动,自然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是真的微微有些吃惊讶异。 一向深沉、不可一世的大周国九皇子夜九宸,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原来,这就是在深爱的人面前,会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么?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羡慕! 意识到这一点,生怕露出任何端倪,夜陌寒连忙垂下头。 再次抬起头,眼底已经伪装的,毫无波澜。 “我想问问你,关于染离的事。” “哦。” 冷月表现平平反应淡淡,似乎像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想问什么?” “我今日在来之前,被她设计了!” 冷月眨巴了两下大眼睛,一脸认真严肃:“她把你睡了?” 夜陌寒:“……” 夜九宸:“……” 姑奶奶,咱能不这么直白么? 夜陌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上来是尴尬,还是被喜欢的人这么说的难过。 “没有!我没有碰她!” 这一点,他很肯定! 即便当时醒来,两人正在同塌而眠,不着寸缕,但是有些事情发生没发生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夜陌寒双手微微攥着拳头,直直的望着冷月,似乎完全不想冷月因为这件事,而误会他。 而冷月听闻了他的话,冷艳精致的面容之上,却依旧是无波无澜。 “真可惜!” 染离长得那么漂亮,送到你床、上你都不睡? 该不会是有病吧? 不能够啊,在原主记忆里,原主和夜陌寒在创造人类的事业上,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啊! 冷月的语气和话语,让夜陌寒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痛。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只能继续紧紧的攥着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出任何端倪。 夜九宸站在一旁,这一次倒是没有在意夜陌寒的态度,而是微微拧着眉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冷月顿了顿:“所以呢?” 你到底想问什么?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我想问问你,关于她的一切,我好决定,接下来怎么处置她。” “哦!” 冷月轻轻点了点头:“哦,我不知道。” 夜陌寒:“???” 夜陌寒不知道各种缘由,但是夜九宸却是清清楚楚,冷月确实对于染离不怎么了解。 当初两个人,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交易。 冷月顿了顿:“我跟你进宫一趟。” 第193章 这么明显没看出来? 月黑,风高,秋风萧瑟。 因为漪澜殿已经被大火烧毁,所以如今的染离,只能暂时被安置在芳华殿内。 染离蜷缩在软塌之上,一双黛眉紧紧的颦蹙在一起,眼底的光华不断犹疑变换。 夜陌寒回来后,会如何对待自己? 从前,她从来不觉得这个世间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抵挡住她的魅力。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大周国帝君夜岚,还是太子夜司白,一个个,还不是被她的魅力所倾倒? 但为什么,事情一旦牵扯上冷月,就变的不受控制了呢? 夜九宸是,没想到如今的夜陌寒也是。 她不能放任自己成为一个,前朝皇帝没名没分的女人,在这冰冷的宫墙中,苟延残喘的生活。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 所以,她拼了一把。 可是没想到,拼下来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直到现在,她眼前依旧能够浮现出夜陌寒那张嗜血的,恨不能直接将她凌迟的阴冷面容。 还有那双,欲要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睛。 想到这里,染离不禁用力攥了攥拳头,牙根也随之咬紧。 “吱呀——” 蓦的,空空荡荡的芳华殿内,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这声摩擦,芳华殿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漆黑一片突然被投射进一片月光,染离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漆黑和月白光线交织下,一抹清冷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即便那张脸逆着光,让人看不清楚长相,但是那股独特的,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宛若女王般冰冷摄人的气势,却让染离一下子就将人认了出来。 冷月? 她怎么来了? 如今的染离看见冷月,有着一股本能的,从心底里腾升起的恐惧,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冷月这么惧怕。 而冷月,只是擎着一张面无表情,无波无澜的脸,脚步不疾不徐的,一步一步,朝染离走了过去。 染离见状,只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在冷月面前,维持住一丝气势。 彼时,冷月已经走到了染离对面,居高临下,睥睨苍生一般,淡淡的看了染离一眼,随即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大刀阔斧的往上一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么平静的坐着,两只宛若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染离。 染离有点懵,更加慌。 她到底来干什么来了? 就这样,两个人相互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连守在外面的夜九宸,听着芳华殿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的情形,都不禁有些发懵。 他其实,是不怎么想要冷月进宫的。 这个地方,算起来对冷月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的记忆。 而且,还有夜陌寒这么一个总是虎视眈眈的人在。 但是没有办法,他要宠的女人,怎么样都得跪着宠完。 何况,夜九宸知道,冷月要进宫的意图。 索性,只能一起陪着来了。 只是,冷月已经进去半晌了,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上前一步,想要再贴近一些,听听看有没有冷月的动静。 但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抢先了一步。 看着一点都不淡定的夜陌寒,大手已经快要覆上殿门的一刹那,夜九宸眸光不由得一冷。 下一秒,直接抬手,将夜陌寒的手,阻拦在了半空中。 夜陌寒没想到夜九宸会阻止,看着那只横空而出,牢牢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臂,夜陌寒眉心一皱。 “你拦着我做什么?” 夜九宸懒得解释,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夜陌寒不解:“冷月已经进去半天了,里面一点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 回答,毫不犹豫:“但是相比较担心,我更了解、更相信她。” 夜陌寒:“……” 夜陌寒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眸,直直的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夜九宸。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亲眼看过太多,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夜九宸了。 可是,他又好羡慕。 夜九宸和冷月之间,总是会有这样莫名其妙,让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和信任。 这种默契和信任,就像是一条强有力的羁绊,任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将其斩断。 定定的望了夜九宸一眼,夜陌寒擎在半空中的手,终是无力的放松了下来。 夜九宸察觉到夜陌寒的放弃,自然也松开了对其的禁锢。 夜九宸重新看向芳华殿,紧紧关闭的殿门。 信任和默契是一回事,但是担心,却是另外一回事。一如他刚刚,同夜陌寒说的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 蓦的,夜陌寒猝不及防间开口,低声呢喃了一句。 夜九宸眸光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般的暗芒,但他掩饰的却极好,完全没有被夜陌寒察觉出任何一丝端倪。 “嗯?四哥说什么?” 夜陌寒闻言不禁一个怔楞。 顿了顿,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冷月那样一个看似冲动、火爆、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沉稳、冷静又心思缜密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触动她,让她亲手……” 夜陌寒只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毕竟,即便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朝代,宫墙之中,永远都是是非之地。 所有有些话,只需要彼此心照不宣就够了,并不需要说的明明白白,一字不漏。 夜陌寒说完,便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冷月,为什么要杀了夜岚? 一个夜岚还不够,还有今晚的一个江应蓉。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样的事,能够触动冷月。 而夜九宸听闻了夜陌寒的话之后,却不由自主的垂了垂眼眸,勾起唇角。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我! 当然,这些话,他不需要,也没必要告诉给夜陌寒。 “四哥,莫不是好奇的太多了?” “你……” 夜陌寒被噎的顿时一阵语塞,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只好愤愤然的转过身,同夜九宸一样,面对向芳华殿的殿门。 “不说便不说,本皇子还不屑于知道!” “不屑于知道你还问?” “我……” “咣当——” 夜陌寒想要开口辩解,但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芳华殿大门,突然之间响起了一个闷响。 好像是什么重物撞击形成的。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就听见冷月那弥漫着冷意,仿佛能将人在一瞬间封冻住的声音,隔着芳华殿的大门,传了出来。 “把嘴给我闭上!” 夜陌寒:“……” 夜九宸:“……” 小月儿这么凶! 芳华殿内,冷月依旧维持着大刀阔斧的大佬坐姿,冷冷的看着门上映出的那两个人影,顿了顿,转头看向了染离。 而染离经过了半晌的折磨,似乎也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 哟,终于舍得开口了。 “看你。” 染离:“……” 你觉得我信么? “冷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坦诚了?” 从来就没坦诚过,谢谢! “我刚才,不是一直在看你么?” 染离想了想,再一次:“……” 似乎是被冷月这种无所谓的,淡淡的态度逼的已经快要崩溃,染离刚刚还算沉稳的面容之上,随即出现了一丝裂缝。 站起身,染离挺了挺脊背。 “你是来找我算账的么?” 冷月莫名其妙:“我找你算什么账?”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听冷月这么说,染离嘴角不禁漫起一丝讽笑。 “冷月,我从前还算是敬重你,最起码,你聪明、能干,也神情专一,但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个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 一个九皇子不够,现在,连四皇子也要跟我抢么? 你别忘了,我走到这一步,是你逼的! 你把我送进宫,允诺过我荣华富贵,但结果呢? 十五日! 我只过了区区十五日的好生活,你就亲手将这一切结束了! 最可悲的是,我竟然还傻傻的,成为了你的帮凶? 哈哈! 冷月,你真的是好算计啊!”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也或许是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染离突然一下子,将心底所有的埋怨,一股脑的全都朝着冷月吐了出来。 索性,夜陌寒也不打算留着自己。 索性,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为什么还要假装?为什么还要忍耐下去? 而冷月冷而静的坐在原处,淡然自若的看着染离面容狰狞的,怒吼着说完一番话。 片刻,抬起双手,不轻不重的,结尾有节奏的,拍起了巴掌。 “啪——啪——啪——” 染离被冷月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骚操作弄得一愣。 “你什么意思?” “给你鼓掌啊。” 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染离:“……” 我踏马当然知道你在鼓掌! “我是问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第194章 没完没了了? 冷月收回双手,继续用冷而静的眸子,淡淡的望着染离。 蓦的,冷月站起身。 染离被冷月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底莫名一慌,随即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 而冷月,却是神色自然,步子不急不慌的,朝着染离,一步一步,逼近了过去。 一直等走到染离面前,才停了下来。 “我从来都知道,人性自私、贪婪。 但是今天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染离姑娘!” 冷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染离一张脸,顿时红白相间,难看不已。 “你……” “你什么你?” 染离想要开口辩驳,但没想到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冷月生拉硬怼的给怼了回去。 “进宫,是我拿刀逼你的? 主动去夜岚面前和夜司白撇清关系,是我拿刀逼你的?” 真是的! 能要点脸么?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是hellokitty呢? 真是受够了这帮人,一个两个的,自己犯了错,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还推卸的这么心安理得。 染离虽然出身寒门,但因为从小姿色和才华都过人,走到哪里,也算是众星捧月。 几时,曾经受到过这样恶劣而又毫不含蓄的指责? 而此刻,冷月几句平平淡淡的话,却好像将她的外衣全都撕扯了下来一般,让她竟然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但她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月亮本就该高悬于天空之上,凭什么要被拉入泥潭?” “呵!” 听闻了染离的话,冷月突然毫无征兆的冷笑了一声。 一个常年绷着一张大佬脸,如行走的冰块一般的面瘫,居然笑了! 染离看见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但是冷月带着嘲讽和不屑的笑意,就那么明晃晃的挂在嘴边。 那笑好似一根针,深深的刺痛了染离的眼睛。 “你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是要连我也杀了,还是……” “你想多了!” 冷月收敛回笑意:“只是来提醒你一件事。” 染离面带警惕,眼底都是戒备和隐隐的恐惧慌乱。 冷月语气凉薄,一字一顿:“从今日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和我再没有关系,所以你最好不要打着我的名号再招摇撞骗。 我留你一命,只是因为你还没惹到我。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一番,冷月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往殿门口走。 染离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冷月清冷而又决绝的背影,静默了片刻,突然上前一步,朝着冷月的背影大喊了起来。 “凭什么!” 背对着染离的冷月,闻声不由得顿了顿脚下的步子。 “???” 什么玩楞凭什么? “凭什么,你就能随心所欲?凭什么,一个夜九宸还不够,你还要连夜陌寒也霸占着? 凭什么,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染离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竟然声音哽咽了起来。 没有人懂! 没有人懂她走到今日这步,到底做了多少牺牲。 可是凭什么她想要的这一切需要努力去争取,而冷月,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老天爷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冷月皱了皱眉,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染离,声音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高悬于天空的月亮!” 这一次说完,冷月再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大步走到芳华殿的殿门口,双手将门推开。 外面,月光依旧皎白肆虐,那样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照在她的身上,宛若一层银色的光晕。 门外,夜陌寒和夜九宸还等在那里。 看见冷月出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许的变化。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高悬于天空的月亮!” 这句话,两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夜陌寒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久以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了。 而夜九宸,在见到冷月的一刹那,却好似拂面的春风一般,绽放出了沁人心脾的弧度。 几乎是一瞬间,便上前牵过冷月的手,紧紧的攥在了掌心里。 你不需要想。 因为你在我心中,本就是那世间最洁白无瑕,无可指摘的月亮。 冷月现在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夜九宸这样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秀恩爱撒狗粮,索性大佬人设也崩的差不多了,就随他去好了。 两人便直接这么牵着手,在夜陌寒的注视下往外走。 芳华殿的殿内,染离还跌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冷月的身影。 所以,她来一场,只是为了来警告自己,嘲笑自己的么? 哈哈! 真可笑! 夜陌寒回头冷冷的看了染离一眼,眉心几不可见微微一动,又快速的收敛了回去。 重新转眸,看向冷月和夜九宸越来越远的身影,夜陌寒突然响起一件事。 “冷月……” 听见声响,最先回头的人是夜九宸。 而这一瞬间,他眼底的光,就好似带着实质性的锋刃一般,笔直而又锐利的,毫不掩饰的朝着夜陌寒就逼视而来。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夜陌寒一顿,但还是将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谢谢你,我已经和西凉国的太子达成了交易,江应蓉的事情,他会解决,我也同意放他回西凉国。 只是,他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说是给你的。” 冷月今晚的耐心几乎已经用光了,但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夜陌寒一眼。 眉眼间的冷燥,却是浓烈的像要将周遭的空气都点燃。 夜陌寒抿了抿唇:“他说,有样东西要给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去西凉国找他。” 还有一句话,夜陌寒没说。 当时的江听白,满眼笃定,自信满满的告诉他。 “她,一定会感兴趣的。” 原本,夜陌寒担心冷月去了西凉国会有危险,是不想把这句话带到的。 但是江听白这个人他虽然不了解,但也多少有些耳闻。 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今晚冷月给他甩了这么一口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黑锅,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就算冷月不去西凉国,但也不保证,那个人不会主动出现。 所以思来想去,夜陌寒才决定,要将这些告诉给冷月,让她和夜九宸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而果然,冷月听闻了夜陌寒的话,原本就冷冰冰的眸子,此刻更是泛起了一层寒霜。 江听白? 那狗东西又要搞什么事情? “知道了。” 淡淡的回了一句,冷月便扭头打算离开。 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说话,但是此时,看向夜陌寒的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 顿了顿,夜九宸朝夜陌寒点了点头,便也赶紧转身去追冷月。 夜陌寒站在原地,看着冷月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久久没能挪动脚下的步子。 因为刚刚有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样的感觉让夜陌寒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紧缩。 静默了两秒,夜陌寒微微垂下眸子,再次抬起的时候,已经变得一片深沉。 转眸,看向跌坐在芳华殿地面上的染离,夜陌寒提步走了过去。 染离此时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夜陌寒走到她的身边,她甚至也提不起什么力气,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一个人心里一旦有了人,那么他的心,就会变得坚硬无比,再也无法攻破。 之前是她没意识到。 现在意识到了,再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情,不是太可笑了么? 也不怪冷月会嘲笑自己。 呵呵! 想到这里,染离自己都不禁笑了起来。 夜陌寒见状,不禁屈膝蹲了下来,蹲在了染离面前。 染离微微抬了抬眸,直视夜陌寒。 “四皇子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么?” 看着染离脸上那抹无所谓的,冷然的神情,夜陌寒竟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表情,和冷月的好像。 “你应该谢谢冷月!” 染离闻言不禁一愣。 “我谢她?我谢她什么?” “如果不是她,现在的你,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染离黛眉蹙的死死的,却依旧不明白夜陌寒的意思。 而夜陌寒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站起身,似是准备离开。 染离不死心。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冷月,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她来见自己,除了嘲讽和那什么劳什子的警告,明明什么都没做。 怎么,就是救了自己了? 夜陌寒重重叹了口气,垂眸冷眼睨着染离。 “你以为,她进宫来,真的只是为了看你一眼? 你在她身边待了几个月,难道不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不过,你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了。 我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继续留你在这芳华殿,过着寻常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但若是你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意思,我绝对不会再留情。 而那个时候,也不会再有人来救你!” 阴沉着声音扔下一番话,夜陌寒广袖一甩,便大步离开了芳华殿。 染离怔怔的坐在地面上,脑海里、耳边,响彻都是刚刚夜陌寒的话。 第195章 我不香么 冷月和夜九宸乘着月光,走在宫墙高深之中。 冷月有点闹心。 回忆起来,好像这段时间,自己每次行事都是在这种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情形下。 她是个社会主义富强民、主、和谐文明教育下的好人啊! 嗯,以后得多见见太阳! 都怪夜九宸这个小妖孽,不知道拦着点自己! 这么想,冷月不禁凶巴巴的朝身旁的人,投过去了一记冷冷的眼刀。 而此时的夜九宸眸光深沉,侧颜冷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冷月眸光微微一动,被夜九宸牵着的手,也随之用力掐了一下。 夜九宸吃痛,这才转眸看向冷月。 “嗯?怎么了?” 怎么了? 你跟老娘手牵手走在一起,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问我怎么了? 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嗯? “我不香么?” 冷月突如其来的一个反问,让夜九宸整个人瞬间懵逼。 不香? 什么玩应? 但知道冷月平日里说话也总是这么莫名其妙,时不时的会拽出来一些自己从未听过的词,所以夜九宸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单从她这凶巴巴的表情上,夜九宸也能大概猜出几分。 薄薄的唇微微一抿,唇角随即向上挑起了一个斜肆而又倨傲的弧度。 “我刚刚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救染离一命。” 冷月一双眸子带着审视的,在夜九宸那张棱角分明的绝美脸上不住的打转。 在想这个? 怎么看着不像呢? “谁说我是来救她来了?” 毫不留情的给了某只小妖孽一个,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冷月转过视线,又继续往前走。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他的小月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敏锐呢。 那怀疑的小表情,还真的挺撩人的。 不过,也不怪她会怀疑,因为刚刚自己想的,也确实不是这个问题。 而是江听白,为什么要留下那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和冷月去西凉国? 夜陌寒或许不甚了解江听白,但自己却对这个人了解的,比他想象的多。 江听白说好听了就是自信,说不好听,便是刚愎自负。 最近和冷月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在冷月的身上吃瘪挨怼,他不会不长记性。 所以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说出来,更加不会让夜陌寒来传话。 可到底,江听白口中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想现在说出来,让冷月烦扰。 所以当冷月询问的时候,便只能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跟冷月以往一样,打定了睁眼说瞎话的原则就好了。 果然,冷月还真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夜九宸嘴角的笑意漫进眼底。 “哦?不是在救她,只是为了说几句话? 我的小月儿,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夜九宸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揶揄戏谑,让冷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闲? 老娘闲?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闲了? “谁是你的?” 要点脸,还没成亲呢! 夜九宸原本还带着笑的脸,在听见冷月这么一句,近乎于划清关系的话之后,突然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像是沉积已久的休眠火山,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毁天灭地的力量,一触即发。 也许是夜九宸身上的气势变化太过明显,明显到冷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冷月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哎哟?不错哟! 小妖孽居然又敢跟自己生气。 是不是忘了大佬是什么脾气了? 想着,冷月已经甩开了夜九宸牵着她的手,顺势往上挽了挽袖子。 男人,就得管! 然而,就在冷月转过身,面对向夜九宸的一刹那,唇上突然袭来两片温热。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似水,也不似偶尔的旖旎绮丽,忘情所以。 这一次,夜九宸的吻仿佛带着狂风骤雨的气势,像是要将冷月直接拆骨卸肉,吞吃入腹。 只片刻的功夫,冷月就觉得自己的唇上袭来一阵阵麻痛。 冷月:“……” 踏马的,小妖孽这是疯了还是饿了几天没吃饭了? 想到这里,冷月不悦的皱起眉心,双手本能的抵住夜九宸的胸膛,想要将人推开。 然而让冷月没想到的是,她的动作似乎更加激怒了夜九宸。 吻,如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而冷月的双手,也直接被夜九宸牢牢攥住,顺势带着她的身体整个人都向后退去。 直到,身后靠上冰冷坚硬的宫墙,再也退无可退。 冷月这回彻底怒了。 可是想动弹,双手却还被夜九宸牢牢的控制着,牵制着。 冷月不安分的使劲晃悠自己的身体,夜九宸察觉到,不由得将桃花眼睁开一条缝隙。 阴冷和危险从眼底溢出,冷月不由得一愣。 艾玛! 小妖孽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吓死宝宝了。 赶紧抱紧自己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双手却是一个用力,直接将她的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单手控制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落下,攫住了她的下巴。 片刻的抽离,让冷月得以大口喘息。 夜九宸低沉如鬼魅的声音,却在耳边幽冷又霸道的响起。 “张嘴。” “我……”张你奶奶个爪! 冷月忍不住就想要爆粗,但一句话刚刚只说了一个字,就已然被夜九宸再一次从攻势所淹没。 而且,比之前还要肆虐,还要疯狂! 冷月整个人的气势都冷了,只让人觉得周围的气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具下降一般。 可是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是生气的,是生气的! 但是胸膛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却如擂鼓一般,一下一下,重重的捶打着,跳跃着。 甚至于,冷月觉得下一秒,它会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 血液也疯狂的在身体里流淌着,有一股难以言喻,又无法形容的感觉,如山洪爆发一般,铺天盖地的陡然袭来。 几欲,将她淹没。 冷月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呼吸只能靠夜九宸。白皙的脸颊,早就变得绯红不已。 再看夜九宸,也没比冷月好到哪里。 一开始,他只是听见冷月说的那句“谁是你的”而感到愤怒。 他们可是有过婚约的,就在这个月十五。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此时的他,已经开始为她铺陈十里红妆了。 但如今…… 这件事,他一直梗在心里,觉得愧对冷月,更觉得如今身份不明的自己,好像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 尤其是冷月! 他知道因为这段时间事情多,所以冷月无暇分身。 但是!但是! 她竟然一丁点都不期待,甚至好像,完全将这件事都忘记了一般。 一想到,夜九宸心底就好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攫着心脏一般,让他憋闷不已。 而刚刚冷月的那句话,就彻底成为了导火索,让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 他原本也只是想要简单的惩罚一下冷月。 但是计划永远都没有变化快,想象永远比现实更美好。 从前他虽然总能克制住,但也总是克制的极为艰难。 可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完全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忘记了刚刚要惩罚冷月的初衷。 她就像是一汪清泉,而自己是沙漠中一尾鱼,即将要干涸死亡。 这样的碰触,除了沉沦其中,不愿清醒,夜九宸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控制理智。 冷月和夜九宸的大脑此时已经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片来自于身体深处的,最原始的渴望和本能,驱使着,让他们不断的靠近彼此,汲取着彼此。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厉声高呵—— “谁?干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宛若一道晴天惊雷,直直的劈砍至冷月和夜九宸的脑海里。 夜九宸睁开眼的一瞬间,便看见冷月脸颊通红,睫毛轻颤的模样。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眉心便死死的皱在了一起,略微有些不安、又有些愧疚的松开了禁锢着冷月的手。 冷月此时也清醒了过来。 能不清醒过来了,十几个宫中侍卫,还穿着孝服,一个个举着大砍刀对着自己呢! 嗯,这回踏马的大脑不空白了! 她刚刚,在干什么?啊?在干什么? 冷月眼底像是藏了无数刀片一般,此时此刻,一股脑的全都朝着面前的夜九宸飞砍了过去。 夜九宸自然也能察觉到冷月生气了。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之前不管是被算计、被刺杀、还是其他什么的,冷月好像都没有真正的显露过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 而此刻,她眼底幽冷、面色紧绷,却让人想无视都没有办法。 夜九宸突然就不慌了,而且对于刚刚的举动,完全不后悔。 甚至于还有点想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看着夜九宸嘴角那抹挑起的,极为欠揍的弧度,冷月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你踏马笑什么! 第196章 四个血手印 “九……九皇子?” 这些宫中巡逻的侍卫,是按照每日的惯例,在宫中的各个角落巡视。 即便先帝驾崩,但他们的工作却仍要继续进行。 但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宫中碰见这样的场景。 要知道,在帝宫之内,所有女人可都是帝王的,其他人想染指,那就是死路一条。 尤其是在帝君刚刚驾崩的这个档口,发生这样的事,更是天理不容。 但等一众侍卫怒气冲冲的冲过来,纷纷掏出佩刀指向那两个“不知廉耻”、“伤风败俗”之人的时候,这两个人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反而镇定的好像他们这群侍卫不存在一般。 所有大家十分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等看清楚长相之后,一众侍卫顿时懵逼了。 居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九皇子。 这么一想,好像也能理解了。 但是九皇子啊。 这死的是你爹,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影也就算了,大家顶多说你是伤心过度,一个人躲起来独自悲伤去了。 但是你现在竟然拉着一个姑娘,跑到宫里面卿卿我我,是不是有点不讲究啊? 侍卫们心里这么想,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夜九宸此时哪里有心情管理这些侍卫们,只是见这群人还这么不长眼的窝在这里,打扰他跟冷月,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寒芒。 一众侍卫隐隐的察觉到这位混世魔王的眼神有些不大寻常,连忙纷纷收起佩刀。 “属下等继续巡逻。” “嗯。” 为首的侍卫说了一声,夜九宸也只是不辨情绪的低低应了一句。 侍卫们见状连忙撤离。 开玩笑,再不跑,等着一会混世魔王反应过来了,杀人灭口么? “今晚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半个字!听到没有? 你们不想要脑袋,我还想要!” 为首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句,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称是。 侍卫们离开,便只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人。 冷月身子斜斜的靠在宫墙之上,丝丝凉意顺着脊背窜了进来,可是却都不敌她眼底的光冷。 夜九宸却依旧擎着嘴角盈盈的笑意,戏谑而又大胆的看向冷月。 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带着其他的意味。 冷月心里的小人已经快要气成河豚了。 不止气他,还气自己! 她母亲的! “活的不耐烦了?” 静默了两秒,冷月冷冷的开口,一阵微风适时吹拂而过,将她垂在腮边的发丝轻柔的吹起,在眼前飘荡。 可是这一幕看在夜九宸眼中,却更加妩媚妖、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略带几分危险的上前一步,凑近冷月。 用低沉的,宛若砂纸一般粗粗粝粝,带着磁性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还是只仙人掌?” 我仙…… 冷月觉得,小妖孽眼睛一定是瞎了! 特么你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仙人掌? 想着,冷月突然冷笑一声,笑声宛若地狱中的修罗恶鬼一般,透着蚀人骨血的温度。 不知为何,夜九宸看着冷月的笑,只觉得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板腾升而起,一瞬间窜至天灵盖。 下一秒,冷月猛地站直身体,双手死死的攥住夜九宸胸前的衣衫,一个用力,将两人强迫性的贴近距离。 夜九宸眉峰微微一挑,还没等开口,就见冷月猛地凑了过来。 唇上,冰冷与温热交织着,让人欲罢不能。 夜九宸眸光一暗。 然而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阵钝痛从唇上袭来,顺势带着一股粘腻而又温热的液体,进入口腔。 铁锈一般的腥味,瞬间席卷所有味觉。 冷月满意的松开手,后退一步,梗着脖子,挑衅一般的瞪了夜九宸一眼,随即便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宫门走去。 夜九宸站在原地,黑眸直直的望着冷月冷艳的身影,指腹不自觉的摩、挲上唇、瓣。 一抹艳丽的猩红映入眼帘,夜九宸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嘴角的笑反而愈发放肆。 他的小月儿,发怒的时候,也是很撩人呢。 顿了顿,夜九宸也连忙提步,朝着冷月追了过去。 一直等走出帝宫,来到马车旁,冷月都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笑。 虽然一直以来,她也经常是这副冷冰冰的面瘫模样,但是小黑和岳城却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今日的冷月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刚好,冷月已经走到了小黑旁边。 “你在这干什么?” 小黑:“???” 我不在这我在哪? “你不是我哥么,不哪凉快哪待着去,跟着我干什么?” 小黑:“……” 小黑觉得,此刻的冷月有点像炮仗,还是不点为妙,索性将脸别向一边。 冷月却仍旧不死心,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岳城。 冰冷似刀子一般的眼神扫过来,岳城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颤了。 “我……我家主子让我等在这里的。” “我问你了?” 岳城:“……” “没问你接什么话,怕你下巴掉了砸脚上?” 岳城想了想,还是:“……” 小黑憋笑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但又怕真笑出来,好不容易转移的怒火又会回到自己身上,所以只能死死的忍着,任由肩膀一抖一抖的。 冷月骂了两人两句,却仍旧觉得不解气,只能愤愤然的上了马车。 刚好,夜九宸此时也走了过来。 岳城一脸莫名其妙加苦逼的看向夜九宸。 夜九宸却只是不轻不重的抬手,拍了拍岳城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办法。 谁让你家主子我,惹她生气了呢? …… 马车一路行驶,冷月一路上都没有跟夜九宸说一句话,甚至于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过去。 开玩笑,老娘是那种你哄哄就能不生气的人么? 而且,你那突然一下子跟换一个人是的,到底是为哪般啊? 冷月在心里越来越想不通,只能慢慢在脑海里把事情复盘一遍。 复盘着复盘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而此时的夜九宸也归于平静了下来,眸光深沉缱绻的,望着冷月。 蓦的,冷月突然转眸。 四目相对,冷月似乎从夜九宸的眼中,看见了以往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看来,小妖孽还真生气了。 但是我不能哄你! 大佬出去哄人,说出去我不要面子的? 不过,你要是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我还能…… “对不起!” 冷月:“……” 冷月心里正自行精分着,但是却没想到,夜九宸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竟然真的开口道歉了。 冷月震惊了,擎着一双深如古井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眨的望着夜九宸。 卧槽! 小妖孽真有读心术,岂不是自己平时的吐槽,都被他听见了? 不不不! 不方!不方! 绝对不可能,只是赶巧了,赶巧了! 冷月在心里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夜九宸却向前靠了靠,将一张俊美不已的脸,冷不防的贴到冷月面前。 冷月整个人吓了一跳,但是本着大佬不能慌的原则,只能强装淡定。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夜九宸一怔:“要什么?” 冷月:“……” 玩球了,一激动,又拽错词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哦,其实,你很香。” 夜九宸饶有意味的一句话,换冷月懵逼了几秒。但紧接着,脑海里便回想起了之前在帝宫之中,自己很不要脸问出的那句,我不香么。 冷月有点不想说话了。 “月儿,其实我……” “吁——” 夜九宸刚想要继续开口,马车猛地一个剧烈的颤动。 冷月和夜九宸连忙快速稳住身形,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马车外,岳城和小黑快速掀开车帘,神色凝重而又紧绷。 “主子,小姐,不好了!” 冷月往岳城和小黑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将军府。 只是,平日里安静如夕的将军府,此刻却透着一股凝重。 黑色的“镇国将军府”匾额上,赫然明显的四个血色手印,一下子就窜进了冷月的视线。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冷月直接就冲下了马车。 夜九宸的神色也十分阴沉冷冽,紧跟在冷月身后,跳下马车,冲进了将军府内。 因为白日里,冷迟已经将几乎所有的下人都遣退了,所以此时的将军府,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冷月面无表情的快速往将军府内奔跑着,夜九宸却一把将人拦住。 冷月转眸,便是一记锋刃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 夜九宸声音低亢,却字字重若千斤巨石:“冷静点,我去冷老夫人那里,你去将军那里,至于潇、 冷月没有任何思考的便重重点下了头,转身,目的性明确的朝着冷迟的书房奔跑而去。 这个时间段,冷迟都是待在书房里的。 门口那四个赫然鲜明的血手印,就好像是黑白无常催命的鬼符,让冷月的心,不住的下沉,再往下沉。 岳城和小黑也是一脸担忧。 “主子,这……” 夜九宸伫立于夜色之中,脊背修长而又挺拔。 漆黑的眸,微微眯了眯。 “先去看看。” “是!” 第197章 别紧张,是我 月色渐渐开始西斜,原本墨蓝色的夜穹,一点一点,开始泛起光亮。 冷月身上的光明灭交织着,映衬在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之上,更是平添了几分阴冷肃杀。 她一路加快着速度,黑眸冷冽朝着冷迟的书房飞奔而去。 然而越靠近,眉心却皱的越紧。 一直等到了冷迟的书房门前,冷月才停下脚步。 一些事情,也随即在脑海里,开始不断翻滚。 如今正是朝廷动荡之时,夜陌寒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对冷家动手。而其他会对冷家动手的人,不是已经被软禁囚禁,就是已经不再人世。 所以,放眼整个大周国境内,没有人会对冷家动手。 不是大周国的人,那便容易猜出了。 何况,江听白还特意嘱托夜陌寒带给自己一句话,说要送自己一份礼物。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将脚步停在了冷迟书房的的门前。 冷迟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一目了然,空无一人。 冷月心底冷冷一笑。 可以啊,狗东西! 居然动手动到姑奶奶的头上了,姑奶奶是不打的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桃花为什么这样红是吧? 天边的光亮,一点点的蔓延着,照耀着,似乎要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一片明亮之中。 冷月直直的伫立着,任由阳光拉扯着她的影子,在地上不断延伸。 夜九宸和小黑、岳城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三人之前在外面汇合的时候,小黑和岳城已经向夜九宸禀报过,整个将军府,已经空无一人。 此时此刻,看着冷月身上溢出的冷意,似是寒冬腊月里最冷冽的寒风一般,几欲将人摧毁,夜九宸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的攫着。 一下一下,钝痛不已。 “主子……” 岳城犹豫着想要开口,夜九宸却抬手无声的制止,随即抬起脚步,朝着冷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就站在那里,没有遥不可及。 片刻,便走到了冷月身旁。 夜九宸特意看了看冷月的神色,发现她那张清冷寡淡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由得心底又是一阵瑟缩。 漆黑的眸轻轻敛了敛,夜九宸随即伸出手后,扣住冷月的后脑,将人整个都拉入自己的怀里。 冷月没有反抗,就那么任由自己的额头,抵在夜九宸坚实灼热的胸膛之上。 夜九宸眼底像是翻涌着的大海一般,骇浪讳莫。 “冷将军他们没事。” “嗯,我知道。” 冷月窝在夜九宸的怀里,闷闷的回应了一声。 “夜九宸。” “我在。” “我要去西凉国。” “我陪你!” 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流,也没有探讨过,冷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彼此心意相通。 原本,冷月还想着自己的日子开始变得有些无聊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狗东西搞事情。 西凉国是么,太子江听白是么? 很好! 说话间,日头已升至穹顶,整片大地,也完成了黑夜到黎明的交替。 春江楼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清早这个时候,最是冷清安宁。 冯妈妈最近一段时日虽然每天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该营业营业,该招呼客人招呼客人。 但是心里却总是惦记着冷月。 虽然她和冷月之间的接触,也就那么寥寥数月。 但冷月就好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女,不但给了她春江楼,还让她在老、鸨这个行业里,做的风生水起。 冯妈妈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介意自己从哪里去。 春江楼,就是她的归宿。 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冷家涉嫌通敌卖国,她全然不信。后来,又说冷月掉下悬崖摔死了,尸骨无存,她更是半点都不信。 不是强制性的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而是真真正正打从心底里,信任。 可信任是一方面,见不到面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惦记,总归是放不下的。 所以导致这段时间的冯妈妈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今早好不容易都收拾妥当了,刚迷迷糊糊即将要陷入梦乡,翻个身的功夫,冯妈妈却陡然间发现,床头坐个人。 幽暗中,宛若凭空而出的鬼魅,前来索命。 “啊——” 冯妈妈吓得顿时一个激灵,从床榻上直接就弹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 然而还没等把胸口那点震惊全都喊出去,床头坐着的那人便很有先见之明的伸手牢牢的堵在了冯妈妈的嘴上。 冯妈妈呜咽呜咽的,只剩下一堆囫囵不清的呜呜声。 要死了! 她一个半老徐娘,哪个不要命的敢来爬她的床? 冯妈妈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面前人的长相,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却幽幽然的开口。 “别紧张,是我。” 独有的低沉的、清冷的、带着沁凉的声音窜入耳畔,冯妈妈瞬间冷静了下来。 再定睛一看,肌肤白皙,远山黛美,鼻梁高挺,眸光幽深冰冷,不是冷月又是谁? 冯妈妈悬在胸口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紧绷的身体也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确定冯妈妈不会再发出什么鬼哭狼嚎的诡异声音,冷月这才将自己的手拿了下来。 冯妈妈拍着胸口:“哎呦,小老板你可吓死奴家了。” 冷月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冯妈妈抱怨了一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老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再说你来就来,这本来就是你的店,但是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坐在奴家的床头,奴家要是心里素质稍微差一点,估计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给我上坟烧纸的时候了!” 冯妈妈嗔怪的抱怨着,冷月却依旧不为所动。 “哦,不是没吓死么?” 冯妈妈:“……” 感觉胸口好痛。 “小老板,之前听说将军府出了很多事,好在现在都化险为夷了。” 这句话,是冯妈妈真心实意的,冷月倒是分辨的出来。 轻轻颔了颔首,冷月便不再赘言,直接开门见山。 “冯妈妈,有没有兴趣,做春江楼的老板?” “做老板,当然有兴趣了……” 冯妈妈顺口接着冷月的话,但只接到了一半,就接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表情,也再一次被震惊和不可思议所取代。 “小老板,你说什么呢?” “就是字面的意思。” 说着,冷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冯妈妈面前。 冯妈妈皱着眉头,狐疑的从冷月手中接过,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春江楼的地契。 这是当初,夜九宸掏钱,冷月从冯妈妈手上买下来的。 冯妈妈愈发不解冷月的意思。 “小老板,你……” “当初我买下这里的时候,花了一百两,加上乱七八糟装修、给姑娘们改装的钱,一共五百两。 如今春江楼的生意也已然稳定了,我要你一千两,不过分吧?” 冯妈妈:“……” 先不说冷月要将春江楼重新卖给冯妈妈这件事有多吊诡,单是这狮子大开口的一千两,冯妈妈就忍不住朝冷月翻白眼。 “小老板,你还真是做生意的料。” “谢谢。” 冯妈妈再次:“……” 我是在夸你么? 你居然还谢谢? 咋想的? “我要出一趟远门,也不知道多久要回来,所以现金我带着不方便,冯妈妈,给我折成银票吧。” 冯妈妈觉得胸口有点闷。 但是现在她最关注的是,冷月刚刚说的话。 “小老板你要出门?去哪里?不回来了么?需要这么多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冯妈妈一边说,脸上一边抑制不住的浮现出满满的担忧。 甚至于,说完一句,直接将手中的地契怼回到了冷月的手中,转身便下了地。 冷月看着手中的地契,心里的小人有点方。 一千两很多么? 要不说人心啊,哎! 抱抱自己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冷月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冯妈妈便宜点,毕竟自己这次去西凉国,确实不知道要待上多久。 虽然有夜九宸,但冷月从来没问过夜九宸有多少钱。 而且原主的娘原本就给原主留下了不少钱,加上冷迟之前原本打算交给她的那些,冷家的底子,确实也不少。 但冷月想的是,自己若是去个一年半载的,这春江楼扔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索性,原本这里就是冯妈妈的,现在物归原主,自己还能赚点,多好。 可谁成想,冯妈妈却嫌贵! 冷月心里的小人挠了挠墙,冷月则是转头看向冯妈妈。 冯妈妈正背对着冷月,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折腾着什么。 冷月眉峰微微一挑,就见冯妈妈突然不翻了,而是捧着一个盒子,两步又来到冷月面前,脱鞋上塌,随即将那个盒子塞到冷月手中。 冷月接过的一瞬间,只觉得分量不轻。 里面装的该不是板砖吧? 难道这老娘们想敲自己?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老板!” 思忖间,冯妈妈已经开了口:“这些是我这么多年来,自己攒的一些私房钱,还有一些是春江楼这几个月的收入,因为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你,所以我就暂时先保管了起来。 算一算,可能距离一千两还差点,你先拿上。” 第198章 你家娘子 冷月擎着一双宛若蒙着寒霜一般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冯妈妈,盯的冯妈妈直觉得脊背发憷。 “小老板……” “你这讲价讲的,有点狠呀!” 好歹也是老交情,这一下子差了两三百两,是不是过分了啊! 冷月心里吐槽,冯妈妈却是听得两眼一瞪。 “讲什么价,这些钱是给你的!” 冯妈妈不悦的嗔怪了一句,心里直犯嘀咕。 是自己没表达明白,还是她家这小老板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这回换做冷月有点懵了。 她说什么玩楞? 这些钱是给自己的? 因为点啥啊? 冷月擎着眼眸,看着冯妈妈,明显一脸不解,冯妈妈无奈之下,只好重重的叹了口气,拉过冷月的双手。 一边拍着冷月手中春江楼的地契、一边拍着刚刚她交给冷月的匣子,真诚的一字一顿。 “春江楼、和这些钱,都是你的。 小老板,我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事,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你会去多久,会不会回来……啊呸呸呸!”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吉利,冯妈妈连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总之,春江楼的老板,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 这些钱,算是我借给你的,要收利息的。 所以小老板,你必须得好好的回来,然后记得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冯妈妈相信,冷月总该是听明白了。 冷月也确实听明白了。 只是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 上一世做雇佣兵,虽然也有战友和组织,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对于他们来说,明天和死亡,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牵扯太深,不让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的牵绊,也不与任何有羁绊。 但是来到了这里之后,冷月却发现,自己的人生一次一次的被颠覆。 曾经那些避如蛇蝎的羁绊与牵绊,如今却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她的人生。 剪不断,理还乱。 冷将军、冷老夫人是她的牵绊,筑儿、小黑、小白是她的牵绊,梁浅是她的牵绊,夜九宸也是她的牵绊。 冷月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可是为什么,拥有了这些牵绊之后,却让她感觉到原本空空荡荡,坚硬如铁的心,渐渐开始变得温热,变得熨烫。 冷月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地契和盒子。 心中,突然有个大胆的念头,从生而出。 而她一向是个敢想就敢干的人。 所以—— 顿了顿,“冯妈妈,有没有兴趣,将春江楼干成连锁店?” 冯妈妈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消化冷月话中的意思。 “链锁……店?” 那是什么玩楞! …… 另外一边,夜九宸带着岳城回了府邸,小黑也去了英国公府。 小黑是不想扔下梁浅一人的。 毕竟,梁浅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出身卑微,甚至于在他躲着这份感情,不敢直面内心的时候,也是梁浅在勇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如今,好不容易他有了身份,可以将她娶进门。 但是没想到,冷家却出了这样的事。 且不说他现在已经是冷家的人,冷月于他的恩情,早就不能计算的清了。 他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留下来和梁浅双宿双栖? 但是一想到要和梁浅告别,甚至于不知道,是不是能回来,小黑的心里就说不出的一阵酸楚。 站在英国公府门前,小黑迟迟不能迈开脚步。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梁浅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紧紧关闭的英国公府大门,却猝不及防间,四敞大开。 梁浅原本还闷闷不乐的脸,在看见小黑的一瞬间,便绽放起了一抹堪比芳华的笑。 “冷霄哥哥!” 从最一开始,梁浅对小黑的称呼,就从来不像冷月一般。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小黑和她的命运,要牵绊在一起。 梁浅一蹦一跳的,像个小孩子一般,飞奔到小黑的面前。 小黑看着梁浅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 可是心底的酸楚,却愈发浓烈。 “冷霄哥哥你来,事情都处理完了?” 小黑笑着点了点头。 “嗯。” “太好了!” 梁浅笑的没心没肺,一边笑一边抓住小黑的手:“走吧,跟我去见见我爹。” 说着,就要拉着小黑往英国公府内进。 毕竟,她早就期盼着这一天了。 可是梁浅转过身拉着小黑的时候,却发现没能将人拉动。 梁浅没想那么多,只是以为小黑还是有些担心,便笑着劝慰。 “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麻的冷霄,居然还怕一个区区英国公府糟老头子了? 放心,我早就跟我爹说过你了,他虽然一开始有那么点点抵触,但你忘了,他一直都是以我为中心的了? 我说了,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立刻上山剃头做姑子,吓得他立刻就同意了。 哈哈,怎么样,我厉害吧?” 梁浅像是炫耀一般,得意洋洋的昂了昂下巴,更像是做了一件好事,求夸奖的孩子。 可是她越是这样,小黑心里的纠结和不舍,就越来越浓烈。 心里这么想,小黑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掩饰不住。 梁浅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但渐渐的,也发现了小黑的异样了。 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蹙着眉心,梁浅凑上前几步。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梁浅一个没防备,突然被小黑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梁浅一顿。 而小黑的怀抱那么紧,那么紧,紧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才肯罢休。 他以前…… 从没这样抱过自己。 虽然梁浅一直希望着,小黑能够像夜九宸对待冷月一样对待她,但是当今日他真真切切的做到了的时候,不知为何,梁浅心底却腾升起一股浓烈的,无法抑制的不安。 梁浅脸色有些慌乱,声音也有些颤抖。 “冷霄哥哥,你……你到底怎么了?” 冷霄黑眸微垂,薄唇轻抿,没有马上回话,只是用力的抱紧着怀中的梁浅。 片刻,才将人松开,换上一副无恙的浅笑。 “没事,陪我出去走走好么?” 梁浅狐疑的看着小黑,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好!” 只要你想,我梁浅,愿意陪你去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 两个人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骑马,就像是寻常百姓的年轻情侣一般,肩并着肩,走在大周国的市井街道上。 饶是梁浅平时是一个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人,今日也察觉出了小黑的不对劲。 如果按照以往,她一定会追着小黑的屁股,问出个所以然。 但是今日她却有些害怕。 心底那种隐隐的、没有来由的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很不安。 所以,她不敢开口。 她怕小黑给她的答案,让她无法接受。 而小黑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所以两人就这样一路,平静的,相对无言的走着。 百姓们并没有受到夜岚驾崩的太多影响,该打开门做生意做生意,该生活生活。 街道上,依旧热闹。 耳边,是鼎沸喧嚣的人声,可是两人之间,却总是沉默。 直到,途径一处卖饰品的小摊。 小黑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在小摊面前停了下来。 认识这么久,他好像,什么都没有送给过梁浅。 摊贩见小黑停了下来,自然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便立刻热情招呼了起来。 “这位公子,是要给你家娘子买首饰么? 你看看,我这里的首饰可是这一整条街上最好的,这做工、这样式,完全不比罗玉斋的差。 但是价钱,可要比那里便宜不少呢。” 小贩一边热情的推销着自己的商品,一边拿起一支珠钗,递到小黑面前。 珠钗的样式很简单,金丝银线绞成的凌霄花,中间嵌着一颗珍珠。 简单,大方,一目了然,却又高贵典雅,惹人喜爱。 一如梁浅。 小黑不自觉的上前接过了商贩手中的珠钗,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梁浅就站在小黑的身后,微垂着头。 原本,她还是满心担忧慌乱,但不知为何,听见商贩说的那句“你家娘子”之后,心底的慌乱,竟然就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对啊! 自己将来,是要成为冷霄哥哥娘子的。 那还有什么可害怕,可慌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冷霄哥哥,便是他的人了,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她都会和他一起。 小黑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珠钗,回头看了梁浅一样。 他是真的很想买下来送给梁浅。 可是转念想到了梁浅的身份。 她这样从小锦衣玉食,如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的女子,穿戴无不精细,怎么可能,会要这街上摊贩卖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小黑到了嘴边的话,便生生的咽了回去。 “公子眼光真好,这支珠钗跟你家娘子,也是极为相配的呢!” 小贩见小黑似乎还有些犹豫,连忙又卖力的推销了起来。 梁浅眸光潋滟明亮的看向小黑。 只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的担忧和犹豫。 如果你真的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他心底的焦虑呢? 第199章 我有你就够了 小黑面对小贩的极力推销,只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意,便想要将手中的珠钗还回去。 但是没想到,从旁边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那支珠钗夺了过去。 小黑诧异,转眸间就看见梁浅喜笑颜开的把玩着手中的珠钗,一脸喜欢。 甚至于,还直接插在了发髻上。 “好看么?” 梁浅笑意盈盈的问向小黑。 小黑抿唇,点了点头。 “好看。” 我眼中,山河不及你美。 梁浅闻言,却是略微不悦的拧了拧眉心。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付钱啊!” 小黑怔楞了两秒,似乎没从梁浅的话中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时,梁浅已经转身朝前方走去。 小黑向小贩道了谢,匆匆付了钱,便朝梁浅追了上去。 梁浅头上的珠钗,在阳光的映衬下,美若芳华。 小黑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和心底的酸楚就好像是一种煎熬,让他胸口宛若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般,无法喘息。 两人又逛了一会,逛完了整条市集。 梁浅肚子有点饿,便拉着小黑在街边的一个馄饨摊上坐了下来。 小黑略微有些局促。 像梁浅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应该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吧。 可是她神色自若,表情真诚,仿佛一丁点嫌弃和不适都没有。 小黑心情很是复杂。 “愣着干什么,快坐下来啊,我都饿了。”说完,又大喊着让老板上两碗馄饨。 一顿饭,两人吃的也是极为沉默。 小黑垂着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梁浅吃饱喝足了,却主动开了口。 “你有话要跟我说。” 简单直接的开门见山,丝毫不带任何赘言。 小黑愣了愣,慢吞吞的抬起头,但却依旧有些不敢直视梁浅的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背,却覆上了一道温热。 那道温热,就像是带了某种无形的力量,让小黑纠结挣扎的心,一瞬间得到了安抚。 又像是带了某种魔力,牵引着他,转过头,同梁浅那双明亮的眼眸,对视。 “冷霄哥哥,你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和我说的。 我不知道你从前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都有我。” 小黑薄薄的唇死死的抿着,黑眸直直的望着梁浅,似乎想要望穿她的身体,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是! 他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对梁浅说的。 他相信,梁浅也会支持他的决定。 想到这里,小黑随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梁浅,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听到小黑的话,梁浅的眸光里,明显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和失落,但是却被她很快的掩饰了下去,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她依旧在笑着。 “嗯,要去哪里?” “西凉国。” “和冷月一起么?” “嗯。” “去多久?” 这一次,小黑沉默了。 去多久呢? 他根本不知道,或者说,连冷月都不知道吧。 冷将军、冷老夫人,还有筑儿、小白、顾嬷嬷,都被江听白带去了西凉国。 江听白摆明了是冲着冷月来的,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她找到? 而且西凉国不比大周国,去到那里,无论对冷月还是对夜九宸,还是对他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未知的、境地。 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到底的是什么。 但绝对,凶险无比。 所以,多久会回来,会不会再回来…… 小黑沉默着,梁浅却是垂下了眼眸,看起来很是平静,但攥着小黑的手,明显在用力收紧着。 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骄纵任性的梁浅,突然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懂事,小黑心里直觉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一时间全都涌了出来。 “梁浅……” “哎呀,出来一早上,我都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小黑想要开口,他想说,让梁浅不要等着自己。 因为此去结果,谁都不知道。 若是梁浅真的遇到了好的人,他愿意忍痛,只为,让她一世幸福安宁。 明明,他心里已经想好了,但是在看见梁浅、看见梁浅笑容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而偏偏,梁浅此时也难过的不行,但还是对着他笑的像个孩子。 小黑暗自的吸了一口气,定定的凝望着已经站起身的梁浅,半晌,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两个人就这么和来时一般,相对无言的沉默着,一路走回到了英国公府。 这一路,明明距离很远,但小黑却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到英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小黑站了下来。 梁浅背对着小黑,没有说话,送别也好,警告也好,叮嘱也好,统统都没有。 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她就那么沉默着,一步一步,走进了英国公府的大门,走出了小黑的视线。 小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可是最终,还是离开了。 梁浅,你是个好姑娘。 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我必定娶你为妻! 若是不能,我也会化作风,永远的陪在你的身边。 …… 秋日的烈阳带着一丝苟延残喘的意味,在湛蓝色的苍穹之上挣扎着,照耀着。 但无奈最后,还是要落入西山。 皎白的明月渐渐挂上枝头。 都城外的市郊密林之中,停放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样式很是简单古朴,看起来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冷月坐在马车外,一身男子的装扮,宛若一个俊俏的冷面书生,只是坐姿有点大刀阔斧。 冷月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时不时的咬着,枯草也随着她咬动的节奏,上下摇摆着。 不多时,不远处的传来马蹄声。 冷月扬眉看了过去。 三匹马,正在由远及近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着。 最前方的夜九宸,身穿墨锦色的长袍,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高高的束在脑后,在月光和黑暗交织的映衬下,将他整个人都映衬的英气无比。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冷月扔能看清他宛若鬼斧神工雕刻过一般的,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 还有那双时而邪魅,时而阴冷,时而温柔,时而深沉的深邃黑眸。 只片刻功夫,夜九宸已然带着小黑和岳城策马来到了冷月面前。 “吁——” 伴随着一声低呵,夜九宸将马停住,随即翻身下马,来到冷月面前。 冷月也吐掉了嘴里的枯草杆,蹦下马车。 “来了。” “嗯。” 夜九宸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随即带着审视一般的,从头到脚的将冷月都打量了一遍。 冷月有点不高兴了。 “没见过?” 夜九宸笑笑:“是没见过!” 冷月:“哦,那以后多见见。” 一边说,冷月也一边用审视的目光将夜九宸看了一圈。 “你就这么走?” 别的东西不带也就算了,换洗衣服呢? 换洗衣服不带也就算了,钱呢? 夜九宸自然知道冷月这么问的意思,但却没有想要好好回答的意思,而是戏谑的挑了挑唇角。 “嗯,我有你就够了。” 冷月:“……” 她现在严重怀疑,小妖孽看过什么撩妹秘籍,但是她没有证据。 绷着一张大佬的脸,将视线从夜九宸的身上挪走,冷月随即又看向已经下马,站在夜九宸身后的小黑。 “喂!” 小黑此时的心情还是很低落,尤其是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而立的画面。 他的脑海中,总是能够浮现出梁浅一言不发的,走进英国公府的画面。 此时被冷月突然叫到,小黑只能尽量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步。 “小……妹!” 改姓冷还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小黑还是稍微有些不习惯。 冷月撇撇嘴。 哎,得了个便宜哥哥就是这点糟心。 “跟梁浅说了?” “说了。” “她说什么了?” 小黑听到这里,不禁垂了垂眼眸,顺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什么都没说啊。” 冷月故意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行!” 小黑一愣:“什么不行?” 冷月转身,视线不经意间和夜九宸相交了一瞬。 只一瞬间,夜九宸的剑眉便不由得轻轻动了动。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他可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就捕捉到,属于冷月的,一丝丝细微的变化。 所以,她是不是…… 果然,夜九宸心里正思忖着,就听见冷月用悠然自得的步伐,走到马车跟前,一边掀开车帘,一边用不大不小,不带任何情绪波澜的声音,慢吞吞的说道。 “有话,得当面说清楚!” 小黑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冷月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马车上突然蹦下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男子的装扮,但白皙精致的面容,眉眼弯弯的笑容,却让人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而那人,却是直接蹦蹦跶跶,跟弹簧一样,蹦跶到小黑的面前,学着冷月平时的样子,抬手朝着小黑的肩膀就是一下。 此时身夜晚,但那人的笑容,堪比骄阳。 “冷霄哥哥,这么巧啊!” 小黑:“……” 第200章 对,就是我 小黑现在整个人都像是石化了一般,怔怔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睁大着一双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身男子装扮,却笑颜如花的梁浅。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她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副装扮? 小黑脑子里一时间窜出一个大胆而又不切实际的猜想,但是又不敢去相信。 “喂!” 见小黑表情呆愣的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梁浅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暗爽。 小样的,还想要把她一个人留下来? 不能够! 梁浅抬起手,在小黑面前晃了晃。 “傻了?” 梁浅正晃悠着手,小黑已然抬起手,将梁浅的手紧紧攥住。 一双剑眉,也随之紧紧的拧结了起来。 “你胡闹什么!” 似乎是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小黑的语气也随之变得严厉了许多。 而面对小黑的厉声呵斥,梁浅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是挑衅一般的,得意洋洋的梗着脖子。 “我怎么胡闹了? 冷月同意我来的!” 其实,早在她听到小黑说要跟着冷月去西凉国的一瞬间,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小黑一起。 她一直没说话,只是在等。 等着小黑先开口,开口让她一同前往。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腿都快要被他溜折了,结果这货到最后,还是连个屁都没放。 梁浅一开始也生气,想着就不管他了,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但是想想又不甘心。 而且小黑的性格是多么的沉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按照冷月的话说,自己选的人,跪着也要宠完。 所以回到英国公府之后,梁浅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给英国公留了封信,跑到将军府去找冷月了。 冷月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或者发表什么意见。 她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危险是危险,未知是未知,但她更明白,有心爱的人在身边陪伴,将会是怎样一种伟大的力量。 但事先,她已经将此去西凉国的目的,还有有可能会遇到的境况都跟梁浅说了一遍,梁浅一点退意都没有。 她又不是恶毒的老太太,凭啥要棒打鸳鸯? 既然那俩人非要黏糊在一起,那就索性成全好了。 所以此刻,小黑和梁浅的目光都对准了自己,冷月脸上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的,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对,是我!” 刺激不刺激?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夜九宸站在一旁,略微有些不适应的挑了挑唇角。 要知道,以前若是被质问什么,冷月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否认三连,但没想打,这一次倒是改变原则了。 得到了冷月的撑腰,梁浅只觉得自己的底气更足了,腰板挺的都直了,昂着下巴,继续挑衅的看着小黑。 意思很明显,你还有意见么? 有意见忍着! 小黑确实有意见,但是有意见也不敢跟冷月支楞啊。 无奈,小黑只好看向站在一旁的夜九宸。 “九皇子……” 知道小黑要说什么,夜九宸干脆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别过了头。 意思也明显。 别找我,这事我管不了。 开玩笑,冷月决定的事,谁敢有意见? 那是嫌命长了。 小黑接连两次吃瘪,只好把目光转向第三个人。 可第三个岳城…… 拉倒吧! 小黑无奈的重新看向面前的梁浅,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的最终,也只好放弃的重重呼出一口气。 梁浅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你看见我是不高兴咋的? 怎么还叹气呢? 梁浅气鼓鼓的嘟起了腮帮子,正要发飙,却冷不防的被小黑抱在了怀里。 今天之内,第二次。 “真好!” 小黑下颚轻轻的抵着梁浅的发顶,低声呢喃了一句。 梁浅却是一改之前的气鼓鼓,窝在小黑的怀里,抑制不住的窃笑不已。 “嗯?” “我说,有你在身后。” 梁浅嘴角的笑容愈发放大,干脆伸出双臂,回抱住小黑。 站在一旁的冷月:“……” 夜九宸:“……” 岳城:“……” 夜九宸尤其不高兴,毕竟一向都是他给别人撒狗粮,如今居然被别人撒了狗粮。 多么不爽。 冷月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装作看不见那俩人。 “我还带了一个人。” 这句话是说给夜九宸听的。 夜九宸闻言不禁微微有些诧异。 冷月带梁浅,他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 但是冷月说,又带了一个人? “谁?” 冷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敲了敲马车的车厢。 伴随着冷月的动作落下,马车帘子也在一起被人掀了起来,从里面露出一张即便上了年纪,却仍旧风韵犹存,妩媚妖、娆的脸。 “九公子,奴家有礼了!” 不是冯妈妈,还会是谁! 夜九宸:“……” 看着突然出现的冯妈妈,夜九宸一瞬间只觉得太阳穴有点蹦着疼。 他们是去西凉国救人的,怎么感觉冷月这架势,像是要去度假呢? 带着梁浅情有可原,但把冯妈妈带来是要做甚? 难道,还要把春江楼开到西凉国? 把春江楼开到西凉国!!! 想到这一点,夜九宸黑眸顿时深沉起来,微微眯着,眸光锐利的看向冷月,准备寻求答案。 而冷月原本就是一点要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所以面对夜九宸审度的目光,自然是毫不示弱的回看过去。 还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他不止一次想要撬开冷月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但都没有这次这么强烈。 可是看着冷月那张笃定的,清冷的,不容反驳的脸,心底却又腾升起浓浓的无奈。 这就是他即便舍弃性命、舍弃身世、舍弃皇位,也要爱的人啊! 所以能怎么办? 她想,他就陪着她一起做,一起疯好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由得目光柔和起来,还顺势抬起手,在冷月的发顶揉了揉。 冷月整个人都方了。 我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给老娘来摸头杀。 老娘不要面子的? 而夜九宸这一举动,却让在场的其他人再次大跌眼镜。 如果说之前,冷月让冯妈妈出来,只是让几个人的眼镜从鼻梁上跌了下来,那夜九宸这默许而又纵容的举动,直接就让几个人的眼镜跌到了地上,摔了个细碎。 小黑和岳城,一个是跟在冷月身边,一个是跟在夜九宸身边,所以对于这两位主子的行事风格,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 饶是如此,亲身经历过今天这个场景之后,两人还是觉得有点吊诡,有点……匪夷所思。 只不过,为啥冷月这么一折腾,他们原本凝重不已的心情,就一点都不凝重了呢? 反而还有点想笑。 该介绍的已经介绍完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冷月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面色寡淡的朝几人看了看,抬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走!” 潇洒利索,好不拖沓。 一如她平日里的作风。 一行人,怀着各自迥异的心情,上了路。 身后的大周国,越来越远。 帝宫内的夜陌寒和染离,也是越来越远。 今日在朝堂上,夜陌寒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不管是夜岚还是江应蓉,好像一切有了冷月的安排之后,都不是什么难事了。 此时虽然已经是夜深,但夜陌寒却毫无睡意。 靠在养心殿的软塌之上,夜陌寒满脸满身疲惫,不住的抬手揉着自己眉心的位置。 但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不知道,冷月在做什么? 思忖间,柳青从养心殿外走了进来,来到了夜陌寒的面前。 “主子!” 虽然夜陌寒已经是下一任帝君无疑了,但是毕竟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所以称呼上,大家还都没有改变。 这是传统,也是夜陌寒的要求。 柳青唤了一声之后,便和朔风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朔风摇了摇头,柳青便已然心下有数。 而夜陌寒一听见柳青的声音,原本还疲惫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就缓解了不少。 因为柳青是他派出去的,为的,是冷月。 所以此刻,他擎着一双宛若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直直的望着柳青。 “说吧。” 柳青回想起朔风刚刚朝自己摇头时的眼神,略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无奈的开了口。 “回主子的话,将军府,好像出事了。” “你说什么?” 夜陌寒一听,身子立刻绷直前倾了起来。 柳青见状立刻屈膝跪下:“回主子的话,属下去到将军府的时候,匾额上有四个硕、大的血手印,而且整个将军府内,空无一人。 属下怕冷小姐有事,又先后去了九皇子的府邸和春江楼,甚至是英国公府。 结果……” “结果什么?” 夜陌寒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按捺不住,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柳青的身边追问起来。 柳青暗自咬了咬牙。 “主子,冷将军和冷老夫人怕是出事了,而冷小姐、九皇子、还有英国公府的梁小姐,以及春江楼的冯妈妈,也统统不见了踪影。” 第201章 那可不见得 柳青说的小心翼翼,但夜陌寒身上的气势,还是在一瞬间彻底僵硬冰冷了下来。 只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冷月走了。 “怎么会不见了踪影?出了什么事?你说将军府出事了,那冷月呢?” 夜陌寒神情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担忧,目光直直的逼视着柳青。 柳青抿了抿唇。 “主子,冷月姑娘没事,只是,已经离开了大周国,和……九皇子一起……” 柳青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已经完全失去了声响。 夜陌寒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月,离开了大周国? 和夜九宸一起? 一瞬间,夜陌寒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胸口左半部分,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到,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她竟然,真的离开了。 毫不犹豫! 甚至于,连一个告别,都没留给自己! 柳青和朔风就待在夜陌寒的身边,亲眼看见夜陌寒眼底的光亮,正在一点一点的熄灭着。 “主子……” 夜陌寒慢慢的垂下头,想要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悲伤,真的是一种完全无法抑制得住的情绪。 …… 白云苍狗,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一个月后。 进入晚秋初冬时节,地处东北部的西凉国,此时气温已经偏低了。 都城临安的街道上,众人已经纷纷穿上厚衣裳,用来抵御寒凉。 这样的情形下,除非是生活所迫必须要出来营生的底层百姓,大多数人选择不出门的。 但今日的临安,却比以往都要热闹。 因为早在三日前,就传说这都城上要新开上一家名为“落玉轩”的歌舞坊。 说是歌舞坊,但大多数人都明白,里面的营业项目到底是什么。 只是,若是寻常的一家歌舞坊或者青、楼红馆开业,并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兴趣,尤其是,明目张胆的兴趣。 但是这家落玉轩却孑然不同。 三日之前,落玉轩放出消息,三日后即将开业,而且每日只接待十位贵客。 是的,十位! 而且这十位客人,还要手持落玉轩定做的,事先发出的门牌才能进入。 每个门牌,售价便要二十两银子。 这样的经营方式,实在是太过惹人好奇注意,虽然大多数人嘴里都吵吵嚷嚷的说落玉轩是家黑店,但人性便是这般,越是好奇,越是不知道,越心向往之。 所以今日午时还没到,落玉轩的门前,已经围了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可是落玉轩大门紧紧关闭着,甚至连窗户都没透个缝隙。 众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望,即便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而一些稍微有些身份的,虽然不似寻常百姓这般守在门口,但轿子也好、马车也好,也都早早的来到了落玉轩的门口或者附近。 只为了,等待那午时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午时已到。 伴随着一声“吱呀”,落玉轩的大门随即从里面被人推开,两个穿着贵气,面容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了敞开的大门两侧。 众人一开始还以为,这两个会是落玉轩的管事一类的,毕竟长相和穿着,都十分的不菲。 但是当看见两人如门童一般的站姿,和从落玉轩内缓缓走出的那个中年女人的身影时,众人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两个人,只是小厮啊。 因为中间走出来的那个女人,身上穿着的可是城中最好的布庄,翠玉斋内最贵料子做出的衣服。 隔着一段距离看去,明粉色的衣衫隐隐的,宛若闪耀着光华一般,竟然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眸。 再看女人的样貌,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身段玲、珑有致,面容娇俏妩媚,也是风韵犹存。 一个妈妈就能如此撩人慑魄,那这落玉轩内的姑娘,将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之姿啊? 怪不得要弄的这么神神秘秘,也怪不得要弄的这么贵了! “诸位客官,久等了!” 女人看着众人眼中的殷切的目光,不由得的浅然一笑,娇滴滴的开口。 “今日,便是我们落玉轩开业的第一日,因为我们老板没有放炮仗的习惯,所以一切,便从简了。” 众人:“……” 如果你是个穷逼,那么你做什么事,都会跟穷扯上关系。 但如果你有钱,那么你做什么决定,都只会让大家由衷的赞叹一句—— 有钱,任性,卧槽,无情。 “因为今日的十个牌子,三日前便已经被买走了,所以现在便请众位持有牌子的客官,先行进入到落玉轩内。 明日的牌子,我会分成两份,其中一份,会在轩内以竞拍的方式进行发售,另外一份,稍后,我会安排人在这里公开发售。 到时候,还请各位客官多多赏光哟!” 原本落玉轩这种每日只接待十位客人,每位客人还要持牌子进入的做法已经很是离经叛道,让人闻所未闻了。 但是没想到,这牌子的发售方式,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还竞拍? 合着,你这是一块牌子卖二十两银子,不甘心啊。 围在落玉轩门前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就诸多不满了起来。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只能围在这里,而没有买到那二十两一块的牌子,进到落玉轩内一探究竟。 吃不到葡萄就嫌弃葡萄酸,就是这么个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自然免不了有人想要闹事。 “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块牌子还要那么贵,现在还要竞拍,你们这落玉轩是家黑店吧!” “对!是家黑店!” “我们才不进黑店!” 众人的吵嚷声越来越大,站在门口的女人却始终言笑晏晏,丝毫不受影响。 毕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早在她的预料之内。 只是没想到,这西凉国的男人,还不如大周国的爷们有抻头。 好在,提前有了准备,所以此时应对这样的情形,女人也是毫不慌乱, 只是看向为首闹事的那几个人的目光,有些冷。 “众位客官若是想要来落玉轩里找乐子,奴家自然是欢迎的。 但若是不是的话…… 那奴家,也只能不客气了! 不能因为奴家是个女人,就被众位客官欺负不是?” “说的对!” 女人的话音刚一落下,人群中突然就传来一个高亢的附和声。 众人闻声,都不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绫缎,头戴白玉冠,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 翩翩公子接受众人或狐疑或怨毒的目光,倒也没有一丁点的慌乱,反而是迈着大步摇着折扇,一步一步朝着女人走了过去。 一直等走到女人面前,才从宽大的袖管中掏出一块银色的牌子。 牌子通体是银制的,四周雕刻着凌霄花的图腾,中间则是一个大大的“玉”字。 “这位妈妈,我可以进去了么?” 女人从翩翩公子手中接过牌子,只看了一眼,便热情的堆起了笑。 “原来是我们落玉轩的贵客,快里面请。” “哈哈!” 女人说着,便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主动让出一条通道,而翩翩公子则是继续晃动着手中的折扇,大步流星的迈进了落玉轩内。 人群中原本还想要闹事的,此时已经看见有人进去了,再闹好像也闹不起来什么了,只好悻悻的作罢。 而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手持牌子的人进到落玉轩。 几个为首闹事,刚刚吵吵嚷嚷最欢的,看见这幅架势,不由得各自交换了个眼神,面面相觑的悻悻离开。 几个人虽然是分开走,但是在走到一处街角的时候,却都往一起拐,一直拐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才与一个早就等在那里的,穿着斗篷的人汇合。 “罗老板。” 几个男人冲着穿斗篷的人恭敬的招呼着,而穿斗篷的人听见声响,也随即慢慢转过身,将头上的帽子顺势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女子妩媚精致的面容。 “怎么样了?” “不行啊,罗老板,事情根本闹不起来。 原本那些能买到牌子的人,身份就不俗,非富即贵的,我们刚一闹,就被那些人给打断了。 再闹下去,怕是会把您暴露看了。” “呵!” 被称作罗老板的女人闻言不禁冷哼一声:“一个个,都是不中用的废物,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那可不见得!” 罗老板的声音刚一落下,突然间凭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一个毫无征兆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低沉、沁凉、冰冷、又摄人心魄。明明不大,明明也不带什么力道,但却就是在无形中,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本能的心生恐惧。 几个人一听,立刻警惕起来,先是将罗老板围在了中央,随即便开始四下环顾寻找。 找着找着,就发现身旁的高墙墙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了一个人。 看身形,那人身材不高大,甚至有些纤瘦,看起来不像是个魁梧男子。 但是坐姿…… 一条腿膝盖屈起支在墙头之上,另外一条腿自然下垂,吊儿郎当的晃悠着。 第202章 只差一步 罗老板皱着一双秀眉,抬头朝墙头看着。 隔着一段距离,那人还逆着光,所以一时间,罗老板他们没有办法看清楚的长相。 但关键问题是,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听到了多少? 顿了顿,罗老板仰着脖子,用强硬的气势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个路上的?” “就这条路上的!” 对方冷冷的回了一句,随即身子一跃,便从墙头蹦了下来。 一开始那句话,因为罗老板等人都没有防备,也没有仔细听,所以并没有分辨出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但这句话一出口,罗老板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的性别。 居然是个女人? 而当那个女人蹦到自己面前,露出一张清冷寡淡,却又精致冷艳的面容时,罗老板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见过的美女,这么多年没有一千也差不多有八百了,但是像眼前这样气质的,却是生平第一次见。 长相且是不必说了,五官无论是单拿出来还是组合到一起,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但让人惊艳的,却不是她的样貌,而是她那眉眼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宛若从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般,冰冷的气质。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单是一个眼神,就睥睨苍生、 还有她身上的冰冷疏离,简直让人有种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错觉。 罗老板身上穿着厚厚的秋衣,外面还披着毛斗篷,但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之后,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女人…… “原来是位姑娘,我们几人不知在此会打扰到姑娘,多有歉意,还望姑娘海涵,我们这就……” “我为什么要海涵?” 罗老板是聪明人,一看对方就知道来头不浅,得不得罪的起是一回事,但是给自己平添麻烦,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罗老板想先道个歉,服个软,便带人离开。 但是没想到,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便被对方冷冷的打断了。 为什么要海涵? 罗老板有些无语,这题有点超纲,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不就是一句息事宁人的客套话么? 合着,对方这是不想息事宁人啊。 想到这里,罗老板立刻明白了过来。 感情,这人可能就是专程等在这里,要找自己麻烦的。 罗老板虽然不愿意主动惹事,但也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自己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般想着息事宁人了。 “所以,姑娘今日是故意来找我的事了?” “是你先找我的事!” 对方淡淡的说了一句,冰冷如带着实质一般的目光,立刻朝着罗老板身边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了过去。 按理说,这几个大男人应该不会惧怕一个比他们矮上足足一头,还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但不知为何,只是被对方冷冰冰的目光看了一眼,几个男人就开始脊背发憷起来。 然而下一秒,还没等罗老板明白过来那句“是你先找我的事”,是什么意思,就见眼前蓦的一道人影快速冲了过来。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惨叫哀嚎。 几分钟以后。 罗老板震惊不已的看着倒在地上,七扭八歪的几个自己的人,再看看站在他们中间,大刀阔斧,毫发未伤的女人,只觉得身上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个女人,还是人么? 这踏马是个怪物吧? 一个小女子,她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动的手,自己的人就已经都倒在地上了。 罗老板眼底都是戒备和警惕,还有恐惧和惊慌,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 她到底是谁? 想要做什么? 思忖间,那个女人却慢吞吞的转过头,朝着罗老板看了过来。 罗老板身子一僵,就见那个女人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罗老板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向后开始一步一步退去。 但是这个女人就好像是魔鬼一般,竟然步步紧逼,丝毫不给罗老板逃脱的机会。 终于,罗老板退到身后避无可避,身子只能紧紧的贴着墙壁,用来找寻一些心理安慰。 冷面女人也终于站定,面无表情的看向了罗老板。 罗老板咬了咬唇瓣。 “姑娘,我不知道以前那里得罪了,但我先向您赔个不是,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嗯!” 罗老板:“……” 嗯? 嗯是什么意思? 罗老板小心翼翼的觑着对方的脸色,却发现对方脸上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过什么变化,连一点细微的都没有。 尤其是那双深如古井一般的眼眸,那般深沉冰冷,根本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端倪。 这人是魔鬼吧? 怎么会一点情绪都没有呢? 而且,她人打也打了,现在自己也已经示弱了,到底想要干啥,有啥要求,倒是说啊。 你这不说,要我怎么破啊。 偏偏,对方就是一种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无奈之下,罗老板只能再次主动出击。 “姑娘,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今日我们不打不相识,经过今日这一遭,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姑娘就是我罗小玉的朋友,在这临安城,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我罗小玉一定竭尽所能。” “你叫,罗小玉?” 罗小玉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很真诚了,对方也能够完全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但是让她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对她的名字感兴趣? “是……” “以后跟我干吧。” 罗小玉:“???” 什么玩楞? 跟你干?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罗小玉再次:“???” 卧槽? 见过强买强卖的,还没见过这么强买强卖的。 罗小玉现在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毕竟,对方这一连串的骚操作,简直让她应接不暇。 先是躲在墙头,偷听他们说话,然后下来之后,二话不说又将她的人都揍趴下。 现在,又是她全站上峰的时候,不但没有对自己提任何要求,反而让自己跟着她干? 罗小玉真真是想不明白,对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啥。 罗小玉努力的咽了咽唾沫。 而此时对方已经转身,大步朝巷子外面走。 罗小玉定定的望着女人的身影,忍不住站直了身体,朝着女人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对方听见了罗小玉的话,不由得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缓缓的转过身。 正午的日头就在她的头顶,金色的阳光在她身上倾泻而下,宛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耀眼光芒。 而她那张清冷冷艳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晦暗不清。 罗小玉一时间有些痴愣。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那不同寻常的气质,还是因为对方这不走寻常路的做事方法。 总之,罗小玉此时大脑有些空白。 而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薄唇缓缓张启,用不大不小,但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和她身上同样冰冷气势,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冷月!”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落玉轩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装潢精致淡雅的的大厅,但也只有那么两三张桌子,桌子和桌子的距离也十分之远,中间还挡着高高的屏风。 这是为了保护一些不愿意坐在雅阁,想要就近观赏歌舞的客人的隐私,所特意设计的。 二楼是几间雅阁,设计的几乎和春江楼一模一样。只不过雅阁的数量要比春江楼要少很多,所以雅阁内的装潢和设计都要相对的更加高档一些。 至于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 今日是第一日营业,客人们只顾着对于落玉轩的新奇,所以并没有对第三层这种不对客人开放的有什么过多的在意。 之前那位白衣公子,就坐在一楼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上。 桌上放置了一堆精美而又陌生的食物,白衣公子皱着眉心看着眼前的食物。 片刻,白衣公子准备拿起筷子,却不想被一旁侍奉的姑娘一把拦住。 “公子,这汉堡,可不是这么吃的。” “汉什么?啥堡?” 白衣公子对于这食物的称呼有点摸不着头脑,姑娘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朝白衣公子笑了笑,随即双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汉堡,送到嘴边,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白衣公子:“……” 姑娘嚼了嚼,将嘴里的汉堡咽下,随即看向白衣公子。 “公子试试?” 白衣公子心里是拒绝的,便笑着摇了摇头。 好在,姑娘也没有强求。 蓦的,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乐曲丝竹声,白衣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一脸得意。 只是得意了还没有几秒,就僵住了。 对于乐律,放眼整个西凉国,他敢说第一懂,绝对没人敢说第二。 但是今日白衣公子却发现,踏马的这首曲子,他居然没听过! 白衣公子不服气,又仔细听了一会,发现这曲子确实是自己完全陌生的,但是又莫名的好听。 忍耐了片刻,白衣公子终是忍不住,朝身旁的姑娘问道。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只差一步。” 第203章 我为什么要知道? 白衣公子眉心依旧紧紧皱着,嘴里却小声呢喃着这首曲子的名字。 “只差一步?” “是,我们老板说,也可以叫一步之遥。” 白衣公子眸光一定:“这首曲子,是你们老板创作的?” 姑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以前,奴家也从未听说过这部曲子,想来,就算不是我们老板创作的,应该也和她有很多渊源吧。 不过说真的,这首曲子,还真的是好听呢? 比我以前听到过的曲子,都要好听。” 姑娘一边说,一边陶醉的看向舞台,而白衣公子听闻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了变。 “难道姑娘觉得,这曲子,比白鹤的音律还动听?” “白鹤是谁?” 姑娘一脸懵逼的望着白衣公子,白衣公子却只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口老血,差一点直接喷出来。 “白鹤那么有名的,精通音律的人,你居然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 白衣公子不想说话了,单手扶着额,靠在桌上,一副受伤不已的模样。 姑娘见状,不由得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公子,你还好么?” “别理我,我想静静!” 姑娘见状,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托着腮,一脸陶醉的看向舞台方向,醉心的听着曲子。 白衣公子正在难过着,原本空空荡荡的舞台之上,突然一阵白色的烟雾腾升而起,犹如九重天上的仙境一般,如梦似幻。 白衣公子见状,这才抬起头,朝舞台看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几个穿着怪异的女子,迈着小碎步跑上了舞台,而演奏的曲子,也随之变得欢快起来。 几名舞姬伴随着欢快的舞曲,顺势开始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与白衣公子以往看到的,都截然不同。 白衣公子又愣了。 踏马的别说这舞他未曾见过,这曲子他以前也未曾见过! 这落玉轩的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 也许是从白衣公子的脸上看出了好奇,姑娘这一次善解人意的主动介绍了起来。 “这首曲子也是我们老板教给琴师的,听说名字叫做极乐净土。” 果然是他们老板! 白衣公子顿了顿,随即将手中的折扇一收,往另一手的掌心狠狠一摔。 “你们老板人呢?” 姑娘刚想要说话,就见从落玉轩的大门处,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脊背修长挺直,步伐六亲不认,极为有气势。 身后的那个,穿着长长的斗篷,表情似是惊慌、似是震惊、似是恐惧、又似是好奇、钦佩……总之,乱七八糟一大堆。 姑娘朝那两人为首的那个怒了努嘴。 “哝,那就是我们老板。” 白衣公子顺着姑娘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见冷月一脸面无表情的,正要从自己身旁经过。 白衣公子有点震惊。 还以为这落玉轩的老板是何许人也,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而这落玉轩,无论从装潢、菜品、还是舞蹈舞曲设计、和营销模式,都太过诡异新奇,简直让人无法想到,居然是出自一个年轻姑娘之手。 白衣公子有点震惊,更开始对冷月好奇起来。 略微正了正神色,白衣公子便打算起身同冷月打招呼,但是没想打,就在这时,一道墨锦色的身影,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站在了他和冷月的中间,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板板正正。 白衣公子:“……” 冷月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人,虽然脸上那抹冰冷寡淡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眼底的光却明显柔和了许多。 “等我?” “嗯!” 夜九宸毫不避讳的大方承认:“都解决了?” “嗯。” 老娘亲自出马,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我猜,那几个人,现在一定在四处求医吧?” 夜九宸眼底带着宠溺,嘴角的弧度邪魅而又倨傲。 而冷月却是一脸正经的摇了摇头。 “没有,你猜错了。” “???” 敢来落玉轩闹事的人,冷月会手下留情? 不能够吧? 事实证明,夜九宸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因为紧接着,冷月便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他们几个应该还趴在地上,起不来呢。” 夜九宸:“……” 我就说吧! 低声笑了笑,夜九宸随即准备上前牵过冷月,视线微转间才发现,原来冷月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夜九宸眉心微微一动。 冷月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走哪都爱捡人的毛病,不咋地。 “这是……” 夜九宸朝罗小玉看了看,冷月这才想起来,自己把罗小玉带了回来。 “哦,这个人就是那几个闹事的人的背后老板,不过现在开始,跟我混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冷月的行事有多么的不按常理出牌,夜九宸觉得自己这会子的脸色,应该不会比罗小玉好多少。 而罗小玉到了现在才彻底明白。 踏马的原来冷月,是这落玉轩的老板! 怪不得,她一早就蹲在墙头准备抓现行,怪不得她把自己的人一个个揍的都起不来,也怪不得,威逼利诱……啊不对,只有威逼,没有利诱的强迫自己跟她干。 合着,这是来报复来了? 罗小玉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疯狂的奔腾而过,却只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 没办法,这个叫冷月的女人,太可怕了,简直是魔鬼。 而且看着落玉轩的手笔,想来这女人也是个不差钱的。 怎么想,自己要是跟她对着干,好像都没有胜算。 所以只能先屈居人下了。 这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罗小玉只得摘下斗篷,朝夜九宸福了福身子。 “奴家罗小玉,原本是这临安城醉红楼的老板,以后,便听从冷姑娘和公子的差遣了。 今日之事都是小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冷姑娘和公子不要怪罪。” 罗小玉态度诚恳的说完了一番话,抬眸间却发现冷月和夜九宸这俩人,居然都没看自己。 夜九宸倒好说,眼里只有冷月一个人,其他女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具白骨一般,毫无吸引力。 而冷月却在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 罗小玉:“……” 我就这么被红果果的无视了,真的好么? 片刻,冷月突然大吼一声:“冯妈妈!” 罗小玉没有防备,直接被吓了一跳,而坐在一旁的姑娘和白衣公子,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白衣公子从刚刚被夜九宸挡住视线以后,便没有再轻举妄动,只是坐在原处,静静的观察着冷月和夜九宸的一举一动。 他常常出入各种花街柳青、风月场所,自然是认识罗小玉的。 罗小玉有多心高气傲,他也是门清的,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罗小玉,居然对一个小姑娘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简直是开了眼界了。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原本清冷而又神秘的,宛若夜穹之中,高悬明月一般的落玉轩老板,竟然会这么不顾及形象的,扯着脖子大喊。 真是——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冷月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引来了众人多少的猜测,只知道自己一嗓子过去,冯妈妈便从二楼一路小跑着飞奔下了楼,笑意盈盈的来到冷月身边。 “小老板,你回来啦。” 冷月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身后的罗小玉。 “这个是罗小玉,之前在门口闹事的那几个人的老板,以后跟我混了,自己人,你们认识一下。” 说完一番别具一格的介绍,冷月也不管罗小玉和冯妈妈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随即淡淡的看向夜九宸。 “我饿了。” 夜九宸眼角眉梢都是宠溺。 “嗯,点心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若是你动作再慢一点,恐怕梁浅就不会给你剩下什么了。” 冷月一听,顿时眼眸一冷。 卧槽! 狗东西梁浅是活的拧歪了吧,居然连老娘的点心都敢抢? 想着,冷月直接一个箭步,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般,蹭蹭蹭的就往楼上跑了过去。 白衣公子见状,原本还想要阻拦一下,但之前还背对着他的夜九宸,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猝不及防的转过身。 一双宛若黑曜石一般阆黑深邃的眼眸,毫不避讳的,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朝着他投射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白衣公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而对方,却只是留给了自己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之后,便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朝着冷月之前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白衣男子坐在原处,静静的看着夜九宸颀长而又肃杀的脊背,好半晌才缓过心神。 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现,自己的脊背的衣衫,竟然在刚才那一瞬间,被汗水浸湿了个彻底。 白衣公子单手扶着桌子,用来稳住自己的心神和身形,强迫自己不要露怯。 但是心脏,却在胸膛里狂跳不止,宛若擂鼓一般。 这个男人的眼神和气势,太过可怕。 他到底…… 是什么身份? 第204章 难搞哦 冯妈妈也算是个懂得识人待物的老手了,所以只一眼,便把罗小玉的身份猜出了个七八分。 拉着罗小玉客套了半晌,冯妈妈才嘱咐罗小玉自己到处看看,随后离开。 而这个时候,罗小玉也终于有时间,朝从刚才开始,就坐在一旁的白衣公子看了过去。 其实早在进入到落玉轩的一刹那,罗小玉就认出了白衣公子,只是碍于刚刚冷月他们都在,索性就没有拆穿、 这会儿子人都走了,两个原本就相熟的人,也没必要再遮掩假装了。 罗小玉直接解开斗篷,坐在了白衣公子对面的位置。 之前负责侍奉陪伴白衣公子的姑娘,一见到这幅架势,也顿时猜出了个七八分,连忙很有眼力的起身。 “公子,奴家有点事先失陪一下。” 白衣公子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去吧。” 姑娘浅笑着朝罗小玉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待到桌上只剩下罗小玉和白衣公子两个人,罗小玉这才忍不住讥诮着开口。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白公子。” “哎?” 白衣公子明显对罗小玉话语之中的揶揄,表示不赞同。 “放眼整个西凉国,谁不知我白鹤风流倜傥,最喜欢流连这烟花之地。 落玉轩打开门做生意,我花钱来买乐子,有什么不能来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白鹤手中的折扇一直摇摇晃晃的挥舞着,等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折扇一收,身子也随即向前一倾。 饶是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但罗小玉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喜,甚至还向后躲了躲。 白鹤语气调侃着说道:“倒是罗老板会出现在这里,还真是让我白某人大吃一惊呢。 而且刚刚我若是没听错的话,罗老板以后,是要给这落玉轩的老板打工了? 啧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 罗小玉不高兴了:“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一向心高气傲的罗老板,居然也有屈居人下的时候呢!” 白鹤一边揶揄着,一边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随即端起酒杯,装模作样的灌了一口。 罗小玉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白鹤,恨不能直接从他身上剜下两个窟窿来才舒服。 而两人之间的这番互动,殊不知,全都被此刻站在三楼雅阁窗边的冷月和夜九宸,看了个清清楚楚。 夜九宸凝了凝眸。 “故意的?” 知道罗小玉和白鹤的身份,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故意安排他们在这里见面。 冷月一张正经脸:“是,也不是。” 西凉国不比大周国,不是冷月的地盘,也没有什么背景靠山,想要将落玉轩开起来,自然要提前调查清楚一些事情。 比如,临安城最大的烟花场所,醉红楼的老板罗小玉。 又比如,西凉国最为有名气的琴师,白鹤。 若是想要落玉轩在临安城站住脚,那么这两个人,就是她首先要搞定的。 只是,这俩人今天会在落玉轩内碰见,倒不是冷月提前安排好的。 毕竟,那群闹事的人会去找罗小玉,冷月事先倒是不知道。 至于白鹤嘛,虽然最愿意流连烟花场所,但是第一天就会来光顾,冷月也没想到。 所以,冷月的回答,是也不是。 夜九宸倒是不怀疑冷月的话,毕竟,就算冷月告诉她冬天会开花,他也绝对不会怀疑。 冷月垂眸,朝楼下看了一会,片刻,便转身回到雅阁的矮桌旁,盘腿坐了下来。 桌子放置这几个碟子,碟子里盛放的都是冷月爱吃的点心。 可惜,那些点心大多数已经进了梁浅的肚子里。 偏偏,梁浅还浑然不觉的,准备继续拿。 冷月一张脸冷的像是快要结冰一般,看着梁浅大大咧咧的,朝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杏仁酥伸出魔爪,顿时两眼一瞪,伸出了手。 梁浅看着自己被冷月抓住,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不解。 “你拦着我干什么?” 冷月:“……” 我拦着你干什么? 我踏马不拦着你,你就把老娘的点心都吃光了! 我不拦着你行么? 冷月凶巴巴的瞪着梁浅,丝毫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大手一甩,将梁浅的手甩到了一旁,顺势将盛放着杏仁酥的碟子端到了怀里。 梁浅:“……” 梁浅总算是明白了冷月的意思,不由得撇了撇嘴。 “冷月你过分了啊,不就是吃你几块点心嘛!” 冷月不想说话,直接一记冷冷的眼刀扫了过去。 你踏马吃的那是几块点心? 那是几块? 接触到冷月的目光,梁浅下意识的脊背一凉,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跑。 嘤嘤嘤,冷霄哥哥在哪里,赶紧来把你这个吓人的妹妹收走好不好? 梁浅在心里祈祷着,不过没祈祷来冷霄,倒是把夜九宸祈祷过来了。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几步走到冷月面前,看着冷月盯着盘子,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得抬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没关系,以后我们做好了偷偷吃,不让某人看见。” “嗯!” 夜九宸和冷月一唱一和,好像把坐在一旁的梁浅完全忘记了。 梁·透明人·浅瞪着一双杏眼,忍不住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这一个月以来,从大周国出发到西凉国,再在西凉国定居,她们几乎每天都混在一起,梁浅已经充分的领教了夜九宸和冷月这对狗东西,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段撒狗粮了。 但饶是如此,此时看见这俩人要背着自己偷偷吃点心,梁浅还是有些不服气。 可惜,人家是俩人,自己是一个人。 难搞哦! 冷霄哥哥,你在哪里啊,赶紧回来了,你娘子被你便宜妹妹和妹夫欺负啦! “还有事?” 蓦的,冷月开口,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梁浅闻声不由得转眸:“没事啊。” “那你还不走?” 梁浅:“……” 梁浅有点想哭,这俩人都公开撵人了么? 好在,敲门声适时的响起,打断了冷月撵人的进度。 冷月现在真的有点不想看见梁浅,甚至有些后悔带着她一起来西凉国了。 特么的自己的点心每天都要被这货顺走一大半,容易么? 夜九宸看着冷月,眼底一片宠溺。 也只有在面对点心的时候,冷月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而又让人欲罢不能。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朝门外低低的应了一声。 “进来。” 话音落下,门被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梁浅一看来人,立刻眼睛放光的冲了过去。 “冷霄哥哥,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冷月和夜九宸是怎么欺负我的。 你可得为我做主!” 梁浅生怕说的太慢会被冷月打断节奏,看见冷霄的第一时间,就连忙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将冷月的控诉全都倒了出来。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挑衅一般的朝冷月使了个眼神。 冷月:“……” 哟吼,狗东西翅膀硬了。 居然敢挑衅老娘? “嗯。” 冷月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碟子放下,然后擎着一张无波无澜的脸,平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俩人。 “也是,要不你俩,搬出去?” 冷霄一听,立刻将梁浅的小脸推到一边,几步走到冷月面前。 “怎么说这么伤感情的话,我是你兄长,你是我妹妹,没找到父亲和祖母之前,我得好好照顾你!” 冷月就呵呵哒了。 梁浅也秒变脸的立刻堆起笑意盈盈的脸,凑到冷月面前。 “哎呀冷月,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要当真嘛。 你看看,我这么漂亮、这么聪明可爱,没有我的陪伴,你不会感觉到人生无趣,不会感觉到孤单寂寞冷么?” “不会!” 冷月回答的毫不犹豫。 梁浅觉得心跳有点变慢。 好在,夜九宸对于眼前这出戏已经看了不下三十场了,从大周国出发的第一日开始,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所以此时看见冷月、冷霄、还有梁浅这幅架势,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走到冷霄面前。 “怎么样了?” 听见夜九宸的话,冷霄这才凛起心神,正了正神色。 “已经查过了,西凉国的太子是月初的时候回来的,但回来的时候很神秘,并没有人知晓。 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看见他常出入什么场所,或者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件稍微怪异点的事。” 冷霄带回来的这些结果,都在冷月的预料之内,所以听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兴趣。 但是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冷月原本还冷而静的眼眸,不由得出现了一抹光亮。 夜九宸眉心微微一动。 “怪异的事?” “是!”冷霄点了点头:“说是三日前,西凉国的太子殿下,送了一位美女给西凉国的皇帝。” 冷霄一句话出口,夜九宸的脸色不由得一沉,如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几不可见般闪过了一抹暗芒。 “有意思!” 夜九宸低声呢喃了一声,随即看向冷月。 冷月也觉得有意思。 西凉国的皇帝江行烈如今的皇后,正是江听白以及江应蓉的生母,费婉卿。 而作为亲生儿子,居然给自己的老子送了个女人,来膈应自己的妈? 第205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冷月觉得,这个江听白,简直是个人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 “嗯,是挺有意思。” 冷月同夜九宸一样,不辨情绪的也附和了一句。梁浅蹲在一旁,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冷月,一双星眸眨巴了几下。 “你们说啥呢?” 冷月和夜九宸才没那么好心给她解释,所以这个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当初的小黑,如今的冷霄身上。 冷霄看了看一脸懵逼的梁浅,耐心的开始给她解释了起来。 “江听白的生母,便是当今西凉国的皇后。所以,江听白送了一个美女给江行烈,九公子和月儿才会觉得有意思。” 梁浅听的云里雾里:“还是不大明白……” 夜九宸:“……” 冷月:“……” 所以,她到底是有没有智商? 冷霄虽然有点无奈,但是看见梁浅这幅蠢萌蠢萌的样子,又止不住从心底漫出喜爱。 “浅儿,你这么想,如果你母亲还过世,你给英国公送了个美女……” “卧槽,我又没病!干嘛嫌自己活的时间长?” 冷霄用了一种梁浅能够听得懂的类比方法又解释了一次,梁浅这次总算是茅塞顿开,猛然醒悟过来。 “我知道了!” 梁浅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个西凉国太子,居然送了个女人跟亲生母亲争宠? 可以啊,好像给他双击六六六!” “双什么?” 面对梁浅突如其来的现代词汇,冷霄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双击六六六啊,冷月教我的,表示对某人的某种行为感到赞叹!” 冷霄:“……” 行吧,你高兴就好。 在冷霄的帮助下,梁浅总算是明白了江听白此举的惊世骇俗。 冷月和夜九宸则是坐在一旁,彼此沉默着,对视着,像是在无声的交流着什么东西。 夜九宸平日里,尤其是有冷月在的时候,总是一副纨绔模样。一如此刻,虽然身着墨锦色的长袍,将他身上那股妖媚绝美的气质中和了几分,但是单腿支起,手肘搭在袭上,手背抵着下巴的姿势,配上一双半眯的桃花眼,还是好看到让人心旌神往。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看见夜九宸的美色会不为所动,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冷月。 只是大家不知道,冷月只是面色上绷的好,心里的小人早就抓狂的想要挠墙了。 他母亲的,小妖孽老是有事没事就撩人。 犯罪的好么? 夜九宸潋滟着眸光,定定的看了冷月一眼。 “想到了?” 冷月绷着脸,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想到了。”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 “也好。” 夜九宸和冷月之间打哑谜一样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懂的对话,听得好不容易明白的梁浅,觉得自己的智商再一次受到了侮辱。 “喂!” 梁浅凶巴巴的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你们两个也太不讲究了,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我都听不懂。” 冷月一记无波无澜的目光扫过去。 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为啥要你听懂? “嗯,正常。” 冷月心里正吐槽着,夜九宸那边已经毫不留情的开了口。 梁浅:“……” 梁浅觉得,自己跟在这俩人身边,能够健康活到现在,简直是命大。 不过,原本这些个勾心斗角,算计人心的东西,她也不怎么擅长,不怎么感兴趣,想知道,只是稍微有些好奇。 对,就是好奇,还有限。 “不说拉倒!” 梁浅自顾自的开解了一句,随即两步走到冷月身边,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冷月的身边。 “喂,我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冷月现在虽然已经适应了夜九宸的碰触,但是对于其他人的,还是本能的想要抗拒。 所以此刻被梁浅挨的这么近,不由得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跟梁浅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着急什么?” 梁浅见状,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又往冷月身边挪了两下。 “你说着急什么? 咱们这舍家撇业,背井离乡的来到这个破西凉国,不就是为了找你父亲和祖母么? 可是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点没见到你有找人的动作啊。 反而还做起了生意。 不是,你就不担心,那个西凉国太子脑子一抽,把你爹和你祖母给……” 梁浅只是按照常理分析着,但是分析着分析着,就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不对,连忙抬手朝着自己的嘴打了几下。 “呸呸呸,我瞎说个屁啊! 冷月,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 冷月这点倒是不怀疑,梁浅虽然大大咧咧、刁蛮任性、骄纵跋扈,但却真真是一个直来直往,心地善良的。 只是,你善良归善良,说话归说话,能不离我这么近么? 冷月又往旁边挪了挪,然而这一次,还没等她将身子坐稳,腰间突然多出一道力量。 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那道力量已经抱着她,在半空中小小的凌空跃动了一下,随即落在了另一边。 冷月定睛一看,原来是夜九宸,挑着放肆倨傲的唇角,隔在了她与梁浅的中间。 夜九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梁浅,薄薄的唇随即轻轻张启。 “梁小姐,我夜九宸,不喜欢别人离我的女人太近,懂?” 梁浅:“……” 冷月:“……” 虽然觉得他说的好像没什么道理,但是竟然有点无法反驳。 梁浅撇了撇嘴,将脸别到了一边。 没办法,某人的眼神太吓人,对视不来。 好在,冷霄及时走过来,将梁浅拉起。 “西凉国的太子,现在不敢对父亲和祖母怎样,相反,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为什么啊?” 他有病? 嗯,好像是有点。 不然正常人,谁能干出给自己老子送女人,跟自己老妈抢男人这种事? “因为,他在等我们出现!” 梁浅虽然听得还是似懂非懂的,甚至于,完全想不明白,西凉国太子为什么要等着他们出现。 但是冷霄说,她就信。 “所以,冷月才说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也是等? 不是他等我们出现,而是我们在等他按捺不住,主动现身~!” 听闻了梁浅的话,冷霄不由得抬手,宠溺一般的拍了拍梁浅的发顶。 “我的浅儿,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 坐在一旁的冷月和夜九宸,彼此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完犊子了。 在冷月身边待了太久,老实的冷霄,也终于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顿了顿,冷月起身,重新走回到窗户旁,顺着窗子朝楼下看去。 原本坐着白鹤和罗小玉的地方,此刻已经都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冷月眸光微微动了动。 哟,这俩人已经交流完了? 估计着,该要来找上门了。 果然,冷月心里正想着,雅阁的门便被人敲响。 敲门声落下,冯妈妈应声而入,几步走到冷月面前。 “小老板,罗小玉和那位白鹤公子,都要见你。” 夜九宸闻声,不禁低低笑了笑。 而冷月却是一脸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见!” 落玉轩一楼的楼梯旁,罗小玉和白鹤各自把着一边,彼此间气氛,算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绝对没好到哪里去。 罗小玉愤愤的瞪着白鹤。 白鹤也不甘示弱的回看向罗小玉。 最终,还是罗小玉忍不住先开了口:“白鹤公子这么做就没意思了吧,我要见冷月姑娘,是因为我现在是她的人,有些事情要跟她说。 你现在见她做什么?” “呵呵!” 听闻了罗小玉的话,白鹤也忍不住讥笑一声。 “罗老板这话说的真的搞笑了,我真是不知我们西凉国,哪条律例规定了这落玉轩的老板只有你能见,而我不能见。” “你……” 只一句话,白鹤就将罗小玉怼了个满脸通红。 白鹤却依旧不依不饶一般,继续说道:“且不说这落玉轩,无论是经营模式,还是食物茶点,都太过新奇。 放眼整个西凉国,谁人不知道我白鹤痴迷音律,而这落玉轩内放的乐曲,偏偏都是我从未听到过的。 我前去讨教几分,有问题么?” 白鹤说的振振有词,罗小玉却不想再忍了。 “你少给老娘放屁! 你想要去讨教,什么时候去不行?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老娘要去的时候你要去,你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哟,罗老板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大爷……” 罗小玉还想要破口大骂,好在,前去禀报冷月的冯妈妈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 罗小玉见到冯妈妈,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怒气。 白鹤也宛若像是换了一个人,摇着手中的折扇,要多风、流倜傥,有多风、流倜傥。 倒是冯妈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朝两人笑了笑。 “冯妈妈,冷姑娘可有时间?” 白鹤抢先开口,罗小玉自然忍不住朝着他狠狠的剜了一眼。 白鹤只当没看见。 冯妈妈继续无懈可击的笑着:“哎哟,真是不巧,我们小老板说了,今日不见客,还请白公子改日再来。” 第206章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白鹤一听冯妈妈的话,原本还挂着浅笑的脸,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倒是罗小玉,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得意,挑衅一般的斜斜睨了白鹤一眼。 小样,跟我斗? 罗小玉敛了敛神色,朝着冯妈妈浅然一笑。 “劳烦冯妈妈,带我去见冷姑娘吧。” 说罢,罗小玉便提起裙摆想要上楼,然而没想到,冯妈妈却突然横出一只手,将其拦了下来。 罗小玉不解。 冯妈妈依旧笑的无懈可击:“罗老板,真是不巧,小老板说了,今日谁都不见。请罗老板也改日再来。” 罗小玉:“……” 白鹤原本还憋闷的心,在听到冯妈妈的话时,顿时豁然开朗起来,甚至还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 罗小玉听到白鹤的笑声,立刻板着脸,朝白鹤狠狠瞪了一眼,然而白鹤却丝毫不受影响。 看看,看看人家落玉轩的老板多么的棒! 说不见就不见,谁也不见,绝不厚此薄彼。 冯妈妈早就察觉到了这俩人之间,弥漫着硝烟的气氛,该传的话传到了,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朝两人各自笑着点了点头,冯妈妈便转身去了楼上。 而罗小玉和白鹤站在原地,彼此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像是带了实质一般,恨不能直接将对方锤死。 罗小玉暗自捏了捏手指。 “真不知道一个被避而不见的人,有什么可笑的。 哎,果然啊,没有脑子的人,就是容易获得快乐。” 罗小玉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白鹤当然不甘示弱了,收起折扇,两步就追上了罗小玉,与其并肩往外走。 “罗老板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我能忘了什么?” 罗小玉毫不客气的给了白鹤一记白眼。 白鹤语气幽幽凉凉地:“被扫地出门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吧。” “对啊,所以我没快乐啊!” 意有所指的白了白鹤一眼,罗小玉不由得从鼻尖冷哼一声,随即提着裙摆,一溜烟的功夫就走出了落玉轩。 白鹤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撇着嘴,折叠好的折扇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敲着。 结果敲着敲着,就敲不下去了。 “靠!” 合着这罗小玉是在说她自己正常,而自己脑子有问题啊! 白鹤愤愤不平的朝着罗小玉离去的方向瞪了瞪眼,可惜,那里哪还有罗小玉的身影。 白鹤收回视线,下意识的转眸,朝三楼雅阁的方向看了过去。 隔着一段距离,又被挡着窗棂,所以白鹤看不见楼上的情形。但此时站在三楼雅阁窗户旁的冷月,却将刚刚楼下发生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 梁浅皱着眉心站在冷月身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冷月今天这番操作,到底是什么意图。 “你为什么不见他们啊?” 那俩人,一个是你故意引来的,一个是特意领来的,然后居然把人都扔在外面,避而不见? 冷月淡淡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看了梁浅一眼。 “不想见。”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的。 说完,冷月直接给转身往外走。 好在梁浅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冷月冷处理对待惯了,所以见到她这幅架势,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不想见就不见。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梁浅走回到矮桌前,端着冷月的点心继续战斗,小黑则是一脸宠溺的围在她的身边,递茶什么的。 夜九宸站在原地静默了两秒,随即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悄悄退了出去。 只是,他没有去找冷月,而是顺着楼梯直接下到一楼,然后再顺着后门来到后院。 落玉轩后院的摆设,很像春江楼,一棵茂盛的梧桐树,虽然这个时节枝叶已然干枯,略显萧瑟,但冷月当初看房子选地点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中了这里。 夜九宸自然是纵着宠着冷月的,所以她想买,便买了。 此时的夜九宸,步伐不疾不徐,神色晦暗不明的穿过后院,来到后门出,悄悄打开后门。 后门外,岳城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等在那里。 见到夜九宸,岳城立刻上前躬身行礼。 “主子。” “嗯,准备的如何了?” “回主子的话,一切都准备好了。” 夜九宸点了点头,作势就要上马车,而岳城在这个时候却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主子!” 夜九宸上马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转眸:“怎么了?” 岳城略微有些犹豫地:“主子,真的不跟小姐说一声么?” 夜九宸闻言不禁微微敛了敛眸,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片刻:“走吧。” 说罢,便顾自上了马车。 岳城见状,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重重的叹了口气,翻身坐上马车,扬起马鞭,驱动马车。 马儿低低的嘶鸣了一声,甩开蹄子,开始往巷道外行驶。 只是,待到马车走到拐角处,消失的一瞬间,原本被夜九宸关好的,后院的门,却缓缓的,慢慢的,被再一次打开。 冷月冷艳淡然的脸从门内出现,随即向外走了两步。 一双如子夜般漆黑幽深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夜九宸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夜九宸的马车一路往临安城的城郊行驶着。 临安是礼佛大国,上至帝王朝臣,下至黎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十分信奉佛法。 自然而然的,临安城郊的几所庙宇,便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 马车一路行驶到一座相比较来说,香火稍微惨淡点,香客也没有那么多的寺庙门前停下。 岳城率先蹦下马车,朝着车内禀报了一声。 “主子,到了。” “嗯!” 车内的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岳城随即上前掀开车帘。 夜九宸定睛朝马车外看去。 眼前的庙门两旁挂着一幅对联,门廊上赫然挂着一块黑底白字的匾额—— 法华寺。 夜九宸微微敛了敛眸,提起衣袂,蹦下马车。 “你在这里等我。” “可是主子,你一个人进去……” “无妨!” 这种时候,岳城自然不会放心让夜九宸独自一人进去,但夜九宸却赶在他将所有的话说完之前,便打断。 “在这里等我。” 说罢,也不给岳城再开口的机会,便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法华寺内走去。 岳城看着夜九宸决绝而又挺拔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心。 不知道,冷小姐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扒了自己的皮! 哎! 做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贴身侍从,真的好难。 原本法华寺就是临安众多庙宇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加上此时已经午后,法华寺便显得稍稍有些冷清。 夜九宸并不急切,甚至有点悠然自得的意思,一边走,一边观看着四周的摆设和精致。 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来逛寺庙的香客而已。 走过院落,夜九宸迈进佛堂之内。 眼前,近身的大佛宛若带着鸿光一般,器宇轩昂,高高在上,让人不忍直视亵渎。 佛前的香案上,点满了油灯放满了香炉,香炉内香灰似乎还在往外蒸腾着袅袅烟气。 夜九宸微微凝了凝眸,走上前几步。 抬眸,直视面前的金身大佛,夜九宸眼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敬畏与恐惧,反而坦荡大胆。 “施主如此对神明不敬,就不怕么?” 身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夜九宸闻声慢慢回过神,便看见一个身穿袈裟,满脸沟壑的老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夜九宸冷笑一声。 “为何要怕?” “阿弥陀佛,生而为人,有谁不惧怕神明,有谁不惧怕命运?” “哦,可惜,我偏偏不怕!” 夜九宸回答的毫不犹豫,眼底的倨傲和放肆,毫不掩饰。 老僧一双深陷的老眸定定的看着夜九宸,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窥探着什么。 片刻,老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再次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世人礼佛求神,不过是祈求暴风来临之时,能得一安稳的庇护之所罢了,施主又何必如此较真?” 夜九宸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风暴来临……呵,我便是那风暴,何须得安稳庇护?” 老僧似乎是被夜九宸这般狂妄的口吻,彻底震慑住了,站在原地足足怔楞了好半晌,才微微缓过心神。 “施主胸怀果然非常人所能及,老僧法号圆慧,施主请随我这边来。” 说着,圆慧便转身想要带夜九宸去往佛堂的后殿。 只是刚转过身,还没等挪动脚下的步子,就听夜九宸冷冷的,不容置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必了!” 夜九宸说完,再次抬眸看向眼前的金身大佛。 “劳烦大师告诉那个人,我突然,不想见了。” “施主你……” 圆慧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夜九宸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人来都来了,话也说了,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想法呢? 但事实是,由不得他不信。 夜九宸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已然提步往佛堂外走。 圆慧见状,立刻就想要上前劝说,但没想到,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夜九宸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第207章 哎,女人哪 圆慧以为夜九宸是又改变了主意,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轻蔑。 来了说不见,走了又停下来,虚张声势,故弄玄虚。 那位,是不是对这个人太过看重了? 圆慧正想着,就见夜九宸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用低沉而又透着丝丝沁凉的声音,低低开口。 “哦对了,劳烦大师说一声,落玉轩里的人,不管是谁,最好不要动。 不然,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一句看似语气平淡,不痛不痒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夜九宸的口中说出,偏偏就带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让圆慧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 这一瞬间,圆慧仿佛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人,而是一个从地狱伸出而来的,索命一般的鬼魅、 不!不是鬼魅! 他,便是那掌握人间生死疾苦,生杀大权的十殿阎罗! 可是偏偏,夜九宸的脸上,此刻还是带着笑的。 圆慧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冷到,透过肌肤,窜进皮肉,融进自己的血液里,骨头里。 仿佛下一秒,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能凝固住。 圆慧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长时间没能缓过心神。 等彻底缓过来的时候,眼前还哪里有夜九宸的身影。 圆慧双手合十,不住的在口中默念“阿弥陀佛”。 他收回之前对夜九宸的误解。 因为他活到现在这把年纪,见过那么多的人,生平第一次,会被一个你的眼神震慑到如此地步。 连那个人都做不到! 圆慧站在原地暗自的深呼吸了几口气,连忙转身快步朝后院走去。 等走到后院的禅房,圆慧立刻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 伴随着一个低沉的,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圆慧推开门,走了进去。 禅房内摆设很简单雅致,甚至可以说是有那么一些简陋。 隔着一层纱幔,圆慧站在禅房的外侧,朝纱幔内的人先是躬身行了个礼,随即低声说道。 “见到九公子了。” “嗯,人呢?” “原本是要来的,但是突然……改变了主意。” 纱幔内坐着的人原本在喝茶,听见了圆慧这句话,端着茶杯的动作不由得一僵。 禅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圆慧暗自地摸了一把汗。 好在,那位只是沉默了半晌,随即便继续将刚刚停在半空中的茶盏送到了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这个性子,倒是跟他母亲,一模一样。” 圆慧见纱幔中的人并没有因此生气,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气,但想起夜九宸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一时间又有些犹豫。 正当圆慧纠结着,要不要将那句话转达的时候,纱幔中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主动开口。 “怎么,他有什么话留下来了么?” 圆慧一窒,连忙躬身回应。 “是有一句。” “什么话?” 圆慧眼眸微微一动,“他说,让您不要去动落玉轩,不然会有什么后果,他也不敢保证……” 圆慧越说声音越小,即便隔着一道纱幔,但还是忍不住屏息凝神的,小心翼翼的去窥探着里面那位的情绪和神色。 然而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句话说完,里面那位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愤怒,没有阴冷,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圆慧都愣了。 他侍奉里面那位时间也不短了,但却从未见那位笑过。 果然,那个夜九宸,不容小觑! …… 夜九宸同来的时候一样,慢慢悠悠的走出佛堂,走出法华寺。 岳城还等在门外,一脸担忧紧绷,直到看见夜九宸的身影,这才如释重负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快步迎了上去。 “主子。” “嗯!” 岳城跟在夜九宸身后,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但眼底却不由得露出一丝狐疑。 看了看法华寺,又看了看一脸无恙的夜九宸,岳城有点懵。 似是察觉到了岳城的异样,夜九宸不禁淡笑一声。 “怎么,有什么想知道的?” 闻声,岳城立刻心神一凛。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奇怪,主子怎么去的时间这么短。”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马车旁,岳城主动上前掀开车帘,夜九宸提起衣袂,抬腿跨上马车。 “很简单,因为我根本就没见。” “没……” 说完,夜九宸已经坐回到了马车内,岳城一脸震惊加不解的将马车帘子放下,坐了上去,驱动马车。 但是脑子里始终有点想不明白。 明明都来了,为什么不见呢? 好奇怪。 临安是西凉国的都城,市郊距离落玉轩所在的市中心,距离并不是很近。 夜九宸是午时之后出发的,但是回到落玉轩,天色已经快要近傍晚了。 马车在后门处停下,夜九宸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禁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心。 怎么办,去了这么久,小月儿要是找他没找到,会不会生气呀? 岳城跳下马车,站在夜九宸身后,看着夜九宸脸上为难的神色,忍不住上前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主子可是怕小姐会追问?” 没办法,他家这位主子,除了在冷月的事情上会犯难,会露出这种表情,其他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所以,岳城一点都不难猜。 而夜九宸也没否认,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是啊,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岳城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我娘以前说,女人生气了,只要哄一哄就没事了。” “哄?” 夜九宸转眸,用近乎于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目光,看了看岳城。 岳城被看的有点方。 “主子,是属下说的不对么?” 夜九宸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不是不对,只是,旁的女人,或许哄哄就好了。但是咱们这位,可不是旁的女人。” 想要哄好? 想都别想了。 岳城听着夜九宸的话,想着认识冷月以来,她的所作所为,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同情的看向了夜九宸。 “那个……主子,属下先去把马车处理了。” 趁着冷月还没出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至于夜九宸? 嗯,自求多福吧! 想着,岳城转身就牵着马车往巷子外走。 而夜九宸倒也没有因为岳城的“临阵脱逃”收到什么影响,只是蹙着眉心,看着眼前紧紧关闭的落玉轩后门,第三次长叹一声,随即走上前推门。 他走的时候,门只是虚掩的,并没有栓上,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只要一推就能够推开。 但是现下明显不是。 夜九宸用力推了推,门,明显没动。 夜九宸一愣,再次尝试,结果门已经屁反应没有。 夜九宸心里有点慌了。 这门明显是被人栓上了。 难道是冷月发现了? 想着,夜九宸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抬头向墙头上看。 然而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墙头此时正趴着几个人,以冯妈妈为首,带着几个姑娘,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盆,正跃跃欲试的往他看。 夜九宸刚要开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不大不小,但绝对足够冷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出来。 “倒!” 一声令下,一盆盆水,顿时从墙头倾泻而下,一滴不落的,全都浇在了夜九宸的身上。 夜九宸:“……” 夜九宸站在原地,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原本还如玉一般的翩翩纨绔公子,只一秒钟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冯妈妈等趴在墙头,一脸愧疚。 “哎哟,九公子,这你可不能怪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你看看,这好好的人,被浇的这么可怜……” “冯妈妈!” 冯妈妈原本是想要替夜九宸说话的,小两口闹矛盾嘛,在她看来,简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反正冷月水也泼了,气应该也消的差不多了。 毕竟,按照她对冷月的了解,若是冷月真的生气了,那么等待夜九宸的,可就不是被泼点水这么简单了。 所以,冯妈妈想着做个和事老,给冷月一个台阶,让她好有借口将人放进来。 但结果,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听冷月不咸不淡的叫了一声。 “冯妈妈是觉得他可怜?” 接收到冷月像蒙了一层万年寒霜一般的目光,冯妈妈下意识的一抖,好悬没从梯子上摔下去,还是身旁的姑娘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 “小老板……” “要不,你跟他一起?” 冯妈妈:“……” 冯妈妈脸上的笑有点勉强:“哎哟,小老板说笑了,我这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外面还有客人呢,我这就带姑娘们回去了。” 说完,冯妈妈连忙朝几个姑娘使了个眼色,几个姑娘也是心领神会,一点没有之前爬上梯子时候的软弱娇羞,一个个的安个尾巴就跟猴子差不多了,嗖嗖嗖几下,就各自从梯子上爬了下来,然后一溜烟的端着盆消失了。 冷月站在门内,看着面前厚厚的院墙,一脸淡漠。 小样的,我看以后还有谁敢为你求情? 第208章 不巧,我在等你 傍晚时分,天边已被一片橘红所侵染。 落玉轩的后门外,夜九宸衣着凌乱,腮边的发丝贴在额角和脸颊之上,头发上、下巴上、衣摆上,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珠。 地面,一片湿漉。 即便隔着一道墙,看不见冷月此时的表情,但夜九宸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个大概。 看这架势,她应该是带着人,在这里等了不知道多久了。 那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夜九宸随即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了拍门。 “月儿,为夫知道错了,可否开门放为夫进去,当面给你赔罪?” 夜九宸语气缱绻,软的不行,活脱脱一只小奶狗,一口一个为夫,叫的那叫一个顺溜。 冷月站在门里,心底不由得冷笑一声。 要脸不? 咱俩成亲了么你就为夫! 冷月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而夜九宸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回应,不由得眉心一皱。 冷月,该不是已经走了吧? 嗯,倒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夜九宸苦笑着后退一步,双臂抬起搓了搓。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时节本就有些冷了,再加上刚刚被浇了那么多盆冷水,此时又是傍晚,被风这么一刮,饶是身上穿的有那么些许厚,也免不了有丝丝冷意窜进肌肤。 夜九宸倒是不生冷月的气。 谁让是他理亏在先呢? 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夜九宸随即驱动内里,准备运用轻功翻墙而入。 然而下一秒,当夜九宸翻身跃上墙头的时候,却看见一张异常冷漠的脸,正等在墙另一侧的梯子上,肩膀上,还扛着一根木棒。 夜九宸一顿,站在墙头的身子好悬没站稳。 果然啊果然。 虽然此刻冷月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那双眼睛透出的冷意,可是比以往浓烈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倍。 夜九宸相信,若是冷月的目光有实质的话,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尊冰雕了。 “月儿,好巧!” 冷月将肩膀上的木棒拿了下来,不轻不重的敲在手心里,薄薄的唇轻轻张启,声音不大的一字一顿道—— “不巧,我在等你!” 说话间,手中的木棒直接毫不留情的,就朝着夜九宸脚下挥了过去。 夜九宸刚刚站上墙头的时候就发现有点异样,脚感好像有点滑。 此刻,冷月木棒一挥动,他本能就想要向后闪躲,但没想到脚尖接触到墙头,还真踏马打滑了。 夜九宸心里一惊,低头看去,就发现原本干干的墙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人抹上了什么东西,滑、腻腻的一片。 再加上这股子滑不溜丢的脚感…… 夜九宸知道了,这是被抹了油啊! 可惜,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夜九宸为了躲避冷月手中的木棒,脚下打滑,已然朝着墙外跌了下去。 夜九宸没有意外的,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钝痛从脊背传来,让他忍不住从唇齿间溢出一声呻咛。 冷月趴在墙头的梯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底的光,却微微有些游移。 卧槽,这墙挺高啊。 这么摔下去,不会摔残废了吧?这要是残了,岂不是砸手里了? 啧啧啧,完了完了,欠考虑了。 冷月这边心里正纠结着,夜九宸却眼底眸光一转,躺在地上,开始哀嚎起来。 “哎哟,哎呦不行了,动不了了,月儿好狠的心,竟然想谋杀亲夫。” 看着夜九宸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冷月一张脸都黑了。 踏马的你还好意思嚎了? 还谋杀亲夫? 你自找的! 偏偏,夜九宸一点自觉都没有,越嚎越大声,一边嚎,还一边时不时的觑着冷月的脸色。 冷月心里的小人都快要把墙挠漏了。 小妖孽这是想把人招来吧。 微微敛了敛心神,冷月居高临下的冷冷睨着夜九宸,随即,一个转身,直接下了梯子,消失在了夜九宸的视线之中。 夜九宸先是一愣,但还没忘了再嚎两嗓子。 毕竟做戏嘛,就得做全套。 可惜,这次任凭他再怎么嚎,冷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夜九宸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嚎了,从地面站了起来。 颇为无奈的扶着额头苦笑一声,夜九宸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 “该死的女人,心还真是狠啊!” 可是怎么办呢? 自己选的女人,跪着也得宠完啊。 冷月从后院回来之后,就去了一楼的正厅。 落玉轩不是春江楼,歌舞坊的主要内容就是歌舞,而冷月排的歌舞,都是她从现代带回来的。 一些是脍炙人口、从古流传至现代的神话、或者是爱情故事,一些,是她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些影视作品改编。 现在演出的,就是她在穿过来之前,比较喜欢的一部爱情片《前任三:再见前任》的片段。 舞台上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女扮男装,相对而坐,面前放着几坛子酒。 冷月面前的桌子上,也同样放着几坛子酒。 台上女扮男装的开始说话:“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女子回应:“坦白局,你讲一件瞒着我的事情,我同样也讲一件,输的那个人喝酒。 不能生气,不能翻旧账!” 女扮男装者霸气一笑:“谁怕谁啊,来吧!” 夜九宸走进来的时候,刚刚好听到这一段,再一看冷月面前摆着那么多坛子酒的架势,心底顿时就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冷月抬了抬眼,看了浑身还湿着,来不及换衣服的夜九宸一眼,随即朝身旁的位置使了个眼神。 夜九宸心领神会,走了过去,在冷月身旁坐了下来。 台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了坦白。 夜九宸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歌舞或者戏码,一时间倒是觉得新奇,看的有些津津有味。 他早就发现,冷月的脑子里,总是装着一些稀奇古怪,甚至新奇诡异的想法。 而冷月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夜九宸就那样不换衣服坐在她身边,她怎么想怎么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下手。 顿了顿,冷月只好朝站在一旁的冯妈妈使了个眼色。 冯妈妈立刻心领神会,把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暖炉、布巾统统送了过来。 冷月:“……” 所以您老是算准了,我就会心软是不是? 冯妈妈倒也算是有眼力,送完这些东西,就连忙找了个凉快的,溅不到身上血的地方待着去了。 夜九宸也总算是稍微缓过来一些,但刚刚受了冷风,还是有些许的凉意,便想着先给自己倒杯酒暖暖身子。 但没想到,冷月却一把将他的手拦在了半空。 夜九宸挑了挑眉。 冷月朝舞台上怒了努嘴。 “敢么?” 夜九宸想了想:“???” 冷月正经脸:“坦白局。” 夜九宸:“……” 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冷月这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慢慢收回手,夜九宸微垂下头,没让冷月看见他嘴角一闪而过的诡异弧度。 再次抬起头,夜九宸脸上已经挂上了如妖孽一般,绝美无比,勾人无比的笑靥如花。 “好啊,只要是月儿想要知道的,我一定不会隐瞒。”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老子信了你的邪! 好话都让你说了,什么叫我想知道?你踏马就不知道自己主动交代? 冷月懒得跟夜九宸废话,直接端起一坛子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夜九宸倒了一杯,随即十分豪迈的朝夜九宸抬手示意了一下。 “来吧。” 夜九宸挑了挑眉,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 “好吧,今天,我去了一个地方,之前瞒着你,没有说。” 夜九宸说完,冷月便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王之蔑视的眼神。 夜九宸:“……” 这是,不满意? “来,我先给你打个样!” 夜九宸再次:“……” 冷月顿了顿,随即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那个什么追风,是我骑走的。 后来吃饭,我也是故意坑你买单的。” 虽然之前冷月一直没有承认过,但对于这件事,夜九宸倒是一直知晓,只不过眼睁睁看着她一脸大言不惭、毫无愧疚的,心底还是有点堵。 夜九宸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夜九宸也开始继续说:“其实我们刚到西凉国的时候,就有人联系了我,说是,知道我身世的人。” 这个消息,冷月倒是有点意外。 她打从来到西凉国,就没低调过,所以有人找来,有人注意到,她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居然是知道夜九宸身世的人先过来主动联系? 当初江听白那个狗东西说什么来着? 说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知道夜九宸的身世了是吧? 果然没搭理他就是对的,一个屁八个谎的狗东西、 冷月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也喝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冯妈妈都看懵了。 她在风月场所里待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识过这种玩法。 这两位,这是要干啥呀? 闹着玩还真抠眼珠子啊! 第209章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夜九宸看着冷月喝下一杯酒,原本是打算接着坦白,但是转念一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按照冷月的性格,自己被提前发现了,都被这么好一顿折腾,那岳城呢? 心里这么想着,夜九宸不由得就问出了口。 “岳城呢?” 岳城? 冷月反应了两秒,才猛地想过来,要是夜九宸不提,自己估计都把这人给忘了。 顿了顿,夜九宸朝站在十米开外的冯妈妈招了招手。 冯妈妈今天格外机敏,冷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领回什么意思。 所以,一看冷月招手,连忙朝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 身边的人听完冯妈妈的吩咐,就立刻小跑着离开。 等再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三个人。 夜九宸看过去,就看见梁浅和冷霄走在前面,岳城耷拉个脑袋,跟在后面。 在距离冷月一段距离的地方,三个人才停了下来。 而这一次,夜九宸才看清楚,原来冷霄的手里,还拿着两个算盘。 就在夜九宸疑惑,冷霄拿这两个算盘的意图的时候,就见梁浅已经从他的手中拿过算盘,铺在了地上。 再然后,岳城哭丧着一张脸,跪了上去。 了上去。 上去。 去。 夜九宸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觉得膝盖一阵疼。 果然啊果然,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别的女人,只要哄哄就能好。 他家这位,先别说能不能哄好,这是连给哄的机会都不给啊。 岳城原本是想要朝夜九宸投来求助目光的,但是看见夜九宸这幅架势,心底那点期望也随之破灭了。 行了,主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夜九宸收回视线,重重的叹了口气,冷月却是一脸淡定的朝着夜九宸再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九宸无奈的点了点头,继续坦白。 “今日,我原本是去见那个人的。 但是到了那个地方,我突然又不想见了,所以就早早回来了。” 其实,早在夜九宸刚才坦白第一件事的时候,冷月就联想到了,夜九宸能够瞒着自己偷偷出去,估计也就是去见他嘴里说的,那个知道他身世的人。 但去了又没见,还真挺让人吃惊的。 冷月顿了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以前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跟夜陌寒过不去么? 我当时跟你说,没有原因。 其实我骗了你。” 冷月坦白了这件事,夜九宸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原本一开始,她就不怎么相信冷月这样性格的人,会什么原因都没有,就去收拾夜陌寒。 不过,具体的原因,他倒是不感兴趣。 毕竟,不管过去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现在,是他在冷月的身边。 那其他的一切,再纠结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浅然一笑。 “那这杯酒,我不能喝。” 冷月眉心动了动。 “为啥?” “因为,我不想知道。” 冷月:“……” 给你厉害的,你还不想知道了。 你想知道啥? 我跟你说我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你得信算啊。 而且此刻,冷月看着夜九宸一双深邃如大海般,翻涌着骇浪的眸子,心底也隐隐的有种直觉。 这货感兴趣的,应该就是跟自己这个秘密有关的。 艾玛,不行不行! 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冷月觉得,这坦白局再进行下去,可能夜九宸还没咋的呢,自己先交代进去了。 这么一想,冷月立刻当机立断。 “算了。” 说完一句,也不管夜九宸脸上是怎样一副讶然的表情,直接就提步、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夜九宸确实有点懵逼。 这怎么坦白局坦白的好好的,就突然断了呢? 站在不远处的冯妈妈、梁浅、冷霄、岳城也是四脸懵逼。 这是……完事了? “那我这算盘……” 岳城虽然有功力在身,寻常的一些伤痛折磨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个事。 但这跪算盘,还真真是第一次。 这跪了一会,两个膝盖已经麻的受不了了,所以从刚才到现在,岳城心里就一直在琢磨着,是不是要主动过去认个错道个歉,表明个立场啥的。 结果他还没琢磨出结果呢,冷月走了。 梁浅和冷霄闻言,不由得彼此沉默的对视了一会,随即略带同情的看向岳城。 “我觉得,为了活着,你还是接着跪吧。” 梁浅很是由衷的给了一句建议,随即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而冷霄则是走到岳城面前,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岳城的肩膀,以示鼓励。 岳城:“……” 我太难了! 冷月匆匆回到房间,关好门,将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了软塌上。 好险。 自己再晚跑一会,小妖孽估计就得展开攻势了。 还好老娘机智!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得意着,房门突然就被人在外面猝不及防间敲响。 “笃——笃——笃——” 不轻不重,隐隐仿佛带着某种节奏。 冷月闻声心神一凛。 这他妈是小妖孽追上来了吧! 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慌得一批,正想着要不要熄灯装睡蒙混过关,夜九宸已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吱呀”一声,房门自己就开了。 冷月:“……” 卧槽! 他妈的狗东西小妖孽不按套路出牌啊。 心里吐槽了一句,和夜九宸的目光对视了0.01秒之后,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两眼一闭,往软塌上一倒—— 装睡! 夜九宸:“……” 夜九宸整个人直接怔楞在了原地,哭笑不得。 要装睡好歹也是自己进来之前再装啊,这自己都进来了,还跟她对视了,然后她来这么一出…… 夜九宸嘴角微微挑起,颇为无奈的抬手扶了扶额。随即提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冷月虽然闭着眼睛,装的煞有其事的,但实则其他感觉敏锐的很。 就比如现在,夜九宸走到了她的身边,还坐了下来。 冷月不用睁眼睛也能感觉得到。 就是有点方。 老娘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你咋还跟浇了大粪的庄稼似的,蹭蹭往上窜呢? 夜九宸静静的坐在冷月面前,一双黑眸,直直的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进自己的身体里,灵魂里。 他以前从不知道,有生之年,原来可以这么爱一个人。 冷月依旧闭着眼睛,调整着自己呼吸,像那么回事。 但夜九宸坐下之后就不动了。 冷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货一定在盯着她看。 看毛线啊! 不能给彼此点尊重,哪凉快哪待一会去么?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疯狂吐槽着,蓦的,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掌,覆上了脸颊。 冷月:“……” 夜九宸的动作轻柔极了,虔诚缱绻的,仿佛在摩挲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对不起。” 夜九宸喃喃开口,声音低沉如宛转悠扬的大提琴,悦耳而又好听。 冷月心里舒坦了。 但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没有得到冷月的回应,夜九宸也不急也不恼,依旧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的,继续说道: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该不该去。 其实一开始,我很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用了二十年的身份,到头来竟然不属于自己。 我所有的目标,所有的夙愿、所有的努力,仿佛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可是你知道么,月儿。 是你,让我不想知道了。 你对我说,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的夜九宸。 可能你永远无法想象得到,那句话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我不是很想了。 但我没想到,我们来到大周国的第一天,就被发现了。 或者说,应该是更早的时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在暗处窥伺着,掌握着。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受到伤害。 你知道么,月儿?” 冷月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夜九宸宛若真情告白一般的话语,原本还凌乱的心,渐渐的,竟然平稳了下来。 “所以,我今天去了,在瞒着你的情况下去的。 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 可是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又后悔了。 我已经有你了,怎么可以那么贪心,还去想要确认别的事情? 我这么贪心的话,老天爷会惩罚我的。 所以,我回来了。 月儿,其实你那么聪明,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如果我真的有心瞒着你,你觉得,你会发现么?” 冷月:“???” 不对劲啊。 小妖孽前面的话说的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他妈下道了。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 这么一想,冷月也踏马不装了,直接睁开眼,一把将夜九宸的手打开,坐了起来。 看着冷月冷着一张脸,凶巴巴的盘腿坐在自己的对面的样子,夜九宸不禁唇角轻轻向上一挑。 “醒了?” “嗯!” “所以,还生气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夜九宸:“……” 怎么办,他的小月儿就是这么的爱口是心非。 可是偏偏,他就爱死了她。 冷漠的、调皮的、口是心非的、一肚子坏水的、气人气到抽筋的…… 不是因为他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而是无论冷月什么样子,他夜九宸,都喜欢。 第210章 态度端正,表现良好 空气,安静了几秒。 冷月眸光冷而燥的,直直的逼视着近在尺咫的夜九宸,冷不防的开口。 “夜九宸!” 夜九宸心神一动。 每次她连名带姓叫自己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事实证明,夜九宸的猜测完全没有错。 “你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临安城郊,法华寺。” “见到什么人了?” “法华寺的主持,圆慧。” “还有么?” “没了。” “行!” 冷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门口的位置,面无表情的打开门,随即给了夜九宸一个“请”的眼神。 夜九宸黑眸眯了眯。 自己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保留和和盘托出了。 小月儿这是还没解气还是怎么的? “态度端正,表现良好。” 冷月言简意赅的给夜九宸今晚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评价。 换言之,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毕竟,身为女孩子,怎么能那么小心眼,抓住一件事就揪着不放呢?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今晚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薄薄的嘴唇向上轻轻一挑,夜九宸起身走到冷月面前。 “饿么?” “饿!” 中午就没吃什么,点心还让梁浅那个狗东西全都塞了,这都晚上了,能不饿么? 看着冷月绷着小脸的模样,夜九宸不由得伸出手,宠溺的刮了一下冷月的鼻子。 “等着。” 冷月:“……” 要死了,老对大佬做这样的动作,我不要面子的? 想到这里,冷月目光不禁冷了几分。 可惜,夜九宸已经旁若无人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冷月想了想,再次:“……” 算了,反正大佬人设也崩的差不多了。 爱咋咋地吧。 这么一想,冷月随即破罐子破摔的将门一摔,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重新将自己窝在软塌上。 …… 西凉国太子府,今日有些热闹。 江听白平日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爱听听戏,听听曲什么的。 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能经常前往戏园子和歌舞坊,所以,便自己养了几个戏班子和一群歌舞姬。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原本湛蓝色的天空,也已然被一片墨蓝所取代。 江听白身着月白色的锦袍,披着狼毫的披风,窝在黄花梨木的藤椅上,腿上放着暖炉,手中握着酒盏,整个一副悠然自得的翩翩贵公子形象。 面前的戏台上,名伶小官正在卖力的唱着咿咿呀呀的戏码。 可是江听白却兴致寥寥。 片刻,一个弱冠年纪的男子小跑着,一路跑到江听白身边。 “太子殿下。” 江听白懒懒的抬了抬眼,随即将手中的酒盏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懒洋洋的开口。 “怎么样,还没有消息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排查进城人员,但是却没有发现您说的那几个人、 可是今日,临安城内,新开了一家歌舞坊。” 江听白表情有点燥。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冷月就这么沉得住气? 父亲和祖母可都在自己的手上,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这是吃准了,自己不会拿她父亲和祖母怎么样,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是吧? 太不爽了! 心里不爽,江听白自然要将胸口那股憋闷的气,从别的地方撒出去。 江听白目光微冷的朝着男子淡淡瞥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也对这些风月之事如此感兴趣了?” 江听白话中有话,男子自然听得懂。 “太子殿下恕罪,属下一心为了太子殿下,绝对没有旁的时间去理会那些个污糟之事!” 男子急着表明自己的中心和态度,江听白却不为所动。 “行了,接着说吧。” “属下该死!” 听出江听白语气里的烦躁和不耐烦,男子立刻躬身:“只是太子殿下,这家歌舞坊的经营模式,和您曾经说过的,有些类似。” 听男子这么一说,江听白一双慵懒的快要阖上的眼眸,才稍稍睁开了一条缝隙。 “哦?” “这家歌舞坊,是今日午时开业的。 每天只接待十位顾客,每位客人需要提前购买进门的牌子,而且这牌子的价格,可够在其他歌舞坊或是烟花之地,消费一个晚上了。 但尽管如此,今日这家歌舞坊的生意却尤其的好,居然真的有人花高价去争抢那只有十个名额的牌子。” 男子说到这里,江听白一双星目已然完全睁开。 每天限定接待客人,进门需要购买牌子。 这他妈不就是冷月的行事风格么? “而且主子,属下还打听到另外一件事。” 江听白此时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慵懒与烦躁,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底光华流转。 “什么事?” “听说,醉红楼的老板罗小玉,今日午时在这家歌舞坊开业的时候,曾经派人过去闹过事。 具体怎么解决的不知道,但是现在的醉红楼,已经是这家歌舞坊的分支了。 而这个罗小玉,原本在临安的花街柳巷,也算的上是一个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现在,却甘心情愿的去给一个新开业的歌舞坊做事。 主子,属下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同寻常。” 江听白听到这里,心里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了。 嘴角,不由得意味深长的向上一勾。 “确实不同寻常。” 而且还很有意思。 他自从回到西凉国开始,便在进出城的毕竟场所,和城中的各大客栈酒楼安插布置好,只要冷月和夜九宸一现身,他立马就可以知道。 但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冷月和夜九宸居然毫无消息。 而现在新开了一家歌舞坊,经营模式跟冷月曾经的春江楼如此的相似。 如果真的是冷月的话…… 想到这里,江听白漆黑的眸子不禁微微眯了眯。 “那家歌舞坊,叫什么名字?” 男子毕恭毕敬的回答:“落玉轩。” “落玉轩么?” 江听白薄薄的唇上下翕动着,低声呢喃了一遍男子的话,片刻,冷然一笑。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会会这个落玉轩好了。” 说着,江听白已然将腿间的暖炉拿到一旁,站起身,准备行动。 男子见状,嘴唇嚅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听白敏锐的察觉到了男子的小动作。 “怎么了?”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男子不禁有些犹豫,但想来想去,还是把自己顾虑的事情说了出来。 “太子殿下,听说这个落玉轩曾经放出过话来,不管是谁,想要进落玉轩,必须凭牌子进入。 没有牌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行! 所以……” 江听白:“……” 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作风,还真踏马像是冷月会干出来的事。 略微思忖了一下,江听白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又重新坐了下来。 男子本来说完刚才那句,还小心翼翼的觑着江听白的神色,生怕将他惹恼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听白不但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好像还挺平静。 这个世界太诡异了。 三观崩塌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堂堂西凉国太子殿下么? 江听白看着男子脸上震惊不已的神色,丝毫不受影响。 “既然如此,就去弄个牌子吧。” 男子闻言连忙心神一凛。 “是!属下这就去办!” 想他堂堂太子殿下的贴身心腹之人,如今要去一家歌舞坊抢牌子,说出去谁信? 虽然心里犹如晴天霹雳,但男子还是领了命,就打算离开马上去办。 但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又被江听白叫了回去。 “先等等!” 男子只好去而复返,重新附身于江听白身旁,等候吩咐。 他就说吧,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怎么可能说改好就改好了呢?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这家歌舞坊已经开了三日了是吧?” “是!” “白鹤去过了么?” “这……属下这就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 江听白随意的摆了摆手,拦住了男子的举动:“去把白鹤叫来,我亲自问问就好了。” “是,属下遵命。” 真是不知道,这个落玉轩,和这个落玉轩的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让太子殿下如此牵挂。 “还有,宫里那边,如何了?” 男子心里还在暗自嘀咕着,突然就听江听白毫无征兆的话题一转,连忙敛起心神,小心翼翼的回答起来。 “凝烟姑娘似乎很得皇上的喜爱,听说,已经晋升位分为夫人了。 至于皇后娘娘那边……” “呵!” 听到皇后娘娘几个字,江听白不由得淡淡的笑了笑。 “母后那边,我自由主张,你盯着点就好。告诉陈嬷嬷,小心点看着凝香。 那个人啊,随时随地会不受掌控,指不定会给我们惹出什么乱子。” 江听白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男子疑惑着:“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不派一个更好掌控的人进宫? 而且如果换做是别人,怕是皇后娘娘那边也不会如此愤怒。” 江听白听着男子的话,不由得轻轻抿了一口酒,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 “本太子什么时候会做那种,毫无挑战的事了?” 越有难度,他越喜欢。 男子:“……” “行了,去把白鹤叫来吧。” 第211章 小目标一个亿 落玉轩的雅阁内,冷月略微有些暴躁的窝在软塌之上,整个人弓的像一只北极大虾。 没办法,太踏马饿了。 夜九宸那小妖孽也不知道去鼓捣什么东西去了,这么半天都没回来。 这是要把自己饿死还是怎么的?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整个人就愈发暴躁了,方圆十里的空气里,仿佛都流淌着一触即发的暴躁因子。 夜九宸一推开门,就感觉整个雅阁内的气氛都压抑,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再一看冷月,绷着一张、万年面瘫的冰山脸,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恨不能直接将自己直接吞下去的目光,夜九宸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走到冷月身旁。 “哝,尝尝。” 冷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是本着身为女孩子,坚决不能露怯的原则,冷月始终绷着表情,目光不紧不慢的下移,落在夜九宸放在面前的托盘上。 然而托盘上放着的东西,让冷月有点方。 这不是汉堡么? 为了让落玉轩显得独一无二,冷月特意教了后厨师傅一些只有现代才有的食物。 夜九宸去了这么半天,还以为他要亲自露一手,给自己做点什么惊世骇俗的美味呢。 结果就是去端了个汉堡? 冷月一记眼刀,毫不留情的,直接朝着夜九宸就扫了过去。 “你这不是去端汉堡,你是亲自去做了一个吧。” 夜九宸笑笑:“是啊,我亲手做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冷月:“……” 艾玛,他亲手做的? 冷月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堂堂大周国九皇子,居然窝在厨房里,对着油锅炸鸡肉,包汉堡…… 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美。 冷月一下就不烦躁了,挑了挑眉,随即拿起汉堡,咬了一口。 夜九宸笑着看向冷月毫不文雅的吃相,眼底只有一片宠溺。 “怎么样?我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其实夜九宸早就想要给冷月做一次了,之前看她教落玉轩的厨娘做这些的时候,除了新奇讶异这种食物之外,最大的想法,便是想要给她亲手做一个。 她那种性格,既然会主动去教人做,那应该是很喜欢的吧。 所以此刻看见冷月餍足的眼神,夜九宸悬在胸口的心,终是微微放缓了一些。 冷月将嘴里的面包和鸡肉咽下肚子。 “没想到,你做饭还挺有天赋的。” “不,我没有!” 夜九宸毫不犹豫的否认:“只是因为,这是做给你的。” 冷月:“……” 男朋友人好嘴甜,长得帅还有钱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冷月快速的将一个汉堡消灭掉,冯妈妈派人进来将托盘收走。 冷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来到窗户边,朝舞台方向看了过去。 虽然已经过了一下午,原本的十位客人,却几乎都没有走的意思。 当然,除了白鹤。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旁,随她一般望向楼下。 舞台上,此时正在上演另外一出歌舞。 中国古典爱情神话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冷月特意把这出戏分开了好多个场次,每次都在关键的时候,让演员戛然而止。 观众若是想要知道下面的内容,就只能继续花钱买牌子,继续来光顾。 饥饿营销。 冷月觉得,自己上辈子如果不是雇佣兵,绝对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女商人,小目标一个亿的那种。 “我有时候经常在想。”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在洋洋得意的翘尾巴,身旁的夜九宸蓦的毫无征兆间开口。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你的一些想法、知道的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为人处世的准则,看起来和这个世界,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冷月,如果看了,他就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向一动不动稳如狗的冷月,此时的眼睛里,正几不可见般闪过一抹慌乱。 卧槽,小妖孽到底还是发现了是不?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啊。 我也不想瞒着你,我也想跟你说实话,但我若是说了实话,我怕你惊吓过度,再死过去。 老娘活了两辈子,好不容易有个看的顺眼的男人,我容易么我? 必须绷住了,不能露出端倪。 这么一想,冷月立刻就露出一副岿然不动的神色,淡漠的朝身旁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许是察觉到了冷月笔直而又锐利的目光,夜九宸微微一顿,转眸同冷月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冷月凶巴巴的说着,虽然声音不大,语调也是淡淡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句话,却让夜九宸有种脊背发憷的错觉。 夜九宸先是一个怔楞,转而唇角一勾,伸出双臂,不给冷月任何反应的时间和机会,直接就将人拉过抱在了怀里。 “不管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都是我夜九宸的女人。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都别想摆脱我!” 夜九宸霸道而又不容反驳的口吻,听得冷月心里像是被无数根羽毛撩过一般,麻麻痒痒的。 行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原谅你啥。 …… 白鹤觉得今天自己过的有点郁闷。 从小,他便被人告知,对琴律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且这种天赋,是旁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的。 他相信了,这么多年,也一直醉心于此。成为了四国之内最为有名的琴律师。 四国之内的琴曲,无论是哪个民族,哪个国家,就没有他没有听过的。 但谁能想到,只是一家小小的歌舞坊,他只待了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竟然对于那歌舞坊内弹奏出的曲子,浑然不知。 他没有办法容忍这世间,居然有琴曲是他不知道的这种事实。 所以,他想要去见一见那位落玉轩的老板。 结果呢? 结果人家说不见! 不过好在,罗小玉也吃了闭门羹了,所以白鹤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安慰。 但是这件事在他心里可没有过去。 这次没见到,他就明日再去! 就不信见个人还见不到了。 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前脚走出去落玉轩没多久,后脚就被“请”到太子府了? 说请还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的就踏马是绑架! 一想到这,白鹤心里就闷的不行,就好像有无数团浸了水的棉花,塞在胸口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喘气都困难。 白鹤没好气的瞪着江听白。 “太子殿下,用这种方式请我来,我还真重要!” 江听白眉眼带着和煦而又阳光的笑,整个人看起来无害极了,若是白鹤不了解江听白是个什么人,或许也会被他这幅样子给骗了。 可惜,他俩不但认识,还太熟了! 江听白起身走到白鹤面前,抬手搭在白鹤的肩膀上,白鹤却很不客气的将身子一闪,闪过了江听白的手。 江听白也不恼。 “哟,小鹤鹤这是生气了?” “我警告你!不许叫我小鹤鹤!” 白鹤为人洒脱不羁,但却有两个逆鳞。 一个是醉红楼当老板,罗小玉。 另外一个,就是这个让他每次都想要暴跳如雷的昵称。 “好好好,不叫不叫!” 江听白好脾气的哄着白鹤:“你看,我这不是也是许久没见你了,太过想念了,才用这种方式派人把你请过来的嘛。 你说说你,我出门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一次都不来看我。 就不怕人家伤心么?” 江听白说的煞有其事,一边说,还一边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白鹤只觉得一阵恶寒,仿佛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这一瞬间倒立了起来。 “哎哎哎,你打住打住,好好说话,我受不了,你离我远点!” 白鹤一边说,身子一边往旁边躲,偏偏,江听白一点自觉都没有,好故意往前又靠了靠。 “怎么的呢?” “会传染!” 白鹤毫不客气的怼了江听白一句,江听白虽然嘴角始终都挂着如沐春风般温暖的弧度,但是眼底的光华流转,却隐隐的渗透着冷意。 “小鹤鹤,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 “太子殿下!” 白鹤实在是被肉麻的受不了了,直接一个起身,朝着江听白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您老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吧,成么?” 见到白鹤这幅架势,江听白总算是放过了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办法,白鹤这人怎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 不先把他弄的服软,怕是屁都问不出来一个。 而白鹤自然也知道,江听白会刚刚会弄出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赶紧主动开口。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虽然同江听白是至交好友,但也总是隔着点什么东西的原因。 江听白这个人,太过可怕。 他能够清楚的摸透每个人的欲望和脾气,并且加以利用。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听说你今日,去了落玉轩?” 江听白悠然自得的坐在藤椅上,擎着一双熠熠生光的眸子,望着白鹤。 白鹤眉心一动。 “去倒是去了,只是,你怎么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要知道,以前他想拉着江听白一起去,江听白都不肯。 第212章 冷月,果然是你 江听白笑笑不置可否,更加没有解释:“见到落玉轩的老板了?” 白鹤挑了挑眉。 “你说那个女人啊。” 一提起冷月,白鹤的心情就有点复杂。而江听白一听说是个女人,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更加斜肆起来。 “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在那个女人那吃了亏?” 面对江听白的揶揄,白鹤也懒得详细说,只是从鼻尖冷哼了一声。 江听白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连自己都在冷月面前吃了不少的亏,那么大一顶黑锅扣在脑袋上,都没能摘下来呢,就白鹤这点段位?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继续调侃道:“没想到这世间,除了罗小玉罗老板,竟然还有其他女人能够让你吃亏的。 啧,我倒是对这个女人感到好奇了。” 白鹤原本就没那么多心计,如果说一开始还对江听白突然对一家歌舞坊有兴趣值得怀疑,话说到这个地步,白鹤就一点都不怀疑了。 尤其江听白还提到了白鹤的另外一个逆鳞,罗小玉。 “好奇? 呵呵,我劝你,还是少招惹那个女人。 你不知道,我堂堂白鹤亲自前去求见,结果,他居然跟我说不见? 而且那个女人也真是奇怪,罗小玉已经是她的人了,结果她一句不想见就不见了。 嘿嘿,你不知道,我看见罗小玉那张吃瘪的脸,心情有多好。” 白鹤自顾自的说着,江听白一双黑眸,却在不住的闪着游移的光亮。 “我出门的时候,在外面也遇到过一个类似的女子。” “嗯?” 听江听白这么一说,白鹤立刻来了兴致。 “你认识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是不是一个人。若是一个人的话,下次你就跟我一起去,这样我也不至于再吃个闭门羹。” 白鹤就这么毫无防备的,一步一步被江听白绕了进去。 江听白装模作样地:“哦?你连人家老板的名字都知道了?” “知道啊!” 白鹤一脸兴奋:“那女人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样,叫冷月,冰冷的冷,月亮的月,人如其名,一点都不假!” 江听白面色不变的坐在原位,嘴角的弧度,却在若有似无间,愈发的意味深长起来。 冷月,果然是你! 原来你早就来了西凉国了! …… 翌日,清晨。 晚秋初冬时节,天空依旧一片湛蓝,一轮骄阳高高悬挂于碧空之上。 空气中漂浮着的冷意,让冷月即便窝在被子里,整个人也没有办法暖起来。 没办法,原主的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即便是她这样的女兵王,落到这幅身体之上,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好比现在,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若是不看那张比周遭气温还要冷的脸,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猫咪。 好饿! 但是又不想起床。 被子不想让自己离开它的怀抱,哎,好难啊。 冷月心里正感慨着,蓦的,窗户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没等冷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吱呀”一声,窗户应声而开,顺势带进一阵满是凉意的冷风。 冷月眸光一冷。 卧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翻她窗户? 冷月围着被子坐起身,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眼前杵着的人的长相。 一双剑眉轻轻上挑,桃花眼底满是潋滟流转的波光,配上一张如鬼斧神工雕琢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 不是夜九宸那小妖孽还能是谁? 只是…… 冷月有点方! 特么以前咱俩不熟,你翻窗也就翻了,而且好歹也是挑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 现在可倒好。 胆子这么大了?做坏事都背人了? 而且,有正门不走,你翻窗是干毛线啊? 冷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擎着一双带着穿透力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瞪着夜九宸。 夜九宸虽然对于一翻进来就被冷月抓了个正着,有那么一点点小方,但好在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轻车熟路的,经验丰富。 冷月和夜九宸一个窝在床榻之上,一个处在地面,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 空气,都安静了。 片刻,还是冷月先开口。 “有病?” 夜九宸:“……” 这个开场白,还真是别致了。 “咳咳……” 夜九宸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随即唇角一勾,笑嘻嘻的凑到冷月身旁,毫无违和感的坐了下来。 “怎么样?” 冷月:“???” 你大早上的翻我窗,问我怎么样? 我把你一巴掌拍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冷月干巴巴的询问了一句。 “我们很久都没这样了,有没有很怀念?” 夜九宸说的毫无违和感,冷月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夜九宸的额头。 夜九宸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冷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又放在她自己的额头上,自言自语道:“不烧啊。” 夜九宸:“……” 废话,当然不烧啊! 这个没情趣的女人! 想着,夜九宸直接抬手,毫不犹豫的将冷月攥住。 冷月凶巴巴地:“干嘛?你早上洗澡了?” “没有……” “没洗澡脑子怎么进水了?” 夜九宸:“……” 夜九宸擎着一双如黑曜石一般,漆黑深邃的桃花眼,定定的望了冷月两秒钟,随即眼眸一眯,俯下脸去。 猝不及防的吻朝冷月袭击了过来,冷月顿时瞪大一双眼睛,张开五个手指,挡在了夜九宸的脸上,顺势一个用力,将那张足以魅惑人心的脸,推离自己不受控制的范围。 “不行!” 老娘还没洗脸刷牙呢,亲什么亲。 夜九宸有点受伤,但是相比较受伤,心底更是有一种身为男人的倨傲和斜肆在隐隐作祟。 然后,事情就变得不受冷月控制了。 毕竟,有些时候,男人和女人天生存在的,身体上的生理差距,是挺难持平的。 这样的原因导致的结果就是,冷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间,已经被某只小妖孽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被子? 早就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冷月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曝露在空气之中,丝丝凉意顺着布料窜进肌肤,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瑟缩身体。 最关键的是,夜九宸此刻就覆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宛若一个睥睨苍生,不容忤逆反驳的王者一般。 冷月心里慌得一批。 玩球了。 这货这是受刺激了? “小月儿啊……” 夜九宸薄薄的唇缓缓张启,低沉如鬼魅一般,幽幽然然的吐出几个字。 “我觉得,有件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冷月佯装镇定的绷着一张无波无澜的脸。 “咱能坐起来提醒么?” “面对男人,千万不能说不行!” 夜九宸对于冷月的话置若罔闻一般,顾自的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倾身而下,将唇牢牢的覆盖在了冷月的唇上。 吻,铺天盖地,不受控制。 冷月原本想要反抗,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自己和夜九宸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成亲了。 而且就算没成亲,自己之前也都有好几次差点就吃上肉了。 再说在现代来说,这种事一点都不叫事的好么? 反正是你情我愿,你在上面我在下面,卖力的是你,享受的是我。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放松了。 你不嫌弃我早上没洗脸没刷牙的,我还矫情个屁啊! 心里想通透了,行动上,自然也要付诸行动。 冷月松开抵在夜九宸胸膛的双手,改为四仰八叉的将自己平摊在床榻之上,好似自己就是被放置在砧板上的鱼肉,等待夜九宸这把四十米大长刀来随意宰割。 夜九宸原本也没想怎么样。 他是真的觉得,好久都没有翻冷月的窗户了,甚是想念。 所以今早才特意来翻一下。 冷月不解风情也就罢了,都在意料之中,居然还说不行? 不行是不能忍的,一辈子都不能忍。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一幕。 但是谁能来告诉他,冷月现在这样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是要搞哪样? 夜九宸停下动作,将双臂撑在冷月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眼前的人。 而冷月也察觉到了夜九宸停下了动作,不禁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心。 夜九宸:“你……” “别说话,吻我!” 冷冷的打断夜九宸的话,冷月随即毫不客气的双手抓住夜九宸,猛地一个用力,就将人重新拉向了自己。 鼻尖相触,宛若搁浅的鱼儿重回大海。 夜九宸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身上的衣衫也不知不觉间变得凌乱不堪,俊美白皙的面容之上,早就被一片红晕所侵染,黑眸更是深沉不见底,却又汹涌翻腾。 “月儿,我们还没成亲……” “那就成啊!” 真是服气了这个世界的人,磨磨唧唧婆婆妈妈,在现代,不就是一张纸的事嘛、 “没事,咱俩先上车,后补票!” 夜九宸:“???”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形容? 第213章 故人相见 房间的窗户,被微风吹拂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时不时发出“吱呀”的声响,让原本就安静的落针可闻的房间,气氛愈发怪异尴尬。 夜九宸双手撑在冷月的两侧,居高临下的望着冷月那张冷艳的、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面容,喉结不由得用力吞咽了一下。 冷月却只是平躺在床榻之上,任由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肆意流淌。 小妖孽这是等啥呢? 自己都这样了,你还想咋的? 沐浴焚香三日再来?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夜九宸此刻也不是那么冷静。 胸膛里那颗心脏,正在不受控制的狂乱跳动着,让夜九宸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不受控制的从喉咙里蹦出来,蹦到冷月的面前,噗通噗通的跳动。 夜九宸:“……” 夜九宸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和谐的画面,总之这个画面一窜出来,好像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世界都变得清水了。 一定是跟冷月在一起待的时间太久,所以被传染了! 嗯,一定是这样! 夜九宸正在做着心里建设,冷月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然后房间的门,就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推开。 还伴随着一阵完全不陌生的、似曾相识的呼喊声。 “冷月,冷月你还没起来么?你……” 梁浅咋咋呼呼的窜进房间,刚蹦跶了两下,就蹦跶不下去了。 因为眼前,不远处,夜九宸和冷月正在以一种,是个人就能看明白的姿势,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夜九宸:“……” 冷月:“……” 梁浅:“……” 这画面,也太熟悉了吧、 梁浅现在有点绝望。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俩人要那啥那啥的时候,就能被她碰上。 她也很尴尬的好么? 房间里,又安静了。 窗户依旧在很应景的,“吱呀”、“吱呀”的晃悠着,发出声响着,梁浅杵在距离冷月和夜九宸几步之遥的地方,擎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一动不动。 我现在转身就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还来得及不? 冷月是彻底服气了。 夜九宸却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夜九宸的笑声,梁浅绷着的心弦,也总算是落了地。 毕竟,这俩人都不说话都不笑的时候,简直能压抑死个人。 冷月绷着一张面瘫的脸,慢吞吞的坐起身,就差在额头上直接写上:“别惹我”这三个字了。 “又有什么事?” “啊?啊!” 见冷月朝自己逼视了过来,没有发火,梁浅连忙缓了缓心神。 “是有事,那个谁,那个你说的那个什么西凉国的太子,在门口呢,冯妈妈不知道怎么办,所以那个让我上来问问你……” 梁浅两句话一个“那个”,充分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和对冷月的恐惧。 然而听见了她的话,冷月却心神不由得一凛。 江听白那个狗东西找过来了? 刚刚被梁浅那么一搅合,冷月和夜九宸此时也没有了什么旖旎的想法,加上等的人已经来了,自然还是要办重要的事要紧。 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夜九宸随即朝着梁浅点了点头。 “好,知道了。” “啊……那那个,我先下去了哈!” 找了个机会,梁浅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冷月暗自的深呼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走下床榻,准备出门。 只是刚进行完上面一系列动作,冷月就发现了夜九宸的异样。 夜九宸一动不动的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擎着一双阆黑的眸子望着自己,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冷月挑了挑眉。 “不走?” 夜九宸沉着声音反问:“你就这么走?” “怎么了?” 冷月不大明白夜九宸的意思,夜九宸一张脸却不知为何,阴沉的仿佛下一秒要滴出水来一般,跃下床榻,几步就来到冷月面前,一把将人拽住。 “我先下去,你,先穿好衣服!” 不容反驳的命令了一句,夜九宸随即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毫不留情的将门关上。 摔了冷月一脸风。 冷月:“……” 卧槽,小妖孽犯什么病了这是? 你瞅瞅这一大早上,这一番骚操作,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自己这身怎么了…… 冷月一边吐槽着,一边垂下眼眸自己检查起来,这一检查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还穿着里衣。 嗯……这么下去见江听白那个狗东西,确实好像不大好。 行吧,反正夜九宸已经先下去对付他了,自己就先把衣服穿好了再说吧。 冷月在房间里想通了,门外,夜九宸足足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心情完全的平复了下来。 如果不是亲自确认过好几次,他有时候真的想要怀疑一下,冷月到底是不是女人! 为什么女人的顾忌、女人的娇羞、女人的温婉神马的,她身上统统没有? 为什么自己偏偏就爱惨了这么一个,统统都没有的女人? 思及此,夜九宸不禁自嘲着摇了摇头,低笑一声。 再次敛起神情,已经恢复到平日里人前那个深藏不漏,嘴角永远挂着纨绔笑容,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的九公子。 夜九宸一步一步,脚步不疾不徐的下着楼。 落玉轩的门外,江听白的轿辇此时刚刚好将落玉轩的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不是落玉轩营业的时候,但因为落玉轩开在临安最热闹繁华的街道,所以即便是早上,也是人来人往。 众人看见落玉轩门前停放着这么一辆华美精致的轿辇,不由得开始驻足观望,议论纷纷起来。 尤其是,轿辇的周围,还站着好多随身携带武器的,侍卫一样的人。 一看,就身份不匪。 江听白虽然坐在轿辇之中,但是外面的议论声,还是没有意外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江听白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想着等会见到冷月时,冷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心底不由得愈发期待起来。 只是,他停在这里已经半晌了,去通报的人也该回来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难道,人还没起? 江听白没觉得冷月是在故意冷着怠慢自己,毕竟,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冷月的父亲和祖母都在自己的手上呢。 这么一想,江听白倒是极少的,有耐心的安静等待了起来。 然而就这么等着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又过了半个时辰,落玉轩依旧大门紧闭,没人出来回话。 听着外面吃瓜群众愈发诡异、愈发离谱的议论声,江听白有点坐不住了。 什么叫自己被拒之门外了? 这里可是西凉国,他可是堂堂西凉国的太子殿下,拒之门外? 你不问问他们敢么? 嗯……好像还真敢! 江听白有点笑不出来了,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直接朝外面的人,冷冷吩咐道: “行云。” “在!” “去,把门给我撞开!” “是!” 行云领了命,直接朝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几人得到示意,随着行云便走到了落玉轩紧闭的大门前。 行云一抬手,几人立刻涌上前。 然而,就在几人准备动手的前0.01秒,落玉轩的大门,猛地一下子,猝不及防的被人从里面打开。 江听白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眼睛顿时一亮。 略微昏暗的光线和清晨阳光的灼亮相互交错着,明暗之间,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火红色,宛若这晚秋冬日里,一捧熊熊燃烧的烈火,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赫然进入江听白和围观吃瓜群众的视线。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落玉轩的神秘和高逼格,已经开始在临安城内大肆流传。 之前那进去过的十个人,虽然不是个个都有那个闲心,将落玉轩内的事情宣扬出去,但总架不住有急于显摆的人。 所以众人都知,这落玉轩内的歌舞有多么新奇曼妙,引人入胜。装潢摆设有多么的奢华、纸醉金迷。食物酒水有多么的新鲜美味,姑娘们有多么的倾国倾城,让人欲罢不能。 但是!但是! 没有一个人说过,这落玉轩内居然还有这等如鬼魅一般,妖媚绝美的男子。 围观群众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只是瞪大了眼睛,睁大了嘴,来欣赏这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闻的美人。 而江听白看着那抹火红,看着那火红映衬下,俊美而又阴柔的脸,眼眸确实微微一眯。 夜九宸! 没想到,先出现的人,竟然是他。 夜九宸隔着一段距离,毫不示弱的朝江听白回看着,甚至于,如果单从气势上来讲,夜九宸身上漫出的那种冰冷的,方圆十里之内,寸草不生的气势,反倒是压制的江听白死死的。 夜九宸挑着唇角,不咸不淡的开口。 “殿下也算是老相识了,这是准备带人,拆了我这落玉轩么?” 江听白闻言不禁敛了敛心神,在行云的服侍下,慢悠悠的走下轿辇,几步来到夜九宸身边。 “九皇……哦,应该叫九公子,好久不见,你们这落玉轩,原来就这般好无礼数的待客之道么? 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夜九宸心安理得地:“谢谢。” 江听白:“……” 第214章 冰与火之歌 江听白刚刚还如沐春风的脸,此刻却变得极为惆怅。 还谢谢? 本太子哪句话是在夸你了? 江听白一张脸青白不接,胸中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差点没憋死。 好在,他这个人最擅于的就是伪装和变脸,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江听白就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笑意盈盈的阳光少年。 “九公子,不请我进去坐一下么?” “不!”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落玉轩门内,突然传来一个沁着冷意的,毫不犹豫的低沉声音。 夜九宸听见那个声音,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从之前的斜肆,变得柔和起来,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向后移转而去。 江听白同夜九宸一样,往落玉轩内的门内看,片刻,就见冷月一身白色的长裙,缓缓从门内走出。 冷月原本就肌肤白皙胜雪,配上寡淡清冷的神情,和这样颜色和单一的装扮,一下子就让人有了距离感。 围观群众们还没等从刚刚夜九宸给他们的震撼中缓过心神,又看见了冷月,不由得在心里再次一番惊为天人。 这落玉轩到底神马来头啊。 男的如妖孽,女的如谪仙,一个火红似火,一个清冷如月,却又莫名的登对。 仿佛是一曲和谐的,冰与火之歌。 江听白一双眼,始终牢牢的锁定在冷月的身上,由远及近,直到尽在尺咫。 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冷月知道了冷家发生的事情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反应。 再次见到自己,又会是怎样一副反应。 毕竟,从前见到的冷月,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岿然不动,不会受到丝毫影响的性子。 那么如今呢? 如今他最至亲的人被自己挟持在手上,她再遇到自己的时候,还会那般沉得住气么? 事实证明,会的。 因为今日、现在、此刻,冷月从落玉轩内,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半分。 反而是一直盯着站在他身旁的夜九宸。 意识到这一点,江听白心里有点不爽。 他承认夜九宸长得好看,但自己也不差啊! 怎么的,红色比较显眼呗? 江听白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子对冷月来说,夜九宸的红色,确实有点显眼。 冷月擎着一双眼眸,望着夜九宸。 这货之前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明明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这怎么,还故意换了身衣服才来? 什么套路啊这是? 夜九宸只一眼,便看出了冷月的心思。 其实,他还真的是故意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目的,不过是想要让江听白再多等一会罢了。 现在的情形时,冷迟和冷老夫人都在江听白的手中,虽然他暂时不会对冷迟和冷老夫人做什么,但不代表,之后不会。 自己和冷月可以一直沉得住气,但却不能在这件事情占有任何的优势。 所以,气势这一块,一定得拿捏的死死的。 至于为什么是红色…… 如果他说,就是随便挑了一件,不知道冷月会不会相信。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江听白面前旁若无人的对视着。 江听白有点按捺不住了。 “冷小姐,这么久不见,我亲自来拜访,难道你还要将我拒之门外么?”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冷月这才凛了凛心神,将目光从夜九宸的身上收了回来,淡淡的看向江听白。 顿了顿:“嗯,是的。” 江听白:“……” 不行了不行,这俩人,一个两个都不按套路来,自己怎么往下接? 虽然心里有点慌,但是面色上,江听白还是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依旧浅笑着。 “哦?冷小姐确定么? 哎,冷老夫人年纪大了,许是受不了舟车劳顿那么久,又换了个环境水土不服吧,最近……” 江听白口吻随意的说着,然而一句话还没等说完,脖颈处却冷不防的袭来一阵强劲有力的力量、 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等到行云等人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纷纷拔出随身的佩刀佩剑,指向冷月和夜九宸的时候,江听白的喉咙,已经被冷月死死的扼住。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夜九宸,都没想到,冷月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居然就动手了。 连招呼都不打,好歹给个准备什么的啊!~ 江听白微垂着眼眸,望向冷月擎在自己的面前的双眼。 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清冷、毫无波澜,却又隐隐的透着丝丝肃杀冷冽之气。 这种感觉让江听白清楚的明白,如果自己再尝试着刺激她,她可能会真的不顾后果的,将自己直接掐死。 想到之前,冷月当着自己的面杀死江应蓉的画面,江听白便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胆大包天,无所顾忌的女人! “你多说一句,试试看。” 冷月不辨情绪的开口说了一句,江听白连忙抬手,示意行云等人退下。 而原本还围在周围的吃瓜群众,见到这幅架势,早就一窝蜂的做鸟兽散,跑的没了踪影。 行云有些犹豫,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江听白,可如今江听白的性命竟然在别人的手上。 略微犹豫了一下,行云只好按照江听白说的,暂时命人收起武器,向后退了几步。 江听白见状,这才看向冷月。 “这样,够诚意了么?” 冷月薄唇轻抿着,没有回答。 狗东西,没想今天就弄死你来着,谁让你自己找死!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冷月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跟这狗东西再继续弯弯绕绕下去了,顿了顿,便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 “我祖母呢?” “没有大碍,之前确实染了点风寒,我已经让御医和下人们精心伺候着,现在已经大好了。” 冷月眯了眯眼,没有动。 夜九宸此时正抱着双臂,身子斜斜的靠在门板之上,像是看戏一般,看着冷月和江听白。 而冷月不说话,江听白一时间又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不太敢轻举妄动,索性只能将目标对准夜九宸。 毕竟,跟冷月比起来,夜九宸更像正常人那么一点。 当然,跟普通的正常人比,夜九宸也不正常。 “九公子,我觉得,有什么事我们还是进去说比较好。 我今日来,并不是来闹事,也不是来惹怒冷小姐的,只是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不是么? 况且,如果这样子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准晚些,落玉轩会有麻烦!” 江听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将利弊分析了一番,夜九宸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无所谓的摸了摸鼻子。 “你威胁我?” 夜九宸还没等回话,冷月却不高兴了。 “就算落玉轩有麻烦,也是你引来的,我把你和你的人都弄死,麻烦不就没了?” 冷月说的随意,但听在行云等人的耳朵里,就不得了了。 这是明晃晃的,要行刺太子啊! 这么一听,行云等人又立刻纷纷拔出刚刚塞回去不久的佩刀佩剑,快速向前将冷月和夜九宸围在了中间。 江听白有点无语,却还是浅笑着,耐着性子对冷月解释。 “冷小姐误会了,我江听白,从来都不是会威胁别人的人。” 而此时,落玉轩内躲着一直没有出去的冯妈妈和梁浅,已经见怪不怪的,坐在桌子旁,一人一盘瓜子,磕的不亦乐乎。 梁浅将瓜子皮放在另外一个盘子里,托着腮,一脸认真的朝冯妈妈询问。 “你说,冷月会把这个什么西凉国太子弄死么?” 冯妈妈放进嘴里一颗瓜子。 “说不好,要是这个西凉国太子找死的话,那也得成全他不是?” 躲得远远的姑娘们听见两人的对话,纷纷:“……” 这俩人这也太淡定了吧? 外面的人可是西凉国的太子,别说还没出什么意外,就是少了根汗毛,整个落玉轩都得跟着吃挂落啊。 怎么这两位,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还有心情嗑瓜子猜结局? 他们之前年少懵懂无知的,到底是进了一个什么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啊? 门口,行云神色紧张,宛若一张已经拉满的弓,冲着冷月和夜九宸警告。 “你们若是胆敢伤了太子殿下半分,定走不出临安城半步。 马上放开太子殿下!” 冷月冷冷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遍行云等人,随即朝着江听白询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不威胁?” 江听白:“……” 江听白心里已经骂行云等人白痴骂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冷月是能硬来的人么? 跟她硬来?那绝对硬不过她! 想了想,江听白只能再次求助夜九宸。 “九公子,今日若是你与冷小姐真的要了我的命,也只能怪我运势不好,英年早逝。 但我想,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是么?” 对于这一点,夜九宸倒是没有异议。 “不错。” 夜九宸点头应了一句,随即直立起身体,来到冷月身边,用温柔缱绻、情意绵绵的声音,低声在冷月耳畔说道: “这样站着多累? 我们把人带进去,想怎么弄再怎么弄,好不好?” 江听白简直风中凌乱了。 什么叫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他后悔了! 他妈的他今天就不该只待了贴身的几个侍卫来,应该把整个西凉国的军队,都踏马的调来! 第215章 我们家,月儿说了算 冷月擎着一张面瘫脸,不辩情绪的看了夜九宸两秒,随后极为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说的有道理。” 江听白:“……” 夜九宸宠溺的朝着冷月笑了笑,随即目光若有似无的朝行云等人看了一眼。 江听白立刻心领神会。 “你们,等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落玉轩,也不可再做其他的什么无谓的举动。”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毕竟,有两个魔鬼说要把他带进去,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行云等人一听江听白的话,立刻忧心忡忡的劝阻。 “殿下,不可!” 江听白也知道不可,可是现在是可还是不可的问题么? 你问问冷月答应不答应?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色上,江听白还是装作无恙一般,神色淡然却又不容反驳的冷声说道。 “就按我说的做!” 行云等人跟在江听白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江听白都这么说了,他们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听命行事。 “是,属下遵命。” 行云低低的领了名,江听白这才敢看向冷月。 虽然,俩人的距离一直是最近的,但江听白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冷月的目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神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没有什么波澜,却依旧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够穿透人心的震慑力,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冷小姐,请问,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江听白嘴角努力维持着浅笑,朝着冷月示意了一句。 冷月冷着脸,一本正经的看向江听白。 “不可以!” 说着,手下一个用力,江听白只觉得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一秒,连忙向后扬了扬脖子,尽量让自己放松。 行云等人的心脏都快蹦出喉咙了,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个个担忧不已的,死死盯着冷月掐着江听白的手。 冷月凶巴巴地:“就这么走。” 江听白无奈,只好跟着冷月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慢慢走进落玉轩。 见到两人已经走了进去,夜九宸这才冷冷的朝着行云等人,警告的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迈进落玉轩。 落玉轩的大门再次紧紧关上,行云只犹豫了几秒钟,就连忙吩咐手下的人,回太子府调集人马,将整个落玉轩团团围住。 即便江听白发了话,但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别说是他们的脑袋,就连他们家人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落玉轩内,冷月带着江听白,走到舞台正中央对着的那张桌子旁。而除了梁浅和冯妈妈,还依旧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嗑瓜子嗑瓜子,该聊天聊天,其他人早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桌子旁,冷月松开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听白。 脖颈的钳制消失,江听白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冷小姐的待客之道,还是这么的别致。” 冷月没理会,顾自的往旁边的椅子上,大刀阔斧的那么一坐。 “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现在让你的人,放了我父亲祖母。要么,你现在死在这。” 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原本,她也没想用这种方式,不然也不会折腾这么一大圈。 但江听白今日实在是惹到她了。 那还跟狗东西废什么话? 对于冷月突然转变的态度,江听白也微微有些诧异。 她倒是直接。 可这么直接,为什么之前要那么迂回,不主动来找自己? 毕竟,若是人多还不好说,若是只有冷月和夜九宸,想要对自己下手的话,机会方法多的是。 “你为什么不之前就来找我?” “懒得动。” 冷月给出的答案,让人完全无法反驳。 夜九宸坐在一旁,手中端着酒杯,听见了冷月的回答,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她倒也不算是在忽悠江听白。 之前,确实有懒得动这个因素在。 只不过,最一开始,冷月觉得按照江听白的性子,多多少少一定会搞点事情出来。 在没有确定冷将军和冷老夫人安全的时候,不太适合轻举妄动。 所以,才有了她们悄悄潜入西凉国,又故意大张旗鼓的开设落玉轩的事。 无非,就是等着江听白主动找来。 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不是更稳妥么? 只是让两人略微有些吃惊的是,江听白竟然自负到了这个地方。 来就来,居然只带了那么几个人。 那冷月不下手的话,就太对不起他了。 至于接下来的事…… 江听白平复了好一会,才让自己能够适应冷月气人的强度。 顿了顿,江听白缓缓开口。 “冷小姐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今日这样对我,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冷月不禁微微抬了抬眸。 “你不会。” “……” 江听白有些无语:“你怎知我不会?” “我凭什么告诉你?” 有个脑袋的人都能想明白,你个狗东西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的把我从大周国引导西凉国来,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目的没达成之前,你会有什么举动才怪。 这件事,冷月之前一直没和夜九宸商讨过,但她相信,以夜九宸的智商,应该也不需要提醒,就能想得到。 只是有一点。 冷月遍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可利用价值,发现都没有什么可值得江听白这么做的。 那么这样一来,江听白的目的,有很大可能,是在夜九宸的身上。 而夜九宸身上现在最为神秘的,便是他的身世了。 所以冷月一动不动稳如狗的,就坐在这里等。 江听白被冷月一句话噎的,好半晌没将气喘均匀了。 她能不能不要每次说话,都是这副样子! 这还怎么沟通? 江听白想了想,还是决定选个,能沟通的人来。 思及此,江听白立刻将目光对准了坐在一旁,仿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夜九宸身上。 “九公子……” “太子殿下还是不要费精神在我的身上了,我们家,月儿说的算!” 夜九宸怎会不知道江听白的用意,所以只听他说了三个字,就一点余地不留的,直接给怼了回去。 女人在外面做事,男人要给点面子的! 江听白:“……” 他错了! 他怎么会觉得,夜九宸是能够沟通的人? 踏马的一定是刚刚被冷月气糊涂了,才会这么想。 江听白略微有些挫败的垂下了头,不着痕迹的大口深呼吸着,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 片刻,再抬起头。 “所以,冷小姐……” “所以,你想死还是想放人?” 冷月不想跟江听白说那么多没用的话,眼底透着明显的烦躁,毫不客气的就将江听白的话打断。 江听白懵了懵,再次:“……” 为什么自己今日来之前,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和一大堆套路,等到了落玉轩,见到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之后,之前的准备就踏马一点都用不上了? “冷小姐,我们也是许久没见了,难道不该先叙叙旧么?” 冷月像看煞笔一样,皱着眉心看着江听白。 “你哪位啊?” 我跟你熟么,就叙旧。 “行了,我知道了!” 说着,冷月已然站起身,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用力攥了攥。 听着冷月手指关节折叠碰撞的声音,江听白觉得自己简直是幻听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冷月:“你这是想死了,那我成全你!” 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冷月已然朝着江听白再次伸出了手。 江听白见状眼睛不禁一瞪。 可惜,落玉轩内,夜九宸也好,旁边的冯妈妈、梁浅也好,都在旁边稳的一批。 这群人!!!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冷月的那双宛若魔爪一般的手,江听白终是绷不住了。 “等一等,我放!我放还不行么!” 江听白挫败的说了一句,冷月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随即平静的收回双手,坐回了原位。 见到这副架势,江听白这才如释重负般,暗自长呼出一口气。 他今日来,原本就没打算再将冷老夫人和冷迟扣押着,当初带走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让冷月和夜九宸亲自来到西凉国。 现在目的达到了,还没冷月这么收拾了一番,脸面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好坚持的道理。 但是放人归放人,怎么个放法,得是他说了算。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无懈可击的浅浅一笑。 “哎,原本今日来,我就是要放人的,可是冷小姐压根就没有给我同你好好说话的机会啊。” 冷月觉得这个江听白一定是有病。 “我跟你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给你好好说话的机会? 顿了顿,也不给江听白再继续回话的机会,冷月又接着说道:“说吧,人在哪?” 江听白笑了笑:“冷将军和冷老夫人都是贵客,放在其他地方怎么可以,当然是要在我太子府里,我亲自照顾才放心啊!” “哦!” 冷月点了点头,随即和夜九宸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夜九宸放下手中的酒盏,起身,缓步走到江听白面前…… 第216章 这是怕了? 和冷月永远如冰山一般面瘫的脸不同,夜九宸寻常时候,大多数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嘴角挂笑的模样。 就如此刻,他不动声色,脚步不疾不徐的走到江听白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听白。 不知为何,每每见到这样的夜九宸,江听白心底都隐隐的有一种预感。 这样的夜九宸,好像比冷月更加可怕。 因为你完全没有办法猜透,他纨绔的表象下,正在酝酿着怎样的疾风骤雨,惊涛骇浪。 甚至于,你根本毫无准备,还会被他这样的表象所欺骗。 江听白不动声色的暗自吸了一口气,看似随意垂放在双腿之上的手指,却不由自主的用力捏紧。 饶是如此,江听白还是维持着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努力不让夜九宸和冷月看出端倪。 可惜,身为女兵王的冷月,除了系统的学习过军事战斗、武器等知识,还学过很多反间谍、心理等知识。 所以,即便很多时候江听白掩饰的再好,也没法逃出她的眼睛。 冷月一本正经的看着江听白,很是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别怕。” 江听白:“……” 江听白不高兴了,你踏马哪只眼睛看见我怕了? 听见冷月的话,夜九宸薄薄的唇不禁轻轻张启,用听起来极为温和的语气,朝江听白开口说道: “月儿说的对,太子殿下不用怕,我们只是,向您借样东西。” 江听白:“???” 借东西? “不知九公子和冷小姐,要借什么?” 夜九宸不说话了,薄薄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柔和的线,随即垂眸,朝江听白腰间看了过去。 江听白见状,不由得眉心一动,垂眸间,却见夜九宸直接伸出手,趁着他毫无防备的空档,从他腰间扯下一样东西。 江听白本能的站起身,手抚上腰间。 鸱吻玉佩? 夜九宸和冷月要自己的随身玉佩做什么? “多谢太子殿下。” 夜九宸单手把玩着鸱吻玉佩,完全无视了江听白的反应,随即朝身后低声低低的吩咐道。 “岳城!” “主子!” 岳城闻声立刻上前,夜九宸将鸱吻玉佩递过去,岳城双手接过,转身便走。 夜九宸抬眸,朝着江听白轻轻颔了颔首、 江听白愈发不明白夜九宸和冷月的意思。 而夜九宸却是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提步便朝冷月走过去。 走到冷月身边,夜九宸的目光中立刻有了柔和。 甚至连声音,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走吧。” “嗯。” 简短的对话,冷月直接站起身,同夜九宸一起,转身准备上楼。 江听白被两人这莫名其妙的操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 不能就让这俩人就这么走啊! 这俩人从最一开始,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先是喊打喊杀……啊,不对,应该是没喊,直接要弄死自己,然后又把自己挟持进这落玉轩内,二话不说就让自己选。 行吧,人在屋檐下,低个头也没啥事。 自己选了。 然后呢? 然后踏马的这俩人直接抢了自己的随身玉佩。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这一连串的操作,简直让江听白开始怀疑人生了。 从前,虽然江听白从不自负的自诩是这世间最聪明之人,但好歹,脑子是在线的,论起玩心机,算计人,长这么大还没输过。 可是今天,现在、此刻,面对夜九宸和冷月两人,江听白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性的侮辱! 能忍么? 坚决不能够! 想着,江听白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等一等!”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字字句句透出的语气,已经充分的暴露他此刻的情绪。 背对着江听白的冷月和夜九宸,闻声不由得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夜九宸唇角的弧度越挑越浓烈。 冷月却是极为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心。 转头,凶巴巴的看向江听白。 “有话说,有屁放!” 江听白:“……” 努力按捺着心底的怒气,江听白语气也略显生硬的开口。 “冷小姐和九公子此举何意? 不是说要本太子放过冷将军和冷老夫人么?本太子已经应允了,现在二位这般,难道是不想接冷将军和冷老夫人回来了?”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她就说江听白这狗东西,脑子不大好使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接了?” 江听白再次被冷月噎的说不出来话。 你这样像是要接的意思? 气氛有点僵持,好在夜九宸的笑声适时响起。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不过,冷将军和冷老夫人是我们冷家的人,已经叨扰太子殿下多时,就算是要接,也不敢再劳烦太子殿下,我的人,已经拿着太子殿下的信物,去太子府接人了。” 夜九宸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江听白就算是想要听不明白,好像都有点难了。 而且此时此刻,面对夜九宸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一瞬间,江听白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从今日自己出现到刚刚,一切的一切,这两个人都表现的太过淡然。 临危不乱,处事不惊。 好像一切,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他们预料到自己会来,也预料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不!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故意在引自己过来! 不然为什么那么巧,落玉轩开业的第一日,消息就会传到自己的耳中? 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巧,白鹤和罗小玉,会同时出现在落玉轩? 不然又为什么会那么巧,白鹤刚好就知道,冷月的姓名? 呵呵! 意识到这一点,江听白心底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烈火灼烧一般。 从小到大,他众星捧月,但也从来都知道,人心诡谲的道理。 所以,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相信。 他算计所有人,仿佛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这样的生活一直在遇到冷月和夜九宸之前,都未曾发生过什么失误。 即便,有个别小小的棋子,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也会轻轻松松的将那颗不听话的棋子解决掉。 他没失手过,也不觉得这世间有任何人,可是逃脱于他的掌控和玩弄。 但是这一切,竟然在遇到冷月和夜九宸之后,全都改变了。 可偏偏,江听白并不觉得,这两个人真的就比自己聪明睿智了多少。 但就是这样,一次两次,自己还是被他们二人算计的死死的,甚至狼狈不堪,毫无反击的余地。 这样的认识,对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江听白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江听白身子僵硬的杵在原地,掩藏在袖管之中的双手,紧紧的用力攥起,任由青筋暴起,青白毕现。 他仿佛忽然能够明白,江应蓉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置冷月于死地了。 想来,江应蓉也应该无法忍受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中吧。 可江应蓉是江应蓉,江听白是江听白、 江听白绝对不会如江应蓉一般,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面色一唤,眉眼弯弯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微微一笑。 “九公子客气了。我与九公子和冷小姐本就是旧识,况且冷老夫人和冷将军是我请来西凉国的,自然该由我照顾才是。” 说着,江听白煞有其事的抬头四下环顾了一圈。 “原本还想着,要好好的感受一下,这西凉国独一无二的歌舞坊,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所以,今日,就暂且先告辞了。” 一番话说完,江听白面色不露任何端倪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拱了拱手。 夜九宸也不失礼数的,还了江听白一礼。 冷月就没那么好心了。 “你想多了,落玉轩今日的牌子已经售空,没有牌子你进不来。” 江听白:“……” 如果不是今日已经被冷月打击的有了心里准备,江听白估计这会子,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 “呵呵,冷小姐说的是,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规矩,到了一个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规矩。 他日,本太子定会再次登门拜访!” 江听白说这话时,话语里明显带了些许不同的意味,冷月听出来了,夜九宸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是两人却没有一人对此作出了回应。 冷月甚至连个眼神都不舍得再赏给江听白,直接转身,提起裙摆,不慌不忙,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不送!” 夜九宸虽然不似冷月这般冷漠,但也只是颇为无奈的垂眸摇着头笑了笑,便也随着冷月一同往楼上走。 江听白站在原位,静静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一点一点的消失。 好!很好! 冷月,夜九宸,咱们来日方长。 江听白沉着面色,转身,与冷月和夜九宸背道而驰的方向,大步离开。 坐在不远处一直在嗑瓜子的冯妈妈和梁浅,见到这幅架势,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梁浅拍了拍手。 “哎,也不知道冷月怎么就这么有自信,连这太子都敢得罪,就不怕她前脚把人接回来,后脚这落玉轩被人一窝端了?” 冯妈妈笑嘻嘻的挑了挑眼:“梁小姐这是怕了?” 第217章 习惯了就好了 梁浅笑的没心没肺。 “怎么可能!” 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冷月和夜九宸在前面先顶着呢,她怕个毛线啊,每天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不香么? 再说,就算夜九宸和冷月顶不住,她还有冷霄哥哥呢! 一想起冷霄,梁浅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向上弯的厉害。 冯妈妈最近一段时间跟梁浅待得久,加上梁浅是一个不怎么隐藏自己的人,所以只一眼,冯妈妈就猜到了梁浅此时想到的人是谁。 “哟,这是又想到谁了?” 说话间,冯妈妈才想起一件事:“对了,怎么从早上起,就没见到冷霄?” “哦!” 提起冷霄,梁浅不由得用手托住下巴:“他啊,一大早就去太子府了啊。” “太子府……” 冯妈妈干笑了一声。 哎,要不说,冷月这小心思和小脑袋,真的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她怎么就知道,江听白一定会来,而冷将军和冷老夫人,一定会在太子府呢? “行了,既然冷将军和冷老夫人要回来了,咱们也得赶紧收拾收拾。” 冯妈妈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梁浅也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哎呀,你说的对!” 严格算起来,她可是冷家的准儿媳妇,这未来祖母和公公要回来了,可不是要仔仔细细的准备一番么! 这么一想,梁浅立刻快速的往楼上跑,直看的冯妈妈一脸懵逼。 哎! 这落玉轩内的人,就没有几个正常的,习惯了就好了。 江听白走出落玉轩的时候,行云等人真真是舒了好长一口气,感觉吊在喉咙处的心脏,总算是能平稳落地了。 只是行云刚一上上前,就发现江听白的脸色异样。 行云心里一惊。 “主子……” “回去!” 只冷冷的从唇中吐出两个字,便沉着一张脸,快速上了轿辇。 行云在原地怔楞了两秒,便立刻缓过神,吩咐将之前安布在落玉轩周围的人都遣退,这才跟随江听白离开。 江听白此时心里压抑的不是一点点。 第二次被冷月算计了这么一大圈不说,对方还如此淡然的不受影响。 无非就是看准了,自己把他们引来西凉国,是因为其他的目的! 江听白坐在轿辇之上,身子伴随轿辇的动荡而微微晃动着,脸色却阴沉的犹如狂风暴雨下的海面,翻腾不止。 …… 午饭过后,落玉轩开始营业。 每日虽然只接待十位顾客,但正是因为这般神秘,所以导致了别说是明日的牌子,就是三日之后的,都已经销售一空。 冷月对于经商这种事,主要负责出主意,管理是不肯能管理的,一辈子不可能管理的。 躺着不香么? 所以,冷月以要睡午觉、谁也不允许来打扰为借口,一个人跑回到三楼的房间里,关紧了和门和窗。 夜九宸和冯妈妈都没有多想,况且落玉轩已经开始营业了,便没人去打扰冷月。 只是没人注意到,就在所有人都忙碌着有事情做的时候,三楼的房门,却悄无声息的被人悄悄打开。 冷月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装扮,鬼鬼祟祟的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才快速出了房间关好门,又同时打开对面房间,窜了进去。 对面房间的窗子,正好正对着落玉轩的后院,冷月皱着眉头看了看三层楼高的距离,心里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就是十分痛恨自己不会轻功这件事! 算了! 为了夜九宸,拼了!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随即摊开手掌,煞有其事的往上面唾了两口唾沫,想想又觉得有点脏,连忙擦掉。 看看,看看! 为了夜九宸那个小妖孽,这大佬人设都崩成什么奶奶样了? 眸光定了定,冷月随即攀上窗户,纵身往楼下一跳。 事实证明,计算的再好,也有失误的时候。 冷月计算好了自己落地的速度和角度,以为能够稳的一批,但没想到落地时还是有了偏差。 偏差的结果就是导致她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跟一只翻了壳的王八没什么区别。 臀部传来的钝痛让冷月几乎有种,屁股裂成四瓣的错觉。 但是为了不被人看见不被人发现,又只好忍着疼,匆忙起来。 直到一口气翻出墙,到了后院外面的巷道上,冷月才忍不住紧了紧鼻子。 我太难了! 法华寺今日和往常一般,香客并不多,但寺庙内的梵音鸣唱和香气袅袅,却依然让人感到一种天然的宁静。 圆慧跪坐在正殿的佛龛前,一手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捻着佛珠,一手同样有节奏的敲击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的念着经文。 每天的这个时间段,都是他独自一人在佛龛前念经的时间,雷打不动。 所以其他的僧侣都会在这个时间段悄悄退出正殿,将空间和时间留给圆慧大师一人。 即便是那位大人物来,都会自觉性的避开这段时间。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例外。 比如冷月。 出门干坏事,从来不看时间也不看对方心情。 本来她还担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自己怎么行凶才会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 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到这法华寺、找到圆慧的时候,就只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这里。 这不是老天爷赐给她的完美良机么? 毛爷爷教导我们,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所以冷月看见这个时机,二话不说的直接上前。 圆慧原本在念着经文,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立刻心生不悦。 他正想回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就觉得一道黑影覆盖了过来,还没等他转过头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只觉得脖颈一痛,然后两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冷月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秃头老和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卧槽,忘了问,他是不是圆慧了! 大意了大意了。 这可咋整? 冷月冷着一张脸,略方的盯着躺在自己跟前,双眼紧闭的圆慧一会,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反正都是这法华寺里的和尚,打都打了,先绑起来再说。 不然一会有人来了,再发现了可咋整?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好了,不由分说的上前直接将人拖了起来,往正殿后面走。 圆慧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和脖颈处疼的厉害。 而且有点懵。 自己不是好好的在正殿念佛经么? 怎么就晕了? 啊!对! 有人来了! 居然有人胆敢在法华寺内对自己行凶? 这么一想,圆慧整个人顿时被怒气所填满,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睁开了眼睛。 结果一睁开眼睛,圆慧就发现,自己现在正身处一处山林之中,因为现在的时节,树木已经不再清脆郁葱,光秃秃的吱呀,略显凄凉和萧瑟。 但在这凄凉和萧瑟之中,又透着一丝诡异。 不远处对面的树干下,正窝着一个人。 看穿着,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厮,看身形,比较瘦弱。但因为是垂着头,所以圆慧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相貌。 只是,一个小厮,坐姿用得着这么大刀阔斧么? 一个普通小厮,会偷偷跑来法华寺,人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打晕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么? 圆慧越想越觉得诡异,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冷风袭过。 冷意直接就窜透了肌肤,圆慧没忍住,立刻打了一声喷嚏。 结果这一低头打喷嚏,圆慧才发现了另外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自己的衣服呢? 衣服呢? 你抓人就抓人,为什么要把我的衣服都扒光了? 啊? 冷月这边也不是真睡着,只是没想到这老头看着没二两肉,拖起来还挺沉的。 所以绑好之后,便靠在树下休息一会,顺便等他醒过来。 一声喷嚏之后,冷月不由得睁开眼,缓缓抬起头,朝着圆慧看了过去。 圆慧此时是羞愤交加,都快忘了自己得到高僧的身份了,正要坡口大骂,突然就对上一双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眸子。 而且那双眸子,就像是蒙上了一层万年寒霜一般,透出的冷意,竟然比此时没穿衣服被风吹过还要冷冽。 圆慧不由得一怔,到了嘴边骂人的话,也都生生的憋了回去。 冷月冷冷的看着圆慧。 “法号?” 圆慧愣了愣。 “什么?” 冷月:“……” 这老头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啊? “法号!” 冷月不耐烦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圆慧却觉得自己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合着整了半天,这位不知道自己是谁? 活了这么大年纪,第一次见到绑架是这种绑法的。 圆慧忍住自己欲哭无泪的情绪,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自己是修行佛法多年的得到高僧,不能被情绪左右,这才声如洪钟、气吞山河的朗声回答道。 “贫僧法号圆慧!” 冷月笑了。 嘿! 你瞅瞅,运气就是这么好。 瞎猫碰死耗子也你没有碰这么准的吧? 想着,冷月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尘土,朝着圆慧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我找的就是你。” 圆慧:“……” 第218章 出家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圆慧现在整个人是又冷有愤,又风中凌乱。 他到底是遇到了一个什么妖魔鬼怪啊? 来绑架就算了,还绑的这么稀里糊涂。绑的这么稀里糊涂就算了,居然还踏马能歪打正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圆慧觉得,自己现在除了念经,已经没有办法扼住住小宇宙了。 冷月却不管不顾的,直接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圆慧走了过去。 念经没有用的。 你的佛祖,这个时候可保佑不了你。 圆慧因为之前一直低着头念经,所以注意力没放在冷月身上,直到冷月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停下来,圆慧才猛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无形的气势,死死的朝着自己压制了过来。 圆慧抬起头,再次对上冷月那双泛着寒凉的眸子。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圆慧才能清楚的看见冷月的长相。 一些细节,也随之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刚清醒时看见冷月,圆慧就觉得身为一个男人,冷月的身材有些太过瘦弱了。 后来她开口说话,虽然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声音也不大,但还是暴露出了她独属于女子的,阴柔的声线。 现在近距离这么一看,精致的五官,冷艳的长相,圆慧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 “女施主!” 一个女人,居然把一个老头子的衣服扒了,到底要不要脸? 冷月一听圆慧这一本正经,带着警告和怒意的称呼,好悬没笑出来。 为啥她脑海里就出现了西游记中,唐僧每每被妖精抓住时的画面。 “啊,咋的!” 你不是唐僧,我也不是女妖精,所以败整那些虚的! 圆慧从刚刚开始,大脑就在飞速的旋转着,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之前,绝对没有和冷月打过照面。 冷月甚至连法华寺的香客都不是! 所以,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让她对待自己? 圆慧定了定心神,佯装着从容不破的样子,微微垂下眼眸。 “女施主找贫僧来,想必定是有要事。 但女施主可否先将衣服还给贫僧?贫僧虽是出家之人,但也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伦理道德,还望女施主自重!” 圆慧苦口婆心的,冷月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还!” 圆慧:“……” 这女的是有病吧? 圆慧本想再教育冷月两句,但是看了看冷月的表情和眼神,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好像也是在浪费时间浪费唾沫,索性也就不多说那么多了。 干脆,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既然如此,女施主不如说说,把贫僧抓来,到底有何目的?” 对于圆慧说的这件事,冷月倒是极为赞同。 她也没打算再跟着老和尚废话。 当她很闲么? 冷月微微定了定心神,随即语气凉凉的开口。 “你给谁做事?” 一句话出口,刚刚圆慧还算是平静的神色,突然间一下子就僵了下来。 甚至于,连之前的羞愤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冷月满满的戒备和审视。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事? 顿了顿,圆慧微垂下头,面色看似平静的敛起了眸子,低声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女施主的话,贫僧不大明白。 贫僧修习佛法,礼教佛众,从不为任何人做事,只为佛法普渡众生而碌。” “别跟我整些没用的。” 冷月向来最烦这些叽叽歪歪,问他给谁做事,他可好,整出一堆有的没的。 想着,冷月的语气就不怎么好,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 饶是圆慧这般已经见识过“大人物”的得到高僧,此时此刻面对冷月的神情和目光,也不由得心神一颤。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凌厉的眼神? 而且她刚刚那是什么反应? 一点女子的模样都没有! 圆慧有种自己摆好阵势打出一套降龙十八掌,而对方却不按套路,上来直接给自己来一嘴巴的无力感。 “女施主说笑了,贫僧说的,怎是无用?” “我就问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说不说?说就赶紧痛快麻溜利索的,不说就说不说的,哪那么多废话?” 若是夜九宸在,冷月或许还有心情绷着那么一下下,结果今天穿成这幅样子,从三楼跳下来腿都没折已经是运气好了。 还绷毛线绷! 所以对于圆慧,自然没有那么多耐心。 圆慧眼底依旧一片清明,表情也是,毫无裂缝。 “贫僧能说的,已经都说了。” “行!” 冷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圆慧会是这副反应,随即点了点头。 “那边,就是离你们法华寺最近的香禅寺,我来的时候过去查看过了,这个时候虽然不是上香祈愿的时候,但是香禅寺内依旧人满为患。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痛快麻溜的告诉我,你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要么,我就去把人叫过来,让大家都来欣赏一下,法华寺的主持圆慧大师的身材!” 冷月说的虽然语气平淡,但圆慧却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在说笑。 毕竟,联想冷月之前把自己绑到这里的过程,接下来她再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好像也能说得通。 一想到自己被扒光了绑在树上,还要被无数人参观,圆慧一张布满了沟壑的老脸,顿时红的宛若猴屁股一样。 “你……女施主请自重!” “我挺自重的,不用你费心。说不说?” 圆慧死死的咬着嘴唇。 他虽然没有将全部凡心欲念抹杀,但身为得到高僧,名誉、法华寺的未来,是比他生命都还要重要的事。 若是冷月真的这么做了,那自己将来,又有何颜面继续管理法华寺? 圆慧内心挣扎纠结,冷月却没那么多耐心。 “三个数。” 冷月冷冷的开口。 圆慧则是继续劝说:“女施主,人生在世,有可为有可不为。” “三!” “女施主又何必强人所难?” “二!” “有些事情,女施主即便知道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一!” 哪就那么多废话了? 冷月对于圆慧的话置若罔闻,直接倒数完最后一个数,便不由分说的转身,大步朝着香禅寺的方向走去。 圆慧看着冷月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大喊一声。 “女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么做,是在逼死贫僧!” 冷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向圆慧。 “你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圆慧一双深陷的眸子,翻涌着的都是挣扎和纠结的情绪,甚至,还带了些恐惧。 冷月这么做,简直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而若是说了,也就是一个死。 圆慧静静的看了看冷月,突然就垂下了头。 “女施主,有些事情,你就算是杀了贫僧,贫僧也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既然女施主如此苦苦相逼,那贫僧也只能认命了。” 看着圆慧如此坚持的模样,冷月忽然就有点不懂了。 夜九宸的身份,就那么难以启齿么? 为什么这老和尚宁愿赔上比命还要重要的名誉,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想到这里,冷月心底突然窜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尤其是还有江听白那个狗东西,这么大费周章,把自己和夜九宸引来西凉国这件事。 有些事,就踏马怕联想。 所以,冷月这回也不等着圆慧回答了,直接自己主动将那个猜测,说了出来。 “你背后的人,该不会是当今西凉国的圣上吧?” 圆慧没有开口回答,但是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望向冷月的表情,却已然给了冷月答案。 她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是谁?” 圆慧的唇,上下一张一翕,半晌终是吐出了几个字。 而此时,他看向冷月的目光,已经不只是之前那般,反而是多了几分由内而发的恐惧。 冷月心里已经完全有底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 圆慧:“……”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毫不客气的怼回去一句,冷月直接就提起步子,调转方向,朝下山的方向走。 圆慧原本还被冷月怼的回不过神,猛地看见她已经迈着大步离开,突然心里一惊,眼睛一瞪。 “女施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不将贫僧放开,不将贫僧的衣服还回来?” 冷月脚下的步子连停都没停。 这个世界怎么连当和尚的都这么不要脸? 我知道怎么了? 我知道是因为我聪明,自己猜出来的,是你告诉我的么? 不是你告诉我的,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冷月头也不回的下山,圆慧在山上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救。 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呼啸而过,毫不留情的刮在圆慧的身上。 圆慧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 出家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真踏马拉个币了! …… 冷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下了山,往落玉轩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晚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啥上一次夜九宸偷摸跑出来那么晚才回去了。 离的这么远,他想早回去也没有办法啊。 小妖孽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第219章 小月儿,你不乖哦 夜九宸现在一点也不绝望。 他现在有点哭笑不得。 原本见冷月吃了午饭之后,整整一下午都窝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 但一时间又怕吵到冷月睡觉,所以在楼下纠结来纠结去,足足纠结了好几个时辰。 一直等到晚饭时分,夜九宸才终是忍不住进了冷月的房间。 结果进来以后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现! 人没了! 好端端睡在房间里的人,不见了。 楼下此时歌舞升平,好不热闹,楼上夜九宸连灯都没开,就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一个人感受孤独寂寞冷。 你能明白那种你心心念念的关心着一个人,结果那个人却自己一人跑出去浪了的感受么? 夜九宸现在可懂了。 关键是,冷月是怎么离开的呢? 若是正常下楼,一定会被人碰到。 若不是正常下楼…… 想着,夜九宸不禁抬起头。 因为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房间的门,所以此刻敞开的大门,刚刚好对准了对面房间的门。 夜九宸只略微思忖了两秒,便起身,朝着对面房间走了过去。 推开对面房间的门的一刹那,夜九宸就感到了一阵冷风迎面吹拂而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房间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打开着,伴随着微风的力道,轻轻忽闪着,晃动着。 夜九宸黑眸顿时一眯。 冷月回来的时候,足足思考了一路。 自己穿着这身有失大佬身份的衣服,是绝逼不可能从正门走回去的。 从后院翻墙没毛病。 但是之前是从三楼跳下来的,难道这回又要从三楼跳回去? 怎么个跳法? 万一跳到一半被人发现了,面子不要了? 结果等纠结回了落玉轩,翻墙进了后院,冷月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 抬头看着三楼黑漆漆一片的窗子,冷月最后叹了口气,牙一咬,脚一跺,心一横! 不就是攀爬么? 老娘当女兵王的时候,简直就是毛毛雨好么? 这么一想,冷月心里立刻没有负担了,直接摆好架势,手脚并用着,开始爬墙。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房子和墙简直比现代好爬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这个时代的治安才不咋地。 冷月脑子里策马奔腾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不经意的功夫,就已然爬上了三楼。 窗户还开着,冷月心里就有底了。 最起码,没人发现。 没人发现,就代表着夜九宸可能也没发现。 但是这么一想,冷月就又有点不高兴了。 他母亲的,自己失踪了这么久,小妖孽居然没发现? 怎么当人男人的! 想着,冷月心里就一股怒气,随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力道,攀上了三楼敞开的那扇窗户。 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冷月才将半个身子探进窗户内。 嗯,这个设计有缺陷。 下次要在窗户跟前放置一个能够借力的东西,这样自己下次爬进来的时候,就能够省事不少。 心里这么想,冷月不由得向一旁伸出手,然后就感觉到旁边有个热乎乎、又硬又软的东西,支了过来。 冷月也没多想,直接就攀了上去。 嗯,摸着手感还挺好。 借着那个东西,冷月直接身子一跃,就蹦进了房间内。 对,就是这种东西,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卧槽! 那踏马是一只手臂! 冷月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蓦的一冷,几乎是本能一般的,直接抬起腿朝着旁边站着的那人就踹了过去。 凌厉的腿风扫过去,对方却好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身子一倾,手一抬,便牢牢的将冷月的脚踝攥进了掌心之中。 冷月微微眯了眯子。 哟,还是个练过的。 跟老娘动手,老娘不打的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桃花为什么这样红。 狗东西,偷鸡摸狗摸到老娘的地盘来了? 想着,冷月直接抬起手臂一个肘击,就朝着对方的面门袭击而去。 而不想这一次,对方仍旧有准备,借着冷月伸过来的力道,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一肘击化解掉了。 而且也因此,冷月的手臂,也被对方的另一只手牢牢的攥住。 然后,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冷月一条腿朝上弯曲着,被对方攥住脚腕,一直手臂也向上弯曲着,被对方另一只手攥住,身子背对着对方,竟有种像是被对方从后面抱住的错觉。 冷月心里的小人快要气成河豚了。 夜九宸这小妖孽死哪去了? 你老婆被人吃豆腐了! 冷月心里正骂着,耳边蓦的一道熟悉的气息传来,随即一声带着灼、热气浪的呼吸,喷洒在颈部。 “小月儿,你不乖哟!” 冷月:“……???!!!” 药丸药丸! 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就是夜九宸这小妖孽本人呢! 因为房间内漆黑一片,冷月又是背对着夜九宸,所以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但是两个人又因为太过了解对方,所以即便是用脚趾头想,都能够想到对方此刻到底是一副什么表情。 冷月无非是和往常一样,脸绷的毫无缝隙。 夜九宸也是嘴角常年不对称的上挑,然后桃花眼眯的恨不能夹死个人。 然而夜九宸一句话说完,两人却都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动弹,就这么维持着这么尴尬而又诡异的姿势。 冷月这个时候突然有点想念梁浅。 平时不想要她出现的时候,那家伙就跟不要钱一样,蹭蹭往外冒。 现在需要她出现的时候,居然就不见人影了。 冷月左思右想着,要怎么打破这份沉默和尴尬,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最终只能佯装着无恙一般,冷冷的朝着身后开口。 “你敢不敢放我下来!” 冷月一句话落下,晦暗不明的空气里,突然就爆发出一阵低沉而又带着磁性的笑声,像是石器刮着地面一般,刮得冷月的神经都紧绷了。 夜九宸是放下冷月了,但是没放过冷月。 冷月手脚得以回复到原位的一刹那,夜九宸直接将人一把揽过,揽进了怀中,快速的带着冷月向她身后的方向退去。 直到,退到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冷月:“……” 这是要壁咚啊! 冷月借助微弱的光线,看着夜九宸那张近在尺咫的,绝美的面容,隐隐的可以看见他阆黑眼底幽深而又危险的光亮。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相闻,冷月甚至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夜九宸呼吸的急促。 “喂,你……” “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冷月想要开口,却不想被夜九宸猝不及防打断。 冷月想了想:“???” 危险? 自己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你不会轻功,这里足足有三层几丈高,若是万一出了个意外,你要如何赔我一个手脚健全的小月儿?” 夜九宸声音低沉,但语气里却满是嗔怪和无奈。 冷月初时听没听出来啥。 但是一品,一细品,就不对味了。 小妖孽这不单是瞧不起她的身手,还顺便咒了她一波啊!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面色一冷,刚想要开口咒骂一番,唇上突然就袭来一阵熟悉的温热。 猝不及防,却又无法遏制。 夜九宸吻一般情况下都是按照心情而定的,从他的力道和情绪上,就能够分辨他此时是高兴还是生气。 但是今日,冷月有点分辨不出来。 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啊? 而且,这般娴熟而又让人意乱、情迷的技术,冷月觉得,自己有点要招架不住了啊。 仿佛呼吸都被人汲取了一般,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夜九宸想要让她呼吸,她便能够呼吸,不想,就只能一点一点窒息而亡。 而且身体某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被点燃一般,慢慢蒸腾、腾升而起,又迅速的随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种麻痒,不但不让她感觉到厌烦,反而让她有些向往和渴望。 至于具体渴望什么,又说不太清。 冷月只是靠着本能一般的,想要靠夜九宸更近一些,多汲取一些。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的异样,黑暗中,夜九宸慢慢抽离了自己唇,唇角随即意味深长的勾起一抹弧度。 下一秒,夜九宸薄唇侧移,来到了冷月耳畔的位置。 带着灼、热气浪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的肌肤上,冷月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火种点燃了一般,身体里马上就要燃起一片燎原大火。 “去哪了,嗯?” 低沉而又暗哑的嗓音,仿佛是带着魔力一般,让冷月不由自主的想要开口回答。 尤其是略带上扬的尾音,更是让人无力招架。 如果是寻常人,可能这会儿子早就绷不住彻底招供了。 但冷月是一般人么? 不能够! “嗯,去调、戏了一个老和尚!” 夜九宸:“!!!” 什么玩楞? 我这么一个惊为天人、秀色可餐的人放在你面前,你每天调、戏还调、戏不够,居然去调、戏一个和尚? “呵!” 下一秒,夜九宸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冷笑:“这么不乖,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第220章 你想死么? 夜九宸低沉暗哑的嗓音,就像是鬼魅一般,带着莫名的致命吸引力,一下一下的刮着冷月的耳膜。 昏暗的光线下,冷月清冷的面容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冷霜。 厉害了啊,我的孽。 还惩罚我? 你咋不上天呢! 攥拳,凝眸,语调凉凉。 “你想死么?” 夜九宸:“……” 啧,怎么就不能见她服软一次呢? 想着,夜九宸漆黑的瞳眸不由得微微眯了眯。 “那要看,是怎么个死法了。” “呵呵。” 冷月冷笑了一声。 此时的她也已经从之前那般大脑缺氧,肺部充血的情况下彻底的缓了过来。 聪明的智商聪明占领了高低,冷月冷笑一声过后,直接抬起手,毫不留情的按在了夜九宸的脸上。 夜九宸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冷月手上的力道,推的整个上半身后仰。 待到力道消失,反应过来,冷月已然走出了自己的禁锢,来到了房间的门口。 门被打开,略微刺眼的光亮照耀进来,冷月不适的眯了眯眼。随即回头,冷冷的看向夜九宸。 “人回来了?” 夜九宸有点方。 哎,这么好的气氛,又被破坏了。 小妮子怎么一次比一次难搞呢? 顿了顿,夜九宸也提不走到冷月身边。 “嗯,回来了,一开始吵着要见你,我说你有事出去了,两个人就都歇下了。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醒了,要去看看么?” 说到这里,夜九宸才猛地发现,当时为了哄冷迟和冷老夫人的话,没想到就一语成谶了。 冷月略微琢磨了一下。 按照她以往的行事准则,人回来了就回来了,反正夜司白那狗东西也不会怠慢了,没啥好看的。 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冷迟和冷老夫人,还有筑儿从前的态度。 “嗯。” 冷月点了点头,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还是看看比较好。 夜九宸笑了笑,随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而然的牵过冷月的手,带着人走出了房间。 “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有个心里准备。” 走到三楼东侧最里端的两个房间门前,夜九宸突然停下来,朝冷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冷月挑了挑眉。 什么心里准备? “我爹再婚了?” 除了这个,冷月觉得自己没啥可准备的啊。 “……” 夜九宸被冷月一句不着调的话,惊得差点没原地跌倒。 她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微微敛了敛神色,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崩溃,夜九宸这才继续开口说道:“算了。” 说罢,直接抬手准备去敲响两人左侧的门。 然而手还没碰到门板的一瞬间,房门已然被人从里面快速的打开。 夜九宸的手略显尴尬的擎在半空之中。 冷迟一张满是怒气阴郁的脸,就那么赫然出现在门内,尤其是那双永远都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冷月的时候,情绪简直复杂的不能描述。 想念、担忧、责怪、感动……冷月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花了。 冷迟冷着一张脸,嘴唇紧紧的抿着,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站在门里,看着站在门外的冷月和夜九宸。 最主要的,自然还是看冷月,夜九宸只是顺带看着。 冷月被冷迟这幅模样弄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就说吧。 离别、或是久别重逢,这种需要人有大情绪外放的场景,压根就不适合她。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 冲上去将冷迟抱住,然后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再声情并茂的喊“爹,你可回来了,女儿想死你了”? 不不不! 我拒绝! 脑海里一出现这个画面,冷月心里的小人立刻毫不客气的将画面打散。 冷月皱了皱眉心。 确实,这画面跟自己的人设不大符。 那要不,来个内敛点的? “可是月儿回来了?” 冷月脑海里正策马奔腾着,心里正纠结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带着颤抖的声音。 冷月回头,就看见冷老夫人正被顾嬷嬷搀扶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从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 还不等冷月开口,冷老夫人已经上前,一把攥住冷月的手,不住的在掌心里拍着。 泪珠,也随即划过脸颊,滚落而下。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冷老夫人不是个情绪太过外放的人,无论是原主上一世在的时候,还是这一世自己过来,都是如此。 但此刻,冷月却能清晰的看见,冷老夫人通红的眼圈,和眼底闪烁的盈盈水光。 所以,这个世界最奇妙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无论你预想好了多少个场景,多少个应对的方法,老天爷总有办法给你惊喜。 冷月抿了抿唇,回握住冷老夫人。 “孙女没有什么,祖母辛苦了。” 冷老夫人抬手抹了抹眼角,冷迟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 “月儿,你这次真的是太过冒险了!” 煽情的话让冷老夫人说了,冷迟想了想,也只能自己来唱那个白脸了。 听闻了冷迟的话,冷老夫人似乎是有些不赞同。 跟孩子这么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个? 再说,冷月不也是为了救她们,才会千里迢迢从大周国来到西凉国,开了这家歌舞坊在这里么? 冷迟怎么还要怪罪! 想着,冷老夫人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刚想要开口反过来训斥冷迟两句,却不想被冷月不咸不淡的抢了先。 “爹!” 冷月面无表情的开口:“咱俩,聊聊?” 冷迟:“???” 还聊聊? 夜九宸看着冷迟一张青红不接的脸,不由得低笑出了声,随即上前一步,从顾嬷嬷手中接过冷老夫人。 “祖母休息的可好?” “好多了,多谢九皇……” “祖母,以后唤我小九,或者宸儿就好。” “哦,好好好,都怪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夜九宸笑的温婉:“祖母正当年,哪里年纪大了。” 顿了顿:“祖母睡了一下午,想来肚子一定饿了,我带您去吃些东西吧。这落玉轩内的菜式,都是月儿亲自设计安排的,在外面,绝对吃不到。”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老夫人不禁朝着冷月和冷迟各自看了一眼,重重一声叹息过后,冷老夫人抬手拍了拍夜九宸。 “走吧,让她们父女两个待一会,好好聊聊。” “祖母这边走,小心脚下。” 在冷老夫人面前,夜九宸俨然一个乖巧懂事的晚辈,哪里还有之前在冷月面前,那般阴柔邪魅的样子? 如果不是现在人多,冷月真想毫不客气的给他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以示尊重。 就这样,夜九宸搀扶着冷老夫人带着顾嬷嬷离开,路过冷月身旁的时候,还不忘朝她眨了眨眼。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很快,三楼的走廊就只剩下了冷月和冷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诡秘。 楼下正有阵阵丝竹乐曲声传来,冷迟瞪了冷月一眼,一个甩袖,就转身进了房间。 冷月站在原地,看着冷迟怒气冲冲的背影,有点无语。 我擦! 我还没说生气呢,你怎么就生气了呢? 老头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心眼小的跟针眼一样。 暗自调整了一下心情,冷月也随着冷迟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冷迟已经坐在了桌案旁的椅子上。 冷月前脚刚一迈进,冷迟低沉的声音便厉声响起。 “关门。” 冷月:“……” 行吧,我关! 冷月转身关好了门,然而紧接着,冷迟的另外一嗓子又响了起来。 “跪下!” 冷月:“……” 卧槽,老头你过分了啊! 我干啥了?抱你家孩子跳井了? 因为点啥要让我跪下啊? 冷月擎着一双古井一般淡漠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望着冷迟,丝毫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冷迟脸上的肌肉忍不住颤动起来。 “我让你跪下,你听见没有!” “那你得给我个原因!” 你让我跪我就跪,我不要面子的? “呵!” 冷迟被冷月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气笑了。 “你想要原因是吧? 好,我给你!” 冷迟收敛起脸上本就不怎么走心的笑意,随即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不听父母尊长的话,擅自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家人! 父亲不要紧,但你祖母这般年纪,你竟然还让她如此提心吊胆,你说,你该不该跪下?” 冷月:“……” 原本她还以为,冷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想到,这老头原来对所有事都门清。 而且,这个原因给的,真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身为女孩子,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不就是跪一下么? 想着,冷月大手一抬,衣摆一撩,脊背笔直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冷迟的面前。 见到冷月跪的这么大刀阔斧,气势满满的,冷迟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然后气氛,就尴尬了。 冷迟瘪着嘴,一双剑眉快要拧成毛毛虫了,偏偏,冷月挺胸抬头的,气势丝毫不弱。 冷迟定定的看了冷月片刻,终是绷不住,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朝着冷月摆了摆手。 “行了,你起来吧。” 冷月:“……” 第221章 气死爹了 一会儿让跪,一会儿让起来的,老头这是精神分裂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能站着总比跪着强,所以冷月毫不犹豫的拍了拍腿,站了起来。 站虽然站了,但父女俩的气氛,没好好到哪去。 冷迟皱着眉看着冷月:“你都不好奇,爹是怎么知道的?” 冷月认真脸:“不好奇。” 冷迟:“……” 这话我没法接。 “之前我便说,让你和九皇子离开大周国,若是那个时候你便听了爹的话,也不至于闹出后来这么多事。” 冷迟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继续说道:“爹不是怪你,爹和你祖母年纪都大了,这个世间的美丑善恶,该看的,都看过了。 所以即便是此刻便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但是月儿,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要去体会。 你还没有成亲……” 说到成亲的事,冷迟心里就难受,语气和表情,也随之变得悲伤了不少。 “若是没有发生这么多事,现在你和九皇子,早已经成亲了。” 冷月看着冷迟一副自责愧疚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几步,坐到了冷迟身边的位置。 想了想,冷月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冷迟的肩膀。 “这事没什么好难受的,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急什么呢?” 对于冷月的这种说法,冷迟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异议。 “话虽这么说,可是你一个女孩子……” 冷迟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朝冷月看了过去,这一看才猛地发现,冷月的手,正宛若哥们一般,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冷迟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把冷月的手打掉。 “没大没小的,我是你爹!” “我知道啊!” “你……” 不止一次,冷迟觉得跟冷月沟通有障碍,但是没办法,有些事必须得沟通啊。 能怎么办? 我生的,我生的,我生的。 在心里不断做着自我建设,冷迟这才稍微缓了缓气。 “月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西凉国太子,摆明了是要通过我和你祖母,将你和九皇子引到西凉国来。 现在你们来了,他也把我们放出来了,你可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冷迟从一开始的愠怒训斥,到后来的厉声要求冷月下跪,其实不过都是因为担心。 担心冷月接下来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今他们人在西凉国,没有地位、也没有权势,而对方是西凉国的太子,这样的对峙,无疑是胳膊在拧大腿。 但冷迟也不是怕事的人。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劝说冷月离开。 毕竟,现在就算是想要走,也要看能不能走的出去。 而且,即便是能躲得了现在一时,那么将来呢? 别说是冷月和夜九宸这般倔强倨傲的性子,就算是他自己,都不会去过那种躲躲藏藏,隐姓埋名一生的日子。 所以,现在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挡之前,他必须和冷月确定一些事情。 冷月自然是明白冷迟的心思的。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好说话,让跪就跪,让说就说的。 微微凝了凝心神,冷月随即严肃的看向冷迟。 而冷迟被冷月这样的目光,看的有点慌。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爹,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么?” “……” 冷迟觉得胸口好像有口老血。 “我信,我有什么不信的?”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冷迟再次:“……” 或许是因为行军打仗的原因,冷迟向来是个急性子,但急性子里也带了些沉稳和震惊。 偏偏冷月又总是一副不急不慌,不紧不慢的样子,所以导致每次和冷月说话,冷迟都有种两军对战的错觉。 冷月微垂着眸,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冷迟。 “从我第一次在大周国见到江听白那个狗东西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对于冷月称呼江听白为狗东西这件事,冷迟只能默默表示没听见。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我原本以为,他偷偷潜入大周国,是为了配合江应蓉做一些事情,但后来我才发现,他进入大周国之后,和江应蓉完全没有联系。 这就代表,他要做的,和江应蓉要做的,不是一件事。 当初江应蓉是要要了我的命的,但江听白却救了我。 爹,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救我?” 冷迟听得正仔细,突然猝不及防被冷月这么一问,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对啊,他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说通过我,可以让他更快的完成目的。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冷迟撑着一双往日里极具威严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冷月,片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大明白。” “……” 想我堂堂二十一世纪女兵王,怎么有你这么个智商不太够用的爹? 算了! “你饿不饿?” 冷迟不知道冷月为什么突然转变话题,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嗯,有些了。” 他们是午后被冷霄和岳城接回来的,原本是想要见见冷月,但夜九宸说冷月有事不在,所以他和冷老夫人便先回房休息。 这一休息就休息到现在,自然是饿了的。 “嗯。” 冷月点了点头,顾自的起身,朝门口走。 冷迟莫名其妙的看着冷月的背影,直到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 “等会我让人将饭菜端上来。” 说完,冷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冷迟的视线之中。 冷迟坐在原处,足足怔楞了好久,才猛地缓过心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个小兔崽子! 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明白! 真是…… 气死爹了! 而冷月这边离开冷迟的房间,一边下楼,一边却在脑海里继续着刚才跟冷迟聊的话题。 其实这段时间,她也没有空好好的将所有事串联起来。 之前对于江听白把自己和夜九宸引来西凉国的原因,冷月也有过诸多猜测,但是那些猜测在后来,又全都不攻自破。 直到今日,见到了圆慧和尚,从他嘴里模棱两可的得到的那个答案。 冷月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 从一开始江听白出现在大周国,再到救下自己,两次来和自己谈交易,到最后不情愿的抗下江应蓉的锅……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与自己接触,看似目标也在自己身上,但实则,是在夜九宸的身上。 圆慧和尚那意思,不是夜九宸的身世,和西凉国的皇帝有关么?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的通了。 圆慧是在为西凉国的皇帝做事,所以是西凉国的皇帝,想要见夜九宸,或者说,他想要把夜九宸认回去。 而江听白如今是西凉国的太子,面对夜九宸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呵呵! 可以啊狗东西,主意都打到老娘的人头上了。 想到这里,冷月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只是,现在事情算是想明白了,但是有一件事,她还有点想不通。 若是江听白真的只是把夜九宸当做一个敌人,一个对手,那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点,将人弄死就完事了? 虽然他不一定能做到。 但是从开始到现在,冷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江听白从来没有一丁点要对夜九宸痛下杀手的意思。 要么,就是他在顾忌着什么,不能直接动手。 要么,就是他隐藏的太好,铺垫这么多,只是为了更大的计划。 如果是前者倒好说,找到江听白顾忌的点,加以利用放大便好。 但如果是后者…… 冷月觉得,自己要小心了。 反正不管怎样,敢对她的人动心思,那就得有那个觉悟。 冷迟有句话说的对。 这里不是大周国,所以她们行事不能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思忖间,冷月已然走到了一楼。 舞台上正在演出的是《新白娘子传奇》中,白素贞被法海压到雷峰塔下那一段。 今日的十位客人,选择坐在楼上雅阁的并不多,甚至于已经不介意同别人拼桌,也要坐在楼下观看。 看到这一段,客人们脸上的情绪或多或少的,都开始外露。就连落玉轩内原本就知道剧情的姑娘们,看到这一幕戏,都忍不住哭泣的哭泣,唾骂的唾骂。 冷月面无表情的靠在楼梯口,看着眼前的景象。 冯妈妈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小老板,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等才华? 若是早就将这些戏码放在咱们春江楼,当时赚的,一定要翻好几倍啊!” 冯妈妈一边说,一边略带惋惜的看向舞台。 冷月抬了抬眼:“你是觉得,现在赚的少?” 冯妈妈闻声,眼睛里顿时闪过老奸巨猾的光:“哎哟,小老板,这可不是我说的。 你想想,现在这么大的落玉轩,养了这么多人,每天只接待十位客人。 虽然吧,支出和收入可以持平,但谁能嫌弃钱多呢是不是?” 第222章 不急,再等等 虽然老板是冷月,但冯妈妈早就把冷月当成了自家人,把落玉轩当成了自家生意。既然是生意,当然是要多多赚钱,多多谋利才好了。 “要不,咱们还像之前在春江楼一样,把客人增加到每天五十位,小老板你觉得如何?” 冯妈妈一边说,一边殷切的看着冷月。 其实冷月一开始的打算,确实是要循序渐进,将落玉轩每日接待顾客的数量,由最开始的十位,慢慢长到五十位。 但今日,现在,此刻,她却改变了主意。 冷月眸光清冷淡然的看着舞台上,正在斗法“水漫金山”的“白素贞”和“小青”,片刻,薄唇轻轻张启。 “不急,再等等。” 冷月的话让冯妈妈不禁怔楞了一下。 不急? 赚钱还不着急? “小老板,咱们还需要等什么啊?” 冷月闻言,不动声色的朝着冯妈妈看了一眼,随即黑眸意味深长般,轻轻一眯。 “等一个,贵客!” …… 夜色幽深,泛着冷意的月光,肆无忌惮的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一片幽冷之中。 夜陌寒站在养心殿外,擎着一双如子夜般幽邃的眼眸,眸光深沉的凝望着墨蓝色夜穹之上,那一轮弯月。 已经一个月了,一个月没有冷月的消息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没有放松对冷月消息的寻找,但冷月就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 夜陌寒的眸光暗了暗。 过去,他最大的梦想,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登上这个位置。 可是如今,他的夙愿完成了,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大周国的帝君,但想象中的快乐和满足,却完全没有。 有的,只是胸膛那一块无法弥补的空荡和落寞。 他以为自己可以想明白,事实上,他也确实想明白了。 冷月不爱自己,冷月的眼里、心里,只有夜九宸一个人。 所以,他愿意退而求其次,只站在远远的位置,凝望着她,守护着她。 但是过了这么久,夜陌寒才终于发现一件事。 原来心里空掉的那一块,是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无法补上的。 除了冷月。 但他要怎么做? 如今,连看见她,仿佛都成了奢望。 柳青站在夜陌寒身后,看着他略显萧瑟孤寂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朔风小跑着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朔风先是来到柳青身边,与柳青眼神交换了一下。 柳青只是默默的看着夜陌寒,叹息着摇了摇头,朔风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一个月以来,夜陌寒没日没夜,都用成堆的国事将他自己的生活填满,但只要一空闲下来,还是会站在养心殿的外面,看着天上的月亮沉思。 每每这个时候,柳青和朔风都知道,他是在思念一个人。 睹物思人,大抵便是如此吧。 朔风攥了攥手中的密函,片刻,上前一步、 “主子,我们在西凉国的密探,送来了飞鸽传书。” 即便如今的夜陌寒已经成为了大周国的帝君,万人之上,无人匹敌。但他还是要求柳青和朔风像以前一般称呼他为主子,仿佛这样,能够坚守住一些东西。 西凉国的飞鸽传书七日一次,报告的,无非是西凉国内部的一些消息。 夜陌寒闻声微微敛了敛眸,随即面色冷峻的转身,从朔风手中接过密函。 细小的绢布被卷成了一个小小的布卷,夜陌寒神色平静的将布卷展开。 但当看见绢布上的内容时,已经沉寂了一个月,如死水一般的眼眸,乍然间,亮起了光亮。 朔风和柳青自然察觉到了夜陌寒的异样。 柳青忍不住上前一步:“主子,可是西凉国有什么异动?” 夜陌寒手死死的攥着绢布,薄薄的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之下闪烁的光华,堪比此刻夜穹之上的明月。 异动么? 不! 是比异动,更加让人振奋人心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他感觉仿佛胸膛里那颗,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又开始有了生命。 一下一下、蓬勃而又有力。 柳青和朔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夜陌寒这幅模样,心生担忧。 “主子?” 柳青上前一步,语气关切的:“主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夜陌寒闻声,缓缓转头,看向柳青。 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夜陌寒便做出一个毫不成熟的决定。 “修书西凉国皇帝,我要出使西凉。” 夜陌寒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却让柳青和朔风顿时怔楞在了当场。 他们根本没有准备,也完全没有想到,夜陌寒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毕竟,现在无论是时机还是条件,都绝对不是夜陌寒出使他国的好时候。 况且,还是先帝后江应蓉的母国。 江应蓉意外暴毙,由西凉国太子作证,所以旁人无所指摘。但江听白却将江应蓉的尸体带回了西凉国。 这件事,在大周国内,可是被吵的沸沸扬扬。 古人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江应蓉既然已经是大周国的帝后,死,自然也是要在大周国入土为安的。 而江听白这番做法,无疑是给了夜陌寒一个难堪。 夜陌寒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相反的,他早就知道了会有现在这般的情况,所以当时才会同意,让江听白将江应蓉的尸体带回西凉国。 因为那个时候他心里就莫名的,隐隐的有个念头。 他早晚有一天,一定要去到西凉国。 而原本西凉国和大周国之间的局势就很微妙,论国力,西凉国地处物资富饶的东北部,自然要强上大周国一些。 但大周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又是得天独厚。 攻难,却守易。 若是强势攻打,最后也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西凉国虽然一直对大周国虎视眈眈,但却没有主动开战,还送来了江应蓉和亲的原因。 但不攻打,不代表就会放弃。 如今大周国先帝驾崩,帝后又死于意外,夜陌寒新帝登基不到一个月,这种时候,无疑是对方下手的好时候。 而如今,西凉国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夜陌寒却主动送上去。 这不是等于,将命送到对方的刀底下么? 另外一点,便是大周国内部。 朝臣当初为了家人的安危,选择了妥协,可是不代表,众人就是心甘情愿的臣服。 尤其,还有像程必这样的人存在。 废太子夜司白一日不死,程必的心就一日不会死。 这也是柳青和朔风不明白为什么夜陌寒一直不对夜司白动手,只是囚禁的原因。 若是夜陌寒在这个时候离开,程必等人,会不搞出点小动作? 内忧外患俱在,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夜陌寒这个时候选择出使,都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 身为心腹的柳青和朔风,自然要拦着。 “主子,请三思!” 朔风凛眉沉声,朝夜陌寒劝说着,柳青自然也不能落下。 “是啊主子,属下不知道主子心里的盘算,虽不该妄加赘言,但主子,属下等真的觉得,此时不是出使西凉的好时机。 西凉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内又有废太子和程必一脉尚未清楚,主子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给他们机会?” 柳青和朔风说的义正言辞,而他们说的这些,夜陌寒又怎么会不知? 只是,刚刚的一瞬间,他已经把能够想到的后果,全部都想到了。 理智也告诉他,不能离开! 就算要离开,也坚决不是这个时候。 但是脑海里、心底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不住的在告诉着他,如果这个时候他不去,说不定,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或许这一次,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不要这个帝君之位。 只要,心底空掉的地方,能够被填补上。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夜陌寒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而且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后悔。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眸光深凝的望向柳青和朔风。 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太过深沉,太过复杂,一时间竟然让朔风和柳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空气,有些安静。 养心殿外的大地,被银色的月光笼罩曾一层浅浅的、银白色的光晕。 而夜陌寒的身影,就在这银色的光晕上,被拉的老长。 夜陌寒静默了片刻,突然挑起唇角,朝着柳青和朔风,绽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柳青和朔风又是一愣。 “主子……” “你们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跟着我么?” 柳青和朔风闻言,不禁垂了垂眸。 他们自然记得。 最初的誓言,年少的记忆,就好像是烙印在骨髓里,流淌在血液里一般,擦不去,也抹不掉。 看着柳青和朔风郑重的神情,夜陌寒不禁浅然一笑,随即凛起一双如鹰隼般幽邃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的朝着两人望了过去。 “如果有一日,我不是这大周国的帝君了,你们可还愿追随于我?” 第223章 是弄死呢,弄死呢,还是弄死 夜陌寒一句话出口,柳青和朔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立刻屈起双膝,郑重其事的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属下愿一生追随主子。” 夜陌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随即提步,走到两人身边,抬起双手,不轻不重的按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起来吧。” 收回手,夜陌寒脊背挺拔而又颀长的,往养心殿走。 “就算不是为了你们,我也会好好的守住这大周国的帝君之位。” 夜陌寒扔下一句意味深让的话,脚下的步子不急不慌,但却异常肯定的,走进了养心殿,走出了柳青和朔风的视线之中。 柳青和朔风彼此不言的跪在原地,深深的对视了一眼,片刻,起身朝着夜陌寒追随而去。 …… 白鹤这两日有点郁闷。 自从落玉轩开业那日起,他便想着再找机会去一次。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落玉轩的牌子竟然如此难买,甚至于,三日后的牌子都已经预定了出去。 白鹤原本想要花高价买下来,但是能拥有牌子,进入到落玉轩的人,原本也不是什么缺钱之人,自然不会因为白鹤多给出的银子,就忍痛割爱。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白鹤心里惦记着再进一次落玉轩,听听里面从前自己从未听过的曲子,吃吃里面自己从前从未吃过的食物,再见见冷月的愿望彻底落空。 思来想去,白鹤想到了江听白。 那日江听白去落玉轩却被挡在门外之事,因为江听白的事后处理及时,所以并没有流传出去,也就没有到了白鹤的耳朵里。 在白鹤看来,江听白认识冷月,那么自然就有办法,让他进去。 想着,白鹤人便来到了太子府。 江听白这两日算是神出鬼没,白鹤之前已经来了两次,但是江听白都不在。 平时的江听白就很少在太子府内待着,所以对于这一点,白鹤倒没有什么想法。 这一次,白鹤好不容易逮住了江听白的人,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太子殿下,见你一面,也太难了吧!” 江听白正在茶斋之内品茶听戏,白鹤就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面对白鹤的揶揄,江听白丝毫不以为意。 只是一看见白鹤,江听白就能响起他自己被冷月算计着的事情,心底的憋闷和愠怒就不打一处来。 但是他不能说,还不能表现,所以只能擎着一双宛若刀锋一般冷冽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直直的盯着白鹤。 白鹤很少被江听白这么盯着,一时间有点发憷。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白鹤一边佯装着无恙的走到江听白身旁的位置,打算坐下来。 但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屁股还没等挨上凳子,就听江听白冷冷的说了一句。 “坐一边去!” 白鹤维持着半坐着的姿势,略显尴尬的回头看了江听白一眼。 “因为点啥啊?” “我怕离傻子进了,会传染。” 白鹤:“……” 白鹤一张白皙精致的翩翩公子面容,因为江听白的一句话,顿时通红起来。 如果是旁的人,敢这么说,他就算不杀对方全家,也绝对打的对方满脸桃花开。 但偏偏,眼前的人是太子,西凉国的太子殿下。 好友归好友,知交归知交,就算不那么顾忌身份尊卑,也得稍微是那么个意思。 所以白鹤闷闷的瘪了瘪嘴,随即不满的瞪了江听白一眼,挺胸收腹,气一提的,就将那只坐了一半的姿势,完成了个百分之百。 “我不,我就坐在这里!” 江听白原本也没想着真把白鹤如何,所以见他这幅样子,除了挑了挑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戏台之上,戏子们正在唱的是《牡丹亭》,咿咿呀呀的。 往日里白鹤和江听白听到这些戏码,虽不说有多喜爱,但也绝对是赏心悦目,略有兴致。 但不知为何,今日再听到,只觉得越听越恼,心底一股莫名的烦躁,蒸腾的快要将人融化掉一般。 白鹤总是会忍不住回想起,落玉轩内那别致而又新奇的曲调以及舞蹈。 “我说太子殿下,这些戏你平时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吧,你就不觉得腻歪? 咱能不能换换口味?” 白鹤略带嫌弃的吐槽,让江听白一双剑眉,顿时拧了拧。 行云等人站在一旁,只觉得头疼。 从前他们以为,放眼整个大周国,也就只有和江听白从小一起长大的白鹤,敢用如此态度和语气同江听白说话。 但两日前,见识过落玉轩内的冷月和夜九宸之后,行云等人就知道,自己错了。 所以现在再看白鹤这幅模样,他们就总是忍不住能够回想起当日,冷月将江听白的性命都扼在手中的情形。 这简直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你想怎么样?” 江听白虽然之前没说,但和白鹤的想法也相差无几,所以此时白鹤这么一开口,他便顿时挥手,让台上的戏子退下去。 戏曲声停止,江听白便忍不住朝着白鹤询问了一句。 白鹤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瞪大眼睛,两眼发亮的将身子往江听白身边凑了凑。 “我听说,落玉轩内最近在演着一出叫什么《白蛇传》的戏码,不如我们去看看?” 江听白一猜,白鹤今天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认识这么多年,不夸张的说,白鹤一尥蹶子能跑几米,江听白都能猜出来个大概。 所以—— “你这是因为没有弄到落玉轩的牌子,进不去心里又惦记着,所以才想着从我这里下手吧?” 被拆穿的白鹤一点都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是啊,你不知道,落玉轩的牌子简直太难弄了。 也不知道那个冷月到底是什么想法,既然打开门做生意,为什么还要弄下什么一天只接待十个人的破规定? 她不缺钱么?” 江听白不着痕迹的淡然一笑。 “确实不缺。” “不缺钱做什么生意?” 白鹤完全理解不了,冷月这种做法。而江听白却是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轻飘飘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她心情好吧、。” 白鹤:“???”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果然,奇葩只能跟奇葩做朋友。 也就只有江听白这样肚子里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的人,才会认识那个叫什么冷月的。 “喂,你不是说你认识她么,不如你带我去走个后门?” “这个后门,我帮你走不了。” 江听白回答的毫不犹豫,白鹤却不乐意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 说话间,江听白已然起身,行云等人见状,立刻上前将银色的狐裘披风披在了江听白的身上。 白色的狐裘毛趁的他一张白皙精致的阳光面容,愈发柔美。 “走吧。” 没有回答白鹤的问题,江听白只是慵懒的回应了一句,便提步朝外走。 白鹤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连忙跟了上去。 “上哪啊?” “你不是要去落玉轩么?” “……” 白鹤觉得,总有一天,自己的脑袋要被江听白彻底搅乱。 “可你不是说,这个后门你帮我走不了么?” “是啊!” 江听白一边走,一边笑意盈盈的回道:“我帮不了你,但不代表,有人帮不了你!” …… 落玉轩内,冷月正窝在房间里,安排着记下来几日要演出的舞蹈和戏码。 因为是为了给特定某个人看的,所以和以往把现代的东西直接搬过来不同,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所以这两日,她都在干这件事。 以至于,就连夜九宸、冷迟和冷老夫人,都不允许来打扰。 可是偏偏,总有不怕死,就想来打扰的。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连冷月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漫出来的冷意,都快要把周遭的空气都封冻住了。 “滚!” 冷月毫不留情的朝着门外吼了一声,门外顿时清净了两秒。 但紧接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冷月:“……” 嘿? 她还真就纳闷了,怎么就有这么不怕死的? 来,她成全这个人! 赐他一死! 这么想着,冷月随即起身,冷着一张宛若冰山一般面瘫的脸,一步一顿的走到门口,打开门。 当罗小玉带着恐惧和紧张的面容出现在冷月面前时,冷月心底的怒气倒是减了一些。 哦,对。 这几日忙活着,竟把这个人给忘了。 但她也真会找时候啊,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这个时候来。 到底是弄死呢?弄死呢?还是弄死呢? 罗小玉站在冷月门口,看着冷月那张像是能将人冷死的脸,眼神忍不住往旁边瞟了瞟。 不远处的拐角,冯妈妈、梁浅、筑儿、小白、包括冷霄和岳城,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罗小玉。 他们可是警告过罗小玉了,是她自己不怕死非要来的。 罗小玉现在也有点后悔。 可是白鹤那货很少开口求自己,好不容易开口一次,自己要是办不成,还不知道要被他损成什么样。 这么一想,罗小玉的底气顿时足了一些。底气一足,胆子也大了那么一点点。 “姑娘,小玉可是打扰到你了?” “嗯!” 罗小玉“……” 第224章 干脆不要做人好了 冷月一本正经,毫不客套的回答,让罗小玉瞬间怔楞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即便是真的打扰了,不也应该回答一句还好么? 嗯是什么意思? 果然啊,这个冷月,就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角色。 不然当初,自己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选择跟着她混。 想到这里,罗小玉心里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是气氛还是有点尴尬啊。 她该怎么接? 就在罗小玉纠结着下一句该怎么说的时候,冷月倒是先开了口。 “什么事?” “嗯?” “你不是找我么?” “啊。” 听冷月这么一说,罗小玉才反应了过来,换上一脸笑意。 “确实是找姑娘有些事,不知,我可不可以进去说?” 冷月连想都没想:“不可以!” 房间里那么乱,让你进去,我不要面子了? 罗小玉没想到冷月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自己,一时间又是一阵语塞。 这谈话如何进行下去啊? 冷月正经脸:“什么事,在这说吧。” 好在罗小玉常年在风月场所中游走,早就习惯了应对各色各样的人,也早就习惯了秒变脸的技能。 索性冷月这么一说,罗小玉便立刻转换神色。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跟着姑娘已有好几日了,但姑娘却从来未给小玉安排些事情,所以小玉今日便来主动问问。” 罗小玉说的合情合理,冷月倒是没多想。 确实,自己光是把人收了,然后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扔在那里散养了。 但当时她收罗小玉,只是要收她这个人,并没有打算要让她做什么事。 所以现在罗小玉这么一问,冷月一时间也有点懵了。 自己应该让她干点什么呢? 关键是没什么可干的啊? 冷月一双眸子轻轻眨巴了两下,随即一本正经地:“要不你把醉红楼关了,来落玉轩?” 罗小玉:“……” 对不起,她就不该问这句话。 醉红楼可是罗小玉的心血,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了,结果冷月一句话竟然让她关了? 关了来落玉轩能做什么? 做姑娘?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做老、鸨? 那冯妈妈怎么办? 罗小玉勉强维持自己脸上的笑意,审视探究一般的看着冷月,似乎是在判断她这句话里的真实含义,到底有几分。 而冷月说完一句,也有点后悔。 人家好好的在醉红楼里待着不好么,为啥要让人家关了跑自己眼皮子底下来? 多养一个人,不花钱么?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绷着一张不动声色、不露端倪的脸,上前一步,语重心长的抬手拍了拍罗小玉的肩膀。 “罗小玉。” “???”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有些事情,要学会自己去做。” 罗小玉想了想,再次:“???” 冷月说完一句,也不管罗小玉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转身,就要往房间里走。 罗小玉本来还处在懵逼之中,但见到冷月要走,连忙缓过心神,想起了自己今日来找冷月的另外一个目的。 “姑娘等等。” “还有事?” 冷月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小玉。 罗小玉想了想:“姑娘的提议,小玉回去会仔细考虑一下的、只是小玉今日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冷月点点头:“说。” “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开业那日在落玉轩里,曾经有位身穿白衣,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的公子?” 罗小玉的话让冷月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下。 “身穿白衣,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正是!” “哦,不记得。” “……” 身为西凉国都城临安第一大红楼老板的罗小玉,自认为这世上心思性格各异的人,没有见过百分之百,也总有百分之八十了。 而她最擅长的,也便是用不同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人。 俗话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是罗小玉跟冷月接触了两次之后,忽然发现,跟冷月无论是说人话还是说鬼话,都不顶用。 因为冷月根本就不让人说话好伐? 罗小玉努力的深呼吸了两口气。 “姑娘不记得这些琐事也是正常的,其实,是我的一位……冤家吧,他是西凉国有名的琴律师,名唤白鹤。 上次在姑娘这里听到了几首闻所未闻的曲子,所以便一直耿耿于怀,想要跟姑娘见一面,聊一聊。 但是姑娘也知道,落玉轩这牌子实在是太难弄到了,所以……姑娘看,可不可以卖我个面子,见他一面?” “不见!” 冷月耐着性子听完了罗小玉的话,直接了当的给出了两个字,随即不等罗小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回到了房间,关上房门,还毫不客气的摔了罗小玉一脸风。 罗小玉整个人站在门口,真的是哭笑不得。 活了二十多年,真真是没有见过这般性情的人。 但怪就怪在,冷月这般直接、毫不留情的处事方式,竟然不让人觉得讨厌。 甚至还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她就该这么做。 这就很难办了。 想到这里,罗小玉不禁低下头,暗自苦笑一声。 其实来之前,她便已经有了这般心里准备,只是不想要在白鹤面前输,所以才想着来碰碰运气。 现在看来,以后碰运气这种事,还是不要从冷月身上找好。 想着,罗小玉转过头,朝躲在角落里一直看热闹吃瓜的梁浅等人看了过去。 梁浅、冯妈妈等人却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冯妈妈先上前,拉住罗小玉。 “小玉啊,没事,别失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被怼着怼着,就怼习惯了呢。” 罗小玉笑笑:“冯妈妈说的是。” 两人说笑着就打算相携着下楼,然而刚走了两步,冯妈妈和罗小玉便听见从冷月的房间里,传出一个不大不小,甚至若不仔细听,都听不大清的声音。 “我不见他!” 话落,冷月房间刚被紧紧关上没多久的门,突然猝不及防间,缓缓打开。 罗小玉和冯妈妈转头,就看见冷月一张白皙冷艳的面容上,擎着一双如古井般幽深冰冷的眸子。 “但你罗小玉是我的落玉轩的人,所以想要带个人进来,用不着什么牌子。” 罗小玉毕竟是个人精一般的人物,听闻了冷月的话,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连忙向着冷月福了福身。 “小玉多谢姑娘。” “嗯!” 冷月毫不客气的应了下来,随即又看向冯妈妈。 “我让带着她们排的那出戏,排的如何了?” 冯妈妈闻声连忙回答:“之前那出已经排好了,但你之前不是说要换……” “不换了,就现在,立刻,让他们演。” 冯妈妈虽然不大明白冷月突然改主意是为了什么,但跟在冷月身边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也有点适应了她的处事风格。所以只是稍稍怔楞了两秒钟,便点头称是。 冯妈妈和罗小玉离开,冷月看着两人的背影,四下又瞅了一圈。发现梁浅和冷霄岳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没了影,这才安心的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晃动了一下脖子。 哎,早知道自己还用得着这么费事,窝在屋子里还几天? 冷月心里正吐槽着,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双手。 冷月:“……” 卧槽,又让人看见了。 这回不是面子的事了,干脆不要做人好了。 冷月心里的小人生无可恋的跪着,但肩膀上那双手,却掌心宽厚温热,带着不轻不重却刚刚好的力道,在颈肩的位置上轻轻按揉了起来。 冷月挑了挑眉,随即舒服餍足的眯起了眼睛。 别说,手法还挺好。 “很累么?” 耳边有熟悉的,带着磁性的暗哑声音响起,冷月点了点头,慵懒的从鼻尖里哼哼了一声。 “嗯。” “是为了我么?” 夜九宸一边帮冷月按摩着肩膀和颈部,一边悄无声新的往掌心注入内力。 这两日冷月整个人都烦躁不已,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谁也不聊的。 夜九宸一开始还疑惑,甚至心里有些吃味。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早就已经到了那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地步。 可是冷月如今却有事情瞒着他,独自去做。 所以夜九宸也赌气,赌气的没有管她,只是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会跑过来主动跟自己交代。 但是足足等了两日,冷月没什么动静,夜九宸自己倒是先按捺不住了。 后来再一想,冷月也就是这个性子。别人不了解,他夜九宸难道还不了解么? 索性,也就不再赌气,只剩下心疼了。 可是偶然的一次机会,他从冯妈妈那里得知了冷月新为落玉轩的姑娘们安排的戏码,突然一下子,就全都想明白了。 冷月这两日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这么一想,满心的愧疚和心疼,就全都涌上了心头。 原本,他是想来房间找冷月的,但没想到却被罗小玉中途打断。 无奈,也只好先等在一旁,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他再出现。 夜九宸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但是在看见冷月的那一瞬间,心里所有的别扭,就仿佛是盘旋在胸口的一块积云一般,只一瞬间,就被风轻易带走。 而冷月,便是那片宁静清冷的风了。 第225章 这怎么行 冷月依旧慵懒的眯着眼睛,听闻了夜九宸这句话,才缓缓转过身,定定的看了过去。 “知道了?” 夜九宸笑笑:“你那出戏演出来,就算我不想知道,恐怕都难。” 冷月心里的小人撇了撇嘴。 “嗯,我本来也没想瞒你。” 说着,冷月已然转身回到了房间。 夜九宸见状,一双剑眉不由得颦蹙了一下,紧接着也跟着冷月进了房间。 别人冷月不让进,但夜九宸这货没事就翻自己窗户,几乎已经将自己的生活习性摸了个清清楚楚,索性冷月也不想再多余隐藏了,在房间里找地方下了下脚,然后便一蹦一蹦的来到窗户前。 三楼的窗子是特别设计的,同春江楼差不多,外面一层珠帘,很好的隔绝了外面从里面的看的视线。 但是站在房间内的人,却能清楚的看见外面的情形。 夜九宸皱着没有,看着扔了满地的宣纸,不由得低声笑了笑,却甘愿弯下身子,一张一张的,帮冷月收拾了起来。 说出去或许没有人会相信。 堂堂大周国的九皇子,纨绔的不可一世的夜九宸,居然会帮一个女人收拾房间? 果然是耗子给猫当新娘,这个世界太疯狂。 冷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夜九宸的照顾,只是擎着一双眸子,平静的望着楼下。 夜九宸将房间收拾好了,才来到冷月身边。 而此时的罗小玉,已经带着白鹤走进了落玉轩,白鹤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开心。 毕竟,他今天是为了要见冷月来的。 可惜,冷月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示了,不见。 无奈之下,白鹤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进来再说。 而白鹤身后跟着的,一身月白色华服,头戴白色羽冠,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英贵之气的,不是江听白又是谁? 冷月和夜九宸隔着珠帘看着江听白,夜九宸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你知道江听白要来?” 冷月点了点头。 “按照白鹤的性格,开业那天进来过,又没有机会跟我好好聊聊,一定会惦记着再来一次。 而落玉轩每日只发十块牌子,根本轮不到他。 所以,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进来。” 冷月平静的说着,夜九宸黑眸却泛起点点光华。 “但是白鹤不够聪明,也太过要面子,如果是他自己,即便想到了可以从罗小玉下手,也绝对不会主动开口。 所以,他能求的,只有江听白。” 冷月满意的抬眸看了看夜九宸。 果然啊,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力气。 所以她平时不是高冷,不是不爱说话,是因为周围的人智商都太低,同样的事情需要她多说好几倍的话才能表述清楚。 是躺着不香还是看美女不得劲? 为啥要浪费那个时间? 而此时,江听白走在白鹤和罗小玉的身后,看着那两个人斗嘴,却毫无兴致。 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不住的在落玉轩内来回搜寻着。 自己来,冷月和夜九宸绝对不会不知道。 露不露面是一回事,但会不会盯着自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着,江听白蓦的抬起头,朝着三楼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听说,落玉轩三楼是不对外的。 所以,说不定冷月和夜九宸,此时正在某一扇窗子的后面,望着自己。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由得嘴角一勾,随即在舞台正对面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夜九宸和冷月此时也确实正在三楼望着江听白。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一扇珠帘,空气中却仿佛有什么异样诡秘的气息,在暗暗漂浮着,流动着。 冯妈妈略微有些不悦的朝着江听白看了一眼,转眸看三楼那边没有什么响动发出来,想了想,便也没说什么。 白鹤见江听白坐了,也毫不客气的在江听白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罗小玉见白鹤坐了,当然也不甘示弱。 就这样,三个人便坐在了舞台正中央正对着的位置上,倒是引得其他客人稍稍有些不满。 但谁也没法说什么,毕竟是他们一开始没坐在这里先把位置占上的。 三人落座,白鹤熟稔的接过菜单开始点餐,反正有江听白在,怎么样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白鹤一股脑的点了一大堆,冯妈妈接过菜单递给身边的人,倒也没说什么,便顾自的退了下去。 而刚好就在这时,空气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音乐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白鹤和江听白,都被舞台所吸引。 冷月站在楼上懒懒的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坐了回去。 夜九宸略微有些诧异。 “不继续看了么?” “不了,站着累。” 夜九宸:“……” 好强大的理由,我竟无法反驳。 低低笑了笑,夜九宸随即也提步朝冷月走了过去,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出狸猫换太子,是你编排的?” “不是。” 我哪有那么厉害? 再说脑子闲的没事干了吗,干嘛要去自己费力想? 毕竟,现成的东西那么多,拿来用就是了。 夜九宸顿了顿。 “我倒是觉得,你这出戏,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不是想确定,江听白和我,我和这西凉国的皇帝江行烈,到底是什么关系么?” 夜九宸说的平淡,但冷月却不禁凝了凝眸光。 自己之前去找圆慧和尚的事,可一直都没跟夜九宸明说,感情他已经猜到了。 还是说,他原本就知道的比自己多一些,只是一直没告诉自己? 心里这么一想,冷月看着夜九宸的目光,不禁就多了几分笔直和锐利。 而接收到冷月这样的目光,夜九宸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随意的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或许,比你要少很多。 我们刚到西凉国那日,来见我的人便是圆慧。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只说如果我想知道我自己的真实身世,就去一趟市郊的法华寺。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等了那么久才去法华寺?” 冷月认真脸:“你说过。” 夜九宸轻轻颔了颔首:“嗯,但是我去了之后,把该说的话跟圆慧说过之后,那个人,我就没见。 所以你看,我能知道什么? 你这幅表情看着我,是不是有点冤枉我了?” 说着,夜九宸不由得瘪起嘴,煞有其事的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冷月:“……” 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小妖孽一做出这幅表情,冷月就觉得自己无法招架。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没事卖什么萌? 思及此,冷月不禁垂了垂眼眸。 “哦,我怎么看着你了?” “就是这幅不信任的、怀疑的表情,让人很受伤啊!” “你想多了,没有,不是我,你别乱说。” 反正你没有证据,我就不承认,你能把我咋的? 夜九宸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见识过冷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所以现在早就有了抵抗力和免疫力。 听她这么说完,不但一点不气闷,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那么说说你吧,为什么偷偷背着我去找圆慧?” 说着,夜九宸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将一张绝美到让人窒息的脸,凑到冷月面前,急剧放大。 冷月下意识的向后一仰。 可是偏偏,夜九宸的手臂已经先她一步揽住了她的腰际,强迫她坐在原位,退无可退。 “嗯?” 夜九宸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略带上扬的尾音,像是鬼魅一般,竟然让人无法招架。 可冷月是人么? 好像……是! “我只是没有告诉你,并没有偷偷背着你!” 夜九宸:“……” 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所以夜九宸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此刻,看着冷月一张绷的极具气势的,不露丝毫端倪的脸,夜九宸漆黑的眸不禁微微眯了眯,又向前靠了靠。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相闻,冷月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带着灼热气浪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这货这是又要干嘛? 顿了顿,冷月一本正经的严肃脸:“以色侍人,安能得长久?” 夜九宸:“……???!!!” 他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冷月竟然还有这么一句,在这里等着他! 什么叫以色侍人,安能得长久? 夜九宸一张绝美脸,顿时被冷月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红白相间。 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事情,恐怕得分人。” 冷月心里的小人快要慌疯了,面色上还要保持住镇定。 “怎么的呢?” “要不你试试,以色侍我,看看能不能长久?” 我…… 看着冷月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夜九宸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原来小月儿,也有被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 真是难得! 就这样,两个人几乎是身贴身的,坐在一起,鼻尖相抵,四目相触,一个浅笑,一个冷若冰霜的对视着。 空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蒸腾起异样的情绪。 冷月原本还想要僵持,但她越来越发现,在夜九宸那双好似深渊一般,带着巨大吸引力和穿透力眸子的注视下,自己竟然渐渐有点要败阵的趋势! 这踏马怎么行? 第226章 看,飞碟 身为女孩子,能输么? 坚决不能够!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突然眸光一凝,朝着夜九宸身后的方向严肃的看了过去,一抬手—— “看,飞碟!” 夜九宸:“???” 什么玩楞? 夜九宸下意识的顺着冷月的视线回头看了过去,然而身后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回眸间,却发现之前还在怀里的人,早就趁着刚才的空档,跑到了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夜九宸:“……” 行,你赢了!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夜九宸才平复下心底那股蠢蠢欲动,恢复到了一脸平静。 看吧。 就知道每次想要从冷月那里问出点什么,都是坚决不可能的事。 冷月此时已经背过身,站在窗口的位置继续向楼下看,夜九宸见状,也随即提步走了过去。 舞台上的戏码,此时已经演到了十八年后,假太子登上帝位。 江听白原本只是兴致寥寥的看,但从狸猫换太子那出戏一开始,他的脸色就开始变化。 原本阳光明媚的,仿佛永远都带着和煦笑意的脸,此刻却满是阴霾。 一双潋滟波光的眸子,此时却仿佛像是一座休眠的火山,蕴含着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足以毁天灭地。 一双手,也是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着,就连指间上的骨节,都青白可见。 而他的这幅表情,也刚刚好被冷月和夜九宸,看了个一清二楚。 冷月一双冷而燥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哟吼? 还有意外收获。 而夜九宸见到江听白这幅表情,眼底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游移。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冷月具体聊过,但是两个人心意相通的人,对一件事的看法,几乎也会相差无几。 所以,夜九宸之前的猜测,也和冷月差不多。 但今天江听白看见这出狸猫换太子之后,会是这种反应,倒是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微微敛了敛眸,朝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也在同一时间看向夜九宸,请这一张无辜的,不带任何表情的脸,语气笃定的说道。 “歪打正着,我事先不知道。” 见到冷月这一副急于解释的模样,夜九宸不禁笑了笑。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用说,我了解你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 夜九宸:“……” 看着冷月一副认真到不行的表情,夜九宸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搐的厉害。 咱能不用这么别致的比喻方法么? 虽然听着好像没啥毛病,但就是感觉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冷月已经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看向了楼下。 罗小玉和白鹤完全被台上那出新奇而又诡异的“狸猫换太子”所吸引,连斗嘴都忘记了,自然没有察觉到江听白的异样。 江听白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深沉的黑眸下,翻涌的是凛冽的,波涛汹涌的骇浪。 那种骇浪,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危险能量,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淹没。 蓦的,江听白毫无征兆的抬眸,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虽然隔着珠帘,江听白看不见冷月。 但心底,就是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 现在、此刻,冷月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而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落玉轩开业第一日便放白鹤那个二百五进来,故意将每日接待的客人只设置成十位,故意让白鹤牵引着自己到来,也故意在今日这般好说话的放自己进来,演出上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 当年的事那么隐秘,知情的人几乎都已经死了,别说是冷月了,就连夜九宸都没可能知道。 但若是不知道,这出狸猫换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除非…… 江听白百思不得解,思忖间,心底里猛地腾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注意。 白鹤和罗小玉诧异的望着江听白。 “我说太……你干嘛啊?就算这出戏好看,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白鹤不解的揶揄了一句,罗小玉却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瞟了一眼白鹤。 所以说,有的人除了在一个方面特别有天赋有能力以外,其他方面,说他白痴都是高抬了他。 此时的江听白还在一瞬不眨的,望着楼上某一扇窗户的位置,眸光好似带了实质一般,穿透着。 罗小玉眉心一蹙,贝齿不由得咬住下唇。 江听白看的,是冷月所在的房间。 之前听白鹤提过那么一嘴,冷月和江听白似乎是认识的。 但是看现在这幅情形,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怪异啊。 江听白确实在望着冷月,冷月也在望着江听白。夜九宸站在冷月身旁的位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线条绷的极为尖削凌厉。 下一刻,江听白微仰着头,突然朝着冷月和夜九宸隔空挑了挑唇,神秘一笑。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行云跟在江听白的身后,任由身后的白鹤叽叽喳喳乱加,也丝毫不受影响。 背对着冷月和夜九宸,江听白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如修罗一般的阴冷嗜血。 冷月,夜九宸,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竟然知道了这么多。 但是不急。 我说过,来日方长。 这场生死一战,究竟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呢。 白鹤不明所以的看着江听白的背影,忍不住想要上前将人拉住,却不想被罗小玉挡在了身前。 白鹤皱着眉不悦的看着罗小玉。 “起来,好狗不挡路!” 罗小玉原本是好心想要劝说白鹤别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毕竟有些事,可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去参与的。 但是奈何白鹤太过不识好歹。 那也就别怪她了! 罗小玉看着白鹤,冷笑一声,突然就抬起腿,朝着白鹤下半身某个关键部分,用力一顶。 白鹤的注意力都在江听白身上,根本没有防备,疼痛袭来,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废了。 “喀嚓——” 听,是蛋碎的声音。 白鹤一张脸憋得由红转白,由白转紫,再由紫转黑,总归,没有一个正常颜色,身子也弓的像只北极大虾一般,猩红着两只眼睛,看着已经若无其事坐回到原位喝茶看戏的罗小玉。 “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我……” 白鹤还想要说话,但奈何生理上的疼痛太过强烈明显,以至于他连接下来的话都有些吐不出来。 冯妈妈和一众宾客在一旁,看见这幅架势,一个个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醉红楼的“玉面罗刹”罗小玉,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这下手……啊不是,下腿,真真是毫不留情了。 而楼上,冷月在清楚的看见这一幕之后,却有些百无聊赖的重重叹息了一声。 听见声音,夜九宸不禁面露疑惑。 “怎么了?” 这怎么看着,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冷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夜九宸见状,自然是要跟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冷月才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的淡然开口。 “原本以为,这个江听白多少有点脑子,最起码不像夜陌寒或者冷若雪那两个狗东西一样,那么没劲。 但现在看来,还是我有点高估他了。” 夜九宸阆黑的眸子微微一转,便明白了冷月的意思。 “所以,你是嫌弃他沉不住气了?” 对于夜九宸的说法,冷月不置可否。 确实有点沉不住气。 看来,不管是谁,不管是看起来再无懈可击的人,心底某处总归会有点不能触碰的雷点。 江听白应该很介意这个狸猫换太子的身份吧。 只是有点,冷月现在还有那么一点没想通。 就算他不是真正的太子,但好歹他也是那个什么江行烈的亲生儿子,夜九宸不在,他便是这西凉国的下一任皇帝不二人选,这么大费周章的是因为点啥啊? 他不折腾,自己和夜九宸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西凉国,那样对他来说,不应该是更安全么? 可是他偏偏要搞事情。 好嘛,现在把对手引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怎么的,舒坦? 还是嫌弃日子过的太平静了,所以想要弄点激情四射的火花? 咦~ 这题太难,有点超纲,不想了。 冷月心里顾自琢磨着,夜九宸虽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但是大脑也在飞速的旋转着。 从一开始的不甚明朗,到现在一些可以串联到一起的事情,他似乎能够明白了。 但和冷月一样,他也有一点,没有想通。 当年大周国的娴妃娘娘,到底和这西凉国的皇帝江行烈,有着怎样的关系? 还有最近江听白献给江行烈的那个女人…… 好像,江听白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谜团啊。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各自思忖着往楼下走,但却没想到刚一走到楼梯口,眼前就猝不及防间,多出一道人影…… 第227章 心不大活不下去啊 冷月和夜九宸走的认真想的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好悬没直接撞上去。 还是夜九宸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朝着脸色铁青的冷迟行了个礼。 “将军……” “叫什么将军,这里是西凉,我们还是注意点,叫我伯父。” “伯父!” 论听话,夜九宸绝对甩冷月十八条街。 冷月毫不客气的给了夜九宸一记大白眼,随后看向冷迟。 “爹,你下次出来的时候,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啦? 冷迟原本就阴沉的脸,因为冷月一句话,顿时黑了一半。 怎么的,我教训你还得挑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日子呗?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冷迟凶巴巴的瞪了冷月和夜九宸一眼,扔下一句话,便一甩袖子,转身进了房间。 冷月冷着一张脸。 我不想进行不行? 肚子饿了,想吃饭。 而且为啥这次重逢,冷迟每次找自己的开场白,都是跟我进来? 夜九宸自然知道冷月的不情愿,但是没办法,他将来是要娶冷月的,未来岳丈开口,不听话怎么行? 所以,只能从冷月下手了。 这么一想,夜九宸不由得向下弯了弯身子,凑到了冷月跟前。 冷月:“……” 冷月一脸戒备的擎着一双冷眸。 又靠这么近,小妖孽这是要干啥? 准没好事! 事实证明,冷月的猜测是正确的。 夜九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潋滟着如湖水一般的粼粼波光,讨好一般的看着冷月。 “小月儿乖,伯父年纪大了,我们顺着点他,晚点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汉堡吃,如何?” 说完,像是怕冷月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一般,又往前凑了凑。 “或者,你想吃点别的,也可以。” 说这句的时候,夜九宸阆黑的眼底明显的闪过一抹饶有意味的光华,看的冷月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特么的小妖孽这是要勾引自己啊。 冷月心里的小人方的不行,面色上却还是绷着大佬一般的范,故作镇定的向后退了一步,同夜九宸之前拉开了一道安全距离。 “我想吃粑粑!” “你……” 看着夜九宸脸上刚刚还妖媚不已的表情,在一秒钟之后彻底崩坏,冷月心底甭提有多爽了。 让你每次都勾引我! 冷月淡淡的收回视线,转过头,挺胸抬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便进了冷迟的房间。 夜九宸站在原地,慢慢直立起身体,静静的看着冷月的背影,片刻,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经常被冷月这么别致的回答弄得无法应对? 难搞哦。 想着,夜九宸不禁轻轻摇了摇头,收敛起心神,也跟着冷月进入到了冷迟的房间之内。 偌大的房间内,此时只有冷月、夜九宸、冷迟三个人。 冷迟虽然此时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但炯炯有神的黑眸之中,却隐隐的流露出一丝担忧和紧张。 冷月不管不顾的直接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往上面大刀阔斧的一坐。 反正老头叫自己进来就是有事说,总不能站着说吧。 冷迟皱眉看了看冷月,不由得有些叹息。 也就只有夜九宸,才会这般宠着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了吧。 顿了顿,冷迟突然抬眸,眸光锐利而又笔直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当初夜岚临死前说那句话的时候,冷迟也是在场的。 不是没有过犹豫,也不是没有过担忧和怀疑,但是在亲眼见到过夜九宸和冷月之间的感情,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就不想要管那么多了。 夜九宸是谁不重要,只要对他的女儿好,便足够了。 曾经冷迟以为,大周国的事情都解决了,那么一切,也就太平了。但是却不曾想过,接下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他想过,也问过冷月,为什么西凉国的太子要用他们将冷月和夜九宸引来西凉。 只是当时被冷月一惯性的遮掩了过去。 可是今日,再次见到西凉国太子江听白,也见到了他在看见那出“狸猫换太子”时的反应,冷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索性今日,就一次性的把事情都弄个清楚。 只不过若是问冷月,指不定又要被她把节奏带跑偏到哪里,所以冷迟这回改变了策略。 问夜九宸! 而夜九宸在刚刚见到冷迟突然出现时,便已经有了预感,所以此时冷迟问出这样的问题,倒也不算意外。 夜九宸神色为凛,表情郑重。 “伯父,若是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可信我?” 冷迟:“……” 冷迟虽然对夜九宸的这个回答并不怎么意外,但是亲耳听见,还是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谁,还每天活得跟快乐二傻子一样,是不是心有点大?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冷迟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看见冷月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由得心底重重叹息一声。 跟自己女儿这样的在一起,心不大也活不下去啊。 这么一想,冷迟顿时对夜九宸多了几分愧疚和同情。 冷月不知道冷迟心里的想法,只是见他用一种既复杂,又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自己,不禁有些燥。 “你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哎!” 冷迟长叹一声,走上前两步,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孩子,难为你了。” 夜九宸满眼感激:“伯父,我不辛苦。” 冷月坐在一旁:“???” 这俩人这是唱哪出呢? 不是说好了要谈谈么? 就谈这个?一波高素质的互相安抚? “你到底要说什么?没什么事我走了!” 冷月懒得理这两个中年直男,想起自己还唱着空城计的肚子,起身就打算离开。 而冷迟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正题。 “你们打算,和整个西凉国的皇室斗么?” 说这话的时候,冷迟明显没有了之前的语气,反而郑重其事,字字铿锵,句句有力,让冷月原本还打算离开的动作,直接就顿在了当场。 老头可以啊,脑子越来越好使了。 想着,冷月又老老实实的坐回到了原位。 而冷迟此时看着的人,也不是冷月,而是夜九宸。 顿了顿,冷迟继续低低的说道:“夜九宸,如果你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么?” 这段时间,冷月也好、夜九宸也好,其实都想了很多,虽然两人每次沟通,总会被这样那样,有心或者是无意的打断,但不代表,两人心中没有过思考和决定。 就好比现在,夜九宸面对冷迟这般气势磅礴的咄咄逼问,整个人的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眉宇间的英气,好似与生俱来一般,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冷月原本是没什么心思要听的,但反正来也来了,坐也坐了,既然他们说了,那自己就跟着听听呗。 要是有块瓜就更好了。 夜九宸微微合了合眼眸。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已经不会再问我这些问题了。”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迟不禁眉心一皱。 夜九宸继续说道:“我做与不做什么决定,做与不做什么事情,完全不在我。” 说着,夜九宸也看向了冷月,只是相比较之前冷迟那般复杂的目光,夜九宸的目光,就显得单纯许多。 只有深情缱绻,再无其他。 冷月:“……” 老头明明问的是他,他这么看着自己什么意思? 真的是甩的一手好锅。 而夜九宸这么一看冷月,冷迟也不由得向冷月看去。 冷月心里烦躁,但是面色上却依旧岿然不动。 缓缓站起身,冷月走到冷迟和夜九宸面前。 “行吧。” 反正看这架势,老头今天要是得不到一个什么确切答案,估计是不会放自己去吃饭了。 索性,他想要知道什么,就告诉给他什么好了。 “作为堂堂大周国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我是个能轻易退缩,认怂的人么?” 冷迟眉峰一挑:“自然不是。” “那么现在,人家绕了这么一大圈,想把我们绕进来,我们就算是想躲,人家能够让我们躲么?” 冷迟琢磨了两秒:“好像也不能。” 冷月点点头:“现在出现的,只是一个区区西凉国太子,但后面呢,万一西凉国的那个什么狗屁皇帝和费皇后也出来呢?” 冷迟:“……” 好像越说越严重了。 夜九宸早就知道冷月会是怎样一副答案,所以此刻,也只是轻抿着唇,了然于胸的笑着看着冷月。 冷月继续一字一顿,语气平淡的说道。 “爹,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躲就能躲得开的。 既然事情早晚都会发生,那么为什么主动权不能在我们自己手里?” 冷迟:“……” 说的对啊! 冷迟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然给了冷月答案,冷月满意的轻轻颔了颔首。 “行了,没事了吧,我去吃饭了。” 说完,冷月也像冷迟之前拍夜九宸一般,抬手拍了拍冷迟的肩膀,随即便转身,脚步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房间,走出了冷迟的视线之中。 冷迟足足反应了两秒。 “他祖母的!” 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拍谁肩膀呢? 第228章 你以为的你以为只是你以为 落玉轩的舞台上,此时已经换上了普通歌舞,即便观众们还意犹未尽的,但最主要的看戏的人已经走了,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冷月一下楼,便吩咐冯妈妈将戏停了。 没了狸猫换太子,宾客们虽然兴致寥寥,但也没说什么。 罗小玉和白鹤坐在最靠近舞台的桌案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因为此时,那个方向上,正大刀阔斧的坐着一个人,那个人面无表情的,旁若无人的拿起桌上的汉堡和薯条,吃的那叫一个悠然自得。 那个人,不是冷月又是谁? 罗小玉和白鹤是诧异冷月的做法,好歹也是堂堂落玉轩的老板,居然这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跑到别人的饭桌上蹭饭。 而冷月却只是单纯的懒的动弹,饿的厉害,所以也就无所谓坐在哪了。 白鹤只是怔楞了片刻,两只眼睛就亮了起来。 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跟冷月正面接触好好聊聊,饶是今天因为罗小玉的关系,没有牌子也进来了,但罗小玉之前可是警告的清清楚楚,冷月不见他。 所以白鹤即便是心里痒痒,也不敢做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 冷月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这么好的机会不用,那不是太浪费了? 这么想着,白鹤立刻搬动屁股下的凳子,往冷月所在的方向凑了凑。 罗小玉对白鹤的这种举动,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怼上个三百回合,对白鹤以示尊重。 但是今天,她却没有啥发挥的机会了。 因为白鹤刚凑到冷月身边,就见冷月头都不抬的,便冷冷说了一句: “滚!” 简单明了,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白鹤原本还堆满笑意的脸,和打好了一肚子腹稿准备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冷月毫不留情的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白鹤脸色尴尬的抬头朝罗小玉的方向看了看。 罗小玉却一脸的幸灾乐祸。 白鹤:“……” 早就领教过冷月的脾气秉性,要是其他时候,可能白鹤也就不会继续再纠缠了。 但是今天不行啊。 罗小玉这娘们在这看着呢,如果自己怂了,岂不是给了她一个以后没事就揶揄自己的话柄了? 这么一想,白鹤立刻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没事,脸皮厚一点就行了。 凭自己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再加上满满的诚意,想来冷月一个生意人,也不会让自己太过难堪不是? “冷姑娘不必有心里负担,白某只是想要多谢冷姑娘今日肯卖白某一个面子。” “你想多了!” 白鹤无视冷月之前那个“滚”字,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一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的样子,原本以为自己一句话落,冷月好歹也会客气两句。 但冷月却身体力行的告诉了白鹤一个人生哲理—— 你以为的你以为,就真的只是你以为。 “咱俩认识么?” 冷月抬起头,用漆黑深邃又平静无波泛着凉意的眸子,冷冷的看向白鹤。 白鹤被冷月这样的眼神看的脊背一僵,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现在还不……” “你会给你不认识的人面子么?” “……” 白鹤一顿,在冷月的强大气势逼仄下,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所以,我的面子不是卖给你,而是卖给罗小玉的,懂?” 白鹤想了想,再次:“……”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罗小玉,心里简直爽翻了。 平日里不可一世,将任何都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白鹤,几时被人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最主要的是,冷月在怼白鹤的时候,居然还在捧自己。 这简直太踏马大快人心了。 罗小玉觉得,今年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决定跟着冷月混。 不为别的,就为冷月今天这番举动,理由就充分的无可指摘。 白鹤此时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早就崩坏的不成样子,原本是想要在罗小玉面前装个大瓣蒜的,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脸疼。 白鹤尴尬的笑了笑。 冷月依旧绷着一张大佬脸,面无表情。 “还有事么?” 白鹤:“……” 我说有,你能跟我好好聊天么? “没事离远点,挡着我吃饭的心情了。” 说完,冷月已然垂下眼眸,伸出去桌上拿另外一个汉堡。 白鹤见状,也只好灰溜溜的搬着凳子,回到原来的位置。 罗小玉觉得自己此刻腰板都比以往直了,坐的那叫一个趾高气昂,当然也不会吝啬给白鹤一个得意不已的眼神。 不远处的楼梯上,夜九宸原本在看见白鹤搬着凳子凑到冷月身边的那一刻,就打算飞身而下将人一脚踹飞的。 毕竟,他夜九宸的女人,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碰。 但是没想到冷月接下来的做法,倒是歪打正着的揪了白鹤一命。 不然的话,此刻的白鹤说不定躺在哪个孤坟里,无处话凄凉呢。 夜九宸漆黑的眸微微一凛,随即提步,缓缓走下楼。 如今能够进来落玉轩的宾客,大多数都是开业那日便来过的,所以对于夜九宸自然也不是十分陌生。 但饶是如此,他们此刻见到夜九宸那般衣锦风华的,款款自楼上而下,还是忍不住被吸走了目光。 就连舞台上跳舞的姑娘们,也都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了注意力,跳错了舞步。 但看归看,可没有一个人胆敢生出歪心思。 一开始也不是没有。 最一开始落玉轩还没有营业的时候,姑娘们都是被提前招聘进来进行培训的,然后就有对夜九宸见色起意的。 结果就是,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再加上后来大家接触久了,知道了冷月和夜九宸的关系和这两个人的为人,自然没有人敢再不要命的往前冲了。 活着不好么? 一想到这里,台上的姑娘们立刻打起精神,专心致志的跳起舞来。 而夜九宸此时也走到了冷月面前。 冷月只是懒懒的抬了抬头,便重新低了下去,继续往肚子里塞东西。 搞笑呢,刚才小妖孽还给自己甩锅来着。 自己像是那么圣母,不记仇的人么? 见到冷月这幅样子,夜九宸却一点都不恼,反而有点想笑。 白鹤在见到夜九宸的第一时间,便回想起了这个人。 毕竟之前那次在落玉轩,他本来想要去追冷月的,就是这个人,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把他拦了下来。 现在想想,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思及此,白鹤黯淡无光的眼眸,顿时又燃起了光亮。 对啊! 从冷月那是无从下手了,从她男人那总该可以呀。 而且大家都是男人,一定有很多话题了。 心里这么想,白鹤也不磨叽,立刻就付诸了行动,摇着折扇站了起来。 而夜九宸在察觉到白鹤动作的那一刻,便已然洞察了他的意图,所以赶在他靠近自己之前,便毫不客气的一记冷冷的眼刀扫了过去。 泛着寒意的,几乎能将周遭空气在一瞬间封冻住的目光,让白鹤手中摇扇子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摇不动了,手冷。 而夜九宸此时已经将目光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目光中的冷意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缱绻的款款深情。 夜九宸坐在冷月身边,低声呢喃着什么,白鹤却有点听不进去。 他不过是想要聊聊这落玉轩内的琴律之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 江听白离开落玉轩的第一时间,便吩咐行云摆驾皇宫。 他虽然一直压抑的很好,也没有表现出来过多的情绪,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此刻他心底积郁着的那团乌云和雾气,是怎样的让人窒息。 狸猫换太子,狸猫换太子! 冷月什么意思? 为什么偏偏赶在自己在的时候,上演这出戏? 越想,江听白眼底翻涌的滔天骇浪越浓烈明显,浑身上下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浓郁的,让人无法喘息的戾气。 饶是行云跟在轿辇外,却也能够清楚明显的感受到江听白的异样。 他只是有些不大明白。 他跟在江听白身边十几年,在江听白还是和孩童时,便已经学会了隐藏情绪。 几乎,行云没见到过江听白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就算是被人用剑指着,就算是命悬一线,他也依旧是那个波澜不惊、谈笑自如的西凉国太子殿下。 但是今日的江听白,太过不寻常了。 行云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心里很确定,没有什么能够触动到江听白情绪的。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落玉轩,出在那个叫冷月的女人身上。 想到这里,行云不禁转眸,朝着轿辇内看了一眼。 刚好,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将轿辇的帘子轻轻带起了一角。 江听白那双嗜血而又狠戾的眸子,赫然清晰明显。 轿辇很快便到了皇宫。 西凉皇宫规矩守卫森严,即便是贵为太子,也必须放弃所乘工具,改为不行进入。 江听白下了轿辇,叫其他人守在门外,只带了行云进入。 只是,让江听白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刚一走进皇宫,宫门口就迎上来一个小太监,像是在专程等待他的到来一般。 第229章 此事必有蹊跷 事实证明,江听白的预感并没有错。 小太监名唤小安子,在费皇后身边当差。小安子一见到江听白,就立刻迎上去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娘娘知道太子殿下要来,特命奴才在此等候。” 说完,小安子往旁边挪了挪位置,露出了身后的轿子。 江听白见状,眼眸不禁微微一眯。 费皇后竟然知道他要来? 西凉国皇后之中,若是说有两个人最可怕,那么这两个人,一定就是皇帝江行烈和皇后费婉清了。 若只有一个人最可怕,那么这个人,必定是皇后。 至于为什么…… 擅长伪装掩藏自己情绪的江听白,此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春风和煦,阳光微暖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昭然。 “有劳母后费心了。” 说完一句之后,江听白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小安子身后停放的轿子走了过去。 直到坐上去,轿帘垂落而下,江听白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有过半分的变化。 四个太监抬着轿子,一路平稳的朝着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行进着。 很快,轿子抵达。 小安子走到轿子前,弓着腰身朝坐在轿子内的江听白提醒。 “太子殿下,坤宁宫到了。” 说完一句,小安子主动上前,掀开轿帘。 江听白白皙精致,笑容无懈可击的面容,立刻曝露在空气之中。 微微顿了顿,江听白随即起身走下轿子。 眼前,红色的宫墙,红底黑字的匾额异常威严。 微微眯了眯眼眸,江听白随即朝着身旁的行云使了个眼色,迈开步子,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 坤宁宫偏殿。 殿内焚着淡淡的安宁香,香气隐隐约约在空气中漂浮着,却并不让人心安。 皇后费婉清正半身依靠在软塌之上,身着明黄色的凤袍,头戴金凤冠,虽然眯着眼眸,神色安宁,表情淡然,但整个人就那样窝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周身却依旧笼罩渗透出一种强大的,震慑人心的气势。 饶是宫女们此时正围在费婉清的身旁,帮她的指甲染着豆蔻,却依旧一个个面色凝重,神经紧绷,生怕发生什么错处。 而此刻费婉清红色的指甲宛若鲜血一般,隐隐的反射着让人迷醉眩晕的红色。 蓦的,一阵清浅的小跑声在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的空气中赫然响起,费皇后不悦的拧了拧黛眉,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脚步声落下,费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紫荆走到身边。 “皇后娘娘。” “嗯!” 费皇后开口,声音慵懒之中却透着华贵与自信嚣张。 “太子殿下来了。” 费皇后这次连应都懒得应,如之前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紫荆退下,片刻功夫,江听白便走了进来。 看见费皇后那副架势,江听白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自己从大周国回来之后,虽然进过两次宫,但费皇后这坤宁宫,倒还是第一次进。 最主要的是,自己还送了一个女人去到江行烈身旁。 费皇后虽然不会像寻常女人那般吵闹,也不会像其他妃子那般对自己如何,但若是真的能够忍下,这么平静的对待这件事,那今日西凉国的皇后,便也不会是她费婉清了。 有时候,温水煮青蛙,要比山雨欲来更加让人无法招架。 所以此刻,尽管费皇后依旧眯着眼睛,未曾睁开,但江听白却还是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一句话之后,偏殿之内,再次归于安宁。 费皇后依旧眯着眼睛,仿若对江听白的到来重耳未闻一般,一动不动稳若泰山。 费皇后不开口,江听白也不好顾自的起身,毕竟,不能给人发作的理由不是? 江听白了然的不着痕迹勾了勾唇,半弓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也一动不动。 费皇后虽然没有抬眼看,但这个儿子,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所以即便不看,她也能够猜到,此时的江听白是一副怎样的姿势,怎样的神情。 而身边伺候的宫女,大多也是费皇后身边的老人,自然也会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 可偏偏,这群宫女中,有一个是刚进宫不久的新人。 小宫女哪里见识过这幅架势,而且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江听白。 严格说起来,江听白是那种会让人一见倾心的长相,再加上身为太子与生俱来的气势和器宇轩昂,小宫女完全招架不住,一下子就分了心。 分心的结果就导致她手上的动作,发生了偏差,红色的豆蔻越过费皇后的指甲,直接刷到了手指上。 等到小宫女缓过心神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跪在费皇后面前,不住的磕起头来。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小宫女不住的祈求着,而费皇后也终于有时间,睁开眼眸。 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长相,费皇后生来便是一副英气十足的模样。一双远山黛眉,丹凤贵眼,薄唇秀鼻,公众三千粉黛,她的姿色绝对算不上出众,但是气质,却是无人能敌。 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中投射出的冷冽气息,即便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让人忍不住哆嗦。 江听白冷眼看着,一瞬间,不知道为何,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同样也是这样冷冷的,永远蒙着寒霜,让人琢磨不透、心生寒凉。 但是比较起来,又仿佛和费皇后的不同。 江听白很不合时宜的想,不知道有朝一日费皇后和冷月见面时,这两个人单凭眼神的话,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这么一想,江听白突然又发现另外一件事。 冷月身上,好像有许多特质都和费皇后极为相似,同样都是这般冷若冰霜、也同样都是这般聪慧过人,心思缜密。 这么想着,江听白嘴角不由自主的,便挂上了一抹笑意。 而费皇后那边似乎并没有往江听白所在的方向看,只是擎着一双冷眸,冷冷的看着还跪在地面上磕头认错的小宫女。 紫荆略微有些迟疑的看着费皇后。 而费皇后却只是淡淡的将被染上了颜色的手指,拿到眼前轻飘飘的端详了一下。 “起来吧。” 下一秒,费皇后开口,小宫女以为自己被赦免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不住的向费皇后谢恩。 “奴婢谢皇后娘娘开恩,奴婢谢皇后娘娘开恩。” 而费皇后此刻却连看都不再看她,直接朝着身旁的紫荆使了个眼色。 紫荆心下了然,却也无奈,只能抬手吩咐。 “来人,拖出去!” 紫荆话落,立刻有几个太监上前,拉着小宫女的手臂就往外拖。 小宫女根本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应接不暇,只是撑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怔怔的望着费皇后。 直到,被人拖到偏殿门口的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不是已经原谅她了么? 为什么还会这样? 小宫女理解不了,也根本没有那个机会再去理解去了。 人被拖到院子里,直接一顿乱棍,打的小宫女不断的求饶,而求饶的声音也是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气若游丝,直至最后完全没了声响。 而费皇后从始至终,脸上都平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有小太监跑进来,向费皇后禀报,人已经没了气,而费皇后也只是淡淡的看了紫荆一眼。 紫荆心领神会的下去处理尸体,费皇后也终于腾出了功夫,看向了还维持着行礼姿势的江听白。 “太子来了。” 江听白笑笑,不予置评。 “太子可觉得,母后这么做,太过残忍了?” 江听白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一本正经回答:“一次不行,百次不用,母后不是从小就教儿臣这个道理么? 怎么今日,母后自己倒是自我否定起来了?” 费皇后一双丹凤眼,不辨情绪的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望着江听白,片刻,轻笑出声。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哈哈……” 梁浅的笑声,极其富有穿透力的穿过三楼的雅阁,飘了出去。 冷月擎着一双眼眸,略带同情的看着梁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精神病人思路广,智障儿童欢乐多。 这句话,送给梁浅! 冷迟和冷老夫人略微有些不悦的看了梁浅一眼,梁浅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赶紧收敛了一下笑意,老老实实的躲在了冷霄的身后。 空气安静了下来,冷迟这才重新将目光对准冷月。 “月儿,你怎么看?” 冷月正经脸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此事,必有蹊跷?” 冷迟:“……” 他错了,他就不该问冷月。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冷月一脸无辜,我这是标准答案好不好? 关键时刻,还是夜九宸将话拦了过来。 “伯父,月儿估计是有些害羞了,所以才会这般语无伦次,毕竟…… 成亲是大事。”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冷迟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虽然有些突然,我和你祖母商量了一下午,觉得你们还是应该趁早把婚事办了,所以这才来跟你们商量一下。” 第230章 一起嫁给夜九宸??? 冷迟和冷老夫人坐在上座,冷老夫人眉眼间全是慈爱和柔和的,望着坐在右侧的冷月和冷霄。 冷月面色冷艳淡然。 她是真的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或许对于别的女人来说,结婚真的是件大事,但对于大佬来说,就绝对不是了。 大佬的事,都不叫事。 所以小妖孽刚刚说什么? 害羞? 完全不能够好么。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冷冷的朝着坐在对面的夜九宸看了一眼,而夜九宸这个时候也刚好在看着冷月。 四目相触下,夜九宸的嘴角,不由得轻轻弯了起来。 冷月正经脸:“成亲能是什么大事?想成就成呗。” 冷迟:“……” 冷老夫人:“……” 他们家这位嫡女的思路,真的是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啊。 为了防止冷月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冷迟直接放弃了冷月,转而将注意力对准了冷霄和梁浅。 “宵儿,浅儿,我和你们祖母的意见是,这一次,正好将你们两个的婚事也一起办了。 至于英国公那边,以后有机会,我亲自跟他说,所以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梁浅原本是躲在冷霄身后静静的做吃瓜群众的,完全没有料想到,放个屁的功夫,这瓜就能落在自己头上。 上一秒还看笑话一般的看着冷月,这一秒,梁浅直接张大嘴,瞪大眼睛,不会了。 对于冷迟这样突如其来的决定,冷霄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两个人就这样怔楞着,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定定的杵在原处,一动不动。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月凝了凝眸,莫名其妙的看着冷霄和梁浅两人的反应,随后当机立断的朝冷迟说道:“爹,他俩不乐意。” 冷宵:“……” 梁浅因为冷月的一句话,突然间就缓过了心神,通红着一张小脸,直接站起身,叉着腰,怒气冲冲的瞪向冷月。 “谁……谁说我俩不乐意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转眸:“你乐意?” “我当然乐意了!” “哦。” 冷月平静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冷迟和冷老夫人:“爹,祖母,他俩乐意。” 梁浅:“……” 不对啊! 怎么好像,莫名其妙就被绕进去了呢? 夜九宸坐在一旁,了然的低笑着,或许在场的人,只有他最能了解,冷月刚刚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冷霄是个闷葫芦,而且对待梁浅看似冷淡,但实则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没有人比他更想要娶梁浅为妻,但他心底里有多多少少有些惧怕和自卑。 毕竟,就算现在有了冷家养子的身份,但梁浅到底是正正经经,从小荣宠着长大的英国公府嫡小姐,所以冷霄心底,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点顾虑。 这番顾虑,冷月看出来了,夜九宸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然,冷月也不会突然说那么两句,足以将梁浅的真心逼出来的话。 只是,夜九宸现在担心另外一件事。 梁浅虽然是表露出真心了,但是冷霄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移转视线,朝着冷霄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果然,冷霄一张冷冽英俊的脸,没有这个时候应有的笑意,反而是异常阴沉凝重。 尤其是那双眼,眼底仿佛积郁着化不开的浓雾一般。 夜九宸皱了皱眉心。 冷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哈哈,好,好,好,既然几个孩子都没有什么意见,我这个做祖母的,今天就把这个事情定了……” “祖母!” 冷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笑着,一句话还没等说完,房间内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将冷老夫人的话打断。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宵儿,怎么了?” 说话的人是冷迟,而且冷迟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冷笑的不对劲。 只有冷月和夜九宸,面色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冷霄会开口,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中一般。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冷月微垂着头,心底的小人却将冷霄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个怂玩应。 梁浅都那么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有啥可哔哔的? 咋那么矫情呢? 事实上,自从离开大周国开始,冷月就发现冷霄有点不对劲。 怎么的,人改了个名,性子也变了? “冷霄哥哥,你……” 梁浅虽然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心底里却没来由的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所以,看见冷霄开口打断冷老夫人的话之后,不由自主的就呢喃出了声。 冷霄眸光意味深长的深深凝望了梁浅一眼,随即缓缓起身,脊背挺直的走到了冷老夫人和冷迟面前。 “父亲,祖母,儿子有些话要说。” 冷老夫人和冷迟略显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冷迟:“你要说什么?” 冷霄声音不大,却语气笃定的:“儿子现在,不能娶梁小姐!” 冷霄一句话出口,梁浅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利刃,直直的刺中一般,猛地一个瑟缩。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霄说什么? 他不肯娶自己? 而冷老夫人和冷迟在听见冷霄这句话之后,也是纷纷面露疑惑之色。 毕竟当初冷霄成为冷家的义子,就是因为要娶梁浅啊。 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呢? 房间内,六个人,此时此刻,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梁浅一双黛眉死死的蹙着,不可置信的望着冷霄。 而冷霄此时也并不好过。 他努力的维持住自己面色上的坦然和平缓,但却没有人看见,他掩藏在宽大袖管里的那双手,早就牢牢的攥成了拳头。 他的压抑,他的克制,统统不能在此刻体现出来。 只有冷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房间内表情迥异的几个人,颇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冷霄面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吧?” 听闻了冷月的话,冷霄腮边的肌肉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底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松动着。 饶是如此,他还是咬着牙,笃定的回答道:“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冷月点点头:“不娶,对吧?” 冷霄这一次没有接话,但是点头的动作,已经给了冷月答案。 冷月心底的小人已经快要发疯了,。 奶奶的,自己不用点绝招,怕是不行了。 想着,冷月随即绷着一张宛若万年冰山一般的面瘫脸,慢慢抬起手,指向了夜九宸所在的方向。 夜九宸一愣,只觉得眼角一阵莫名的抽搐。 为什么觉得接下来,从冷月嘴里要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说出来呢? 这么强烈的预感是肿么回事? 果然,夜九宸这边还没等将那种预感从脑海中踢走,就听冷月用淡然而又平静的口吻,轻轻说了一句—— “你,把梁浅给我娶了!” 冷老夫人:“……” 冷迟:“……” 夜九宸:“!!!” 他踏马就知道! “月儿,你胡闹什么?” 冷迟先是被冷月的一句话给造的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一张严肃的面容,顿时就黑了一半。 “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冷迟真的是被冷月气的不请,冷霄突然来这么一出,已经让他和冷老夫人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冷月可好,不帮忙还添乱。 造孽了真是。 面对冷迟那几乎能够将人片片凌迟的目光,冷月表情却极为悠然自得地:“这就挺凉快的。” 冷迟:“……” 冷迟另外一半脸也黑了。 而冷霄此刻却是瞪大了一双眸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月儿,你……” “你不是不娶梁浅么,刚刚我也跟你再次确认过了,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 你不娶,那人就跟你没关系了。 梁浅是我带来的,我总得为她负责。” 冷月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但冷霄却依旧不肯示弱。 “月儿,终身大事岂是你一言就可以定夺的? 再说,九公子心里只有你,你让梁浅嫁过去,到底……”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 冷霄反驳着,身后突然就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冷霄心底一滞,转眸间就看见身后的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起了身,走了过来。 而且表情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震撼,反而平静的让人心生慌乱。 冷宵彻底懵逼了。 这两个人…… 夜九宸平静的走到冷月身旁,只是与冷月对视了一秒,便收回视线。 “伯父……” “夜九宸!” 夜九宸原本想要开口,但是没想到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从刚刚开始,一直震惊在原地,一声不吭的梁浅猝不及防的打断。 冷月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看看,看看! 一个个的,都开始打断别人的话了。 啧啧啧,看来效果不错。 而且,小妖孽的反应可以啊。 梁浅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甚至仔细分辨的话,还能看出她的身体正在轻微的颤抖着,瑟缩着。 饶是如此,她却依旧咬着牙,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来。 梁浅几步走到人群中央,无视冷老夫人、冷迟、甚至是冷霄的目光,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一字一顿道。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和冷月,一起嫁给夜九宸!” 第231章 小妖孽课堂 冷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头疼过。 从前被冷月和冷若雪折腾的家里鸡飞狗跳,被冤枉陷害关进天牢的时候,都没有。 可是现在,看着欲言又止一脸丧的冷霄、悲伤倔强却又笃定不已的梁浅、旁若无人事不关己的冷月和夜九宸,冷迟有种想要原地爆炸的冲动。 好好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是要冷月和夜九宸、冷霄和梁浅同一天办亲事么? 啊,现在好像也没差多少。 新娘还是两个,就是新郎由两个变成了一个。 不对不对! 事情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冷迟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有点不够用了,立刻求助一般的看向坐在身旁的冷老夫人。 可惜,冷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对人世间看的太多。但却依旧没有看穿,今日这番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她对于冷霄其实是不甚了解的,知道的时候,家里已经多了这么一个义子。 冷月和夜九宸,她就更加琢磨不透了。 这两个晚辈,脑子里像是住了二十个人一般,思想一会一个变,根本让人无法参透。 所以,冷老夫人审视而又探究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各自扫过之后,只能无奈的收回,朝着冷迟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冷迟:“……” 冷迟再看向冷月和夜九宸的时候,发现这俩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因为此事受到影响,心里不免有些堵。 他一心一意为了这些晚辈,结果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冷迟想了想,直接一摆手—— “滚滚滚,都给我滚!” 冷月不高兴了。 不是你把我们叫来,好好的非要聊什么成亲的事么,咋的,事情跟你预想的不一样,你就受不了了? 想着,冷月便毫不客气的朝着冷迟投去了略带鄙视的目光。 而冷迟还没等接收到冷月的鄙视,就听原本还能控制住情绪的梁浅,突然间情绪崩溃的,便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冷霄下意识的往梁浅离开的方向看去。 本能的,冷霄是想要追出去的,但是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着他,不可以去。 既然现在不能娶她,那就不要做更多的事情让她伤心。 冷霄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身体紧绷着,头却死死的低垂着,不敢再看。 他怕再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追出去。 夜九宸从始至终都把冷霄的反应看在眼里,所以见到他这幅架势,夜九宸不禁轻轻叹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走上前。 “你确定,不追去的话,不会后悔么?” 夜九宸开口,声音低沉暗哑,却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力一般,让人无法招架。 冷霄僵硬的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夜九宸。 他仿佛在夜九宸漆黑深邃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此刻的痛苦和挣扎。 “你确定,不追去的话,不会后悔么?” 夜九宸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回放着。 下一秒,冷霄双拳一握,重重的凝视了夜九宸一眼,直接拔腿,朝着梁浅逃离的方向追了出去。 冷月见状,心底的小人这才忍不住撇了撇嘴,面色上岿然不动的转身准备坐回到原位。 可是还没等走到地方,肩膀突然就猝不及防的挨了重重一下。 冷月:“……” 卧槽,哪个不要命的? 冷月猛地转眸,眼底像是带了实质一般,笔直而又锐利的朝着身子侧方看了过去。 冷迟真的是气的要命,再一看冷月跟没事人一般的状况,忍不住就上前给了一巴掌。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巴掌换来的,竟是冷月这种几欲要杀人的目光。 冷迟当场就怔楞在了原地,只觉得脊背仿佛有一阵阵无形的冷风窜了进来,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竖立。 冷月的目光,怎么会这么可怕? 这是冷迟生平第一次见到冷月这般,而这样的冷月,竟然让他感到有几分陌生。 冷月也有点郁闷。 原来这一巴掌是冷迟拍的。 但这个人是爸爸,能怎么办? 打回去? 好像不行……吧! 算了! 身为女孩子,不能跟老头一般见识。 做好心里建设,冷月随即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走回到座位旁,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但饶是如此,冷迟等人还是能够清楚的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浓烈而又强烈的冷意,冷到让人不寒而栗。 为了缓解尴尬,冷迟只好假装轻咳了一声。 “咳咳……月儿,现在没有旁的人,你老实跟我说,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月正经脸:“没怎么回事。” 冷迟:“你……” 冷迟只觉得胸口仿佛憋了一口老血,好悬没直接喷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夜九宸就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微微顿了顿,夜九宸上前一步。 “伯父,其实月儿这么做,只是为了逼冷霄一把。” 冷迟闻言,一双剑眉拧的宛若毛毛虫一般,透着满满的不解。 “逼冷霄?” “是!祖母、伯父,其实你们也看的出来,冷霄对于梁浅的感情吧,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拒绝?” “这……” 冷迟这个确实有些回答不上来。 他这一生,只爱过冷月的母亲一人,而且同冷月的母亲也是两情相悦,情路一点不坎坷。 所以感情里面那些的弯弯绕绕,他确实不大清楚。 冷迟不懂,冷老夫人就更加不明白了。 冷月抬眼看了看两人。 自从有了小妖孽课堂,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她多说话了。 夜九宸微微凝了凝眸光,继续耐心的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冷霄其实在顾虑,能不能给梁浅一个安稳的生活。 如今我们身在西凉国,要面对的敌人,也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难对付。 冷霄心思深沉,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他把自己当做冷家人,所以愿意同我们一起面对,或许为了冷家,他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但是梁浅不是冷家人,可以不必承受这些。” 夜九宸声音温和的解释着,冷迟和冷老夫人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冷霄明明那么喜欢梁浅,却又会拒绝婚事了。 冷迟重重叹了口气,几步走回到冷老夫人旁边坐了下来。 冷老夫人摇了摇头:“都是些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啊!” “是啊!” 冷迟附和着,但是紧接着又瞪起眼睛。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你去娶梁浅啊?若是真的办了婚事,岂不是乱了套了?” 冷迟这句话是说给冷月听得,冷月却寡淡着一张脸,假装听不明白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冷迟知道冷月会是这副德行,索性说她还不如说夜九宸。 “你也是,跟着她一起胡闹!” 夜九宸最大的优点就是态度良好。 所以,面对冷迟的责怪,态度十分诚恳的就承认下了错误。 “伯父说的是,这件事,是我和月儿做的欠妥当了,只是请伯父放心,我夜九宸这一生,要娶的女人只有冷月一个。” 冷月原本还置身事外的坐在一旁,突然就被夜九宸猝不及防的表白了一波,顿时心里有点方。 …… 冷霄一直追着梁浅跑到落玉轩的后院。 梁浅蹲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下,看起来那么脆弱、小小的一只,极为惹人心疼。 尤其她此刻肩膀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就像是在抽泣一般。 冷霄眉心一锁,只觉得心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攫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抽痛的厉害。 他这一生最不愿的,就是让梁浅伤心落泪。 可是偏偏,梁浅那么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一个人,是遇到了他之后,才有了伤心难过的情绪,才有了眼泪。 想到这里,冷霄不由得微微垂了垂眼眸,挣扎犹豫了半晌,才走过去。 梁浅依旧蹲在树下,瘦小的身体在轻轻的颤动着。 冷霄唇瓣上下翕动着,片刻,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话音刚了一落下,冷霄就见面前原本蹲着的人猛地就站了起来,而且还很不客气的,往自己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冷霄吃痛,下意识的弯了弯身子,再抬眸定睛的时候,才看见梁浅正叉着腰,嘴角擎着盈盈的笑意,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哪里有半点,流泪伤心的模样? 冷霄:“……” 这是,玩哪出呢? “你厉害了,是吧?” 冷霄还没等从混沌中反应过来,就见梁浅抬起手,毫不留情的照着他的脑袋,重重的拍了一下。 然后一下仿佛是不解气,紧接着又是狠狠的一下。 “不娶我,是不是?” “看着我嫁给夜九宸,你也无所谓是不是?” “姑奶奶这么好的人你不娶,你想娶谁?” “你咋不上天呢?” …… 梁浅一边骂一边打,每一下仿佛都使出了吃奶的劲,打的冷霄一个堂堂七尺男二,一边捂着头,一边一脸懵逼的直往后退。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自己怎么觉得,脑子有点跟不上了呢? 第232章 你到底懂不懂 梁浅越打越解气,手上的力道也随之越来越重。 冷霄一开始还处于懵逼状态,但是被打着打着,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是男人,就得站起来一次,不能一直趴着不是? 心里这么想着,冷霄随意腰板一挺,眼睛一瞪。 “够了啊你!” 梁浅刚刚举起的手,就因为冷霄这么一句话,突然就顿在了半空中。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的沉默过后,梁浅直接把吃奶的劲使出来,照着冷霄的头,狠狠的就是一下,然而这一次,却没能如愿的打在冷霄的头上,而是被冷霄牢牢的将手腕攥在了半空。 冷霄擎着一双漆黑危险的眼眸,直直的凝望着梁浅。 “我说够了。” “你说够就够了?我还没……” 梁浅接下来的话,已然被吞没在了一片深情而又霸道的密吻之中。 梁浅整个人都愣了,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般,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梁浅从没觉得心跳的这么快过,一下一下,宛若擂鼓,又好像有无数头发了疯的猛兽一齐踩踏过。 而这一切,全都源于面前这个男人。 他们虽然早就已经互相表明过心迹,但冷霄是个十分深沉内敛的人,别说是什么亲密的举动,就连一些动听的情话,都从来都没有过。 但是今天,现在、此刻,他竟然这么大胆的,亲吻自己! 梁浅擎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那张极具放大的面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但是心底那股喜悦,却如洪水般强烈。 强烈到,铺天盖地,无法忽视。 梁浅身体紧绷,冷霄也没有好多少。 活了这么多年,他做过很多危险的事,但只有今天这件,他觉得自己够勇敢。 甚至于,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笨拙和小心翼翼。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肯松开怀中的人。 你确定,不会后悔么?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夜九宸如鬼魅魔咒一般的话语,而此时此刻,冷霄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今日没追出来,他一定会后悔! 空气,微醺。 暧昧,漂浮。 两人唇齿相缠,一番难舍难分过后,终是缓缓抽离。 他们的距离那么的近,近到可以清楚的看见彼此脸上的潮红和细汗,近到,可以清楚的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他们就那么无声的彼此对视着,大口喘息着。 不远处,三楼的窗户前,冷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略感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夜九宸只觉得眼角有点莫名的抽搐。 这么旖旎美好的画面,她是怎么把自己看困了的呢? 心里这么想,夜九宸看向冷月的目光,不禁就带了几分意味。 冷月转眸间,刚好就对上夜九宸的眸子,眸光不禁微微一动。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觉得无聊?” 冷月认真脸:“不应该么?” 夜九宸:“……” 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冷月寡淡着一张脸,淡淡的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随即转身。 背对着夜九宸,冷月不咸不淡的声音飘飘荡荡而来。 “我也有的东西,为什么要看别人的?” 说完一句话,冷月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九宸的视线之中。 夜九宸站在原地怔楞了片刻,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嗯,说的有道理! “噗嗤——” 院子里的梁浅和冷霄虽然不知道,刚刚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人当戏看了去,而且还觉得无聊,只是这么对视着片刻,不知为何,竟然不约而同的莫名笑出了声。 冷霄很少笑,但每每笑起来,都让梁浅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冷霄略带歉意地:“对不起,我……” “好了,我知道了。 虽然我平时有点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是跟着冷月和夜九宸这么聪明的人待了这么久,好歹也能有点进步。 所以我大概想了一下,你不肯娶我,一定有你的理由。 而且,应该是为我好的理由。” 梁浅看似随意的话,却让冷霄深沉的眸子不由得一亮。 其实他早就发现,梁浅自从决定离开大周,跟着他们一起来西凉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尤其是此刻。 她刚被自己当众拒了婚,按照她的性格,应该哭天抢地的大闹一番的。 但她却完全没有。 除了揍了自己一顿……当然,那顿揍,是自己应该挨下来的。 但是现在的梁浅在自己眼里,已经和以前全然不同。 她不再骄纵任性,而是变得开始会为别人考虑。 她不再一意孤行,而是变得开始能讲得通道理。 这么一想,冷霄觉得,自己眼中的梁浅,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光晕。 “是我不好……” “嘘!” 冷霄不由自主的想要开口,而只说了几个字,就被梁浅阻拦住。 梁浅伸出食指,轻轻的放在冷霄的唇上。 “不要打煽情牌。” 说这话的时候,梁浅的眉眼间都是带笑的,语气也是温柔的,原本放在冷霄唇上的食指,正在慢慢的向脸侧的方向游移着。 她的指尖细腻光滑,却略带凉意,所到之处,仿佛能够激起一阵阵战栗。 冷霄身子紧绷,眼眸深沉,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感受着梁浅的手指,在自己脸颊轻轻划过的力道,一直到了耳畔的位置,才停下来。 然而下一秒,耳廓却被人猛地用力揪起。 力道之大,几乎让冷霄有种耳朵要被人直接揪掉的错觉。 “哎?疼疼疼疼……” 冷霄身子本能的弯起,嘴里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梁浅却一手掐腰,一手拎着冷霄的耳朵,嘴角挂着冷笑。 “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胆敢拒本小姐的婚,这笔账就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我是谁? 堂堂英国公府嫡小姐,你居然拒我婚? 我特么离乡背井跟你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西凉干嘛来了? 啊? 就算是死,我也会跟你一起啊! 你到底懂不懂!!! 懂不懂!!!” 冷霄原本还因为耳朵疼而弓着身子躲着,但在听到梁浅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不躲了。 他一手握住梁浅揪住他耳朵的手,一边直立起身体,用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了梁浅。 那目光,像是要将梁浅整个人都看进自己的灵魂深处,才肯罢休。 而原本还凶巴巴的梁浅,被冷霄这么一看,憋了一肚子的话,顿时也憋回了肚子里。 他这么看着自己干嘛? “梁浅!” 梁浅心里正慌,冷霄突然猝不及防的开口,郑重而又虔诚的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你决定了,那么以后不管这世界上死了谁,你,我都不会再放手。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真的要和我在一起么? 你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 冷霄说着说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梁浅没有等他一番话完全说完,便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衣领,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清浅却又深情的吻。 “不用考虑了! 我要和你在一起,谁都不能改变。 如果你再磨磨唧唧那么多事,我就去跟冷月做姐妹,一起嫁给夜九宸。 反正,最一开始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你敢?!” 听梁浅这么一说,冷霄不由得骤然间瞪大一双眼睛,眼底的危险和震慑之意,再明显不过。 仿佛梁浅若是真的说出一个敢字,这会子他能直接杀人。 梁浅似乎很满意冷霄这样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怎么样都抑制不住,却还是梗着脖子,嘚嘚瑟瑟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看你表现吧。” …… 西凉皇宫、坤宁宫。 江听白此时已经被费皇后赐了座,而且费皇后还特意命人端来了进贡而来的上好茶点。 因为太过了解费皇后这个人,所以江听白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被招待,就是没事了。 毕竟,费皇后那里可是有好几件事等着跟自己算账呢。 这么一想,江听白嘴角不由得就漾起了一抹弧度。 而他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也没能逃过费皇后的眼睛。 费皇后慢条斯理的端起身旁的茶盏,送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又放下。 “太子可知道,本宫今日为何知道你会进宫?” 江听白笑的明媚:“别说是儿臣了,这天下之事,又有几件能够逃得过母后的眼睛呢?” 面对江听白很不走心的恭维,费皇后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世间,有太多事都能逃得过本宫的眼睛了。 就比如,太子殿下亲眼看着你自己的姐姐死在面前,却无动于衷,甚至还帮助凶手逃避罪责。 还比如,太子殿下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送了一个女人给你的父皇,我的夫君。 所以你看,本宫,哪里有太子说的这么厉害?” 费皇后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淡,整个人身上那股雍容华贵,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仿佛在说的,是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事。 第233章 集体婚礼? 偏殿内的气氛,因为费皇后的一句话,变得异常诡异。 偏偏,费皇后和江听白都是擅于伪装之人,所以一个明明是在指责,一个明明是在被指责,但是两人脸上却都没有露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端倪。 江听白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母后这是在责怪儿臣?” 费皇后淡淡的回应:“本宫责怪你,你便不会做了么?” “自然是还要做的。” “所以,本宫为何要责怪你?” 两人之间语气浅淡的对话,听得站在一旁的行云直冒冷汗。 可是再看江听白,却笑的愈加放肆。 “母后既然已经知道的这么清楚了,想必也知道,杀死应蓉公主的凶手是谁了。 既然如此,母后想来更应该清楚,凶手一家人,都被我带到了西凉国。 不然母后今日也不会知道我要进宫,还提前安排好了人,在门口迎接儿臣了。” 听到江听白这番话,费皇后这才终于抬起了眼眸,直视起江听白。 饶有意味的低声一笑,费皇后随即开口说道:“看来这些年,本宫没有白教导你。 本宫当初让你去大周国,明明是要你把那个人的人头带回来的,结果你现在不但让人活生生的来到的西凉,还能够将理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说,本宫是该罚你呢?还是不该罚你呢?” 费皇后一句话说完,之前去处理小宫女尸体的紫荆,突然去而复返,神色略显凝重的小跑着来到费皇后身旁。 紫荆目光中略带深意的看了坐在一旁的江听白一眼,随即附在费皇后耳畔,低语了几句。 费皇后脸色依旧不露任何端倪,甚至连目光都没闪动一下。 “看来如今的太子,已经不需要本宫再教导了。” 江听白闻言眉峰一动。 “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 费皇后没有理会江听白,而是朝着紫荆轻轻颔了颔首。 “让她进来吧。” “是!” 紫荆领了命,朝着费皇后和江听白各自躬了躬身,便转身退了出去。 江听白还在疑惑,费皇后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很快,便看见偏殿内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紫衣,即便天气已经转凉,但那人身上仍旧只穿一件薄薄的羽衣,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妖媚娇弱的模样。 江听白黑眸饶有意味的眯了眯。 凝香? 她怎么来了? “凝香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凝香款款走到费皇后面前,极为温婉有礼的朝着费皇后行礼问安,丝毫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费皇后不似江应蓉那般,即便心里厌烦着,面色上也会做出一副和谐亲密的样子。 无论是对江听白,还是对凝香,她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和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天然的距离感。让人想要逾越都逾越不了。 “起来吧,天气已经转凉,凝香夫人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门? 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要伺候人,就首先要有伺候人的觉悟,不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难道想要让皇上照顾你? 你就是这么教人的?” 费皇后不温不火,却仿佛字字都带着难以让人忽视的气势,先是教训了一顿凝香夫人,最后一句话,又教育了一番江听白。 凝香夫人站在费皇后面前,一张脸青红不接。 自从进宫之后,她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因为江行烈的宠爱,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顺着的那种。 可是哪里想打,这费皇后竟然如此不卖自己的面子。 最最主要的是,她说的这番话,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而且江听白还在一旁,江听白都没说什么,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说了些什么,岂不是没事找事了? 这么一想,凝香夫人心里顿时顺畅了许多。 和自己曾经遭遇过的相比,如今的几句责骂的话,又能算的了什么?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没有思虑周全,回去定当好好自省,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江听白似乎没有想到凝香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所以目光中不禁带了几分探究。 而另外一边,费皇后也没有想要继续留下两人的打算。 这个凝香夫人,进宫之后几乎从来不踏足自己的坤宁宫,如今太子一来,她便来了,这其中的用意,显而易见。 她今日原本也没打算想要跟江听白说明白什么,叫人过来,一是为了探听一下江听白的态度,另外一点,也是为了确定一下凝香和江听白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 现在看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已经知道了。 “好了,我也累,既然凝香夫人来找你,想来你们两个之间也有事要谈。 我就不留了。” 说罢,费皇后朝站在身旁的紫荆使了个眼色,紫荆立刻心领神会。 而费皇后这边下了逐客令,江听白和凝香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各自起身向费皇后辞了行,便离开了坤宁宫。 紫荆送两人出了坤宁宫,就连忙回到费皇后身边。 “娘娘,现在看来,这个凝香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 “哦?何以见得?” 费皇后此时已经让人招来一把剪刀,饶有兴致的开始修剪起殿内的盆栽。 紫荆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首先,凝香夫人是太子送进宫的。所以两人之间的信任程度,绝非一般。 另外,今日太子来坤宁宫还没多久,那个凝香夫人便来了。奴婢想,这个凝香夫人想来是要替太子殿下解围的。 但是同时,也暴露了另外一件事。 我们坤宁宫内,恐怕有凝香夫人的眼线。” 紫荆说话间,费皇后手中的剪刀,已经修剪掉了盆栽里面横生出来的不少枝节。 “紫荆啊,你还是太年轻啊。” 紫荆闻言不禁微微一愣。 “奴婢不明白。” 费皇后转身,将手中的剪刀交给紫荆。 “你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多么紧密而又牢固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太子为什么送凝香进宫,我们暂且不说,光是今日这个凝香会亲自前来,就已经暴露很多事情了。” 紫荆依旧不甚明白。 费皇后却没有打算再继续解释,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 江听白刚一走出坤宁宫,脸上的笑容便全部消失了。 凝香不知道江听白为何会有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因为心里藏着事情,所以紧跟在江听白的身边,想着等会到了一个说话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开口。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凝香夫人的寝宫凝香楼走去,只是还没走到地方,江听白就突然顿住脚下的步子,冷不防的给了凝香一个耳光。 凝香捂着脸颊,皱着眉心,不可思议的看向江听白。 “太子殿下……” “你个蠢货,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来,首先你我帮你安插在坤宁宫的人,就会暴露。 其实,皇后也知道了我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 你可能不太知道。 只要皇后想,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夫人,就算你是皇后,她是夫人,她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你拉下马,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听白今日从在落玉轩开始,心里就一直憋着气,到了这会儿子,终于找到了个由头发泄出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凝香却怔怔的看着江听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听白冷冷的看了凝香一眼,转身负过手。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我劝你,也不用想着要报仇了!” 听到这句话,凝香的眼眸里顿时腾升起一团团火焰,覆在脸颊上的手,也随之拿了下来。 甚至于完全不顾身份差别尊卑,直接跪在了江听白的面前。 “凝香知错,但请太子给凝香一次机会,只要能报仇,凝香不惜任何代价。” 听凝香这么说,江听白阴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起来吧,你今日来坤宁宫找我,到底什么事?” 终于说到正题,凝香也不赘言。 “今日,皇上突然询问我,知不知道临安城内一家名为落玉轩的歌舞坊,并且问我可曾听说过,一出叫做狸猫换太子的戏文。” 江听白闻言眸光不禁一凉。 自己也是今日才亲眼看见那出狸猫换太子,怎么江行烈这么快就知道了?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冷迟和冷老夫人还坐在房间里,对于冷月和夜九宸今天这一番骚操作感到迟疑,突然就见冷霄和梁浅两个人手牵着手,破马张飞,杨了二正的闯了进来。 动作架势之大,足足让冷老夫人和冷迟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好大一个幅度。 冷迟面带迟疑:“你们……你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两个要成亲。” 冷霄和梁浅还没等开口回答,房间里边响起了另外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几人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冷月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步伐也同样懒洋洋的走了进来。 “爹,你赶紧准备准备,挑个日子,我先声明,集体婚礼那么麻烦的事,你们别想让我出任何主意!” 第234章 有两个人在想你 集体……婚礼? 那是什么玩楞? 房间内的几个人,听闻了冷月的话,不禁纷纷睁大了眼睛,一脸懵逼。 虽然冷月嘴里经常蹦出一些她们不知道的名词,但是偶尔听说一个比较新鲜的,众人还是会比较诧异。 夜九宸算是比较淡定的那个,而且根据字面拆解的意思,也能猜出个大概。 至于梁浅,即便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直觉觉得,只要是冷月说的,都对。 微微敛了敛心神,梁浅浅然一笑。 “对,冷月说的对。 伯父,我和冷霄哥哥要同冷月、夜九宸一起成亲!” 梁浅一句话说完,冷霄又连忙将话接了过来。 “祖母,父亲,孩儿之前给二老填麻烦了,孩儿如今已经想明白了,此生此世,非梁浅不娶。 还望祖母、父亲能够成全!” 说罢,冷霄郑重其事,表情虔诚的,向冷老夫人和冷迟磕了一个头。 梁浅见状,也效仿冷霄的样子磕头。 一时间,冷老夫人和冷迟的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虽然之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被冷月搅合的有点让人心里没底,但好在最终的结果,还是最好的那个。 “好,好,好,剩下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就由我这个老太婆和你们父亲来一手操办了。 你们,就去做你们的大事吧。” 冷老夫人说的很委婉,但却无形中,将自己同冷迟的态度,都表露了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虽然都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但是大家心里却都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绝不是什么平淡如水,繁花似锦的生活。 但那又如何? 金戈铁马也好,血雨腥风也罢,他们冷家人,都会一同去面对。 生,同衾。 死,同穴。 …… 凝香楼外,江听白神色凝重,黑眸冷冽而又深沉,让人根本无法看穿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凝香站在一旁,原本白皙精致的脸颊,此刻却已然泛起了高高的指印。可以见得,刚刚江听白那一巴掌,打的有多狠。 而凝香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怨恨和吩咐,因为现在的她,满心满眼的恨,都被另一个人所取代。 她早就应该死了,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所以,即便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即便她要去侍奉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老男人,即便她要承受那么多的委屈,她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眸光一定,上前一步。 “太子殿下,那个落玉轩和那个狸猫换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总觉得,江行烈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而且他身为一国君主,居然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歌舞坊。 是不是,歌舞坊里有什么人,是江行烈在意的?” 凝香一番话说完,原本还在垂眸凝思的江听白,突然间就转过头,一言不发的朝着她看了过来。 凝香微微有些怔楞。 “太子殿下……” “看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 这样一句看似根本不像是夸奖的话,自然也不会激起凝香心中半分感触。 “所以,凝香猜中了?” 江听白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个落玉轩内,可不只有江行烈感兴趣的人。” 饶有意味的说了一句,江听白便不再说话,而是连照顾都不打,转过身,直接朝着凝香楼外走去。 凝香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江听白悠然离去的背影,不断的在大脑中思索着。 不只有江行烈感兴趣的人。 难道,还有自己感兴趣的人? 这么一想,凝香心底陡然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一双美眸,也瞬间撑得老大。 落玉轩,春江楼,歌舞坊、妓院…… 难道是…… 冷月!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是凝香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巨大。尤其是联想一下江听白和江行烈的态度,和今晚发生的事情,到了最后,凝香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心中的猜测了。 一双手,就那么不由自主的用力攥了起来,连指尖嵌入掌心,渗透出了点点殷红的血迹,都不自知。 美眸之中,也布满了红血丝一般的狰狞,让平日里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凝香夫人,此刻看来,竟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冷月! 冷月! 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出现了,我们的账,也可以好好算算了、 婢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凝香这样可怕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 再一看凝香的手,还有血迹渗出,连忙惊慌的上前。 “夫人,夫人您受伤了。” 婢女一边说,一边摊开凝香的手,用手帕包住。 “快,快去宣太医。” “不用了。” 听闻了婢女的话,凝香却面色平静的收回手,语气淡淡的制止了一句。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比起她曾经遭受过的。 冷月来了,那么夜九宸想必,也已经来了。 夜九宸来了,那个人呢? 听说,他已经是大周国的帝君了,想必,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个国家吧? 想到这里,凝香眼底不禁划过一抹狠戾的幽冷。 冷月! 这一次是在西凉国,没有了九皇子,没有了夜陌寒,我看你如何跟我斗。 “阿嚏——阿嚏——” 落玉轩内,冷月突然间毫无征兆的打了梁两个喷嚏。 夜九宸见到这幅架势,一双剑眉,立刻就拧结了起来,关切的上前,用略带嗔怪的语气呵斥道:“是不是着凉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西凉不比大周,这里气候寒凉,你还不注意。 现在好,病了吧。” 冷月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被“大妈”附身的夜九宸。 小妖孽没毛病吧? 自己不过是打了个喷嚏,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我没事!一想,二骂,三惦记。一看就有人……” 冷月原本是打算给夜九宸解释的,可是解释着解释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卧槽,有人敢骂她? 哪个狗东西,不要命了? 夜九宸就蹲在冷月的面前,看着她冷艳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的冷了下去,不禁低声一笑。 “不一定是有人骂你。” “我打了两个喷嚏。” “嗯,有可能,是两个人在想你!” 冷月:“……” 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跟你犟了。 夜九宸宠溺而又担忧的看着冷月的脸色恢复如常,转眸,朝着身后唤了一声。 “筑儿!” 然而回答夜九宸的,却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夜九宸眉心微皱。 人不在? 这么一想,夜九宸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好像自从来了西凉,冷月身边就没有什么人伺候。 即便是后来将筑儿、小白同冷将军、冷老夫人一起接了回来,冷月也没让她们像之前一样贴身伺候。 “不用叫人了,估计是躲在厨房偷吃呢。” 冷月不带什么情绪的淡淡回了一句,夜九宸却猛地转过头,眸光深沉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朝着冷月看了过来。 冷月一顿。 这么看着我干嘛? “小月儿。” “……” 每次这种时候,就准没好事! “你……” “做人家娘子,就要有点觉悟,是不是?” “……” 冷月擎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眉眼带笑,嘴角上挑的夜九宸。 我反悔行不行? 当然,冷月只敢想想,并不敢真的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自己不过是打个喷嚏,夜九宸就把高度拔到现在这个高度,要是真的脑子一抽,说不成亲不做他娘子了,估计小妖孽能当场小宇宙爆发,将这落玉轩给拆了。 这么一想,冷月很识时务的点了点头。 “是!” “乖!在这里等我。” 得到了冷月肯定的答案,夜九宸不禁满意一笑,随即抬起手,在冷月的发顶宠溺的拍了拍,这才起身,朝房间外走。 冷月坐在远处,身子僵硬,整个人都宛若石化了一般。 夜九宸拍她脑袋! 小妖孽居然拍她脑袋! 她不要面子的?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只是顾自的嘴角挂着甜甜笑意,下楼朝厨房走去。 厨房也处在后院的位置,这个时候,因为客人们已经都点好了食物和酒菜,所以厨房里根本没有什么人。 夜九宸顾自的提步走进厨房,并没有看见筑儿和小白。 剑眉微微一动。 看来,有必要跟筑儿和小白也聊聊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夜九宸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耽误。 他先是找出一块生姜和少许红糖,来到灶前,正准备生活煮点姜汤红茶,身后,蓦的一阵阴冷的风,吹拂而过。 这阵冷风来的太过突然,甚至毫无征兆。 但这一瞬间,夜九宸原本还带着笑意和暖意的脸,却也随着这阵冷风,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夜九宸眼眸危险的眯起,随后又继续开始煮红糖姜茶。 但薄薄的唇,却上下翕动了一下,吐出一句不温不火的话。 “既然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阿弥陀佛、” 伴随着夜九宸话音落下,空气里随即爆发出一声略显苍老的声响。 夜九宸并没有转过身却看身后出现那人,但带着浓烈嘲讽的冷笑声,却是赫然响起。 “呵,堂堂法华寺的主持高僧,没想到,也做这么下三滥的勾当!” 第235章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窗外,月光皎白而又阴冷。 厨房内,夜九宸身材颀长而又挺拔,即便是站在灶台前,但是身上的那种矜贵幽冷的气质,却没有被减弱分毫。 尤其是刚刚那句话,说的明明语气寡淡,不带什么情绪,但却依然让圆慧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 这种感觉,他不止在夜九宸的身上感受到过。 还有那个叫冷月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刚刚好就是这家落玉轩的老板,想到之前被冷月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的画面,圆慧就感到太阳穴一蹦一蹦的往外跳着疼。 要不是今日接到了那位大人物的口讯,他也不至于下山。 一个和尚,进歌舞坊,那不是闹么? 仔细想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圆慧随即佯装着一脸从容淡定的,缓缓开口。 “阿弥陀佛,深夜叨扰,还请九公子海涵。 只是今日老衲前来,确实是有要事要同九公子商议。” 夜九宸眼底的阴沉从圆慧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消散过,听闻了圆慧这句话之后,更是不由得在阴沉之中,浮现出一抹戾气。 “我同你没什么好商议的。” 夜九宸的回答,完全在圆慧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只是不慌不忙的,微微垂了垂首。 “佛曰,凡言不可说尽,凡事不可做尽。” 圆慧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完,还没等夜九宸做出任何反应,落玉轩内,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刺耳的尖叫让夜九宸下意识的转过身,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听声音,是女子的,而且声音的来源,就在落玉轩内部。 所以,落玉轩出事了? 夜九宸阆黑的眸子危险的眯起,看向圆慧的目光,也随之弥漫起了肃杀之气。 同一时间。 正在三楼雅阁内的冷月,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尖叫。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她是断然不会去理会的。 不管这世间死了谁,都跟她没有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 如今他们一大群人扯家带口的在西凉国,身边每天待个身份危险的小妖孽,上面还有西凉国太子在虎视眈眈,谁知道哪个狗东西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来找她不自在啊。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冷月一听见这声声响,立刻冷着脸起身,快步向外走。 打开门的一瞬间,冷月看见冷老夫人、冷迟、冷霄、梁浅、包括岳城,都一脸凝重的站在走廊里。 尤其是冷迟,干脆直接上前。 “月儿,这怎么回事?” 冷月:“……” 我踏马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谁知道是哪个狗东西,不要命的胆敢在老娘的地盘上闹事。被我抓出来,必须打死! “不知道。” 冷月凶巴巴的回了一句,随即快步往楼下走。 冷迟想要跟上,这边冷霄和岳城已经抢先了一步。 冷霄恭恭敬敬的朝着冷迟说道:“父亲,你在楼上照顾祖母和浅儿,我跟岳城下去看看就好。” 冷迟略微犹豫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好,小心一点。” “嗯。” 冷霄应下,朝梁浅使了个眼色,便同岳城一起去追冷月。 好在落玉轩每日接待的客人并不多,但饶是如此,落下此时也已经陷入一片恐慌和慌乱之中。 舞台上的姑娘们和负责伺候客人的姑娘们,此时已经三三两两的抱做一团,身子瑟瑟发抖。 而客人们有的胆子小的,则是不悦的站在一旁,罗小玉和白鹤在负责安抚。 另外几个胆子大的,围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冷月一张脸宛若冰山一般,蒙着寒霜走到楼下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心底,也随之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冯妈妈见到冷月连忙迎了上来。 “小老板,出事了。” 冷月心想我还不知道出事了? 那么大声,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怎么回事?” 冯妈妈往日里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此刻却皱的跟包子一样,愁云满面,忧虑不已。 “出人命了……” 冷月:“……” 什么玩楞? 说话间,冯妈妈已经带着冷月来到了,被那几个胆大客人围着的中心。 冷月凝眸看了过去,只看见一个身着绫缎的男人,此时正仰身躺在地面上,嘴角、耳朵、鼻孔、眼睛都有血迹渗出。 冷月心里有点方。 这踏马一看就死了,还死的凉凉的,完全救不回来那种。 不管这个男人是因为什么死的,落玉轩要想不受影响,是完全不能够的。 而且,就算不看这个男人的穿着,但是以落玉轩现在的经营模式,能够进来的,身份也注定非富即贵。 这就难办了。 冷月静静的杵在原地,一张脸看似还是那般从容淡定,冯妈妈站在一旁却要急疯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老板你不能再这么一动不动稳如狗了啊! “小老板……” 冯妈妈尝试着呼唤了一声,冷月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此刻,她的大脑正在飞快的旋转着。 有人死在了落玉轩。 这件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若是意外,怎么个意外法?为什么其他人都没事,偏偏这个人有事? 如果是人为,那到底是哪个狗东西?目标到底是这个男人,还是自己? 冷月擎着眼眸,快速的观看了一下四周。 这个男人是倒在桌子旁的,而这张桌子,刚刚好是属于大厅内最偏僻的位置。 顿了顿,冷月立刻转眸看向冯妈妈:“刚才是谁陪的这位客人?” 冯妈妈闻言,立刻回答:“是彩虹。” “叫过来。” 彩虹此时正被其他姑娘们围着安抚着,相比较其他姑娘来说,彩虹是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死的,受到的心理刺激肯定不小。 冯妈妈去叫彩虹,罗小玉这时候也已经安抚完了其他的客人,前来向冷月禀报。 “姑娘,其他客人们都暂时安抚住了,但是大家现在要求离开……” “不行!” 冷月毫不犹豫的打断罗小玉的话,随即眸光冷冽而又锐利的,看向大厅内的众人。 “从现在开始,到官府的人来,落玉轩内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冷月平日里很少出现在客人们面前,所以客人们并不知道落玉轩的老板,是这样一位看似年纪轻轻的姑娘。 但是此刻,冷月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却好似一个从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浑身上下都你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势。 众人先是一怔,但紧接着,就有人开口发表不满。 “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落玉轩内出了命案,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对,姑娘这么做,是要让我们所有人都身处危险之中么?” “若是我们其他人出了什么意外,姑娘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 冷月被这几个人吵吵的头都大了,原本就冷若冰霜的面容,此刻更是阴云密布。 这群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非得拉出去挨个打一顿才能老实? 正想着,空气里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而那个声音沉着、稳重、暗哑、却又带着震慑人心的莫名气势和力量。 “我负责!” 只有三个人,便让大厅内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九宸一袭墨锦的长袍,伫立于人群之中,剑眉星目,凛然矜贵,一个眼神,仿佛就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信服力。 大家明明都不认识,按照常理,自然没有他说一句他负责,众人就会相信的局面。 但是当夜九宸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莫名就安静了下来。 圆慧站在夜九宸的身后,看着夜九宸一句话就控住全场的这股气势,心底忍不住赞叹起来。 果然啊! 只有这种天生矜贵的真龙之人,才会有这种与众不同的霸王之气。 夜九宸凌厉的视线在大厅内快速的搜索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提步,走了过去。 圆慧跟在夜九宸的身后,在接触冷月目光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冷。 甚至于,还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后遗症就是这么来的。 冷月看见圆慧也很诧异。 小妖孽不是说让自己在房间里等一会么? 他这怎么下个楼的功夫,就跟着老和尚搅在一块了? 还有,和尚逛歌舞坊? 哎哟我滴妈,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耗子给猫都当新娘了。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走到了冷月的面前,凝眸看了看地面上躺着的,七窍流血的那个男人,随即收回目光,看向站在罗小玉身旁的白鹤。 “白公子!” 白鹤虽然从小就跟江听白这样的天之骄子混在一起,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他所接触到的,往往都是世间最美好的那一面,所以今日第一次见到死人,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许的担忧和恐慌。 之所以刚刚可以跟着罗小玉一起去安抚众位宾客,不过是不想要被罗小玉比下去罢了。 这会儿子猝不及防的被夜九宸@,白鹤不禁一愣。 “啊?” “劳烦白公子,前去报个官。” 白鹤懵了。 “谁?我?” 第236章 这波操作666 “对,你!” 夜九宸肯定的口吻,让白鹤心里那点幻想,彻底落了空。 怎么就能是他呢? 白鹤就不明白了。 他就是一个客人,甚至还是蹭门牌刷脸进来的客人,因为点啥要去帮忙报官呢? 而且,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差事啊。 白鹤心里一万个不想去,转眸间,却看见罗小玉瞪向自己的略带警告的目光。 白鹤一顿,心神也不由得一转。 对啊。 自己不是一直愁没有机会跟冷月拉上近乎,聊不上天么,今天如若是自己帮了她这一个忙,就算是还人情,她也不会再不见自己了。 这么一想,白鹤心里顿时美了,阴郁的脸也挂上笑了。 “既然九公子和冷老板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定当不负所望!” “有劳!” 夜九宸朝着白鹤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罗小玉和冯妈妈。 “罗老板,麻烦带各位客人去二楼的雅阁,好酒好菜的招待,所有的花销,今日都由落玉轩来买单。 冯妈妈,你去照顾安抚一下各位姑娘。” 顿了顿,夜九宸又朝冷霄和岳城依次说道。 “冷霄,你跟着白鹤公子一起去报官,岳城,你四处检查一下,在官府的人来之前,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落玉轩!” “是!” 夜九宸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罗小玉、冯妈妈、冷霄和岳城也都分别领了命,便各自开始去忙活了。 彩虹此时已经被带到了冷月的面前,冷月平时的时候就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让人单是看她一眼,都不寒而栗,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彩虹浑身颤抖的不行,头低的死死的,连看都不敢看冷月一眼。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边。 “先不急。” 冷月点了点头,随即朝着抖的如筛糠一般的彩虹说了一句。 “在这等着。” 说完,便同夜九宸一同上前去查看尸体。 因为是刚刚死去,所以男人的身上还残留着体温,冷月凑近看,发现男人的脸色正呈现着一种不寻常的红,而且凑近,还能从死者的口中问道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冷月眉心一皱,转头看向彩虹。 “他死之前,是不是觉得头晕恶心,还有过抽搐?” 彩虹原本还抖着,听到冷月这一句话,立刻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瞪大一双眼睛。 “老板,你……你知道?” 冷月不说话了,转头重新看向死者。 夜九宸刚刚也是想要检查一下男人的死因,他虽然从前贵为大周国的皇子,但是暗杀这种事,不说每个月,每年也要经历不少次。 下毒,是最常见的。 所以只一眼,他几乎就可以断定,死者是中毒而死。 而听冷月刚刚问向彩虹的那几句话,夜九宸不禁心生诧异。 她一个将军府家的嫡小姐,怎么可能会对毒药有所了解? 冷月是了解。 因为这个人的死状,太像氰化钾中毒了。 只是,被氰化钾毒死的人,不会有七孔流血的症状啊?而且这里不是现代,不可能有那么高科技的东西。 所以冷月只能判定,这个死者,应该是某种氰化物中毒而死的。 确定了死者是中毒而死,冷月心中就不美好了。 这个男人是单独前来的,就这么中毒死在了落玉轩内,别说是今日出现在落玉轩内客人,整个落玉轩,都得受到影响。 对方够狠啊。 居然弄这么大一个死人扔在这里来砸自己的场子! 可以可以! 这波操作可以给666了。 只是,凶手到底是谁? 又是以什么样的手法下的毒呢? 氰化物中毒几分钟内就会毒发身亡,所以死者中毒的时候,一定是在落玉轩内,而且就在几分钟之前。 当时距离死者最近的,就是彩虹。 但是这个彩虹…… 冷月想着,不禁定了定双眸,再次朝着彩虹看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她的眸光更加锐利而又笔直,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一般,要直接穿过彩虹的身体。 彩虹身子僵硬,面对冷月的目光,除了恐慌和害怕,再无其他。 夜九宸蹲在一旁,只一眼,就看出了冷月的意图。 她是在怀疑这个叫彩虹的姑娘? 正想着,却见冷月已然收回了视线,朝着夜九宸摇了摇头。 夜九宸眉心微皱。 冷月低声开口:“不是她。” 一个人或许可以擅于伪装,擅于演戏,但是眼睛,却永远都没有办法骗人。 彩虹若真的是凶手,那绝对不会在面对自己那般冷冽的目光下,还能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闪动。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难办了。 今天落玉轩内算上宾客和姑娘、厨子等人,加起来也有个三十多人。 三十多人里找出凶手,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夜九宸能想到的,冷月也能想到。 最可疑的人排除了,冷月只能将目标对准桌上的食物和酒水。 氰化物有特殊的气味,一点都不难分辨。 所以冷月打算直接上手,拿起那些东西一一辨别,但是没想到手还没等碰到那些食物,就被夜九宸在半路拦截了住。 “别动。” 夜九宸语气中夹杂着微微的怒气,很显然,被冷月这样的举动给惹恼了。 冷月有点莫名其妙。 不动我怎么能确定凶手是不是在食物中下的毒啊。 夜九宸当然知道冷月的意思。 但既然是毒,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通过皮肤接触就会中招。 所以,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即便知道冷月特殊的体质,他也不能说服自己这么做。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是不是……忘了?” 老娘百毒不侵啊! 在大周国的时候,那么一大杯鸩酒喝下去都没事,一点破氰化物能咋的? “没忘!” 正因为没忘,所以坚决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万一冷月真的中了毒又无药自解,这件事在西凉国传出去,怕是冷月才是真正的危险。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行! 就这样,两人各自心怀心思,却谁都不肯让步,只好僵持在了原地。 圆慧和尚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开口讲话。 他接到的任务是,要帮助落玉轩把今晚的事解决了。 至于解决的办法,自然是要把所有人都灭口,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刚刚在厨房的时候,他的这个做法,已经被夜九宸彻底给否定了。 而且他被严令警告了一番。 来到人前时,夜九宸和冷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进行了一些列让人猝不及防的操作。 现在白鹤已经去报官了,他想做什么,恐怕也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索性就在一旁看着。 但若是待会官府的人来了,自己要怎么说呢? 一个和尚,突然出现在歌舞坊,难道要说来消费的? 那法华寺估计以后也不用立足了。 这么一想,圆慧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就知道,只要跟这两人扯上关系……啊不对,只要跟冷月扯上关系,就准没好事。 微微定了定心神,看着冷月和夜九宸正僵持不下,圆慧随即双手合十,上前一步。 “阿弥陀佛……” “把嘴给我闭上!” 圆慧刚一开口,冷月就猝不及防的一声冷呵,让圆慧刚刚打好的腹稿,就这么一下子,全废了。 冷月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都什么时候了,老和尚还在那里阿弥陀佛。 弄死得了。 而确认了冷月不会再上手去试毒,夜九宸也随即放开了攥着冷月的手。 “一切,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 冷月无语,但目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照做。 至于圆慧…… 夜九宸侧眸,“刚刚我已经说了,落玉轩在官府的人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所以只能委屈大师,暂时先留在这里。” 说完,直接背过身,不去看圆慧。 圆慧方了。 “施主这么做,怕是不大好,若是等会官府的人问起来,老衲要如何说?” 冷月认真脸:“就说你来喝花酒。” 圆慧:“……” 我没听错吧? …… 同一时间,西凉国皇宫,乾华殿。 江行烈一身明黄的龙袍,松散的挂在身上,头上没有任何的束发,一头如墨染般漆黑的发丝,就那么肆意的披散在肩上。 江行烈手中执着一壶酒,靠着桌案,整个人显得尤为恣意潇洒。但是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里,却隐隐的闪烁着狠戾而又肃杀的光亮。 凝香一走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跟在江行烈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样的画面,凝香却不是第一次见,所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恢复了如常的温婉,信步上前。 “皇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都不叫香儿呢?” 凝香一边说,一边撩起裙摆,也坐在了江行烈的身旁。 江行烈微微转了转眸,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见过太子了?” 凝香眸光一滞:“是,今日太子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刚好臣妾也在坤宁宫,所以碰到了。” 江行烈没有再看凝香,而是意味深长的低笑了一声。 “哦,是么?” 虽然此时的江行烈不似往常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但不知为什么,凝香每每都觉得,只有这个样子,这种时候的江行烈,才最为可怕。 第237章 姑娘可是在骂我? 凝香努力维持着自己心跳,让面色上不露出任何端倪,柔媚娇俏的往江行烈的身上一靠。 “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江行烈眼眸微微一转:“夫人何以见得?” “皇上今日问臣妾,是否知道城中一家名为落玉轩的歌舞坊,又问臣妾知不知道一出戏叫狸猫换太子。 也许是臣妾比较愚笨,臣妾左思右想,都想不到皇上每日日理万机,心系国家大事,为什么会对这么一家小小的歌舞坊感兴趣。 后来臣妾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家歌舞坊是近些日子才刚刚开业的。 而这家店的老板,并不是我们临安本地人。 一男一女,女的,叫冷月,男的,好像叫夜九宸……” 凝香一边说着,一边佯装着不动声色的观看着江行烈的表情变化,虽然江行烈没有什么过度的情绪变动,但凝香还是眼尖的发现,在她提到“夜九宸”三个字的时候,江行烈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 夜九宸么? 凝香心底微微动了动。 江行烈却猛地灌了一口酒,随即站起身,背对着凝香。 “今日太晚了,凝香夫人早些回去歇息吧。来人!” 话落,乾华殿内顿时走进来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 “皇上。” “联营,送凝香夫人回凝香楼。” 说罢,已然提步往乾华殿的后殿走,连看都没有再看凝香一眼。 凝香原本还坐在地上,对于江行烈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底一慌。 她刚刚说错了什么? 为什么好好的,江行烈的态度突然冷淡了下来? 不过好在,江行烈原本就是个喜怒无常,心思难以捉摸的人,所以凝香只是稍稍慌乱了一下,便起身朝着已经来到身边的联营点了点头。 “有劳公公了。” “夫人折煞奴才了,奴才送夫人回宫。” 两人说话间,便已然提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凝香不经意间转眸,朝着空空荡荡的乾华殿看了一眼。 眼底,也随之划过一抹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暗芒。 …… 因为白鹤和江听白的关系人尽皆知,所以官府在接到白鹤报案的第一时间,便派了临安第一捕快丁同带着人同白鹤、冷霄一起,去往了落玉轩。 白鹤因为走的早,而且心底相信,那个男人的死和落玉轩没有关系,所以大张旗鼓的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丁同前去检查尸体,其他衙役则前去盘问还滞留在落玉轩内的客人以及姑娘们。 白鹤一脸得意的往冷月面前一杵。 “冷月姑娘,在下不负所托,已经将官府的人带来了,这位便是号称西凉第一捕快的丁同丁大人,放心,他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落玉轩一个清白。” 白鹤自说自话,冷月却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所以,他得意个什么劲? “我没托付你。”谁托付你的跟谁显摆去。 白鹤:“……” 白鹤完全没有想到,冷月会如此不领情,换做一般人,不是应该客套感谢一番么? 这是个什么套路? 白鹤还愣在原地,冷月却已然走到了丁同的身边。 “中毒死的。” 冷月淡淡凉凉的一句话,让原本还打算检查下死者死因的丁同,顿时一愣。 转头间,他便看见一双清冷似月的眸子。 只是那双眸子太过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平静到,仿佛不像人类。 “你怎么知道?” 丁同皱了皱眉,努力压制住心底的震撼,例行公事的询问道。 冷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煞笔。 “是个人,有眼睛,就能看出来。” “……” 丁同是第一次见冷月,平日里在衙门里也好,在外面也罢,因为他为人正直,又一心为百姓做事,所以深受众人的敬仰与爱戴,几时有人同他这么说过话? 所以被冷月这么一怼,丁同顿时怔楞在了原地,整个人都不会了。 他该怎么接? 冷月可不管丁同怎么接,她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杵在自己面前的人,有点担心。 就这,西凉第一捕快? 看着咋好像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 关键时刻,还得是夜九宸上前。 “丁大人!” 夜九宸剑眉星目,声音沉稳,眉宇之间都是英贵之气,让丁同一看就将目光从冷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而看见夜九宸,自然也就看见了站在夜九宸身后的圆慧。 丁同心下不禁有些震撼。 这家落玉轩,他之前也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有放在心里过。 不过是一家歌舞坊而已,即便是经营模式特殊了些,在他看来,也无非就是一些奸商为了吸引客人的手段罢了。 但是今日,先是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白鹤公子前来报案,随后又见到了器宇轩昂、气质不凡的夜九宸,和冷漠似冰,又寡淡异常的冷月,再后来是圆慧…… 丁同一双英气凛凛的眉毛,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家落玉轩,到底是什么来头? “丁大人,我和月儿,是这家落玉轩的老板。因为我们之前曾经接触过医术,所以对毒也稍有涉猎。 这个人死的时候,我们在第一时间赶了下来,仔细检查过他的尸体,所以才确认是中毒死亡。 当时这个人就坐在这个位置。”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给丁同指着方向。 “他是一个人来的,由我们落玉轩的彩虹姑娘陪伴着。当时舞台上正有姑娘跳舞,其他客人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除了彩虹,并没有人接触过这个人。 但我们已经审问过彩虹,确定彩虹不是下毒之人。 另外,案发之后,除了白鹤公子,并没有其他人离开过落玉轩,剩下的事,有劳大人了。” 夜九宸条理清晰,语调分明的将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个遍,丁同听罢,再次心中感慨。 别说是一般的百姓,即便是经商之人,遇见有人死在自己的店铺里,也不会这么平静吧。 而这两个人不但平静,还把原本该是他们衙门捕快做的事都做了个遍。 这么一想,丁同愈发觉得眼前站着一男一女,不一般。 “你们可认识这个人?” 夜九宸摇了摇头:“只知道,是我们落玉轩的客人,至于姓谁名谁,完全不知。 不过,大人可以问问彩虹姑娘。” 说着,夜九宸转眸,朝着不远处躲着的彩虹看了一眼。 彩虹见状,立刻心领神会的哆哆嗦嗦上前。 虽然没做亏心事,但她好歹是个姑娘,而且还刚刚被吓了这么一出,再见到官府的人,必然害怕。 所以丁同并没有因为彩虹的态度而产生太多的怀疑。 “你就是彩虹?” “是!” “死者死的时候,只有你在身边?” “是!” “知道他的身份么?” 彩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郑,不是临安本地的人,是一个月前来临安做毛皮生意的。” 丁同严肃的记下了彩虹的话,转头就向身边的衙役吩咐道:“马上去查查,一个月前进入到临安内,做毛皮生意的,姓郑的人。” 说完,又转头看向冷月…… 算了,还是不看了。 丁同收回目光,看向夜九宸。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这里的人,都叫我九公子。” “九公子,我先借贵地一用,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而落玉轩近日之内,怕是不能营业了。” 冷月原本一直待在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但是一听这话,立刻就不满意了。 “不行!” 凭啥不让她营业赚钱? 想来砸场子么? 丁同始终绷着一张严肃脸。 “落玉轩出了命案,姑娘难道还要继续营业? 现在还没调查清楚,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的跟落玉轩没有关系。 若是落玉轩内部的人干的,丁某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我去你大爷!” 夜九宸:“……” 丁同:“……” 白鹤:“……” 圆慧:“……” 冷月自诩,穿过来以后,脾气一直挺好的,最起码没爆过粗口。 就算爆过也不记得了。 但是今日,冷月的脾气却有点上来了。 本来,有狗东西在她的地盘上搞事情,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现在又来一个什么狗屁捕快,瞎比比一堆。 不收拾,留着过年么? 而冷月这样突如其来的来了一句,别说是白鹤和圆慧,就连夜九宸都有点大跌眼镜。 他家的小月儿,原来也有这么明着彪悍的时候啊。 丁同咬着后槽牙,通红着一张脸看着冷月。 “姑娘可是在骂我?” “嗯,我不光骂你。” 冷月说罢,丁同不由得一愣,还没等明白冷月这句不光骂他是什么意思,就见眼前蓦的一道黑影快速闪过,随后头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咔嚓——” 是椅子碎裂,掉落满地的声音。 丁同瞪着一双懵逼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和地面上碎裂的椅子,再看看站在面前,一脸冷漠的冷月。 所以,他这是,被个女人给打了? 丁同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额头上一热,随即一股粘腻的热流,顺着脸颊缓缓的滑落了下来…… 第238章 行,成全他 落玉轩内,安静极了。 甚至于在场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冷月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双眼好似沉积于寒潭深处的万年寒冰一般,清冷而又让人心生震撼。 她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地面上已经碎掉的黄花梨木椅子。 这质量也太次了。 还没有板砖顺手。 而丁同这边已经抬起手,缓缓抚上了额头。 触手一片温热粘腻,丁同睁大了一双眼睛,慢慢将手挪到眼前一看—— 血! 所以,他这是被开瓢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着,看着丁同,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反应,而夜九宸此时已经不动声色的挪动步子,站到了冷月的身前,将她原本就清瘦的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冷月的举动今天是有点……冲动,但他夜九宸的女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多哔哔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众人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和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蓦的,丁同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衙役立刻纷纷拔出腰间佩刀,将冷月和夜九宸团团围住。 “大人?大人?” 有衙役上前去查看丁同的伤情,然而丁同却两眼一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旁边的死尸躺的那叫一个和谐。 “大胆刁民,居然敢伤害丁大人!” 衙役怒气冲冲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怒斥着,夜九宸却是神色无恙的平静回答。 “丁大人做事武断,不分是非青红皂白,说话有失公允……” “起开!” 夜九宸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呵,随即肩膀猝不及防间传来一个大力。 夜九宸没有防备,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就朝旁边栽楞了过去。 定睛一看,冷月已然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站到了他的身前。 “我想打就打,怎么的,打人还得挑个黄道吉日,沐浴更衣?” 夜九宸:“……” 知道你厉害。 但是好歹你给我点发挥的机会是不是? 你全干了,我干什么? 夜九宸整个人被阴郁笼罩着,冷月却不咸不淡的朝着一众衙役说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无形之中却带了一股强大的气势,震慑的一众衙役竟然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冷月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众人,随即抬起一根手指头,朝着众人勾了勾。 一众衙役:“……” 白鹤:“……” 圆慧:“……” 圆慧双手合十,眼眸微垂,嘴里不住的默念着“阿弥陀佛”。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位要派自己来帮忙处理这件事了。 他不来,这个冷月这种行事做派,非得把他们整个落玉轩的人都送进衙门里才肯罢休。 至于白鹤,此刻已经怔楞在原地,彻底石化了。 他看到了什么? 冷月不但骂了丁同,还直接用椅子砸了丁同的头! 厉害啊! 佩服啊! 女中豪杰啊! 白鹤此刻心中腾升起的对冷月的敬仰,犹如黄河之水一般,绵延不绝,涛涛鸣响。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一众衙役从冷月这么放飞自我的举动中缓过心神,相互无声的对视了一眼,随即缓过心神,纷纷提着佩刀朝着冷月就冲了过去。 打人原本就不对了。 居然还挑衅他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儿也不能忍! 冯妈妈等人此刻已经远远的找个角落躲了起来,不是怕那群衙役刀剑无眼伤了自己,只是怕冷月打的太开心,迸到她们身上血。 夜九宸、冷霄、岳城见到这幅架势,本能的就想要上前帮忙。 尤其是对夜九宸来说,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要对冷月动手,码无疑就是找死。 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衙役,是不是官府的人。 就算是这西凉国的皇帝,江行烈亲自来了,如果要对冷月动手,他夜九宸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夜九宸一双剑眉微凛,黑眸冷冽似刀,眉眼间全是阴冷的肃杀之气。 然而就在他们几人摆好架势,准备上前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却那么生生的顿在了原处。 只见衙役们像是一只只轻飘飘的羽毛一般,一个一个,一片一片的往半空中飞跃着。 此起彼伏,优美不已。 冷霄、岳城:“……” 夜九宸:“……” 所以说,找女人最好不要找这么厉害的。 孩子发挥老没机会,多半是废了。 几分钟以后。 一众衙役倒在地上,呲牙的呲牙,咧嘴的咧嘴,横七竖八,好不和谐。 躺在死尸旁边的丁同这个时候却突然间坐了起来。 丁同皱着眉心,一手揉着额头,迷迷蒙蒙的朝正前方看去。 他现在还有点懵。 发生什么事来着? 自己怎么躺在地上呢? 啊! 自己今日当差,然后白鹤公子前来报案,说落玉轩发生了命案,然后自己就带人来了。 再然后遇到了冷月和夜九宸,聊了几句…… 卧槽! 丁同想起来了。 自己是踏马被人给开瓢了啊! 这么一想,丁同整个人都笼罩起一层暴怒之气。 对方一个女子,竟然如此粗暴,是非不分。 关键是,她为啥要给自己开瓢啊,完全没有理由好么? 思忖间,丁同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一边起身,一边狠狠的瞪着冷月,想要跟冷月好好算算账。 结果只起了一半,就又跌了回去。 头晕是一部分原因。 主要原因是,谁能来告诉告诉他,为什么他带来的人,此刻一个个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个个龇牙咧嘴,哭哭唧唧的。 丁同好不容易捋顺清楚的事情的发展经过,一下子又凌乱了。 但是再凌乱,看看自己带来的人的惨状,再看看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寡淡清冷,不可一世的女人,丁同也能猜出来个大概了。 丁同觉得自己的肺要炸。 他为官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女人。 她是女人么? 想着,丁同强咬着牙,努力遏制着不知是因为怒火冲心,还是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摇摇晃晃站起身,几步走到冷月面前。 冷月一张正经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丁同。 这人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没被打够? 夜九宸刚刚一直站在一旁,被郁闷加持着,这会儿子看见丁同醒了,还不怕死的再次往冷月面前凑,立刻凛起心神,提步上前,赶在冷月的手再次举起来的前一秒,站到了丁同和冷月的面前。 “丁大人!” 丁同对于突然拦在自己面前的人自然不陌生,只是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谁都行。 “九公子,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不用了! 直接跟丁某人回衙门说吧!” “这恐怕不行!” 丁同郑重其事,表情严肃的朝着夜九宸说了一句,然而一句话说完,夜九宸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月儿错手伤了大人和你手下的人,需要多少赔偿,我们落玉轩定当会一力承担。 但希望大人不要忘了,今日你是为的什么来的落玉轩。 尸体还放在那里,大人是打算只顾私仇,而忘记公事么?” 丁同:“……” 夜九宸几句话,就把丁同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但丁同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忽悠过去的人。 只是稍稍缓了一下,丁同就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朝着夜九宸,一字一顿说道: “九公子说的对,但在下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位客人的死,和落玉轩脱不了干系。 毕竟,一个疯起来连官府之人都打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冷月原本被夜九宸挡在身后,没有啥发挥的余地。 但是听见丁同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刻就不干了。 狗东西这是没被打够啊! 行,成全他!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又跃跃欲试起来。 而夜九宸之所以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跟丁同好好说,不过是因为确实是他们理亏在先。 但是现在,丁同居然对冷月出言不逊? 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幽邃漆黑的黑眸,顿时迸发出两道笔直而又锐利的光芒。 下一秒,直接抬起脚,朝着丁同的胸口,毫不留情的就踹了下去。 “咔嚓——” 丁同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么被直接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落在了桌案上。 桌案四分五裂,下场凄惨。 丁同也没有意外的,再一次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落玉轩内的其他人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前面有冷月抛砖引玉在前,后面来个夜九宸踹晕个捕快,也没啥可惊讶的了。 白鹤还沉浸在对冷月的崇拜中无法自拔,所以倒没有在意夜九宸。 只有圆慧,看见眼前这愈发无法收拾的局面,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阿弥陀佛。 踏马的老衲没有出现过行不行? …… 临安府衙大堂内。 府尹坐在升堂案前,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堂下的一群人。 冷月和夜九宸脊背挺直,一脸淡然的站在一旁,而自己的捕快丁同和一众衙役,却一个个鼻青脸肿,脸色难看的杵在另一边。 府尹彻底懵了。 谁能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39章 你长得真好看 府尹一张老脸都快要皱成包子了。 一个命案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怎么还牵扯到殴打捕快衙役,还跟太子好友和法华寺的主持都扯上了关系。 府尹深吸一口气,佯装着镇定的,拿起桌上的惊堂木,朝着桌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原本大堂内的众人,都没有什么心里准备,顿时被吓得一个瑟缩。 冷月心情已经很不好了,眉眼间的燥快要燃烧起来一般,突然又被吓了这么一下,整个人的小宇宙仿佛要马上爆炸了。 冷月觉得,给自己脚底下安两个风火轮,能直接上天。 “有病?” 冷月心情一不好,谁也不惯着。 此时大堂内的其他人听见冷月这么生拉硬怼的,已经完全不意外了。 毕竟,落玉轩那一套操作下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也有了心理准备了。 但是府尹没有啊! 冷月说他有病? “你你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说你有病,有话说有屁放,没事我就回去了。” 府尹一张老脸一会红一会绿,一会青一会白的,就是没有一个正常颜色。对着冷月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冷月的耐心也已经到尽头了。 她是有多闲,陪着这群人在这里瞎比比浪费时间? 所以扔下一句话,冷月直接不管不顾的转身就往大堂外走。 府尹眼睛都直了。 他活到这把岁数,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胆大包天之人! “你给我站住!” 府尹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的朝着冷月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可惜,冷月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 至于他说的话,更是重耳未闻一般,毫不理睬。 府尹大怒、暴怒、怒成了一个球。 “来人啊,把她给我拦下来!” 府尹大呵一声,整个厅堂上却没有人敢动弹。 因为根本拦不住好么? 所以冷月就这么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进了一趟衙门,又安然无恙的走了出去。 只是走到门口才突然响起一件事。 完犊子了。 把小妖孽忘在里面了。 走回去是不是有点崩人设啊? 冷月站在衙门门口纠结,大堂之上的府尹,却有种胸口充血眼前发黑的感觉。 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圆慧先走上前一步。 “阿弥陀佛,府尹大人,老衲这里有个口谕,要亲自带给大人。” 府尹虽然要被气炸了,但是看见圆慧,还是稍稍收敛了一下。 他必然是不知道圆慧和他身后那位人物的关系,但是圆慧的法华寺,是皇亲国戚经常去的地方,香火不旺,但却贵在精。 所以府尹不得不暂时压抑下自己的怒火。 “那请大师,这边请吧。” 说完一句,府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们,又朝着夜九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随后便同圆慧大师一起,去了后堂。 前面大堂,就只剩下夜九宸、白鹤、还有一群被打的无比凄惨的衙役侍卫。 白鹤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操作,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趁着有时间,连忙凑到夜九宸身边。 “九公子,你和冷月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白鹤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揶揄、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加敬仰。 毕竟,这几日他经历的事,都太离奇了,随便拉出来两件拿出去,都够吹上一年牛逼了。 夜九宸自然听出了白鹤的话里没有别的意思,所以只是表情平淡,眸光清冷的朝着他看了一眼。 “我和月儿,不过是落玉轩的老板。” 白鹤:“……” 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九公子,白某是真心想要结交你和冷月姑娘,九公子不用担心白某会对二位不利,若是白某有其他的心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也许是白鹤这句话说的太过自信,夜九宸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白鹤再次:“……” 兄dei,你这是不信啊? 这个时候,圆慧和府尹刚好从后堂走出来,圆慧大师走到夜九宸身边,双手合十的一惯性“阿弥陀佛”了一句。 府尹却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平静稳当了不少。 装模作样的坐在桌案后,府尹拿起惊堂木,“啪”的又是一声,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府尹看了看圆慧,随即有些不敢看自己的手下一般,佯装着气势开口:“今日之事,本官已经调查清楚,完全是个误会。 九公子和冷月姑娘可以回去了。” 众人:“???” 丁同心直口快,听到这样的判决,自然不服气。 “大人,您连查都没查,问都没问,怎么就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妄下定论? 且不说属下等和那落玉轩的疯婆娘……” 丁同情不自禁的说到冷月,却猛地感觉到脊背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一般,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立刻禁了声。 “落玉轩的老板如此藐视朝廷,岂能坐视不理?” 府尹心里就呵呵哒了。 现在你叫唤的欢了。 刚才我让你们把人拦住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怂的不敢动弹呢? “这件事,本官自有定论。” “大人!” “好了,就这样,退堂!” 丁同还想说什么,但府尹已经敲下了惊堂木,起身快步离开。 看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生怕再留下来再多出个什么意外。 丁同怒气冲冲愤愤不平的瞪着府尹离去的方向,片刻,便转过视线看向站在身旁不远处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可惜,夜九宸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赏给他。 “头,算了!” “是啊头,大人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大人的道理,我们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大人不是那种会草菅人命的人。 所以这件事,一定有隐情。” 之前挨打的衙役们一个个纷纷劝阻丁同,听到这些话,夜九宸才淡淡的看向丁同。 “丁大人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落玉轩之前说了会一力承担,便断不会食言。” 说完,夜九宸便不再看丁同。 他现在比较怀疑的是,圆慧刚刚到底跟府尹说了什么,明明之前都被气成那个熊样了,怎么转瞬间,就跟没事人一样,将他们放了。 说好的命案呢? 说好的殴打当朝公职人员,藐视公堂呢? 都这么算了? 呵呵! 夜九宸心底不禁一声冷笑,意味深长的朝着圆慧看了一眼,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圆慧本来还有话要带给夜九宸,但没想到夜九宸压根没给他机会。 想了想,圆慧也没有上前将人拦住。 毕竟,已经接触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夜九宸不想,他就算是上前拦,也不一定能将人拦住。 想到这里,圆慧不禁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此时大堂内的人几乎已经算是走光了,只剩下圆慧和白鹤两个。 白鹤之前刚被夜九宸怼过,整个人正丧着。 但是刚刚见圆慧进去跟府尹说了几句,再出来之后所有事情就都轻飘飘的解决了。 他觉得,他有必要跟罗小玉好好打探打探消息了。 这么一想,白鹤立刻脚底跟安了火箭一般,蹭的一下子就窜没了影。 刚刚还好不热闹的大堂,顿时就只剩下了圆慧大师一个人。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只能默念“阿弥陀佛”。 夜九宸走出衙门的时候,街道上空无一人。 剑眉微微皱了皱。 没心肝的女人,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都不等等自己么?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薄薄的唇角,却抑制不住的挑了起来。 回想起冷月今日的所作所为,夜九宸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更加有血有肉的小月儿了。 从前的冷月太过冰冷,仿佛没有人的七情六欲一般。 如今的冷月,才更像冷月。 微微定了定心神,夜九宸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但是走了几步,却蓦的停了下来。 因为视线微转间,夜九宸看见了蹲在石狮子下面的,一小团人影。 夜九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的不可一世,将所有人所有事都不放在眼里的冷月,居然会蹲在石狮子下面,缩成一小团。 一瞬间,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放大了几分。 凝眸,提步,走了过去。 冷月觉得,自己的腿都要折了。 奶奶的,夜九宸那小妖孽怎么还不出来?》 再不出来自己就要杀进去了啊! 正想着,眼前突然多出一道黑影。 冷月抬眸,就对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足以魅惑世间一切的绝色面容。 那张脸隐藏在月光的暗影下,幽深而又神秘。 却又俊美的让人无法自拔。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长得真好看。” 夜九宸:“……” 虽然说的没毛病,但是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你来了”才更贴切么? 低声笑了笑,夜九宸朝冷月缓缓伸出了手。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那张宽大而又温热的手掌,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月光下,衙门前,石狮下,冷月和夜九宸的手,就那么牢牢的牵在了一起。 十指相扣,紧密不分。 第240章 我的整个世界 夜九宸轻轻一个用力,就将冷月整个人拉了起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没回去,在等我么?” “我等狗呢。” 冷月没好气的回道。 竟问些没有营养的废话问题,不是等你,老娘蹲在这蹲的腿都要麻了是为哪般啊? 面对冷月的揶揄,夜九宸不但丝毫怒气都没有,反而眼底全是宠溺。 顿了顿,夜九宸松开了环着冷月的双臂,转过身,屈膝半蹲。 冷月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是要干什么? “上来。” 冷月:“……” 小妖孽居然想要背着她回去,被人看见了她不要面子了? “上来!” 见冷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夜九宸一瞬间就猜到了冷月心中所想,不禁第二次开口。 只是这一次,较比上一次的温柔,语气之中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霸道。 冷月皱了皱眉心。 我有手有脚,为啥要让你背啊? 难道是为了省事? 哎? 好像是挺省事的。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在心底算计了一下从这里到落玉轩的距离。然后毫不犹豫的,脚尖一踮,身子一蹦,就蹦到了夜九宸的背上。 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小问题,不方。 大不了灭口。 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冲击力,夜九宸身子不禁轻轻摇晃了一下,但双腿却是纹丝不动,稳稳的站牢着。 夜九宸嘴角绽放起一抹弧度,双手向后托住了冷月的腿根,然后提步,缓缓的,一点一点朝着落玉轩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不是闹市区,所以这个时候,相对来说比较僻静。 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纷纷关了门,头顶的月光正在肆无忌惮的照耀着大地,空气中时不时有冷风吹拂而过,带动冷月和夜九宸的发丝在半空中纠结缠绕在一起。 冷月趴在夜九宸背上,虽然脸上绷着,不带什么表情,但是心里的小人已经快要乐翻天了。 长这么大,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背着这么走。 倒是以前做雇佣兵的时候,有战友在出任务或是战场上受伤了,她曾背过战友穿过密林。 原来被人背着,就是这种感觉。 你面前的人,愿意把后背交给你,而且,你也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交给他的后背。 这份信任,这份依赖,竟然让冷月心底抑制不住的腾升出一丝异样。 那种感觉,就仿佛像是冬日里一汪温热的泉水,缓缓的自心头流淌而过。 月光皎白,打在冷月精致而又冷艳的面容之上,却将那张脸,勾勒的异常柔和。 “重么?” 夜九宸就这么安静的背着冷月,脚步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走着,仿佛他走的不是一条普通的路。 冷月带着丝丝沁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夜九宸眼底不禁划过一抹狡黠。 “重!” 冷月:“……” 我觉得,现在最有必要灭口的人,就是小妖孽了。 说好的求生欲呢? 冷月一张脸阴沉的像是马上就要滴出水来一般,还没等发作,下一秒,却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现在背上背着的,是我的整个世界,换做是你,你觉得重不重?” 冷月再次:“……” 好吧,她错了。 小妖孽不是没有求生欲。 而且这土味情话说的,可以嘛,可以给个专八证书了。 想着,冷月不禁双手攀上夜九宸的肩头,将身子微微压低,嘴唇凑到夜九宸的耳畔,用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声音,悄声说道: “我在把我自己,交给我的整个世界。” 一句话,十四个字,却字字像是千斤重的巨石一般,一下一下,狠狠的砸在夜九宸的心上。 风,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伊人在背,脚下的路静谧而又坦荡,一路延伸着。 所谓的岁月静好,不就是这般? 夜九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胸膛里那颗疾速跳动的心脏,稍稍放缓了一些。 “再过些时日,你便是我的娘子了。” “其实……”现在也是。 “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 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言语。 冷月老老实实的,安静的像只小兔子一般,就那么轻轻的趴在夜九宸宽厚的脊背上。 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身为雇佣兵,她从小就被教导着,不能够相信任何人,也不能再任何时候放松警惕。 可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认识了夜九宸,成为了冷迟、冷老夫人的家人、梁浅、冷霄的朋友,她的世界,仿佛就完全改变了。 这样让人安心的感觉,让她觉得奢侈,却欲罢不能。 所以,无论是谁,想要伤害她身边的这些人,想要打破这份她所珍视的生活,她都会不遗余力的与之对抗。 这是冷月在完全睡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身后,传来清浅而又平均的呼吸声,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不禁顿了顿。 侧头,虽然看不见她安详的睡颜,但光是想想,夜九宸心底就无比的餍足。 只是不知道,这份让人餍足的幸福和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回到了落玉轩。 此时的落玉轩已经关上了门,没有再继续营业。 客人们被衙役们盘查登记过后便都放了回去,尸体也被带去了衙门。 剩下的就是被冷月和夜九宸打架弄乱的现场了。 冯妈妈和罗小玉带着人将大堂收拾了个干干净净,等到冷月和夜九宸回来的时候,落玉轩就仿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之前出了事,冷迟和冷老夫人强烈的想要下楼去看看,但好在被岳城和冷霄全力阻止了。 这会儿子,整个落玉轩的人都有些担忧的坐在大堂内。 直到看见夜九宸背着冷月走了进来,众人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彻底放了下来。 一向不安分的梁浅和筑儿见到冷月第一时间就要窜过去,梁浅甚至已经张开了嘴,准备大喊冷月的名字。 然而夜九宸一记冰冷的,好似带了实质一般的目光投射过来,顿时就让她脚下的步子顿在了原地,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的吞咽回了肚子里。 还是冷迟,轻手轻脚的上前,看了一眼趴在夜九宸身上睡的正熟的冷月,压低了声音询问了一句。 “没事了?” “嗯。” 虽然不知道圆慧到底跟府尹说了什么,府尹又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选择息事宁人,到了现在,他和冷月心里都很清楚,圆慧身后的那个人,那个跟他有着琴丝万缕、甚至是血缘关系的人,足以有这个本事。 他不会主动去求人,但若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也没有往外赶的道理。 所以,无所谓了。 只要落玉轩没事就好。 “伯父,您带祖母先去休息吧,我送月儿回房间。” 夜九宸沉着声音说了一句,便轻轻抱紧了几分冷月,提步小心翼翼的朝着楼上走去。 梁浅站在原地,一脸艳羡的看着夜九宸背着冷月的身影,不由得用手怼了怼身旁的冷霄。 “喂,你看看夜九宸,对冷月多好。” 冷霄闻言,刚毅的脸上不禁划过一抹笑容。 “你想要么?” 梁浅:“想要什么?” 冷霄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直接站在了梁浅的面前,弓起了身子。 “我背你回房间。” 梁浅见状,顿时按捺不住的笑了起来,一个蹦高,就窜上了冷霄的脊背。 梁浅美滋滋的被冷霄背上了楼,筑儿有些不甘心的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像是二哈一样的小白,立刻打了个哆嗦,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筑儿和小白顾自上楼,冷迟皱着眉心看着这几个晚辈,眼底的阴郁,却始终化不开,驱不散。 冷老夫人看了看冷迟,由顾嬷嬷搀扶着向前几步。 “将军。” “母亲。” “有些事,注定要发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为何不把现有的生活过的舒心自在? 至于那些势必要来的灾难,我们只要笑着去迎接不就好了?” 冷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完一番话,随即笑着深深的看了冷迟一眼。 “我先回去了。” “是,母亲好走。” 就这样,冷老夫人也离开了。 冯妈妈和罗小玉本来还想要询问了一下冷月的情况,但是现在看这幅架势,估计也问不了了。 毕竟刚刚夜九宸看梁浅那一眼,连她们都觉得脊背发憷。 冯妈妈让姑娘们都回去休息,又留了罗小玉今晚住在落玉轩内。 就这样,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厅,片刻的功夫,便只剩下了冷迟一个人。 冷迟静静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几个月前,他还是受人敬仰的大周国镇国将军,可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功夫,生活,就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本里,怕是都不敢这么写吧。 当刚刚冷老夫人的那句话说的对。 既然势必要面对一些事情,那就不如,笑着去面对吧。 想到这里,冷迟不禁抬头,朝着三楼冷月的房间看了过去。 夜九宸此时已经背着冷月进到了房间内,他没有点燃烛灯,而是小心翼翼的来到床榻边,轻轻的将冷月从后背抱到了怀里,又放到了床榻之上。 从始至终,动作轻柔虔诚的,仿佛是对待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第241章 对侮辱有什么误解?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月光隐隐的透过窗子,洒在地面上,像是给地面镀上了一层银色。 夜九宸安静的坐在床榻边缘,凝眸看着冷月安静的睡颜。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她睡着。 平日里,那个冷冽的,方圆十里都不允许人靠近的冷月,在睡着的时候,竟然也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就好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轻轻闪动着。在眼睑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点一点的变得深沉。 片刻,他身子缓缓下倾,靠近冷月的面颊,直至在她光洁的额头,留下一个轻浅而又深情的吻。 睡梦中的冷月似乎察觉到了夜九宸的动作,动了一下,侧了个身。 漆黑的发丝,随即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夜九宸薄薄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线,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将冷月的发丝重新别到耳后。 只要能这样一直守护着你,我夜九宸此生,再无他愿。 所以,那些妄图破坏的人,怎么能够饶恕呢? 想着,夜九宸黑眸一凛,帮冷月掖了掖被角,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房间里再一次陷入安宁。 然而也是同一瞬间,躺在床上,原本应该熟睡的冷月,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双如古井一般深沉、幽冷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异常明亮。 落玉轩后院外的巷子口处,圆慧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略微深陷的眸子时不时朝着落玉轩紧紧关闭的后门看去。 自己传递的信号,她看到了么? 如果看到了,她会来么? 回想起那个女人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圆慧不禁微微吹了垂眼眸,低声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话落,一阵微风顺势吹拂而过。 一道轻盈而又纤瘦的身影,在黑暗中宛若一只矫健的燕子,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随后稳稳落地。 隔着一段距离,圆慧看着那个隐藏在昏暗之中的人影,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如释重负般的光芒。 阿弥陀佛。 天知道,他在这等着,心里是有多没有底。 实在是这个女人的行事风格,太过让人琢磨不透了、 “施主你来了,贫僧已经等候多时。” 圆慧声音虔诚的说了一句,而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却没有回话,只是擎着一双蒙着寒霜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直直的望着圆慧,朝着他一步一定的,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圆慧心底突然有点发憷。 论武功,这个叫冷月的女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论足智多谋,城府深沉,自己还真真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还是往好听了说,往不好听了说,就是这个女人下三滥的手段太多,自己根本防不胜防。 所以现下,面对冷月的步步逼近,圆慧只能一面佯装着镇定,一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施主……” “谁?” 说话间,冷月已经走到了圆慧面前,只隔了几步的位置。冷月停下脚步,依旧用刚刚那种冷冽而又锐利的目光盯着圆慧。 她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圆慧眉心动了动。 还真是没什么耐心,上来就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一定要知道是谁?” “你留下讯号让我深更半夜出来跟你私会,你觉得,要是没有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出来?” 冷月看似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其实已经给了圆慧答案。 除了这件事,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所以她来见圆慧,也只是想要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始作俑者。 即便因为圆慧的出面,这件事看似已经解决了。 但是有人已经开始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了,她竟然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不爽了。 所以,今天接到圆慧的讯号,她想都没想的就出来了。 然后这老秃驴跟她说啥? 为何一定要知道? 你管了! 圆慧回看向冷月,片刻,再次垂下眼眸。 “施主不妨听老衲一句劝。” “那你就是不想说了?” 冷月凶巴巴的。 圆慧不回答。 冷月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反正对付这老秃驴,她已经有经验了。 “行。” 不说是吧? 那我自己猜! “我仔细想了一下,落玉轩在临安城内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醉红楼,但是罗小玉现在是我的人了,而且她本人今天也在场,怎么看,她都不是那种会弄出一条人命来打压竞争对手的人 所以首先,可以排除是恶性的商业竞争。” 冷月一边说,一边在不经意间看向圆慧的反应。 而圆慧却只是低垂着头,像是不敢让冷月看见他的表情一般。 冷月接着不温不火的说道:“我们初来乍到,在西凉并没有什么有过节之人,所以也没有必要,有什么人是为了仇怨来故意惹事。” 冷月语气平淡,但明显的,圆慧的眉毛已经开始有了反应,不易察觉的轻轻挑了挑。 冷月心照不宣的继续分析。 “所以,设计今天这出戏的,只能是宫里的人!” 圆慧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这个女人,上次就是用这种方式,套出了自己的话。 这一次也要用同样的方式? 而且,相比较上一次来说,这一次自己好像更加控制不了啊。 果然,冷月自顾自的用淡淡的口吻做着排除法。 “你身后那个人既然能派你来帮助处理这件事,那就证明,他只是知道,但并不是他做的。 除非他脑子进水或者脑袋有泡,不然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不是你背后那位,就更加不可能是江听白了。 江听白要想搞事情,怎么会等到现在,早就按捺不住了。干嘛还要大费周章,先是把我们扯家带口的都勾来,再折腾来折腾去的往我眼皮子底下送。 所以,不是你身后那位,也不是江听白,只能是一个人了。” 说到这里,冷月突然眼眸一冷,眸光冷冽而又锐利的朝着圆慧一看。 圆慧心里一惊。 卧槽! 我就知道! 什么东西都瞒不过这小娘们。 虽然圆慧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这般反应,自然是已经给了冷月答案。 冷月心底冷笑一声,身子随即靠在了身后的墙上,皎白的月光在地面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斜肆而又幽冷。 冷哼,抬眸,语调凉凉:“皇后娘娘,这是想让我们死啊。” 圆慧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向前挪动了几步。 “冷月姑娘,贫僧劝你,还是不要与皇后娘娘为敌。 而且请你相信贫僧,费皇后绝对不是想要你们死,若是她想要你们死,那么整个落玉轩,都会在一夕之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圆慧说的郑重其事,冷月闻言不禁轻轻蹙了蹙眉心。 “她给了你多少钱?” 圆慧一愣:“什么?” “那个费皇后,给了你多少钱?” 冷月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句,圆慧听到冷月这句话,却是立刻冷下脸。 “贫僧是出家之人,早就已经四大皆空,又岂会是因为钱财就易主之人?》 况且今日贫僧前来帮助落玉轩解决危难之事的诚意,想必冷月姑娘也能完全看得出来。 不知道冷月姑娘为何要出此言来侮辱贫僧。” 冷月:“……” 我这就是侮辱你了? 那你可能是对侮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没给你钱你帮她吹什么牛逼?” 圆慧:“……” 圆慧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时被冷月气的毫无正常颜色,五官几乎都要皱在一起了。 狗不理的包子都没有这么多褶。 想要知道的事情知道了,还不是对方主动说,而是自己猜出来的,冷月心里有点不爽。 最不爽的是,自己堂堂一个大佬,居然就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费皇后给压了一头。 那不是开玩笑么? 想到这里,冷月绷着一张极为不高兴的脸,直立起身体,抬起双手在面前煞有其事的拍了拍。 “没事我回去了。” 早知道,还不如自己猜呢,大晚上的跑出来见个老秃驴,是床不软,还是小妖孽不香? 说完一句,冷月直接转身,摆好架势,准备翻墙。 而圆慧见到冷月这幅架势,立马就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真正目的,立马上前将冷月叫住。 “冷月姑娘,请留步!” 这不是扯呢么。 让冷月刚才那一顿搅合,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果然啊,跟这个女人接触,一定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然指不定就被她带跑偏到哪去了。 冷月一脸不高兴的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圆慧。 “还有事?” “冷月姑娘,其实今日贫僧前来,除了受命要帮助落玉轩处理这件难事,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哦,跟我有关系么?” “冷月姑娘,那位,想要见见你。” 那位? 冷月在心里过了一个圈,然后眨巴了两下眼睛,正经脸的看着圆慧,片刻,缓缓吐出两个斩钉截铁而又毫不犹豫的字: “不见!” 谁想见我就见我,我不要面子的? 说完,冷月再也不管圆慧脸上是不是一副吃了粑粑的表情,直接一小段助跑,翻身一跃,扒着墙头就跳进了落玉轩之内。 圆慧:“……” 第242章 咋整?没得整 圆慧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崩溃,心中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淡定,淡定。 那位被拒绝也不是头一次了,应该有心里准备……吧? 心里这么一想,圆慧更是欲哭无泪了。 咋整?没得整。 今天的任务,没有一件是顺利完成的! …… 西凉国皇宫,坤宁宫。 费皇后此时已经卸妆洗漱完毕,正由紫荆服侍着往床榻走。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事情已经办妥了,只是……” 紫荆说到一半欲言又止,费皇后闻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顿了一顿。 “只是什么?” 紫荆死死的低垂着头,完全不敢同费皇后对视,饶是如此,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费皇后身上蔓延出来的那股强大的,逼仄人心的气势。 “听说法华寺的圆慧大师去,将事情解决了。” 法华寺的圆慧? 费皇后站立在原地,一双丹凤眼中迸射出的光芒,似是能将周遭的温度都冰冻住一般,让紫荆只觉得浑身发凉,身子发抖。 蓦的,费皇后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 紫荆见状,连忙重新搀扶着费皇后,来到床榻旁。 费皇后姿势温婉而又端庄的坐了下来。 “看来,我们的皇上对这位流落在外的儿子,还是很看重的、” 听费皇后这么说,紫荆立刻习惯性的,谨慎的朝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旁的人或是隔墙有耳,这才放下心,大胆的转眸重新看向费皇后。 “其实早在皇上默许太子殿下去西凉国的时候,娘娘不就早就猜到这一点了么?” “是猜到了,但只是有些想不通。” “奴婢愚钝。” 费皇后轻轻的捋着腮边的发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呢喃道:“有些事情,不能用眼睛看,要用心来看。” 紫荆略显迷惑的看着费皇后,正怔楞间,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到——” 紫荆闻言不禁一顿,转眸看向费皇后,却见费皇后一脸淡定的坐在床榻边缘,意味深长的浅然一笑。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说完,费皇后表情淡然的缓缓从床榻之上坐起身,紫荆连忙上前搀扶,两人来到寝殿门口。 “吱呀”一声,殿门大开。 费皇后和紫荆连忙福身行礼。 “参见皇上。” 江行烈此时早已不是之前那副放浪不羁的模样,一身周身严肃的龙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简直跟之前在乾华殿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皇后起来。” 说完,江行烈看了看旁边的紫荆。 紫荆立马明白了过来:“奴婢告退。” 说完,便快速退出了寝殿,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寝殿内只剩下江行烈和费皇后两人,两人只是目光淡漠的对视了一眼,江行烈便率先提步,朝床榻走去。 费皇后跟在身后。 “皇后这么早就要歇息了?” “嗯,有些疲累,皇上今日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说完一句,江行烈突然间停下脚步,回头朝着费皇后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 “不是皇后想要朕来的么?” 费皇后面色不变:“臣妾每日每时每分每刻都想要皇上过来,可臣妾也知道,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 “哈哈!” 费皇后的话让江行烈大笑一声,只是那笑声中,包含了浓浓的嘲讽之意。 “皇后还真是舌灿莲花。” “皇上谬赞了。” 江行烈不再看费皇后,而是走到床榻旁边,顾自的去解身上的腰带。 “朕有没有谬赞,皇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费皇后此时正靠近江行烈,服侍他更衣,而江行烈却一把抓住费皇后的手。 “皇后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费皇后浅然一笑,笑的无懈可击,笑的温婉端庄。 “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那落玉轩的事情,是谁做的?” 费皇后微仰着头,与江行烈毫不示弱的对视着,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的。 “皇上这是来质问臣妾的?” 江行烈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费皇后,腮边的肌肉一抖一抖的。 沉默了半晌,却是松开了费皇后的手。 “朕只是好奇,一向心狠手辣的皇后,怎么如今居然手下留情了? 若说是试探,皇后也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朕思来想去,只有皇后想要让朕来这么一个理由了。” 说着,江行烈突然伸出手臂,一把揽住费皇后的腰际,强行的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其实皇后若是想要见朕,方法多的是,为何要用这种,让朕最反感的方法呢?” 费皇后看着江行烈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虽然江行烈如今已不再年轻,可是眉眼间的英贵和俊朗,却依旧有让她心跳加速的本事。 费皇后冷笑一声:“皇上是要臣妾跟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一个样? 臣妾做不到!” 费皇后的答案似乎完全在江行烈的意料之中。 他们十六岁成婚,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可是费皇后一直都是这般孤傲的性子。 其实,他也不是没爱过。 那时候的费皇后,年轻貌美、冰雪聪明、是足以能够与他并肩的存在、 可是渐渐的,她的孤傲,她的心狠手辣,却将他越推越远。 当初若不是她,夜九宸也不会流落到大周国。 所以这份恨,江行烈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释怀。 想到这里,江行烈眼底那假装出来的一点柔情蜜意,都瞬间化为了冰冷。 他冷漠的松开了揽着费皇后的手臂,转身,顾自的将已经解开的腰带从地面上拾起来,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重新系好。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点要事要处理,皇后先自行入寝吧。” 说着,江行烈就提步朝外走。 费皇后站在原地,看着江行烈的背影,虽然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可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已然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江行烈已经走到了寝殿门口,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大周国的新任帝君夜陌寒已经出发来前往西凉的路上,大约七日之后就会到。 劳烦皇后准备一下。”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推开面前紧紧关闭的寝殿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费皇后依旧站在原地,依旧眸光一瞬不眨的盯着江行烈决绝的背影。 片刻,紫荆走了进来,来到费皇后面前。 因为跟着费皇后多年,即便费皇后脸上不会露出丝毫的端倪,但她也能完全体会到费皇后此刻的情绪。 比如现在。 江行烈已经有好久不来坤宁宫了,紫荆知道,费皇后是期盼着江行烈来的。 可是来了之后的结果,也没有意外一定会是这样。 紫荆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娘娘,夜深了,臣妾服侍您歇息吧。” 费皇后微微敛了敛心神。 “不用了,你退下吧。” 紫荆略微犹豫担忧的看了费皇后一眼,终究还是悄然的退了出去。 费皇后足足在原地驻足了好久,才转身,面无表情的重新走回床榻。 躺在上面,感受着冰冷的被褥、费皇后渐渐阖上了眼睛。 月色依旧清冷,空气依旧带着沁凉之意。 夜九宸带着岳城身着黑色的夜行衣,乘着月色,骑着马匹快速的往市郊的法华寺赶去。 等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圆慧也刚刚到。 三个人没有意外的在法华寺外撞见,彼此目光中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圆慧大师一点都不意外夜九宸会来。 毕竟,不久之前,自己才刚刚接到他的警告。 落玉轩,不能动。 可是今日这事也不是他的锅啊。 “施主……” 圆慧准备开口,却见一道银色的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就看见夜九宸黑色的身影一跃从马上飞起。 圆慧压根没看清楚夜九宸的行动轨迹,脖颈上已经被抵上了一把锋利的兵刃。 圆慧心中叹息。 夜九宸还真不愧是一对啊。 出手都这么好不犹豫的。 “阿弥陀佛,施主此举所为何事?” 夜九宸勾起的唇角如鬼魅一般,眼底却充斥着冰冷的嗜血寒光,一如他手上的锋刃。 “所为何事?”夜九宸低笑一声,笑声却好似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一般,瞬间将圆慧包裹。 “大师是忘了,之前在下说过的话了吧。 不要动落玉轩!” 圆慧镇定的看着夜九宸:“施主应该明白,若是贫僧或者那位想要动落玉轩的话,贫僧又怎会多此一举去提醒,又帮落玉轩将事情处理了呢?” “这我当然知道!”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但动落玉轩的人,想来大师很清楚是谁,不如大师告诉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圆慧:“……” 我就知道! 这对男女找自己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只是,刚被女的刺激完,又要被男的拿剑驾着。 圆慧觉得,自己的命有点苦。 “施主若是真想知道,不妨见一见那位,由他亲自跟你说比较好。” 夜九宸直直的凝视这圆慧,片刻,漆黑的眸却半眯了起来,一抹危险,瞬间迸发而出…… 第243章 卧槽,还来? 还没等圆慧弄清楚,夜九宸眼底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所为哪般,就猛地感到后颈处一疼,紧接着两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卧槽,还来? 夜九宸收回佩剑,看了看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圆慧,又看了看站在圆慧身边,一脸生无可恋的岳城,低声笑了笑。 “怎么,不愿意?” 岳城哭丧着脸:“主子,咱直接把人杀了不好么?” 夜九宸一本正经地:“不好,月儿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岳城:“……” 当我没说。 夜九宸垂眸看了看躺在地面上的圆慧,剑眉轻轻向上一挑。 “动手吧。” …… 冷月这一晚上睡的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知道了是谁在搞事情,总比抓瞎要强。 但这里是西凉不是大周,夜九宸只是普通的九公子,不是什么随便进出皇宫的九皇子,这就有点难搞了。 皇后不来,她也进不去,这样僵着有点难受。 所以,得想个办法。 想到这里,冷月快速起了床。 筑儿和小白似乎是之前得到了夜九宸的教育,今日特别老实乖巧的等在门外,一见冷月出来,就连忙上前服侍。 “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漱。” 说着,筑儿便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水盆进了房间。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了筑儿一眼。 这小妮子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冷月又朝着站在门口的小白看了一眼,接触到冷月的目光,小白立刻就惶恐的垂了下去。 嗯,这小家伙今天也有点不对劲。 “小姐?” 见冷月没有动弹,筑儿不禁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冷月闻声不禁收回视线,平静的走到水盆面前,掬了一碰水,洗了洗脸。 抬手间,筑儿已经将布巾很是贴心的递了过来。 冷月抬头看了看筑儿。 也许是冷月此刻的目光太过锐利冷冽,筑儿不禁有些发憷。 “小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听话了么?” “呵呵!” 筑儿尬笑了一声:“小姐你竟瞎说,筑儿听话不是应该的么?” 冷月:“……” 你可拉倒吧。 说这话的时候你不觉得心脏会痛么? 冷月收回视线,提步往外走。 筑儿连忙拉着小白一起跟上。 只是跟了两步,冷月突然间猝不及防的停下,转过身。 筑儿和小白没有防备,好悬没直接撞在冷月身上。 “小……小姐……” 看着筑儿和小白一副心虚到不行的样子,冷月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是这俩人以前就怕自己,也没怕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昨天自己干什么了? 不就是把那个什么西凉第一捕快脑袋给开瓢了么。 真是的,没见过世面! 心里这么告诉着自己,冷月又重新转过身,打算下楼去吃饭,可没走两步,却见眼前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冷月差点没被扇一脸风。 定睛一看,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梁浅。 见到冷月,梁浅立刻亲昵的凑了上来,也不管冷月是不是愿意,一把挽住冷月的胳膊就往屋里拽。 “冷月你起来了,快来吃饭吧,都等着你呢。” 冷月:“???” 怎么梁浅今天也有点不对劲呢。 “你好好说话。” 破马张飞,五马张枪的才是你的style,这么温柔不适合你,ok? 听闻了冷月的话,梁浅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似是嗔怪一般,怼了怼冷月。 “哎呀,你说什么呢!” 冷月:“……” 卧槽,鸡皮疙瘩掉一地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房间,进了房间冷月才看见,屋子里已经坐了满满一屋子人。 冷老夫人、冷迟、冷霄、顾嬷嬷、罗小玉、还有站在一旁的顾嬷嬷。 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冷月。 咦? 小妖孽和岳城竟然不在? “月儿来了,快过来吃饭吧,我一早就让厨房做了你在将军府时候最爱吃的菜,很久没吃过了吧,快来,坐祖母身边。” 开口的人是冷老夫人,热情劲宛若换了一个老太太。 冷月心里越来越没底,心里的小人慌得简直要挠墙。 这群人这是咋的了。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的不对劲? 饶心里没底,冷月面色上还是绷着大佬一贯的作风,任你疾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的,缓步走到冷老夫人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冷月看了看众人。 众人也看着冷月。 冷月想了想:“不是要吃饭么?” 所以你们都这么看着我作甚啊,秀色可餐? 冷月一开口,冷老夫人和冷迟立刻招呼众人吃饭。 场面一度恢复正常,冷月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抄起饭碗开始吃起饭。 只是在吃了一半的时候,冷迟终是没忍住,朝冷月询问了起来。 “月儿啊,你昨晚回来之后,又出去了么?” 冷迟一句话出口,桌上的气氛莫名的变得有些安静,几个人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的,目光都往冷月脸上投。 冷月握着筷子的手不禁顿了顿。 咋的,自己昨晚私会老和尚被发现了? “没有,不是我,别乱说。” 冷月日常性的否认三连。 没有证据就说是我,不是耍流氓么? 而冷月的回答,似乎早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否认完之后,众人也没有说什么,依旧佯装着无恙一般的该吃吃该喝喝。 冷月低着头喝着汤,心里忍不住琢磨。 不对劲啊。 就算自己出去跟圆慧老和尚见面的事被知道了,这帮人也不至于一大早上反应都这么怪啊。 没道理啊。 而且,要来找自己也应该是夜九宸那个小妖孽啊。 正想着,冷迟的声音又再一次从身边传了过来。 “月儿啊,今早外面都在传,说城外的法华寺昨晚失火了,这事你知道不?” 闻言冷月不禁抬了抬眸,擎着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不解的看向冷迟。 法华寺着火了? 哪个狗东西干的! 明明应该是我干的事,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公然抢我活、 “我为什么要知道?” 冷月平静的反问了冷迟一句。 “哈哈……” 面对冷月的回答,冷迟只是尬笑。 结果冷迟这么一尬笑,众人全都尬笑了起来。 见众人这么一笑,冷月立刻明白了过来。 卧槽! 这群人这是,要把这么一顶宇宙无敌霹雳大黑锅,扣在自己头上啊! 这能干么? 坚决不能够好么? 想到这里,冷月抄起手中的筷子,极其富有气势的往桌上那么一拍。 “啪——”的一声,饭桌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用略带担忧、略带恐慌、略带不解的目光,怔怔的望着冷月。 冷月皮笑肉不笑的:“你们是觉得,那法华寺是我烧的是吧?” 众人愣了愣,随即以冷迟和冷老夫人为首,立刻摇头笑嘻嘻的否认。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对啊对啊,小老板怎么可能去烧寺庙呢?” “是的是的,冷月要烧也是烧落玉轩。” “……” “我说了不是我!” 冷月被这群人这么不走心的否认弄的眼角有点抽搐,咋的,自己就是那种疯起来连自己家都烧的人呗? 想到这里,冷月心底顿时腾升起一股怒气。 平时是她做的事,她不认可以。 但不是她做的事,想要就这么栽赃给她,也得问问她答不答应。 “你们这是不信?” 这群人也是可以了。 明明都是她的自己人,怎么踏马一个一个的,都认为是她干的? 她平时的人缘是有多差! 冷月凶巴巴的说了一句,饭桌上再次安静了三秒钟。 然后紧接着,又是一波高素质的、不走心的商业吹捧。 “哪能啊?” “我们就是不信我们自己,也不能不信你啊。” “对啊对啊,就是这么回事。” 冷月:“……” 心好累,不想说话了。 想着,冷月随即大刀阔斧的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的就往外面走。 冯妈妈和梁浅原本想要起身阻拦,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就这样,冷月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一口黑锅,就走了出去。 饭桌上剩余的其他人,则一个个唉声叹气,愁闷不已。 马上就要成亲了。 就不能消停一阵么? 还去烧人家佛寺? 也是真的不怕遭报应了、 冷月怒气鼓鼓的走出房间,走下楼,走到后院,面对着院子里那棵已经凋零的无比凄惨的大树就开始放冷枪。 郁闷,难受,不开森。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两个月前她刚把一口黑锅扣到了江听白的身上,这家伙两个月后,自己就莫名也被扣了一顶。 不过话说,圆慧那老东西的寺庙没了? 想想还挺解气的。 蛋酥! 到底是哪个狗东西,趁着自己不注意把法华寺一把火给烧了? 到底是谁? 夜·狗东西·九宸,此时刚好走进后院,看见正对着秃树发脾气的冷月,不由得脚下一顿。 哎? 为什么觉得脊背有点发凉? 顿了顿,夜九宸上前,走到冷月身旁的位置,擎着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俊美脸庞,朝着冷月轻声说道、。 “怎么了,一大早的,谁惹我的小月儿生气了?” 冷月一脸杀气的:“一把火烧了法华寺的那个狗东西!” 夜九宸:“……” 第244章 那个狗东西还真是我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俊美不已的脸,立刻就黑了一半。 好好的,怎么上来就挨骂了呢? 夜九宸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 顿了顿:“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法华寺的那个圆慧么,现在有人帮你把法华寺一把火烧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夜九宸小心翼翼的试探冷月的意思,没想到一句话说完,冷月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又冰冷了几分。 “呵呵!” 冷月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夜九宸另外一半脸也黑了。 平时冷月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 为什么现在好不容易看见她有点别的表情了,反而觉得还不如没有呢? 冷月板着一张脸,不辨情绪的说道:“用得着他显摆了?” 我自己不能烧? 本来就是她的活,现在可好,被人这么莫名其妙的抢了。 抢完了也就算了。 还把这罪名全都扣在自己脑袋上了。 现在小妖孽还问,怎么惹到自己了? 你说怎么惹到了! 也许是冷月的气势太过震慑人,夜九宸薄薄的嘴唇不禁微微抿了抿。 而冷月说完一番话之后,见夜九宸突然就不说话了,不禁眉心一动,转眸看了过去。 夜九宸一双黑眸微微敛着,似乎是有些心虚一般,竟然有点不敢同冷月对视的意思。 平时夜九宸恨不能一双眼睛直接长在冷月的身上,拔都拔不出来那种。 所以今天他这幅样子,冷月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到底是因为点啥呢? “!!!” 蓦的,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在冷月的心底窜了起来。 “那个狗东西,该不会是你吧?”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嘴上不由得就询问了出来。 夜九宸:“……” 真是巧了,那个狗东西,还真是我。 夜九宸挑了挑唇,略微有些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冷月整个人都方了。 这也太尴尬了。 特么的她刚才骂的那么爽,结果那人就站在自己跟前听着自己骂。 “烧的好!” 身为女孩子,就要时刻保持镇定,坚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露怯,所以冷月改口改的那叫一个脸不变色心不跳。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先是一愣,转瞬间,刚刚还黑的跟锅底灰一般的脸,立刻就多云转晴,万里晴空。 “哦?刚刚不是还骂是狗东西么?” 谁? “没有,不是我,你别乱说。” 冷月正经脸的否认三连。 情况能一样么? 一开始我不知道烧的人是你,所以才不想背黑锅。 但现在知道了。 小妖孽可是自己的人,自己人怎么能算是背黑锅呢,那叫资源共享。 或许是因为太过了解冷月,所以见冷月这般睁眼说瞎话,还是因为自己,夜九宸不由得心情大好。 “小月儿,你这可是双标啊。” 我是双标狗我骄傲。 “回去了。” 没有理会夜九宸的话,冷月淡淡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一样,双手往背后一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刀阔斧的就往落玉轩回。 夜九宸见状,先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低笑一声,随即也连忙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烧法华寺么?” 为什么要问? “想烧就烧了,还需要原因么?” 夜九宸:“……” 就喜欢你这么一本正经不讲道理的样子! 因为昨日命案的关系,所以不管是冷月也好、还是冯妈妈也好,都有心里准备。 落玉轩今日的生意,一定会受到影响。 可是至于这影响的时间具体有多长,就不好说了。 冷月一回到落玉轩,就见到冯妈妈和罗小玉一脸纠结的站在大厅里。 看见冷月和夜九宸一起回来,罗小玉和冯妈妈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想了想,两人还是决定继续上前。 冷月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 “怎么了?” “小老板,我和小玉商量了一下,昨天那件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我们做生意的就是这样,但凡遇到点事情,那么就势必会受到影响。 所以我们两个决定,这段时间,把落玉轩的生意和醉红楼合并起来。 这样一来,不但能够拉升一下醉红楼,也能让落玉轩得到些缓解。” 冯妈妈小心翼翼的跟冷月汇报着她和罗小玉商量的结果,虽然明明是在为落玉轩好,但冯妈妈还是本能的有些胆战心惊。 说实话,接触的越久,冯妈妈越觉得,自己有点摸不透冷月的脾气。 一开始只觉得这个人性格冷,但是人心好。 后来却发现,性格冷是真的,心好也是真的,但是那脾气上来了,真的是不管不顾也是真的。 捕快都打,寺庙都烧,谁能不害怕? 冷月听闻了冯妈妈的话,先是抿着唇,沉默了半晌。 随后,便不咸不淡的开口:“落玉轩的生意不用跟醉红楼合并。” 但是冯妈妈今天的话,倒是也提醒了她。 冷月微微敛了敛心神,倏然间,将目光对准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罗小玉。 冷月的眼神常年冰冷,别人知道,但是罗小玉不知道。所以被冷月这么一看,罗小玉立刻觉得脊背一阵阵凉风侵入,好像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全都倒立了起来一般。 罗小玉战战兢兢地:“姑……姑娘……我只是,只是为了落玉轩好,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 “嗯,我知道。” 冷月平静的回答。 听到冷月这么说,罗小玉不禁暗自呼出一口气。 “冯妈妈,等会你带着罗小玉去挑几首曲子,挑几个舞蹈,拿去他们醉红楼演。” 冯妈妈愣了。 罗小玉也愣了。 只有夜九宸站在一旁,眼底全是宠溺的,直直的望着冷月。 对冷月来说,这些从现代带回来的曲子和舞蹈,或者算不了啥,但是对现在这个时代,她们这个行业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一家歌舞坊的命。 冷月这么做,无非是把她自己的命分出来一半,交给了罗小玉。 罗小玉心底的震撼是无法言语、无法形容的。 几乎是想都没想,罗小玉直接屈起双膝,“噗通”一声,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着实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因为大佬的范还端着,她觉得自己绝对能直接向后退好几米远。 “干什么?” “姑娘!” 罗小玉语气真诚而又郑重,一双漂亮的杏眼里,莹润着盈盈的水光。 “姑娘如此待小玉,小玉无以为报。小玉平日里见那么多的人,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套路。 但是今日小玉什么都不会同姑娘说,只请姑娘日后看小玉如何做。” 冷月原本就不知道罗小玉为啥给自己跪下,又听了这么一堆,心里的小人顿时有点懵。 但本着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的政策,冷月只是面无表情的,平静的点了点头。 “嗯,起来吧。” 冯妈妈站在一旁,此时再看冷月,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她真的,是跟了一个好老板。 或者说,她现在看冷月,已经不单单是看小老板了,而是在看一个挚友、一个亲人。 冯妈妈悄悄的掩去了眼角的水珠,上前将罗小玉搀扶了起来。 “快起来吧,小老板都知道的。” 罗小玉款款站起身,而冯妈妈感动归感动,震撼归震撼,却没忘了之前的事。 “小老板,你说落玉轩先不和醉红楼联合营业,那我们落玉轩最近……” “不慌!” 冷月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如果我猜的没错,今日落玉轩,会来一位贵客。”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冷的看着前方,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和冯妈妈前几日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对了,前几日的时候,冯妈妈在询问冷月是不是要扩大一下每日接待的人数时,冷月就是这么回答的。 说是,要等一位贵客。 所以,今天这位贵客要来了么? 夜九宸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虽然霸道,虽然关于冷月的一切,都想要染指沾手,但是却从来将度把握的很好。 因为喜欢,因为珍视,所以会尊重。 可是听到这里的时候,夜九宸一双剑眉,却不由自主的轻轻颦蹙了起来。 之前他就有所疑惑,冷月设计的那出狸猫换太子,难道真的只是给江听白一个人看的? 而如今,冷月的反应和说出的话,更加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上前一步,站在了冷月的面前。 一瞬间,四目相触,冷月从夜九宸的眼睛里,看见了宛若大海一般深沉而又讳莫的光。 罗小玉和冯妈妈见到这幅架势,很有眼力的悄悄就退了下去,大厅里,便只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迷惑:“怎么了?” “你说的那位贵客,是江行烈!” 冷月:“……” 小妖孽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么明目长大的就说出来了? 虽然自己以前也说过。 “嗯。” “所以,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法华寺的圆慧是幌子,江听白是幌子,从一开始,冷月的目的,就是西凉国的皇帝,江行烈! 第245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可还行? 大厅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而又压抑。 夜九宸擎着一双宛若子夜一般阴冷、而又狠戾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冷月,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但是冷月神色平淡,眸光清冷,什么都没有。 冷月看着这样的夜九宸,心里的小人有点慌。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瞒着夜九宸,只不过是习惯性的懒得说那么多而已。只是今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而且看夜九宸这幅架势,估计下一秒脚下安两个风火轮直接就能自燃了。 微微敛了敛心神,冷月随即平静的回答道:“嗯,是。” 夜九宸:“……” 原本还满心的压抑,结果冷月两个字,瞬间就将夜九宸浑身燃烧起来的小宇宙,瞬间浇灭了。 没办法,关键这态度太好了。 夜九宸眸光闪了闪,眼角莫名抽搐了两下,片刻,绷着的表情终是放缓了下来。 “你……”夜九宸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没等冷月反应过来夜九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夜九宸突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冷月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冷月:“……” 一言不合就亲亲抱抱举高高,可还行? 夜九宸的怀抱温热而又坚实,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用力的蓬勃跳动着。 冷月像只慵懒的猫,老老实实的窝在夜九宸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心跳。 片刻,夜九宸用低哑的嗓音轻声开口:“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多的。” “我乐意!:” 老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用不用的? 夜九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却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冷月。 如果可以,他只愿一辈子都能如此。 …… 江听白这两日一直待在太子府里,未曾出门半步。 饶是如此,外面发生的一切,也没能逃脱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落玉轩内竟然发生了命案,法华寺的圆慧竟然出手将事情解决了。 想想之前冷月的那出狸猫换太子,再想想费皇后特意安排人在宫门前等待自己,江听白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所以今日的他,心情格外的好。 这两日的阴郁,好像是被风吹散的浓重雾气一般,全都消失殆尽。 冷月啊。 你看,我不急着向你动手,但有的人,却是忍不住呢? 这么想着,江听白就忍不住喝茶。 行云从外面走进来,就看见江听白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窝在藤椅上喝茶听戏。 定了定心神,行云这才上前。 “太子殿下,凝香姑娘来了。” 江听白闻言,握着茶杯的手,立刻就顿在了半空中,原本脸上如沐春风般柔和的神情,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 真是扫兴啊。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居然就这样被这个女人给破坏了。 他知道凝香知道了落玉轩,知道了冷月之后,一定会按捺不住出宫。 但他不知道的是,凝香竟然如此按捺不住。 看来,当初选择她,还真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想到这里,江听白嘴角勾着阴冷的笑容,冷冷的朝着行云吩咐道:“既然人来了,就带进来吧。” 说完,又朝周围的人吩咐,让唱戏的人都退下去。 戏园的人最近都知道江听白的心情不大好,而且喜怒无常,所以一个个如蒙大赦一般,得了吩咐,立刻就做鸟兽散。 江听白:“……” 我有那么可怕么? 真是的,一个个的! 凝香很快被行云带进了太子府,她今日是偷偷出宫的,因为知道费皇后和江行烈昨晚刚见过面,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所以才会冒险如此。 她也不想。 只是,一想到落玉轩,一想到冷月就在她身边的位置,好好的活着,她整个人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坐针毡。 她见不得冷月这样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她要隐姓埋名,为什么当初她要承受那些断骨切肤之痛? 而冷月却可以家人爱人都围绕在身边? 那些,曾经都是属于她的。 正是因为这些不甘,正是因为这些仇恨,才足以支撑她熬过那些常人根本无法熬过的日子,足以支撑她活到现在。 所以,她今日必须要冒险出宫。 即便她猜到了,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凝香眼底不禁划过一抹幽冷而又狠戾的光芒,提步,缓缓的朝着不远处暖亭内坐着的江听白走了过去。 江听白此时正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沐浴冬日来临之前,日光余留而下的最后一丝温暖。 行云带着凝香走进暖亭。 江听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行云见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一句,却见凝香抬手阻止了他的意图。 “你先下去,我有事情要跟太子殿下单独聊两句。” 行云看了看一脸郑重的凝香,又看了看依旧在闭目养神的江听白,顿了顿,随即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凝香站在江听白的面前,看着面前这张看似无害,实则却恐怖至极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捏紧了一下手指。 “太子殿下,我知道我今日私自出宫,你一定会生气,或者说,会给你和我自己带来危险。 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一想到冷月就在临安,我就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继续安然的在皇宫之中待下去。 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忍,什么痛都可以承受,只有这件事,我没有办法。 所以——” 凝香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直接跪在了江听白的面前。 “太子殿下,凝香求你,就一次,就这一次,求您带我去一趟落玉轩,见见冷月。” 快速的说完一番话,凝香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四周,也安静极了,竟然连一丝风都没有。 她心里也没有底,甚至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按照以往江听白的脾气,这一次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已经不会让自己好过。 但她已经想好了,也决定无论江听白这次要怎么惩罚自己,自己也绝对不后悔。 所以,她来了。 可是,江听白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听自己说完之后,他不但没有生气发怒,甚至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没有动过。 凝香甚至怀疑,江听白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压根没有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微微抬起眼眸,小心翼翼的朝着江听白的脸色看了过去。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确认的时候,江听白却猛然间,猝不及防的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有着和他这个年龄极为不相符的深沉、老练、冰冷、嗜血。 凝香身子本能的一抖,连忙跪好。 这些身体的应激反应,都是一个月前留下的。 一想到那段黑暗到不见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凝香就觉得心底里那股仇恨的火焰,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一般。 江听白懒懒的抬起眼,平静的看向凝香,片刻,却做出了一个让凝香完全不敢相信的动作。 江听白冲着凝香,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好。” 凝香撑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听白。 他竟然,答应了? 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没有惩罚?没有情绪波动?什么都没有! 凝香怔怔的跪在原地,一双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江听白,而江听白已经缓缓起身,脊背挺直的往暖亭外走。 走了几步,察觉到凝香还跪在原地,江听白不由得眉峰一挑,回过头似是揶揄、似是调侃,又似是带了许多让人完全无法猜度透的意味,朝着凝香说道: “不是要去落玉轩,要去见冷月么?” 说完一句,也不管凝香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江听白直接转身,提起步子朝外走去。 凝香看着江听白的背影,猛地一下子缓过心神,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虽然,事情终是按照她想的那般结果发展了。 但是为什么,她心里会这般慌乱? 江听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这么好说话,他在打什么主意? 一时间,凝香的脑子凌乱不已,似是一团团乱麻一般,完全捋顺不出任何头绪。 而就在这时,身旁却猝不及防间,突然传来江听白低沉而又沁着深意的声音。 他说:“大周国的新任帝君要出使西凉,七日后便会抵达临安。” 江听白看似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让凝香脚下的步子,一下子就定在了原地。整个人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她撑大了一双眼眸,空洞而又迷茫的转眸,看着身旁那个明明嘴角挂笑,却像是鬼魅一般的男人。 他说什么? 夜陌寒,要来西凉了? 一瞬间,凝香以为那些早已经被自己忘记了的,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突然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而那些回忆带给她的痛,竟然比那些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更加让她无法承受。 窒息,死一般的窒息。 夜陌寒,你为什么要来? 第246章 因为会传染 落玉轩今日相比较往日来说,稍微有些冷清。 不过都在意料范围之内,所以冷月一点都不慌。 罗小玉挑选好了曲子和舞蹈,已经先一步回醉红楼了,所以落玉轩内只有冯妈妈一人在主持着。 平日里,冷迟、冷老夫人还有冷霄等人几乎是不下楼的,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很擅长,怕给冷月添麻烦,所以索性老老实实的躲远点。 最主要的是,冷老夫人和冷迟最近在为冷月夜九宸、还有冷霄梁浅的婚事忙碌着,又要挑个符合四个人八字的日子,又要安排一系列婚事事宜,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春江楼。 冷月这个当事人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四仰八叉、大刀阔斧的往一楼大厅一坐。 冯妈妈和一群姑娘们站在舞台旁,面面相觑着,最后还是冯妈妈被推了出来。 冯妈妈无奈,只好来问冷月。 “小老板,今日没有人来,姑娘们还要继续跳么?” 冷月不高兴了。 “我不是人?” 冯妈妈:“……” 小老板你这是故意抬杠是吧? 我说的和你说的是一回事么? 冯妈妈尬笑着看了看冷月,“好的小老板,我知道了。” 说完,冯妈妈转身收起笑容,朝着站在舞台旁的姑娘们使了个眼色。姑娘们却是各自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面面相觑。 好在刚才是把冯妈妈推出去了,要不然挨怼的不就是自己了? 姑娘们各自收拾心情,乐曲声响起,纷纷上台。 因为今日落玉轩没有客人来,所以冯妈妈一早吩咐外面两个把守的人,如果有客人来,即便没带牌子,也可以往里放。 所以江听白带着凝香来到落玉轩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阻拦。 江听白是知道昨日落玉轩发生命案的事情的,也知道后续,更加知道经过了昨日那件事的影响,落玉轩今日的生意一定不会好。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按照冷月那个狗脾气,竟然会改变原则? 没有牌子竟然也能进了? 江听白淡笑着,转眸看了一眼站在身旁,身子紧绷,表情异样的凝香。 “怎么,怕了?” 凝香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或者说,这来的一路上,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她一心想要见冷月一面,想要看看她就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到底是怎么心安理得的活着的。 但她完全没有想到,江听白会告诉她另外一个消息。 夜陌寒要来! 夜陌寒要来西凉! 曾经,她以为自己都放下了,不爱了,只有恨了。 甚至于,在江听白询问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的。 不爱了!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里对于夜陌寒的那份近乎于执念一般的感情,是怎样的盘根错节的盘踞着,斩不断、挥不去。 所以今日,她听到了夜陌寒的消息,之前满脑子的冷月,竟然一瞬间就被替代了。 那张棱角分明的、那张英俊无比的、那张看向自己时总是冷漠的、不带柔情的、那张看着冷月时总是满眼深情的脸,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占据了脑海里所有的思维。 以至于,她是怎么来到的落玉轩,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此时此刻,江听白的声音终是些微的拉回了她的思绪。 凝香微微敛了敛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气。 “从我成为凝香的那一刻起,就在也不知道什么叫怕。” 似乎是对凝香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江听白低声笑了笑,笑的宛若阳光下的明媚少年一般,可惜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 顿了顿,江听白提步,一步一步,走进了落玉轩。 凝香抬头看了看头顶落玉轩的匾额,眼眸微微一眯,眼底瞬间浮现出一抹狠戾。 冷月,好久不见。 此时落玉轩的舞台上,姑娘们正在跳着花泽香菜的《恋爱循环》,歌曲是现成的,舞蹈是冷月以前在某短视频软件上看的,所以照样子扒了下来。 好在落玉轩的姑娘们都是有舞蹈底子的,而且十分聪明有天赋,冷月教了个开头,她们就能往下自由发挥了。 而江听白刚一走进落玉轩,就听见了《恋爱循环》那欢快而又新奇的乐曲,不由得脚下步子一顿。 前几次来的时候,因为心里抱着别的想法,所以江听白并没有认真仔细的听过、看过落玉轩内的曲子和舞蹈,即便白鹤说了,他也丝毫不往心里去。 而今日心情还算平和,所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白鹤之前说什么来着? 都是冷月弄的。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眸光微转,下意识的寻找冷月的身影,而刚刚好,冷月就坐在舞台正对着的那张桌子上,所以没有意外的,他一眼便看到了冷月。 眉眼弯了弯,丝毫不理会身后跟着的凝香,江听白便提步上前。 今日夜九宸不在,刚刚好有机会,跟冷月单独交流交流。 不然要是夜九宸那个家伙在,怕是坐的离冷月稍微近一点,都没有可能。 冷月其实一直在等着那位“贵客”到来。 很简单。 既然皇宫里那位费皇后已经动手了,那位也已经派人出手了,就代表着狸猫换太子,已经传到了那俩人的耳朵里。 后来圆慧又亲口说,那位要见自己。 所以,没有意外的,那位一定会来。 既然他会来,自己又为啥主动送上前巴巴的去见? 这也是为什么圆慧说的时候,她会考虑都不考虑的就一口拒绝。 至于那位什么时候会来,她倒是没什么太强烈的预感。只知道,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罢了。 然而冷月却没想到,皇上没等来,却等来个太监……啊不是,是太子。 看着款款坐在自己面前,眉眼带笑的江听白,冷月很是不情愿的将脸别到了另外一边。 看见这熊孩子这张脸就闹挺。 特么的狗东西老不安好心,还不明着来,弄得自己好疲惫的说。 江听白已经习惯了冷月每次见他就摆出一张“离我远点”的脸,所以一点都不慌,也不恼,就那么平静的坐在原位。 “我们又见面了。” “有事么?” 冷月冷巴巴的说了一句。 江听白毫无违和感的回答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 “不能!” 狗东西当自己是谁呢? 江听白:“……” 江听白被冷月怼的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好在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很快便缓了过来。 “冷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本宫如此冷漠呢。” “让开!” 冷月觉得,这货今天就是没事闲的跑来撩骚的,所以自己压根就没有必要搭理他。 江听白佯装着委屈巴拉的往前凑了凑脸。 “冷小姐,为什么你每次见我的时候,不能稍微温柔亲近一点呢?”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冷月不禁抬起头,双眸平静而又寡淡的朝着他看了一眼。 “因为煞笔会传染。” 江听白:“???” 江听白不明白冷月嘴里的“煞笔”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是第一次听,但是却很有自知之明的觉得,冷月给自己的形容词,一定没有什么好话。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冷月此时已经收回视线,看向了舞台。 而就在这时,她却冷不防的感觉到有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无形之中凭空而出的一个巨大的深渊黑洞,黑洞里有无数只手一齐向外伸,纷纷伸向自己,似乎是想要把自己也拉扯进那个深渊黑洞之中,永远无法逃出。 这种感觉,冷月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而且这种感觉,又带给她一种异样的熟悉。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心神一定,随即面无表情的,慢吞吞的一点一点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 而身后,此时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穿白色的锦缎斗篷,脸上挡着面纱,浑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那双眼睛此时,正在一瞬不眨的,死死的盯着自己。 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狠戾和怨毒,像是一条条毒蛇,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要将自己一口吞入腹中。 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滔天的恨? 这一点,冷月并不关心。 而她的恨,又为什么是冲自己来的? 这一点,冷月也不关心。 所以,在与凝香短暂的对视了两秒钟之后,冷月又平静的,面无表情的转回过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台上的舞蹈。 江听白刚刚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冷月在见到凝香时的反应,而冷月的反应…… 怎么说呢? 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能让冷月在意的人,怕是这整个世间翻出来,也就那么几个。 但面对如此明显的恨意,却依旧能够保持这份寡淡的冷静。 江听白垂下眼眸,暗自笑了笑。 冷月啊,如果可以,本宫是真的不想与你为敌呢。 而凝香在看见冷月的一系列反应之后,没有意外的,曾经那些埋藏在记忆力最深的东西,再一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第247章 专业拆台一百年 凝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紧握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压制住心底那份熊熊燃烧的,仇恨火焰,才能够控制住身体不扑上去。 凝香,冷静!再冷静! 你现在是凝香,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人。 饶是这般在心里不断做着心里建设,凝香的身子还是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尤其是看见冷月那般悠然自得,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从前,她就是这样。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这般对待自己! 凝香擎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冷月,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理智了。 好在,江听白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过来。 “凝香,还不过来见过落玉轩的老板,冷月姑娘。” 江听白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毫无情绪,但凝香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 是啊! 自己必须要控制住情绪,既然自己已经是西凉国皇帝的凝香夫人,既然冷月已经在这里了,那么还有什么好急的? 来日方长! 曾经的那些恨,那些账,她会一笔一笔,同冷月算清楚。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微微垂了垂眼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将眼底所有弥漫着的情绪全都收敛了起来。 再次抬起头,她已经回到了平日里那个温婉妖媚的状态。 顿了顿,凝香提步上前,几步走到冷月和江听白面前的位置,摘下斗篷上的帽子,朝着冷月浅然一笑。 “冷月姑娘,闻名不如见面,凝香有礼了。” 一个江听白,原本已经让冷月厌烦至极,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叫什么玩应?凝香的凑自己面前来。 冷月一张脸冷的像是蒙上了一层万年冰霜,连眼皮都没舍得赏给凝香。 凝香脸色微微有些僵硬,却也在意料之中。 江听白一双明眸在凝香和冷月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两圈,随即低声笑了笑。 这个凝香的反应,倒还算让他满意。 毕竟面对今生最恨的人,没有几个能够做到相安无事,还谈笑晏晏。 “坐吧。” 见冷月不说话,江听白倒是像主人一般,轻唤了一声。凝香闻言立刻撩起斗篷的下摆,准备坐到冷月身旁的位置上。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冷月,却猛然间猝不及防的开口。 “不行!”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异常清晰。 凝香坐下的姿势,就那么生生的顿在了半空中,一时间,空气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凝香暗自咬了咬唇,江听白却饶有意味的挑起眉峰。 “冷小姐不会想让凝香姑娘,就这么一直站着吧。” “关你屁事?” “……” 江听白被怼的一时无话,却还强忍着尬笑,继续说道:“是不关我的事,只是这事关冷小姐的声誉,若是传出去,怕会对冷小姐的影响不好。” “对我影响不好?” 冷月一脸莫名的看着江听白。 “正是。” “哦,那关你屁事?” 江听白:“……” 得,又绕回来了。 江听白深吸一口气,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凝香此时的表情却已经恢复了如常,不动声色的暗自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站起身,看似极为善解人意的朝着江听白和冷月说道: “今日是凝香擅自来访,冷小姐不悦也是应该的,是凝香唐突了。” “嗯。” 冷月毫不客气的顺着凝香的话就接了下来。 “所以,你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你们俩在这,挡我信号。” “挡什么?” 江听白没明白冷月口中的“信号”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由得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 冷月也懒得解释。 我说wifi你明白咋的? 索性,冷月板着一张面瘫的脸,冷冷地朝着江听白看了一眼。 江听白自然明白冷月的意思,不由得浅笑着站起身。 “既然冷小姐还有事,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冷月不给台阶,就自己给自己台阶。 可惜,冷月专业拆台阶一百年,业务极其精湛、 “我没事,就是不想看见你。” 江听白:“……” 嗯,我当没听见。 “在下告辞了,冷小姐,我们很快便会再见面的。:” 说完,像是怕再待下去冷月会再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江听白立刻转身提步。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江听白在转身的一瞬间,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 “听说昨晚,临安城外的法华寺被人一把火烧了,不知道冷小姐对这件事怎么看?” 江听白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一句话,并没有让冷月面色上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但是冷月心里清楚,江听白这狗东西是在试探自己。 如果之前不知道,冷月这会子说不定已经上手了。 毕竟背黑锅这种事,太有损大佬形象了。 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啊。 所以冷月擎着一张极为认真的脸,仔细的思考了两秒钟,随即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坐着看。” 江听白:“……” 江听白静默了两秒,紧接着便大笑出声,转过身,朝着落玉轩外走。 冷月没有去看江听白的背影,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朝着站在一旁的冯妈妈使了个眼色。 冯妈妈本来就对刚刚江听白带着人进来感到心惊胆战的,毕竟是自己吩咐的,今日没有牌子也可以进来。 若是知道来的人是江听白,打死她也不敢啊。 所以刚刚,冯妈妈一直胆胆突突的盯着冷月的脸色。 这会儿子接收到冷月的示意,冯妈妈立刻心领神会,追上前。 凝香还站在原地。 原本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冷月到底在害死曾经的那个自己后,活的如何心安理得。 如今见到了,江听白也走了,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留下去。 饶是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控制的很好,并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任何端倪,但心底却始终都留着一个不甘。 冷月,真的一点都认不出自己了? 还是说,她和从前一样,根本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里过。 想到这里,凝香一双美眸,不禁再次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可是偏偏,冷月的视线一直盯着舞台。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凝香准备收回视线,追随江听白离开的时候,冷月却猛然间转眸,朝着她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依旧如深井一般,永远都是无波无澜的模样。 那张脸,也像是万年冰山一般,寒凉冷冽,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四目相触,凝香早已没有了当初对冷月的那种惧怕和心惊。 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凝香重新将斗篷的帽子戴在了头上,随即神色悠然的朝着冷月,意味深长一笑、 “冷小姐,凝香先行告退,他日,我们定当会再次相见的。” 说完之后,凝香缓缓转过身,也朝着之前江听白离去的方向,脚步不疾不徐的,一步一定的走去。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凝香脸上的笑容,却在这一瞬间骤然间,全部消失。 冷月面无表情的端起面前的酒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西凉国最近两个月内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中一件,便是太子江听白送了一个美女给他的父皇江行烈,而那位美女也是深受江行烈的喜爱,被册封为了凝香夫人。 凝香,凝香夫人。 冷月眼底清冷一片,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盏,重新看向舞台。 一曲《恋爱循环》已经跳完。 冷月却始终盯着舞台,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落玉轩外,行云等人一直等在轿辇旁。 见到江听白出来,行云立刻迎上前。 “殿下。” “嗯,走吧。” 江听白淡淡的应了一句,正要提步上轿辇,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 “太……公子请留步。” 江听白闻声,转眸看去,就见冯妈妈穿着一身红色的襦裙,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追了出来。 虽然从未接触过,但是落玉轩内为冷月做事的人,他也了解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人,在大周国的时候就跟着冷月做事,如今是落玉轩的老鸨,名唤冯妈妈。 只是这个人追出来是要做什么? 江听白思忖间,冯妈妈已经来到了面前,堆着一张满是笑意,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脸,先是向江听白行了个礼。 “公子留步。” “冯妈妈可是还有事?” 冯妈妈依旧只是笑:“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江听白:“???” 自己忘了什么事? 凝香? 绝不是,如果猜的没错,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要出来了。 果然,江听白这个想法刚一落下,就看见凝香已然款款的走出了落玉轩。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在下实在是想不到,不如妈妈提点两句?” “呵呵呵……” 听江听白这么说,冯妈妈立刻倩笑,随即抬起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在江听白面前轻轻捻了捻。 江听白:“……” 第248章 做皇帝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江听白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满面的比着“钱”的冯妈妈,只觉得头顶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冷月居然还好意思让人跑来跟自己收钱? 我吃了么? 喝了么? 连碰都没碰一下,也好意思收钱? 江听白挑了挑眉。 “冯妈妈,这不好吧?本太子可是记得,刚刚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啊。” 冯妈妈也算是老油条了,对于江听白这种问题,自然晓得怎么回答。 “哎哟,公子,瞧您说的,您这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和我们计较那仨瓜俩枣的。 再说,吃是没吃,喝也没喝是没错,但您不是进门了嘛!” 江听白:“……”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想到这里,江听白转头朝着行云使了个眼色,行云立刻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递到了冯妈妈的面前。 冯妈妈却没有接。 江听白见状不禁撑了撑眼眸,嘴角也随即勾起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 这是嫌少啊。 “行云!” 行云对于冯妈妈这般行径,打心眼里是十分厌恶的,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算,这块碎银子都不给。 结果这货还嫌少? 但没办法,江听白已经发话了,他一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不情不愿的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冯妈妈面前。 冯妈妈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连忙伸过手,从行云手中将那块碎银子和那锭银子一起抢了过来。 行云:“你……” 行云脸黑的跟锅底一般,冯妈妈却笑的像朵花一样:“公子慢走,以后请常来。” 江听白点了点头,随即不动声色的朝着已经站在轿辇旁的凝香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 “公子慢走哟~” 冯妈妈用含糖量至少五个加好的声音吆喝着给江听白送行,而路过的行人见到这幅架势,也都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昨日不是落玉轩刚发生了命案了么? 今天竟然还有人敢去? 看来,那命案,或许真的跟落玉轩没什么干系,毕竟,案子也是过了临安府的。 冯妈妈就是想听众人如此议论,所以听闻之后,更是一脸满足得意,连腰板感觉都直了不少,垫着手里的银子,便转身进了落玉轩。 落玉轩内,冷月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像是什么人都没来过,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冯妈妈笑嘻嘻的捧着银子走到冷月面前。 冷月抬了抬眼。 “要完钱了?” “要完了。” 冯妈妈将手中的银锭子和碎银子都放在了桌子上。 冷月正经脸:“就这些?” 冯妈妈:“???” 啥意思? 咋听小老板这意思,好像有点少呢。 冷月继续不辨情绪的说道:“没了?” 冯妈妈笑不出来了:“没了。” 人家吃没吃喝没喝的,能要出来这些,已经算我脸皮厚了好么? 冷月极为嫌弃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幽幽的摇了摇头。 “真是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冯妈妈:“……” 所以我这种莫名的,办事不利的愧疚感,到底是因为啥得来的? 冷月心大,一瞬间就将钱的事情给忘记了,转而向冯妈妈询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看见九公子了么?” 小妖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听闻了冷月的话,冯妈妈也是不禁一愣。 “这个……真不知道,” “行吧。” 冷月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点累,而且今天已经有人来过了,她也不打算再留出精力去应付其他“贵客”,便随即起身准备上楼睡一觉。 然而就在这时,落玉轩外却传来了一阵声音。 冷月眉心一皱。 打扰她休息的都是狗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看,才发现落玉轩内,正缓缓的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模样,腰身微微有些弓,眉眼尖利而又目光闪烁游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身后跟着的,是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男人脊背挺拔修长,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隐隐的却反射着淡淡的光泽,按照冷月以往的常识,这男人身上穿着的料子,每一针每一脚,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而这个男人的气势更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剑眉星目,面容冷峻而又威严,眉眼之间都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而又冷冽的气势,像是一个睥睨苍生的王者一般。 而且冷月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有点眼熟。 至于男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看起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看起来都是极为年轻的年纪,只是一个个身上的血腥和肃杀之气太过浓烈,让人连靠近都觉得窒息的那种。 冷月凝了凝眸,心里立刻有了大概。 这几个人,怕是那个浑身穿着金钱的男人,才是主子。 为首那个应该是随从头子,身后那几个是随身护卫之类的。 什么样的人,会与生俱来,就带着这般矜贵冷冽的王者气势?》 什么样的人,出门会带着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随从来保护他的安全? 又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她感觉到那张脸有点熟悉? 冷月心底不动声色的暗自一笑。 看来,她一直等着的人,终于等到了—— 西凉国的皇帝,夜九宸的绯闻爹,江行烈! 冷月一双清冷寡淡、却又锐利笔直的眸子,朝着江行烈毫不避讳的看了过去,而同一时间,在她打量江行烈的同时,江行烈其实也正在打量她。 江行烈虽然从未见过冷月,但对她这个人的所有信息,却早都已经了若指掌。 冷月,大周国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传闻骄纵跋扈、没有心机、心思单纯,但实则、大周国上一任帝君夜岚的死,包括自己的女儿江应蓉的死,还有前太子夜司白的废黜、以及新帝夜陌寒的登基,都是在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了解一个人,绝对不能只靠传闻。 就比如现在,即便面对着自己,她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的怯懦,反而坦荡、镇定、平静无波。 江行烈微微眯了眯眼眸。 看来这个叫冷月的女人,还真有配得上夜九宸的资质,是个能给夜九宸助力的人。 但也仅仅限于如此。 冷月和江行烈彼此对视着,打量着,心里思忖着,而冯妈妈和联营那边已经攀谈了起来。 “几位贵客看着面生啊,是第一次来我们落玉轩吧?” 联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冯妈妈一眼,立刻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元宝。 冯妈妈整个人都愣了。 哎哟我滴妈。 怪不得刚刚小老板觉得自己要少了,原来这西凉国真正有钱的人,一出手都是按照金子来算的啊。 冯妈妈久经欢畅,自然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的表情和状态,不让人挑出错处,所以只是微微怔楞了一小下,就立刻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脸,从联营的手中接过金元宝。 “这位爷真是客气了,二位快随我楼上请,等会就让我们落玉轩的姑娘们上去。” “不用了。” 联营用略带尖细的嗓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冯妈妈的提议:“我们家爷喜欢清静,所以劳烦这位妈妈,今日便清场吧。” 冯妈妈自然也早就看出来,联营身后站着的那个,一直都未开口的男人,才是这群人里真正的主子,而且这么一看,那位也确实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主。 “好说好说,爷放心,这一点,包在我冯妈妈的身上了。” “有劳冯妈妈。” 联营佯装客气的朝着冯妈妈说了一句,随即便转身,恭恭敬敬的来到江行烈身边。 “主子,已经都安排好了,咱们要不,上楼去?” “不用!” 江行烈蓦的开口,但是目光却从始至终,都落在冷月的身上,未曾移开过分毫。 而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冷月也能清楚的从江行烈的声音中,嗅出一丝独属于王者的威严气息。 这种气息,曾经的夜岚也有。 但就是照这个江行烈差了点。 啧啧啧。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在心里咂了咂嘴。 同样是人,怎么做皇帝的差距就介么大呢? 联营略微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江行烈,又看了看对面处的冷月,还没等明白过来江行烈的那句不用是什么意思,就见江行烈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联营和其他侍卫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而冷月见到江行烈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不由得淡淡的挑了挑眉,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的身子,竟然就那么在江行烈锐利冷冽目光的注视下,不慌不忙,极为镇定的,坐了下去。 联营:“……” 这人谁啊? 怎么这么没有眼力? 看架势,江行烈是准备坐这章桌子了,所以联营打算上前去同冷月说,让她先暂时让出来。 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江行烈已经走到了冷月的对面,也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 第249章 有什么好笑的 联营眼睛都看直了,他们尊贵无上的主子,竟然选择和别人同桌而坐? 而江行烈和冷月本人,却是一脸淡定无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江行烈直直的看着冷月:“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冷月也毫不示弱的,直勾勾的回看向江行烈。 老头还挺绅士挺有礼貌,比夜岚那老家伙果然是强了不少。 冷月点了点头。 联营站在一旁,脸色都难看到极点了。 “主子,这不合适吧?” 江行烈没有回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不温不火的看了联营一眼,联营立刻就怂的弓起了腰身。 冷月看在眼里,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 冯妈妈站在一旁有点怔楞,对江行烈一伙人的意图完全摸不透,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就是有冷月在这里坐镇,就什么都不慌。 想着,冯妈妈连忙准备去给江行烈安排酒菜,然而却不想冷月却在这个时候将她叫住。 “冯妈妈。” 冯妈妈闻言,连忙调转方向来到冯妈妈面前。 “小老板。” “把前两日我让她们突然演的那出歌舞,再演一遍。” 冯妈妈一愣,转眸看了看坐在对面,岿然不动的江行烈,心底不禁腾升起一抹担忧。 饶是如此,冷月已经吩咐了,她也自然要照办。 冯妈妈离开,冷月抬眸看了看江行烈,却一反常态的,主动倒了两杯酒,并且将其中一杯,准备放在江行烈的面前。 此时江行烈身旁站着的除了联营,还有好几个侍卫,个个凶神恶煞,神情严峻。 见到冷月突然要往江行烈面前递酒,立刻就有人抽出佩刀,对准冷月。 然而冷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就那么把那杯酒,放到了江行烈的面前。 小样的,一群狗东西也敢在自己面前舞刀弄枪的,咋不上天呢你们。 江行烈有些不满的警告着看了联营一眼。 联营连忙小心翼翼的赔了笑,随即朝着几个抽出刀的侍卫狠狠的瞪了一眼。 几人收到眼神示意,这才各自收回佩刀,站回到原位。 江行烈看着冷月,眼中带着些微的不解。 “这杯酒,所谓何意?” 冷月顾自的端起面前的酒,送到唇边。 “多谢你前几日派那个老和尚,帮我解决了麻烦。” 冷月毫无征兆的一句,让站在一旁的联营,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神色。而相比较来看,江行烈的神色就平静的多。 他还是看着冷月,只是之前还冷冽锐利的目光,却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知道我是谁?” “嗯。” 冷月很大方的应了下来。 江行烈略微思忖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 联营这回彻底懵了,自家这位主子,确实是喜怒无常,但是这笑点搁哪呢,他完全没有头绪啊。 冷月也有点懵。 有什么好笑的? 然而,江行烈却越笑越凶,笑声也越来越大,在安静的落玉轩之内,显得尤为明显。 就连三楼雅阁内的几个人,都被惊动了。 隔着珠帘,冷迟、冷老夫人、冷霄、梁浅纷纷朝楼下看着。 之前江听白来的时候他们也知道,但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但是眼前这位…… 他们没见过江行烈,但光是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江行烈身上传来的那种震慑天地的王者霸气。 冷迟、冷老夫人、冷霄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只有梁浅,瞪着两只迷蒙单纯的眸子,一会看看楼下,一会看看身旁的三个人。 “这人谁啊,你们一个个的表情,怎么都这么怪?” 没有人回答梁浅的问题,只有冷霄,一手紧紧攥住梁浅,微微用了用力示意。 即便梁浅再单纯,单是现在这个气氛和冷霄的动作也让她知道,情况恐怕不是太好。 冷霄看了楼下一会,深吸一口气,随即转眸看向冷老夫人和冷迟。 “祖母,父亲,我下去看看。” “不用!” 冷霄一句话说完,冷迟便毫不犹豫的开口制止。 “我们要相信月儿,而且今天对方来,恐怕也只是来探听一下虚实,没想真的对我们落玉轩下手,这个时候下去,反而不好。” 饶是冷霄再担心,但是冷迟说的确实不无道理,所以冷霄也只能暂且忍耐住,按兵不动。 但是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楼下,手也随即按住腰间。 以防万一,若是冷月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也好第一时间飞身下楼,到冷月的身边。 只是,夜九宸呢?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在冷月的身边? 整个落玉轩,气氛凝重而又诡异。 好在,空气里适时的响起了丝竹乐声。 江行烈也终是收敛住了笑意,佯装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端起面前刚刚冷月放过来的那杯酒。 联营本想上前提醒,毕竟江行烈往日里的所有吃食,都是要经过试验的,但在接触到江行烈冷冷的警告眼神后,也只好按捺住什么都不说。 江行烈就那么大胆的将酒喝下了肚子。 这一回,换做冷月盯着江行烈笑了。 只不过,她的笑同江行烈不同。 她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为数不多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也只是让人脊背发凉身子发憷的冷笑。 然而这一刻,她却一反常态的,意味深长笑了起来。 冷月的笑,自然吸引了江行烈的注意。 毕竟自己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可是说冷月是个整天板着脸的面瘫,没想到,竟然也会笑。 江行烈顿了顿:“你笑什么?”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冷月不禁收敛起笑意,但是眼角却略带燥意的,挑衅的看向了江行烈。 “我刚刚没有问你为什么笑,你又为什么问我? 再说,谁规定的,你问了,我就要告诉你?” 江行烈:“……” 联营:“……” 联营是从小就跟在江行烈身边伺候的,自然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这位说话。 “大胆!” “跟你有毛线关系,一边待着去!” 就烦这种人家主子还没说什么,你个奴才就先出来炸毛的。 咋的,非得找存在感? 联营整张脸都白了,完全没有想到冷月看起来一个安安静静的女的,说话竟然如此噎人。 江行烈却是一脸饶有意味。 “联营。” “主子!” “退下吧,你啊,说不过她。” 江行烈这么一说,联营纵使还是气鼓鼓的,但也只好瘪着嘴退到一旁,但是心里的小本本,却是把冷月记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江行烈转眸看向冷月。 “你这话说的,倒是很对。 只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同我这么讲话,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就让你人头落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行烈已然已经改变了之前还算温和的语气,整个人瞬间仿佛被寒冰所包裹笼罩,并且往四下快速的蔓延着,足以让人血液凝固的冷意。 联营和几个侍卫都已经被江行烈这般气势震慑的一个个神情冷冽,小心翼翼,而冷月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依旧坐的安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不怕。” “你不怕死?” “怕!” 是人就怕死,大佬也不例外好伐。 “那你就是不怕我了?” “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 只是我刚刚说的不怕,却不是你说的这个不怕,我在是知道,你今天不会杀我。” 冷月语气淡漠而又平静的回答着江行烈的问题,就好像春日里的湖面,平静的,就连微风吹拂而过,都不能激起半点涟漪。 江行烈看着冷月的目光,渐渐带了些许欣赏。 镇定自若,冷静自持,临危不乱,怕是这世间许多男子,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女子的话…… 江行烈看着冷月,看着看着,眼前竟然出现了费皇后那张高傲的脸。 这两人的性子,倒是有许多地方都很想象,但又有很多地方都不尽然相同。 不过,单是相像的那几点,也着实让江行烈有些不喜。 夜九宸未来身边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子,好也是好,但不好,也是真的不好。 江行烈微微敛去了眼底对冷月的欣赏。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笃定,我今日不会杀你的。” 冷月眼底的燥意更加明显了。 之前还觉得这老头比夜岚好,怎么这么不经夸?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好像十万个为什么。 想到这里,冷月没什么耐性的朝着台上看了一眼。 “还是好好看戏吧,这出戏,落玉轩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联营站在一旁,简直要被冷月气死了。 敢对他们西凉国的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这是真的嫌命长了还是咋的? 而更让联营震惊的是,江行烈竟然没有生气。 以他对江行烈的了解,若是真的生气了,那么刚刚那句话,江行烈是不会问出口的。旁边这么多带刀侍卫,随便一个眼神,冷月纵使再有功夫,这会儿子怕也早是身首异处了。 诡异,真的是太诡异了。 然而更让联营诡异的,是江行烈接下来说的话…… 第250章 不是我说的,你别看我 江行烈炯炯有神的眼眸,直直的逼视着冷月,仿佛舞台上的戏码,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狸猫换太子……若真是为朕准备的,为何前几日太子来时,就已经看过了?” 冷月:“……” 身为一国帝王,你情商呢? 这种事当面说出来,多伤和气? 冷月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面色上却一动不动稳如狗的,平静回答道:“哦,江听白只是试听。” 试…… 看着冷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江行烈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不由得再次低笑出声。 落玉轩内,台上歌舞戏码继续,台下看起来也是尤为和谐。 冷月面色上始终没有什么端倪,但是心里却稍稍有点方。 原本她是想要看江行烈看见这出狸猫换太子时的反应的,但是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这老头压根连看都不看。 不看也就算了,还老盯着自己看! 干毛线啊? 老娘的脸难道比戏还好看? 嗯……虽然是这样的。 冷月一时间,脑子里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横生,突然就想到一件事。 之前圆慧那老秃驴说过,江行烈要见自己。 现在是见了,然后呢? 哈哈笑两声,不痛不痒的聊两句,完事了?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转眸,也朝着江行烈的看了过去。 一瞬间,四目相触,连站在一旁的联营似乎都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开始弥漫。 江行烈顿了顿:“你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皇上?” 江行烈:“……” 联营:“……” 夭寿了,皇上又被怼了。 这个冷月今天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向喜怒无常的江行烈,今日竟然一次脾气都没有发过。 空气,静默了两秒。 江行烈猛地开口:“为什么烧了法华寺?” 冷月:“……” 哎哟我滴个苍天啊,又来了。 今天以来,为什么每个见到她的人,都要问她这个问题? “哦,看着不顺眼。” “呵呵!” 江行烈明显不相信冷月的说辞,但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知道,朕要见你的事吧。” “知道。” “那你可知,朕为何要见你?” 冷月这一次没有回答,而是绷着一张极为认真的脸,朝着江行烈,眨巴了两下眼睛。 江行烈也没管冷月的表情和态度,而是语气极为稀松平常的,淡淡说道:“夜九宸,是朕的儿子,朕要让他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江行烈一句话出口,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台上的丝竹乐曲还在缓缓响彻着,但联营都觉得自己听不到了。 因为刚刚江行烈那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晴天大闪雷,生生的就劈砍在了他的身上,劈的他外焦里嫩,柔、软蓬松,劈的他耳朵嗡嗡作响。 他跟在江行烈身边多年,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 但让他震惊的是,江行烈竟然当着冷月的面,就这样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毫无征兆啊。 联营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外加不可思议的看着江行烈。 所以,他家主子这是咋的了。 这种足以让整个西凉国都翻天的事,怎么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着一个今日刚刚才见到面的女子说出来? 他家主子,这是想干什么? 联营不明白,其实冷月也不大明白。 江行烈心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她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不是天大的威胁,那么江听白那狗东西干嘛要大费周章的。 但江行烈这番骚操作,就让她有点懵逼了。 “皇上这话,不该跟我说吧?” 冷月神情寡淡而又淡漠,仿佛对此事毫无兴趣。 江行烈说完刚刚那句之后,也在一直盯着冷月的反应,面瘫可能会骗人,但是眼神,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冷月是真的不感兴趣。 其实刚刚自己这么说,一方面是别有目的,但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冷月的真实态度。 毕竟,如果夜九宸成了这西凉国的帝王,那么冷月就算不是皇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这等荣宠,这等天差地别的身份,足以让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为之疯狂。 可出乎江行烈意料的是,冷月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行烈顿了顿:“朕就是想同你说。” “哦。” 冷月点了点头:“那你是想把皇位给我?” “大胆!” 冷月惊世骇俗的一句话刚一出口,就听站在一旁的联营,再也按捺不住的大声呵斥。 冷月没好气的给了联营一个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公公记性这么不好么?” 联营:“???” “刚刚不是告诉你,一边待着去了么?” “你……” 联营一张脸由红转白,真真是被冷月气了个不行。 “主子,这刁民简直太胆大包天,几次三番的顶撞您,如今居然还敢觊觎皇位,奴才请旨,将这刁民……” “你才刁民,你全家都是刁民!” 联营愤怒不已的朝着江行烈控诉着冷月的“罪行”,一口一个刁民,叫的那叫一个顺溜。冷月却不干了。 叫谁呢? 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姐说话? 姐可是疯起来连自己都打的人! 联营跟在江行烈身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无数,各色各样的人也见了不少,但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冷月这样气人技能满分的。 尤其是冷月说出来的话,还是他以前闻所未闻过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 所以此刻,联营只觉得胸口一口老血堵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喷出来一般,脸也憋成了猪肝色。 好在,江行烈刚刚就已经确定了,冷月对于皇位这种事,是完全没有兴趣的,所以刚刚那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联营此举也是因为他,自然,他也没有什么要怪罪的理由。 微微顿了顿,江行烈随即开口:“无谓跟一个宦官争口舌,朕只是问你,若是朕要让夜九宸回归本位,你可有异议?” “那得看他,不是看我。” “他若愿意呢?” “我没意见。” “好!” 江行烈似是很满意的轻轻颔了颔首,随即缓缓站起身:“希望你说话算话,下个月初一,便是宸儿与我西凉国首辅家的女儿,林倩茹的婚期,我先走了,你记得通知他。” 说完一番话,江行烈便欲要转身离开,然而身子还没等动弹,突然就听空气里爆发出一个低沉、阴冷、又满是凉薄之意的声音。 “我不同意!” 江行烈可以一再忍受冷月的目无尊长,和没大没小,但是却没有办法忍受一个普通的臣民,对于他帝王权威的挑战。 那句“我不同意”,直接让江行烈一张器宇轩昂,气质非凡的面容,阴冷到了谷底,表情就好似汹涌澎湃的海面,即将要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惊天海啸一般,让整个落玉轩大堂内的温度,在一瞬间,便降到了冰点。 台上的丝竹乐曲声停止了,舞台动作也停下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行烈慢慢的转过目光,在经过冷月身上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停顿了一秒。 冷月一脸无辜。 不是我说的,你别看我。 江行烈也确实没有去看冷月,在那一秒钟的停顿之后,立刻就向她身后的方向看了过去。 冷月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此时正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人,身着墨锦色的长袍,身姿挺拔而又颀长,面容冷峻如刀斧削刻过一般,线条冷厉,气势逼人。一双宛若夜狼般漆黑狠戾的眼眸,隐隐的向外投射着足以将周遭一切,在一瞬间封冻住的冷意,四下蔓延。 冷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夜九宸回来了。 刚刚不知道带着岳城去哪里里跑骚去了,这会儿子才回来。 而夜九宸和江行烈,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着,眉眼之间相似的俊朗,相似的冷冽,相似的,气势逼人。 冷月看了看江行烈,又看了看夜九宸,突然就明白了之前江行烈刚刚进入到落玉轩的时候,自己从他身上感觉到的,那股莫名的熟悉,到底是什么了。 这父子两个,别说,长得还真的有点像。 怪不得之前自己看见夜岚的时候,就觉得夜九宸不是他亲生的,先不管他说的那些事,就夜岚身上那股劲儿,就和夜九宸截然不同。 果然,现在在亲爹面前,一下子就分出胜负了。 冷月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哎,第一次见自己亲爹,不知道小妖孽心里,到底是怎样一副波澜壮阔了。 可惜,冷月想多了。 夜九宸现在心里一点都不波澜壮阔,甚至还有点想笑。 在最初知道自己不是夜岚亲生儿子的时候,他也曾震撼过,可是后来,是冷月让他放弃了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想法, 以至于,到了西凉国,隐隐的开始通过一些事情,猜测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的惊喜。 不过是个皇子,好像以前谁没当过似的。 第251章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江行烈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夜九宸,仿佛要望穿他的身体,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又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望进自己的眼底,再也不用放出来。 夜九宸一双狭长而又邪、魅的桃花眼,仿佛有光华在潋滟着。 而江行烈却从那双眼中,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影子,看见了那个站在漫天大雪之中,桃花树下,温婉而又倔强的女子。 像! 太像了! 别说是江行烈,就连站在一旁的联营,都忍不住心中感慨。 怪不得,皇上会对这个夜九宸如此念念不忘,如此上心,甚至不惜将整个西凉国送给他。 这大抵,就是偏爱吧。 即便是生活在身边十几年,每日朝夕相处的江听白,都无法代替。 想到这里,联营不禁转眸朝身旁的江行烈看了过去。 而江行烈虽然面色上,正在努力的维持着冷静和镇定,可是他双眼中盈盈闪动的光芒,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激动么? 做了这么多年帝王,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浸在权谋争斗,波诡云谲之中,江行烈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已经变得百毒不侵,铁石心肠起来。 可是直到遇到了那个女子,那个温婉而又倔强的女子,夜九宸的母亲。 江行烈重新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感觉,重新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虽然没有给那个女子承诺,但是江行烈却是告诉自己,要拼尽一切,护住那个女子。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事与愿违,他终是,辜负了她。 没有了她,江行烈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喜怒无常,杀伐果断、铁石心肠的西凉国皇帝。 这十几年,他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直到今日,现在,此刻,他又看见了夜九宸。 透过夜九宸,他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女子,他仿佛又找回了曾经那种心脏蓬勃跳动的感觉,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噗通——噗通——噗通——” 一下一下,胸膛里那颗心脏,跳的那么强健,那么有力。 江行烈忍不住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定的,朝着夜九宸走了过去。 而夜九宸此时,却已然收敛起了与江行烈直视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大刀阔斧坐在一旁,从始至终,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月。 这个没心肝的女人。 刚刚江行烈说了什么? 说让自己跟其他女子成婚,还是下个月初一。 结果她呢? 竟然装作没事人一样,坐的这么稳当! 一想到这里,夜九宸整个人的气势就冷了下来,周遭极具低下的气压,像是要将一切事物都压迫碾碎一般。 冷月看了看江行烈,又看了看夜九宸。 这俩人这是干嘛啊? 一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个眼神恨不能直接将自己拆骨喝血,吞入腹中。 好阔怕。 赶紧抱紧弱小无助的自己。 江行烈已经离夜九宸越来越近,就在距离夜九宸只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夜九宸却猛地提起脚下的步子,转身,连看都没有看江行烈一眼,便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刚刚还站在眼前的人,突然离开,江行烈只觉得心脏猛地一震抽痛,一股窒息感,瞬间在身体里蔓延腾升起来。 身子摇晃着,险些跌倒。 联营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主子,主子你要保重身体啊!” 江行烈一只手紧紧的攥住联营的胳膊,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借以来平复自己心底的情绪。 “联营,你看见了么?” “主子,奴才见到了,九公子和媚主子,简直一模一样。” “是啊,他和媚儿,一模一样。” 江行烈和联营在低声说着,而夜九宸却宛若重耳未闻一般,已经走到了冷月的身旁。 冷月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刚刚江行烈和联营之间的对话,却是一字不落的,都被她收进了耳朵里。 媚主子? 夜九宸和那个什么媚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没猜错的,那个什么媚主子,应该就是夜九宸的亲娘了吧。 而且看江行烈和联营那副样子,江行烈当年,应该是对夜九宸的娘,爱的无法自拔吧? 那怎么还让人死了,还让夜九宸流落在外,身处险境那么多年? 嗯,有点想不通。 冷月抬起手抵住了下巴,正要仔细捋顺出来这其中的一丝丝头绪,却猛地感受到头顶罩下来一大片阴影。 冷月下意识的抬起头,就对上了夜九宸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 嗯……小妖孽这是为哪般啊? 表情这么可怕? 而夜九宸似乎是从冷月的眼底和表情中,看出了一丝无辜,顿时眼角一阵莫名抽搐。 顿了顿,夜九宸微微倾下、身子,将一张俊美无疑的脸,猛地凑到冷月面前。 冷月本能的身子僵硬,向后靠了靠。 “等会再收拾你。” 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在冷月的耳膜上轻轻的,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刮着。。 冷月:“……” 卧槽! 小妖孽胆子大了啊,居然还要收拾自己? 再说你跟你爹见面,跟我有毛线关系? 夜九宸说完一句,并没有管冷月眼底弥漫起的凉意,直立起身体,转身看向了自己刚刚站着的方向。 那个方向,江行烈和联营还站在那里。 江行烈的情绪看似已经恢复了一些,但眼底光芒的闪动,还是在清楚的告诉着夜九宸,他此刻有多激动。 江行烈喉结上下涌动着,薄厚适中的唇上下一张一翕,黑眸直直的,一瞬不眨的望着夜九宸,好半晌,才能够发出声音。 “宸儿……” “我不同意!” 江行烈好不容易说出两个字,然而接下来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夜九宸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江行烈一愣。 转瞬间,江行烈在明白过来,之前自己要离开时,他也说了这句话。 对了,是自己告诉冷月转告他,让他下个月和首辅家的千金林倩茹成婚。 江行烈一瞬间,眼底的激动柔和了几分。 “你和你母亲的性子,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都是那么倔强,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夜九宸这是第一次,听见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生身母亲。毕竟过去的二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惨死于夜岚手中的大周国的娴妃娘娘。 突然听到,夜九宸以为自己会和见到江行烈时的感觉一样,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可是不知道为何,刚刚那一瞬间,听见江行烈提起,夜九宸却猛地感觉到心底一个瑟缩。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的攫着心脏一般,一下一下,抽痛而又让人窒息。 事实上,夜九宸的呼吸也有那么一秒钟的停滞。 然后紧接着,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立刻阴沉了下来。 “还请皇上自重。” 赫然明显的疏离和冷漠,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江行烈身子一僵,不禁垂下眼眸。 “朕知道,你在怪朕。” 说到这里,江行烈又重新抬起头,深深的凝望向夜九宸。 “朕也明白,现在无论朕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朕。朕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朕只是希望,能好好的弥补你,以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呵呵!” 江行烈一番真诚的话,却让夜九宸冷笑出声。 “皇上真的严重了,我夜九宸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能够逃离皇室这个整日里明争暗斗,波诡云谲的地方。” 说到这里,夜九宸又垂眸望了望还在椅子上坐着的冷月,伸出手,将冷月的手一把攥住。 “我又何其幸运,找到了一生挚爱。 此生,如此,以足矣。 至于其他的,多谢皇上抬爱,夜九宸无福消受,更不会娶别家女子,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的眼睛一直落在冷月的身上。 冷月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面瘫模样,但是心里的小人却早已经将尾巴翘上了天。 你要敢说你要娶,看老娘不把你的头盖骨拧下来,喝奶茶。 而江行烈闻言,一双剑眉却是死死的拧结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皇上诸事繁忙,想来出宫已经耽误了许多,夜九宸便不再挽留了。 夜九宸,恭送皇上!” 江行烈此刻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神情和柔和,反而被一股浓烈的阴沉气息所取代。 他死死的盯着夜九宸,但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重话。 “朕能理解你现在会这么说,但你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又是我江行烈的儿子,我希望你的一言一行,都能慎重。 今日先这样,朕回去了,下次来,朕不希望再听到同样的话!” 说着,江行烈将目光从夜九宸的脸上收回,猝不及防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 怎么又看我? 我都在一旁装死蝲蛄了,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能放过我? 宝宝真是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江行烈提步,朝落玉轩的大门走,联营和一众护卫连忙跟上。 而夜九宸却在这个时候,再一次不带情绪的,冷冷说了几个字…… 第252章 我不欠你钱 夜九宸就站在冷月的身边,掌心死死的攥着冷月,仿佛稍微少用一点力,冷月就会从他的掌心中溜走一般。黑眸冷冽却又笃定,语气铿锵而又有力的,一字一顿道: “皇上下次来,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不过我想,皇上日理万机,应该是没有下次了。” 江行烈脚下的步伐,就这么因为夜九宸的一句话,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维持着面向门口的方向,可饶是如此,冷月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他僵硬紧绷的脊背,感受到了他身上蔓延而出的怒气。 奇怪了。 之前自己那么怼他,他都不生气,怎么亲儿子就说了两句半话,就气成这样? 哎? 果然啊,生气也是要分对象的呢。 这么一想,冷月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空气,安静了又安静,窒息了又窒息。 片刻之后,江行烈却是不发一言的,重新提步,不疾不徐的,朝着门口走去,直到走出落玉轩的大门。 落玉轩,重新归于平静。 舞台上的姑娘们早就已经下场,冯妈妈也带着其他人早早的躲了出去,岳城更是,早就窜没了影。 偌大的大厅,顷刻之间,就只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冷月擎着一张冷艳的、无波无澜的脸,看了看自己被夜九宸牢牢攥紧的手,顿了顿,随即起身也准备上楼睡觉。 毕竟之前就是要上楼睡觉的,结果先是被江听白那个狗东西,带着那个什么叫凝香的来搅合了,紧接着,又被夜九宸的亲爹给搅合了。 好不容易狗东西都走了,还不赶紧和床榻来个亲密接触? 这么想着,冷月心里就跟长了一片青青草原一样,毫不犹豫的就往楼上走。 然而走了两步,却走不动了。 因为手,还被夜九宸死死的拉着,纹丝不动。 冷月回过头,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的目光……啊,不对,现在应该是皇帝家的傻儿子的目光,莫名其妙的看着夜九宸。 “干什么?” 干什么? 夜九宸觉得自己的肺要炸。 她是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了什么,还是压根就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 想到此处,夜九宸漆黑深邃的眸不禁微微一眯,紧接着手腕一个用力,带动着冷月整个身体,都开始向自己移动。 冷月没有防备,加上男女本身天生的生理差距,没有意外的,就被夜九宸拉了回来。 等到她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夜九宸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说好听点叫抱,说不好听,冷月觉得这踏马就是红果果的禁锢! 人身禁锢! “你干嘛?” 冷月眼底蒙着寒霜,冷冷的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句,而夜九宸闻声,却是低沉而又邪魅的勾起了唇角。 “干嘛?小月儿,你的记性是不是太不好了?” 冷月:“???” 什么记性? “刚刚我说了,等会再找你算账,你怕不是忘记了?” 算……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月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回想了起来。 哦对,小妖孽刚回来的时候,曾经跟自己说了一句什么,等会再跟自己算账。 但是你要算哪门子账啊? 冷月认真脸:“我觉得,没必要。” 夜九宸:“???” 怎么就没必要了? “我不欠你钱!” 夜九宸:“……” 什么就不欠钱了,哪跟哪啊。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就黑了一半,心底腾升起一股极为强烈的冲动,想要将冷月的脑子劈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冷月此时却觉得,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除了上楼睡觉,啥也不想干,索性就双手抵在夜九宸的胸口,准备将人推开。 好在,夜九宸及时反应了过来,赶在冷月认真发力之前,腾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冷月抵在胸前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则是带着人猛地向后一个用力。 冷月再次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好在,身后是桌子。 而桌子上的酒菜,刚刚就被冯妈妈带着人都收拾了下去,所以没有意外的,冷月就被夜九宸,死死的压在了桌子上。 冷月脑子懵逼了那么一瞬间。 恢复清明的时候,冷月一张脸顿时冷的快要结出冰块了。 搞没搞错? 别人都是壁咚啊,床咚啊,书架咚啊什么的,可甜可盐可霸道的,结果到自己这,怎么就这么天赋异禀独树一帜呢? 餐桌咚? 还是这种木头的,上面铺着大花布,圆圆的桌子。 冷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夜九宸看见冷月那一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眼底的斜肆之意,却是愈发的浓烈明显。 顿了顿,夜九宸沉着声音开口。 “我说的算账,不是算钱的账。” “不管你要算什么账,你先起来。” “不!” “换个地方。” “???” “上楼,回房间!” 夜九宸:“……” 冷月没好气而又意思简单明了的话,让夜九宸先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怔楞,紧接着,另外一半还算正常的脸,也一起黑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丫头是个不受世俗礼教管束,不知道何为男女授受不亲的主,但是每次听到她这些话,自己心底还是忍不住腾升起丝丝异样、 三楼雅阁内,此时冷老夫人、冷迟、冷霄、梁浅还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冷迟一张脸简直难看到不行。 倒是冷老夫人脸上挂起了慈爱的笑容。 “孩子们都大了,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要那么顽固守旧了。” 听冷老夫人这么说,冷迟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听。 他娘刚刚说啥? 自己顽固守旧? 冷迟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雷的外焦里嫩,软软乎乎了。 冷迟撑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了看笑成了一朵花的冷老夫人,再看看楼下的夜九宸和冷月,只觉得太阳穴往外一跳一跳的疼。 冷月这是有毒吧。 怎么跟她待在一起的人,慢慢的都会变得脑子不正常呢? 艾玛不对! 这是亲娘啊,不能这么说,罪过罪过。 这么一想,冷迟连忙低下头,在心里对冷老夫人说了一万遍对不起。 冷老夫人和冷迟各怀心思,梁浅和冷霄也没闲着。 梁浅一双眼睛恨不能直接从眼眶里飞出去,兴致勃勃的伸长了脖子,往楼下看。 冷霄站在一旁,脸都青了。 这个死丫头,别人卿卿我我,就那么好看么? “喂,喂,喂,你快看啊!” 嗯,梁浅不光看,还用手肘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怼着冷霄,生怕他错过这么好看的画面一般。 冷霄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冷冷的逼视着梁浅。 梁浅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冷霄的回应,不由得差异着转过头。 然而砖头的一瞬间,唇上却猛地袭上一股温热。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但足以让梁浅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刚刚,发生什么了? 谁能来告诉告诉她? 为什么大脑有点空白呢?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梁浅,原本还白皙的脸蛋,顿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冷霄淡淡启唇:“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不需要去看别人。” 梁浅:“……” 为什么她以前竟不知道,她的冷霄哥哥,可以这么霸道的? 只是…… “你……老夫人和冷叔叔还在旁边呢!” 因为刚刚有了夜九宸和冷月的抛砖引玉在前,所以这会子冷霄和梁浅这幅举动,已经完全激不起冷迟和冷老夫人心中的半分涟漪了。 冷迟和冷老夫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脸色都没变一下。 冷老夫人:“顾嬷嬷啊,我有些乏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是!” 冷老夫人一句命令,顾嬷嬷立刻搀扶着冷老夫人就走出了房间,而冷迟则是脸不改色心不跳的轻咳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 顾自的说完一句,冷迟也快步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片刻功夫,也就只剩下了冷霄和梁浅两个人。 冷霄一本正经的:“现在没有别人了。” 梁浅:“……” “以后还看别人么?” 梁浅对于冷霄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 梁浅一个“看”字还没等说出口,冷霄就猝不及防的再次亲吻了上来,只是这一次的时间,要比之前长上那么两三秒。 一吻终了,冷霄红着耳郭,看着已经抬起手背捂住嘴,脸颊通红的梁浅,略微不自然的别了别目光,第三次开口:“以后,还看别人么?” 梁浅怔楞了几秒,然后就使劲的晃起了头。 不看了! 打死都不看了! 似乎是很满意梁浅的反应,冷霄这才浅笑着抬起手,宠溺的揉了揉梁浅的发顶。 雅阁内的气氛,旖旎而又诡丽。 而大厅之内,冷月还被夜九宸死死的咚在饭桌上。 冷月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小妖孽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特殊癖好呢? 第253章 换姿势,还是换地方? 冷月静静的看了夜九宸两秒。 “选!” 夜九宸一愣。 “选什么?” “换姿势,还是换地方?” 夜九宸:“……” 怎么听着就不像什么好话呢,但是偏偏,冷月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的光亮一片清明,毫无一丝一毫的异样,甚至于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夜九宸有点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好在,脑子的反应速度这块,还是拿捏的死死的,所以只是稍稍怔楞了片刻,夜九宸就快速的缓过了心神,重新勾起斜肆的唇角,冲着冷月意味深长一笑。 “小月儿不喜欢这个姿势,这个地方么? 我倒是觉得,这里别有一番韵味呢。” 冷月绷着一张认真脸,认真琢磨了一番夜九宸话中的含义。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却别有意味的低笑一声,随即一手揽着冷月的腰、身,站了起来。 冷月越来越懵了。 小妖孽这是受到亲爹刺激了? 怎么举动这么反常呢? 说话说话说不明白,饭桌咚饭桌咚咚到一半就站起来了,这是要干啥啊? 冷月大脑里瞬间蹦出了十万个为什么,然而就在这是,夜九宸一双如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眸子,突然变得深情了几分。 “月儿,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给你听。” 冷月顿了顿:“哦,你说。” “不管他日,我是睥睨苍生的君王,还是流落街头的草寇,我的身边,都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我夜九宸,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会娶你一人。 伯父和老夫人不是一直在为我们的婚事烦忧么,我想,我们的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初一吧。 既然是他看好的日子,想来,定然不差。 所以月儿,你可不可以,下次再听到这样的消息时,稍微有点反应,不要那么冷漠? 不然我会误会。” 夜九宸憋了半晌的话,终是在这个时候,一股脑的全都说出了口。 只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冷月,压根想不明白夜九宸想要表达的后半部分是啥意思。 所以仔细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冷月不由得问出了口。 “误会啥?” 像是早就预料到冷月会这么说,夜九宸极为淡定的抬起手,似是嗔怪的刮了一下冷月的鼻子。 “误会,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误会,你不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误会,其实我娶谁,你都无所谓!” 因为夜九宸的动作,冷月本能的向后探了探身子,毕竟是大佬,气质这一块坚决不能输。 但是夜九宸接下来的话,却像是在她平静心湖里投下的一块石头,瞬间激起了一大片水花,波光粼粼,潋滟不觉。 所以,小妖孽刚刚说要跟自己算的账,其实是这个? 所以,他刚刚那样冰冷的看着自己,也是为了这个? “那你多虑了。” 冷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双手抬起,如水蛇一般环住了夜九宸的脖颈,还没等夜九宸明白冷月要做什么,冷月已然踮起脚尖,在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夜九宸身子猛地一僵,撑大了一双眼眸,莫名的看着冷月。 冷月却一本正经,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的说道:“除了我,你这辈子谁也别想娶,我以前就说过,如果让我知道了,我就把你的头盖骨拧下来喝酒。 年轻人,记性好点!” 冷月一口气说完一句极为霸气的话,随即松开双臂,准备离开。 然而没想到,却再一次被夜九宸抱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抱的更紧,仿佛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一般。 “嗯,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会记得牢牢的。 印在血液里,刻在骨髓里。” 冷月安静的待在夜九宸的怀抱之中,片刻,合了合眼眸。 所以,你现在能放开我了么? 真的很困的说。 …… 江行烈乘坐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行驶着。 联营坐在马车厢内,小心翼翼的觑着江行烈的脸色。 虽然从离开落玉轩开始,他便一直合着眼眸,从未睁开过,但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联营还是清清楚楚的从江行烈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滔天的怒意。 也难怪啊。 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想要把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拱手相送的人,人家却毫不在意。 甚至于,对这西凉国的王位,弃如敝履一般。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生气的吧。 这么一想,联营不由自主的就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原本,车厢内就安静至极,而联营这么一叹息,就分外明显了。 联营自己也意识到了行为有多么不妥,叹息了一声之后,连忙惶恐的抬起头,朝着江行烈脸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 江行烈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底锐利而又冷冽的光芒,正直直的逼视着自己。 联营心下立刻一个哆嗦,本能的就是屈膝往江行烈面前一跪。 “奴才该死,打扰了皇上清修,请皇上降罪。” 联营将头低的死死的,江行烈却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起来吧。” 听江行烈这么说,联营在暗自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起身。 “谢皇上恕罪。” 重新坐回到江行烈身边,联营简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位突然睁眼,这是有话要说啊。 果然,正如联营预料到的那般,江行烈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前方的虚空,顿了顿,便开始低低开口。 “宸儿,应该是很喜欢那个叫冷月的女子吧。” 江行烈看似是很随意问出的话,但是联营却是快速的在心里将这个问题过了好几遍,揣测江行烈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图,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奴才以为,九公子如今只是因为太过年轻,还分不清楚一些事情,所以才会暂时被儿女情长的事情,乱了心神而已。” 联营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答案,江行烈听罢,却是冷冷一笑。 “哦,是么?” “奴才,是这么认为的。” 江行烈沉默了两秒:“可是为什么,朕却觉得,如今的宸儿,和当初的朕,那么相像?” 当初他在夺嫡的关键时刻,认识了媚儿。 媚儿的身份,注定他们是没有办法长相厮守的,可是那个时候的他,竟然有了想要为了媚儿,放弃一切的想法。 虽然最终事与愿违,但是当初,他是真真切切的,那么想过。 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如今的夜九宸,又有什么区别呢? 联营自然是知道江行烈和夜九宸母亲的那段往事的,所以听见江行烈这么说,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顺着江行烈的话接下去。 “可是皇上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相信媚主子在天之灵,泉下有知,也会替主子您高兴的。” “呵呵!” 听到这里,江行烈突然苦笑了一声。 “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 江行烈擎着眼眸看着联营,一瞬间,联营竟然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为什么,朕不这么觉得? 在天之灵,泉下有知,会为朕高兴?》 可是为什么朕清清楚楚的记得,媚儿死的时候,看向朕的目光里,全都是浓烈的恨呢? 甚至于,朕每每午夜梦回,梦到媚儿的时候,都是她口口声声的对朕的控诉。 她告诉朕,她恨朕。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朕,没有认识过朕。” 江行烈自从登基以来,将西凉国治理的极为繁荣昌盛,治国手段也是极为刚烈冷血,曾几何时,联营似乎忘记了,他也是个人。 是个有血有肉,知道感伤,知道难过的人。 看着这样的江行烈,联营心里不禁有些疼。 “主子……” 江行烈此时正微垂着眼眸,像是在极力的将眼底那么哀伤和悔恨的情绪抑制住,。 “如果可以,朕也不想这样逼迫他。 可是没有办法,如今费皇后和太子,都对他虎视眈眈,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不过是因为还顾忌着朕手里的东西罢了。 所以,他现在就算是不想,也必须要出来面对了。 这也是他作为朕儿子的宿命。 朕让他娶林倩茹,只是第一步,林首辅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又是朝中老臣,有了他的支持,宸儿就等于是获得了一半朝臣的支持。 他竟然为了一个区区前任镇国将军家的嫡女,拒绝朕的一片好心。” 说到这里,江行烈眼底蓦的又涌现出一抹浓烈的杀气,眉心也随之拧结在了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和之前那个伤感的江行烈,简直判若两人。 联营心里不由得一颤。 果然啊果然,不管他有多少悔意和伤感,他也终究还是那个喜怒无常,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反驳忤逆的西凉国君王。 顿了顿,联营不禁试探性地,小心询问了一句。 “那主子,需不需要奴才……” 江行烈端坐于马车之上,脊背挺直,眸光幽冷肃杀,静静的看着前方的虚空,片刻,缓缓的从唇、瓣中吐出几个字。 “去把人解决了吧。” “是!” 第254章 血色的夜 夜晚悄悄降临,墨蓝色的夜穹好似一个蛰伏着的猛兽,呲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窥探着伺机而动。 夜九宸已经决定了要在下个月初一的时候,应娶冷月过门。而距离下个月初一,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冷吃和冷老夫人自然一开始也看见这个日子了,可因为时间太过紧促,所以就没定在这天。 但如今江行烈露了面,而且表明了态度,所以听夜九宸这就么一说,冷迟和冷老夫人一合计,也怕夜长梦多,便同意了夜九宸的提议。 冷月和夜九宸是下个月初一,冷霄和梁浅自然也不能落下。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整个落玉轩,将忙碌不已。 冷月是不可能跟着一起忙碌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所以关于婚事的一众事宜,自然就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冷月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 所以此刻即便到了夜晚,整个落玉轩也没什么客人,也显得尤为忙碌热闹。 冷月极为悠闲的坐在一楼的大厅内,喝着茶,吃着点心,和忙的犹如陀螺一般的其他人,显得有那么点格格不入。 半晌,冷月起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哎,还是去院子里待会吧。 看着这群人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绕来绕去的,简直都要晕了。 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就立刻付诸了实际。 落玉轩自打开业以来,第一次没有在夜晚的时候,丝竹声声。 冷月走到院子里那棵秃树下,抬头透过横生的枝桠间缝隙,看向墨蓝色夜穹上,那轮明亮的圆月。眼底清冷的光华宛若此刻的月光一般冷冽。 快要入冬了,空气里总是带着一丝凉意,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带着冷意窜透冷月的衣衫,窜进皮肤之内。 冷月下意识的微微瑟缩了一下。 然而紧接着,冷月却敏锐的察觉到一股不易察觉的危险,在空气中淡淡的流淌。 琥珀色的瞳眸,随之一紧。 风,还在继续,冷月的发丝和衣摆均被微风带起,在半空中妖、娆飞舞着。 一抹寒光,顺着风向,也朝着冷月直直的逼近而来。 冷月心底冷笑一声。 常年在腥风血雨中的浸淫,让冷月对危险早就有了一种独特的嗅觉,她平静的伫立在原地,感受着那道带着浓烈杀气的寒光,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逼近。 而从始至终,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过。 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冰,一如既往的岿然不动。 直到,那道寒光在靠近冷月身上的前一刻,冷月才猛地脚尖一踮,身子一动,弯下腰。 那是几枚暗器,暗器的尖部尖锐而又锋利,在月光的映衬下,闪耀着嗜血一般的寒光,宛若3d电影一般,落在冷月的眼底。 冷月就那么擎着一双如深井般无波无澜的眸子,看着那些寒光越来越近,直至擦着脸颊飞驰而过,最后斜斜的没入秃树粗壮干枯的树干之中。 冷月平静的收回目光,直立起身体。 琥珀色的瞳眸快速的在后院搜寻了一圈。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半空中突然腾升起几个人影,他们身着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双杀意满满的眼睛。 他们纷纷手持长剑,在半空中围成一个圈,又快速落在地面,将冷月围在了中间。 一、二、三、四、五。 一共五个人。 冷月眸光冷冽的看着这些人,大脑却在飞速的旋转着。 自己来西凉国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敌人好像也没有……哎?还真有。 太子江听白,皇后费婉清、甚至被烧了大本营的圆慧都有可能,还有今天刚刚离开的江行烈……对,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凝香夫人。 这些人都有可能,又感觉都不是太可能。 但总归,是这里面其中的一个或者是几个肯定跑不了。 行! 可以啊,这群狗东西,自己还没动手,他们倒是先按捺不住了。 这是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hellokitty,小驴不尥蹶子,当老娘是史努比是吧? 而冷月这边精分的内心戏独白着,那群黑衣人已然手持佩剑,朝着冷月逼近而来。 冷月面无表情、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抽出软剑,看着自己正对面的那个黑衣人,已经持剑靠近了自己。 冷月冷静的抬起软件,直接抵在了那柄直接直指自己的剑尖上。 对方似乎是用了全力,冷月双手撑着软剑,而软剑早已被黑衣人的剑尖抵着弯曲到了最大的程度,几乎贴近了冷月面颊。 冷月面容冷艳的与黑衣人对峙着,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动了好大一段距离。 等到好不容易站定身形,冷月脚下一个用力,双手也随之向前一推。 软剑带动着黑衣人的长剑向后反弹,接收到巨大的反弹力量,黑衣人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便向后跌去。 而其他黑衣人,也抓准了这个机会,纷纷持着长剑朝着冷月逼近而来。 冷月看着那四把闪着银色冷芒的剑朝着自己袭击而来,心底方成了一个块块。 踏马的,你们这么多个老爷们来欺负我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要不要点脸。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人,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冷月:“???” 嗯? 难道我没控制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对啊,这声音不是我的啊! 想着,冷月立刻擎起一双眸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发现墙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正蹲着一个人。 那人同样穿着黑色的衣服,但并不是夜行衣,头发高高的在脑后束起着,虽然面容逆着月光,而且隔着一段距离,但冷月还是能凭第一眼判断出来,这人长的不差。 只不过跟小妖孽夜九宸相比,就差的多了。 毕竟在冷月心里,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和夜九宸都没有可比性。 就是,这狗东西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路过的,还是也是来杀自己的? 冷月大脑快速的旋转着,而那些黑衣人也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人闯入,一个个怔楞的功夫,冷月却迅速抓住了机会,借用自己快过常人的速度,用软剑快速的将距离自己近的两个人解决了。 一剑割喉,见血毙命,毫不犹豫。 甚至于,冷月速度之快,那两个人跪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脖颈上的伤口,看着鲜血从指缝中疾速流出的时候,都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怎么,就这么被冷月杀了? 两个人满脑子疑问,却也抵挡不了生命一点一点流失,最后无力跌倒在地面上的命运。 其余三人见到这幅架势,立刻收敛心神,彼此神情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再次举起长剑,朝着冷月袭击而去。 趴在墙头上的人此时看见这幅情形,眉毛不禁挑了挑。 这女人还挺聪明,挺心狠手辣的。 抓准实际,稳准狠的快速解决掉两个对手,虽然还剩三个,但也好过之前五个人一起来。 看样子,夜陌寒喜欢的女人,也确实有几把刷子。 而冷月此时已经开始和另外三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她腾空抽出点时间朝着墙头那个突然出现的狗东西看了一眼,只见对方既没有要下来弄死自己,更加没有来帮忙的意图,好像就是个来看热闹的,心里顿时一阵妈卖批。 来看热闹你刚才装什么大瓣蒜? 冷月不再管那人,只是全心全意的对付面前的三个黑衣人。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刺杀暗杀这种事,但是明显的,今日这几个人的水平,要比之前要高很多。 如果不是刚刚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让他们几个稍稍有些怔楞分神,凭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古代武功,根本就不可能一下子解决了两人。 而且死了两个人,剩下三个更是招招下杀手,剑剑欲取她性命。 渐渐的,冷月也开始感觉到吃力了。 不行啊! 那货在上面坐的一动不动稳如狗,自己却在这跟这不知道哪来的三个狗东西拼命。 太不公平了! “喂!”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分出一丝精神,朝着墙头那人大喊了一声。 “差不多了啊!” 墙头的人:“……” 差不多啥? 三个杀手:“???” 就在三个杀手和墙头人正一脸疑惑之际,冷月平静而又淡定的开口说道。 “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路数了吧,可以动手了。 不然等会我死了,你一个杀他们三个也挺累。” 墙头的人仔细想了想冷月的话,再次:“……” 这女人,说什么呢? 哎? 不对不对! 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墙头那人已经瞪大了一双眼睛,朝着冷月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 这女人也太不讲究了。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是在看那几个人什么路数了? 他就是提早过来看看热闹而已。 怎么就…… 但是那些杀手不会听这些,原本他们就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谨慎的对待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而此时冷月一句话,已经将他的立场表明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再观望了。 第255章 就你,蹲墙头的 黑夜依旧在继续,黑夜下的厮杀,也未曾停歇。 三个黑衣人心照不宣的快速对视了一眼,随即有一个黑衣人便撤出了同冷月的战场,朝着蹲在墙头的那个人,持剑袭击而去。 蹲在墙头的人见状内心顿时一声卧槽。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古人诚不欺我。 蹲在墙头的人此时已经顾不上吐槽,只能与那名冲自己袭击而来的黑衣人颤抖厮杀起来。 冷月看的心里暗爽极了。 老娘的热闹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真是搞笑了。 从最一开始的五个人,变成现在的两个人,冷月的压力已经减少了不少,而且对付两个人,虽然也不能占据上风,但好歹不是那么吃力了。 现在最好的,就是看热闹那狗东西快速把那人处理了,然后自己这边就会又分出去一个人去对付他,这样一来,就完美了。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清冷的光亮。 然而就在这时,那两人似乎也发觉拖得时间有点久,容易横生意外,便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和狠毒,招招朝着冷月的要害刺来。 冷月忙着应付,倒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墙头那俩人的战况。 夜九宸和岳城都不在,整个落玉轩里,也就只剩下冷霄和冷迟两个人还会功夫,剩下一大堆,老的老,弱的弱,所以冷月一点都不想惊动落玉轩那帮人。 自己一定得想个办法。 踏马的所以小妖孽,你还不赶紧回来,在外面玩球呢? 夜·玩球·九宸此时正在赶往落玉轩的路上。 江行烈离开之后,他同冷月请了假,专程去了一趟法华寺。 虽然此时的法华寺早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气势,但好歹夜九宸也没让岳城下死手,所以便只是毁了几个佛堂和斋房。 江行烈走后,夜九宸心底总是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去找圆慧,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好在,圆慧虽然心里有气,但是顾忌着夜九宸的身份,还有冷月那个疯婆娘的淫、威,没敢跟夜九宸闹别扭啥的,对于夜九宸提出的问题,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而得到了圆慧的答案,夜九宸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身为一国高高在上的君主帝王,睥睨苍生,统领天下,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对他的忤逆。 夜岚是如此,江行烈更是如此。 今日自己那般公然忤逆江行烈,他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是一定不会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圆慧跟清楚的说明白了,江行烈不会对自己动手,最起码现在不会,。 所以冷月和落玉轩的其他人,就不敢保证了。 确认了这一点,夜九宸立刻马不停蹄的带着岳城往回赶,一路上恨不能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 然而越接近落玉轩,夜九宸心底那股强烈的不安和胶着就越浓烈。 乘着夜色,他们终于回到了临安城,回到落玉轩。 可让夜九宸没想到的是,刚一靠近落玉轩的后院,就听见一阵病人相接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异常明显。 夜九宸黑眸一凛,甚至连马都来不及下,直接双腿一夹,纵身一跃,从马身直接跃上后院的墙头。 岳城见状,自然也效仿着同夜九宸一样。 两人站定,看清了后院的情形。 夜九宸和岳城均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是两人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提起随身的佩剑,纵身跃下院落,加入到战局之中。 院内的战局按照细致的划分,可以分成两拨。 一波是冷月和两个黑衣人,另外一波便是之前蹲在墙头看热闹那人和另外一个黑衣人。 而偏偏,夜九宸和岳城两人都是加入的冷月那边的战局,竟然没有人管蹲墙头。 蹲墙头看见这幅架势,心中顿时有点欲哭无泪。 你们这么相信我,真的好么,为啥就没有人来帮帮我呢? 而冷月看着突然出现,挡在自己身前的夜九宸和岳城,飞速旋转的大脑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功夫能够歇息一下了。 小妖孽还真回来了。 虽然不是很早,但也不算晚。 思及此,冷月看向夜九宸和岳城的目光,不禁就微微带了点满意。 夜九宸此时正把冷月牢牢的护在身后,同两个黑衣人厮杀着,他的功夫加上岳城,即便那两个黑衣人再如何训练有素,也很快就败下阵来。 而另外一边,蹲墙头那边的战局也渐渐开始有了明朗的局势。 蹲墙头占了上风。 几个黑衣人原本想的是对付一个女人,出动他们五个已然足够,速战速决,绝不留痕迹。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首先就是冷月! 冷月的武功虽然和调查的那般没有出入,但是她速度却极为惊人,而且心思缜密,擅于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一上来就损失了两个人。 另外,蹲在墙头的那个人,还有夜九宸和岳城的突然回归,也着实让他们意外。 毕竟,蹲墙头虽然是突然出现的,但是夜九宸和岳城,是他们亲眼看着去往法华寺,确认一时半会回不来之后,才选择动手的。 为什么会回来的这么快? 现在这幅情形,很显然,他们已经不能够完成任务了。 三个人心底都已然有了这个定论,便开始改变战术,各自隔着一段距离,无声的使了个眼神之后,便纷纷找了个机会,跳出了院子,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岳城持剑想要追上去,却被夜九宸制止。 “不用追了。” “主子!” 不追的话,恐怕下一次,这些人还会来。 夜九宸自然明白岳城的意思,但却还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冷月就没那么好心了,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你确定,以你的本事现在追出去以一敌三,不是送命?” 岳城:“……” 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这种莫名的心塞感是怎么回事? 夜九宸收回看向岳城的目光,改为关切的将冷月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虽然没有发现伤口,但还是为了以防万一询问了一句。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冷月干脆的回答。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蹲墙头,脸色已经难看的像便秘一样了。 不管他不帮他也就算了,现在架也打完了,人也跑了,他都不看自己一眼?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蹲墙头心里一边吐槽,一边用控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夜九宸的后背,像是要从他脊背上直接瞪出两个窟窿来才解气一般。 而冷月也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不由得向旁边移转了一下视线,越过夜九宸,看向蹲墙头。 “喂!” 蹲墙头:“……” 叫我呢? “对,就你!蹲墙头的。” 冷月似乎像是能听到蹲墙头心底的声音一般,很是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句。 蹲墙头:“……” 这女人会读心术吧。 再说,她给自己叫什么? 蹲墙头的? 太不符合自己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的形象了吧。 而冷月这么一叫,夜九宸也终是腾出来片刻的精力,慢吞吞的,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朝着蹲墙头看了过去。 一瞬间,四目相触,夜九宸眼底瞬间有惊涛骇浪在风起云涌。 而蹲墙头却看着夜九宸,咧开嘴露出牙花子笑了起来。 冷月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蹲墙头,心中有了结论。 原来这俩人,是认识的。 之前她还想,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就算是看热闹,也不是这么个看法的。 只是冷月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什么杀气和危险,所以暂时没有搭理。但是一想到自己在那跟那几个黑衣人搏命,这货却在一旁看热闹,冷月顿时就不爽了。 所以才会用言语让那几个黑衣人误会,分出精力去对付他。 现在想来,这蹲墙头的狗东西,还真的就是冲自己,或者说是冲夜九宸来的。 但这个人,到底是谁? 冷月心里正琢磨着,还没等琢磨出答案,就见蹲墙头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夜九宸,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等走到夜九宸和冷月面前,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蹲墙头才停下来,朝着夜九宸缓声开口。 “九弟,好久不见。” 九……弟? 冷月有点凌乱。 在西凉国,肯定是没有人会这么叫夜九宸了。 但在大周国,除了夜陌寒和夜司白以外,也就没有人叫过了啊,难道夜岚那糟老头子还有别的儿子? 冷月在大脑里使劲的搜寻着,半晌,还真的让她搜到了一个。 大周国的七皇子,常年镇守边关,之前一直没出场过的夜风棉。 终于对上号了,冷月这才面无表情的朝着夜风棉看了过去。 人物是能对上号。 但是这形象么…… 呲个牙乐的像只柴犬,怎么看怎么没有镇守边关大将军的气势好不好? 看看人家冷迟,再看看这位。 果然,同样是大将,也是有差距的! 他不好好的在边关待着,跑这来干什么来了? 第256章 要不要差别对待的这么明显 冷月心里疑惑的问题,夜九宸自然也同样疑问。 只不过和冷月不同的是,冷月和夜风棉不熟,也不是什么爱多讲话的性子,所以即便心里有疑问,也不会问出口。 因为对她来说,知道和不知道也没啥区别。 而夜九宸同夜风棉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又从来不是会拐弯抹角的相处方式,所以心里疑惑,自然而然就要直接问出来。 “你不好好守在边关,跑到这来做什么?” 夜风棉:“……” 仔细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刚刚见面,看见自己跟人打架,不上来帮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说上话了,结果夜九宸这货居然是这般语气。 夜风棉觉得自己心塞的要死了。 “九弟,你这么对我,真的好么?” 这么久不见,好歹问一句我好不好啊。 “我觉得挺好的。” 夜九宸回答的毫无违和感,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征求赞同。 冷月自然很给面子。 “嗯,我也这么觉得。” 夜风棉:“……”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真有默契。 夜九宸弯着眉眼朝着冷月浅然一笑,随即重新转眸看向夜风棉,只是在看向夜风棉的一瞬间,之前在面对冷月时的和煦笑容,立刻消失。 夜风棉更心塞了。 要不要差别对待的这么明显啊。 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心塞的感觉,努力的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不变。 “赶了一天的路,刚刚又打了一架,着实是又累又饿,这家落玉轩是你的吧,走走走,进去说进去说,赶紧给我弄点好吃的。” 夜风棉一边说,一边顾自的往落玉轩内走,冷月蒙着寒霜的眼眸直直的逼视着夜风棉的背影。 这人,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而被冷月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即便是没有回头,夜风棉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脊背一阵阵发凉的感觉。 果然啊,这个冷月,跟夜陌寒在信中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这位弟妹,倒是让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最起码,不无聊。 夜风棉进了落玉轩,冷月、夜九宸和岳城还站在院子里,夜九宸一双横眉轻轻颦蹙了一下,眼底的幽暗和风起云涌,赫然明显。 冷月虽然面瘫着脸,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见夜九宸的神情,心里也有那么点方。 看小妖孽这表情,这位大周国的七皇子夜风棉的到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 两人各自心思迥异,刚刚受过挫的岳城很有自知之明的悄悄退了出去。 今晚的事情还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啊。 岳城离开,夜九宸这才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转眸看向冷月。 “怎么回事?” 冷月:“嗯?” 夜九宸没有说话,目光朝着地面上躺着的,两个已经死透了的黑衣人看了一眼,冷月循着夜九宸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 大半夜的来行刺老娘:“但是有一点肯定,他们是冲我来的。” 一边说,冷月一边来到那两个黑衣人旁边,屈膝蹲了下来,顺势伸手将两人的面罩摘下。 只是,这两人的面貌,却让冷月瞳孔一缩。 其他的人如果干点什么坏事,蒙上面是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真实样貌,而这俩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原本应该是平滑的脸,此时却狰狞无比,大、大小小盘根错节的分布着许许多多的疤痕,疤痕有新有旧,有粗有细,看起来尤为的触目惊心。 而被这些疤痕掩盖着,这两个人的样貌,根本就分辨不清。 从二十一世而来的冷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心里顿时慌得一批。 也不知道是就这两个人这样,还是其余跑的那三个,也是如此。 如果也是如此,就证明不是意外了。 这些人,是被从小有组织有纪律的培养着,专门负责执行一些暗杀一类任务的。 而能培养这些人的,也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不容小觑的选手。 冷月思忖间,夜九宸也已经蹲了下来,看见这两人的相貌,也是微微一个怔楞。 “看来通过样貌,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嗯!” 冷月应了一声,夜九宸已然抬手在两个人身上摸索了起来,但是这两人身上除了几枚暗器、几瓶毒药之外,再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线索,等于是断了。 冷月和夜九宸慢慢站起身。 冷月表情寡淡的看着夜九宸阴沉不已的,好像马上就能滴出水来的脸,不由得抬起手,哥们一般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没事,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人。” 江行烈、费皇后、江听白、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凝香。 夜九宸低头垂眸沉思了片刻。 “应该不是江听白。”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是和夜九宸达成了共识。 “确实,狗东西江听白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江听白要想动手,方法多的是,时间也多的是,绝对不会是现在,用这种方式。 “那么剩下的,就是江行烈和费皇后了。” 冷月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想起来,白日里江听白带凝香过来的时候,夜九宸不在。 “还有一个人。”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不禁抬起头,“谁?” 冷月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把白天的事同夜九宸讲了一遍。 “你说,江行烈身边的凝香夫人,过来了?” “嗯,就是她。” 夜九宸眉心的郁结越来越深:“没有道理,她那个身份,会来落玉轩。而且,听你说的她见到你时的状态,也太不对劲了。” 冷月其实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当时没有心情搭理那俩货。 最主要的是,对方如果要搞事情,自己不让,难道他们就不搞了? 所以浪费那个精力干啥,谁搞事情,干、他就完了。 冷月懒懒的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依旧皎白清冷,高悬于墨蓝色的夜穹之上,将世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却又冷眼旁观。 夜九宸仔细的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着冷月刚刚说过的话,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她看你的目光中,带着恨?” 冷月闻言侧眸同夜九宸对视,轻轻的颔了颔首。 “特别恨,恨不能直接剜肉拆骨,削肉喝血那种。” “你以前,得罪过什么人么?” 冷月:“……” 大哥,我得罪的人太多了,你这么问我,我怎么回答? 这题明显超纲了好么? 看着冷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双略显为难的眼,夜九宸一句话出口,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有点不妥、 就冷月这个性子,应该很多人都看不惯吧。 但首先,这个人是女人。 其次,这个人和江听白还有着莫大的关系。 最后,这个人对冷月有着滔天的恨意,还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条件已经明晰到了这个地步,但夜九宸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加上今晚的暗杀,他实在是不敢想,如果夜风棉不在,或者是自己稍稍晚回来一会,以冷月那两下半的功夫,究竟能不能抵挡下去。 对方特意挑选了一个自己和岳城都不在,而落玉轩其他人又极为忙碌的时间过来,只能证明对方对落玉轩很了解。 另外,今日刺杀没有成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这么一想,夜九宸整个人的气质都在一瞬间凝重压抑了起来。 而相比较夜九宸的阴郁,冷月却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不用想那么多了,反正以后,你保护我。” 说着,冷月突然上前一步,将脸凑到夜九宸面前。 夜九宸一顿,就见冷月擎着一双明亮而又湿润的眸子,坦荡而又真诚的望着自己,声音寡淡的一字一顿道: “贴身保护,” 说完,冷月随即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刀阔斧的朝着落玉轩内走去。 夜九宸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冷月冷艳而又纤瘦的背影,只觉得身子像是被人施展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竟然无法动弹。 除了胸膛里那颗狂跳跳动的,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脏。 贴身保护…… 是他想多了吧。 不然为什么冷月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出这么日爱昧而又旖旎的话呢? 这个妖精! 想到这里,夜九宸终是恢复了思绪,颇为无奈的抬手扶了扶额,随即摇着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提步也朝冷月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走了两步,却又顿住朝地面的那两个人看了一眼。 其实,江行烈、费皇后、还有冷月说的那个凝香,这三个人中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江行烈。 想到这里,夜九宸一双黑眸不禁微微眯了眯。 落玉轩一楼大厅内,夜风棉坐在靠近舞台的桌子旁,身旁冷迟、冷老夫人、冷霄、梁浅等人各自目光迥异的看着他。 片刻过后,还是冷迟和冷老夫人先上前。 “见过七皇子。” “哎,老夫人、将军,这里是在西凉,就别这么多礼数了。” 夜风棉笑嘻嘻的上前将人搀扶而起,随即朝着梁浅眨了眨眼。 “喂,疯丫头,你也在这里啊。” “我疯你妹!” 第257章 你,滚出去 如果说起来梁浅最讨厌的人,这个世界上一共有两个。 一个是过去的冷月。 过去的冷月只要一和梁浅见面,必保闹得腥风血雨人仰马翻的,总是和她对着干,见面就掐。 另外一个,就是大周国的七皇子夜风棉了。 只是夜风棉早早就去了边关,而且常年不回都城,所以时间一长,梁浅就忘记有这么个人存在了。 但是梁浅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在西凉国碰见。 碰见就碰见了,还踏马像以前一样张口闭口疯丫头。 梁浅整个人的小宇宙都要爆发了一般,瞪着两只杏眼,眼底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夜风棉最喜欢看梁浅这幅样子,顿时心情大好的大笑出声。 “看看,看看,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好怀念啊疯丫头。” “我怀你大爷!” 更冷月待得时间久了,梁浅也学会了几句冷月式的粗口,被夜风棉这么一激,顿时就口不择言的坡口大骂起来。 而冷霄站在一旁,看着梁浅和夜风棉之间这般看似亲密的互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自然是认识夜风棉的,但是却从不知,夜风棉同梁浅之间的关系这么好。 而看见这样的画面,冷霄心底抑制不住的,就涌起一阵酸涩和憋闷,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在那边斗嘴斗的极为欢快的夜风棉和梁浅。 下一秒,冷霄直接挪动身子,站到了梁浅和夜风棉的中间,将两人的视线,隔绝的死死的。 面对冷霄的突然出现,梁浅和夜风棉均是一愣,尤其是夜风棉,一双黑眸饶有意味的望着冷霄那张黑的宛若锅底一般的脸,顿了顿,突然勾起唇角。 哟? 多年不见,原来当年的疯丫头,也有人喜欢了呢。 而冷迟、冷老夫人、冯妈妈和罗小玉等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三个人之间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个时候,冷月和夜九宸从后院回来。 梁浅两腮鼓鼓的,好似一只河豚,一见到冷月,立刻就冲了过去。 “冷月,你干什么要放这个人进来?” 冷月:“……” 面对突如其来的控诉,冷月只想说一句,我冤枉。 而且刚刚我差点还没命了呢。 “不是我放的,他自己蹲墙头翻进来的。” 梁浅:“???” 什么玩应?》 我没听错吧? 堂堂大周国的七皇子,竟然蹲人家墙头? 梁浅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攻击夜风棉的理由,两只眼睛随即迸射出两道光亮,挑衅一般的朝着夜风棉下巴一昂。 “啧啧啧,我还以为多年不见,边关的战场能让你有点长进呢,没想到越活越倒退啊。 居然连蹲人家墙头这种事都干了? 也不知道以前翻了多少次呢。” 面对梁浅的揶揄,夜风棉虽然一点都不生气,但和梁浅斗嘴好像是已经刻在骨髓里的本能一般,根本控制不住。 “我蹲墙头怎么了? 我要是不蹲墙头,你旁边那个人现在恐怕都已经被这西凉国的杀手,用剑捅成筛子了。” 夜风棉本是反驳梁浅,但是一句话出口,落玉轩内的气氛,却在一瞬间变得诡异而又凝重起来。 大家听到这番话,均收起了之前各自迥异的心思,关切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冷迟几步走到冷月身边:“怎么回事?七皇子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冷月心里简直妈卖批了。 她就是不想惊动大家,不想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这番反应,所以才一直没吭声。 结果夜风棉这个狗东西,嘴巴挺大啊。 简直就是个大喇叭。 冷月认真脸:“没什么,他瞎掰的。” 冷月表情坦荡而又真诚,语气也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根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若不是冷迟已经习惯了自己女儿这幅面瘫模样,简直要信以为真了。 顿了顿,冷迟又朝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你说。” 夜九宸:“……” 我好难啊。 “伯父,刚刚确实发生了点意外,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注意。” 冷月:“……” 完犊子了,小妖孽把自己卖了。 冷月一记冷冷的眼刀朝着夜九宸就投射了过去,夜九宸却平静的朝着冷月浅然一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冷月心里将夜九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随即转眸,刚好就对上冷迟一张脸绷的死死的严肃面容。 嗯……换个人看。 冷老夫人、梁浅、冷霄、冯妈妈……算了,还不如不换呢。 冷月心里方,索性不去与这些人对视,而是直接冷冷的看向了始作俑者,顺势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夜风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夜风棉本来是内心一片平静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面对冷月那双无波无澜,却深沉的满是冷意的眸子,心底却抑制不住的用力震颤了一下。 那种震颤,和平时男人见女人的震颤不同,或者准确的来说,是震慑。 他在边关的战场上金戈铁马、血雨腥风见了那么多,看惯了生死与人性,早就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目光,而感受到震撼。 可是如今,冷月却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夜风棉皱了皱。 他一开始还在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让夜九宸和夜陌寒这么念念不忘,之前看见冷月在面对杀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最多,就是个心思缜密,头脑睿智、而又临危不乱的人罢了。 但是此刻、现在,夜风棉却有些看不透冷月了。 明明是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千金小姐,为何却有着这般寡淡冷艳的目光? 夜风棉想不明白,而他思忖的这个功夫,冷月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 冷月淡淡的开口,不辨情绪的说了一个字。 “来西凉国做什么。” “我……” “别跟我说,你是路过。” 夜风棉刚一开口,就被冷月将话都怼了回去,甚至于那张面瘫的脸,还隐隐的透着警告。 警告夜风棉如果敢这么说,就把他打出去。 果然,夜风棉撇了撇嘴,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咽回了肚子里,转而撩起衣摆,不慌不忙的往桌子旁一坐。 冷迟和冷老夫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还担心冷月,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冷月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也只好暂且先离开。 冷迟和冷老夫人离开,冷霄也拉着梁浅快速的上了楼,冯妈妈和罗小玉更是很有眼力的找了个借口去自己去忙了。 所以很快,大厅内就只剩下了冷月、夜九宸和夜风棉三个人。 冷月和夜九宸坐在夜风棉对面的位置,夜风棉擎着一双略带探究的眸子,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冷月,顿了顿,才缓缓开口、。 “是夜陌寒让我来的。” 夜陌寒? 夜风棉一句话出口,冷月和夜九宸都沉默了。 自从他们来到了西凉国、大周国、夜陌寒、染离这些人和事,仿佛都随着记忆渐渐久远了,久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而夜风棉的突然出现,还有夜陌寒名字的突然响起,却让冷月和夜九宸一下子就唤回了记忆。 尤其是夜九宸。 一双剑眉似动非动的向上轻轻挑了挑,宛若枭鹰一般幽邃阆黑的眸子里,却翻涌着如火山爆发、海啸来袭一般的强大气势。 “夜陌寒要来西凉。” 夜九宸沉着声音开口,却语气笃定的替夜风棉将结论说了出来。 其实,早在看见夜风棉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有了预感。 夜风棉算是夜岚几个儿子中,最无欲无求,不愿争斗的一个,虽然文韬武略,胸怀天下,但是却不想卷入任何的波诡云谲之中,所以才早早的自己提出去镇守边关的要求。 甚至于,连夜岚驾崩,夜陌寒登基,他得到消息后都没有回去看一眼。 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那便只剩下这一个原因了。 夜风棉独来独往,不同任何人交心,也不与任何人交恶。 除非是他感兴趣的事,不然,他绝对不会离开边关半步。 还有什么事,是夜风棉会感兴趣的? 所以,夜九宸十分笃定自己的猜测。 冷月听闻了夜九宸的话,不禁微微侧了侧眸。 她倒是没想到,夜陌寒居然会来西凉,准确来说,也不是想不到,只是压根没往那个人身上想。 大周国的一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原主的记忆和生活,她留在大周不过是为了帮助原了心中的宿愿。 本以为是过去了的事情,如今却再次出现。 这种感觉,让冷月一点都不爽。 就好像一个人已经死了,众人正围着这个死人瞻仰遗容,默哀悼念的时候,这个人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诈尸? 这踏马的谁能爽? 这么一想,冷月突然连招呼夜风棉的心情都没有了。 “呵呵,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了九弟啊。” 夜风棉此刻正一手拄着桌面,吊儿郎当的说着,只是一句话说完,却见之前还面瘫着脸的冷月,猛然间冷不防的站了起来。 “你,滚出去!” 第258章 你有病? 夜风棉撑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冷月。 嗯? 她刚刚说啥? 自己听错了? “你,滚出去!” 就在夜风棉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的时候,冷月很是善解人意的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彻底将夜风棉的幻想给打碎了。 毫不留情,直击心脏。 甚至于,夜风棉耳边都能清楚的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女人,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你让我出去?” “耳朵有毛病?” 冷月没好气的冷冷说了一句,夜风棉脸色立刻有点难堪,但好在他多年在边关,最擅长的就是自我调节,所以只是稍稍一瞬间,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啊,给个原因先?” 哟吼? 还想要原因? 行,给你就是了。 冷月微微敛了敛心神,面无表情的一字一顿开口:“因为,这是我的地盘,而我看你不顺眼,想把你扔出去,理由够充分么?” 夜风棉想了想:“……” 还真的是既充分又清楚明了,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冷月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吧?” 夜风棉点了点头。 我要说不明白,你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这女人,气人技能满分吧。 冷月平静的继续说道:“选吧。” 夜风棉一愣:“选什么?”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看着冷月一副斩钉截铁,势在必得的样子,夜风棉终于明白了,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压根就不是在说笑。 如果自己不主动出去,她可能会真的亲自动手把自己扔出去。 可是为哪般啊? 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明明刚刚还间接救了她一命,进来半天了,不给口水喝,也不给口饭吃也就罢了,竟然要大晚上的把自己扔出去? 夜风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更加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的时候怎么办? 找帮手! 想到这里,夜风棉立刻求救一般的,可怜巴巴的看向坐在一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开口发表意见的夜九宸身上。 而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垂着眼眸,暗自在心中思考着。 他在思考,夜陌寒来西凉的目的是什么。 新帝登基,虽然冷月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算是帮他把局势都暂时稳定住了,但不代表那些人不虎视眈眈的想要将他拉下马。 而且夜司白只是被废黜之后幽禁,程必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支持了多年的人?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夜陌寒这个时候出使西凉,都不是好时机。 可是他偏偏这个时候来? 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非来不可的原因? 夜九宸这边脑海中把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排除了一遍,但最后又觉得哪个都不大可能,眉心不由得紧紧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抬眸间,就看见夜风棉正在用一副可怜至极的表情看着自己。 夜九宸嫌弃的看了夜风棉一眼。 “你有病?” 夜风棉:“……” 为什么感觉好像听到了心脏被剑刺中的声音? “九弟,我未来弟妹要把我扔出去。” 为了防止夜九宸刚刚低头沉思没有听见自己和冷月的对话,夜风棉连忙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他总该说句话了吧。 然而夜风棉的希望却再一次落空了。 听闻了他的话之后,夜九宸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平静到几乎不带一丁点感情的朝着夜风棉说道: “哦,那你还是自己出去吧。” 好歹是大周国的七皇子,被人扔出去多没面子? 夜风棉卒。 夜色依旧浓重,夜风棉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落玉轩,简直要呕出血来。 多年不见,结果见了面先被坑了一把不说,不给饭不给水,还直接被扔了出来。 说出去谁信? 啊? 谁信? 冷月此时却极为舒适躺在床榻上,准备睡觉。 好歹打了一架呢,怪累的,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她睡觉。 冷迟和冷老夫人坐在房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冷老夫人想了想:“要不,还是去把七皇子接进来吧。” 冷迟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 想着,冷迟随即起身:“母亲,那儿子先出去了,母亲早些休息。” 向冷老夫人告了别,冷迟便退了出去,等到冷迟一离开,冷老夫人才暗自的长长呼出一口气,用手捻起了佛珠。 还好还好,冷迟没反应过来,。 就冷月那脾气,要是知道把人接进来了,不得炸毛? 所以这种事,就让冷迟去就行了,自己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明月渐渐西斜。 乾华殿内,江行烈衣着松垮,头发披散的坐在桌案前,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揽着凝香的肩头,两人嬉笑着饮着酒,看起来好不和谐一副画面。 凝香今日稍稍有些心神不宁。 得知夜陌寒要来,又亲眼见到了这辈子的宿敌冷月,即便她在努力隐藏,有些东西,也隐藏不出来。 江行烈这样心思通透的人,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爱妃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江行烈仰起头,动作潇洒利落的饮了一大口酒,随即语气随意的询问了一句。 江行烈这么一说,凝香连忙敛起心神,佯装着羞赧一般的垂眸一笑。 她始终记得江听白跟她说过的话。 在江行烈面前,不要妄想着想要隐瞒什么,除了有些不得不隐藏的事情,其余的,最好都老实交代。 所以略微顿了顿,凝香随即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皇上英明神武,臣妾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哦?那便是真有心事了?” 凝香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朝着前方走了两步。 “臣妾曾经跟皇上说过,臣妾的过去,背负着血海深仇,。” 江行烈没有言语。 这一点,在凝香初进宫的时候,便说过。 “今日,臣妾见到那位仇人了。” 听到这里,江行烈眼底的光才略微动了动。 凝香背对着江行烈,继续说道:“臣妾看见她就在这都城之内,活的心安理得,活的风光无限,身边是家人和爱人。 臣妾被她害的那么惨,经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她却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连臣妾都记不得了。 臣妾,不甘、” 凝香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攥紧了拳头。 而江行烈此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到凝香身旁,猛地一抬手,将凝香整个人都揽进了怀中。 面对这样亲密的姿势,凝香很是信手拈来的做出一副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皇上会怪罪臣妾么?” 江行烈嘴角挂笑,但是眉眼间却不带一丝旖旎情欲。 “嗯,怪你什么?” “怪臣妾,没有跟皇上报备,就私自出了宫。” 凝香很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出江行烈的眼睛。而且他既然问出了口,就代表着前因后果,他几乎已经了解了个大概了。 既然这样,自己就要赶在他说出口之前,自己先一步主动承认。 凝香说完这句之后,就佯装着娇羞妩媚的看着江行烈脸上的表情,实则是在观察江行烈的反应。 而果然,听她这么说,江行烈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确实已经知道了。 江行烈用手挑着凝香的下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还好臣妾有皇上的宠爱和眷顾,不然看着仇人活的那般自在,臣妾真的是要呕死了。” 听闻了凝香的话,江行烈随即松开揽着凝香的手,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你的仇人,应该已经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江行烈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凝香的,所以完全没有看见凝香刚刚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震惊。 他说什么? 自己的仇人死了?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仇人是谁? 如果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不会的! 凝香心中震撼着,恐惧着,但是却又不敢表露出分毫来。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 更加没有办法接受,冷月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冷月确实是要死。 但也只能是在自己手中,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之后的结果。 但是现在…… 凝香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同江行烈说什么。 好在,江行烈说完刚刚那句之后,便提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往乾华殿外走。 殿外,月光皎白光华,落在青石的地面上,隐隐的闪耀这银色的光亮。 江行烈淡然的看着。 这个时候,那个叫冷月的,应该已经死了吧。 冷月死了,夜九宸就会按照自己为他安排好的路,一步一步,平稳的走下去,直至最后成为这西凉国的帝王。 他不求夜九宸现在就体会他的一片苦心。 他只希望,他的媚儿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曾经的过错。 想到此处,江行烈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酒。 只是放下酒瓶,却看见一个小太监,正附在联营的耳畔低语着什么,而联营的脸色,却在听着那小太监的耳语时,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第259章 你要补偿我 夜色,渐渐消退,天边也随之泛起一丝白。 联营弓着腰身站在江行烈面前,小心翼翼的觑着江行烈脸上的表情。 刺杀冷月失败了。 天知道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将这个消息禀告给江行烈的。 而江行烈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脸上始终没有露出过任何情绪的变化,联营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他没有将消息禀告给江行烈一般。 平日里那个喜怒不定的江行烈,此刻却这般不辨情绪,联营只觉得胸膛里那颗心脏,仿佛已经被踢到了嗓子眼。 他巴不得将行嘞暴怒着发顿火,也好过现在这般,让人琢磨不透却又胆战心惊。 江行烈太平静了,这种平静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一般,连空气里单独的一个分子,都透着让人喘息不过的压抑。 想到这里,联营不禁再次不动声的悄悄抬眸,朝着江行烈那张喜怒不辨的脸,看了一眼。 暗自咬了咬牙,联营上前一步。 “皇上,奴才亲自去……” “哈哈哈……” 联营的话还没等说完,江行烈猛地爆发出一阵爽朗而又让人心神震颤的大笑。 联营瞪大了一双眼睛,五官仿仿佛要挤在一起了。 又笑了! 又笑了! 和之前在落玉轩见冷月时,一模一样。 联营有点摸不清楚江行烈此时心里的想法,只能屏住呼吸,神经紧绷的站在一旁。 而江行烈则是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最后仿佛已经没有力气了,才停了下来。 而且是一秒钟骤停。 那张冷血狠戾的面容,仿佛和之前的笑容满面,判若两人一般。 而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收放到如此的地步…… 联营心底暗暗咂舌着,重新上前:“皇上。” “联营啊。” “奴才在。” “先等两日吧。” 说完,江行烈袖子轻轻一甩,转身就朝乾华殿内走。 联营怔怔的站在原地,对于江行烈这样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毕竟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但是江行烈口中的“等两日”又是什么意思? 等什么? 就在联营在心里不断的琢磨着江行烈背后这句话的含义时,江行烈的声音,冷不防的就从乾华殿内,不轻不重的传来。 “夜陌寒三日后便会抵达西凉了。” 联营略微一琢磨,便立刻计上心来。 “奴才遵命。” …… 翌日,清晨。 冷月躺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重睡。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冷月却猛地睁开眼睛,朝正前方凝视而去。 夜九宸妖孽一般绝美而又妖冶的脸,在落入冷月眼底的那一刻,立刻绽放出一抹弧度。 “小月儿,早。” 冷月:“……” 重点是这个么? 冷月凶巴巴地:“你怎么在这?” 昨晚明明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啊,怎么早上一睁眼,就踏马多了一个人? 面对冷月那双恨不能从他身上剜出两个窟窿的眼睛,夜九宸不但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斜肆,越来越上扬。 “来跟你探讨几个问题。”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问题?” “报仇!” 冷月:“……” 她不是不知道夜九宸这货小心眼爱记仇,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么小心眼,这么爱记仇。 “给我?” 夜九宸被冷月这么一问,只觉得眼角顿时一阵抽搐,仿佛有一万头神兽,瞬间自头顶奔腾而过。 “那不然,我去给隔壁街卖猪肉的翠花报仇?” 冷月皮笑肉不笑的冷声开口:“你去试试?” 夜九宸:“……”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慢慢坐起身,“好了,不闹了,我仔细想了一下,突然就确定了对你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现在夜陌寒也要来西凉,所以有些事情,我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冰山脸,黑眸锐利而又笔直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夜九宸,心里忍不住开始思忖。 其实昨晚,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了。 江听白没可能,那个凝香,很明显是听命于江听白的,所以没有江听白的命令,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敢轻易动手。 费皇后虽然可能性也极大,毕竟冷月可是亲手杀了江应蓉的人,但仔细想想,就江听白那个性子,想来那个费皇后,也不会是个什么对子女有感情之人。 若是报仇的话,也犯不着等到这个时候,用这种手段。 所以很快的,费皇后也被排除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西凉国的皇帝,夜九宸半路窜出来的便宜爹,江行烈。 饶是如此,冷月可没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居然敢找人来刺杀她? 知道上一个刺杀她的人,什么下场么? 她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江行烈。 但冷月没想到,夜九宸这货居然一大早就跑过来钻她被窝,然后钻她被窝竟然还是为了这事。 微微顿了顿,冷月随即开口:“哦,你知道了。” “嗯!” 夜九宸轻轻颔了颔首,看向冷月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深沉了几分。 “你早就猜出来了吧?” “也不算特别早。” 应该跟你前后差不多一个时间。 夜九宸笑笑:“按照你的脾气,没有说出来,是为了我吧?” “并不!” 我说我只是懒得说你信么? “月儿!” 说着,夜九宸突然抬起双臂,抓住了冷月的肩膀。 冷月一愣。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考虑我。” 别说是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不知是真是假的父亲,就是演了十几年戏的夜岚,被你一刀杀了,我也没有半句怨言不是? 深吸一口气,夜九宸随即不动声色的意味深长一笑: “所以,你没跟我说这件事,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你,要想办法补偿我!” 冷月:“……” 什么玩楞? 冷月一脸懵逼,像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同情的看着夜九宸。 小妖孽没病吧。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 冷月想了想,再次:“……” 看着夜九宸阆黑眼底之中,倒映着自己身影的影子,冷月微微眯了眯眸,紧接着直接走下床榻,穿起衣服来。 夜九宸还坐在床榻之上,一条腿盘在身前,一条腿屈起用来支撑手肘。 而冷月背对着夜九宸,窸窸窣窣的将衣服穿好之后,才面无表情的转身,朝夜九宸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 “以后,想跟我表白就直接来。 姐接的住。” 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虚不虚伪? 说完一句,冷月直接提步推门而出,而筑儿和小白这个时候正好守在外面,见到冷月,两人均是很有礼貌的行礼问安。 可是当两人抬起头,顺着冷月看向房间内,窝在床榻之上夜九宸的身影时,又是忍不住垂眸摇头叹息起来。 哎,小姐和九公子,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两人洗漱收拾过后,便要去到冷老夫人的房间里吃早饭。 这段时间都是这般,所有人早上去到冷老夫人的房间,像是一家人一般一起用餐。 而今日夜九宸和冷月走到冷老夫人房间前,冷月刚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被夜九宸一把拦住。 鉴于夜九宸一大清早好死不死的跑来撩自己还没撩成功的光荣事迹,冷月此时见状,整个人顿时蔓延渗透出一股浓烈而又强大的冰冷气势,微微抬了抬眼,冷冷的给了夜九宸一记眼刀。 夜九宸嘴角抽搐,脊背发憷,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心提醒道:“小月儿,你进去之前,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生气的话,只能对人动手,不能对饭下手!:” 这是冷老夫人昨晚特意派顾嬷嬷去找他,给他下达的任务。 毕竟,把夜风棉扔出去事小,一屋子人没饭吃事情可就大了。 而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月一双秀眉,不由得微微向上挑了挑。 不对! 有古怪!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夜九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能,昨晚月儿不圆?” “跟我有关系?” 夜九宸想了想:“可能,今日天气转冷?”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夜九宸从始至终笑的风华绝代,笑的无懈可击,让冷月想要找出点破绽端倪,都找不到。 夜九宸顿了顿:“总之,你答应我了!” 说着,也不管冷月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接下来要说出什么话来,直接牢牢的将冷月的手攥在了掌心之中,深吸一口气,上前,推门。 “吱呀”一声,冷老夫人房间的门,顺势应声而开。 房间内安静极了,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开门声刺激了神经,忍不住一齐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所在的方向,慢慢的、频率相同的转过头来。 而大门这一看,冷月也才发现,原来房间里是有人的。 为什么刚刚听起来那么安静呢? 冷老夫人、冷迟、梁浅、冷霄、冯妈妈、罗小玉、岳城…… 冷月的视线从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坐在角落里,咧着嘴,露着牙花子冲着冷月傻笑的夜风棉身上。 冷月呵呵哒了! 第260章 你不配 几分钟以后。 夜风棉像只小鸡一样,被冷月单手拎着支出窗子外,再也笑不出来了、。 踏马的! 说出去谁能信?啊?谁能信? 他堂堂大周国七皇子,镇守边关的领军人物,居然被一个女子举到了窗子外。 说出去,不要面子了? 而且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把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就这么举在半空中? 夜风棉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说出来可能真的没人信,直到现在,他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只记得冷月走进来,然后看着自己,叫自己去窗户边聊两句,然后又突然说什么看飞碟,自己朝外面看并没有看见什么飞碟,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幅局面了…… 此时房间内的一众人,纷纷提着一口气,无语凝噎。 就说不要把人放进来吧! 现在可好,还不如把夜风棉昨晚扔在外面扔一晚上呢。 冷迟脸色发黑,眼角抽搐着看着冷月和夜风棉在窗户边维持着的尴尬姿势,略微想了想,随即走到站在冷月身后不远处的夜九宸身前。 “九公子……” “伯父。” “在我们大周,挟持皇子可是要按律当斩的。但如今是在西凉,是不是可以,就不算了?” 为了替冷月开罪,冷迟觉得,自己也算是拼了。 毕竟,老脸都不要了。 而夜九宸定定的望了冷迟两眼,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伯父说笑了,这里哪有人挟持皇子?我没看见,大家都没看见不是么?” 冷迟:“……” 众人:“……” 说的好有道理,大家竟然无法反驳呢。 倒是苦了被吊在窗户外的夜风棉,整个人欲哭无泪,哭笑不得。 好歹小时候自己也是和夜九宸一起长大的,怎么就能这么有异性没人性的? 还有自己这未来弟妹! 想到这里,夜风棉佯装着板了板脸,控诉一般的仰头朝着窗户内的冷月看去。 “九弟妹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这欢迎方式,还真是别树一帜,独具一格啊。” “哦,你想多了,我一点都不欢迎你。” 冷月语气一本正经而又寡淡清冷,配上那张常年面瘫的,毫无表情变化的面容,简直让夜风棉有种棉花塞在胸口,上下不得的憋闷窒息。 “你到底来干嘛?” “我都说了,是夜陌寒让我来的。” “哦。” 冷月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夜陌寒来干嘛?” “他新帝登基,出使西凉,我……” “嗖——pia!” 夜风棉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听空气中紧接着响起一声高空坠物的声音,然后便是高空坠物结结实实落在地面的声音。 房间内的所有人,此刻都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冷月所在的方向。 而冷月就是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煞有其事的拍了拍掌心,随即平静的、步伐淡定而又沉稳的,一步一步走到桌子旁,端起碗筷,吃起早餐。 哎,说要把人扔出去,就得把人扔出去,身为女孩子,怎么能不言出必行呢? 一秒、两秒、三秒。 房间内安静了三秒钟过后,冷老夫人、冷迟等人立刻匆匆跑到窗户边,挤在一个窗户前朝楼下一看。 只见夜风棉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双手双腿弯曲着,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冯妈妈和罗小玉疑惑着开口:“不会……死了吧? 梁浅眨巴了两下眼睛:“埋哪好呢?” 冷霄一本正经:“埋了怕会落下证据,晚些我将人扔到乱葬岗。岳城,你同我一起。” 岳城:“好!” 楼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夜风棉“尸体”的处理办法,楼下躺着的夜风棉的“尸体”却没有办法再淡定了。 踏马的自己还没死呢。 这落玉轩内,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 啊? 想着,夜风棉气的直接从地面上坐了起来,双手叉腰,挑衅一般的朝着楼上的众人看了过去。 众人见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说出来的话,让好不容易把气顺过来,能够好好坐着的夜风棉,差一点没再倒下一次。 “哎,怎么坐起来了呢?” “是啊,还以为死了呢!” “没劲!” 夜风棉:“……” 苍天啊,大地啊,到底是哪个神仙姐姐能来告诉告诉他,这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啊。 吃过早饭,冷月和夜九宸下了楼,来到夜风棉跟前、 夜风棉这回彻底老实了,就那么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抱着膝盖,哪里还有半分在边关战场上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模样? 没办法,他也不想啊。 结果弟弟不亲,弟妹就是个疯子,只能认怂了。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坐在夜风棉的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此刻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情绪,但就是这样寡淡而又冷漠的样子,却让夜风棉心底忍不住一惊,紧接着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夜九宸还好死不死的,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在夜风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夜风棉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弹起,窜到半空老高。 冷月简直都要看呆了,心里的小人立刻给夜风棉鼓起了掌。 这弹跳力,绝对杠杠的。 夜风棉回头一看是夜九宸,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 “九弟,你就不能出个声么?” “不能。” 夜风棉:“……” 当我没说。 他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天生一对了。 夜九宸和冷月这俩疯子就是啊。 “七哥想明白了么?”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夜风棉随即挑了挑眉。 “想什么?” “你和夜陌寒这个时候来西凉的,真正目的。” 夜九宸一句话出口,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也是凉薄寡淡,但夜风棉眼底却随之几不可见般,一闪而过一抹幽暗的光。 饶是夜风棉掩饰的很好,几乎不会让人察觉,但受过现代专业训练的冷月,自然不会察觉不到。 她打从在墙头看见夜风棉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像是他表面上伪装出来的那般缺心眼,没脑子。 甚至于不夸张的说,这个人的心思和谋略,绝对不比夜九宸和夜陌寒逊色。 只是,这样一个拥有着雄才伟略的人,竟然甘愿远离朝堂争斗,前往边关。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算是让人敬佩。 可是人在边关待得好好的,如今却因为夜陌寒的一句话就离开。 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人好好琢磨了。 冷月顿了顿:“下一次,我不保证从哪把你扔下去了。” “哦,既然弟妹如此威逼利诱……” “只有威逼,没有利诱!” 冷月及时的纠正夜风棉的用词:“你不配。” 夜风棉:“……” 夜风棉胸口一口老血,顿时涌了上来。 卧槽! 自己怎么就不配了? 夜风棉另外一半脸,瞬间也黑了下来,没好气而又怂的理直气壮的: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夜陌寒对你念念不忘,所以得知了你在西凉的消息,便亲自来了。 至于我,很简单,来看热闹的。 常年镇守边关,除了黄沙戈壁,就是鲜血兵刃,着实无聊的很。 这么大一个热闹,我怎么能不看呢?” 夜风棉一边看似随意的说着,一边不动声的观察着冷月和夜九宸脸上的表情变化。 原本,他特别期待这一幕。 他实在是想知道,夜九宸和这个叫冷月的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会是一副怎样精彩的画面。 但是经历了昨晚到现在和冷月之间的接触之后,夜风棉就有点不那么期待了。 毕竟,能疯到真把自己从楼上仍下来的女人,还是个面瘫,能有什么特别精彩的反应? 至于夜九宸…… 太熟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会是什么样。 只是以前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所以如今才想要看看。 嗯,现在看见了,和想象中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甚至于,夜九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也太踏马淡定了。 哎,没劲! 这么一想,夜风棉立刻重重的长叹一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此时,冷月已经起身,一言不发的去了楼上。 楼下大厅内只剩下夜九宸和夜风棉两人。 空气之中,仿佛都有什么异样的胶着在漂浮着。 夜九宸嘴角轻轻上挑着,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仿佛有流光在熠熠生辉,能够让人轻易的能够为那流光心旌神往,意乱情迷。 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夜九宸了,夜风棉心底突然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七哥怕是不知道,夜岚和江应蓉,是怎么死的吧?” 夜九宸猝不及防间,说了一句毫无征兆的话,夜风棉闻言不由得黑眸一凛。 紧接着,就见夜九宸缓缓起身,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缓缓走来,一直走到自己蛇年的位置才停下来。 夜九宸一手扶住夜风棉的肩膀,慢慢倾身,凑到夜风棉耳畔,用低沉的,宛若鬼魅一般透着沁凉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看热闹可以,但是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第261章 上瘾怎么的 日落月升,月倾日起。 这几日落玉轩的生意,不知道怎么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而且已经等到了要等的人,冷月便吩咐冯妈妈,将每日接待客人的数量增加。 原本在落玉轩开业之前,许多人就极为想要来看一眼,可是没想到开了业之后,变得更加神秘。 加上前不久刚死过人,又安然无恙的从临安府内走出来,所以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么的,到给落玉轩传出来个带有神秘色彩的,极为吸引人的、却连冷月自己都不知道的强大背景。 看着人满为患,生意好的爆棚的落玉轩,冷月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么好的生意,要是有一天就这么扔下了,还有点舍不得。 但是无妨。 身为女孩子,一定要不拘小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 冷月脑海里的思绪正在策马奔腾顺坡直下,夜九宸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夜九宸与冷月并肩站在三楼的楼梯旁,空气中缓缓流淌着的,是丝竹悦耳之声,视线所及的,是纸醉金迷之悦。 冷月和夜九宸就那么并肩站着,虽然没有彼此对视,但是却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意。 “人到了?” “嗯。” 冷月点点头。 不错不错,狗东西都凑到一窝了。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冷月转身提步,不疾不徐的朝着楼下走。 而往日里同冷月几乎形影不离的夜九宸,却没有跟随,而是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坐在楼下的夜风棉,将两人之间的举动一丝不落的收进了眼里。 这两只狐狸,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 夜风棉思忖间,冷月已经走下了楼,而且夜风棉觉得,他应该没有产生错觉。 冷月就是在朝他走着。 而事实上,冷月确实是来找夜风棉的。 在夜风棉面前站定,冷月面无表情的低低睨了一眼。 “走。” 夜风棉:“……” 怎么还没完了呢? 前两天不是赶也赶了,扔也扔了,然后自己说了实话之后就同意留下来了么。 怎么又赶上人了? 上瘾怎么的? 想到此处,夜风棉不禁脸色一僵,将视线往舞台上一别。 “我不走。” “哦。” 冷月点了点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说完一句话,也不等夜风棉回答,冷月之前上手一把抓住夜风棉的衣领,随即一个用力,强迫着将人从椅子上就拽了起来。 夜风棉脸色阴沉的简直要能滴出水来了。 “冷月,你个疯子,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打得过!” 冷月抢答着帮夜风棉将话说出了口。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毕竟她除了一些现代的近身搏斗技巧,在武功这一块,简直弱的要死。 “但是你不敢!” 夜风棉:“……” 不想活了! 求死行不行? 夜风棉一脸生无可恋的被冷月拖着,就这么出了大厅,出了落玉轩,来到大街上。 夏日的这个时候,街上还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时候已经进入初冬,所以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一到了晚上,除非必要,几乎已经没有人在外面走动了。 弯月高悬于墨蓝色的夜穹,清冷而又遥远。 街道上,冷月一手拽着夜风棉的衣领,脚下步子不疾不徐的踱着。 夜风棉一开始还是不情不愿,好似黄花闺女要被卖去窑子里一般,这会儿子只有冷月和他两个,倒也不装了。 只是还被人拎着衣领,有那么点不舒服。 想到这里,夜风棉不禁戏谑一笑:“喂,你可以松开我了。” 闻声,冷月脚下的步子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拎着的衣领,又看了看夜风棉弓着腰身的戏谑模样,眨巴了两下眼睛。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拖着他走? 他是死狗还没脚没手? 这么一想,冷月立刻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而夜风棉之前一直维持着侧身躬身的姿势,有一半力量是在冷月手中吊着。 而此刻冷月这么一松手,夜风棉毫无防备,不由得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也随之向前晃悠了好几步。 夜风棉觉得这两天自己遭受到的虐、待,简直已经超过了之前二十多年的时间。 冷月这个女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对自己有意见? 想到这里,夜风棉立刻稳住身形,转过头,怒气冲冲的挑衅着朝冷月看了过去。 而冷月此时却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静静地,看着夜风棉身后的方向。 不知怎么的,夜风棉被冷月这样的眼神看的脊背有点发凉。 “我跟你说,你可别想耍花样,我在战场出生入死几十年,早就见惯了生死,你别想用鬼来吓唬我。” 夜风棉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冷月却是极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孩子脑子老不好,多半是废了。 微微敛了敛心神,冷月上前一步,走到夜风棉跟前。 “会轻功么?” 夜风棉闻言不禁嗤笑一声:“瞧不起谁呢?会点功夫的,哪个不会轻功?” 冷月认真脸:“我就不会。” 夜风棉:“……”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多说后面那半句? “当我没说。” 冷月没理夜风棉,抬眸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心里算计了一下时间。 “带我上去。,” 说话间,冷月已经用眼神向夜风棉示意了,她所谓的上去的地方。 夜风棉看着不远处那个高耸到几乎入云的参天塔,只觉得眼角一阵莫名抽搐,。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月一本正经的回怼,夜风棉一时语塞,竟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对啊,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哎? 不对! 差点就被这么绕进去了。 “你让我带你上去,我就要同你一起承担风险,自然就要知道你要做什么。” 冷月一双深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而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就那么不带任何情绪的定定看了夜风棉两秒。 “你说的对。” 从刚刚开始,夜风棉浑身上下的神经就本能的紧绷着,像是一只被拉满的弓,稍稍一松懈,就会破奴而出。 而此刻,冷月却极为赞同的说了这么一句。 夜风棉有点搞不清楚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冷月却又不慌不忙的接了另外一句。 “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夜风棉:“……” 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所以才会跟她绕了这么半天,还没得到半个答案。 思及此,夜风棉很是认命的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想法,上前一步,没好气的两手一抓冷月腰间的带子,脚尖随即一个踮起,两人便瞬间飞向半空之中。 问那么多干什么? 上来了不就知道了? 临安城中的参天塔,是整个临安最高的建筑物,站在这里,放眼望去,可以望见整个临安的景致。 只是平日里,参天塔的外面都有人专门把守,寻常百姓是根本上不来的。 因为这参天塔,是专门为皇家祭祀准备的。 所以当冷月提出要求,让夜风棉用轻功将她带上这参天塔的时候,夜风棉心里才充满了疑问。 而此刻,两人已经站到了踏上,夜风棉才发现了另外两个问题。 首先,参天塔的四周并没有遮掩物,所以他们这样凭空飞跃而上,按理说,一定会被参天塔四周把守的人发现没有例外的那种, 但两人现在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参天塔上,却没有人发现。 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还有另外一点。 夜风棉发现,这塔上,竟然被摆放了许许多多的烟花。 夜风棉微微敛了敛眸,看了看那些烟花,又看了看双手支在栏杆处,神情悠远的冷月,心底陡然间腾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个疯女人,该不会是要…… “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是今晚到对吧。” 夜风棉:“……” 完蛋了。 预感要成现实了。 夜风棉一颗心好像是被扔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往下不断的下沉着,下沉着。 沉到一半,还有些不死心的想要往上挣扎。 “夜陌寒今日可是私自进城,若是被西凉国的皇帝知道了,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冷月静默了两秒:“关我屁事?” 夜风棉深吸一口气,神色一改往里的戏谑和调侃,反而认真严肃的让冷月有种判若两人的赶脚。 夜风棉努力的按捺住心底的情绪:“夜九宸知道你这么做么?” “关你屁事?” “冷月!” 看着冷月这幅油盐不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夜风棉终是有点慌了。 按照上报给西凉国的文书,夜陌寒是应该明日才到达临安的,可是他今日提前到达,不但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还悄悄的潜入进临安之内,若是让江行烈那只老狐狸知道了,后果…… 不堪设想! 如果江行烈想,可是直接让夜陌寒死在这里。 而冷月咽下这番作为,明摆着就是要把夜陌寒要进城的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玩归玩,闹归闹,但是这种事,夜风棉绝对不能任由其发生。 想到这里,夜风棉负在背后的手,不由得慢慢开始运气,慢慢移动,朝着冷月慢慢靠近…… 第262章 哎,好方 弯月高悬,月光皎白而又清冷。 冷月双手扶着栏杆,背影冷艳而又凋敝,仿佛无论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靠近她身边一般。 夜风棉黑眸中闪过杀气,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未曾有间断。 冷月此刻就背对着自己,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毫无察觉。 所以,只要自己现在对她出手,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夜九宸和夜陌寒那两个家伙,会跟自己怎么算账了。 想到这里,夜风棉嘴角不由得意味深长一勾,带着内力和杀气的大掌也已经到达了冷月的脊背处。 然而就在这时,冷月却猝不及防间轻声开口。 “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夜风棉被冷月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一句话弄得莫名一个怔楞,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冷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脚下就是一空。 紧接着,一声充满了不可置信、怨恨、不甘、悔恨……等等一系列情绪的长叫声,便划破了漆黑寂静的夜空。 “啊——” “嗖——pia,嗖嗖嗖——piapiapia……” 一串串焰火升至空中,迅速绽放。 顿时间,夜空被这一串串流火所点亮,宛若白昼一般,让人绚烂神秘,又让人心旌神往。 冷月站在参天塔旁,双手扶着栏杆的扶手,任由一簇簇迷人的焰火照耀进眼底,却留不下一丝痕迹。 夜九宸慢慢从身后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同她一起,双手扶着栏杆,眺望此时已经满是焰火的夜空。 那些焰火犹如游蛇一般,从参天塔滑翔至夜空的最高处,骤然消失。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便这样幻灭之时,又冷不防的盛大绽放。 像是深夜的精灵,在这墨蓝色的舞台上,留下的美轮美奂而又精美绝伦的舞蹈。 原本空空荡荡,略显萧瑟寂凉的街道,渐渐开始有人群窜入,人们仰着头,惊叹着,诧异着,沉迷着,折服着,以至于完全没有人知道,或者说完全没有人在意,刚刚从参天塔上被夜九宸扔下来的夜风棉。 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夜陌寒,正带着人潜入临安城。 夜陌寒本想悄悄的,按照计划那般同夜风棉去落玉轩附近汇合。 他原本可以等到明日光明正大的进城,可是越靠近临安,他才越发现等不了。 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这一路上,每每越靠近临安城一步,夜陌寒心底那份对冷月的执着和想念,就越强烈一分。 所以,如今进了临安城,他便什么都不想的,只想要见冷月一面。 只是一面,知道她还安好,便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一进城,城中便放起了烟花,将整个临安都照的灯火通明。 而且夜陌寒很敏锐的发现,被烟花照耀的最明亮绚烂的道路,正是他脚下所踏着的这一条。 这一条,通往城中的通天塔,通往西凉皇宫。 “嗖——啪啪啪——” 焰火继续升空,绽放,绚烂、幻灭,再升空、再绽放、再绚烂之后,再幻灭,周而复始,宛若命运轮回哦。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顿住,擎着一双宛若鹰隼般幽邃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通天塔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心底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冷月,就在那里!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可是那种感觉就是那么强烈的盘踞在心底。 在那里。 冷月就在那里!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动着,他想要过去,想要去通天塔上看一看,冷月是否真的在。 这么久不见,她可否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而他们见面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又会是什么? 这一刻,漫天的绚烂焰火仿佛都成为了他们的陪衬。 这一刻,夜陌寒的大脑被这些画面盘踞着,充斥着,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身旁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围上来一群人。 那群人身着统一的紫色长袍,手持长剑,训练有素的将夜陌寒和他身后的柳青朔风团团围住,但又不显露任何的敌意。 而夜陌寒此刻却像是失了心智一般,依旧缓步向前走着。 柳青和朔风拧着眉心,凛着眸光,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连忙上前将夜陌寒阻拦。 “主子!” 柳青的声音唤回了夜陌寒的思绪,让他眼前的画面和视线也随之渐渐清明起来。 眼前,没有冷月。 没有那个他魂牵梦绕,思念至极到骨髓血液中,快要发疯的身影。 有的,只是一众西凉侍卫,和那个侍卫中央,乘坐着轿辇,缓缓而来的西凉国太子,江听白。 如今的夜陌寒虽然登基时间并不长,但也不再是曾经的大周国四皇子,所以面对这样不在计划内的场面,夜陌寒面色却是岿然不动般,平静不已。 怎么回事? 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明明和夜风棉约好的,是要在落玉轩见面,而他提前一日进入临安的事情,也是要瞒着所有人的。 可是为什么,江听白会出现这里? 难道……冷月出事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夜陌寒胸膛里一颗心脏,猛地便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人用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一般,一瞬间,竟然让他呼吸不得。 冷静!冷静!冷静! 看着越来越近的江听白,夜陌寒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慌,一定要先弄清楚状况,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心里这么想着,果然,等到江听白来到身边的时候,夜陌寒已然整个人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了。 “西凉国太子江听白,见过大周国帝君。” 江听白走下轿辇,步子款款身姿绰约的在夜陌寒几步之外的距离站定,双手轻搭于胸前,朝着夜陌寒便施了一个大礼。 夜陌寒虽然面色上不为所动,但是大脑却是一直在飞快的旋转着。 据他在西凉的探子带回的消息,冷将军和冷老夫人都已经平安无事,所以江听白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要对冷月和夜九宸如何。 或者说,段时间内,他们两人是安全的。 而江听白想要他们两人安全,那么整个西凉国,只要皇帝江行烈和皇后费婉清不开口,他们两人就一定安全。 夜陌寒如今还不知道冷月两日前被刺杀的事情,所以在心里笃定了冷月和夜九宸暂时的安全。 那么既然这样,消息走漏,便与冷月的安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可是消息只有夜风棉一人知道,夜风棉最多也就只是告诉冷月和夜九宸,不会告知江听白和任何一个西凉人,既是如此,江听白为何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像是专门等待着自己一般? 夜陌寒静静的看着江听白:“太子殿下,一别数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再次相见了。” 夜陌寒不露端倪的说着,江听白却是意味深长一笑。 “帝君没想到么? 本宫可是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呢!” 江听白话落,气氛,猛然间诡异了几分。 江听白还真没忽悠夜陌寒。 他从一开始打算将冷月和夜九宸引到西凉时,就知道很快就会和夜陌寒见面。 至于为什么…… 明摆着,夜陌寒眼里心里都是冷月,若冷月是一个人来西凉,他或许还能控制住,但冷月可是和夜九宸一同前来的啊。 况且,过去他可能会是真心想要放弃过冷月,也确实那么做过,但过去是过去,过去他只是和夜九宸一样的大周国皇子。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如今,他是堂堂大周国帝君,这里面的差别,可不是单单几个字就能表述清楚的。 江听白从小就学习权谋之术,更是能够窥探人心,所以按照他对夜陌寒的了解,便知道他早晚会来,他们也早晚会见。 只是,比他预定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 看来,这个夜陌寒,要比自己想象中,更要倾心于冷月了。 这么一想,江听白不禁微微吹了吹眼眸,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掩饰了过去。 他等的就是夜陌寒来。 如果夜陌寒不来,他的计划,可是少了一颗很重要的棋子呢。 空气,依旧安静着。 夜陌寒在琢磨着江听白话中的含义,而江听白此时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表情,慢慢抬起头,笑的无懈可击。 “本宫奉父皇之命,亲自来迎接帝君陛下,陛下请随本宫前去驿馆休息。” “有劳太子殿下。” 两人简短的客套了两句,便各自行动。 只是,头顶的烟花却在这个时候全部停止了下来,不再绚烂,不再引人注目。 夜陌寒微仰了仰头,朝着原远处参天塔上看了过去。 参天塔上,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而立着。 冷月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宛若夜空下平静的海面,深邃而又神秘,讳莫而又难解的看着前方的虚空,仿佛像是在看着什么,仿佛又什么都没看。 夜九宸单臂揽住冷月的肩膀,微微用了用力。 冷月顺势往夜九宸的怀里靠了靠。 平静的日子,好像又要结束了。 哎,好方。 第263章 你女人要干什么? 夜色,还在继续,但是那场绚烂而又神秘的烟花,却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停止了。 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百姓们一个脸上挂着笑容,忍不住议论今日这场烟花的目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有权利放焰火的人,非富即贵。 而刚刚这场焰火的规模,足以显示出这背后之人的身份尊贵特别。 冷月和夜九宸走下参天塔,隐藏功与名。 之前被夜九宸从参天塔上扔下的夜风棉,此时还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跟死了差不多。 冷月面无表情的走到夜风棉面前,略微沉默了两秒,随即蹲了下来。 参天塔这个高度,普通人掉下来或许真的会没命,但夜风棉可不是普通人。 以他的身手,这个高度,最多也就是丢胳膊少腿,命是绝对不可能没有滴、 所以,这货还赖在这里不起来,是打算碰瓷? 想到此处,冷月随即绷起一张大佬范十足,毫无表情的脸,凶巴巴地开口。 “走不走?” 冷月话落的一瞬间,夜风棉真的有种身体不受控制,就想要听话睁开眼睛的冲动,好在被他自己及时控制住了。 卧槽! 这对奸夫……啊不对,这对狗男……也不对,这对精神病,居然一言不合就把自己从那上面仍下来了。 一次两次的,上瘾了怎么的,真当自己没脾气呢? 所以刚刚掉下来的一瞬间,夜风棉便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这一次,一定得讹冷月一笔大的! 所以,即便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就在眼前,即便知道自己除了疼基本没有别的问题,但夜风棉依旧死死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稳如狗的趴在地上装死。 夜风棉这幅反应,冷月一点都不意外。 只不过,这货跟自己打交道好几次了,怎么就一点都不长心呢?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夜风棉摇了摇头,重重的长叹一声,随即慢慢站起身,二话不说的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夜风棉的后背就踩了上去。 夜风棉:“……” 站在一旁的夜九宸:“……” 见到冷月这么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举动,夜九宸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夜风棉毫无准备被冷月结结实实的踩了这么一脚,只觉得五脏六腑差一点没直接被踩出来。 卧槽! 这女人也太狠了! 好在她体重比较轻,不然这一脚下来,自己还有命活么? 就在夜风棉心里吐槽的时候,冷月却转过头,眸光冷静而又平静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静默了两秒,冷月随即开口。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这么挡路,岳城呢,让他把人扔乱葬岗去吧。” 冷月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那边原本打算趴在地上碰瓷的夜风棉,在听到冷月这番话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不是,是再也趴不住了。 夜风棉猛地睁开眼睛,双手一撑地,便双腿一盘,气势汹汹的坐了起来。 输可以,但气质这块,一定得拿捏的死死的。 冷月冷冷的看着夜风棉,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走上前几步。 夜风棉警惕的看着冷月。 “干什么?” “你没死。” 夜风棉:“……” 废话,你不是明知故问么? 冷月一双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眸子,轻轻转动了一下,随即一抹幽冷的寒芒,便朝着夜风棉投射而去,。 夜风棉本能的在心里腾升起一股警觉。 “你……你想干什么?” 说完一句,夜风棉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废话,这么问冷月会告诉自己才怪。 索性,也不等冷月回答,便转头看向夜九宸。 虽然夜九宸的脑回路也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冷月比起来,夜九宸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九弟,你女人要干什么?” “砰——” “要帮你真死……” 夜风棉刚一问完,便觉得后脑一个钝痛,随即两眼一黑,直直的栽倒在地,再一次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速度之快,连夜九宸的那句回答都没来得及听见。 而且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不用再辛苦假装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拍了拍双手。 装死多没意思,你不是没死么,帮你一把好了。 我真是个好人! 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夜九宸薄薄的唇角向一侧斜斜的挑着,阆黑幽邃的眼底,却全是宠溺和纵容。 岳城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站着,都没能幸免被这波狗粮波及。 自从他家主子认识了冷小姐,他们单身狗的世界,好像就越来越难熬了呢! 冷月慢慢站起身,看向夜九宸。 “我打了你七哥,你不生气?” “哦,我把他从上面扔了下来。” 夜九宸回答的毫无违和感,甚至于平静的脸上一丝愧疚都没有。 冷月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索性。 “让岳城把人抬去驿馆,我们回家。” 夜九宸每每听冷月说出回家两个字,心底总会抑制不住的漫起一股异样。 “好!” 岳城:“……” 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侍卫,就是这么可怜。 岳城心底正吐槽着,就见夜九宸不咸不淡的抛过来一个眼神。 岳城见状连忙收起自己所有的心思和想法,恭恭敬敬的上前,看了看躺在地面上,这一回是真的失去意识的夜风棉,直接将人一抗。 看着岳城扛着夜风棉往驿馆去的背影,冷月和夜九宸沉默了两秒。 “走吧,回去吧。” 夜九宸暗哑着嗓音开口,一边说,一边牵过冷月垂在身侧手,与其十指,紧紧相扣。 …… 同一时间,皇宫坤宁宫。 费皇后倚靠在软塌之上,手上拿着竹签,一下一下看似饶有兴致的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 紫荆小跑着进来。 “皇后娘娘。” “打听清楚了??” 费皇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双凤眸只是直直的望着笼中的金丝雀。 “回娘娘的话,打听清楚了,是大周国的帝君夜陌寒,提早一日进入临安,所以太子殿下才准备下那场焰火,说是为了欢迎大周国帝君的到来。 这件事,皇上也是知情的。 只是,奴婢打听过后,觉得有另外一件事有点说不通。” 费皇后听着紫荆的话,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什么变化,而那笼中的金丝雀却在她的逗弄之下,一下一下的,宛若苟延残喘一般的躲藏着,扑腾着,似乎是想要逃离着笼子的禁锢。 可惜,却终究无能为力。 费皇后将手中的竹签递给身旁的宫女,朝着紫荆伸出了手。 紫荆见状立刻心领神会的将人搀扶而起。 费皇后由紫荆搀扶着朝院子里走去。 “奇怪为什么夜陌寒提早一日进入临安的事情,只有皇上和太子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么?” 费皇后一句话出口,紫荆眼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惊诧,随即连忙垂下头去。 “皇后娘娘英明。” “呵呵!” 蓦的,费皇后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我可不英明,我要是英明的话,又怎么会任由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又全然不知情呢?” 说这话的时候,费皇后的语气明明是寡淡的,声音也是低低的,但不知道为何,紫荆就是感觉到身子抑制不住的瑟缩颤抖了一下。 “娘娘……” 说话间,紫荆已经搀扶着费皇后走到了院子里,费皇后站在台阶上,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穹之上,只有一轮弯月,孤独而又清冷的挂在上面。 “既然她们想要唱戏,那我们就好好看戏好了。” 紫荆有些不大明白费皇后的意思,但按照她跟在费皇后身边伺候多年的经验,能够很确定的一点就是。 费皇后所说的看戏,绝对不是真的老老实实坐山观虎斗而什么都不做。 费皇后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在看戏之余,给在戏中的人,加上一些筹码和意外,然后让整整一出戏,都按照她所喜欢的方向走着,发展着。 深吸了一口气,紫荆微微躬下腰身。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哦对了!” 紫荆刚刚说完一句话,就听费皇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冷不防的转换语气。 “夜陌寒住在哪里?” “回娘娘的话,据太子身边的人说,是太子亲自去迎接的,然后又将人亲自送到了驿馆,今晚应该就是住在驿馆吧。” 费皇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静默了两秒,嘴角突然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只是一场焰火来迎接,未免有点太单调了呢。” 听费皇后这么一说,紫荆顿时计上心来。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嗯,只是迎接一下,千万不要真的失手,搞出人命。” “奴婢遵命!” 紫荆领了命,便快速的消失在了坤宁宫之中。 费皇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天气越来越冷了,日子也越来越无聊了呢。 不找点有趣的事情,在这寂寞的宫墙之中,又如何能够生存的下去呢? 第264章 一个人,一件事 江听白一路护送,将夜陌寒送到了驿馆,送到之后便转身离开,一秒钟都没有多待。 待到江听白离开,朔风和柳青才一脸凝重的上前。 “主子,怕是有人将我们提前抵达的消息,故意透漏给西凉的。” “西凉国太子对于我们突然出现,而且只有三人的事情,只字未提,像是早就知道一般。而且出现的地点、时机,也是十分精准。 看来,是真的提早知道了消息没错了。” 朔风和柳青一人一句,分析的道理,夜陌寒又何尝不知道?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他几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知道他要提早一日抵达的人,之前只有夜风棉一人、 就连染离,都是上路之后待到他快要抵达西凉的前一日才得知。 夜风棉不会出卖自己给西凉,染离没有那个机会,那么唯一可能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人,就只有…… 想到这里,夜陌寒一双鹰隼般的眸,不禁微微垂了垂。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就这么不想要看到自己,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么? 越想,夜陌寒越觉得心脏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手,在一下一下,毫无章法节奏的用力攫着,每一下,都钝痛不已,呼吸停滞。 天知道他得知了冷月就在临安的消息之后,是多么喜悦,多么的迫不及待。 他冒着随时可能被人篡夺帝君之位,冒着可能有来无回的危险,为的,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 可是她竟然连见都不肯见,还让江听白将自己在半路拦住。 冷月! 想到这个名字,想到那张永远清冷寡淡,蒙着寒霜的脸,夜陌寒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用力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夜陌寒直接站起身,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提步往外走。 朔风和柳青见状,连忙上前阻拦。 “主子!” “主子,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西凉国太子的监视之下,主子三思!” 夜陌寒一张如刀斧削刻过棱角分明的脸,因为愤怒和阴沉,此刻线条绷的极为凌厉尖削,黑眸之中翻涌着的骇浪,像是下一秒就要毁天灭地一般。 “放开!” 他必须,必须要见冷月一面。 之前只是因为想念,因为心脏空出来的那一块。 而现在,他却有话要当面问清楚。 朔风和柳青自然是知道夜陌寒脾气的,也知道冷月对月夜陌寒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平日里杀伐果断、铁石心肠、心思缜密为人冷酷嗜血的夜陌寒,但凡触及到同冷月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怕是也会是。 所以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各自向旁边退了一步,给夜陌寒让开了道路。 夜陌寒黑眸微凛,见状立刻提步向前,但只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去。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听夜陌寒这么说,柳青和朔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了。 “主子,如果是之前我们悄悄潜入还好,但是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在江听白的掌握之中,若是你一个人出去,江听白想要做什么,臣等就算是要救驾也完全来不及。” “主子,属下绝对不会同意您一个人单独前往,就算您要杀了属下,属下也绝对不会改变心意。” 朔风和柳青说着,立刻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突然间发现,夜陌寒的眼眸竟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两人见状,均是一愣。 自从登基之后,夜陌寒便再也没有过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他每日将心底里的那个夜陌寒隐藏的死死的,从不示人。以至于柳青和朔风几乎要忘记了,曾经的那个四皇子。 可是如今,现在,此刻,这个有血有肉的夜陌寒又回来了。 朔风和柳青怔怔的望着夜陌寒,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 他们一直追随着夜陌寒,追随着他一路走上这个位置,但如今,竟然不知道是好还是不是好。 当初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正确。 两人怔愣间,夜陌寒却趁机点了两人的穴道。 朔风和柳青瞠目,不可思议的看向夜陌寒。 而夜陌寒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柳青和朔风直直的跪在地面上,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无力的看着前方的虚空。 夜陌寒离开驿馆,一路脚下生风,快速往落玉轩的方向赶去。 落玉轩的位置,是之前探子绘制在迷信里的,这些时日,夜陌寒一遍一遍的回顾着,早就将落玉轩的位置,铭记于心。 夜色,越来越浓。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耳畔,似乎有风在呼啸而过,带着冷意穿透肌肤,顺着血液直直的窜进心底。 终于,夜陌寒站在了落玉轩的门前。 看着眼前落玉轩的匾额,夜陌寒终是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他却不知怎么的,跑的气喘吁吁。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心跳也犹如擂鼓一般,一下一下,轰鸣而又热烈。 夜陌寒撑大了一双眼眸,怔怔的望着眼前灯火通明,歌舞声声的落玉轩、 就在里面! 冷月就在里面。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双腿,却宛若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明明,只要迈一步,就可以看见她。 就可以亲口问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愿见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是那般讨厌自己,是不是从始至终,心里都没有一丁点自己的位置。 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点都没有想念过自己! 夜陌寒想到知道这些答案,可是又害怕知道这些答案。 “呵呵!” 蓦的,夜陌寒苦笑一声,终是垂下了眼眸。 原来,近在尺咫的时候,才是真的会恐惧。 “走水了——” 蓦的,空气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很快便有人快速从夜陌寒的身后、身边跑过,朝着一个方向聚集着,小声议论着。 夜陌寒原本是不在意的。 可是视线不经意间微转,火光冲天的方向,让他一双黑眸一瞬间瞪得老大。 那里,是驿馆! 意识到这一点,夜陌寒的心,猛地狠狠往下一沉。 糟了! 朔风和柳青还在驿馆之中,他们还被自己点着穴道。 这么一想,夜陌寒立刻不管不顾的拔腿,准备往驿馆的方向跑,但心神微动间,脚下的步子还是停顿了那么一秒。 冷月,终究今日,是无法见到了么? 用力攥拳,咬了咬牙牙,夜陌寒随即收回目光,快速朝驿馆的方向赶。 夜陌寒前脚刚一离开落玉轩门前,后脚冷月便迈着不咸不淡的步子,从大门走了出来。 街上的人有的往驿馆方向看着,有的往驿馆方向走着。 冷月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淡淡的顺着人群看去走去的方向也看了过去。 红色的火光冲天而上,将原本烟火绽放过,再次归于清冷漆黑的夜空,再一次照耀的明亮无比。 冷月顿了顿,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驿馆的方向。” 冷月心里想着,耳边随即猝不及防的响起一个低沉热油熟悉的声音。 冷月闻声不禁轻轻转眸,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而又俊美无比的面容,霎时间映入视线之中。 只是此刻,小妖孽的表情好像有点凝重。 冷月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两下了眼睛。 “所以你?” 别人家着火,跟我有关系么? “……” 夜九宸稍稍顺了口气。 “夜陌寒刚刚被江听白送去了驿馆。” “哦。” 冷月突然有点明白夜九宸为什么会表情严峻了,但好像又不是特别明白。 “跟我们有关系么?”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他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冷月是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是真的就是懒得想懒得动。 夜九宸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从前,若是谁要算计一下冷月,到了后来没有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冷月狠狠反过来算计一波的。 思及此,夜九宸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语气温柔的朝着冷月开口解释道。 “夜陌寒今日刚到,驿馆便起了火,若说是意外,不是太过巧合了么?” 对于这一点,冷月终是没有表达什么不同意见。 “本来就不是意外。”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斜肆而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哦?原来的我的小月儿,已经知道了?” “长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出来。” 夜九宸:“……” 莫名有种吐血的感觉是这么回事? “那你觉得,会是谁?”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觉得,两个人最可能。” “两个人?”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一双剑眉,瞬间向上极为有兴致的扬起。 冷月平静的看着驿馆方向,任由冲天的火光落入自己的眼底,却激不起任何的风浪涟漪。 “一个,便是住在坤宁宫里,最喜欢搞事情的费皇后。 另外一个么……” 说到这里,冷月不禁停顿了下来。 因为她今日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件事。 第265章 夜九宸的……女人 火光冲天,将原本漆黑的夜,照耀的宛若白昼。 夜九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饶有意味的看着冷月那张冷而静的面容。 两个人? “另外一个?” 冷月眸光微微凛了凛,转眸,将眼底的火光系数驱赶,只余下一片寒凉。 “凝香。” 冷月语气平淡,声音清浅的说出这个名字,夜九宸听闻了冷月的话却是一个怔楞。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不管是从别人口中,还是从冷月口中,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而且冷月曾经说,这个凝香给她的感觉,很是怪异。 自从那日之后,夜九宸心中便仔细思忖过,在这个世间,到底有谁,会对冷月有着那般刻骨浓烈,甚至都无法掩饰的住的恨意。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已经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像是夹杂着狂风暴雨一般,骇人心神。 他黑眸冷冽而又深沉的望着冷月,一瞬不眨。 冷月也同时望着夜九宸。 而这一瞬间,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了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 驿馆的大火,仍旧肆虐,将整片墨蓝色的夜穹照耀的通红无比。 夜陌寒被驿馆的人阻拦在了外面。 “帝君陛下千万要冷静,这个时候冲进去,无疑是送死啊!” 夜陌寒浑身上下弥漫着的冷意,即便是如此靠近大火,都无法将其驱散。 “滚开!” 朔风和柳青还在里面。 如果是寻常,自己定然不会担心,毕竟以朔风和柳青的身手,这点大火完全困不住他们二人,也伤不到他们二人分毫。 可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却亲手点了他们二人的穴道。 为了去见冷月,他点了朔风和柳青的穴道。 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 如果知道…… 夜陌寒撑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已经被燃烧的破败不堪的驿馆,任由火光在他眼底肆意灼烧。 在遇到冷月之前,夜陌寒以为他的人生,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可遇到了冷月之后,他便知道一切被改变了。 他有了心,有了生命,感受到了活着。 可是即便如此,夜陌寒也以为自己除了冷月,这一生不会为任何人痛苦悲伤,不会为任何人有情绪上的波动。 然而到了现在、此刻,夜陌寒才终于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是会为别人而产生疼痛。 原来相处多年,柳青和朔风,早就不似他想象的那般,无足轻重。 夜陌寒怔怔的望着眼前,心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坠着,坠到了深渊,坠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这时,耳畔,却响起了一阵让人不敢置信的声音。 “主子!” “主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夜陌寒只觉得身子一震,本能的僵硬转过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即便他再不敢相信,可是眼前实实在在站着的人,正是柳青和朔风。 夜陌寒大脑突然有些空白,他甚至有些无法思考。 可他也知道,这一刻最重要的,是柳青和朔风还活着,而不是他们到底是如何逃离的。 况且,柳青和朔风身后站着的夜风棉,似乎已然给了答案。 夜陌寒喉结用力向下咽了咽。 “没事就好。” 柳青和朔风双手举起于胸前,朝夜陌寒行礼。 “主子,您没受伤吧。” 夜陌寒摇了摇头,不易察觉般深呼吸了几口气,将心底那阵大起大落的情绪压制掩饰到了最深处,确定不会再露出任何端倪之后,这才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提步,缓缓的走到夜风棉面前。 “四哥!” 夜风棉唇角上扬,眉眼弯弯,笑的真诚而又俊美,与面对冷月和夜九宸时的笑,简直是判若两人。 夜陌寒顿了顿,抬手,不轻不重的按住了夜风棉的肩膀。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驿馆的大火还在继续,夜风棉带着夜陌寒和柳青朔风,悄无声息的就逃离了众人的视线,来到了驿馆隔壁两条街的一栋小院子。 院内虽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也没有过多的佣人,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院内,夜风棉煮着茶,双眼看着火炉上被灼烧的劈啪作响的红炭。 夜陌寒擎着一双平静的眼眸,快速的环顾了一圈,才收回视线看向夜风棉。 “这里,便是你在西凉的据点?” 夜风棉此时已经将酒壶从水盆中取出,用布巾垫着,倒进了两个杯子,顺势将其中一杯递给夜陌寒。 夜陌寒顺势接过。 夜风棉淡笑着回答:“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据点。 别人可能觉得我这么多年镇守边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面对的都是黄沙漫天,戈壁浅滩。生活里只有金戈铁马和血雨腥风。 但别人这么想,四哥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这些年,但凡没有战事,我是一定会四处转的。” 说着,夜风棉将自己面前那杯酒端起,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略带餍足的神情。 “这里,还是几年前我偶然经过时,买下来的。” 几年前,偶然经过? 这里可是临安,是西凉国的都城。 怎么个偶然法,才能跨过边关至都城这么远的距离? 听夜风棉这么说,夜陌寒倒也没拆穿,只是浅浅笑了笑,紧接着,毫无征兆的猛地收敛起脸上所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如浓雾一般化解不开的阴郁。 “怎么回事?” 低沉而又简单的四个字,虽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夜陌寒知道,夜风棉一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果然,听夜陌寒这么说,夜风棉脸上一点都没有意外。 “怎么回事? 四哥,这次你可得给我好好补偿补偿,我为了你,被那个疯女人从楼上扔下去两次! 两次! 你敢相信么? 而且第二次还是从参天塔上,若不是我身怀盖世武功,怕不是你现在只能在我的墓碑前,询问我怎么回事了。” 夜风棉虽然说的满是抱怨和嗔怪,但夜陌寒听得却清楚,他所有的语气和情绪里,却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抱怨嗔怪的意思。 反而,里面透着浓浓的兴趣。 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夜风棉会对冷月产生兴趣,夜陌寒整个人就像是刚从雪山之巅走下来一般,瞬间被冷意和寒凉所弥漫包裹。 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变化太过明显,夜风棉就算是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撇了撇嘴,夜风棉没好气的说道: “可以了啊你,我就是说说,你吃什么醋? 再说,那种疯女人,也就你和夜九宸这种脑子不大好的人,才会喜欢吧。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你那个疯女人。” 夜风棉说完,拿起铁钳开始用力的捅着火炉里面的火炭,好似发泄一般。 而夜陌寒却忽然之间,抿近了唇瓣,不再发出一言。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夜风棉虽然垂着头,但一双锐利的眼眸,却是不动声色的往夜陌寒那边看着。 夜陌寒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虽然在极力控制着,但夜风棉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上面传达出的痛苦情绪。 哎! 夜风棉心底重重叹息了一声。 所以,人活一世,潇洒便好,为何要让这些情爱之事将自己牵绊?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看看夜九宸,看看夜陌寒,再看看自己。 啧啧啧。 还是自己这般潇洒于世,无牵无挂比较好。 只是,他最欣赏喜欢的两个兄弟,竟然爱上的是同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夜风棉不禁微微眯了眯眸子,看似随意的猛地开口说道: “今日驿馆的大火,明摆着不是意外。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对方也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夜风棉突如其来的话,倒是让夜陌寒的思绪微微缓回了一些。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也赞同。 对方的真正目的,不是想要自己的命,最多也就是想要警告什么人,什么事。 要么,就是无聊的想要找点事情。 从前的夜陌寒认为,在这世间任何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带着某种目的的,但是渐渐的,他开始改变了这种看法。 所以,到底动手的人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哦,对了!” 夜陌寒正想着,耳边又再次响起了夜风棉不咸不淡的声音。 “前两日,我刚抵达临安的那个晚上,那个疯女人遭人刺杀来着。”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夜陌寒顿时瞪大一双眼睛,身子紧绷僵硬的,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夜风棉挑了挑眉。 “你激动什么?堂堂大周国的帝君,便是这么不稳重么?” 夜陌寒薄唇紧抿,没有回话。 夜风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放心,虽然对方招招下杀手,但是好在有我在,还有夜九宸及时赶了回来。 所以,夜九宸女人没有事!” 夜九宸的……女人…… 第266章 时刻保持高冷 夜凉如水,月色皎白。 夜风棉故意用“夜九宸的女人”来形容冷月,而果然,夜陌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整个人都往外渗透着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强大冰冷和肃杀气势。 如果之前,只是两人在书信中的交流得知,那么如今亲眼见到了面,亲眼看着夜陌寒因为冷月而情绪失控。 夜风棉暗自笑了笑。 夜陌寒此刻也在盯着夜风棉,所以刚刚那一瞬间,夜风棉眼底那细微的,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还是被夜陌寒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 微微顿了顿,夜陌寒敛起心神缓缓坐下。 “刺杀的人是谁?” “不知道。” “和今天放火的,是同一拨人?” “不晓得。” “你怎么出现在这的?” “不清楚。” 夜陌寒:“……” 面对夜风棉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夜陌寒只觉得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憋闷的难受。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陌寒转眸,看向驿馆方向已经渐渐小了的火势。 刺杀? 火烧驿馆? 看来,这次的西凉之行,要比想象中有趣的多呢? 同一时间,皇宫之内。 凝香这两日愈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距离江听白告知的,夜陌寒即将抵达西凉的日子越来越近。 原本,凝香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释怀了,或者说,曾经的那些喜欢、那些不甘,都已经早被仇恨所取代了。 可是直到亲耳听到夜陌寒的消息,她才发现,原来那些她以为的事情,真真不过只是她以为而已。 忘? 谈何能忘!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微微合了合眼眸。 “夫人。” 蓦的,凝香楼的婢女走进寝殿,打断了凝香的思绪。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确认自己的眼底不会再流露出任何情绪,凝香这才缓缓睁开眼。 “怎么了?” “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外殿等候。” “什么?” 婢女的话让凝香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吃惊。 这个时候,江听白怎么会进宫? 进宫也就算了,为何会来这凝香楼? 要知道,从前的江听白可是一直恪守礼仪,同自己之间的分寸也把握的刚刚好,根本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端倪。 而这个时候,江听白竟然来了。 那就代表,一定有什么特别的,非来不可的原因。 这么一想,凝香立刻站起身,随着婢女匆匆朝外殿赶去。 “太子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赶紧给太子殿下看茶。” 凝香一见到江听白,立刻吩咐起手下的婢女为其上茶,而听见了凝香的声音,江听白却是冷漠的朝着转身欲要去倒茶的婢女看了一眼。 “不必了,下去!” 婢女闻声一愣,略微有些迟疑的朝着凝香看了一眼。 凝香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婢女见状,只好老实离开。 待到婢女一离开,江听白立刻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两个问题, 第一,两日前,落玉轩的刺杀同你有没有关系?” 江听白的话让凝香顿时一个错楞,大脑随即快速的旋转起来。 两日前,正是自己求着江听白让他带自己去落玉轩的那日。那日,落玉轩遭到刺杀了? 刺杀的目标是谁? 夜九宸?冷迟?冷老夫人?还是冷月? 这么一想,凝香顿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上前一步,眉心紧紧颦蹙着:“冷月怎么样?有没有事?” 江听白擎着一双敏锐的眸子,洞察一般的观察着凝香的反应。 一个人的语言可以假装,表情也可以假装,但是眼睛不会,微表情也不会。 尤其是凝香这种,早就已经被江听白了然于胸的人。 所以只一眼,江听白就分辨出来,凝香眼底的担忧不是假的。 而她的担忧,自然也不是为了冷月的安危,她是只单纯的,不想要冷月死在别人的手上罢了。 不然,她活下来,甚至不惜进宫,受自己命令差遣的意义何在? 想到这里,江听白眼底的阴郁和狠辣不禁稍稍缓和了一些。 “人没事,夜九宸回去的及时。” 听江听白这么说,凝香这才如释重负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没事就好。 冷月确实要死。 但绝对,绝对,不可以死在别人的手上。 江听白微微顿了顿:“第二个问题,今日驿馆里的那场大火,和你有关系么?” 驿馆?大火? 凝香眼神迷茫的慢慢抬起头,看着江听白,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江听白会突然间提出这个问题。 而且驿馆…… 好像对于她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一个地方。 一般,不是有别过的人出使而来的时候,才会住在驿馆之中…… 等等! 别国! 出使! 这几个关键的词串联在脑海里,凝香眼底的迷茫,一瞬间便清晰了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慌乱,带了几分恐惧,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凝香身子微微颤抖着,唇瓣一张一翕,一双星眸死死的盯着江听白,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神情上得到些答案。 可惜,江听白的神色永远都是那般清淡如水,让人看不穿也猜不透。 尤其是他那双剪水一般,清透明亮的眼眸,好似永远都带着无害的笑意,但又好似永远都让人无法看出那双眼睛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同冷月,一模一样! 心跳,在加快着,犹如擂鼓一般,砰砰作响。 凝香甚至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在奔腾流动,她的呼吸急促着,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明知道不该开口询问,却终是忍不住,将那句话问出了口。 “夜陌寒……来了,是不是?” 僵硬白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着凝香的反应,而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也已经完全确定了,刚刚自己询问的那两个问题,那两件事,都确实与她无关。 其实原本,江听白心里就觉得,这两件事是凝香做的可能性比较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自己只是过来询问一番,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和作为。 现在确认了,确实不是凝香。 那么,可以怀疑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毫无征兆的后退一步,随即挑着唇角,朝凝香意味深长一笑。 “好了,你可以休息了。” 说完,也不管凝香脸上是怎么样一副神情,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至于凝香提出的那个问题…… 即便没有答案,但江听白的沉默,已然是最好的答案了。 凝香怔怔的站在外殿,一动不动的望着江听白离开的方向,心底、耳边、却仿佛有一个宛若魔咒一般的声音,在一遍一遍的回放着,挥之不去。 夜陌寒,来了! 为了冷月! 即便她再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这个原因,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夜陌寒放下大周国一切,动身跋涉千里而来。 冷、月! 凝香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眼底的愤恨和嫉妒像是要喷薄而出的火焰一般,几欲将她整个人都吞没而入。 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阿嚏——” 落玉轩,冷月正和夜九宸转身回去,冷不防的却打了个喷嚏。 夜九宸见状,立刻皱起眉心,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在外面站的太久了!” 冷月:“……” 大哥,我就是打了个喷嚏而已。 冷月心里还没吐槽完毕,已经被夜九宸拉着手,快速进了落玉轩内。 刚刚外面驿馆的大火,仿佛并没有波及到落玉轩内人们的情绪,这里依旧活色生香,这里依旧歌舞升平。空气中缓缓流淌着的,都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丝竹乐曲。 舞台上演出的,都是让人耳目一新流连忘返的舞蹈和戏剧。 台下的看客们或欣赏、或怀着其他的心思,总之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 而冷月被夜九宸牵着,走过这样一群人中间。 她冷漠着一张脸,好似在看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步的世界,也好像在看一群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的异样,夜九宸眉间的郁结不由得加深了一些。 两个人快速的上了三楼。 这个时候,冷老夫人和冷迟已经睡下了,顾嬷嬷、筑儿、小白等人也早早休息了,最多只剩下梁浅和冷霄,还在那卿卿我我。 距离下个月初一,还有七日。 夜九宸拉着冷月回到房间,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软塌之上,半弓着腰身,与坐着的冷月四目相对。 被夜九宸这么一看,冷月心里不禁有点方。 不至于吧。 自己就是打了个哈欠而已,干啥呀弄这要吃人的眼神? “明日,我要进宫一趟。” 冷月认真脸:“哦……啊?” 啥玩应? 夜九宸耐着性子,一字一顿道:“明日,我要进宫。” 冷月:“……” 我听清了,好么? 我“啊”那一声,只是对你的决定表示疑惑和震惊的好么? 果然,大佬还是要时刻保持高冷的范,不能崩人设,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收敛起脸上和眼底所有的表情,冷而静的朝着夜九宸点了点头。 “行!” 夜九宸:“……” 第267章 如果是冷月就不会 夜九宸一张宛若鬼斧神工精雕细琢过的面容,棱角分明,却又情绪外敛。 黑眸之中翻涌着的光华,夹杂着几许错楞,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没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夜九宸。 对啊,没了。 你还想要点啥? “不然,我祝你一路顺风?” “……” 夜九宸眼角一阵莫名抽搐,只觉得头顶一瞬间有无数只乌鸦一齐呼啸而过。 场面,一度尴尬至极。 “还是没了吧。” 宛若枭鹰一般阆黑幽邃的眸子,眸底只有冷月一人的身影,仿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眼睛里,就再也装不下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物。 想着,夜九宸不禁微垂下眼眸,颇为无奈的低笑出声,顺势还抬起手,宠溺一般的轻轻拍了拍冷月的发顶。 “早点睡。” 说着,夜九宸直立起身体:“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冷月回话,夜九宸直接就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冷月安静的坐在软塌之上,脊背僵硬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夜九宸颀长而又俊美的背影。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她刚刚没有看到,夜九宸在转身一瞬间,嘴角的笑意便迅速的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如浓雾般浓烈的、化不开的阴郁和幽冷。 …… 翌日,清晨。 初冬的日头已经没了暖意,但却依旧苟延残喘着张开双臂,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明亮之中。 冷月按照惯例睁开眼,由筑儿和小白服侍着洗漱更衣过后,去到冷老夫人的房间同冷迟、梁浅、冯妈妈等人一起吃早饭。 因为这两日落玉轩的生意格外的好,所以罗小玉也不回醉红楼,而是改为待在落玉轩里帮忙。 吃饭的时候,冷月一如既往的面瘫着脸,不理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理她。 平日里或许就算了,但是这短短两三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冷迟一直想要找机会再同冷月聊聊,但是一想到每次同冷月聊过之后,那尴尬而又不是礼貌,疏离而又莫名其妙毫无结果的结果,便打消了念头。 只不过…… “七皇子走了?” 冷迟一手端着粥,一手夹着小菜,表情平淡,口吻寻常的,突然朝着冷月询问了一句。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所有人看似都在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事不关己的吃着饭,但冷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几个人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往自己的身上瞟。 而且瞟的还那么不自然! “嗯。”冷月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 “和昨晚那场烟花,有关系?” “有!” 冷迟夹菜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冷老夫人等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凝滞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一小下。 马上,所有人又恢复了如常那般轻松惬意,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的豁达潇洒样子。 冷迟顿了顿。 “方便说说,为什么么?” 冷迟说这句的时候,只觉得心里苦。 曾几何时,自己好好一个爸爸,跟女儿说话的时候,要用这种商量的,不确定的口吻了? 哎,当爸爸好难。 冷月闻言却是没有丝毫违和感的伸手夹了一口橄榄菜。 “嗯,夜陌寒来了。” 冷月说完,将橄榄菜放进嘴里,又将碗里的清粥两口喝干净,这才放下碗筷。 从她回答完冷迟的话,到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从始至终,整个饭桌,都只有她一个人发出声音。 其他人安静的,像是石化了一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冷月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将碗筷放在桌上,慢吞吞的站起身。 “吃饱了。” 说了一句,便提步,同样慢吞吞的走出了房间,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安静。 安静到,落针可闻,让人窒息。 一秒、两秒、三秒…… 几秒钟过后,冷迟和冷老夫人等人像是突然缓过心神一般,猛地各自开始有所动作。 冷老夫人和冷迟一脸冷峻的相互望了一眼。 梁浅那边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搞错没有? 夜陌寒来了?他来做什么?好好的大周国帝君不好好当,大老远的跑到这西凉来干毛线? 糟了!” 梁浅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也不等别人回答,便快速说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然而说着说着,又猛地大喊一声。 “他带谁来的?该不会带着我爹那家伙一起来了吧?我爹会不会把我抓回去啊?” 说着说着,梁浅声音里还煞有其事的有了哭腔,皱巴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看向了身旁的冷霄。 冷霄一脸无奈,眼底却满是宠溺和柔和。 “放心,晚些我先去打听一下,看看英国公有没有跟着一起来。 就算是有,你也无需担忧害怕。” 说话间,冷霄已经将梁浅的手放进了掌心里,用力握紧。 “万事,有我。” 冷霄从前是个杀手,后来因为冷月可以从黑暗的泥沼中走向光明,他不是夜九宸那般心思温柔,会说绵绵情话的人,但是自从遇见梁浅之后,仿佛有些事,有些话,已经不需要别人教,也不需要会不会,自然而然的便会说出来,做出来。 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直男,只是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爱你,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梁浅擎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冷霄。 听闻了冷霄的话,原本坐立不安惶恐不已的心,却一下子便安稳了下俩。 仿佛,只要有冷霄在身边,真的不用再担心任何事了。 这么想着,梁浅原本还紧张不已的面容,不由得绽放出一丝笑容。 “嗯!” 冷老夫人和冷迟原本也比较阴郁的心情,在看见冷霄和梁浅之后,不知不觉间,也被驱散了不少。 罗小玉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夜陌寒到底是什么人,便朝着身旁的冯妈妈低声询问了一句。 “这个夜陌寒……” 冯妈妈没等罗小玉说完,只听到一半的时候,便重重叹了口气。 “这个夜陌寒,曾经还是大周国四皇子的时候,便对小老板一往情深。可惜啊,小老板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九公子一人,所以当时那个夜陌寒,倒也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后来,前任帝君驾崩,四皇子继承了帝君之位……” 原本,冯妈妈在给罗小玉解释的时候,神色很是平静,语气也是。 倒是罗小玉,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其实早在刚刚接触冷月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到了,冷月和整个落玉轩内的人,身份都是不俗的。 只不过,她在西凉也算是有些许社会地位之人,好歹有白鹤这种,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的人在身边,所以即便想到了冷月夜九宸等人身份不俗,也没有太过放在心里。 但是此刻听冯妈妈说着说着,罗小玉就觉得不对劲了。 皇子是皇子,太子是太子,但是成为了帝君,那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冯妈妈说到一半也停下来不再说了,罗小玉不禁震惊而又疑惑的开口询问了一句。 “冯妈妈?” 听见罗小玉的声音,冯妈妈这才微微缓过心神。 “啊?啊,无事,我只是,有些担心。” 旁的事,或许她都不如冷月、不如夜九宸、不如这落玉轩内的任何一人。 但是对待男人这种事上,可就不同了。 夜陌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为什么,她心里就感觉这么不安呢? 另外一边,临安城今日极为热闹。 大周国出使西凉的车队已然缓缓驶进城门,最前面的轿辇华贵无比,却又隐隐的透着低调的奢华,身后跟着的马车、随行人员,浩浩荡荡声势浩大。 街道两旁被侍卫和官兵牢牢的把控着秩序,老百姓只能围在两旁观看进城的出使队伍。 染离坐在轿辇之内,透过窗子往外望着。 尽管她在努力的维持自己不做出任何露怯的神情和举止,但毕竟假装的就是假装的,有些东西也不是想要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 身体上可以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一双明亮的几欲到闪光的眸子,早就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兴奋和激动。 原来,坐到那个最至高无上的位置,真的是这般让人迷醉。 夜陌寒坐在同一辆轿辇之内的另外一个方向。 虽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甚至没有往染离的身上看,但是不经意间视线流转,还是看见了染离那极力想要控制,但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雀跃。 如果是冷月,就不会! 这段时日里,虽然他一直放任染离在身边,而染离也确实没有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是下意识的,每每染离说了什么话,染离有了什么举动,夜陌寒都会不自觉地在心里想到冷月。 如果是冷月,就不会! 这么想着,夜陌寒不由得就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 冷月只是不想要见自己,便将自己的行踪透漏给了西凉。 而昨晚驿馆的那场大火,似乎又预示了什么。 夜陌寒微微合了合眼眸。 既然已经来了,那么躲,便是躲不掉了。 冷月,我们马上就会见面的。 等我! 第268章 谁? 夜陌寒出使西凉的队伍进入临安城,穿过街道,一路抵达皇宫。 宫门口,江听白亲自带人迎接。 柳青和朔风先一步来到轿辇前,掀开帘子,夜陌寒随即走下轿辇。 只是,下了轿辇,夜陌寒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转身,朝着轿辇内伸出了手。 染离原本还以为,夜陌寒会独自离开,让婢女或者是随从的人员来搀扶自己下马车。但是没想到,夜陌寒竟然是亲自等待搀扶自己。 染离只是微微一个怔楞,便立刻绽放出一抹足以倾国倾城的笑,缓缓伸出了手放在了夜陌寒的掌心之上。 夜陌寒一张英气十足、俊朗不凡的面容之上,也挂着一丝无懈可击的笑。 不轻不重的握着染离的手,将人扶着下了马车之后,两人便共同提步来到江听白跟前。 江听白身着月白色的华服,头上挽着白元冠,剑眉星目,眸光明亮,宛若一个翩翩公子,又好像一个阳光少年、。 江听白双手置于胸前,朝着夜陌寒微微躬了躬身。 “见过帝君陛下,昨晚驿馆发生意外,本宫一直忧心忡忡,好在帝君差人送来了消息,不然,本宫怕是要将这临安城,翻个底朝天了。” 一番话,江听白说的情真意切,声情并茂,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夜陌寒唇瓣轻抿,笑的也是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 “多谢太子关心。” 江听白微微敛了敛神色,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夜陌寒身旁的染离身上。 染离此间虽然还带着面纱,但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却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一般。 江听白笑了笑。 “一直听说,帝君陛下身边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想来,便是这位夫人了吧?” 江听白说的委婉,但夜陌寒和染离心中都很清楚。 过去,染离是夜岚的女人,后来虽然还留在身边,但却从未给任何的名分。 江听白,这分明就是在给她和夜陌寒难堪。 这么一想,染离心中顿时蒸腾起一片狠戾和怒火,但不知是不是蒙着面纱的缘故,并未让人看出丝毫的端倪。 江听白适时的开口。 “帝君陛下请,父皇和母后,已经等候多时!” “太子殿下请!:” 两人惯例的客套了一句,便提步朝着宫门内走去。 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夜陌寒心神却猛地一惊,一股强烈的,没来由的,宛若心灵感应一般的东西,就那么猝不及防间,生生的窜出心底,窜进血液中,快速的游走于四肢百骸,让他脚下的步子,竟然再也迈不动一步。 夜陌寒身子僵硬的,一下一下的机械的转过头。 隔着人群,隔着距离,可是他还是一眼,便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身影。 冷月! 是冷月! 真的是她,她来了! 人群之中,冷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与周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而她永远都有那种魔力。 不管身处再喧闹的人群,可是你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就一眼看到她。 不需要有什么表情,也不需要就什么动作,只是那般眸光冷而静的站在那里,就好像是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清冷高贵,连一根头发丝仿佛都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所以,真的一眼,只需要一眼,夜陌寒便看到了冷月。 这一刻,夜陌寒突然感觉到胸膛里那一块空掉的地方,一直以来,用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补足的地方,忽然有了感觉。 那种感觉,就仿佛像是寸草不生的沙漠戈壁,隐隐的开始有绿植生根发芽。又仿佛像是久旱之后的大地,开始有甘霖一落而下。 夜陌寒一双宛若鹰隼般锐利笔直的眼眸,牢牢的锁定着冷月。 隔空相望,冷月自然也看见了夜陌寒。 踏马的夜陌寒那双眼睛恨不能直接钉在自己身上,拔都拔不出来那种,她想不看见行么? 果然啊! 果然! 这狗东西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以为把皇位给了她,把原主的那些心愿都了了,自己也来了西凉,便可以和过去彻底说拜拜了。 结果可好,狗东西居然还追过来了。 还有他身边那个染离…… 冷月可是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两人见面时,到底是怎样一副场景。 心情极为不爽的冷月暗自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朝着夜陌寒和染离看了一眼,便绷着脸收回了视线,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夜陌寒见状,心神不由得一动,几乎是不能一般的,不受控制的身子便要向冷月所在的方向移动。 染离和江听白自然发现了夜陌寒的异样。 两人顺着夜陌寒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但除了人群,什么都没看到。 染离忍不住询问。 “帝君?” 而江听白虽然同染离一样,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事情,随即嘴角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夜陌寒听闻了染离的声音,不禁微微缓了缓心神。 再次朝着冷月之前出现的方向看了过去,可哪里,早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冷月的身影? 但夜陌寒很清楚,刚刚那一瞬间,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真的,看到了冷月, 顿了顿,夜陌寒转眸,重新看向江听白。 “太子殿下,走吧。” “帝君请。” 说完,两人便再次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宫门内行进。 染离跟在两人身后,不自觉的再次回头朝着之前夜陌寒一直盯着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底,随即划过一抹犹疑。 夜陌寒同江听白一起,一路走到乾华殿门前。 头顶暖阳当空,文武百官列队于乾华殿两旁,中间的龙蟠路一直延伸到乾华殿的门口。 乾华殿的正门口,江行烈带着皇后费婉清,凝香夫人,还有其他皇子公主、宫中嫔妃迎等待着。 凝香就站在费皇后身后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夜陌寒熟悉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觉得心跳好像也越来越不受控制起来。 狂烈的跳动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猛兽,横冲直撞,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即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已经想象过此时此刻的场景,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凝香才终于知道,原来自己之前所有的准备,在夜陌寒出现的这一刻,全部作废。 甚至于,她已经开始有些恍惚。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看着他,不该再和他之间有任何的交际。 明明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他站在那里,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无法改变。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双眼就是无法移转开来? 为什么,一双眼,一颗心,还是能够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他勾走? 不留余地,不费余力! 凝香一双眼睛,牢牢的锁定在夜陌寒的身上,夜陌寒一双眼睛,也一直吵着她所在的方向看着。 只可惜,他看的人,不是她。 夜陌寒很快便走到了江行烈的面前。 “大周国帝君夜陌寒,见过西凉国皇帝陛下。” “哈哈!” 江行烈朗声大笑,随即亲自上前,走到夜陌寒面前, “果然是年少有为,想当年朕继位登基,还要比你年长几岁。” “皇上英明神武,将西凉治理的空前繁盛。” “如今的大周也越发的国富民强。” 夜陌寒和江行烈相互不走心的恭维着,费皇后等人站在一旁,只是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却并没有上前插言。 这般场景,也不是第一次看,早就已经在内心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江行烈微微敛了敛神色。 “帝君连日舟车劳顿,原本应该让你好生休息一下,不过,朕有个十分重要之人,跟帝君也是许久未见。 所以朕今日特意让他进宫来,同帝君相聚。” 江行烈一句话落下,除了费皇后之外,所有在场的人,纷纷或多或少的面露疑惑之色。 而紧接着,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墨锦色的长袍,头戴墨玉冠,脸庞棱角分明,线条硬朗,一双冷眉下悬着一双桃花眼,可是眼底翻涌着的骇浪和气势,却仿佛拥有着吞天灭地的气势。又仿佛像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渊,即便你努力的想要望进去,可是却什么都望不到。 夜陌寒睁大了一双眼眸,直直的望着那个缓缓走出来,走到自己面前的人。 同样的,江听白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是一脸诧异。 然而更多的,是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好的预感。 夜九宸擎着一张绝美如妖孽一般的面容,定定的看了看满脸意外的夜陌寒,片刻,唇角轻轻一勾。 “四哥,好久不见。” 夜陌寒闻言,眉心狠狠的皱在了一起。 夜九宸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冷月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陌寒心中满是疑问,然而还没等他捋顺出来个头绪,就听江行烈开口,用虽然不大,但却也足以让整个乾华殿外的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帝君对朕的这个儿子,很是熟悉吧?” 夜陌寒闻言,眼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一抹惊诧。 谁? 夜九宸? 江行烈的儿子? 第269章 能控制的住的,从来都不是感 虽然当初冷月对夜岚动手的时候,夜陌寒和染离也赶了过来。但他们只是亲眼看见了冷月动手将夜岚杀死,却并没有听见夜岚之前说的,关于夜九宸身世的事。 所以此刻,听见江行烈这么说,夜陌寒也好,染离也好,都不禁纷纷瞪大了一双眼睛,既惊诧不已,又不可思议,更加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看着夜九宸。 一旁的江听白,此时的脸色更是阴沉不已。 原本,他是应该装一装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但是如今,江行烈竟然公开将人带了出来,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称夜九宸是他的儿子。 江行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伪装了。 而且就算伪装了,其他人即便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心下里,暗地里,也不知道会如何编排议论。 既然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让自己那么累? 这么一想,江听白的神情便丝毫不控制的阴沉了下来,仿佛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一秒就要下起狂风暴雨来一般。 乾华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无比。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疑问,却谁都不敢议论,只能纷纷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镇定的站在一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或疑惑、或戒备、或探究……的,全都落在了夜九宸的身上。 而这一切,似乎早就在夜九宸的意料之中一般,他就那样脊背颀长而又挺拔的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投射而来的,各色各样迥异的目光。 顿了顿,夜九宸朝着夜陌寒勾起唇角,不带任何情绪的浅然一笑。 夜陌寒:“……”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好歹你也提前给我个心理准备什么的,不至于让我此刻这么被动,这么的……不知所措吧。 气氛尴尬,费皇后适时的站出来。 “皇上,臣妾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为大周国的帝君接风洗尘。” 江行烈闻言,立刻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皇后说的是。”说罢,又看向夜陌寒和夜九宸:“帝君,我们进去吧。” 夜陌寒将目光从夜九宸身上收回,冲着江行烈点头微笑。 江行烈率先转身,往乾华殿内走。 夜陌寒本想要跟夜九宸单独说上几句,但是奈何现在这番情形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不是在夜九宸身上,就是在自己身上,说话,着实不是个好时机。 想到这里,夜陌寒只好按捺住心底的冲动,同江行烈一同进入了乾华殿。 费皇后等人跟在夜陌寒和江行烈的身后。 不动声色的转眸看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情绪状态都极为不对劲的凝香一眼,费皇后深吸一口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不咸不淡的语气,淡淡说道: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感情,从来都是控制不住的。” 费皇后一句话说完,已然提步跟着江行烈和夜陌寒进入了乾华殿。 凝香站在原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费皇后雍容华贵而又从容不迫的身影,心里陡然一颤。 她刚刚说什么? 是不是,她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思及此,凝香连忙收敛起心神,小心翼翼的悄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人在关注自己,这才连忙提步也跟了上去。 文武百官也紧跟其后,先后进入到乾华殿之内。 只有夜九宸和江听白,似乎并不急着入席。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彼此对视着,探究着,审视着。 夜九宸不急着开口,最终,还是江听白先按捺不住,询问了出来。 “我还真是没想到,原来一直表现的那么不在乎,那么洒脱,原来都是假象和伪装而已。 想我精明了这么久,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骗过去呢。” 说这话的时候,江听白虽然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可是眼底的冰冷,浓烈的却是让人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夜九宸懒得解释。 他只是听到这句话之后,本能的想到了冷月。 如果是冷月,或许这个时候会回答一句—— 哦,那你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或者是—— 那是因为你没早点认识我,早点认识早就被骗了。 心里这么想着,夜九宸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映出了冷月那张无波无澜的面瘫脸,嘴角,不由自主的就斜斜勾了起来。 没有得到夜九宸的回答,江听白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一直都落在夜九宸的脸上。 自然,也就没有错过他那莫名的一笑。 见状,江听白横眉顿时凛了起来。 “你笑什么?》” 听闻了江听白语气不善的话,夜九宸这才猛地缓过心神,抬起眼眸,不带情绪的朝着他看了一眼,随即轻轻抿了抿唇,转身,一言不发的进了乾华殿。 江听白站在原地:“……” 所以,他就这么被夜九宸,无视了? 所以,冷月那个疯女人,到底知不知道? 到底是夜九宸一个人所为,还是他们早就一起串通好,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进入到乾华殿内,每个人都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宫婢们也开始手持托盘,鱼贯而入的来到每一个人的桌案面前,为大家放置酒菜。 宫中的乐师奏响乐曲,身材曼妙穿着唯美的宫中舞姬伴随着乐曲来到乾华殿中央,翩翩起舞。 整个乾华殿,看起来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然而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乾华殿中的众人,仿佛都藏着各自的心事。 江行烈坐在最上方,黑眸锐利而又冷冽,好似一只雄鹰,死死的盯着猎物一般,将目光不断的从夜九宸、夜陌寒、江听白几人身上来回扫过。 费皇后看似依旧雍容华贵,温婉大方,整个人也都表现的无懈可击,但若是有心之人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开始到现在,费皇后的目光,从来没有放到过夜九宸身上, 准确来说,她仿佛是在避免,或者是刻意的厌恶,同夜九宸四目相对。 凝香坐在费皇后右侧的位置,此时此刻,她虽然知道夜陌寒就在她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却不敢再抬眸去看一眼。 她怕看一眼,就会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刚刚费皇后那句话,已经让她整个人都胆战心惊了。 至于夜陌寒…… 他应该,完全没有认出自己吧。 一想到这里,凝香心底就抑制不住的泛起酸楚。 他确实,不应该认出自己。 可是,他还记得自己么? 他身边那个女人…… 染离? 不是当初那个? 夜陌寒和染离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正被凝香探究着。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夜九宸的身上。 因为眼前的夜九宸,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整个乾华殿内,包括江行烈在内的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维持着礼仪姿态。 可偏偏只有夜九宸,身子斜斜的靠在那里,肆意的支起一条腿,另外一条腿则是在身前曲着盘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整个人都显得尤为潇洒恣意。 而江行烈对于他这般毫无礼数的做派,不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和制止,反而是一脸宠溺纵容的,笑着看着他, 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阆黑幽邃的眸子,不动声色的在每个人的脸上一扫而过,顺势将每个人眼里的情绪,都一丝不落的收进了眼底。 就是这个时候没有冷月在,有点寂寞呢。 给夜陌寒的接风洗尘宴会,便这样开始了。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相互应酬,夜九宸却始终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就那么慵懒的坐在那里,不去同任何人说话,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夜陌寒除了偶尔和江行烈说两句话之外,一直盯着夜九宸,想要找机会同他聊几句。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江听白。 这样的结果便是导致,夜九宸酒过三巡,想要出恭的时候,夜陌寒和江听白同时站起身,欲要一同前往。 夜九宸挑着眉,半眯着眼眸,醉眼迷离而又惺忪的看了看两人,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快速的一闪而过,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江行烈倒是假装没有看到一般,已经同费皇后喝起了酒聊起了天。 而夜九宸却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坐了下来。 江行烈:“……” 江听白:“……” 夜陌寒:“……” 夜陌寒暗自的深呼吸,努力的压制着心底那股想要上前去把夜九宸掐死的冲动。 你不是要出恭么? 怎么的,憋回去了? 算了! 看样子,自己今日要是不主动,夜九宸怕是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这么想着,夜陌寒随即提起酒杯站起身,朝江行烈微微颔了颔首,。 “皇上,孤同九弟多日未见,甚是想念,有些话,想要单独同他讲一下,不知皇上可否允许?” 夜陌寒一句话出口,江行烈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便朗声大笑起来。 “帝君这般客气,朕怎么好意思不允许?” “多谢皇上!” 说罢,夜陌寒几步走到夜九宸面前。 “不是要出恭么,一起。” 坐在另外一边的江听白,看着两人这般自若的谈论这样的事,顿时一阵无语。 行吧,是在下输了。 第270章 冷月知道么 宴会继续着,歌舞丝竹,声声入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江听白定定的看了夜九宸和夜陌寒两眼,片刻,便收回了视线、。 他是有很多事情想知道,而且之前看见夜九宸出现在乾华殿的时候,内心也真的是卧槽加妈卖批。 但江听白就是江听白。 所以此刻,他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旁观着一切,又变成了平时那个充满阳光,温暖和煦,而又不动声色无懈可击的西凉国太子。 他不急。 因为有人,会比他更加按捺不住! 夜陌寒脊背紧绷的站立在夜九宸的面前,可是偏偏,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斜肆而又不羁,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见夜九宸半晌都没有回应,夜陌寒不禁凛了凛眉峰。 “九弟?” 夜陌寒故意压低加重了声音,夜九宸不禁低笑一声,随即站起身。 “走吧。” 说完,不再看夜陌寒,而是直接转身,大步流星的往乾华殿外走。 这一次,倒换做夜陌寒有些错楞了。 怎么就……同意了? 他原本还以为,夜九宸要再拒绝来着。 不过,现在也好,夜九宸很清楚自己有很多话要问他,而且他既然同意了要和自己一起“出恭”,那就代表,他会给自己解释一些事情。 这么一想,夜陌寒连忙敛了敛心神,提步同夜九宸一起走了出去。 凝香从进入乾华殿开始,耳边一直就响彻着费皇后的那句话,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往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 然而即便不去看,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牵绊着她的思绪。 而此刻,夜陌寒离开,凝香终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她此刻看不见他那张自己几乎是已经刻在脑海里的俊美容颜,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背影,也还是那般的熟悉。 一如从前。 一瞬间,凝香的眼底蒸腾出了迷蒙的水汽,袅袅腾腾。 而夜陌寒的背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清晰。 同一时间,一直不让自己去看夜九宸的费皇后,也终是缓缓转眸,朝着夜九宸的背影看了过去。 今日,她一直表现的雍容华贵,落落大方,是人前那个高贵矜持的费皇后,。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从见到夜九宸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仿佛被架在火上了一般,被炙烤着,煎熬着,痛不欲生。 他到底把夜九宸带来了! 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没有顾忌任何人的想法,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公然将夜九宸这个贱人生的儿子带到人前。 他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忘记那个女人? 那自己呢? 自己算什么? 还有这个夜九宸! 为什么? 为什么他眉眼之间和那个女人那么相像,相像到,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费皇后心底的毒蛇便开始越来越胀大,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晃动着身躯,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入腹中才肯甘心。 她也很想疯、很想闹,很想大声的质问江行烈。 可是,她不能。 她是西凉国的皇后,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所以,她不能。 所以此刻,任凭她心底有一场汹涌的海啸,可她还是要平静的,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同样是女人,费皇后和凝香的心中惊天动地,染离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会在西凉国的皇宫之内见到夜九宸。 甚至于,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在西凉遇到夜九宸。 可是偏偏,就遇到了,这样猝不及防,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遇到了夜九宸,那冷月…… 一想到冷月,染离就打心底里感觉到恐惧。 这段时间待在夜陌寒的身边,虽然还和从前一样,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交流和感情,但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偶尔也可以说一些同旁人说不了话,而且他会给自己别人艳羡不已的生活。 染离偶尔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包括这次来大周,夜陌寒也带着自己一起。 染离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如今…… 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夜陌寒为什么会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候,选择出使西凉。但是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可以让冷静自持的夜陌寒变得不再冷静,不再理智,那么那件事,一定是关于冷月的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的牵动夜陌寒的心神,让他可以放弃一切的朝着那个人奔去,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冷月。 所以,夜陌寒来西凉,就是为了冷月! 他一早,就知道冷月在西凉! 想到这里,染离垂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开始一点一点用力攥紧。 心底的恐惧,也开始抑制不住的蔓延腾升而起。 冷月绝对有那个本事,将她从天堂拉入地狱。 而她已经来了天堂,怎么可以再回地狱? 这么想着,染离眼底顿时漫出一阵浓烈的狠戾和愤恨,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眼底的情绪,已经被坐在江行烈身旁的费皇后,一丝不落的全都看了进去。 费皇后面色无恙的慢慢端起面前的酒盏,不慌不忙,动作优雅的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只是一双凤目之中,却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暗芒。 …… 乾华殿外,夜九宸和夜陌寒一前一后的,不疾不徐的走着。 夜陌寒一双眼睛,始终牢牢的锁定在夜九宸的侧脸上,恨不能两只眼睛直接长在上面,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可惜,夜九宸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邪笑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是冷月,四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提起冷月,夜陌寒如鹰隼般的黑眸顿是一眯。 “冷月知道么?” 夜九宸停下脚下的步子,转身,面对向夜陌寒。 一瞬间,四目相触,夜陌寒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不管你指的是哪件事,我夜九宸这一生,没有什么事,是冷月不可以知道的。 只要她想,我所有的事都可以告诉她。” “所以呢,她到底知不知道?” 夜陌寒不死心的追问,他心里藏了太多的疑问,根本听不进去夜九宸任何的解释和多余的话语。 他只想知道答案。 见状,夜九宸却只是挑着唇低声一笑。 “知道吧。” 夜陌寒剑眉拧结着,明显对夜九宸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不甚满意。 但好在,他原本也没打算在这一个问题上一直揪着不放。 顿了顿,夜陌寒随即继续阴郁着一张脸,沉着声音开口。 “怎么回事,好好的,你怎么成了西凉国皇上的皇子,你不是……” “你知道,夜岚为什么会死么?” 夜陌寒一句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就被夜九宸冷冷打断。 夜陌寒眉心的郁结更深了。 “什么意思?好好的,突然提这件事做什么?” 很显然,夜陌寒完全没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虽然对于当初冷月突然就脑抽将夜岚杀死的原因很是好奇,但其实某些方面,夜陌寒同夜九宸一样。 因为心里的那个人是冷月,所以不管冷月做了什么事,都无所谓。 夜九宸就知道夜陌寒会是这副反应,所以只是眯了眯眸,意味深长的冷声一笑。 “呵!” 夜陌寒原本还阴沉着脸等着夜九宸的答案,然而听到夜九宸这声冷笑之后,脑海里一个激灵,顿时,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便窜了出来。 夜陌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该不会……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夜九宸轻飘飘的开口,夜陌寒却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而且,心底仿佛有了另外一种情绪,在肆意的疯狂生长。 冷月,竟然为夜九宸做到了这个地步,。 从前的冷月虽然也是个不会受任何气的霸道人,但是在夜岚和江应蓉之前,她的手上,没有沾过任何人命。 即便那个时候那么恨自己同冷若雪,冷若雪甚至想要了她的命,可是她也从未对自己和冷若雪动过杀心。 而最终,她却只是为了夜九宸,为了替夜九宸守住一个秘密,就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杀了一国帝君。 这样的认识,让夜陌寒心底疯狂的嫉妒。 嫉妒,而且愤怒! 一瞬间,夜陌寒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睚眦欲裂的瞪着夜九宸。 下一秒,夜陌寒直接抬起手,朝着夜九宸一拳便打了过去。 而夜九宸却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一般,就那么沉着冷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夜陌寒的拳头,距离自己的眼底越来越近。 在最后一瞬间,才微微侧头,将夜陌寒的拳头堪堪躲了过去。 夜陌寒扑了个空,自然不甘。 转身,便想要再次朝夜九宸出手。 而此时的夜九宸虽然嘴角依旧挂着笑,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但是一双眼,却在这一刻冰冷的好似蒙上了沉积在寒潭底的万年寒霜一般。 第271章 谁说的? 夜九宸一双黑眸冷冷的逼视着夜陌寒,而夜陌寒也不甘示弱的通红着双眼,死死的瞪着夜九宸,仿佛要将他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想念,所有的其他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一般。 然而夜九宸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夜陌寒再次朝夜九宸出手,拳风狠辣的朝着夜九宸的胸口袭来,夜九宸冷冽着眸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夜陌寒的拳头即将靠近自己的时候,才猛地一抬手,一把攥住夜陌寒的手腕,借着他的力道,反手一推,便将人推到了一旁的假山之上。 就这样,夜陌寒一只手被夜九宸扭在背后,脸颊死死的贴着假山,原本棱角分明的俊逸五官,此刻也因为挤压而变得没了好形状。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夜九宸钳制着夜陌寒,语气里明显带着讥嘲。 夜陌寒原本就双眼通红布满血丝,被夜九宸这么一说,眼底的怒火更是汹涌了几分。 即便背对着,即便处于被动,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朝着身后的夜九宸狠狠撞击而去。 然而夜九宸也像是早就有预料一般,轻而易举的便闪过了不说,还将他的这只手臂,也老老实实的扭在了身后。 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夜陌寒这下终是不挣扎,也挣扎不动了。 可是心底的阴郁,怒火,却像是一只盘踞着的猛兽,横亘在那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那只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放开我!夜九宸,你放开我!” 夜陌寒暴怒一般的嘶吼着,声音一如野兽无疑。 远远的,有宫婢和太监看见听见,却都没有人敢上前。 夜九宸面色平静的站在夜陌寒身后,阆黑的眸子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即向前倾了倾身,靠近夜陌寒,沉着声音冷冷说道: “首先,我们的一举一动,马上就会传到江行烈、江听白和费皇后的耳朵里。 其次,你要发火可以,但不要在这里。 最后,夜陌寒,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有资格,同我动手?” 夜九宸声音低沉暗哑,字字句句带着冷意,却又条理清晰,字句蕴含着王者一般的冷冽气势,一瞬间,让夜陌寒狂躁而又肆虐翻涌的愤怒,竟然莫名平静下来了不少。 夜陌寒凛着眸,薄薄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却是不发一言。 片刻。 许是察觉到了夜陌寒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夜九宸这才缓缓松开禁锢着夜陌寒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重新获得了自由的夜陌寒脸色依旧阴沉不已,双眉拧结着,缓缓转过身。 “所以,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 说这话的时候,夜陌寒的情绪明显还是不好,夜九宸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随便。” 夜陌寒一边转动着被夜九宸禁锢的酸胀的手腕,一边朝着夜九宸冷哼一声。 “所以,你是逃离了大周国的皇室,来到了西凉国,成为了西凉国的皇子,然后同西凉国的太子争夺一番? 夜九宸,你若是喜欢,不如回到大周,帝君之位,我还你便是!” 夜陌寒一口气说完一番话,虽然带了些许情绪,但却绝对不是气话。 夜九宸笑笑:“所以,帝君陛下叫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些么?” 说罢,也不管夜陌寒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夜九宸直接转身,往乾华殿的方向走去。 夜陌寒怔怔的站在原地。 是啊! 自己同他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要说这些无聊的话? 自己在意的,明明不是这些! 就算他夜九宸真的是西凉国皇帝江行烈的儿子,就算冷月真的是为了帮他保守秘密才杀了夜岚和江应蓉,就算他们一路来到西凉,就是为了参与西凉的皇位争斗……这一切的一切,又如何? 自己想知道的,不过是…… “她……” 看着夜九宸款款而去的背影,夜陌寒双拳紧握,终是忍不住,大喊出声。 “还好么?” 夜九宸闻声,脚下的步子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 “好不好,怕不是帝君陛下该操心的。” 顿了顿:“帝君陛下既然已经来了西凉,怕是也不可能轻易回去了,与其去奢望一些,一辈子都不会属于你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够平安无事的回到大周,继续做你的帝君。” 留下一句别有意味的话,夜九宸便重新提步,回到了乾华殿。 夜陌寒依旧站在原地,身子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竟然无法动弹。 夜九宸说的没错,自己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回去, 这一点,早在来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夜九宸的那句并不陌生的话,却还是如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一般,一下下的,扎在里他的心上。 猩红的血,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流淌了下来,不留余地,钝痛不已。 奢望么? 一辈子都不会属于自己么? 从前的自己,是和夜九宸一样的皇子。 可是如今的自己,已经是堂堂大周帝君了。 所以,谁敢保证,过去的奢望,如今也还会是奢望? 而且,谁说自己来之前就做好决定,一定要回去大周,继续做帝君了? 想到这里,夜陌寒凄凉的眼底,顿时浮现出一抹阴冷而又满是阴郁的光亮。 夜九宸和夜陌寒在乾华殿外的一举一动,一丝不落的全都由小太监禀报给了江行烈。 江行烈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让小太监退下,刚好不多时,夜九宸和夜陌寒先后回到了乾华殿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行烈微微凛了凛眸,朝着一旁候着的联营使了个眼色。 联营立刻心领神会,一声响指过后,整个乾华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骤然的安静,势必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而乾华殿大殿的中央,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嘎吱”作响起来。 众人闻声顿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不可思议的望向了大殿的中央,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殿中央的地面,此刻正伴随着一声“嘎吱”“嘎吱”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形式一点一点上下移动。 众人对于这番画面简直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乾华殿内,竟然还有这种乾坤。 而地面那些砖石上上下下移动了片刻之后,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众人便发现,原本平整的地面,此时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凹槽,凹槽一路连接着乾华殿外。 正当众人疑惑着,这个凹槽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时候,只见凹槽的底部,突然缓缓的不知从什么方向,开始注入进清水。 众人瞪大了眼睛,被这一波又一波的奇异景象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乾华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就连夜陌寒、染离、凝香、江听白这些明明心事重重的人,此刻似乎也被这奇异的景象,震慑惊诧的暂时忘记了那些心事。 江行烈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但一双眼,却并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停留太久,而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夜九宸。 夜九宸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黑眸之中,却隐隐的闪耀着暗哑而又神秘的光亮。 很快,水便被注满了整个凹槽,一直连同到乾华殿外,悦耳的琵琶古筝声,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响起,如高山流水般,倾泻而下。 伴随着乐曲声声,碧绿色的水面,开始蒸腾起袅袅腾腾的烟雾,瞬间就弥漫至了整个乾华殿,如梦似幻、如幻似真,宛若仙境一般。 染离此时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当初在春江楼,冷月为她设计的那番出场,已然是美不胜收,独树一帜,而又让人永生难忘了。 却不想,原来这西凉,才真的是人才济济。 怪不得,会被称为大国。 现在此刻的此番情形,比起当日自己在大周国帝宫之中跳舞时的,真的是毫不逊色……不,准确来说,是自己根本及不上。 染离这般想,其他人更是。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如仙境一般的情形,蓦然间,众人在这袅袅腾腾的烟雾之中,仿佛看见了什么影子。 众人屏住了呼吸,仔细观看着。 而不多时,果然,一个竹筏顺着乾华殿外,缓缓的飘荡于水面之上,飘进了乾华殿内,飘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竹筏之上,赫然伫立的,是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虽然身处白色烟雾之中,让人无法看清楚她的样貌,但单单是看影子,便让人在心中赞叹不已起来了。 如若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又怎么会有这番让人惊心动魄的气势? 而且,众人到了这一刻也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刚刚那一连串的奇异景象,都是为这个女子准备的。 能让江行烈亲自准许,花费这番心思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个寻常样貌之人? 而且,不单单是样貌,就算是才情,也绝对会是数一数二之人。 只是,江行烈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272章 只不过,不是你 乾华殿内的满朝文武百官此时都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这个在迷雾中的女子,推到众人的面前。 只是,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而江行烈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么想着,众人不禁小心翼翼的朝着正前方龙椅之上坐着的江行烈看了过去。 这一看,文武百官才发现,江行烈的视线,正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顺着江行烈的视线再看过去,文武百官一下子变明白了过来。 这人,不是之前江行烈介绍给大周国帝君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皇子,夜九宸么? 对于夜九宸,此时的文武百官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懵逼,到联想翩翩,到现在的被迫接受了。 因为有一些朝中老臣,是知道当年江行烈登基前,那一顿轰轰烈烈的风、流韵事的。 当时就传出来,那个叫媚儿的女子,好像是怀了身孕。 但后来江行烈打败了所有的兄弟,迎娶了费婉清,顺利登基继位成了西凉国的皇帝。那个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就再没有了音讯。 那对母子,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世人皆知,那个时候的江行烈,对那名女子宠爱有加,甚至愿意为了她而放弃皇位。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今日夜九宸一出现,老臣们便想到了这一段往事。然后关于江行烈的这一段风、流韵事,和关于夜九宸身份的猜想,便也在文武百官之中,快速而又低调的流传了起来。 而此时,江行烈又弄出这么一个女子在这个夜九宸的面前…… “这是,林首辅家的千金,林倩茹小姐?” 蓦的,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文武百官闻声,立刻诧异的睁大了一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朝着林首辅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林首辅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面对众人投射而来的或询问,或诧异的目光,不回应,也不否认。 这就是默认了啊! 到底是朝中混迹的人,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江行烈对这个夜九宸,是真的宠爱不已啊。 这么折腾一大通,不过就是为了让夜九宸能够顺利的迎娶林首辅的女儿林倩茹,这样一来,即便是西凉国已经有了太子储君,但有了林首辅支、持的夜九宸,也足以让人不得小觑了。 看来,这西凉国朝堂的天,怕是要变了啊。 这么一想,文武百官又朝着坐在夜九宸对面的江听白看了过去。 江听白倒是和以往一样,眼眸明亮无害,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和煦笑容,看起来真真是一副阳光和煦的美少年。 但大家也都知道,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可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无害。 一边是身份不明,但却深受江行烈宠爱,还有林首辅支持的夜九宸。 一边是表面无害,背地里阴冷嗜血、城府颇深的太子江听白。 虽然还没开始,但文武百官似乎已经开始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一个个连忙明哲保身的垂下头,暗自在心中思忖,该支持谁,不该支持谁。 费皇后从见到夜九宸的那一刻开始,便没有表露过丝毫的不满。 但此刻,见到这幅情形,费皇后终是忍不住,不带情绪的淡淡开口。 “臣妾嫁给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皇上会为某个人如此费尽心血。” 费皇后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江行烈还是从中听明白了费皇后的意思。 微微顿了顿,江行烈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皇后之前,朕也曾这般费尽心血,倾尽全力过、。” “……” 费皇后闻言不禁抿了抿唇,死死的捏紧宽大袖管中的手指,用来平复按捺自己的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当然知道! 为了当年那个女人,他甚至可以连皇位都不要。 如今,他又要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做到什么地步? “皇上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皇子了,想法行事,还是要以西凉和民众的利益为众,切莫任性妄为。” 费皇后用温凉的语气说着咄咄逼人的话,江行烈闻言,顿时脸色一沉,眉心也随之拧结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虎狼一般锐利嗜血的黑眸投射出的光亮,似是带了实质一般,所到之处,可以将人瞬间凌迟成齑粉,消散于空气之中。 乾华殿内的气势,一下子就凝固了。 烟雾渐渐散去,林倩茹伫立于竹筏之上,脚下是潺潺的流水。 她像是没有注意到江行烈的异样一般,高傲的板着一张脸,微微仰着下巴,肆无忌惮的在大殿内快速的巡视了一圈,最后,落下了夜九宸的身上。 一瞬间,林倩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了一般。 他听父亲说过,这个夜九宸貌比潘安,绝美俊朗,别说是男子,就是许多拥有倾国倾城之容貌的女子,都比不上。 但那个时候她对这样的话是完全不信任的。 再说,一个男子,就算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不过是一个母不祥,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皇子罢了,即便有了自己父亲的支持又如何? 江听白筹谋经营多年,早就根深蒂固,还有费皇后的加持。夜九宸怎么可能斗得过? 所以,她今日之所以答应以这种方式出现,不过是想要让夜九宸知难而退。 他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自己? 而此刻,在见到夜九宸的这一刻,林倩茹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她终于相信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江行烈原本还因为费皇后的话而在一瞬间暴怒,但在看见林倩茹见到夜九宸的反应时,眉心的郁结,一下子就消散了。 毫无踪迹,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甚至于,连身旁费皇后这个人都忘记了。 他就知道! 夜九宸长得那般像媚儿,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势,这天下,怎么可能有女子能拒绝的了? 江行烈眉眼间都是笑意和得意,不由得去看夜九宸。 而除了江行烈,夜陌寒、染离、包括江听白和之前一直不愿意去看夜九宸的费皇后,此时此刻,也都不约而同的,各自抱着不同的目的,将目光一起投射向了夜九宸。 夜九宸就那么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坦然而又平静的、放浪不羁而又桀骜不驯的接受着众人投射而来的,各自经意的目光,嘴角不由得向上轻轻一挑。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盯着夜九宸发愣的林倩茹,像是被这个笑给刺激到了一般,猛地缓过心神,直接跳下了竹筏。 水声响起,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 只见林倩茹跳下竹筏,趟过水面,然后又上了地面,朝着夜九宸,一步一定的走了过去。 林倩茹算是西凉国的奇女子。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兵法、权谋斗术样样精通。加上她是林首辅的嫡千金,所以为人骄傲不已,认为这世间男子,就没有能够配得上她的。 而这份骄傲,也造就了她大胆的性子。 就如此刻,她当着江行烈、夜陌寒、当着她亲爹和文武百官的面,就这么趟过水面,衣衫不整的来到夜九宸的身旁。 不等夜九宸开口,便主动开口。 “下个月初一,便是我们的婚期,你可知道?” 众人:“……” 这还真是……大胆啊。 而夜九宸听闻了林倩茹的话,却是意味深长的勾唇低笑。 “下个月初一,确实是我的婚期,只不过……” 说着,夜九宸突然停顿了一下,而一旁的江行烈、夜陌寒、费皇后、江听白、甚至是林首辅,都不禁一个错楞。 夜九宸这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夜陌寒和江听白。 两人此刻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若是被冷月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按照她的那个脾气,会是怎样一番暗地里的翻天覆地了。 夜陌寒微微垂了垂眼眸。 看来有些事、有些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可用的多。 林倩茹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僵。 “只不过什么?” 夜九宸动作随意而又潇洒的端起面前的酒盏,送到唇边,轻轻抿着。 而他却全然不知,他的这份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妖媚姿态,已经让林倩茹的整个心都为之震颤不已了。 甚至于,她此刻人在这里,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以至于刚刚夜九宸的那个:“只不过”带给她的难堪,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的遗忘了。 可惜,即便她想忘,夜九宸也不会想要让她忘记。 “只不过,与我成婚的人,不是你!” 一句话,短短十几个字,却宛若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瞬间将林倩茹浇的浑身冰冷,彻底清醒了过来。 乾华殿内,文武百官各自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开始小声议论。 而林首辅的脸色,早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个夜九宸,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敢拒绝林倩茹? 江行烈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只有费皇后,淡淡的合了合眼眸,从容不迫的端起面前的酒盏,隔空朝着同样端着酒盏的夜九宸,虚举了一下。 第273章 是我一生,挚爱之人 此刻的乾华殿,安静异常。 不止安静,空气里仿佛还隐隐的漂浮着一种诡秘,袅袅腾腾,挥散不去。 夜九宸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放浪不羁的模样,但实则却是敏锐的将每一个人或表露、或隐藏的情绪,一丝不落的全都收进了眼底。 他知道自己的出现,一定会遭来很多人的愤恨和厌恶,也会遭来很多人的议论和猜测。 但费皇后反应如此之强烈,倒是着实出乎了他的意外。 即便她掩饰的很好,可她或许骗的了别人,但却骗不了他。 夜九宸相信,江行烈也已经看出了费皇后的异样,甚至于,今天以前,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江行烈就已经猜测到费皇后会是这样一幅结果。 而此刻,见到自己这般公然的拒绝林倩茹,费皇后居然还端杯与自己隔空相碰? 夜九宸阆黑深邃的桃花眼,顿时半眯了起来,也效仿着费皇后的模样,虚虚的回敬了一下。 林倩茹还站在夜九宸的面前。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攥着双拳,撑着杏目一瞬不眨的瞪着夜九宸,眼底充斥着诧异、羞辱、不甘、以及欣赏。 “你说,要去你成婚的人,不是我?” 学识和教养让她不可以失了分寸和礼数,所以即便此刻内心翻江倒海,但面色上,林倩茹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西凉第一才女的范,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恙的,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夜九宸回答的毫不犹豫:“是!” “那是谁?” “是我一生,挚爱之人!” 听着夜九宸斩钉截铁、字字铿锵的声音,看着他眼底笃定而又虔诚无比的光亮,林倩茹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楞。 原本还以为,夜九宸这般当众拒绝,是因为没有看得上自己。 但听他这么一说,林倩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拒绝,只是因为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别的女子。 而且,林倩茹不相信,夜九宸会不知道拒绝自己之后,将会失去的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做了,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顿了顿,林倩茹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笑意。 夜九宸:“……” 为什么觉得,这笑,有点慎人呢? 然而林倩茹除了这一笑,却没有再同夜九宸说些什么,而是将视线从夜九宸的身上收了回来,提步,落落大方的走到了江行烈和费皇后的面前。 江行烈和费皇后见到她这番举动,眼底不由得都划过一抹异样。 就连林首辅看见自己女儿在与夜九宸交谈了两句之后,便转怒为喜,都有些心下狐疑、 她这是…… 正想着,林倩茹已然撩起裙摆,屈起双膝,跪在了江行烈和费皇后的面前,随即双手放置于身前,行了一个大礼。 “臣女林倩茹,有一事想请皇上做主。” 江行烈闻言,不禁朗声大笑,而费皇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握着酒盏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 江行烈:“哦?林首辅的千金,有何事想让朕做主?” “臣女从出生以来,就自知这世间,没有男子配得上臣女。所以原本对于皇上安排的这桩婚事,臣女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之所以今日答应前来,也是因为想要让他出丑,这样,臣女便可以不用嫁了。” 林倩茹一番大实话在乾华殿内朗声响起,饶是满朝文武百官早就已经对林倩茹的脾气秉性以及为人,有所了解,但亲耳听见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心底震撼。 这林首辅的女儿,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胆色过人啊。 这可是红果果的欺君之罪啊! 可偏偏,江行烈听闻了林倩茹这番话之后,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恼怒之意,反而看起来好像是龙颜大悦一般。 夜九宸见状,眉心不禁微微一动。 这和他之前预想的,似乎不大一样。 当然不一样! 隔着一段距离,江听白表面上看热闹一般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则却是死死的盯着夜九宸的一举一动。 所以刚刚夜九宸眉心的那一个微动,立刻就被他察觉了去。 甚至于,连夜九宸的想法,也猜测到了几分。 毕竟,夜九宸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江行烈,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可是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林倩茹,居然因此真的对夜九宸动了心。 啧啧啧。 想到此处,江听白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那边,江行烈和林倩茹的谈话还在继续。 江行烈微微敛了敛心神:“哦?那你打算,让朕为你做什么主?” 林倩茹顿了顿。 “回皇上,臣女想请陛下暂时收回成命,将我和九公子的婚约暂缓。” 林倩茹一句话出口,乾华殿内的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之中。 众人纷纷瞪大了一双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倩茹。 今天的乾华殿,真可谓是一波三折,一波接着一波,让人应接不暇啊。 而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夜九宸自己,也不禁开始对林倩茹这般做法疑惑起来。 因为林倩茹不是愠怒着让江行烈取消婚约,而是让江行烈暂缓婚约。 暂缓? 她要做什么? 夜九宸心中疑惑,江听白和夜陌寒却完全是一番看戏的心态。 林倩茹这般性子,肯定是不好对付了。 落玉轩内,还有一个冷月。 他们倒是很乐得见到,夜九宸被这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画面。 只可惜,他们忘记了一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冷月,夜九宸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感到为难或者是用心。 如今林倩茹这般做法,不但没有激起他心中的半点涟漪,反而让他感觉有点想笑。 他们这般想,江行烈和费皇后又是各自又各自迥异的心思。 费皇后微垂着眼眸,不去看任何人,但大脑却在飞快的旋转着。 江行烈则是眸光冷冽而又锐利的,直直的看了林倩茹,当看见林倩茹眼底的坚持和决绝之后,半晌,才终是颇为无奈一般,重重叹息了一声。 至于夜九宸…… 不用看也知道,他是怎样一副反应。 而这个时候,林首辅也终于站起身,走出宴席,走到江行烈面前,嗔怪一般的瞪了林倩茹一眼,随即屈膝跪下。 “皇上恕罪,小女年幼无知,口无遮拦,惊扰了皇上……” “哎?” 林首辅一番告罪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被江行烈淡淡的打断:“林首辅这话说的,朕可是完全不赞同。 朕对令千金,着实是喜欢的紧。 所以今日这个主,朕就为你做了!” “谢皇上!” 听到了江行烈肯定的答复,林倩茹顿时眼神一亮,大声向江行烈道了谢。 乾华殿内的文武百官到了此刻,已然有些习惯麻木了。 有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也就算了,没想到今日这场为大周国帝君设置的接风宴,也如此的风云变幻,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而解决了林倩茹的事情,江行烈也终于想起了坐在身旁的夜陌寒。 “帝君见笑,这些孩子们,一天天的,真的是太闹腾了。” “皇上莫怪。孤倒是觉得,这林小姐姿色才情出众,就连为人都如此与众不同,与九弟,很是登对呢。 皇上好眼光,孤在这里,便先代替九弟,谢过皇上了。” “砰——” 夜陌寒话落,乾华殿内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闷响。 满朝文武顿时心中一凛,潜藏在宫中各处的侍卫,这个时候更是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兵刃,跳了出来,护在了江行烈费皇后面前。 甚至连柳青和朔风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护住了夜陌寒和染离。 至于江听白,自然有行云和宫中侍卫护着。 整个乾华殿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紧绷起来。 沉默,司机一般的沉默。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然而下一秒,众人却看见原本还吊儿郎当窝在桌案后的夜九宸,这个时候却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的面前,桌案早已被踹翻,周围杯盘狼藉,一片凌乱。 这样一来,众人也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刚刚那声突如其来的闷响不是别的,正是夜九宸将桌案踹翻的声音。 只是…… 这是要搞事情啊? 江行烈阴冷着一张脸,睚眦欲裂的瞪着夜九宸,太阳穴处的青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形态,一下一下的用力蹦跳着。 紧接着,暴怒的呵斥声便在乾华殿内大声响起。 “都给朕滚下去!” 一众侍卫听见江行烈这样充满暴怒和戾气的声音,顿时身子一抖,纷纷带着随身兵刃快速消退而去,文武百官更是死死的低垂着头,谁都不敢看的,快速悄然,有组织有纪律的往乾华殿外退。 看起来,业务极其熟练。 很快的,乾华殿内便只剩下了几个人。 江行烈、费皇后、江听白、夜陌寒、染离、还有夜九宸。 林倩茹原本也想要留下,却被林首辅警告的看了一眼之后,强行的将人拉走。 而到了这个时候,江行烈也不管是不是有夜陌寒这个大周国的帝君在,直接对着夜九宸就破口大骂起来。 “你想死?” 第274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在场的人,除了夜陌寒和夜九宸之外,都是知道江行烈性子的。 喜怒无常,破口大骂,暴虐戾气,简直就是他的代名词。 只是,今日还是当着夜陌寒这个大周国帝君的面,江行烈便这般毫不控制的对着夜九宸发火,着实是有些不妥。 夜陌寒阴沉着脸,佯装着不悦一般的看向江行烈,但实则心底却是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夜九宸准备如何应对。 江听白更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今的夜九宸既然已经被江行烈推了出来,那么不管他愿不愿,这个敌人,他们是做定了。 换一种说法,若是夜九宸自己不愿,就算是江行烈想要推,也推不动。 所以,现在的夜九宸,等于是已经和自己公然为敌了。 但讲真,自己对于夜九宸,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 除了知道,他有冷月这样一个逆鳞的存在。 若是旁人,只掌握这一点,便足以一招致胜了。可惜,夜九宸的那块逆鳞,比他本人还要难缠。 一想到冷月那张永远寡淡冷漠的,毫无表情的脸,江听白就忍不住心脏哆嗦。 算了。 还是从夜九宸下手吧。 想到这里,江听白随即抬眸,也好整以暇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而此时的夜九宸,虽然嘴角斜斜的上挑着,看似挂着笑,但实则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甚至于,那双阆黑幽深的眸子里,反而蒙着一层寒霜。 江行烈瞪着夜九宸,夜九宸也毫不示弱的回看向江行烈,一瞬间,四目相触,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劈啪作响。 “呵!” 蓦的,夜九宸冷笑一声。 “我想不想死,不牢皇上费心。” 江行烈此时仿佛已经暴虐到了极点,脸色阴沉的宛若狂风骤雨下的天空,阴云密布,让人既压抑又窒息。一双冷冽的黑眸,更是戾气肆虐。 夜九宸的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夜九宸嘴角还是挑着。 “皇上可还有事?” 江行烈死死的抿着唇,没有回答。 夜九宸状似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既然皇上没事,那我刚好有件事,想要同皇上说。” 话落,夜九宸已然提步,朝着江行烈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虽然他脸上还是维持着之前的神情,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着,但年不知道为何,江行烈总觉得,此刻的夜九宸身上仿佛弥漫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那些肃杀之气像是带了实质一般,凝聚成了一条条毒蛇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朝着他扑袭而来。 江行烈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 不愧是他江行烈的儿子! 这样的气势,江听白和其他儿子身上,完全不曾有过。 而这样一来,江行烈对于夜九宸这个人,便是更加势在必得了。 夜九宸还在一步一步的靠近着,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无视江行烈眼底灼灼的光亮。 然而,就在他马上站到江行烈身边的时候,一旁的联营却突然闪身而来,挡在了夜九宸的身前,彻底的隔绝了两人之间继续拉近的距离。 夜九宸冷着眼,睨着面前卑躬屈膝的联营。 “九公子,今日还有大周国的帝君在,有什么事,晚些再聊可好?” 联营神态自若的柔声提醒夜九宸,夜九宸眸光深沉而平静的看了联营一眼,蓦的用舌顶了顶腮,饶有意味的冷笑了一声。 “也是!” 说罢,抬起头,朝着几步之遥外的江行烈看了一眼。 一旁的夜陌寒和江听白见到这幅架势,心底不禁都有些失望。 就这样,就完事了? 刚刚不是还跃跃欲试的要打一架么? 怎么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夜九宸不知道江听白和夜陌寒心中的想法,也懒得知道,只是冷冷的朝着江行烈说道:“皇上保重,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说完,也不管江行烈是否应允,也不曾行李,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往乾华殿外走。 联营皱了皱眉,想要上前阻拦,但是眼珠一转,还是先回头征求意见一般的看了看江行烈。 江行烈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联营这才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 看着夜九宸背影,江行烈眯了眯眸子,突然开口。 “让帝君看了笑话,实属不应该,只是帝君和朕的这个儿子也是相知相处多年,所以应该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脾气了。” 夜陌寒不动声色的笑笑,笑的毫无违和感,笑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上英明神武,九弟的这个性子,着实是让人头疼了些。 尤其是今日这样的场合,他第一次出现,先是拒绝了和林首辅千金的婚事,又当众忤逆皇上,真是……” “大周国的前任帝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夜陌寒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蓦的,江行烈猝不及防打断了一句。 夜陌寒一怔。 染离也是身子忍不住一抖。 倒是费皇后和江听白,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宛若一个局外人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夜陌寒到底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所以面对江行烈如此强大而又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怔楞了片刻,便快速的恢复了如常的神态。 “父皇因病暴毙。”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 江行烈不辨情绪的回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那应蓉,又是怎么死的?” …… 夜九宸大步离开乾华殿,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在皇宫内穿行着。 江行烈的暗探远的远、近的近,一个个都紧紧的盯着夜九宸的行踪。 夜九宸对于此自然知晓,但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是擎着一双眼眸,不动声色的将所经过之处的,视线所能到达的所有地方的路线,地形、布放,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走出皇宫的宫门,夜九宸回头看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轻轻合着眼眸在脑海中将刚刚所记住的东西,快速的回顾了一遍。 片刻功夫,整个皇宫的大致分布路线、地形布放,便已然印在了大脑之中。 顿了顿,夜九宸重新睁开眼。 只是睁眼的一瞬间,夜九宸好悬吓得没控制住,直接跳起来。 没办法,是个人如果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眼前还空空如也,等闭上再睁开时,眼前就多了一双深如古井一般,冷漠寒凉的眸子,都会吓一跳。 何况这双眼睛的主人,还是冷月。 夜九宸努力的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心跳放缓,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面无表情的冷月。 “怎么过来了?” 冷月认真脸:“怎么这么慢?” 夜九宸:“???” “我等的花儿都要谢了,你怎么才出来?” 听着冷月这种明明平淡的毫无波澜的,却还是嗔怪的话语,夜九宸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能这么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还说的这么没有违和感的,放眼整个世间,恐怕就只有冷月一个人了。 可是为什么,心底此刻却像是有一汪清泉缓缓流淌过一般,温暖而又熨帖的,将之前在乾华殿内所有的不快和压抑,都驱散一空。 望着冷月,夜九宸的眉眼一瞬间便温和了起来,顺势抬手牵过冷月,紧紧的攥在掌心里。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冷月心底的小人冷哼了一声。 “下次注意。” “嗯,好。我们回家。” 说罢,夜九宸便牵着冷月的手,慢慢悠悠的,散步一般的往前挪动步子。 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冷月都没有询问过自己,进宫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打算做什么。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等在了这里,已然表明了她所有的态度。 不管自己要做什么,她都会站在这里,等在这里。 这么一想,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就放大了几分。 她在这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得被赋予了意义。 “等一等!” 两人并肩而行着,身后蓦的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冷月虽然不熟,但夜九宸不算陌生,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夜九宸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了。 冷月自然察觉到了身旁人的情绪变化,不由得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深深的凝望了夜九宸一眼。 夜九宸朝着冷月轻轻摇了摇头。 “等我一下。” 说着,便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宫门口的方向,林倩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追了出来。而且不仅仅是追了出来,在远远的看见了夜九宸和冷月十指相扣的双手之后,干脆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俗话说的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离远的时候,林倩茹就一直在打量冷月,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冷月给她的感觉,却是那般明显。 强势、清冷、生人勿进。 冷月给林倩茹的感觉,同雪山之巅的王者无异。 林倩茹之前也猜测过,能让夜九宸这样谪仙妖孽一般的人儿如此珍视钟爱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刻,她虽然还没看清冷月的相貌,但单单是冷月给她的这股气势和感觉,就让林倩茹心底腾升起一股异样…… 第275章 她说你不是东西 冷月有点方。 她就是闲着没事,出来转转,然后不小心看见夜陌寒那狗东西了。再然后,又懒得一个人回去,所以便蹲在宫门外等着夜九宸一起回去。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准备回去了,怎么就突然被人叫住了? 叫住也就叫住了,这人为啥有一脸敌意的看着自己? 总有刁民想害朕,抱抱自己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趁着冷月心里的小人疯狂飙戏的空档,林倩茹已然走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林倩茹看着冷月,不由自主的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今天以前,林倩茹一直觉得,女子要立足于世,容貌是最最没有分量的。靠着容貌而获得名声、爱情、甚至是利益的,都是最下乘的,比如红楼楚馆中的那些个姑娘们。 这样的想法也就导致了她即便长了一张清秀无比,姿色也算上称的脸,但却从来不以为意。 而现在、此刻,在看清楚冷月相貌的那一刻,林倩茹却突然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身为林首辅的嫡女,西凉第一奇女子,林倩茹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雍容高雅的有,温婉贤淑的有,泼辣率性的有,高冷不易近人的也有……但像冷月这般的,她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容貌姿色当是不必说,放眼整个西凉,林倩茹觉得都找不出一个能在容貌上胜过冷月的。 但让林倩茹真正心惊的,却不是冷月角色的容貌。 气势! 就是远远的隔着一段距离,那种模糊状态下,感受到的冷月身上的那股气势。 冷! 是宛若沉积幽谷底部的寒潭,万年积聚不化的寒冰之冷。 是远在广寒碧空中,清冷孤寂的明月之冷。 更是雪山之巅的王者,睥睨苍生,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之冷。 而这些冷,却又仿佛都不足以能够准确的描述冷月身上那股独特的,与生俱来的气势。 生平第一次,林倩茹觉得自己满腹的诗书才华,竟然是这么的苍白无力,她遍寻脑海,竟然都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冷月。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成为了夜九宸的心中挚爱,成为了他甘愿放弃所有助力,对抗江行烈的原因。 林倩茹没有妒忌,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丁点的不满。 她只是很羡慕,同时,心底还有把火焰,开始一点一点的,熊熊燃烧起来。 冷月依旧是平日里那般面瘫一般的脸,蒙着寒冰一般的眸子,无波无澜的看着面前的林倩茹。 我认识她? 不认识! 她暗恋我? 也不应该。 那为啥这么看着我? 冷月心里的小人自问自答,好在夜九宸适时站了出来。 “林小姐叫住我们,可是有事?” 林倩茹此时还沉浸在对冷月的好奇震慑之中,听见夜九宸的声音,这才缓过心神,淡淡的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 真的就只是一眼,随即便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冷月的身上。 冷月:“……” 因为点啥啊? 林倩茹气势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的开口说道:“我叫林倩茹,是当今西凉国首辅的嫡女,今日在为大周国的帝君接风宴上,我已经请求了陛下,暂缓我和夜九宸之间的婚约。” 林倩茹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和她自己介绍了一下,冷月却在大脑中快速的将她的话过滤了一遍,然后筛选出了几个关键词。 首辅、林倩茹、婚约…… 一瞬间,冷月将所有事情都联系了起来。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之前江行烈那糟老头子来时说过的,要让夜九宸娶的人。 记起了林倩茹,冷月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轻轻颔了颔首。 “哦。” 林倩茹:“……” 冷月这么平淡的反应,倒是让林倩茹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起来。 是自己没说清楚? 林倩茹自己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明明言简意赅,意思明确啊。 那她是,没听懂? 也不应该啊? 林倩茹怔怔的杵在原地,撑着两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冷月,冷月也面无表情的回看向林倩茹,倒是将站在一旁的夜九宸,完全忽视掉了。 夜九宸心里有点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发泄。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有点安静,还有点尴尬,天空中仿佛有一大群乌鸦,黑黢黢的一齐呼啸着飞过。 林倩茹终是有些按捺不住,主动问出了口。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冷月摇摇头:“没有。” 林倩茹:“……” 为什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是……夜九宸的未婚妻?” “是……吧……” 冷月回答的略微有些犹豫,是因为在她心里,她和夜九宸都已经这样那样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了,跟真正的夫妻就差一个红本本而已。 但是这个时代又没有红本本,所以一时之间有些犹疑而已,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中的想法,只是见她突然回答的不确定,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几乎是孩子气一般的,直接就抬手揽住了冷月的肩膀,用力一靠。 “是!” 冷月:“……” 行吧,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 林倩茹略微有些嫌弃的看了夜九宸一眼,然后又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冷月身上。 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个问题是,之前在乾华殿内,对于夜九宸还一见倾心的她,此刻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冷月身上。 冷月觉得这个事有点难搞。 她取向很正常的,她是直的! 任何人都别想把她掰弯! 林倩茹顿了顿:“既然你是他的未婚妻,那么听到他要和别人订婚,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冷月想了想,一脸认真道:“我该有反应么?” 被冷月这么一本正经的询问,林倩茹都有点不确定了。 “不该……有么?” 夜九宸:“……”、 别看我,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有,只想静静的给你俩当个背景。 冷月顿了顿,“还有事么?” 听冷月这么一说,林倩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追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首先,自然是要亲眼看看,夜九宸口中的那个一生挚爱,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同冷月下个战书! 想到这里,林倩茹连忙将之前被冷月弄得莫名其妙,一脑子懵逼的情绪快速的驱散开,微微扬起下巴,郑重其事的轻咳了一声,以示尊重。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月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特别有意思,她一直都不明白,为啥别人问你叫什么,你就要告诉她? 林倩茹本来已经拿好了架势,被冷月这么一记无形的拳打来,气质这一块顿时又有点崩。 为什么? “因为我们从小的学识和教养,就是如此教导我们,要有礼貌,懂礼数,听到别人的问题要回答。” “哦。”冷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我没礼貌。” 林倩茹:“……” 为啥有点谈话进行不下去的赶脚?: 夜九宸站在一旁,此时已经憋笑憋的快要背过气去了,但是没办法,现在这个情形,又不大允许他笑,所以只能继续忍着。 可是怎么办,他的小月儿,气人这技能越来越满分,真的是让他越来越喜欢了。 林倩茹努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用来平静自己。 “你不想说也无妨,我会自己去打听。我追上来,是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对我?” 不是应该对夜九宸这个小妖孽么? 有婚约的人是你俩啊,跟我有毛线关系? “对,就是你,夜九宸的未婚妻。 之前在乾华殿之上,我对夜九宸一见倾心,虽然之前皇上已经给我和夜九宸下旨定了婚约,但夜九宸也在大殿之上公然的表示,他要娶的人是你。 但是我林倩茹看上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轻易的拱手让人,也不会用不正常的手段去巧取豪夺。 所以,我……” “等一下!” 林倩茹一番话说的极为有气势,字字句句仿佛都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但偏偏,还没等她将最关键的一句说出来,就被冷月猝不及防的抬手打断。 夜九宸此时差不多已经完全明了了林倩茹追上来的意图了。 只是从刚才到现在,这两个女人就完全没有给自己发挥的机会,索性自己就站在一旁,老老实实当个背景板好了。 林倩茹挑了挑眉。 “怎么了?” 冷月绷着一张脸,抬手指了指夜九宸。 “你觉得,他是个东西?” 林倩茹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当然不是个东西。” “哦!” 冷月转头看向夜九宸:“她说你不是个东西。” 林倩茹:“……” 夜九宸:“……” 我都说了,我要当个背景板,你挂上我还不问我意见是几个意思? 林倩茹小脸微微有些胀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 “没意思了是吧?” 几句话下来,林倩茹已然被冷月怼的毫无招架之力。 最关键的是,她却好像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就将林倩茹整个人都绕了进去。 第276章 你说可笑不可笑 林倩茹杏眸微撑,薄唇一张一翕的,想要开口反驳两句,却发现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冷月看在眼里,心底不由得暗自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险! 差一点就要被人下挑战书了,真的是好可怕呢。 顿了顿,冷月佯装着无恙一般的面无表情转眸,看向夜九宸。 “走吧。” 夜九宸此时正黑着脸,结果看见冷月这样冷萌冷萌的看向自己,叫自己一起回家,心底的阴郁一瞬间就消散了去。 “好。” 夜九宸重新执起冷月的手,转头朝着林倩茹微微颔了颔首示意,两人便再次并肩离开。 而林倩茹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缓缓离去的背影,久久没能反应过心神。 片刻,林倩茹眼眸突然一亮。 能同这样特别的女子一争高下,即便是在争取一个男人,若是赢了,也绝对算的上是这一生最为骄傲的事了。 好久,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昂、扬的斗志,就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林倩茹仿佛置身于火焰中心、 只是…… 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呢? 想到这里,林倩茹不禁颦蹙起眉心,一边转身往宫门内走,一边喃喃自语。 “到底忘了什么事情呢?” 走着走着,林倩茹猛地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双目圆撑,回过头朝着冷月和夜九宸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惜那里,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林倩茹暗自咬了咬牙! 踏马的被那个女人一搅合,居然忘记下战书了! 那自己之前气势满满的,叭叭的那一堆,有个屁用啊? …… 乾华殿内,染离坐在夜陌寒的身边,身子紧绷的像是已经拉满的弓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夜陌寒和江行烈相互对视着,看起来彼此都极为平静,但平静之中,却又好像蕴含着什么。 偏偏,费皇后和江听白,这两个一个是江应蓉的生身母亲,一个是江应蓉的手足兄弟,听见了关于江应蓉死讯的事情,却个个平静的像是局外人一般。 江听白平静,夜陌寒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当时,江听白可是亲眼看见冷月一刀抹了江应蓉的脖子的。 当时那个场景,他都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像是在看一个同他无关紧要的人一般,现在这样的情形和当时相比,简直就是毛毛。 而且江听白还将这个锅整个都接了过去。 至于他到底怎么回来同江行烈和费皇后说,夜陌寒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看来,江听白的那份心狠手辣,也不是无迹可寻。 一个江行烈,一个费皇后,就算是质问,却也是这般不痛不痒,不温不火。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陌寒淡然一笑。 “母后的尸体是太子殿下带回西凉的,对于其中的缘由,太子殿下比孤更要清楚,皇上若是还有哪里不明,不如直接去问太子殿下更好,不是么?” 江行烈危险的半眯着眼睛,静静的望着夜陌寒。 空气,再一次陷入胶着与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片刻,江行烈突然朗声一笑。 “哈哈……” 他这一笑,夜陌寒眉心不由得轻轻一动。 再看其余几人,除了染离紧绷的情绪没有丝毫松懈,江听白和费皇后,从始至终都是那般淡然自若,毫无违和感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戏吃瓜。 江行烈笑了一会,收敛起笑意:“帝君一路舟车劳顿,已然是劳累了,今日便先如此。 联营!” “奴才在!” “你和太子一起,送帝君去休息,” “是!” “儿臣遵命。” 被颠倒了名字,江听白倒也不推脱,乖乖的就起身领旨。 夜陌寒见状,原本也没打算多留,自然就不会推脱。 至于其他的事情,慢慢来,不急。 带着染离起身向江行烈和费皇后告了别,夜陌寒便同江听白和联营一起,离开了乾华殿。 偌大的乾华殿,从热闹不已,到此时安静凋零,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 江行烈也终是有时间,好好的看向和他一起坐在龙椅上,从始至终都端庄温婉,雍容华贵,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西凉国皇后,费婉清了。 也许是江行烈的目光太过笔直锐利,之前还是微垂着头的费皇后,也慢慢的抬起眼眸,朝着江行烈回看了过去, “皇上怎么这么看着我?” “皇后还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没有了旁人,江行烈和费皇后之间,很少会有那种拐弯抹角的时候。 费皇后闻言,眸光微微一动。 “皇上谬赞了,不过是十几年前就见过的招数罢了,何谓忍或者不忍?” “哦?” 面对费皇后的揶揄挑衅,江行烈不但不生气,反而是兴致勃勃: “原来皇后还记得当年的事,朕还以为,像皇后这般醉心于权利,铁石心肠的冷血之人,记不得那么久远的人和事呢。” 江行烈的话虽然没有让费皇后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明显的,她抚着手腕上的碧玺珠串的动作,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错乱。 好在,她还是那个擅于调整自己,不动声色、不露端倪的费皇后。 顿了顿,费皇后用淡漠而又平静语调,轻声开口。 “十几年前,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煞费了苦心演出一场戏。 十几年后,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又是煞费苦心的演出了一场大戏。 只是可惜,十几年前人家不领情,十几年后,人家同样不领情。” 费皇后从容不迫的说着,虽然没有抬头去看江行烈,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江行烈此刻的目光,一定在她的身上。 “皇上知道,只有对那个冷月下手,才能够让夜九宸主动现身。 所以当日,您才会派人去落玉轩。 杀得了便杀了,杀不了也无所谓,因为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夜九宸在今日出现在众人面前。 您也知道,心里有着怨气的夜九宸,一定会在今日当众给您难看,所以,你让满朝文武百官,还有太子、甚至是大周国的新任帝君都清楚的看见,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林倩茹喜欢不喜欢夜九宸,嫁不嫁给夜九宸,对您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您只是想要让整个西凉的朝堂都看见,您对这个夜九宸的势在必得。 您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西凉,夜九宸,便是下一任继位的皇帝。 只是,可惜啊可惜……” 费皇后有条不紊、条理清晰的一条一条分析着,每说到一点,江行烈的瞳孔都不由得紧缩一下。 他从来都知道的,就算瞒得了整个朝堂,但却唯独瞒不了费皇后。 这个女人一向都是这般通透睿智,但也正是因为拥有这份通透睿智,才让她失去了原本女人应该有的温柔和恭顺,变得这般强硬,这般咄咄逼人。 想到这里,江行烈看向费皇后的目光,不禁带了一丝厌恶。 “可惜什么?” 面对江行烈的提问,费皇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突然抬起头,用一双足以洞察世间一切的,敏锐的眼眸,直直的望着江行烈近在尺咫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明明有自己的倒影,可是又好像没有。 镜花水月,一场梦。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微微颤动着,费皇后缓缓站起身,突然朝着江行烈勾唇一笑。 即便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费皇后依旧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只是这种美,相比较于观赏性,具有的更多的的,则是攻击性。 而偏偏,江行烈最不喜欢的,就是费皇后的这种笑。 “可惜皇上的这份苦心,夜九宸不懂,其他人不懂,就连当年的媚儿,也不懂。 偏偏,我这个皇上最讨厌的人,才懂。 你说可笑不可笑? 呵呵~” 说着说着,费皇后再次笑出了声,一边掩面轻笑,一边转身,挪动脚下的步子,不慌不忙的往乾华殿外走。 江行烈依旧端坐在龙椅之上,睥睨着整个乾华殿,甚至整个西凉, 但看着费皇后离去的骄傲背影,江行烈心底却蓦的漫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萧瑟和苦楚, 是啊! 没人懂朕,没人! 朕最爱的人,都不懂朕为何做这些事情,甚至不惜与朕反目。 可是为什么,偏偏眼前这个女人懂? 为什么? 午后的天虽是湛蓝,但却透着一丝丝压抑。 因为驿馆被烧,所以夜陌寒和染离便被安置在了皇宫别苑之中。 江听白同夜陌寒乘坐着同一辆轿辇,染离乘坐另外一辆。 轿辇之上,江听白始终微合着眼眸,神态自若的坐在那里,身子伴随着轿辇晃动的频率而轻轻的摇动着。 夜陌寒如鹰隼般冷冽的黑眸,却是一直盯着江听白。 就算曾经没有接触过,也应该知道浸淫在皇室波诡云谲之中的人,哪里会有单纯天真可言? 而且今日的江听白,表现的也未免太过沉稳了些。 从夜九宸出现,到现在送自己回别苑,他都这般镇定自若…… 夜陌寒心中暗忖。 要么,就是他早就已经有了万全计划,不在乎自己这一方的支持与否。 要么,就是他在等待自己,主动开口。 第277章 还是熟悉的配方 轿辇依旧在轻轻摇晃着,夜陌寒和江听白彼此沉默着,一个合着眼,一个撑着眸。 轿辇之内的气氛,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帝君盯了我一路,可是有话要说?” 蓦的,江听白开口,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玩味。 夜陌寒倒也不意外,只是在听闻了江听白的话之后,轻笑了一声。 “太子一直合着眼,竟然还能知道孤是不是在看你。” 江听白没有急着顺着夜陌寒的话说下去,而是不动声的慢慢睁开眼,朝着夜陌寒看了过去。 “因为很多时候,本宫看人也好,看事也罢,用的都不是眼睛,而是心。 就比如今日在乾华殿内,本宫看帝君,用的就是眼睛而非心,所以就看见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江听白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挂着笑意的,但夜陌寒却从那抹笑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阴冷。 “哦?” 夜陌寒轻轻挑了挑眉:“那太子殿下不妨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本宫看到了,帝君的爱而不得。” 江听白一句话说完,轿辇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就连周遭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骤然降低到了冰点以下。 江听白和夜陌寒彼此沉默着,对视着,似乎都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些什么,但是偏偏,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擅于伪装,一个比一个擅于隐藏自己的内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片刻之后,两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这一次,夜陌寒率先开口:“太子说的没错,孤确实,爱而不得。” “放弃不好么?” “当然好,而且孤尝试过,不止一次的放弃。 但老天爷有时候偏偏就是很奇怪,让人没有办法放弃。” 说这话的时候,江听白能够清楚的看见,夜陌寒的眼中有明显的痛楚落寞,一闪而过。 江听白要的就是这样。 顿了顿,“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夺过来。” “即便夺过人,心不在,也没有问题么?” “现在是不在。” 江听白幽幽的说着,“但若是以前在她心上的人不在这世间了,那以后那个位置会是谁的,谁又能保证呢? 毕竟啊,未来的事情,说不准的。” 江听白意有所指的话,却好似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夜陌寒的心上。 这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蓬勃有力的跳动着,叫嚣着,有个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就那么努力的往外,呼之欲出。 夜陌寒怔怔的望着江听白,望着他淡然寻常的神色,和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不是不明白。 江听白之所以会跟自己说这些,无非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目标罢了。、 但各取所需,原本就是他此次前来西凉的目的。 所以此刻的夜陌寒很清楚也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江听白在等他主动开口。 既然如此—— “所以,太子可愿意同我联手,一起铲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 夜陌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甚至连心底那股激动的情绪都没有外露分毫,听起来那般平静。 江听白却在听闻了这一句之后,将脸上的笑容彻底放大。 他看着夜陌寒,声音低沉却又笃定,一字一顿道:“如若不愿,本宫又何以同帝君坐在这里,聊上这么多呢?” …… 夜九宸和冷月一路手牵着手,旁若无人的走在临安的街道上。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那么封建,但男女这般公然亲密的走在街上,也或多或少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最主要的是,冷月和夜九宸,两人长得都是那种谪仙一般的人儿,可气质又宛若妖孽一般,别说是手牵手,就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的杵在人群里,也绝对是焦点一般的存在。 所以这一路上,冷月和夜九宸遭受了无数周遭投射而来的视线。 好在,他们两个一个是面瘫,一个脸皮厚,倒也就这么无所谓的走了回来。 这个时候的落玉轩已然开始营业。 因为每日接到客人的门槛放低了,所以人数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如今的落玉轩比起之前大周的春江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妈妈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索性就拉着罗小玉在这里一起帮忙。 冷月和夜九宸刚一走进落玉轩,眼前就拦过来一道人影。 冷月抬头看了看。 冷迟? 哎? 他不是平时不会到楼下来的么? 冷月心里正疑惑着,身旁的夜九宸已然开了口。 “伯父……”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 冷月:“……”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去!” 还当我一直没脾气呢? 一旁的夜九宸:“……” 鉴于以前自己每次这么对冷月说话的时候,她都没有异议的乖乖跟了过来。所以导致这段时间的冷迟有那么一点飘。 结果现在冷月这么毫不犹豫的一怼,冷迟猛然间就想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女儿,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脾气秉性。 顿了顿,冷迟脸不变色心不跳、毫无违和感的改口。 “哦,没事,那就在这说也行。” 冷月:“……” 夜九宸:“……” 所以,您老刚刚的气势呢? 为了防止冷月下一秒就翻脸变卦,冷迟赶紧抓紧速度提高效率:“两件事,首先你们的婚期已经定下是下个月初一,关于婚礼的事宜,我和你们祖母已经完全安排好了。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尽量少出门,就待在落玉轩内,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到成亲之后再说。” 冷迟说的委婉,但是夜九宸和冷月心里都明白。 之前冷月被刺杀的事情,虽然冷迟和冷老夫人都没有再问,但他们一定都记得。 现如今,他们只是担心还会有其他的意外发生。 夜九宸眉心微拧:“伯父,最近几日,我怕是……” “爹!” 夜九宸想要同冷迟解释一下,但冷月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边冷迟听见夜九宸有不同意见的时候,脸色已经很凝重了,偏偏冷月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经验告诉他,冷月一开口,准没有好话。 经验不会骗人。 果然,冷月面瘫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待在落玉轩杀手也会来。” 冷迟:“……”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但是事情虽然是这么个事情,可是这不是你出去浪的理由和借口啊。 “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听我的。” “不听!” 冷月懒得和冷迟理论。 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多说话,索性就直截了当的给了冷迟一个果断的,不容反驳的答案之后,转身就上了楼。 冷迟和夜九宸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那么点尴尬。 冷迟顿了顿:“九公子……” “伯父!” 平日里冷迟说什么,或者是与冷月有什么矛盾,夜九宸都是表面上站在冷迟这一方,很是孝顺的。 但今日,夜九宸却是想都不想的,直接就打断了冷迟的话。 “这次,晚辈怕是没有办法答应您。” “你……” 冷迟突然有点心塞。 女儿管不了,这回连女婿都管不了了? “可是你们心里明明清楚,现在外面有多少毒蛇猛兽在盯着你们,还有几日,只有几日你们就成亲了。 我只是怕……” “别怕!” 冷迟说着说着,突然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但是他说不下去,身后却有人将话拦了过来。 冷迟一愣,转头看去,就见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刚刚不是走了么? 夜九宸眼底沁着柔和的笑意,看了看冷月。 冷月大刀阔斧的走到冷迟和夜九宸身旁,想了想,抬起手朝着冷迟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冷迟:“……” 还来? “别怕,我和夜九宸,将来肯定会给你养老送终。” 冷月一句话,顿时说的冷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 虽然明白她的意思,是不会让她和夜九宸有事。 但为啥话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冷迟觉得别扭,夜九宸却觉得习以为常。 他喜欢的小月儿,永远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伯父放心,我和月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大的落玉轩在这里,落玉轩里这么多我们在乎的人。 就算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也会让自己平安无事。 但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来到了面前,不会给我们时间等待。 所以,婚事要办,其他事情也要办。” 夜九宸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字字句句间,就像是带了一股魔力一般,竟然让人莫名的就信服了下来。 微微顿了顿,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冷月,又看了看一脸淡然沉着的夜九宸,冷迟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重重的长叹一声。 同冷月和夜九宸的第n+1次辩论,再次宣告失败。 “罢了! 我老了,你们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若是真的有一日,需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也绝对不会支撑不住。” 扔下一句重话,冷迟随即转身便上了楼。 冷月静静的看着冷迟的背影,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第278章 为什么不给我饭吃 冷迟在冷月的心里,一直都是个能打能刚还坏的很的糟老头子。 但原来其实,他真的只是一个老头子而已。 有一天,也会死。 这些念头一窜出脑海,冷月心里顿时一个大大的卧槽! 自己这是咋了? 咋突然感伤了呢? 说好的大佬,不崩人设呢? 冷月心里慌得好几十批,面色上却依旧岿然不动稳如狗一般。 饶是如此,夜九宸还是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她身上蔓延而出的那种异样情绪。 “怎么了?” 夜九宸沉着声音,关切的朝着冷月询问了一句。 冷月闻声立刻回过神。 总不能告诉小妖孽,刚才自己很没有逼格的感性了一把吧? 想着,冷月顿时急中生智,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我饿了。” “……” 看着冷月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夜九宸虽然不信她给出的回答,但却也狠不下心来拆穿。 毕竟饿坏了媳妇,被人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我不给你饭吃了,你会跟别人跑么?” 夜九宸牵过冷月,两人直接往后院走。 现在的落玉轩已经不适合从前那般,坐在大厅内吃饭喝茶看歌舞了,所以夜九宸打算带着冷月直接去厨房吃。 不过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然后就真的忍不住询问了出来。 冷月想了想:“你为什么不给我饭吃?” 夜九宸:“……” 果然,他的小月儿的脑回路,和对事情的关注点,与一般人不同。 “只是个假设。” “你居然敢不给我饭吃?” “……都说了只是假设!” “假设也不行!”假设也有罪!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跟别人跑……” “你为什么不给我饭吃?” 夜九宸:“……” 得,又绕回来了。 “咱还是去吃饭吧。” 夜九宸彻底放弃了治疗,冷月倒是也不再揪着之前的问题不放。 之所以跟夜九宸打马虎眼绕来绕去,是因为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聊。 老娘堂堂二十一世纪女兵王,将红楼楚馆开成连锁店的天才老板,为啥要让别人给饭吃? …… 夜色很快便降临。 落玉轩当初设计的时候,冷月就做了隔音设计,所以即便楼下此时歌舞升平,但三楼的几间房间,只要是关上门窗,就立刻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安静到落针可闻。 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才会让冷老夫人和冷迟也住在这里。 不然这落玉轩每日营业到后半夜,这俩人不用睡觉了。 今日冷月吃过饭之后,早早的就回了房间。 虽然也没啥干啥,但总觉得忙忙活活一整天,累的不行呢。 而夜九宸将冷月送回房间,亲自陪着她,看着她睡着之后,才起身关门离去。 只不过离去之后,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带着岳城,直接顺着冷月房间对面屋子的窗户,纵身跃了下去,一如当初冷月偷偷逃跑去找圆慧和尚时的套路。 跳下后院,翻墙来到落玉轩后面的巷子口,马车此时已经等在那里。 行云见到夜九宸,先是微微一个怔楞,随即立刻上前一步。 “属下见过九公子,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 “嗯。”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中溢出一声,随即便翻身上了马车。 岳城则是同行云分乘两匹马,跟在夜九宸的马车两侧,一起乘着夜色离开。 车轱辘摩擦地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伴随着声响响起,巷子另一端的拐角处,随即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却不是驶向太子府,而是去往和落玉轩完全相反的另外一个方向,最终,在一处灯红酒绿,歌舞声声的红楼楚馆门前停下。 夜九宸下了车,抬眸望了望匾额上赫然清晰的“醉红楼”三个字,不由得冷声一笑。 岳城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连忙上前一步。 “主子。” “无妨。” 别说是岳城,就连行云自己都对自家主子将地点挑在这里,赶到不妥。 他家主子是谁? 堂堂西凉国太子啊! 这里是哪里? 醉红楼啊! 西凉最大的女支院啊! 太子逛女支院……传出去可如何是好哟。 想到这里,行云不禁一脸为难的看向了站在醉红楼门前的夜九宸。 而夜九宸却是挑着唇角,大步走了进去。 行云:“……” 行吧,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随从,就是这么可怜。 夜九宸进入醉红楼的一瞬间,立刻就有老、鸨迎了过来,不等夜九宸开口,老、鸨便主动说道: 、 “九公子这边请,太子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夜九宸神色如常,眼底的眸光却是微微动了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醉红楼,可是罗小玉的店。但如今看来,这里的人好像都另为其主啊。 老、鸨亲自带着夜九宸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面的天字一号房门前停下。 房间内此时正有琴声传出,舒缓温和,如小桥流水一般。 老、鸨上前,即便隔着门,也不由主的躬身。 “主子,九公子来了。” 门内琴声依旧,夜九宸却听见江听白不温不火的声音夹杂在琴声只中,传了出来。 “请,。” “是!” 老鸨应了一声,随即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转身朝着夜九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夜九宸提步进入房间,岳城本想跟随,却不想老鸨和行云;立刻闪身拦住。 岳城眸光一凛,二话不说就要拔刀,另外一边行云也不甘示弱的,准备拔出兵刃相向,还是夜九宸及时开口。 “岳城!” “主子!” “在外面等我!” 岳城略微有些犹豫,但他跟在夜九宸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情,夜九宸从来不会做。 索性,冷冷的看了面前近在尺咫的行云一眼,岳城便将已经拔出了刀鞘一半的佩刀,又狠狠的收了回去。 行云见状,自然也是偃旗息鼓,不再对峙。 老鸨上前将门关上后便离开了,行云和岳城则是站在门口,一边一个,谁也不看谁。 天字一号房内的陈设和醉红楼内的普通雅阁陈设截然不同,且不说地方宽敞,就是这房间内的所有家具,用的都是上等的红松和黄花梨木,纱幔用的也是临安城最好店铺内售出的料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女支院该有的手笔。 而此时,江听白正坐在琴案之后,双手拨弄的琴弦,动作流畅恣意,神情放松而又投入,惬意的不行。 夜九宸隔着一段距离,看了看江听白,没有做声。 “九公子……哦,怕是我现在再称呼你为九公子,已是不妥了。” 夜九宸没有理会江听白的话,而是慢吞吞的动了动脚下的步子,朝着琴案旁边的矮桌走了过去。 矮桌上放置了酒菜,夜九宸自然而然的坐下之后,便给自己斟了杯酒。 看着夜九宸如此放松,江听白不禁笑了笑。 “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你会么?” 夜九宸反问了一句,枭鹰一般阆黑的眸中,顿时迸射出一道幽暗的光亮,随即将酒盏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江听白依旧还是笑。 “我还真是没想到,今日会在乾华殿内看见你。 我原以为,你对权势皇位之类的,不感兴趣呢。”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醉红楼内看见太子殿下,毕竟我也原本以为,这些声色犬马之事,太子殿下也是不感兴趣的。” “哈哈!:” 听到夜九宸这么说,江听白突然朗声一笑。 “九公子这是在揶揄我?” “不,我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太子殿下想要合作的,到底是我还是夜陌寒。还是说,我们两个,都不是你真心想要合作的对象。 而你想要的东西若单纯只是皇位的话,其实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可若是除了皇位,你想要的还有什么呢? 太、子、殿、下!” 前面的话,夜九宸说的极为随意,就像是两个知心好友咋随意谈天一般,但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蓦的停顿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放缓了速度。 而那太子殿下四个字,则像是蕴含了什么特别的意味一般,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直直的飘进江听白的耳畔。 江听白原本还是在抚琴的,从门外到刚刚,夜九宸一直都听得很清楚,江听白的动作流畅自如,毫无停顿。 但他的这番话说完,江听白的琴声却骤然间断了一下。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挑了下唇角,将眼底翻涌着的讳莫骇浪隐藏了下去,随即又斟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江听白略微沉默了两秒,起身离开了琴案,坐到了夜九宸对面的位置。 “你知道?” “知道。” “知道还要来?” “要来。” “为何?” “为了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夜九宸和江听白一人一句,气势咄咄,却谁都不肯让步,谁都不肯松懈。 而江听白询问过这一句之后,夜九宸却没有像之前一样不假思索的回答,而是危险的眯了眯眸子。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四目相触,有什么东西在一触即发,蠢蠢欲动。 第279章 动手 天字一号房内,夜九宸和江听白相对而坐,房间内的空间明明很大,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空气中漂浮的因子,却让人感到无比的逼仄和压抑。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视着,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却依旧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 片刻,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征兆的绽放出一抹笑意,随即抬手执起酒壶,往桌面上放置的两个空掉的杯子斟了酒,随后端起自己面前那一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你想要的,是什么?” 江听白黑眸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丝端倪。 可惜,不管尝试多少次,不管过了多久,他好像都看不穿夜九宸。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不动声色的也露出一抹笑意,随即伸手去拿桌案上的另外一杯酒。 夜九宸黑眸微动,将江听白的动作全都收进了眼里。 “我想要的是什么,太子殿下没有必要知道。” 轻松惬意的语气,但隐隐之中,却又仿佛带了些许如冰山般冷冽的气势。 这样的回答,在江听白的意料之中。 “见你之前,我见过夜陌寒。” 江听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新放置在桌案上,自己执起酒壶斟了一杯。 夜九宸见状,也随即放下手中空掉的酒杯。 江听白看了看,随即也给满了上。 夜九宸似笑非笑的开口:“如果我没猜错,太子殿下已经和夜陌寒结盟了吧。” “哦?” 对于夜九宸的说法,江听白突然就表现出了兴致。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九公子,只是,九公子既然能猜到这个,不妨再猜猜,我们结盟的内容?” 说话间,两个人的神态都开始放松了下来,或者说从一开始,两人间就只是有一种无形的,暗潮涌动着的胶着。反而是面色上,一个比一个还要恣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今日在此相聚,聊得也只不过是一些风花雪月。 夜九宸身子斜斜的坐在垫子上,一条腿盘在身前,一条腿支起,手肘也搭在上面,另外一只手执着酒盏,微仰着头,配上那张绝美的,妖孽一般的面容,和半眯的双眸,微微张启的唇瓣,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无害的绝色美人。 看着这样的夜九宸,江听白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印象里那个城府深沉,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周国九皇子联系起来。 江听白垂眸,嘴角漫过一丝讽笑。 不是为夜九宸,而是为他自己。 世人眼中,他一直是个阳光和煦,温润如玉一般的少年太子。 可是他内里有多么的腐朽不堪,多么的丑陋恶毒,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夜九宸呢? 果然,他们是一样的。 即便不想承认,但他和他身体里流着的血液,是相同的。 夜九宸斜撑着身子,将刚刚江听白斟满的那杯酒系数灌进了喉咙里。 “太子殿下和夜陌寒之所以能够达成结盟,是因为你们都想要杀了我。” 说到这里,夜九宸突然停顿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 “我说的对么?” 接收到夜九宸一双夜狼般深邃漆黑、而又壁纸锐利的眸子,江听白的心仿佛像是被一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无形的手用力攥了一下一般,狠狠一震。 暗自咬了咬牙,“既然你猜到了,还敢来?” “为何不敢?” “不怕我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江听白突然沉下了语气,加重了每个字读音,而且整个人在一瞬间也变换了气势。 饶是夜九宸一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此时此刻,才是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江听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脸还是那张脸,眼也还是那双眼,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判若两人。 嗜血、阴冷、暴戾、残虐…… 往日里他那双充满了满满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充斥着血腥和毫不掩饰的赤、裸、欲、望。 周遭的气压,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变换了。 如果是寻常人,在这样的江听白面前,怕是会直接吓到浑身酸软哆嗦,抖动如筛糠。 可是夜九宸却只是笑了笑,出声的那种。 “呵!” 笑声里满是不屑、满是嘲讽、满是漫不经心。 也许是这样的反应刺激到了江听白,刺激到了他一直隐藏的很好的傲气和自尊,下一秒,夜九宸能够明显感觉到江听白身上那种暴虐阴冷的气势,更加浓烈了。 浓烈到,好像马上就要将自己彻底吞噬,再无生还。 面对这样狰狞可怖、摄人心魄的江听白,夜九宸却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淡然。 江听白冷冷开口: “不信?” “信,只是,你不会!” 夜九宸淡淡的启唇,声音低沉好似鬼魅一般。 江听白微微眯了眯眸子:“我为何不会?” “因为你最想结盟的人不是夜陌寒,而是我,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在乾华殿内悄悄给我递送消息,约我见面了不是么?” 夜九宸自信而又笃定的语气,让江听白刚刚面色上的阴郁凝滞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就消散而去,宛若浓雾遇到了强风,抵抗不了,抗争不动。 江听白沉默了片刻,再次挑起眉毛绽放出一抹笑意。 “果然,九公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看着短暂片刻时间里,就变换了无数次面孔的江听白,冷月突然想到了冷月。 冷月以前是怎么评价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 嗯,现在看来,倒是形容比喻的很是贴切,而且,就像是给江听白量身定做的一般。 江听白给夜九宸斟满了今晚的第三杯酒。 “九公子不妨再猜猜,我想要与你结盟的目的?” 夜九宸平静的拿过已经斟满的酒杯,放到唇边却不急着喝下,而是幽幽的把玩起来。 “太子殿下,做人,要有诚意!” 毫无征兆间,夜九宸突然扔下一句与上下文毫不相关的话,随即便将手中的酒盏,不轻不重的放回到了原位。 瓷质的酒盏与木质的桌面碰触,发出了不轻不重的闷响。 江听白执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 “九公子这是何意?” 夜九宸懒得解释,直接冷笑一声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向外走。 江听白见状,倒也没有起身阻拦,而是用同样冷笑着的语气和表情,接着说了一句。 “九公子以为,真的能这么容易走出这醉红楼么?” 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随即便是剧烈的打斗声,只不过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便停了下来。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行云看了靠近门口的夜九宸一眼,便提步快速来到江听白身边。 “太子殿下。” “嗯!” 江听白一开始是背对着门口的,听见了行云的话,这才慢慢的转过身。 夜九宸还站在原地,而之前守在门口的岳城,此时却被人用剑抵着喉咙,一动也不能动。 江听白慢吞吞的起身,缓步走到夜九宸面前。 “九公子,你说你是不是有时候,太过自信了?” 夜九宸剑眉紧锁,眸光阴冷,怒气冲冲的回看向江听白。 “太子殿下果然是不讲信誉之人。” “哎?九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 平日里,你不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之人么,怎么今日只是被我小小的算计了一下,就这般恼羞成怒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生气的人呢。 还是说……” 说到这里,江听白突然停顿了一下,向前倾了倾身子。 “你是装作生气而已?” 夜九宸要比江听白的身材修长上些许,所以两人挨的如此之近,夜九宸不禁垂下眼眸,睨了一眼。 “所以,你还是要跟夜陌寒合作,要了我的命了?” “本来也不确定。” 江听白回答的极为锁心所欲:“本宫本来还在犹豫纠结,到底应该选择谁。 毕竟,选择你们两个对本宫来说,都有好处,也都有坏处。 但是今日,九公子着实让本宫有些失望,所以没办法,本宫只能忍着心痛,选择大周国的帝君陛下了。” 江听白说的煞有其事,一边说,还一边做出一副痛苦至极的神形姿态,紧蹙双眉捂住胸口,俨然扼腕轻叹的模样。 “所以,太子殿下是准备动手了?” “若是有机会,还真的想跟九公子好好过过招,做一次对手。 可惜啊,可惜…… 放心,冷月那边,会有人替你好好照顾的。” 原本的夜九宸虽然看似愤怒,但是眼底并没有什么太多翻腾汹涌的情绪,但江听白提到了冷月两个字的时候,夜九宸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就风云变幻了起来。 还没等江听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耳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是酒杯掉落地面,破碎裂开的声音。 夜九宸面无表情,眸光狠戾,用不大不小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势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动手!” 第280章 可以选择死 伴随着夜九宸不轻不重的话音落下,天字一号房内突然涌进来几个人影,速度之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守在天字一号房门口的几个人,包括用剑指着岳城的,江听白的人,在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脖颈处往外涓涓冒着猩红的血液,他们的身子在地面无力的抽搐着,苟延残喘着,却依旧无能为力,无法阻止那种生命从身体里快速流失的感觉。 他们一个个睁大了双眼,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是目之所及,只能看见一个个灰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来的无影无踪,来的悄无声息。 江听白刚刚还一张带着笑意和慢慢自信的脸,在听见了夜九宸的那两个字之后,就突然就阴沉凝重了起来。 动手? 夜九宸原来早就有准备,原来,他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那他为什么刚刚…… 江听白脑子里快速的窜出几个疑问,但还没等他把这些疑问想清楚,就看见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个的在顷刻之间,便被结束了性命。 自己身边,只留下一个行云。 一念之间,之前还占据完全胜利主导地位的自己,竟然就这么沦为了别人的手下败将,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毕竟,现在整个天字一号房内,除了行云以外,都是夜九宸的人,只要他一个手势,一个动作,自己的命就可以当场结束在这里。 他江听白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何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听白刚刚还自信倨傲的面容,此刻已然变得阴沉凝重不已。 夜九宸就站在几步之遥的位置上,明明那么近,却在这一刻让江听白感觉到无比的遥远。 那种远,不是距离上,而是心里上的,精神上的。 也是生平第一次,江听白真的认为自己输了。 夜九宸就那么高高在上的伫立在那里,如王者一般,睥睨着苍生。 呵! 认清了现实的江听白,不由得哂笑一声。 对于江听白的反应,夜九宸也稍稍有些意外的。 毕竟换做任何一个人,最初发现事情有所转变的时候,都该是先诧异、惊讶,然后是疑惑不解、不甘,最终才是被迫接受。 甚至于有很多内心被执念驱使着,早就已经失去自我的人,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都不能够接受。 然而江听白却孑然不同。 他发现了事情有所转变时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接受。 他接受了这样的事实,随即才是其他的情绪,以及接受之后的坦然自嘲。 不得不说,对于这一点,夜九宸倒是很欣赏江听白。 江听白缓缓抬起头。 “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看是什么问题。” 江听白点点头,夜九宸这么说,无可厚非。 “你从大周来到西凉的时候,影卫不是没有带过来么?” 夜九宸了然的笑了笑,就知道他第一个问的,会是这个。 “当时确实没有。” “那是什么时候?而且我在大周的探子明明说,影卫还留在大周。” “早在我抵达西凉之前,而且你的探子给你的消息不是假的,影卫,确实还留在大周。 但我何曾说过,我只有一支影卫?” 听夜九宸这么说,江听白眸子不禁撑了撑,但转瞬眼底便清明了。 是啊! 身为皇室之人,每一个皇子公主,几乎都有自己的暗卫队伍。皇帝也好,朝堂上人也好,对于此事也都是知晓的。 但也确实没有人说过,一个皇子公主,只能养一支暗卫。 这么看来,原来夜九宸不知道是在多早之前,就已经在西凉境内放置了一支暗卫了。 这份心思,这份运筹帷幄…… 顿了顿,江听白有些不甘心的再次抬眸。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我今日会对你动手?” “不知道。” “那你……” “我想让你动手,你便会动手,我不想,你便不会。” 夜九宸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一下子就将江听白的第二个问题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江听白又笑了。 是啊! 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宛若掌中之物的感觉,真踏马不爽啊!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么?” 虽然问的事关生死,但江听白脸上却没有一丝丝惧色,甚至于不夸张的讲,此刻他眼底投射出的光亮,竟然蕴含着明显的兴奋和雪麦贲张。 行云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秉性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沉稳点么? “主子!” 行云忍不住唤了一句,江听白却抬起手阻止了行云接下来要说的话,看向夜九宸。 “你杀我可以,成王败寇,我无所谓。 而且死在你手里,好像也不亏。 不过行云只是一个下人,而且脑子也不怎么好使,除了拥有一颗衷心和一身绝世武功之外,再无长物,对你造不成什么危害。 杀了我,放了他如何?” 江听白讲前半句的时候,行云一张脸都黑的宛若锅底灰一样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听白会这么评价他。 但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行云突然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他就知道! 主子虽然平时不靠谱,还总看不上他,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惦记着他的。 想到这里,行云不禁表情一凛,双眸一凝,朝着江听白斩钉截铁的说道:“主子,属下哪里都不去,主子若今日死在这里,属下绝对不会独自苟活。” 江听白:“……” 哎,白忙活了。 夜九宸见状,却是猛地笑了起来,笑的与之前都不同,不带任何深意,只是单纯的笑。 行云都点方,更有点懵。 看了看笑的开怀的夜九宸,再看看单手扶额,一脸生无可恋的江听白,行云不由得眨巴了两下眼睛。 “主子……” “好了,你别说话了,我想静静。” 话落,夜九宸的笑声也已然停止。 “你家主子原本想要通过你,将事情闹大,而且他知道如果他开了口,我多半会同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我还没开口,你就自己先把他这条路堵上了。” 夜九宸好心的解释了一番,行云的内心一下子就崩了。 合着,自己刚刚白感动了? 江听白微微收敛了一下表情,扬起下巴,挑衅一般的看向夜九宸。 “想杀我?动手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杀了我,你登基称帝的路,也绝对不会顺利。 毕竟在某些大鳄面前,我只是一条小鱼。 动手吧。” 江听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仿若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流连,可以死的极为潇洒一般。 但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都紧张到了什么地步了。 他在赌! 赌夜九宸今日,不会杀了自己。 至于不杀自己的原因,江听白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就是他如果想要动手,想要自己的命,不必要等到今日,等到现在。 但此刻自己已经没有人可以反抗的余地了,便只能赌上这么一把。 夜九宸此时已经坐回到了原来的桌案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顾自的悠然自得窝在那里,一边执起酒壶,一边朝着房间内影卫挥了下手。 影卫接收到夜九宸的命令,立刻快速的离开,消失在了夜九宸和江听白的眼前,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江听白撑了撑眸子,努力按捺住心底的激动。 自己这是……赌赢了? “谁说我要杀了你了?太子殿下多虑了。” 果然,江听白心中正疑惑着,夜九宸已然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给出了答案。 可是夜九宸这么一说,江听白却突然又开始疑惑了。 “你……” “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太子殿下一句。 做人做事,若是要赌,就一定要有必胜的筹码。譬如刚刚那番情形,若是我,便绝对不会赌,更加不会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端着刚刚斟满的两杯酒起身,来到江听白面前,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江听白眉心颦蹙着,疑惑着,探究着,却还是接过了夜九宸递过来的酒。 “祝我们,结盟愉快。” 说罢,也不等江听白回应,夜九宸便顾自将酒先喝了下去。 江听白见状,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 “看样子,我好像没的选择。” 对于这样的说法,夜九宸自然是不同意的。 冷月教过他,不能威逼利诱,要以德服人。 所以—— “这个锅,在下可不能背,毕竟,太子殿下还可以选择死。” 江听白:“……” 我谢谢你! 略微有些不甘心的,江听白将酒喝了下去。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怕冷月和夜九宸这两个人接触了。 见江听白喝下了酒,夜九宸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道理。 索性直接转身,就要往天字一号房外面走。 江听白见状,突然间按捺不住的就开了口。 “其实刚刚,我不是想要真的同你动手。” 背对着江听白,夜九宸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我知道。”顿了顿:“你若不是提到冷月,我的影卫,也不会出现。” 第281章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夜九宸抛下一句别有意味的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岳城大步离开了天字一号房。 江听白站在原地,看着夜九宸的背影,先是蹙了蹙眉心,紧接着就是粲然一笑。 行云莫名其妙的看着夜九宸已经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笑的莫名其妙的江听白,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 “主子,这个夜九宸,到底在搞什么?属下完全看不明白啊。” 先是在知道江听白已经和夜陌寒结盟,并且决定要他命的情况下,还大胆前来。随后又在江听白欲要取他性命的时候,装的那么无懈可击。 可是偏偏,在听到江听白提起冷月的时候,又让影卫出现,将整个局面扭转。 最最主要的,最最让行云想不通的,是最后的最后,夜九宸竟然将江听白放了,而且还要合作? 这到底都是一系列什么神仙操作? 根本让人无法理解好么? 不对! 行云愤愤的在心里想。 一定是这个夜九宸,就不是个正常人,不然,怎么可能会做这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让人云里雾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行云这边心里建设的极好,江听白却是毫不留情的,将他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里城墙,一脚踹翻。 “你这种智商,当然不明白。” 江听白毫不掩饰的嫌弃的语气,让行云胸膛里一颗心,顿时碎成了八瓣。 “主子……” “走吧。” 江听白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理会行云怎么一副怨妇的模样,提步朝外走。 “就是可怜了我的醉红楼哟。” 行云一脸懵逼的跟在江听白身后,走出天字一号房,走到楼梯处,还没等琢磨清楚江听白那句“可怜了醉红楼”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见原本还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醉红楼,此刻竟然安静到像是换了一个地方。 原本活生生的的人,此时一个个横七竖八、姿势迥异的躺在地面上,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行云彻底震撼了。 他虽然脑子有时候不好使,但现在也能完全明白过来了。 这些人,是夜九宸的影卫杀的。 只是,那些影卫竟然能够在刚刚那短暂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切,以至于楼上的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 要知道,就算是他自己带着太子府的人亲自出手,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保证一点都不惊动其他人。 但夜九宸的影卫做到了。 从前他还一直觉得,江听白对于夜九宸的忌惮有些多余。 今日、现在、此刻,行云终于明白了。 那个男人,不单单是需要忌惮那么简单。 行云怔楞震撼间,江听白已经一脸不舍惋惜的迈着步子,朝着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煞有其事的扼腕叹息。 “可怜了哟,我的醉红楼!” 行云:“……” …… 影卫,顾名思义,如影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乘着月色,夜九宸同岳城一人乘坐一匹马,准备回到落玉轩。 夜九宸牵动缰绳,双腿刚要用力夹向马肚子,猛地却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阴冷的风,夹杂着某种阴冷的气势,直直的朝着他袭击而来。 夜九宸眸光一冷。 一旁的岳城也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不由自主的神色凝重的朝着夜九宸看去。 “主子!” 岳城话落,夜九宸身子突然一紧,紧接着,眼底一道银色的光亮闪过。 夜九宸坐于马上,任由那道银色的光亮距离自己的眼底越来越近,近到马上就要穿透入眼的时候,身子猛地一侧。 锋利的银色暗器擦着夜九宸的发冠呼啸而过,如墨染般漆黑浓密的长发,瞬间倾落而下,披散于肩。 银色的暗器没入一旁的树干之中,一阵夹杂着冷意的风,随即吹拂而起,将夜九宸原本披散于肩上的黑发,带动的随风妖娆起舞。 阆黑幽邃的眸,在黑发飞舞间,愈发的显得魅惑冷冽,让人心神震颤。 岳城下马,来到树干旁,将没入其中的暗器拔下,又回到夜九宸身旁。 “主子。” 岳城双手将暗器擎起,递送到夜九宸身前,夜九宸却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似乎那刚刚贴着他的发顶呼啸而过,差一点要了他命的,不是这枚暗器。 微微顿了顿,夜九宸平静的收回视线,眼底的光冷而静。 “几日不见,圆慧大师竟然以如此的方式同我打招呼,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阿弥陀佛!” 夜九宸话落,果然从之前暗器投射而来的方向传来一个不温不火,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身着袈裟的圆慧和尚,便款款而出。 “九公子莫怪,贫僧只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对公子做最后一项考验罢了。” 夜九宸闻言,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随即淡淡启唇。 “包括醉红楼?” “包括醉红楼。” “呵!” 得到了圆慧和尚肯定的答案,夜九宸突然别有意味的挑了挑唇,背对着醉红楼大喊一声。 “听清了?” 此时躲在醉红楼门内的江听白原本是不想要露面的,因为圆慧会出现在这里,实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还以为,夜九宸是和宫里那位早就商量好了的,就是为了给自己下这么一个套,看着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听着听着,江听白发现不是。 江听白原本想老老实实的躲着不露面,好好的听个墙角,结果谁踏马知道夜九宸这货这么不讲究。 不知道拆穿人是要遭雷劈的么? 但是没办法,已经被发现了,再躲着好像有点没面子。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随即佯装着一脸无恙的,挺胸抬头走了出去。 月光下,一身月白色衣衫的江听白翩翩俊朗,举手投足间都是俊逸风华。 而马上的夜九宸披散着长发,冷冽着黑眸,弯着唇角像是地狱深处而来的修罗鬼魅,摄人心魄,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至于站在一旁的行云和岳城,则是个小小的陪衬,丝毫没有存在感。 圆慧平静的看了江听白一眼。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太子殿下。” “圆慧大师可千万别多礼,您可是父皇的人。” 圆慧还待在原地,不卑不亢,不温不火,让人琢磨不透。 夜九宸明显的察觉到,此刻的圆慧,和过去一直打交道的那个,简直是判若两人。 果然,这西凉国,人人都有两幅面孔。 圆慧顿了顿:“太子殿下和九公子还有要事,贫僧便不打扰了。阿弥陀佛,贫僧告辞。” 说罢,圆慧便转身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岳城皱了皱眉,本能的就想要追上去,却被夜九宸制止。 夜九宸朝着岳城无声摇了摇头,岳城见状,只好退下。 另外一旁,江听白还站在原地,有点莫名其妙的朝着夜九宸眨巴了两下眼睛。 “喂,你……” “驾!” 江听白刚一开口,就见夜九宸突然勾唇一笑,随即双腿一夹,大呵一声,便策马奔腾而去,只留给江听白一脸的风尘。 江听白:“……” 这踏马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你叫老子出来就是为了露个脸顺便扇老子一脸风的? 行云站在一旁,一脸懵逼的看着怒气冲冲,浑身充满了阴郁气息的江听白。 今晚夜九宸和江听白这一串串的神仙操作,着实是有点出乎他的智商理解范围。 顿了顿,行云上前一步。 “主子,我们回去么?” “不回去留下来吃饭?” “……” 江听白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即回头看了看已经一片死气的醉红楼。 “烧了吧。” “那罗小玉那边……” 行云有点担心,江听白却毫不客气的冷冷扫过去一记眼刀。 “有白鹤呢,你操什么心?” 行云再次:“……” 说的对! 夜九宸带着岳城一路往落玉轩策马奔腾着,身后醉红楼的方向,很快就有火光冲天而起。 “吁——” 夜九宸一声低呵,随即停下马,回神观看。 夜陌寒到了西凉两日,临安就着了两场大火,夜陌寒此时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呢? 不动声色的垂眸浅然一笑,夜九宸再次策马,同岳城一起奔入月色之中。 翌日,清晨。 冷月这一晚睡的极为安稳,没有人来翻窗户,也没有狗东西来打扰。 由她精心设计的隔音层效果杠杠的,任由楼下歌舞升平,楼上却安静的好似棺材。 冷月打了哈欠,由筑儿和小白侍奉着洗漱换衣过后,出了门准备按照惯例去冷老夫人的房间吃早饭,却发现以往这个时辰已经坐满人的房间里,却空空荡荡。 人呢? 冷月眸光动了动,随即平静的转眸用眼神看向筑儿询问。 如今的筑儿早就已经习惯了冷月这种冷冰冰的大佬气势,冷月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什么意思。 “小姐,老爷、老夫人、还有其他人都在前门呢。” 冷月想了想,还是不明白。 在前门干什么? “听说是白鹤公子跪在前门外,现在外面都围了好些人,至于为什么跪……” 第282章 因为丑 “听说昨晚醉红楼被人一把火烧了,然后好像这件事跟白鹤公子有关系,这段时间只要罗老板在咱们落玉轩,醉红楼都是交给白鹤公子管理的,所以他一大早就跑来跪着了,说是要负荆请罪。不管谁劝都没用呢……” 筑儿还在说着,冷月心里的小人却已经激动的快要上天了。 什么玩楞? 白鹤跪在落玉轩的门口,给罗小玉? 我这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不行,得控制! 大佬是要时刻将气质拿捏的死死的人。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面无表情的朝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筑儿瞟了一眼。 筑儿很久没有接收到冷月如此冰冷逼视的目光了,下意识的噤了声,但是心底着实还有点小想念。 见筑儿不再说话,冷月随即转身下楼,准备也去门口看看。 筑儿和小白跟在冷月身后,彼此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筑儿无声地:我就说吧,小姐还是我们的小姐。 小白无声地:嗯,还是那个给我肉吃的,说话算话的小姐。 筑儿:“……” 得,当我没说。 冷月下了楼,来到了门口,这才发现原来落玉轩门口的阵仗,不是一般的大。 看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架势……虽然夸张了点,但冷月觉得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简直比;落玉轩开业那日还要热闹啊。 行,可以给落玉轩做免费广告。 这么一想,冷月顿时整个人都好了,甚至还找了一个绝佳的观测位置,抱着双臂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开始吃瓜。 落玉轩门前,一身白衣的白鹤,脊背修长,面容白皙中透着潮红,笔直的跪在地面,一动不动。 罗小玉就站在他几步之遥的位置上,虽然是站着,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厌烦,但冷月却还是一眼就从中感受到了一点点其他的味道。 单身狗体会不了的那种味道。 冷老夫人和冷迟似乎是不大想要让落玉轩如此惹人注目的,索性两人对视了一眼,冷迟便领回意思的上前去劝说白鹤。 “白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你这般……实在是……” “冷伯父不必劝我,男二膝下是有黄金,跪天地君亲也是没错,但在在下心里,若是真心实意想要向一个人道歉,那么跪下来,便是最大的诚意。 所以冷伯父还是请省省口舌吧,若是小玉一刻不理我,我便在这里跪一刻,若是一日不理我,我便在这里跪一日,直到她肯理我为止。” 一番话,白鹤说的字正腔圆,口齿清晰,声音洪亮,那气势,那劲头,让对付冷月早就有了经验的冷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让周遭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纷纷开始鼓掌叫好。 “好!好样的!” “白鹤公子简直就是我们男子的典范!” “偶像!” “……” 冷月看着,只觉得心里一阵妈卖批。 白鹤到底是给了这群人多少钱,让他们来帮着一起吹牛逼? 偏偏,自己那便宜爹便宜奶奶、还有平日里一向精明的冯妈妈和罗小玉,都完全看不出来。 至于梁浅和冷霄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冷月心有点痛。 行吧,继续演吧,我是个吃瓜群众,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边,罗小玉听白鹤气势满满的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一双秀眉不自觉的就颦蹙了起来,尤其是在周遭群众如此起哄的情况下。 她是真的生气,不是矫情。 她是个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弱女子,一步一步走到现如今的地位,醉红楼是她一生的心血,甚至是她未来的归宿。 可是如今,却被白鹤彻底毁了。 白鹤口口声声称是意外,但醉红楼开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意外就意外? 若真是意外,为什么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这个时候发生? 若真是意外,为什么醉红楼内的人,没有一个来找自己的? 她们人呢? 活着还是死了? 罗小玉是知道白鹤同江听白之间的关系的,这也是这么多年,她明明心里惦记着、喜欢着白鹤,却始终保持着距离,维持着平衡的原因。 她不愿意去想那些阴谋诡计,更不愿参与其中。 她只想要老老实实的做个商人。 可是白鹤心思单纯,一生醉心琴乐,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想到这里,罗小玉不禁眸光深沉的朝着白鹤看了一眼。 这一眼,顿时让白鹤双眼发亮,心中汹涌澎湃起来。 要知道,罗小玉可是从今早自己跪在这里开始,就没正眼看过自己一次,甚至别说是正眼了,连个眼角的余光也没舍得赏过来啊。 所以现下罗小玉看的这一眼,顿时让白鹤觉得自己有戏。 “小玉!” 趁热打铁,抓住时机,白鹤立刻开口大唤了一声。 而这一嗓子,直接让原本还嘈杂的现场,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冷月还呆在绝佳观测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戏,只是看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这件事情里好像有点猫腻。 至于具体是什么…… “在想什么?” 冷月正在脑海中捋顺整件事情,耳畔突然就响起了一个低沉暗哑的嗓音,宛若鬼魅般,幽幽凉凉的窜进耳畔,直达心底,让冷月心里忍不住一个瑟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月抬眸,对上夜九宸那双如深渊一般的神秘黑眸。 “醉红楼昨晚失火了?” 夜九宸见冷月开口同自己讲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不由得有些不悦。 “小月儿,为夫就在你面前,你居然去想别的事情?” “别叭叭些没用的,问你话呢。” 夜九宸:“……” 老婆太凶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嗯,昨晚被人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冷月一双如古井般冷而静的眸子,顿时微微半眯了起来。 果然有猫腻。 而且小妖孽还是知道的。 “谁?” “江听白。” 果然是那个狗东西! 冷月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自打来了西凉国,她发现这的皇室好像就没啥正事,别管是皇弟、皇后、还是太子,真的,一个个一天天不去干自己该干的事,全都到处搞事情。 啊对,现在又多了个大周国的帝君和七皇子,还有个身份不明的染离。 一想到这些人,冷月就觉得头疼。 好在昨晚,这些狗东西没来找自己的麻烦。 原本,他们谁烧什么楼,都和自己没啥关系,但罗小玉是自己的人,而她冷月从来都是个护犊子的,所以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心里这么想,冷月看向白鹤和罗小玉的目光,不禁就复杂了一些。 但也只是复杂了一秒,冷月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随即重新凛起双眸,转头,朝着夜九宸直直的逼视了过去。 不动、不说、就是看。 看的你心里发毛、脊背发憷的那种。 被冷月这种冷到极致,几乎能够在一瞬间将你整个人都封冻住的目光盯着看,饶是夜九宸,也有点慌。 夜九宸笑的有点假:“怎么这么看着我?” 冷月认真脸:“你穿成这样,要去撩谁?” 其实早在夜九宸出现的第一眼,冷月就发现了,这货今日居然穿了一身红衣,原本就妖媚的长相,配上这样鲜艳撩人的颜色,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刚刚冷月被醉红楼大火的事分了心神,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但是想起来了,那就不行了。 而夜九宸听闻了冷月的话,却是足足怔楞在了当场。 撩? “何为撩?” 冷月:“……” 要不就说代沟这东西,让人头疼。 冷月也懒得解释,直接凶巴巴的朝着夜九宸呵斥道:“你,现在转身,回去,马上给我换套衣服。” 看着冷月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夜九宸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眉眼一弯,嘴角顺势挑起一抹魅惑人心的弧度。 向下倾了倾身子,夜九宸猛地将自己那张精心准备过后的脸,放置到冷月面前。 冷月没有防备,下意识的身子就向后仰去。 然而身后没有阻挡支撑,冷月这么一弯,就觉得自己要倒。 好在,夜九宸对于这种事早就信手拈来,娴熟无比了,所以赶在冷月倒下之前,就已然伸出手臂揽住了冷月的身子,顺势用力将两人之间仅有的那么一丁点距离也给彻底消除。 冷月:“……” 卧槽! 小妖孽要撩的人是我! 防不胜防啊。 夜九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每每看着冷月这样一本正经,内心不知道策马奔腾什么的样子,夜九宸的心情就莫名大好到了一定程度。 “小月儿这是吃醋了?” 吃醋? “谁?” 我? “不存在的!” 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吃醋好么? “哦?那你为何要让我把衣服换了?” 夜九宸步步紧逼,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冷月。 但冷月是谁? 心中呵呵哒一声,冷月随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道: “因为丑!” 第283章 你得亲自动手 因为……丑? 丑? 夜九宸双眸撑大,不可思议而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冷月那张一本正经,毫无违和感的脸。 这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事,估计也就只有冷月干起来,才会这么自然吧。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冷月不高兴了。 “换不换?》” 让你换个衣服,你还叹气? 叹你大爷! 听着冷月气势满满的话,夜九宸随即重新抬眸,朝着冷月的眼底望了过去。 不知怎的,这一眼竟然望的冷月心神一颤。 玩球了! 小妖孽越长越好看了。 思忖间,冷月没有防备,竟然被夜九宸推着向后开始移动身体。 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却又极为和谐。 等到冷月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夜九宸已然将她整个人都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他高大而又修长的身子覆盖在这里,挡住了头顶的阳光,也阻挡住了身后的世界。 冷月微仰着头,看着夜九宸逆光之中那张如刀斧削刻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 “干什么?” “嘘——” 冷月语气平淡无波无澜,可是三个字刚说完,就见夜九宸猛地抬起手,将食指抵在了她的唇上,阻挡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想要我换衣服,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还费什么话。 赶紧痛快麻溜利索的完事了。 “但是……” 说着,夜九宸眼底随即闪过一抹狡黠。 “你得亲自动手。” 冷月:“……” 可把你厉害的,你咋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 “你……” “嘘!” 冷月忍不住想要开口怒怼某只臭不要脸的妖孽,却不想刚一开口,再次被人打断。 夜九宸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就是那种很低沉的,暗哑的,悦耳动听的,如果他故意压低声音,简直就是磁性低音炮一般,要人命。 就像此刻一般。 再配上那双眼眸流转潋滟的桃花眼…… 冷月只觉得自己仿佛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于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直直的望着夜九宸阆黑的眼底,平静开口。 “哦。” “真乖!” 夜九宸邪魅一笑,瞬间弯起眉眼。 真……乖? 夜九宸两个字,让冷月猛地一个激灵,顿时缓过心神。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冷月有种想要将夜九宸灭口的冲动。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卧槽! 想到这里,冷月直接毫不留情的给了夜九宸一记冷冷的眼刀,甚至不管刚刚自己是不是很强硬的要求他去换衣服,直接大手一抬,往夜九宸的脸上一推。 想让老娘给你换衣服? 做梦!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已然推开了夜九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落玉轩。 夜九宸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推的有点狠的脸,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温柔。 哎,他家的小月儿,不用点非常手段,还真的是很难糊弄过去呢。 “主子。” 蓦的,身后传来岳城的声音,夜九宸闻声的一瞬间,眼底的温柔和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 转过身,夜九宸面无表情的睨了岳城一眼。 “都准备好了。” “嗯,走吧,。” 说罢,夜九宸便提步,朝着落玉轩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落玉轩门前,白鹤依旧跪在那里,罗小玉也依旧没有明确表态。 而刚刚冷月和夜九宸之间发生的事,仿佛压根就没有人看见,没有人注意到。 因为正门围着的人太多,所以冷月并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绕了个圈来到后院翻墙进去。 只是刚一翻进院子,冷月脑海里猛地有一道光亮一闪而过,速度之快,快到她几乎捕捉不住。 下一秒,冷月心神一定,眸光一暗,直接大步进入落玉轩内部。 门口,冷老夫人和冷迟被冯妈妈劝说着先回去了,毕竟这种场景这种情形,他们两个不太适合露面。 至于梁浅和冷霄,喜欢看热闹就无所谓了。 而且,梁浅还能跟着冯妈妈一起劝说下罗小玉。 “小玉啊,不是姐姐说你,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回事,尚且还没调查清楚,你这般倔强又是何苦?” “是啊小玉姐姐,虽然我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你面前,到底也算是有诚意,不如,就起来好好说说? 大不了,没说通再跪就是了。” 白鹤原本对于替自己说话的冯妈妈和梁浅,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自己话虽然说的漂亮,但是跪起来也是真踏马难受啊。 尤其是初冬这个时节,冷意顺着地面窜进肌肤里,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但梁浅前半段说的都没毛病,听到后半段,白鹤就有点头疼了。 有这么劝人的? 这落玉轩里果然是奇葩的摇篮啊! 罗小玉紧紧颦蹙着眉心,看了看冯妈妈、又看了看梁浅。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她不肯原谅白鹤,也不是她不肯听白鹤说清楚,只是这件事,她总是觉得里面透着浓浓的阴谋味道,而起这件事闹不好,怕是连落玉轩都要受到牵连,所以她才迟迟不肯表态。 “我……” 罗小玉开口,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筑儿突然走了过来。 “冯妈妈,罗老板,梁小姐。” 三个人听见了筑儿的声音,纷纷噤了声。 筑儿是冷月身边的丫鬟,筑儿出来了,自然就是冷月有话要说? 果然,筑儿站在三人面前,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小姐说了,让他进来。” …… “你让他去的?” 皇宫别苑内,夜陌寒坐在桌案旁,端着茶盏,不解的看向坐在桌案另外一端的江听白。 茶是刚沏的,水汽袅袅腾腾,缥缈而上,刚刚好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虚虚的屏障,仿佛谁也看不穿谁,谁也看不透谁。 江听白笑笑。 “自然,醉红楼被我的人一把火烧了,总不能没有个解释吧。 况且现在醉红楼的老板罗小玉,可是冷月的人,冷月的脾气秉性,想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 提起冷月,夜陌寒的眼底就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深沉。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冷月的一点一滴,一丝一毫,他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闻声,江听白不禁好整以暇的微微侧了侧眸。 夜陌寒眉心微动。 “太子殿下为何这么看着孤?” “本宫之前一直在猜测,帝君陛下来西凉国的真正目的,因为我总觉得,帝君不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会放下整个江山的人。 但是这两日的接触,本宫却又发现,好像从前本宫认识的那个夜陌寒,与面前坐着的这个,不是同一个。” 面对江听白这般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夜陌寒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容,顿时阴沉了下来。 “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呵呵,帝君不必动气,本宫只是好奇,帝君到底是真的只为了冷月一人而来,还是其实,冷月只是个幌子,你是有其他目的呢?”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屋内的气氛,骤然间安静了下来。 两人隔着茶盏冒出的热气,彼此对视着,浅笑着,却没有人先一步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有脚步声靠近,最终停下。 “帝君陛下。” 联营由外而内走进来,看见江听白也在的一瞬间,只是微微顿了顿,便恢复了如常神色的向二人作揖行礼。 “太子殿下也在。” 江听白不动声色的维持着脸上无懈可击的神情。 “联营公公亲自来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邀请帝君陛下进宫。” 夜陌寒闻声立刻起身,朝着联营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便随公公进宫走一趟,刚好孤也有事要同皇上商量。” 说完,夜陌寒又朝着江听白看了一眼。 “太子一起?” 江听白起身摆了摆手:“父皇和帝君怕是有要事要谈,本宫就先不参与了。” 夜陌寒原本也只是客气一下,所以江听白拒绝,他自然也没要要坚持的意思,只是与其客套的寒暄了两句,便跟着联营一起准备离开别苑。 只是,在走出厅堂的一刹那,脚踏上门槛的一刹那,夜陌寒的动作却停顿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而是用不辨情绪、声调也很是平稳的声音,看似随意的问道。 “既然昨晚的醉红楼,是太子殿下的手笔,那倒是不知,孤刚到临安那一晚的驿馆大火,是不是也同太子殿下有关系了。” 顾自的说了一句,夜陌寒便再次提起步子,走出了厅堂。 似乎这一句,他只是随意的说说,或者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完全没有要江听白回答的意思。 江听白站在原地,看着夜陌寒大步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联营微微弓着身子,向自己行礼告别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这个夜陌寒,倒是比想象之中有意思多了。 夜陌寒不在,江听白自然没有理由留下来,所以片刻之后,也起身离开厅堂。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一抹白色的倩影,从厅内的屏风后,一闪而过,悄无声息…… 第284章 系上打个结 这个时间不是落玉轩营业的时间,姑娘们还都在睡着,整个落玉轩就显得稍稍冷清了那么一些。 大厅之内,冷月一条腿支在地面,一条腿屈起,大刀阔斧的坐在一起上,微垂着眼眸,冷冷的睨着眼前的白鹤。 面对冷月,白鹤哪里还有刚刚那般谈笑自若的模样,整个人身体紧绷,面色紧张,一双眼也是小心翼翼的觑着冷月脸上的表情。 他也不想这样,他也很绝望。 毕竟之前,他也曾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想要同冷月见上一见,聊上一聊。 但是上次亲眼看见了冷月是怎么气势满满的,将捕快和衙役打的怀疑人生之后,白鹤就彻底放弃了要同冷月沟通琴律之事的念头。 甚至于,来都不想再来了。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自从上次落玉轩发生命案事件之后,白鹤就再也没来过,也躲得远远的。 今日若不是因为罗小玉和醉红楼,他是真的打死了都不会来。 偏偏,来了,也进来了,冷月却只是坐在自己的面前,擎着一张、万年冰山一般的面瘫脸,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看着自己。 白鹤一下就方了,这种被冷月盯着的感觉太不好了。 别说是有亏心事,就算是平时没亏心事的时候,都容易被盯的头皮发麻。 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白鹤终于鼓足了勇气,决定主动出击。 “那个……冷姑娘……” “我让你开口了?” 白鹤:“???” 冷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白鹤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她叫自己进来的么,听这意思,是不让自己说话? 白鹤憷冷月是憷冷月的,但是骨子里的傲气也是在的,所以在微微怔楞过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让自己进来,却不让自己说话,岂不是太过看轻自己? 这么一想,白鹤顿时扬起下颚,挑衅一般的朝着冷月看去。 “我要去方便一下,冷姑娘总不会阻止吧?”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而刚刚开始就站在一旁的罗小玉、冯妈妈、梁浅和冷霄,在见到这幅架势之后,一个个忍不住重重叹息起来。孩子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社会险恶。 冷月还坐在原处,屁股都没动一下的看着白鹤趾高气昂转身的动作,随即淡淡启唇:“忍着。” 忍…… 白鹤以为自己听错了。 “冷姑娘是在说笑么?这种事情怎么忍?” 冷月略微寻思了一秒钟,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打个结,系上。” 一旁的冯妈妈、罗小玉、梁浅和冷霄,在听到冷月这句话之后,不约而同的在第一时间:“……” 她们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么? 白鹤更是一脸震惊加懵逼,加不知所措。 这回才是真听错了吧? 打个结,系上? 踏马的你给我掩饰掩饰怎么操作?那种地方怎么打个结系上?啊? 白鹤一张白皙英俊的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此刻已经变得通红不已,可是偏偏,冷月平静的像个没事人一般,万年冰山的面瘫脸,丝毫没有变化。 “你……”白鹤挣扎了半晌,终是羞愤不已的用颤抖的手,指向冷月控诉:“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不是!” 白鹤:“……” 我该怎么接? 冷月平淡脸:“我是你爸爸。” 白鹤:“……” 我卒了,都不要叫我。 看着白鹤已经被自己气的羞愤不已,毫无理智,冷月这才眸光暗暗一亮,看似平静随意的开口说道。 “江听白为什么烧了醉红楼?” “死了那么多人,不烧……” 冷月一句话出口,白鹤被怒气支配着大脑,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虽然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反应了过来,但也为时已晚。 死了那么多人? 冷月如寒潭一般的琥珀色瞳眸不动声色的眯了眯。 看来昨晚,醉红楼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呢。 冷月这边心中暗自思忖着,白鹤却一脸尴尬纠结的,慢吞吞的将目光挪向了罗小玉所在的方向。 讲真,刚刚他都以为已经快要摆平罗小玉了,别人或许不了解,但他对罗小玉的了解,简直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怎么就把事实说了出去。 这下好……啊不是,这下坏了,彻底坏了。 而平日里那个温婉柔媚的罗小玉,此刻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瞪着两只眼睛,睚眦欲裂的恨不能将白鹤整个人都瞪进自己的眼睛里,脸部的线条绷的紧紧的,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四周好像有无数无形的风在翻涌一般,极为慎人。 见到这样的罗小玉,白鹤都肝颤了。 都怪冷月! 怪不得刚刚她一直气自己,原来是为了套话啊。 恶毒! 这个女人太恶毒! 可是现在白鹤却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和精力去控诉冷月了,只是勉强让脸上维持着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朝着罗小玉解释道: “那个……小玉啊,你听我解释哈。” “醉红楼,死人了?” 罗小玉像是没听到白鹤的话一般,依旧维持着之前那般可怖的气势,连冯妈妈梁浅都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白鹤顿了顿:“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是太子殿下……” 罗小玉听到这里,眸光不由得微微一闪,而刚刚肆虐的戾气,也在一瞬间,骤然消退了下去。 这样的转变,着实有点让白鹤应接不暇。 冷月一丝不落的将罗小玉的变化全都收到了眼里,却平静的没有做任何表示。 片刻,罗小玉转头朝着冯妈妈和梁浅说道:“我有几句话,要同姑娘说。” 梁浅呆萌脸:“嗯,你说啊。” 冯妈妈站在一旁见状,连忙将话拦了过来。 “刚好,我想起来后面厨房好像在做着新菜,我去看看,梁小姐,同我一起吧。” “我不去,我在这……哎?冯妈妈你拉我干什么,我不去……” 梁浅本能的拒绝,但奈何冯妈妈力气大的很,也不管她是否是同意,直接就搀着胳膊将人架走了。 一直待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冷霄,此时则是用询问的目光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上次的行刺事件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事发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冷月却敏锐的感觉到,那日之后,冷霄跟在自己身旁的时间便多了。 比如现在,他其实是担心白鹤和罗小玉,是不是会对自己不利。 即便罗小玉已经成为了落玉轩的人,白鹤也只是个琴律师,但在冷霄的眼中,都不是值得信任,可以完全放下戒心的人。 冷月顿了顿,朝着冷霄无声的轻轻摇了摇头。 冷霄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冷月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他也不好再继续坚持,只能朝着白鹤和罗小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循着刚刚冯妈妈拉着梁浅离开的方向离去。 片刻功夫,落玉轩的大厅内,便只剩下了冷月、罗小玉和白鹤三个人。 冷月还是大佬一般,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罗小玉和白鹤则是站在她面前的位置。 没有人先开口,气氛一时间有点僵硬。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直直的望着罗小玉,心里的小人却有点方。 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卧槽! 思忖间,罗小玉却猛地两步走到冷月正对面的位置上,二话不说,双腿一屈,直接跪了下来。 “姑娘,小玉之前有事情隐瞒于你。” 冷月:“……” 你说话就说话,好好的下跪干什么? 一旁的白鹤也诧异了。 要知道,他认识的罗小玉,可是个极为心高气傲的人,认识这么多年,白鹤从未见过罗小玉对任何人这般心服口服,甚至于还下跪? 所以,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冷月绷着一张脸,没有表态。 罗小玉深吸一口气。 “姑娘许是知道的,醉红楼是我的心血,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所以当初姑娘开落玉轩的时候,我才会派人来故意找事。 但即便这醉红楼是我的心血,但是有些事情,却也是我控制不了的。 醉红楼这两年做的越来越大,成为了临安城最大的红馆,而女人的温柔乡,向来都是探听秘密的好地方。 所以即便我一直在尽力避免,也免不了醉红楼到底还是成为了某些权势的工具。” 罗小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底和脸上的哀婉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冷月倒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来。 而且说到这里,冷月几乎也已经明白了,罗小玉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醉红楼,是江听白的?” 罗小玉正在挣扎纠结着,怎样将这句话能够顺畅的说出来,却不想竟然被冷月抢先了一步。 罗小玉下意识的抬眸朝着冷月的双眸望了一眼,可是在里面看见的依旧是往日里的平淡无波,冰冷沉静之后,便无力的垂下了头。 “是!” “你也是么?” “我不是!” 罗小玉似乎很怕冷月怀疑这一点,所以冷月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几乎是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就被罗小玉一口否认了。 第285章 我信你 冷月和罗小玉一人一句,白鹤在一旁听得简直胆战心惊到了一定地步。 江听白在醉红楼做的那些事,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也是知晓的。甚至于知道的比罗小玉还要多一些。 就比如,醉红楼内的老鸨还有大多数姑娘,其实都是江听白的人。 但是,冷月能猜到,就让白鹤意外了。 至于罗小玉的坦白……那就更让白鹤意外的不能再意外了。 女人之间的信任,来的这么莫名其妙么? 白鹤撑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冷月,又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罗小玉,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不断切换。 而冷月和罗小玉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白鹤,彻底当他不存在一般。 冷月静静的看了罗小玉两秒。 “起来吧。” “姑娘……” “我信你。” 没有过多的赘言,就那么直截了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语言,任何说辞都要有力量,都要动听。 罗小玉美眸中有盈盈的水光在闪烁着,潋滟着。 如果说从前,跟在冷月身边是审时度势下的结果,那么现在,此刻,选择跟着冷月,就是发自肺腑的,毫无其他因素掺杂的决定。 只是因为她是冷月,只是因为她是罗小玉。 再无其他原因。 这样的话,罗小玉虽然没有说出口,冷月也没有问,但此刻彼此间无声的对视,眼神的交汇,就已然让彼此心中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罗小玉慢慢站起身,朝着冷月微微颔了颔首。 冷月轻轻合了合眼眸。 白鹤站在一旁都看懵逼了,完全理解不了,也体会不了冷月和罗小玉这种,女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在他看来,罗小玉就是坦白了一些事情而已啊,然而也没咋的,冷月怎么就说她信了呢? 而且,罗小玉这一脸感动加虔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哎哎哎? 她转过来看向自己又要做什么? 表情还这么的…… 白鹤一脸戒备警惕的看着朝着他慢慢靠近的罗小玉,身体也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你……你干什么……哎哟卧槽!” 白鹤猛地爆了句粗口,因为此时此刻,罗小玉正拎着他的头发,很是不客气的拽着往冷月面前拖。 “轻点轻点,姑奶奶你要干什么啊?” 白鹤本能的扯着脖子,缩着身子,跟随着的罗小玉的动作移动着,直到到冷月的面前才停下。 罗小玉松开手,白鹤一边揉着头皮,一边没好气的抬眸。 原本,是想要狠狠的瞪罗小玉一眼,以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愠怒的。 但是白鹤没想到,自己一抬眼,不但没有达成所愿,狠狠的瞪上罗小玉一瞪,反而对上一双平静的、漆黑的、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 只是,那双眸子看起来那么平平无奇,又毫无波澜,可是却像是无形中,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一般,竟然让人不知不觉的,就被吸引了进去。 就仿佛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而深渊的底部正有无数只手一齐伸出来,张牙舞爪的,全都朝着他袭击而来。 终于,有一只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便毫不留情的,将他整个人都拉了下去。 然后深渊内那种刺骨的寒凉,就立刻将他包裹住。 白鹤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一点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情势,停止流淌,慢慢停滞,最终凝固成红色的血霜。 凄美,却又象征着死亡。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就仿佛是正在发生一样。 白鹤脑海中猛地一个激灵,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狠狠瑟缩了一下。 等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刚刚只是在与冷月对视而已。 白鹤心中狠狠一震。 她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的眼神? 心里的疑问和恐惧丛生,白鹤已然变了神色,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冷月,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冷月不知道白鹤心中的诸多想法,也没有兴趣知道。 从让白鹤进来落玉轩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都是只有一个目的。 “昨晚,醉红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月缓缓开口,声音和她的目光给人的感觉一样,冰冷,让人窒息。 而她就那么大刀阔斧的端坐在那里,虽然不似个寻常的温婉女子,但是眉眼间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却仿佛像是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足以睥睨大地苍生。 白鹤知道,今日自己,逃不掉了。 …… 落玉轩后院的巷子,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入,直到行驶到后门处才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车夫回头朝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 “到了。” 马车内的人并没有应声,只是在车夫话音落下之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下了马车,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才小心谨慎的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了车夫的手上。 “一个时辰后过来接我们。” “好嘞。” 马车兴高采烈的接过银子,小跑着便走出了巷子。 要知道,一锭银子别说是一辆马车,十辆都能买的来,他自然不担心自己的马车扔在这里。 见车夫离开,丫鬟又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旁的人,这才上前走到马车跟前,掀开车帘,冲着里面的人说道: “主子,可以了。” 话落,顺着马车伸出一只皓白的手臂,十指纤纤如青葱如玉,轻轻的搭在了丫鬟伸过去的手臂上。 随即,一抹白色的身影走出马车。 那抹白色身影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光凭一双眼睛,就可以让人十分肯定其样貌足以倾国倾城。 由丫鬟搀扶着,染离稳稳的站到地面,这才看向面前紧紧关闭的,却又有些平平无奇的木门。 “就是这里?” 染离声音中似乎有些犹疑和不信任,毕竟,如今的冷月过的极好,怎么会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不是说,她的落玉轩是这临安城,甚至是整个西凉的第一歌舞坊么? 丫鬟闻声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回答。 “回主子的话,奴婢打听的很清楚,就是这里,只不过听说这落玉轩,每日都是午时才开始营业,所以我们这个时候来,怕是尚早……” 丫鬟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染离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她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凝视着。 好久不见,也不知道如今的冷月,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而过去的一切,有时恍若隔世一般,久远的快要让人忘记。有时,又好似就发生在昨日,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今日她在屏风后躲着,偷听到的夜陌寒和江听白的对话,实在是让她太不安了。 夜陌寒真的是为了冷月来的! 虽然这段时日,夜陌寒和自己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多的改变,但若是冷月真的回去了大周,去了夜陌寒的身边,那一切恐怕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她没有办法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什么都不作为。 所以,她才来这一趟。 有些事,先要确认一下。 至于冷月是死是活,是留是放,就要看她怎么选择了。 想到这里,染离眸光中不禁迸射出两道悠远而又狠戾的光芒,顿了顿,染离随即朝丫鬟吩咐道:“敲门。” 丫鬟闻声连忙领命。 “是!” 丫鬟上前抬起手,刚要拍响门板,倏地就听空气里猝不及防的爆发出一阵清脆的掌声。 “啪——啪——啪——” 一下一下,不急不慌,不轻不缓,却又仿佛带着节奏。 染离心中一惊。 她今日是趁着夜陌寒进了宫,偷偷出来的,而且特意让丫鬟在外面雇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掩人耳目的悄无声息的来,怕的就是被人遇到。 因为她不能让夜陌寒知道,她来找过冷月。 然而这几声掌声,却像是魔咒一般,让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染离本能的向后移动身体,四下环顾,丫鬟也护在了染离的身前,左右的观察起来,想要将那个发出声音的人找出来。 明明,刚刚她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的,没有人的呀。 而当两人左右看了一圈之后,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人…… 染离一双远山黛眉,顿时就颦蹙了起来。 “喂!” 空气,安静了几秒,蓦的,一个低沉悦耳的,富有男性磁性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上面呢!” 染离和丫鬟本能的一个激灵,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上看去,就看见落玉轩后院的墙头上,不知何时竟然蹲了一个人。 那人虽然蹲在墙头与她们隔了一小段距离,且逆着光,但剑眉星目,神容俊朗,倒是让能够让人一眼瞧见。 只不过,那人手里却抓着一把瓜子,一个一个,磕的极为潇洒恣意。 染离看见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确认还在之后,这才微微放缓一些心,昂起头看向蹲在墙头的人,厉声询问起来。 “你是何人?” “哎,我是何人现在倒是不重要,只是我现在有点纠结,我到底是应该叫你皇嫂合适,还是就叫你染离姑娘,比较合适呢?” 第286章 你手不疼么? 今天以前,染离只是听说过大周国还有位七皇子夜风棉,但却从未见过的。 但即便如此,刚刚夜风棉的那一番话,已然让染离知晓了夜风棉的身份。 染离心中是有些微微慌乱的。 而且,对于夜风棉的身份,也不是十分尽然的相信。 毕竟,她没见过,所以不能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周国七皇子夜风棉。 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站在谁那一边? 如果是假的,那他假扮夜风棉的意图又是什么? 而且最终要的是,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知道自己是谁! 一瞬间的功夫,染离的大脑已经疯狂的旋转了起来,一双美眸,却是谨慎又戒备的死死盯着夜风棉,一眨不眨。 下一秒,染离做出了一个决定。 “阁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女子不明白。 小女子想起来还有事要办,就先不叨扰了。” 说罢,染离搭在丫鬟手臂上的手不由得不动声色,微微用了用力,丫鬟得到示意,立刻搀扶着染离转身往马车上走。 夜风棉蹲在墙头,好整以暇的嗑着瓜子,见染离转身欲要离去,不由得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过而不入,这个染离倒是真的没劲。 说好听点是谨慎小心,说不好听,就是怂的一批啊。 跟落玉轩里某个疯婆娘,简直没法同日而语。 “哎——” 想到这里,夜风棉不由得煞有其事的重重叹息了一声,甚至还颇为无奈一般的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秒,夜风棉却猛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带着强劲的冷风,朝着自己直直的袭击而来。 常年征战边关的敏锐感让他察觉到之后,立刻凛起剑眉,凝起眸光,稳如泰山一般的端坐于墙头。 那个东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下一秒,夜风棉神情冷峻的抬起手,放置于脸庞,在那个东西接近的一瞬间,将其抓住。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安静了三秒。 夜风棉慢慢的转过头,朝着东西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那里,正微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夜风棉:“……”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而且这个东西,是她扔的? 夜风棉看着冷月,心中不断的思忖着,而冷月却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夜风棉,略微的犹豫了两秒之后,才好心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你手不疼么?” 夜风棉想了想:“???” 疑惑间,夜风棉拿过自己接着那个东西的手放在眼前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那特么的哪里是什么东西啊? 那是一个仙人球! 浑身长满刺的—— 仙、人、球。 夜风棉看着扎在自己手上,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仙人球,眨巴了两下眼睛。 冷月见到这幅架势,慢吞吞的,不情不愿的抬起双手,堵在了耳朵上。 下一秒,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划破了落玉轩头顶的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 …… 西凉皇宫。 夜九宸带着岳城由联营亲自引领着,往乾华殿的方向走着。 蓦的,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朝着落玉轩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错觉么? 为什么刚刚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惨叫从落玉轩内传出来了呢? 不对! 不应该! 落玉轩距离皇宫这么远,就算真的有惨叫,自己怎么可能听得见? 一定是错觉! “九公子?” 察觉到了夜九宸异样,联营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听见联营的声音,夜九宸这才缓过神,转过头恢复之前言笑晏晏一般的神色,朝着联营点了点头。 “有劳公公。” “九公子客气了,请随老奴这边来。” 联营弓着腰身,虽是说的谄媚的话,但神情和语气之中,都没有一丝一毫谄媚的意思。 夜九宸神色无恙的继续跟着联营走着。 因为和联营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岳城找了个机会,上前小声的询问了一句。 “主子可是担心小姐?” 之前的影卫都被分布在了西凉的各个地方,自从那日冷月遭到行刺之后,夜九宸就将所有潜伏在西凉的影卫全都召集了起来。 现在,那些影卫全都暗中潜伏在落玉轩的四周。 所以对于冷月,他暂时倒是不担心。 夜九宸摇了摇头。 岳城想了想,也没有再继续问。 几个人继续行进着,很快,便抵达了乾华殿后的御花园。 此时虽然是初冬,御花园中的许多花草都已经凋零,但这西凉后宫之中,却有一处独特的风景。 传说,是江行烈登基那年建造的,为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联营将夜九宸待到了御花园后便先行退下了,岳城也被江行烈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夜九宸向岳城使了个眼色,便顾自的走了进去。 四周凋敝萧瑟的花草枝叶,此刻显得尤为凄凉,但夜九宸越往深处走,越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不远处的,一处闪闪发光的地方,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夜九宸凛着眸光快速靠近,等走到那处时夜九宸才发现,原来闪闪发光的不是旁的东西,而是用水晶碧玺建造的一座花房。 花房里面没有其他的植物,只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凝香花,美轮美奂,香气宜人。 “你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凝香花。” 夜九宸站在花房门前,还未等往里走,就听身后传来了江行烈的声音。 夜九宸眸光几不可见般一闪而过一抹幽暗的光芒,却又快速的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江行烈慢慢的从夜九宸的身后走出来,走进花房内,走到那片凝香花的中央。 在这里,他仿佛已经褪去了一身的光环,不再是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龙冠的西凉国皇帝,他就那样毫无包袱的蹲着,目光柔和,动作温柔的一一轻抚过那些花瓣。 随后,又执起早就放在一旁的木瓢,舀着水,轻轻的浇在花土之上。 一系列动作,他都做的极为顺畅温柔,好似在对待的不是一株株凝香花,而是一个他心爱的女人一般。 夜九宸站在原地,眼底没有一丝波动的看着江行烈的动作,心底也是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这般做给自己看,意欲何为? 而且他居然敢单独和自己呆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 想着,夜九宸的黑眸中已经凛冽起了浓烈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想守护的,只有一人。 若是有人胆敢对那人动手,那他夜九宸,绝对不会放过。 腰间的软件闪着银色的光亮,与花房水晶碧玺的墙壁交相辉映着,交叠着,朝着蹲在地面的江行烈袭去。 而江行烈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温柔虔诚的望着那些花,抚弄着那些花。 直到夜九宸的软件就快要逼近他的剑尖时,才不慌不忙的抬起手,时机掌握刚刚好的,用两根手指,牢牢的捏住了夜九宸的软件。 甚至于,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化解了夜九宸整个招式的力道。 夜九宸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巨大力量,甚至于整个虎口都被震得开始发麻,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手持着软件,足足的退后了好长一段距离,夜九宸才得以站稳身形。 只是,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震惊、没有一丝意外、也没有一丝慌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一番场景一般。 江行烈还是在宠溺柔和的望着那些凝香花,但是话,却是说给夜九宸听得。 “我刚刚告诉过你了,这是你母亲最爱的花!” 他用的是我,而非朕! 而且似乎对于夜九宸动手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将地点选在这里,却十分的不满,甚至还有点愠怒的意思。 夜九宸对于江行烈这番话,却只是不带感情的冷笑了一声。 江行烈闻声重重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像朕!” 说着,江行烈慢慢站起身,朝着夜九宸看了过来。 一身明黄色,配上凝香花的淡紫色,原本应该很是和谐的,但不知为何落在夜九宸的眼里,简直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用冷月的话讲就是,丑爆了! 江行烈浑然不觉夜九宸对他的厌恶和评价,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们都会为了一个深爱的女人,而愿意选择去与全世界为敌。 甚至,不惜是自己的父母亲朋,手足兄弟。” 对于江行烈这番话,夜九宸却是完全不赞同的。 “皇上谬赞,你和我,不一样。” 夜九宸毫不犹豫的话,让江行烈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一下子就凝重阴鸷了起来。 “皇上只是用这样的话来美化你自己,让全世界的人以为你是痴心一片。 但是结果如何,只有您自己心里清楚。 可是我不一样。 我发过誓,要守护好冷月,让她这一生免于兵荒马乱、免于颠沛流离,予她一世无忧。 所以,皇上,你觉得你派人去暗杀冷月,我该不该要了你的命呢?” 第287章 你瞅啥? 水晶花房内,淡紫色的凝香花随风轻轻晃动着,摇曳着,仿佛已经脱离了时节的掌控,可以在这世间恣意绽放。 夜九宸和江行烈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着,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异样表情。 对于夜九宸的话,江行烈似乎一点都不愤怒,更加不意外。 饶是如此,却还是询问了一句。 “所以,你今天是来杀朕的?”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夜九宸桀骜不驯的笑了笑,随即慢条斯理的将软件一点一点收回到腰间,等做完这一切,才抬头看向江行烈。 “其实一直都想杀的。” “那怎么不动手了?” “改主意了。” 夜九宸回答的极为平淡顺畅,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样子根本杀不了江行烈。 刚刚短暂的交手,他已然确定了,江行烈是个身手不凡的人,不凡到了什么地步呢?就是如果说单打独斗,自己怕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单打独斗都不行,那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再动手,那就太不明智了。 想杀的人太强大怎么办? 不急,一步一步来。 江行烈眉心死死的拧着“川”字,锐利的眸像是带了某种巨大的穿透力一般,直直的朝着夜九宸投射而去,仿佛要看穿他整个人,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偏偏,夜九宸一脸坦荡恣意,丝毫不见一点端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又是一阵微风吹进花房,轻拂而过。 江行烈突然大笑一声。 “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 说着,江行烈提步朝着花房外走去,路过夜九宸身旁的时候,仿佛丝毫不担心他会再次出售一般,极为淡然。 “若是另外一件事你也能改变主意,朕也不必这般煞费苦心。” 夜九宸如深爱一般深沉不已的眸子,隐隐的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浪潮,却不是将江行烈的话放在了心上。 薄薄的唇角,依旧向上扬着桀骜不驯的弧度。 “那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我这一生,做任何事,都只会因为一个人改变主意。” 夜九宸声音低沉暗哑,虽然不大,但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势,以至于江行烈听罢,都不由得微微顿了顿脚下的步子。 江行烈转眸,定定的看着夜九宸,眼中有不解,有惊诧,仿佛还有怀念。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花房。 夜九宸站在原地静默了两秒,侧眸,眸光深沉的看着眼前一片淡紫色的花海。 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么? 凝香花?》 凝香? 夜九宸毫不掩饰的讥嘲一笑,转过头,快步离去。 有些人的爱,看似深沉浓烈,感人至深,其实往往,感动的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真是可笑。 夜九宸跟随在江行烈的身后离开了御花园,远远的,便看见夜陌寒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那里。 隔着一段距离,夜九宸同夜陌寒心照不宣的彼此远远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什么,但却都从彼此眼中读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含义。 江行烈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联营上前禀报:“皇上,大周国帝君到了。” “嗯。”江行烈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都准备好了?” “回皇上的话,一切准备妥当。” “出发吧。” 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江行烈率先提步向前走。 夜陌寒见状,心中不禁腾升起一丝疑问。 江行烈叫自己来,自己过来了,他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就算西凉的国力大过大周,但自己好歹是大周国的帝君,他这般明目张胆的无视,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思及此,夜陌寒望着江行烈背影的目光,不禁晦暗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还响起了夜九宸别有意味的声音。 “帝君陛下,这是动怒了?” 夜陌寒闻声心神不由得一凛,转眸,冷冷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的夜九宸。 可惜,夜九宸脸上挂着妖媚的笑,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一般。 “呵!” 毫不掩饰的讽笑一声,夜九宸也提步,朝着江行烈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他和夜陌寒一样,并不知道江行烈今天这葫芦里到底打算卖的是什么药,但总归跟去了,便知道了。 而夜陌寒怔怔的站在原地片刻,联营便主动上前来迎接。 “帝君陛下,皇上说,有个特别的地方要带您过去,为了要保密,所以在抵达那个地方之前,他便先不同您交流了。 还请帝君陛下见谅。” 听闻了联营的话,夜陌寒虽然脸上的表情略微的缓和了一些,但是心地的不满和愠怒,却是依旧盘踞着。 “既是如此,便有劳皇上和公公了。” 他倒要看看,这西凉国的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 落玉轩内,夜风棉一脸怒气冲冲加委屈至极的窝在椅子上,手摊在一旁,任由筑儿帮其将手上扎着的仙人球的刺,一根一根的扒出来。 而始作俑者冷月者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大刀阔斧的往旁边一坐。 夜风棉一会看看自己雨打沙滩万点坑的手,一会看看面无表情的冷月,唇瓣上下翕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冷月见状,不禁不耐烦的冷冷开口问道:“你瞅啥?” “瞅你咋的?” 夜风棉不服气的回了一句,冷月心里的小人立刻乐了。 还瞅你咋的? 今天老娘就让你知道知道,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后果! 想着,冷月身上顿时迸发出一阵冰冷强大的气势,仿佛能够将人在一瞬间封冻住一般,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夜风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夜风棉便很有自知之明的、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改了口。 “我就是想知道,你用仙人球扔的我,为什么你的手没事……” 冷月:“……”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我不大想回答你。 “关你屁事?” “……” 夜风棉不是第一次被怼,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让人无法招架,但也觉得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上不去也下不来的,让人难受。 冷月顿了顿,“你又来干什么?怎么,参天塔不够高?” “哎?”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风棉腰板立刻硬了起来,但是没想到因为太过激动导致的动作太大,让筑儿原本在他手上挑刺的针,一个不小心,不偏不倚的直接就扎在了肉里。 “嘶——” 夜风棉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针扎可比仙人球要够劲多了。 筑儿有点慌,但胜在跟在冷月身边时间长,已经将脸皮厚这一项技能,学了个炉火纯青。 “你怎么不小心点?” 夜风棉:“我……” 这种莫名的心塞怎么破? 筑儿一脸淡定的蹲在夜风棉面前,一旁的冷月倒是对筑儿这幅反应颇为满意。 可以可以,终于练出来了。 这才是自己的丫鬟。 别说是没有证据,就是对方亲眼看见,不能承认的事也不觉不承认。 顿了顿,冷月平淡如水的开口:“筑儿,下去吧,七皇子殿下挺喜欢被扎的。” “是!” 冷月和筑儿一唱一和,说的夜风棉在一旁脸都快绿了。 谁喜欢被扎了? 筑儿老老实实的退下去,夜风棉看着筑儿的背影,在心里一遍一遍做着心里建设,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而且冷月上一个话题还没说完呢。 最主要的,是夜风棉不想再被冷月从上面往下再扔一次。 顿了顿,“我跟你说,你已经扔了我两次了,一次是从落玉轩,一次是从参天塔,俗话说的好,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俗话告没告诉你,有时候你以为的人生低谷,其实是你的人生巅峰?” 冷月一句话说的夜风棉有点懵逼。 “啥?” 就是再三再四也不是结束的意思,但是我不会告诉你。 “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见冷月一副冷冰冰的,不容靠近的模样,夜风棉不由得撇了撇嘴。 “夜陌寒身边那个女人,叫什么染离的,你认识吧?” 冷月闻言眉峰微微一动。 染离? 那岂止是认识? “怎么,你刚刚在墙头蹲着,就是等她呢?” “嗯?你居然知道?” “等到了吧?” “嗯,是……你又知道?” “夜陌寒让你来的?” “不是……” 夜风棉被冷月彻底弄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提了染离一下,冷月竟然就能将后面的事情,全都猜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夜风棉的面色虽然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情绪,但心底实则已经震撼不已了。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样细腻敏锐的心思,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她是否又知道,接下来夜陌寒打算做的事? 如果知道的话…… 夜风棉突然有点替夜陌寒捏汗。 之前一个夜九宸,已经够让夜陌寒头疼了,但好在夜陌寒来了西凉,跟他有相似目的的人有很多。 但如今,夜风棉突然见识到了冷月不同寻常的另一面,心底忽然就开始担忧起来。 第288章 我夜九宸的女人不用跪 夜风棉黑眸中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戒备,和几分恐惧,用笔直的,毫不避讳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冷月。 而冷月问完了心中想要问的问题,也没打算同夜风棉多待,便懒洋洋的站起身准备上楼。 白鹤被送走,冷老夫人和冷迟等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吃了早饭,只剩下冷月自己,被夜风棉耽误了这么久。 所以冷月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人,只想吃饭,把肚子填满。 见冷月要离开,夜风棉有点方了。 这是……几个意思? 夜风棉刚想要上前阻拦,落玉轩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夜风棉转眸,皱着眉心朝着落玉轩门外看了过去,就连之前准备上楼吃饭的冷月,听见这阵声音都不禁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冷月整个人的气势都有点冷,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那种。 特么的狗东西们,就不能让老娘好好的消停两天是吧? 一个接着一个,跟浇了大粪的庄稼似的,前赴后继,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落玉轩外,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兵,面容严肃,手持武器,迅速而又有条不紊的将落玉轩门前的围观和过路人群全都驱散至道路两旁,人们一开始还在诧异,这到底是多么大的官,出门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而当百姓们知道了马上要经过的人是谁之后,一个个立刻噤声,纷纷跪倒在地。 刻着龙纹的轿辇,不急不慌的从远处慢慢靠近,两旁的佩刀侍卫个个神情严肃凝重,双眸有神,好似寻找猎物的苍鹰一般,丝毫不敢松懈。 百姓们平时里哪里得见天颜,今日虽然有机会,但却不敢轻易抬头。 江行烈似乎很享受这种天下苍生对他俯首称臣,而又心生恐惧的局面,端坐在龙辇之上,眉眼间都是锐利的锋芒。 夜陌寒和夜九宸分别乘坐另外的轿辇跟在江行烈之后。 从刚刚开始,夜九宸就已经开始察觉到了异样,从皇宫出来一路畅行,而这条路,分明就是去往落玉轩的。 江行烈去落玉轩,夜陌寒并不意外。 但是带着夜陌寒一起,还这般大张旗鼓,闹得天下人尽皆知%…… 夜九宸半坐在轿辇之中,下半身随意的靠在软垫之上,上半身斜斜的撑起,整个人都显得那般恣意妄为,那般放浪不羁,可是原本应该是一双潋滟秋水的桃花眼,此刻却好像是蒙上了一层沉积在寒潭底部,千万年之久的冰霜,让人只是不小心的接触上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心神震颤。 江行烈居然又把主意打在了冷月的身上。 还是在自己明确警告过之后。 一想到这一点,夜陌寒整个人就阴郁不已。即便面色上看起来还和之前差不多,但心底却宛若拥有了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海啸。 但他却慢慢的阖上了眼眸。 另外一边,夜陌寒也不大好过。 他虽然还没有进去过落玉轩,但也已然对落玉轩的地理位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路是去往落玉轩的? 只是,江行烈到底要做什么? 带着自己和夜九宸一起去落玉轩,目的是什么? 夜陌寒不是不知道江行烈的深沉可怕,夜岚还活着的时候,是个极为刚愎自负的人,仿佛这世间的伟大君主,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极其自负之人,在提起江行烈的时候,眉眼间也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一抹惧色。 所以夜陌寒一早就知道,来到西凉,要和这样一个人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怎么办。 他这一生,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如果不做,他知道,一定会后悔。 这么一想,夜陌寒不禁微微捏了捏手指,目视前方。 行进的队伍慢慢悠悠的来到落玉轩的门前,联营走到正前方,面向队伍抬了抬手,长呵一声“停”、 轿辇稳稳的停了下来。 联营先上前,将江行烈从龙辇之上扶了下来,后面夜九宸和夜陌寒也依次下了轿辇。 江行烈微微侧了侧眸,不动声色的往夜九宸和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抬眸,直直的朝着面前落玉轩的匾额看了过去。 红底黑字,三个大字,平平无奇,毫无异常特别之处。 但是江行烈却并不着急进去,而是饶有意味的盯着这三个字,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街道两旁跪在地上的老百姓此时已经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偷偷抬起一点点头,用眼睛缝瞄了起来。 当看见江行烈站在落玉轩门前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心下诧异。 皇上啊!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若真的想看歌舞,把落玉轩都搬到皇宫都不是什么难事。 为何亲自出宫前来了? 还带着昨日刚刚出使而来的大周国帝君? 这个落玉轩,到底什么来头,什么背景啊! 百姓们心中思忖着、疑惑着、夜九宸和夜陌寒心中深沉着、各自做着打算,江行烈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落玉轩的匾额。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 时间,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每一个人,每一幅画面,都被定格在了这个时候。 然而就在这时,落玉轩原本紧紧关闭着的大门,却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从里面被人慢慢推开,伴随着“吱呀:”的声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是逆着光,所以落玉轩内走出的那个人影的相貌有些晦暗,但是即便是看不见相貌,单单是凭着那个单薄的影子,也能让人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一股莫名强大的,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冽气势。 那种气势,就仿佛像是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即便是在江行烈、夜陌寒这样真正的帝王面前,也毫不逊色的,足以冷着眼,睥睨天下苍生。 江行烈习惯性的,死死的将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锋利的眸光直直的对着那道人影。 夜陌寒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紧绷的,僵硬起来,心跳犹如擂鼓一般,一瞬不眨的望着那道人影。 只有夜九宸,再看见那抹人影出现的一瞬间,之前眼底的寒凉冷冽,深沉浩瀚,便变成了柔和的春风雨露,沁人心脾,湿人心神。 而那道人影在打开大门之后,面对这样阵仗的场面,却不慌不忙,不惊不惧,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走出了落玉轩。 直到,在所有人的眼底变得清晰。 冷月一如既往的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面无表情的脸,走到江行烈面前,静默了两秒。 “民女冷月,见过皇上。” 之前见江行烈的时候虽然也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但却没有行礼,只不过是因为江行烈自己都说了是微服,那自己还欠欠的下跪行礼做甚? 但这次不一样啊。 这次虽然不高兴,但是踏马的江行烈这糟老头子带了这么多人,摆明了就是来搞事情啊。 万一他故意来找茬,那自己岂不是很被动了?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 人太多了,打不过! 所以,冷月不卑不亢的朝着江行烈行了个礼。 而江行烈见状,却是足足怔楞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意味深长的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朕还以为,你不会对朕下跪行礼、。”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你当我想? 有本事你别整这么多人,你看我还跪不跪你? “皇上是君,民女是民,民跪君,天经地义。” “哦?” 听闻了冷月一本正经的话,江行烈却似乎饶有兴致一般,低低的回了一声,还故意尾音上扬着,慢慢倾下了身子,凑到了冷月跟前。 “就算前几日,朕刚派杀手来暗杀你,你也觉得跪朕没有问题?” 冷月:“……” 那你想多了。 冷月心里的小人简直要气成一只河豚了,而面色上却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江行烈深沉着眸光看了冷月一眼,紧接着便朗声大笑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面前就突然多出了另外一道火红的影子。 那影子在这初冬萧瑟凋零的时节里,却仿佛像是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那样突兀,那样猝不及防,仿佛带着能够将世间万物都燃烧殆尽的能力。 江行烈不笑了,就那么看着那道红色的影子,将刚刚还跪在地面的冷月,一把拉了起来,然后堂而皇之,旁若无人的揽在怀里,护在怀里。 冷月也有点错楞。 她不是没有看见夜九宸,刚刚打开门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 但是夜九宸这样突然冲出来,将自己拽起来又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神仙操作,就有点让人琢磨不透了。 冷月心中疑惑,白皙精致的面容却是平静的望着眼前那张妖孽一般,绝美的,足以魅惑世间众生的面容。 同样的,夜九宸一双阆黑幽邃的,宛若深海一般的眸子,也在深深的凝望着冷月。 下一秒,唇角微勾,语调微凉,却不容置喙的一字一顿: “我夜九宸的女人,谁都不用跪!” 第289章 干就完了 夜九宸斜肆的挑着唇角,声音暗哑,一字一顿,字字句句中都仿佛蕴含着一种强大的气势,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一句话,像是说给冷月听的,也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得。 冷月窝在夜九宸的怀中,面无表情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想了半天也有点想不明白,夜九宸这番神仙操作是因为点啥,但在场的只有这么一个是人,其他都是狗东西,所以…… “哦,知道了。” 冷月平静的回了一句,而另外一旁站着的江行烈和夜陌寒,脸色却阴沉迥异。 夜陌寒在刚刚看见冷月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冲动,一种冲上去,想要将她牢牢抓在手里,抱在怀里的冲动。 不! 不是刚刚! 是在昨日,在宫门口远远的,隔着距离和人群望见的那一眼时,便有的冲动和渴望、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压抑住了。 无论是在昨天,还是在今日。 但是夜陌寒却怎么样也没想到,他心底苦苦压抑的渴望和冲动,在夜九宸身上,却是这般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瞬间,夜陌寒的心有种像是被千万只虫蚁啃噬一般的痛。 是不是自己向往的,期待已久的事,对于他夜九宸来说,总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夜陌寒藏在袖管下的手,用力的攥着,指尖深深的潜入皮肉之中。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江行烈眉心深锁着,眸光冷冽着,看着冷月和夜九宸在面前这般亲密大胆的举动,整个人都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四周的空气,像是在这一瞬间变得压抑了不少,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联营瞪大了一双眼睛,弓着腰身,小心翼翼的站在江行烈身后,就算不用看,就算用脚趾头想,他都能想到江行烈此刻脸上,是怎样一片阴霾。 江行烈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早在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夜九宸和冷月会猜到当初暗杀的人是他派去的,他一点都不意外。他看中的儿子,若是连这一点头脑都没有,也就不配做继承他大统之人了。 但他居然敢公然的行刺自己? 皇宫中,花房内,江行烈其实是装的很镇定而已,身居高位多年,早就已经练就了一身波澜不惊,任泰山崩于前也会岿然不动的神态。 但面色平静归面色平静,心底的暴怒和愤恨,却不代表不存在。 此刻也是。 在事先没有说明的情况下,带着夜九宸和夜陌寒一同前来落玉轩,江行烈也早就预料到,凭夜九宸的性子,一定会闹出点事情。 但是他却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还没等进门的时候,夜九宸就会开始。 而且,还是告诉冷月,不用跪自己,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江行烈心底那团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的火焰,仿佛在这一刻就要再也压制不住的熊熊燃烧起来,将周遭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燃烧殆尽一般。 而偏偏这个时候,夜九宸却擎着一张挂着似笑非笑意味的面容,挑衅的朝着他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夜九宸就那么脊背笔直的站立在江行烈的面前,不卑不亢,不肯退让。 我夜九宸的女人,谁都不用跪! 即便,你是这西凉的君王。 即便,你可能真的是我的生身父亲。 但,那又怎么样? 落玉轩门外,气氛,似乎胶着到了一定的地步。 落玉轩内,此刻也似乎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夜风棉、冷老夫人、冷迟、梁浅正在三楼的雅阁内,冷霄跪在门口的地上,一动都不肯动。 梁浅陪着冷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顾嬷嬷、筑儿和小白都守在冷老夫人身后,而冷迟却是一脸阴沉的在地面来回踱步,在经过冷霄身旁的时候,时不时的停下瞪一眼。 可惜,冷霄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 没办法。 冷月在打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已经把任务交给了他。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江行烈、夜陌寒、见到冷老夫人、冷迟和梁浅。 至于夜风棉,就算冷月不说,他也不会露面。 毕竟,他和夜陌寒不同,是偷偷离开边关,悄悄潜入西凉境内的。 所以此刻,他算是整个房间内最为心态放松的一个了,抱着双臂斜斜的靠在墙壁上,一副看戏的姿态。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已经来回走了多少趟的冷迟,突然在冷霄面前停了下来。 “你让开!” “父亲恕罪,儿子答应了月儿,就要信守承诺。” “你……” 冷迟似乎也对冷霄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他现在只是头疼,太阳穴一蹦一蹦的,那么往外蹦着疼。 他这一辈子,一共有三个孩子。 一个冷月自不必说,不把天地翻个乾坤,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另外一个冷若雪,心术不正,执念颇深,最终害了自己。 现在这个冷霄,虽然是义子,但是这性子却和冷月和冷若雪一样的执拗,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看着冷霄那张不肯退让,笃定不已的脸,片刻,不由得用力一甩袖子。 梁浅坐在冷老夫人旁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冷将军会不会一会气急了,打冷霄一顿啊? 这么一想,梁浅就忍不住双手用力。 而她说双手这么一用力,被她抓着的冷老夫人就有点受不住了。 冷老夫人看着梁浅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朝着冷迟说道:“将军还是等待月儿,相信月儿吧,也别为难宵儿了,他毕竟是答应了月儿的,而且月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你下去了,又能做什么?” “可是母亲我……” “坐着吧,你要是在为难宵儿,老身这胳膊,怕是要被浅儿抓破喽。” 经冷老夫人这么一提醒,梁浅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匆匆向冷老夫人道歉。 “老夫人,我……” “好了,无事了,宵儿也起来吧。” 到底还是冷老夫人,三言两句,便将整个场子控制的死死的。 夜风棉杵在一旁,心照不宣的浅笑了一声,一双眼睛,却是看似不经意的顺着珠帘,往楼下瞟着。 落玉轩外,气氛依旧胶着着,未曾缓和分毫。 联营站在一旁,感觉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后背和额头更是涔涔的往外冒汗。 但这种情况下,他却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去。 “皇上……” “皇上!” 联营刚一上前开口,耳畔却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联营一顿,转头就看见之前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开口,也未曾有所动作的夜陌寒,走了过来。 “皇上带孤来这里,想来这里的歌舞,定是不同凡响了。:” 夜陌寒一句话,似乎将整个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江行烈和夜九宸虽然没有马上就顺着夜陌寒的台阶走下去,但好在有了这么一个台阶放在这里。 江行烈皱着眉心朝着夜九宸和冷月定定的看了一眼。 冷月:“……” 跟我有啥关系? “帝君同宸儿从小一起长大,想必对这落玉轩的老板,也是熟识的了。” 夜陌寒知道江行烈会这么问,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喂,你们!” 夜陌寒一句话刚说完,还待在夜九宸怀里的冷月,突然就毫无征兆的,不高不低的叫了这么一声。 一声,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联营都快哭了。 人家大周国的帝君好不容易将刚刚那份尴尬而又胶着很缓和了,这冷月怎么还接着往枪口上撞呢? 咋的,不点着点火,不满意? 可这是在你落玉轩的门前,你真的觉得好么? 冷月无视着所有人各自迥异的目光,眸光冷而静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无波无澜,淡漠不已。 “不是来看歌舞的么?进来吧。” 站在门口看个六饼? 她是真的不明白,这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之后,不进来也就算了,居然还站在门口聊起天来了。 想聊天,去别地方啊? 真是的! 说完一句,冷月也不管在场的几个人脸上是一副怎样的神色,直接就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进入了落玉轩的大门。 夜九宸眉眼弯弯的看着冷月冷艳的背影,嘴角倨傲的弧度不由得越来越斜肆起来。 顿了顿,夜九宸也跟着冷月一起进了落玉轩。 连看,都没看一眼身后的江行烈和夜陌寒。 这落玉轩,是他夜九宸的家,何故要管别人? 唱戏的两个主角走了,只剩下另外两个,自然唱不下去,好在夜陌寒适时的开口,调笑一般的同江行烈说了两句,两人随即也带着联营等侍从走进了落玉轩。 世界,安静了。 但是却没有看见,迈进落玉轩大门的一刹那,江行烈和夜陌寒眼底的,那一闪而过的,各自迥异,却又略有相同的暗芒。 冯妈妈和罗小玉早就做好了准备,而落玉轩的姑娘们虽然紧张,但好歹之前太子也见过了,皇上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所以这会子也没有紧张到什么地步,。 大不了眼一闭牙一咬—— 干就完了! 第290章 他不吃,放我这 “你说什么?” 凤栖宫内,正在给盆栽剪着枝桠的费皇后,用不可思议的口吻,回头冷冷的看向站在面前的凝香。 凝香微垂着眼眸,暗自咬着唇瓣,双手也在不由自主的用力绞着。 “臣妾说,皇上带着大周国的帝君和那个夜九宸,去了……去了落玉轩!” 凝香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却是不敢看向费皇后,只是看着费皇后手中,那把用来修剪盆栽的,锋利的银剪子。 如果可以,她最不愿意来找的人,便是费皇后。 或者说,如果是以前,遇到这般状况,她一定不会来。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为了达到目的,别说是放下自尊,低三下四的来找费皇后,要陪在江行烈那样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年纪的男人,不也一样是做到了么、 只是,费皇后除了才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诧异之外,到了此刻,脸上已然没有了其他的情绪。 她就那么平静的站在那里,手中不轻不重,不紧不松的攥着那把银剪子,黑眸之中平静的,像是已经沉寂了万年的山湖一般,无波无澜,根本让人无法琢磨得透她此刻的情绪。 其实,这也是凝香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同费皇后好好接触的原因之一。 不管费皇后是怎么想,首先在她这里,就没有办法。 因为每次看见费皇后这般平静冷漠的眼神,都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冷月,想起那个抢了她心爱的男人,抢了她所拥有的一切还不够,还要害的她落到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受制于人,而又委身于人这样一个凄惨境地,却又自己活得逍遥快活,心安理得的,冷月! 每每这个时候,凝香总是感觉到心底盘踞着的那只毒蛇,会忍不住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开始嘶鸣,开始翻腾。 可是她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绝对不能。 而这边的费皇后,却已然已经恢复了成了平日里那个雍容高贵,温婉得体的西凉国皇后。 她就那么盈盈的站在凝香的身前,手上动作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摆弄着盆栽。 费皇后沉得住气,凝香却沉不住。 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的情绪可以平静,凝香这才主动开口。 “娘娘,兹事体大,皇上这般,怕是会影响我们皇家的名声。 臣妾只是一个夫人,说话没有皇后娘娘您来的有分量,所以皇后娘娘千万不可就这般放纵啊!” 一番话,凝香说的情真意切的,若是旁的人一看,还真有几分那么个意思、 但费皇后不是旁的人,所以打从凝香出现在她眼前的第一时间,她便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只是啊…… 凝香想要利用她,让她出手,可是却不知道,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 本来,虽然凝香这个名字每每听起来,都让自己厌烦不已的。 但若是这个凝香能够安分守己,那么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也是无伤大雅的。 可惜,这个世间,总有人如此不自量力,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 费皇后笑了,笑的无懈可击,却又笑的让人心里一惊。 “妹妹说的极是啊!” 淡淡的说了一句,费皇后随即用剪刀将盆栽上一根原本好好长着的枝桠,一下子就剪了下去。 凝香呼吸一窒,紧接着就听费皇后一边放下剪子,一边用不咸不淡的口吻,随意的说道:“哎呀,剪坏了呢。不过也无妨,一株不听话的植物而已,自然不能留的。” 费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由紫荆搀扶着往外走,凝香跟在身后。 只是费皇后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转眸,平静而又深沉的看向凝香。 “凝香夫人觉得,本宫说的对不对?” 凝香怔怔的站在原地,像是一瞬间,被人施展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 明明,费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的。 明明,费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和表情也不存在变化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害怕、恐惧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 费皇后没有理会凝香的反应,而是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由紫荆搀扶着向内殿走去。 “本宫去一趟落玉轩,凝香夫人陪同吧。” 说话间,费皇后已然没了踪影,而凝香却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 落玉轩内,此时看起来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的和谐。 冷老夫人和冷将军以及夜风棉、梁浅、冷霄都待在楼上的雅阁之内,没有露面。 楼下,江行烈、夜陌寒、夜九宸、冷月坐在舞台正对面的桌子上,冯妈妈和罗小玉亲自待在一旁侍奉着,这样的场合,若是让寻常的姑娘来,怕是要闹出事情,索性就这两个人直接动手了。 但饶是冯妈妈和罗小玉已经是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的,伺候人的选手,这种时候,也免不了心下紧张。 好在,江行烈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之上。 冷月亲自下的命令,今天什么都不演,只演一出—— 狸猫换太子! 江行烈上一次来落玉轩的时候虽然已经看过了,或者说在看过之前,就已经命人将这出戏讲述的故事,弄了个清清楚楚,但说到底,今日还是真真正正第一次,静下心来,自己亲身观看,亲身体会。 夜陌寒原本对歌舞戏剧什么的,是都不感兴趣的,但昨日经历的那一切,可让他不得不多想。 偏偏这个时候,冷月又弄了这么一个狸猫换太子。 夜陌寒觉得,自己似乎、大概,嗅到了其中一些意味、 江行烈和夜陌寒各怀心思,冷月和夜九宸两个,却好像是没心没肺的、真的来看歌舞戏剧一般,坐姿大大咧咧也就算了,就连吃喝的形象,也是全然不顾。 甚至于,两人干脆还各自支起一条腿,另外一条腿搭在地上,而两人的身子也是随意的靠在一起,看起来,极为的放浪形骸。 饶是江行烈这么深沉稳得住的人,此时的脸色也不由得由红转白、由白转绿、再由绿转紫的……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酒菜被一道一道的端上来,放在了江行烈的面前,但江行烈却似乎一点想要动筷子的意思都没有。 冯妈妈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锅包肉来到江行烈的面前,酸甜的香气既新鲜又诱人,江行烈在宫中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不由得轻轻动了动鼻子。 然而,就在冯妈妈要将盘子放到江行烈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听冷月毫无违和感的说了一句。 “冯妈妈,放我这。” 冯妈妈:“……” 江行烈:“……” 在场所有人:“……” 冷月这不是不要命,这是真踏马不要命啊! 所有人都盯着冷月,冯妈妈端着盘子举在半空中要放不放的手,更是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若是旁人,她当然可以想都不想的就听话。 但现在这个不是一般人啊! 冯妈妈一时犯了难,五官都差点纠结到了一起,变成包子状。 冷月却不爽了。 那糟老头子怕中毒,根本不会吃,放在他面前不也是浪费么?老娘要吃,你放老娘跟前怎么了? 怎么了?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不由得漫出一阵寒凉,就好像是个移动冰箱,打开了大门,将寒气肆无忌惮的往外放。 冯妈妈心里一个哆嗦。 夜九宸就坐在冷月的身旁,自然将冷月身上那股突然蔓延笼罩的寒意,感受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顿了顿,夜九宸朝冯妈妈肆无忌惮的笑了笑。 “冯妈妈,没有听到月儿的话么?” 一句话,简简单单,声音也不大,甚至是笑着说的,但是这句话中渗透着的冷意,却是比冷月身上刚刚蔓延出来的,更加让人无法忽视,更加摄人心魄。 江行烈冷着一张脸,眉心的郁结已然快要挤到了一起,双眼中的暴虐和戾气,好像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一般,肆虐横行,喷薄而出。 好! 很好! 他的这个儿子,真真是做的非常好! 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都发话了,冯妈妈就算再为难,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只好端着那盘酸甜香气四溢的锅包肉,快步来到冷月身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放下。 可惜,冷月根本不为所动。 而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却全被楼上透过珠帘看着的夜风棉、冷迟看了个清清楚楚。 冷老夫人年纪大了,这种情形自然是不会让她看,梁浅一惊一乍,心里素质不咋地,自然也没法看。冷霄要照顾梁浅和冷老夫人,所以最后,只有冷迟和夜风棉站在窗前,密切的观测着楼下的一切。 远远的看着夜陌寒,冷迟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像做镇国大将军,已经是上一辈子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而夜风棉却是抱着双臂,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在冷月让冯妈妈将那盘锅包肉,从江行烈身边撤走,放到她自己身边的时候,夜风棉甚至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第291章 啥也不是 “噗嗤——” 夜风棉低笑了一声,双眸闪烁着光亮,视线不断的在冷月、夜九宸、夜陌寒身上来回交错着,变换着。 原本,夜陌寒写信给他,让他来西凉的时候,他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现在来了之后,夜风棉才发现,还真的是来对了。 这个冷月,天不怕地不怕,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也和这个时代,甚至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夜风棉是真的很好奇,到底这个世间,有没有什么是她冷月在乎的,害怕的,恐惧的? 这么一想,夜风棉就忍不住挑起唇角,弯起眉梢。 已经好久,没有过过这么有意思的生活了呢。 哎,边关苦闷,谁人能懂? 想起那些漫天黄沙,戈壁一望无际,整日血雨腥风,金戈铁马的日子,夜风棉就忍不住一边摇头,一边重重叹息。 不经意间抬眸,却看见站在面前的冷迟,正在用一种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目光,看着自己。 夜风棉心里一顿。 艾玛,不大合适哈! 人家还在下面无声对峙,暗潮涌动呢,自己就在这笑出声来了,是不大好。 想着,夜风棉连忙收敛了一下神色,郑重其事的朝着冷迟微微颔了颔首。 冷迟蹙眉,倒也没有揪着不放,倒不是因为夜风棉是大周国七皇子的身份,而是因为此时楼下的冷月和夜九宸,并没有解除危机。 虽然,他并没有同江行烈打过交道,今日也只是第二次见,但是冷迟心中一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之前冷月遭到暗杀的事情,跟这个江行烈扯不开关系。 这么一想,冷迟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像是在这一瞬间被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楼下,舞台上还在演出狸猫换太子的歌舞剧。 台下,冷月拿起筷子,大刀阔斧的吃起了面前的锅包肉。 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吃,啥也不是! 而联营见冷月这么不把江行烈放在眼里,立刻就要炸毛。 “你……大胆!” “把嘴闭上!” 食不言寝不语的,这老太监怎么总是学不会? 联营刚一开口指责,冷月便无缝连接的回了一句,甚至于速度之快,气势之足,让联营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联营好歹也是宫中伺候的老公公的了,平日里别人见了他,都是要敬上三分的,就连皇后皇子都不例外。 结果,这一次两次的在落玉轩内,让冷月毫不留情的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联营一张脸,顿时就气成了猪肝色。 而江行烈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眸,适时的抬手阻止了联营。 联营见江行烈都有了举动,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好乖乖的退到一旁。 只不过,看着冷月的目光中的恶毒,却是丝毫都没有减弱收敛。 早晚有一点,他一定要把这个死妮子抓住,然后把她的嘴一点一点撕烂! 不然不解气! 冷月这边吃的开心,吃的不管不顾,夜陌寒和夜九宸的视线,却仿佛都被她牢牢的吸引着,完全抽不开一般。 尤其是夜陌寒。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念冷月,那种想念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不然,他也不会放下一切,就这么过来。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丢掉大周国,丢掉所拥有的一切的危险,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他不过,是想要见她一面,同她好好说说话。 他不过,是想要当面问她一句,过的好不好? 夜九宸待你,可好? 而这些问题,冷月却一直没有给他机会问出口,不管是偷偷潜入临安的那晚,她故意避而不见,还是昨日在宫门外,远远望着的那一眼,他都没能有机会问出口。 现在终是见到了,但却依旧问不出口。 不是因为江行烈和夜九宸在,而是因为从始至终,冷月的目光,就没有在他夜陌寒的身上停留过。 哪怕是片刻,哪怕是一分一毫,都没有。 曾几何时,夜陌寒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痛了,毕竟一个已经空掉了心脏的人,哪里还会感觉得到痛? 但到了今日、现在、此刻,夜陌寒才终是发现,原来自己心脏空的那一块,早在见到冷月的那一刻,就被重新填满了。 他可以开心、可以欢乐、可以憧憬、可以期待、甚至可以痛苦、可是悲伤…… 所有的所有,那些想念以外的情绪,都回来了。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微微凝了凝眸。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冷月可以治愈他的一切。 他就知道,除了冷月,谁都不行。 心跳,越来越强烈,目光,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炙热,越来越浓烈。浓烈炙热到,像是要将冷月整个人都看进他的瞳孔深处一般。 冷月低着头,吃的浑然忘我,一盘锅包肉已经见了底,但是夜九宸却是将夜陌寒这般肆无忌惮,盯着冷月的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如枭鹰一般锐利冷冽的黑眸,一瞬间就变得像是带了实质一般,往外投射出的目光,仿佛直接能够将人片片直接凌迟致死。 薄薄的唇,向上一挑,夜九宸直接抬手将冷月往怀里一抱。 冷月完全没有准备的:“……” 卧槽! 小妖孽你干你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目睽睽之下,你说抱就抱,连个招呼都不打,老娘不要面子的? 冷月绷着一张脸,脸上蒙着的寒霜,像是要直接成片脱落一般。 然而夜九宸却是连看都没看她,只是冷冷的、警告的、危险的、挑衅的望着对面的夜陌寒,声音暗哑凉薄,一字一顿道: “四哥这般盯着我的娘子,怕是不妥吧?” 娘子? 夜九宸的话,让夜陌寒一双眼,瞬间瞪的老大,甚至于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旁边还有其他的什么人,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又不敢相信的,目光来回在夜九宸和冷月身上来回切换。 娘子? 娘子! 不!不会! 怎么会? 他明明接到的消息是,夜九宸和冷月还没有成亲,夜风棉不是说,下个月初一才是这两人的婚期么? 可是现在距离下个月初一明明还有三日,他们怎么就…… 相比较夜陌寒的震惊,江行烈就显得沉稳淡定了许多。 虽然,也对夜九宸这样的说法抱有迟疑的态度。 江行烈不动声色的侧眸,朝着联营询问似的望了一眼,联营自然聪慧的读懂了江行烈眼神中的含义,连忙笃定的朝着江行烈摇了摇头。 江行烈眉心依旧死死的皱着,三道沟壑便是因为他常年保持这个习惯而留下的。 他预料的,一点错都没有。 夜九宸只有在碰到和冷月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才会不再心狠手辣,无懈可击,百毒不侵。 这么一想,江行烈看向冷月的目光中,不禁就又带了几分杀气。 夜九宸和夜陌寒无声的对视着,对峙着,冷月也大大方方、毫不示弱的接下了江行烈投射过来的目光。 总共一张桌子,四个人,却两两相望。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化,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冷月脑海里很不合时宜的就蹦出了一句歌词。 但是江行烈这糟老头老是有事没事就要弄死自己这个事,必须得好好教育一下。 只不过,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自己不能像以前在大周国一样随意出入皇宫。 人家人也多,打还打不过,杀也不好杀的,所以冷月一早心里就有了算计…… “冷……月!” 蓦的,耳畔响起了夜陌寒的声音,冷月的思绪也随之被拉了回来。 冷月慢慢的抬起头,转眸,朝着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算是,两人多日以来,再次重复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对视。 只是,夜陌寒的眼底充斥着翻涌着的,复杂的情绪,而冷月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毫无波澜。 夜陌寒努力的吞了口口水。 “他说的,是真的么?” 冷月认真脸:“哪句?” 夜陌寒还没等说,夜九宸就抢先把话拦了过去:“我是你的人。” “哦。” 冷月点了点头:“是!” 夜陌寒:“……” 一瞬间,夜陌寒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碎裂了一般,那般明显,那般天崩地裂,耳边响彻着的轰鸣声,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折磨疯一般。 冷月居然,已经是夜九宸的人了? 他们竟然已经…… 夜陌寒不敢置信的看着冷月,任凭他如何努力的压制,都无法压制心底腾升而起的,顺着血液快速蔓延至全身,流通至四肢百骸的痛楚。 蓦的,夜陌寒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垂下了头。 柳青和朔风站在一旁,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搀扶,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那么任由夜陌寒一个人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冷月看见夜陌寒这幅反应,整个人就有点方了。 所以,狗东西夜陌寒是犯病了是吧? 当初留他一命,以为他改好了。 不过自己现在的主要目标不是夜陌寒,这狗东西可以晚点再收拾。 顿了顿,冷月将目光从夜陌寒身上收回,朝着坐在对面的江行烈看了过去…… 第292章 这个别人,也想让自己死 隔着一面桌子,冷月和江行烈对视了一眼。 空气仿佛漂浮着诡异。 就在这时,守在落玉轩门口的侍卫突然走了进来,快步来到联营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听闻了侍卫的话,联营脸色蓦的一变,朝着侍卫挥了挥手,转身小心翼翼的走到江行烈身边,倾了倾身子。 “皇上。” 江行烈眉心紧皱,目光幽冷的看着冷月,听见了联营的唤声,不由得低低的从鼻腔里溢出一声。 “嗯。” 联营又凑上前一点距离。 “皇后娘娘……在外面。” 说完一句,联营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开始颤了,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的,凝着神觑着江行烈脸上的表情。 而江行烈听说费皇后在门外的消息,不但没有惊讶、怔楞、或者是愠怒,而是平静了几秒钟之后,转而朗声大笑起来。 “既然皇后来了,那就快请吧。” “是!” 联营领了命,快速的转身朝门口小跑而去,准备亲自迎接费皇后。 冷月和夜九宸也听到了联营的话。 费皇后也来了? 冷月心中就呵呵哒了,怎么的,现在皇宫这么不景气,这么待不住人么? 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往自己这落玉轩跑? 这个费皇后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前一阵子在自己这里闹出人名,就是这个费皇后的手笔。 江行烈今日来,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单凭他会带着夜陌寒和夜九宸一起出现,冷月就能猜到个几分。 分化、连横。 这么简单明显的目的,却直接有效。 夜陌寒如今确实同夜九宸之间水火不容了,但在冷月看来,江行烈此举,有点脱了裤子放屁的嫌疑。 没有今日这一出,这俩人之间的关系也好不了了。 但是费皇后来的目的是什么,冷月现在还有点想不到。 想不到怎么办? 不想! 等着看就完事了。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冷月待在一起的时间边长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从前的夜九宸,知道了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跑到自己跟前,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 沉稳是沉稳,淡然是淡然,但绝不是不在乎。 而现在,反倒是真的有点几分洒脱的意思。 反正,只要冷月在身边便好。其他的事,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冷月和夜九宸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点,冷月面无表情,夜九宸则是唇角上扬,一副吊儿郎当,不甚在意的模样、 至于夜陌寒…… 从刚刚亲耳听到冷月亲口承认和夜九宸的“关系”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死死的低垂着头,坐在原处。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怕是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尊雕塑了。 江行烈锐利而又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冷月、夜九宸、夜陌寒的脸上一一扫过,片刻,联营便引领着费皇后走进了落玉轩内。 费皇后身上穿的并不是什么朝服,或者说,有那么点微服出行的意思,低调奢华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款款映入众人的视线之内。 但饶是如此,费皇后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之气,还有眉眼间的冷然与矜贵,还是那般强大,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相比较来说,跟在费皇后身后的凝香,就显得逊色了不少了。 同样是微服,同样没有什么太过华贵的装扮,但费皇后还是费皇后,可凝香就只是一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普通女子罢了。 一瞬间,原本在落玉轩内的人看向门口,而从外面进来的人看向落玉轩内。 几个人,几双眼睛,各自交汇,各自迥异。 冷月是第一次见到费皇后。 一如既往的,冷月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有点面瘫。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在费皇后的脸上停留了一会。 就是这个女人么? 当年同夜九宸的母亲争夺一个男人,最后争赢了,成为了西凉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皇后。 就是这个女人么? 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被人杀害、知道了自己的儿子送了另外一个女人给自己的老公,却依旧一动不动稳如狗的,西凉国皇后。 冷月看了几秒,片刻,寡淡的收回。 至于跟在费皇后身后的凝香? 冷月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她。 好在,凝香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冷月的身上,因为她一走进来,所有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被坐在另外一边的夜陌寒给牢牢吸引住了。 凝香也不想这样。 但好像这便是宿命一般,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只要看见夜陌寒,第一眼,第一时间,自己总会被不自觉的牵绊着,吸引着,攫着。 凝香恨这样的自己,更恨把自己变成如此的夜陌寒。 恨他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忘记自己,和那个叫什么染离的女人在一起! 这么一想,凝香心里立刻被仇恨所填满。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耳边,费皇后给江行烈问安的声音响起,也顺势打断了凝香的思绪。 微微敛了敛心神,凝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江行烈的面前。 “见过皇上。” 凝香连忙垂眸俯身朝江行烈行礼问安,即便夜陌寒就在身旁,几步之遥的地方,但是清醒过来的她,却不敢,也不想、不愿再看、 江行烈表情比之前缓和了许多,眉间的郁结仿佛在看见费皇后和凝香的一瞬间,便舒展开来了。 只是眉间因为常年蹙眉而留下的痕迹,却还是刻在那里,暴虐而狠戾。 “皇后怎么来了,快坐。” 说话间,江行烈已经伸手拉过了费皇后,将其拉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看起来尤为和谐恩爱。 若是不知道,怕是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至极的夫妻。 但落玉轩内此刻坐着的人,都是知道实情的,自然觉得有些可笑。 尤其是夜九宸,甚至干脆直接笑出了声。 “呵!” 讽刺、嘲笑,倨傲不逊,毫不掩饰。 不过夜九宸之前先是用剑刺杀,后又是拉起冷月告诉她谁都不用跪,所以此刻一个小小的带着嘲讽的笑意,倒是让江行烈觉得没什么特别,甚至可以直接忽视。 费皇后更是演戏的好手,即便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夜九宸的讽笑,却也还能淡然自若的当做没听见,被江行烈这样牵着,凝望着。 只是,除了江行烈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在被牵住的那一刻的微微颤动。 费皇后也回望向江行烈。 “嗯,凝香夫人来找臣妾,说皇上这般大张旗鼓的来一家歌舞坊,怕是不合时宜,所以让臣妾来劝说一下。 臣妾想了想,便带着她一同过来了。” 一边说,费皇后一边佯装着不自觉的,想要反手回握住江行烈。 然而江行烈却在这个时候猛地抽出手。 费皇后握了个空,目光明显闪动了一下,带动着胸膛里那颗心脏,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凝香夫人觉得,朕来歌舞坊,不合时宜?” 凝香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被明显的忽视着,仿佛江行烈的眼中根本没有她,而之前外界传闻的那些宠爱和尊荣,也都是假象一般。 此刻,突然被江行烈怒视,凝香心神不禁一凛,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费皇后竟然会给她来这么一出。 她竟然,把这句话这样直白的告诉给了江行烈! 凝香就这么站在江行烈的面前,死死的低垂着头,完全不敢与江行烈的目光对视,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不想这样! 最起码,不要在冷月面前,不要在夜陌寒面前! 此刻的夜陌寒,也终是从刚刚的打击中,稍稍缓过来一些心神。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略显空洞迷茫的,在落玉轩内快速的扫视了一圈,一直到重新落在冷月和夜九宸身上,才重新有了焦距。 偏偏,冷月不管是之前也好,还是现在也好,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冷月擎着一双宛若深如古井一般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费皇后,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其他的想法。 这个女人今天来自己这,怕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朝还在站着的凝香看了一眼, 整个落玉轩大厅,除了伺候的、像联营、冯妈妈、罗小玉、还有侍卫随从这些人是站着的,其余的,连冷月这样没啥身份的人,都是坐在桌子旁的。 可是这个凝香,明明是江行烈宠爱的女子,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站着,和那些伺候人的奴才一般无二。 此刻,被这么质问着,却也只是垂着头,不敢回应。 不知为何,冷月再一次从这个凝香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 但是感觉只是感觉,自己的事情还没整明白,狗东西一堆也没打死,自己又不是圣母,凭什么对别人的事情操心? 何况,这个别人说不定,也想让自己死! 第293章 这是要搞大事情呀 冷月没有管闲事的习惯,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昨日在乾华殿外,第一次见到江行烈的时候,偶然的一个瞬间,夜陌寒曾经和凝香视线交汇了那么短暂的片刻。 而就是那么短暂片刻的接触,就让夜陌寒不由自主的心神一震。 他很清楚,也很肯定、确定,在昨日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凝香。 但是那一瞬的感觉,却让他仿佛有种和凝香相识了许久的错觉。 而且,他仿佛从凝香的眼睛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积郁的、想要表达、却又不敢表达的情绪。 夜陌寒当时也有些错楞,但因为江行烈就在身边,随后夜九宸也出现了,所以他便将这个叫做凝香的、江行烈的女人,忘在了脑后。 直到现在,此刻! 夜陌寒从冷月的事情中刚刚缓过心神,不知怎么的,就看见了凝香在眼前无助而又慌乱、忐忑而又无所适从的样子。 一瞬间,恍若隔世,潜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这么猝不及防间,窜了出来。 他记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冷若雪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慌乱无措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时候的自己,对冷若雪是动过心的。 夜陌寒很肯定这一点。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物是人非了。 再后来,冷若雪多行不义必,死在了悬崖之下,尸骨无存…… 一点遗憾都没有么? 若是从前的,没有遇到过冷月的夜陌寒,或许是的。 可是冷月已经让如今的夜陌寒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有思想的夜陌寒。 所以,遗憾,怜惜,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的。 而那些遗憾和惋惜,到了此刻,到了面对和当年的冷若雪极为相似的人的时候,夜陌寒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便有了行动。 “皇上!” 夜陌寒开口,声音已经平稳到没有丝毫涟漪波动,就仿佛之前深受打击的,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而夜陌寒这样突然一开口,倒是让桌上的人的注意力,瞬间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只是桌子上的人,就连楼上的冷迟和夜风棉见到这幅架势,也不由得各自暗暗思忖起来。 夜风棉只是知道有费皇后和凝香夫人这么个人,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此刻他就站在珠帘后,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身体里那只潜藏着的、蛰伏着的野兽,仿佛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一般,正在蠢蠢欲动。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座活火山,已然有了要喷薄而出的架势。 冷月,夜九宸! 这两个人,真的是越来越出乎意料,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么有意思,自己看来是要在这临安城,再多待些时日了。 这么一想,夜风棉两只眼睛仿佛都有光亮冒出。 而相比较来说,冷迟此刻的表情就有那么点阴沉凝重了。 上一次凝香来的时候,他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又说不上来,就是很奇怪。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更担忧的是冷月的安危,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里。加上后来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事,整天又要忙着给冷月和夜九宸、冷霄和梁浅准备亲事,所以很快的,冷迟就把和凝香有关的事情,全都扔到了脑后。 但是今天再次见到,冷迟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就不由自主的再次冒了出来。 甚至于,比之前更为强烈。 强烈到,冷迟已经可以分辨的出,那种奇怪的感觉之中,夹杂的是什么情绪了。 熟悉! 就是熟悉! 即便两个人还没有说过话,也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一共两次,次次都是这般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三楼的雅阁内,珠帘后,悄悄窥测。 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强烈的从心底渗透了出来。 冷迟对这种感觉也感到很讶异。 先不说这个凝香是不是西凉人,单说她的样貌,冷迟就可以很肯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接触过。 可既然没有接触过,这种强烈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直到刚刚那一刻! 刚刚江行烈质问凝香,凝香就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候的小动作,让冷迟的脑海猛地一个惊雷,生生劈砍而下! 这是…… 冷若雪?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小看着冷若雪长大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那几个在关键时刻,不为人知的小举动? 意识到这一点,冷迟一双眸子,立刻撑得老大,不可置信的死死抓着面前的窗沿,盯着楼下的人影。 冷若雪? 不! 不会! 当初那么多人亲眼看着冷若雪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了下去,一定是死了的,怎么可能活着? 而且除了那几个潜意识下的小动作,剩下的样貌、名字、身份……都截然不同。 凝香,不会是冷若雪的,不会是的。 那么高的悬崖…… 不不不,冷月也没事,冷月也没死,她们两个是一起掉下去的,所以冷若雪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是不是就代表着,她真的还活着? 冷迟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但又不敢想。 因为冷若雪如果真的没有死,她人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冷迟不由得更用力的朝楼下的,站在江行烈面前的凝香看了过去,目光锐利笔直的,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的身体都看穿,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而这样的凝视,这样的目光,或许别人感受不到,可是凝香却是感受的清清楚楚,实实在在。 因为这份目光,是独独给她的。 下意识的,凝香便抬起了头,朝着三楼雅阁方向看了过去。 可是三楼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片片安静的珠帘,隔绝着另外一个世界。 凝香微微有些错楞。 她不知道刚刚心底那种突然腾升而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因为什么,她只是有这么一瞬间,发疯了一样的想哭。 她仿佛感觉到了那珠帘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望着自己。 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弄清楚这种情绪,耳边便响起了夜陌寒的声音。 “皇上!” 一字一顿,却掷地有声。 凝香微微诧异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夜陌寒所在的方向。 他……是要帮自己说话么? 不只是凝香诧异,就连夜九宸、冷月和江行烈,听见了他这一声之后,都不由自主,不约而同的一齐转眸,朝着他看了过去。 冷月心里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狗东西夜陌寒这是要搞事情啊。 好啊好啊! 只要不是搞自己和小妖孽,其他人随便…… 啊不对! 是这落玉轩内的人都不行,其他人随便。 这么一想,冷月立刻饶有兴致的向后仰了仰身子,好整以暇的做起了吃瓜群众。 而身旁的夜九宸,自然也是没想到夜陌寒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不管是帮凝香故意解围也好,还是另有所图也罢,总之刚刚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短短的功夫就能恢复到现在这般无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果然啊,这许久不见,夜陌寒也不是从前那个夜陌寒了。 如果没猜错,等一下,夜陌寒会很快找个话题,不着痕迹的将此刻的尴尬和不合时宜遮掩过去。 然后江行烈也不会揪着不放,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顺到下一个话题去。 可惜啊! 这些人都忘记了,自己还坐在这里。 原本今天,他就没打算让所有人都平稳度过,之所以之前一直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时机没到罢了。 现在既然人都齐了,索性就让大家都躁动起来,别闲着,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夜九宸如枭鹰一般幽邃的黑眸之中,立刻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 别人或许没看见,但是冷月却一个不小心,看了个清清楚楚。 冷月心中立刻卧槽起来。 小妖孽这是要搞大事情呀! “帝君有什么事么?” 江行烈皮笑肉不笑的,朝着夜陌寒询问了一句,虽然听起来声音不大,但是语气里的不悦,倒是丝毫没有有做掩饰。 毕竟,就算夜陌寒是大周国的帝君,可是这里是西凉国,是临安城,凝香是他江行烈的女人。 他江行烈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都城,教训质问自己的女人,有你夜陌寒什么事? 江行烈这般明显的不悦,夜陌寒自然感受得到。 而此时的他,也不禁微微有些懊悔。 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凝香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几分,已经死去的冷若雪的影子,随后便有了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现下被江行烈这么一提醒,再看看冷月和夜九宸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夜陌寒自然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微微定了定心神,夜陌寒随即开口想要将话题遮掩过去。 偏偏,他的意图一下子就被夜九宸看穿了。 “凝香?夫人?” 不等夜陌寒开口,夜九宸冷不防的抢先了一步,不咸不淡、却又意味深长的低声呢喃了一句。 “今日在御花园的水晶花坊内,我好像听皇上说,那些紫色的,我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便是唤作凝香是么?” 第294章 关门,放狗! 夜九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立刻让桌上的气氛,急转直下。 冯妈妈和罗小玉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上完菜之后,就早早的躲了个远远的,力保不会溅到自己身上血。 但是联营就没那么好命了。 联营就站在江行烈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从进了落玉轩之后,心脏经历了好几次跳崖似的巨大跳跃,现在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但是,联营万万没想到啊,简直是防不胜防。 最后冒出来的,居然会是夜九宸。 他说啥? 说那间水晶花坊? 说那些凝香花? 联营有点想哭……啊不是,不想活了。 世人皆知,那水晶花坊和凝香花,是江行烈的禁忌,自从当年的媚主子死了之后,对于江行烈来说,便已经没有了什么弱点和逆鳞了。 他这般战无不胜、百毒不侵,不过是因为唯一的逆鳞和弱点已经死了,已经消失了。 如果非要说还有的话,那么便只剩下那间水晶花坊和那些凝香花了。 这么多年,那里除了江行烈自己,任何人连靠近都不允许,即便国事再繁忙,他也会抽出片刻的时间,亲自去给那些凝香花施肥浇水。 整个皇宫,包括费皇后这般性子倔强孤傲之人,都不会在江行烈面前提起那间花坊和那些凝香花。 而夜九宸今日、现在、此刻,却提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夜九宸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江行烈脸上原本还算是缓和的表情,在夜九宸话落的一瞬间,立刻变得阴沉无比,就像是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一瞬间被乌云所遮蔽,遮蔽的不见天日,遮蔽的压抑沉闷。 狂风骤然而至,带着席卷世间万物的力量,呼啸而过。 狂风过后便是闪电,电闪雷鸣之下,是倾盆的瓢泼大雨。 海面翻涌着的滔天巨浪,就像是巨大的猛兽,张开大口,将所到之处,毫不留情的吞噬入腹中。 饭桌上的气氛,紧绷的就像是拉满的弓,崩紧的琴弦,只是稍稍一用力,就会断裂。 虽然夜陌寒、凝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尤其是江行烈身上一瞬间漫延出来的压抑和窒息。 可偏偏,夜九宸和冷月还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随心所欲,任你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劲。 桌上的众人,各怀心思,反应迥异,但却只有冷月和夜九宸刚刚一个不小心,察觉到了费皇后唇边,那快速出现而又快速消失,几乎让人捕捉不到的,清浅的弧度。 冷月和夜九宸无声的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冷月眼底灼灼的光亮,像是在给夜九宸无声的摇旗呐喊。 上啊! 继续搞事情啊! 最好让他们打起来,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才好看! 哎呀我真是个好人呢! 夜九宸定定的望着冷月,望着望着,眼前不知怎么的,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冷月,摇着旗,晃着身子呐喊的模样。 夜九宸心里一个激灵,猛地一闭眼睛。 画面太美,不敢看了。 再睁开,眼前的冷月,面无表情,眼底无波无澜。 夜九宸:“……” 好吧,是我的错觉。 “皇上,我没记错吧?” 江行烈抿着唇一言不发,夜九宸却半眯着眼眸,状似不在意的说了一句,说完之后,明显着江行烈的神色更加阴沉了许多,就连眼底的暴虐,仿佛下一秒都要伴随着燎原的火势,喷薄而出了。 而夜九宸说了这么一句,原本也不是为了要答案,所以说罢,也不去看江行烈是什么反应,也不等他给出一句回应,直接就看向了坐在江行烈身旁,从进门开始只说两句话之后,就开始想要置身事外,不言不语的费皇后身上 “皇后娘娘还真是让人钦佩啊!” 费皇后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夜九宸叫到,长长的睫毛不禁轻轻一颤,随即抬眸,平静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来。 “九公子这是何意?本宫不懂。” “哦?皇后娘娘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 夜九宸尾音上扬,语气里的戏谑和挑衅,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费皇后依旧端坐于桌前,脊背挺直,仪态万千。 夜九宸笑了笑:“既然皇后娘娘不懂,那我便给皇后娘娘从头到尾捋顺一下。” 说着,夜九宸突然神色一敛,大呵一声。 “拿酒来!” 远远站着原本打算躲难的罗小玉和冯妈妈听到夜九宸这么一嗓子,忍不住身子一个激灵,彼此对视了一眼,便立刻去取了酒,小跑着送到了夜九宸的面前。 江行烈的情绪依旧很暴虐,即便他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但是个人就能感受得到,他此刻周身笼罩着的气息,都是带着暴虐因子的。 夜陌寒和凝香不明所以,甚至完全没有准备之下,就看见事情被夜九宸两三句话,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引导了而去。 至于冷月,突然看见夜九宸这幅样子,眉心不禁微微动了动。 算了! 虽然不知道小妖孽要干什么。 但她冷月的男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拦着? 反正这些人现在都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一会有人敢炸毛,自己不打的他们满脸桃花开,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关门,放狗! 就是一顿揍! 费皇后静静的看了夜九宸一眼,看着他已然拿掉了酒坛的盖子,直接端起来,送到唇边,大口的灌了下去。 清澈的酒伴随着浓烈的香气四溢而出,肆无忌惮的浇在了夜九宸的脸上,脖颈上,浸湿了胸前的衣衫,也浸湿了垂在胸前的两缕发丝。 而火红的衣衫被酒浸湿之后呈现出的一片暗红色,像是血液一般,让人痴迷沉醉。 夜九宸灌了几口,猛地将酒坛往桌上一砸,抬起手臂,潇洒而又肆意的在唇部胡乱擦了一下。 一连串动作,夜九宸做的如行云流水一般,明明是山野莽汉的举动,却被他做出了另外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冷月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 小妖孽这也太撩人了吧? 而另外一边,费皇后见夜九宸已经放下了酒坛子,不由得开口询问了一句。 “不知道九公子要跟本宫,捋顺什么?” 夜九宸斜肆而又倨傲的挑着唇角:“皇后娘娘来的迟了,所以不知道,刚刚舞台上,演出了一出歌舞剧,名字就叫做—— 狸猫换太子!” 夜九宸说着,不由得又灌了好几口酒,灌酒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朝着费皇后看了一眼。 而果然不出所料,费皇后虽然面色依旧淡然,但是眸光明显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夜九宸心中冷笑,再次将酒坛摔在桌上,随即慢慢站起身。 而伴随着他的动作,原本胸前已经湿掉的衣襟,被这么不经意的一拉扯,立刻就松散了许多,隐隐的露出了里面贲张而又条理分明的肌肉。 冷月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实则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挠墙了。 不能再看了。 再看容易出事。 小妖孽可能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将他整个人按在地上摩擦再摩擦。 夜陌寒和江行烈都是脸色阴沉的,不同的只是程度上有所差异罢了。 两人看着夜九宸,慢慢的离开座位,走到江行烈和费皇后身边。 江行烈和费皇后依旧是端坐着,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夜九宸往下倾了倾身子,靠近费皇后身边。 “不知道皇后娘娘,对这出歌舞,可是熟悉?” 费皇后不为所动:“九公子才喝了这么少,难道就醉了不成?” “有劳娘娘挂心了,我没醉。 我只是在想,皇后娘娘如此大度,十几年前,可以让别的女人同自己一起分享心爱的男人。 十几年后,又能叫着那个女人最喜欢的花的名字的女人,待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 哦,还有,这十几年,可以一直容忍自己心爱的男人不爱自己。 皇后娘娘,您到底是对那个男人的爱太深呢,还是,您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您爱的,不过是身份,是权势,是……其他的东西呢?”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喝着酒,而费皇后虽然还是之前那副端坐的模样,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开始有了变化。 就连站在一旁的凝香都震惊了。 那个平日里永远高高在上,无懈可击,冷静淡然的费皇后,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她有情绪变化的费皇后,此刻竟然愤怒了。 而且愤怒的那么明显。 以至于,她的双眸开始撑大,双唇开始紧抿,在夜九宸一番话说完之后,身体都开始微微颤动了起来。 费皇后是真的愤怒了。 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有情绪波动了。毕竟昨日在见到夜九宸突然出现在乾华殿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过多明显的反应。 但是这一刻,费皇后却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竟然无法控制住自己。 尤其是在听到那个女人,那个明明已经死了,却还阴魂不散的女人的时候! 第295章 往事不可追 夜九宸半眯着眼睛,眼底的晦暗和笑意,那般明显。 他就是要看费皇后发怒,生气。 她若是不发怒不生气,自己接下来的戏,还要怎么唱?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又端起酒坛子,仰起头,动作极为放浪不羁的狠狠往喉咙里灌了几口酒。 冷月见状,不由得动了动眉心。 夜九宸单手提着酒坛放下,用略带几分笑意的声音,继续在费皇后耳畔说道:“皇后娘娘可是生气了? 哦,我忘记了,皇后娘娘其实在看见我第一眼的时候……不!应该是更早,早到,知道我来了西凉,进了临安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生气了。” 费皇后脊背崩的笔直,纹丝不动宛若一座大山一般,就那样稳稳的坐在那里,任凭夜九宸浑身酒气的在身边胡言乱语。 坐在对面的冷月却是能够清楚的,看见费皇后极力克制情绪的模样,和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 见到这幅架势,心里的小人不禁摇头叹息起来。 看看,看看小妖孽把人气的。 “看来九公子还真的是喝的多了!” “娘娘就当我喝多了好了,不然,我接下来怎么跟您算,您前一阵在我这落玉轩内闹出命案的账?” 一句话落下,除了夜陌寒和凝香之外,桌上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觉得意外。 夜九宸转眸,刚好与夜陌寒的眸光相交汇。 “四哥不必着急,你偷偷潜入临安城那晚,驿馆的大火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不过算账这件事要有先来后到,所以劳烦四哥,再等等!” 夜陌寒:“……” 我该怎么接? 站在已经暴怒到了一定临界点的江行烈身后的联营,此时是真的要哭出来了,小心翼翼的觑了一下江行烈的脸色,联营确定自己已经得不到什么明确的指示了,随即狠了狠心,牙一咬,脚一跺,自作主张的上前想要将夜九宸拦住。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位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就把所有事情的真相,就这么毫不避讳的,当众说了出来? 而且现在虽然说的都是有关费皇后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联营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要是没人拦着夜九宸,这位怕是今个要把所有人的所有事都抖落出来。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心知肚明的,但没有人当面说破,坐在一起便还能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谈笑自若。 但若是说出来了,就等于是把大家身上穿着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扒了下来。 传说中的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但是偏偏,夜九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随心所欲的开始扒衣服,还扒的这么酣畅淋漓,肆意潇洒的,就让人有点接受不了了。 不! 不是有点,而是完全! 所以联营也不等江行烈下命令,直接朝着守在一旁的宫中带刀侍卫们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也提步朝着夜九宸走了过去。 几个侍卫接收到联营的示意,立刻心领神会想要上前。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几个人刚刚开始有所动作的时候,眼前突然就多出了另外一道人影。 那个人影速度之快,几乎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几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还坐在桌子旁边的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搬着一把椅子,来到了他们身前,将他们与夜九宸刚刚好阻隔开来。 联营一看见冷月就头疼。 甚至冷月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联营就有种要气死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几个侍卫犯了难,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上前,纷纷朝联营投去了征询的目光,然而联营此刻的注意力全都被冷月吸引走了,哪里有功夫去管别人。 联营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朝着冷月低声警告。、 “你要干什么?赶紧拦住九公子,那层遮着羞布扒下来了,大家都不好看!” “哦。” 冷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联营误以为冷月听进了自己的话,一时间还有些狐疑,怎么今个这个死丫头这么好说话,明事理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紧接着,冷月一句话,就给了联营胸口重重一拳。 “扒的又不是我,我好看就行了。” 其他人好不好看,跟我有一毛线关系么? 联营:“……” 说的好像没什么道理,但是为什么反驳不了呢? 冷月懒得再和联营废话,直接晃动了一下脖子,大佬范十足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对方人多,打不过,但是气质这一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 自己这意思很明显了。 老娘的男人想耍酒疯就耍,谁想拦着,先过老娘这一关。 联营快要被冷月这一举动气的两眼翻白了,可惜自己刚刚也是自作主张,并没有得到江行烈的准许,又不敢太过激进。 顿了顿,联营只能擎着一张憋成了猪肝色的脸,回眸看了一眼江行烈。 可惜,后者还是像之前一样,处在暴虐的临界点,频临爆发。 联营收回了目光,不甘心的退了回去。 拉倒吧! 冷月这边把联营搞定了,另外一边,夜陌寒的视线原本是在夜九宸的身上的,但冷月突然间有了动作,如鹰隼一般的黑眸,立刻就像是被施展了什么法咒一般,竟然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冷月走了。 夜陌寒看着冷月的一举一动,不说,不做,就那么一瞬不眨的看着。 只是他不知道,他在看冷月的时候,凝香也在看着他。 和他一样,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夜九宸继续大口喝酒,一坛子酒,很快就被他喝的见了底。 “砰——”的一声,已经空掉的酒坛被扔在了地上,顿时碎裂成了无数块碎片。 冯妈妈和罗小玉一个激灵,不等夜九宸上眼神,便明白了过来,乖乖的又取了两坛子酒送了过来。 夜九宸接过酒,立刻又打开盖子,灌了起来。 而此刻,他身上胸前火红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变成了暗红色,松垮的贴在皮肤上,将里面肌肉的轮廓都印了出来。 原本白皙而又妖媚的面容,也因为酒气,而多了几分妖娆妩媚,黑眸明亮却又迷离,似幻似真,让人几乎判断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醉了。 当然,除了冷月! 当初在大周国,两人可是拼过酒的。 论喝酒这一块,冷月从前是谁都没服过的,用她自己的话讲,就喝酒这一块,都是弟弟,这个世界上能够把她喝到的人,只有她自己。 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夜九宸喝了一个不省人事外加失忆断片。 那个时候,冷月自认为人设还没崩。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气质面瘫的大佬。 结果被喝成了那个奶奶样…… 往事不可追,冷月此刻看见夜九宸略显虚浮的脚步,摇晃的身形,还有那迷离的双眼,心里顿时冒出一万个赞。 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夜九宸斜肆的笑着,拎着酒坛走了一圈,再次走到费皇后跟前。 “皇后娘娘,对于我说的,您可有什么异议?” 经过刚刚的愤怒,此时的费皇后似乎已经平静了不少,她静静的侧眸,朝着身旁的江行烈看了一眼,眸光微微一个闪动,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太过深沉,让人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没有! 你说的不错,前一段时日落玉轩里的人命案子,是我派人做的。大周国帝君抵达临安那晚,驿馆的大火也是我派人放的。还有这出狸猫换太子,本宫也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当年是本宫,亲手导演过这么一出戏。” 费皇后语速不快不慢,语调不急不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 甚至于,嘴角眉梢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本宫大度不大度,本宫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本宫想让你知道。 十几年前,本宫便明确的表示过,不能同另外的女人一同享受自己的丈夫,身体可以,但是心不行。 十几年后,一个有着花的名字的女人,也从未走进过本宫男人的心里,本宫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所以——” 说到这里,费皇后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 然而同一时间,之前一直暴怒的,隐忍的,在临界点苦苦压抑的江行烈,却猛地站起身,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砰——” 一声闷响,所有人都不由得凛起了心神,联营差一点都没直接吓的跳了起来。 冷月坐在椅子上,眸光冷而静的看着江行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好歹也是做了十几年帝王君主的人,而且接触下来冷月可以很肯定,这个江行烈的喜怒无常,不过是他伪装的表现而已,这个糟老头子的心思深沉诡秘,跟当初的夜岚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夜岚是地下! 所以,这样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暴怒呢? 毕竟之前都忍着的,刚刚夜九宸和费皇后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能够刺激到…… 对了! 冷月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依旧面瘫,但是大脑却在这一瞬间飞速的旋转起来。 第296章 明确告诉你 “闹够了没有!” 江行烈睚眦欲裂,眉心紧锁着,整个人好似一座火山,喷薄而出的气势就是那些足以毁天灭地,将一切都吞噬烧毁的岩浆。 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站在一旁的联营身子都不由得抖了三抖。夜陌寒和凝香也各自从原本注视着的人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江行烈。 毕竟,之前他可以一直都在压抑着,隐忍着。 虽然爆发倒也算是在情理和意料之中,但一定是刚刚费皇后的话中,有了什么刺激到他爆发的点。 可两人想了半晌,也没觉得费皇后的话语之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只是夜陌寒和凝香没有察觉到,就连佯装微醺的夜九宸,看向江行烈和费皇后的目光,都微微有些暗哑深沉。 偏偏,费皇后脸上一点讶然都没有,像是早就知道江行烈会做出如此反应一般。 不经意间,平静的犹如湖面的面容之上,却不着痕迹的,浅浅的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了然弧度。 而这一抹弧度,却被冷月敏锐的捕捉到了。 深如古井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眯。 早在费皇后刚走进落玉轩的那一刻开始,冷月就察觉到了费皇后和江行烈之间,那种诡异而又尴尬的关系和相处模式。 明明,彼此之间是有愤恨的,有怨妒的,开始却又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不牢牢牵扯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说的就是这两个人吧。 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月总觉得,费皇后看江行烈的目光中,仿佛又多了一些东西。 一些,叫做情的东西。 这么一看,这俩人之间的故事就有趣的多了。 夜九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脑抽,想要让整个场面失控,让所有人一直以来都隐藏的,掩盖的,明明心知肚明却又不肯扯破的伪装撕破。 而费皇后不知为何,竟然顺着夜九宸也开始胡闹起来。 甚至于,承认了那些做的荒唐的,而又不符合她身份地位的事情。然而在说起当年,说起那个叫做媚儿的,被江行烈口口声声说的深爱的,夜九宸的母亲的女人时,江行烈却猛地暴怒打断。 他在忌惮! 堂堂大周国的皇帝,居然在提到某件事的时候,慌乱忌惮,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心虚! 这么一想,冷月脑子里那些一瞬间一齐冒出来的,乱七八糟而又策马奔腾的想法,似乎开始渐渐有了头绪。 但是想归想,她却没像夜九宸一样,脑袋进水一般的瞎胡闹。 虽然夜九宸这么借酒装疯,也挺爽的! 夜九宸确实是借酒装疯! 只不过,有人不想看他疯了,难道他就不疯了? 那个人又不是冷月! 这么一想,夜九宸随即继续佯装着酒醉的,摇晃着身子,虚浮着脚步的,往前迈了几步,紧接着又仰起头,拎着酒坛子灌了好几口酒。 放下酒坛子的时候,夜九宸已然走到了江行烈面前。 江行烈一双宛若猎鹰般的眼睛,灼灼的逼视着夜九宸,目光像是要从夜九宸身上活活剜下几块肉来。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行烈太阳穴处的青筋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狠狠的朝着夜九宸训斥了一句,。 而偏偏,夜九宸仗着醉酒,毫不在意。 “皇上愤怒了?原因是什么? 明明皇后娘娘做的那些事情,您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不然,您不会在落玉轩出了人命案子之后,让圆慧来解决处理。您也不会在驿馆大火之后,默许江听白前去收拾一些。 更加不会,在明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你深爱的,喜欢凝香花的,应该是我母亲的女人会死的情况下,还是任由一切发生。 你……” “啪——” “你放肆!” “皇上息怒!” 夜九宸言之凿凿的指责,一句一句像是刀子一般,一下一下毫不避讳的插在江行烈的身上,当着费皇后、当着夜陌寒、当着凝香、当着联营和一众侍卫宫中随从的面。 江行烈压抑忍耐了一整个晚上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不等夜九宸一句话说完,他已然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朝着夜九宸脸颊扇了过去。 夜九宸却并没有躲,而是不偏不倚,结结实实的将那一个耳光,全都接了过去。 用力之大,将他整个人的头都打的偏向了一侧,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原本白皙之中透着几分酒醉微醺潮红的面颊,就红肿了起来,五个鲜红的指引,赫然清晰。 江行烈高声呵斥着夜九宸的放肆和大胆,联营连忙上前象征性的安抚江行烈的情绪,虽然安抚了也是白安抚。 费皇后还是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宛若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而又冷静自若。夜陌寒和凝香却是彻彻底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了。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却都是眼眸微微撑大,不言语也不动作。 而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个大厅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冷月从和联营对峙起来开始,就坐在那把被她自己搬来的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么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敏锐的观察着一切。 她将每一个人眼底隐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情绪,全都一丝不落的看了进去。 所以她知道,刚刚夜九宸是故意的! 故意要激怒江行烈,激的他动手! 可即便知道是故意的,是夜九宸设计的,也不代表她要平静接受。 平静。 平静之后,便是毫无征兆间,席卷而来的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冷月身上的气势,正在明显的,以人能感觉到的趋势和程度,一点一点的变冷,变压抑。 联营站在距离冷月最近的位置上,很快便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将他整个人都包裹笼罩了起来,那种压抑和窒息,简直比之前江行烈身上投射而出的气势,更加让人无法招架。 脊背,仿佛有无形的冷风在不断的往里侵略着。 联营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哆嗦,僵硬着身体转眸,就看见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她眸光清冷,但整个人都像是刚从封冻中走出来一般,连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明显的冰冷。 这股冷意,不只联营感觉到了,就连江行烈、费皇后都清楚的感受到了,更何况夜陌寒和凝香。 甚至于,远在三楼雅阁之中的夜风棉和冷迟,也隐隐的从冷月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心生恐惧的震撼。 夜风棉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讲真,他留在这里最想看的,就是冷月搞事情。可是偏偏这个冷月生了一副淡泊如水,寒凉如冰的性子,仿佛天塌下来,也毫不畏惧的。 所以从自己抵达西凉以来,即便几次被她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可夜风棉很清楚,那不是自己想要看的。 他想要看的,就是冷月这样一个永远面瘫、永远绷着的人,有哪一天因为一件事什么,开始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和行动。 这样,才是最有意思的。 而此刻,冷月竟然真的有动作了。 夜风棉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底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相比较来说,冷迟就比较担心了。 毕竟,只要冷月不动,其他人再怎么闹,好像事情也能有个转折啊、收尾啊、台阶啊之类的,但是冷月一动,怕是事情就容易往无法收拾的方向上发展下去。 冷迟有点纠结。 自己要不要下去呢? 而思忖间,冷月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却又一步一定的,朝着夜九宸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夜九宸面前,才停下脚步。 夜九宸右侧脸颊胀痛着,他尝试着用舌、尖顶腮,却只有一阵发麻发热的感觉。 呵呵! 好!很好! 江行烈,这一巴掌,可是你打的。 想着,夜九宸嘴角那抹一直未曾放下的弧度,不禁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起来。 可惜,下一秒,那抹弧度今天晚上第一次,凝固了。 气势太冷,让人不寒而栗。 夜九宸就算不用转头,也能清楚的知道,这股强大的、冰冷的、与生俱来的而又让人无法忽视让人发憷的气势,到底是从哪来的。 糟糕! 夜九宸心中暗叫不好。 算来算去,却忘记将冷月看见自己挨打之后的反应算了进去。 大意了啊!~ 心中一边懊悔,夜九宸一边努力维持着笑意,僵硬的一点一点转头,朝着面前的冷月看了过去。 ‘没有意外的,就对上了一双如子夜一般,深沉的、幽冷的、平静的、却又让人琢磨不透的眸子。 四目相触,目光相交,夜九宸只觉得胸膛里那颗心脏,都忍不住颤了三颤。 “小月儿……” “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1” 冷月很是平静的打断了夜九宸的话。 “之前你没意识到,是我的失误,所以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 你是我的人! 所以——” 第297章 落玉轩,一个不留 冷月说着,突然拎起身旁的椅子,面无表情地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转身就往身后毫不犹豫的砸了过去。 而她身后站着的,赫然就是刚刚打了夜九宸一耳光的江行烈。 “啪——” “皇上小心!” 联营大喊一声,连忙将江行烈拉到了一旁。椅子擦着江行烈的身体边缘掉落至地面,瞬间四分五裂,死状惨烈。而端坐了一晚上的费皇后,也在见到这幅架势的第一时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惊又忧。 甚至连夜陌寒和凝香,都下意识的站起身,向后移动。 夜陌寒有柳青和朔风保护着,还有随行的侍卫以及暗卫,可凝香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从踏入落玉轩的那一刻,她仿佛就是整个落玉轩内,最不受重视,地位最低的那一个。想要质问她的时候,便质问,想要忽视她的时候,便忽视。 她甚至都不如联营这样一个奴才,江行烈必须有奴才,而她凝香,可有可无。 她向后退了两步,却因为脚下的趔趄,直接倒在了地上,手不自觉的按到了椅子摔了的碎片上,不偏不倚,被木头断裂的切层刮伤。 凝香本能的收回手,看着入目殷红的血迹,不由得暗自咬紧了牙关。 这个时候,没人会理她。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安静了三秒,时间,也仿佛被定格了三秒。 紧接着,联营一声尖细的高呵,所有侍卫纷纷掏出随身的佩刀和佩剑,便将江行烈和已经赶到江行烈身边,忧心不已的费皇后牢牢护住,并且将冷月和夜九宸,死死的围在了中间。 冷月刚刚,居然用凳子砸江行烈?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看错了。 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但是事实却告诉他们,并不是幻觉。 饶是和冷月最亲近的夜九宸,在见到冷月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之后,都忍不住怔楞在了当场。 “你……” 夜九宸想要开口,但开了口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夜九宸不开口,冷月却要将刚刚没说的话说完。 “所以——” 顿了顿,冷月语气寡淡而又平静地:“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手指头,连你自己都不行。” 霸道的口吻,不容反驳的气势,让夜九宸的心,猛地狠狠震颤了一下。 曾几何时,在大周国的帝宫之内,她也是这样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对一国之君下了杀手。 她为自己做任何事,从不考虑计较得失和后果。 她就是做了。 就如她此时看着自己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毫无波澜,但无形之中,却有又仿佛透着强大的笃定与坚持。 夜九宸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熨帖过一般,温热着,鲜活着,一下一下,跳动着。 “该死!” 蓦的,夜九宸薄唇微动,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句,因为声音太过低沉,所以即便冷月就站在他面前尽在咫尺的地方,也没能听清。 “谁死?” 艾玛,小妖孽这是要让自己弄死江行烈啊。 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今天时机不好啊大哥,你都不抬头看看,咱俩周围现在围着多少人么,而且明显的这些人比大周国那些个废物厉害多了啊,这要动起手来,咱肯定得吃亏的呀。 想了想,冷月不禁皱起眉心,向前一步,将与夜九宸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距离,再次拉近。 近到,几乎呼吸相闻,不能再近。 “人多,打不过!” 冷月快速而又小声的说了一句,随即绷着一张无波无澜的面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又退了回去。 一切,发生的就那么突然而又那么自然,让人根本毫无准备,又无暇思考。 夜九宸自然是听清了冷月的那句话的,只是这个时候他明明感动的一塌糊涂,明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燃烧起来了一般,可是冷月这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就浇了下来。 夜九宸抬起头,无奈而又宠溺的望着冷月,不由得摇头低笑了一声。 冷月有点看不大懂夜九宸此刻的意思。 小妖孽摇头是啥意思? 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招啊! 要不,你要非想弄死,上去给老娘打个样先? 冷月心里的小人吐槽着,夜九宸对她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独树一帜的与整个落玉轩大厅,格格不入了起来。 那两个就站在那里旁若无人的用她俩独特的方式交流着,仿佛周围的一个个侍卫,一把把刀剑,都不存在,刚刚也没有人用椅子砸过堂堂西凉国的皇帝。 在这两个人眼中,一切就好像没发生。 但是,怎么可能! 夜陌寒死死的攥着隐藏在宽大袖管之中的双手,恨不能将掌心攥烂。 冷月竟然愿意为了夜九宸,做到这个地步! 上一次是在大周国,虽然自己已经听说,但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可以自欺欺人。 但是今日、现在、此刻,夜陌寒亲眼看见了冷月为了夜九宸,有多么的不顾礼法,管他是皇弟还是皇后,直接就打,甚至不惜与整个西凉为敌…… 呵呵! 夜陌寒垂下头,心中的苦水快要漫出来了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关注,这样的重视,这样的在乎,这样的爱,从来都不能是自己的? 为什么?!!! 可是,冷月已经亲口承认了和夜九宸的关系,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么? 夜陌寒垂眸,逃避一般的把自己都陷入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 凝香却将夜陌寒的一举一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更加不是没有经历过。 曾经,夜陌寒就是这样,只要有冷月出现的地方,他的眼里就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人存在。 一点都不会有。 不管冷月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不管冷月眼里的人是谁,不管冷月对他说过、做过多么冷酷无情的事,他都是这样! 凝香恨夜陌寒、 可是相比较恨他,又更恨自己。 恨自己明明都知道这一切,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的自己!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问夜陌寒一句。 你难道看不见,我在流血么? 你们所有人,都有人在乎,有人关心,有人重视,只有我,孤独的跌坐在这里,无人问津。 哈哈……哈哈哈…… 凝香很想笑,可是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所以,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看,夜九宸有冷月,就连江行烈都有费皇后,可是夜陌寒,你有谁呢? “皇上,你有没有事?” 费皇后早在冷月砸下椅子的第一瞬间,就起身站到了江行烈的身旁。 本能是真的,第一反应也是真的,即便她平日里再高高在上,装的再不在意,但是在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有些反应,还是骗不了人。 以至于,费皇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于江行烈的关注,已经泄露了她的感情。 江行烈此时的表情很是平静,出奇的平静。 他平静的凝视着往日里永远端庄、永远雍容华贵,永远无懈可击的费皇后,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关切而又忧心不已的在看着自己。 “朕没事,劳烦皇后担忧了。” 江行烈一句话,立刻让费皇后脸上的表情僵住。 这么寡淡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别人怕是听不懂,但她又怎么会不懂。 费皇后死死的捏紧了手指,不让自己的情绪有一丁点的崩坏,然后慢慢的,昂起下巴,向旁边退了一步。 “皇上,无事便好。” 铁石心肠而已,不爱你而已,我已经装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差这一刻。 而面对费皇后这般“通情达理”的表现,江行烈眼底竟然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抹厌恶,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厌恶。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费皇后的身上移转开来,黑眸冷冽着宛若带着实质一般的冷光,朝着几步之外被侍卫举着的刀剑,死死困住的冷月和夜九宸身上。 好! 很好! 自从登上了皇位,江行烈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冷月和夜九宸这样的人。 他们两个,一个公然的、堂而皇之的对他进行刺杀。 一个,当着所有人的面,完全无所畏惧,没有敬畏的用椅子砸自己。 而他们这么做,却都是为了彼此, 江行烈凝了凝眸光,平静的表面下,是山雨欲来的磅礴之势。 这一点,跟在江行烈身边多年的联营,最是清楚不过。 上一次,江行烈有这种反应的时候,正是十几年前,媚主子刚刚生下夜九宸,即将死去的时候…… 不经意间想起十几年前的事,联营身子不由得一冷,紧接着就听江行烈在耳边,用不大不小、却又字字铿锵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联营!” “奴才在。” “落玉轩,一个不留!” “……” 江行烈的语气太过淡漠了,淡漠的,像是在说一件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 但是落玉轩内的气氛,却随着这一句,窒息到了顶点。 第298章 一动不动是王八 落玉轩,一个不留! 一句话,七个字,却字字铿锵,声音有力。 江行烈说罢,便直接转身往落玉轩外走,几个侍卫很是尽职尽责的紧紧跟随在江行烈的身边,擎着一张张紧绷不已的面容,瞪着一双双戒备的眼睛,寸步不离。 冷月面无表情的站在夜九宸的身边,琥珀色的瞳眸,没有一丝波拉的看着江行烈离去的背影,和落玉轩内,那些同样面无表情,又冷血弑杀,只听从江行烈命令的侍卫,心里慌得一批……不是,是好几十批。 老娘不就是抡了个椅子嘛。 你至于要把我整个落玉轩夷为平地? 就算至于,你也得问问老娘同意不同意是不是? 这么一想,冷月双眸之中顿时投射出两道寒芒,下一秒,便想要利用她无与伦比的速度,抢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先把江行烈那糟老头子给制服。 毕竟,捉人先捉脏,擒贼先擒王…… 虽然那王身边围着那么多保护的人,还是动的、活的……嗯,要是一动不动就好了。 不对! 一动不动是王八啊! 电光火石,一眨眼的功夫,冷月大脑里的思绪就已经往草原最美的花,红红的萨日朗策马奔腾而去了。 好在,夜九宸在第一时间就预料到了冷月的意图,所以赶在她行动之前的那零点零一秒,已然上前,一把将人拉住。 冷月没有防备,猛地被攥住手腕,顺势感受到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都向后拉扯而去。 下一秒,冷月只觉得时间仿佛都被放慢了一般,就好像是拍电影时的镜头,24帧,每一帧都被放大放慢的,清晰让冷月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的转着圈圈,然后转到了夜九宸的怀里。 冷月瞪大了一双眼睛,有点懵逼。 小妖孽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要打架了啊喂,你这个时候撩我,真的好么? 夜九宸单手揽着冷月的腰,黑眸半眯,唇角上扬,用低沉暗哑的,又带着要命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凑到冷月耳畔呢喃了一句。 “乖乖待着,不许动,听到没?” 冷月:“……” 听是听见了,但是你要干啥? 见冷月没有毫不犹豫的否定,不由得满意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冷月的发顶。 拍也就拍了,还若有似无的搓了一下。 搓了一下! 了一下! 一下! 下! 冷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么多人看着,自己的大佬人设不是彻底崩坏了么? 一会打起架了,还怎么在气质上拿捏的死死的? 然而夜九宸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冷月心中的妈卖批一般,已然将冷月从怀中拉到了身后。 一旁,夜陌寒和凝香早就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神转折弄的措手不及。 但不知为何,听见江行烈用那句不痛不痒的语调说出的“落玉轩、一个不留”,夜陌寒心底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思忖间,朔风和柳青已然上前,夜陌寒自然知道两人的意思,不由得转眸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将冷月一个人放在这里,面对那么多人? 可若是留下来,就代表着大周和西凉要正式敌对,一旦敌对起来,且不说自己有没有打算平安回到大周,但是大周那些黎民百姓,怕是就要开始受征战之苦了。 他是可以自私到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是他终究已然被冷月变得不再那么铁石心肠。 他可以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放弃一切,只为了冷月。 但是却不能说服自己毫不犹豫的,不顾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危,也要站在冷月的身旁。 虽然不想,但这一刻,夜陌寒却不得不承认,他犹豫了。 夜陌寒犹豫着,站在原地没有动,凝香这个时候也很纠结。 她一直都很坚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想让冷月死,是一定的。 可是冷月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更加不能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这样的方式下。 但江行烈亲自发话,她又能做什么呢? 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她是个受到了万千宠爱的,皇上的女人,可是刚刚她跌落在地,划破了掌心时,江行烈又可曾看过一眼? 一开始,凝香自己也曾怀疑过,为什么要给她改名为凝香,又为什么送给江行烈的时候,江行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收下了?更为什么,费皇后在面对她的时候,那份端庄和雍容之下,永远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 到了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 所谓的凝香,不过是当年江行烈最爱女人喜欢的一种花。 而她的存在,不过是当年那个女人的一抹残影而已。 所以,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能够让江行烈改变想法呢? 可是如果冷月今日真的死在了这里,那她所承受的这一切,不是都白白付出了么? 不甘心! 凝香不甘心! 想到这里,凝香不由得也抬起头,朝着不远处被一众侍卫和锋利兵刃对着的冷月看了过去。 生平第一次,凝香这么迫切的希望冷月活着。 冷月! 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一直都将所有人碾压着,踩在脚下么? 所以今日,你就好好活着!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杀了你的人,只有我! 你的命,必须留给我! 凝香心中的呐喊,冷月自然听不到。 因为她突然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自然已经蔓延到了三楼雅阁内。 冷迟听到江行烈那句话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想要带着冷霄下楼,去助冷月一臂之力,但却不想还没等动弹,就被夜风棉冷不防的点了穴位。 而原本守在冷老夫人和梁浅身旁的冷霄,见到这般状况,立刻抽出随身的佩剑朝着夜风棉袭击而去。 夜风棉像是早有准备,丝毫不慌乱的擎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冷霄,和他手中举着的,越来越近的锋刃。 然而就在冷霄的剑尖马上就要触碰到夜风棉身上时,他却猛地一个侧身,堪堪的将那剑势直接躲了过去,顺势一个旋身,来到了冷霄的身后,抬手直接点了冷霄的穴位。 这一下子,屋子里唯二两个有行动能力的人,全都被夜风棉限制住了。 另外两个,老的老,傻的傻。 梁浅眼睛都直了,直接蹦起来朝着夜风棉就奔了过来,拳打脚踢,毫不含糊。 “好你个夜风棉,你是活拧歪了是吧,谁你都敢欺负了?不知道冷霄哥哥是我的人,你赶紧痛快麻溜利索的把穴给解了,不然我就把你牙掰下来!” 梁浅一边骂一边用小拳拳砸夜风棉,夜风棉也不能还手,无奈之下,只好将梁浅的穴道也给点了。 梁浅不光是不能动,连话都不能说,一双眼睛恨不能直接从夜风棉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夜风棉笑的一脸欠揍。 “冷老夫人放心,本皇子不会对您做什么的。只是为了先安抚一下这几位的情绪,能够好好说话,才出此下策,还请冷老夫人不要见怪。” 冷迟瞪着一双眼睛,恨不能直接将两只眼珠子瞪出眼眶外。 “七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冷将军,得罪了。” “你……” “冷将军放心,下面的人里有我的四哥、九弟,所以但凡他们是真的有危险,别说是你,我也会亲自下去的。” 夜风棉神色淡然自若的说着,双眼却一直望着楼下。 冷迟本来想反驳,但猛地突然意识到,刚刚夜风棉那句话里好像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冷迟顿了顿。 “七皇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夜风棉笑了笑,不与回答。 看见夜风棉这幅状态,再想想他刚刚说的话,冷迟似乎也觉得颇为有些道理,只是,道理是道理,担忧是担忧,关心则乱,冷迟对于冷月的关心,绝对比夜风棉对于夜陌寒、夜九宸的要多的多的多。 楼下的冷月并不知道楼上发生的事情,而此时的江行烈已经走出了落玉轩,大厅内剩下费皇后、夜陌寒、凝香、联营,还有冷月、夜九宸等落玉轩的人。 看着费皇后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稳如狗喝茶的模样,冷月心里突然就不方了。 这边联营已经完全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原本听见江行烈下的命令,联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等了半晌,把江行烈人都等出去了,联营也没等到什么其他的命令,无奈之下,联营只好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朝着留在落玉轩内一众侍卫,打了个手势。 这些人自然是只听命令的,见状,突然就作势发力,要直取冷月和夜九宸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在喝茶的费皇后,突然不动声色的缓缓开口。 “等一等!:” 话音落下,一众侍卫果然停顿了下来。费皇后放下茶杯,又朝着联营唤了一句。 “联营公公。” 联营闻声,立刻凛起心神,几步来到费皇后身边。 “皇后娘娘有身份吩咐?》” “联营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久了?” 第299章 介娘们,看着不像个好人哪 嗯? 联营有点懵,瞪着一双滴流乱转的大眼睛,一脸不解的望着费皇后。 好好的,干嘛问这个问题? 而且,自己跟在江行烈身边多久,费皇后心里不是一清二楚么? 这么问…… 一定有原因! 这么一想,联营立刻老奸巨猾的堆上一脸笑容。 “回娘娘的话,奴才自打进宫开始,就跟着皇上,算起来,如今也有二十几年快三十个年头了呢。” 费皇后微垂着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蓦的轻轻抬起,但却不是看向联营的,而是看向不远处,还被一群跃跃欲试欲要取其姓名的冷月。 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触,冷月眉心微微一动,脑海里突然就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话。 介娘们,看着不像个好人哪~ 费皇后维持着面色上雍容而又岿然不动的神色,缓缓站起身,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收回,然后不慌不忙的转身,提起脚下的步子,也朝门外走去。 “联营公公既然跟着皇上这么久,自然知道皇上的脾气,皇上金口玉言,公公可要好好遵守才是。” 冷月:“……” 用你废话了? 扔下一句跟废话没什么差别的话,费皇后也随即又婢女搀扶着,袅袅婷婷的迈着步子往落玉轩外走。 联营站在原地都懵了。 刚刚他本来都已经要执行了,不还是您老给叫停的? 结果您叫停了,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又走了。 这…… 一向谨慎小心的联营,这会子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不管是江行烈也好,还是费皇后也好,这俩人都不会是平白无故随意开口说话的人。 而他们一旦开口,就代表着,一定有什么含义! 蛋酥,刚刚费皇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问自己跟在江行烈身边多久…… 联营一时间陷入到了自己的怪圈之中,苦苦思索不出来个头绪,而他没有命令,其他的人也不敢随意行动,整个落玉轩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到了尴尬之中。 冷月从始至终都被夜九宸死死的护在身后,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然而刚刚费皇后隔空那一眼,却让冷月心中顿时计上心来。 这会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有点涣散,或者准确点说,所有人都有点不知道干啥。 冷月抓准时机,顿时眸光一凛,脚下步子一个虚晃,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手指着众人身后的位置,大喊一声—— “看,飞碟!” 冷月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转头,朝着冷月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而冷月刚刚好趁着这个时间段,脚下步子快速移动,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一刹那,来到了联营的身旁,将手中的软剑,不偏不倚的,直接架在了联营的脖子上。 联营:“……” 奴才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而其他人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立刻纷纷调转剑势,朝着冷月和联营而来,冯妈妈和罗小玉早就在这之前就找了个机会躲了起来。 大厅内剩下的几个人,夜陌寒和凝香不会被攻击,夜九宸却是早在冷月那句“看,飞碟”喊出口之后,便察觉到了冷月的意图,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联营身边。 所以此时落玉轩内的局面,泾渭分明,煞是明显。 一众侍卫纷纷举着剑,擎着一张无比严肃的脸,戒备而又狠戾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而这俩人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神态自若,没有表情的没有表情,放肆笑的放肆笑。 只不过苦了被冷月用剑指着的联营了。 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费皇后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图了。 对啊! 自己跟在江行烈身边这么多年,江行烈是什么性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对于夜九宸,江行烈可是一直势在必得,当仁不让的。之前做了那么多,部署筹谋了那么多,还没有达成目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还是因为一个外人? 这太不是江行烈的性格了~! 所以,费皇后才会问他,跟在江行烈身边多久了。 一是为了提醒,二则是为了给冷月和夜九宸他们时间和机会啊。 毕竟,冷月是真的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用椅子砸了江行烈,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事情传出去,将来江行烈也无法服众。 可若是真要对冷月做什么…… 看夜九宸那架势,怕是真的会父子反目吧。 那这样一来,江行烈的目的,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达成了? 所以,江行烈选择了离开,将这里留给了联营。 这么一想,联营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冒冷汗。 好险好险! 若不是费皇后的好心提醒,自己怕是真的要对夜九宸动手了,这一动手,脑袋还用要么? 这份人情,真真是要记下才好。 只不过…… 费皇后不是对媚主子和夜九宸十分怨恨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脑子里一大堆疑问,所有的想法和捋顺,也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此刻的联营也顾不得想太多,只能佯装着一脸恐惧的,煞有其事的哆嗦着身子,朝一众侍卫说道: “你们……你们都给我退后!退后!听见没有!” 夜陌寒和凝香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冷月只是转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将整个局势扭转,不由得心情各自迥异复杂起来,。 夜陌寒不自觉的替冷月心安,凝香却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里。 顿了顿,凝香转眸看向了站在身旁的夜陌寒。 三楼雅阁内,被点了穴道站在珠帘后的冷迟看到楼下的情形变换成如此,不由得暗自呼出了一口气,但却也并没有完全放心下来。 “七皇子是不是将老臣放开?” 夜风棉双手抱着肩,斜斜的靠在窗户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 “将军不必心急。” “我怎么不心急?” 冷迟抑制不住的怒火丛生,对夜风棉说话的语气,也自然不好了起来。 “虽然现在是月儿控制了局势,但想必七皇子也不是瞎子,看得见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势。 月儿和宸儿只有两个人,即便劫持了一个公公又如何? 一个公公,不过是个奴才,如果这西凉的皇帝,不在乎这个奴才的性命呢? 那月儿和宸儿要怎么办?” 冷迟一番怒气冲冲的训斥,丝毫没有让夜风棉脸上的笑意减弱分毫,反而让同样被点了穴道,杵在一旁的冷霄和梁浅脸色焦急起来。 夜风棉继续只是笑:“将军放心,西凉的皇帝,并不是真的要杀冷月和我九弟。” 冷迟不大明白夜风棉的意思:“你说什么?” 这一次,夜风棉却不再直接回答了,而是看着从落玉轩门口跑进来的小太监,眉眼一弯。 “将军看。” 冷迟闻言立刻急切的朝楼下看了过去。 小太监刚一进落玉轩的时候,看见这幅架势顿时也有点懵。 这明明,和自己出去的时候不一样啊。 但毕竟有皇命在身,不一样也好,诧异也罢,该办的事还得办。 小太监几步跑到人群中间,面对向冷月和夜九宸,顿了顿,随即挺胸抬头,大声唱呵道:“皇上有旨,赦免落玉轩一干人等,所有人撤离。” 落玉轩内的气氛,因为小太监这一句话,霎时间变得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诧异了,震惊了,懵逼了。 啥玩应? 不是一开始说一个都不留的么? 怎么掉个屁股的功夫,就全部赦免了呢? 这西凉国皇帝的金口玉言,都说着玩的? 虽然有联营被冷月挟持这个前提,但江行烈一早就离开了,应该不知道才对啊,就算知道,为一个太监就改变自己的旨意,也不是江行烈的行事风格啊。 别说是夜陌寒、凝香、和一众侍卫随从懵逼,就连楼上的冷迟也完全想不明白。 只不过,冷月和夜九宸没事了,他之前一直悬在胸口的,担忧不已的心,总算是能放缓下来一些。 蛋酥! 顿了顿,冷迟抬眸,看向近在尺咫,姿态恣意,嘴角带笑的夜风棉。 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楼下,被冷月用剑抵着脖颈的联营,在听到小太监进来传的旨意之后,真真是暗暗替他自己捏了一大把冷汗。 看看!看看! 是不是都被他说中了! 真的是差一点就要掉脑袋啊! 不过,接下来还得把剩下的戏唱完,再说别的事。 这么一想,联营立刻笑嘻嘻的开口说道:“那个……冷月姑娘?” “有话说,有屁放!” 冷月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你们家糟老头子皇帝有病,拿老娘这落玉轩跟他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就杀,想放就放,问过老娘意见么? 老娘不要面子的? 联营:“……” 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口吐“芬芳”的女子。 “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赦免了,冷月姑娘是不是该把奴才放开?”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 这两件事没有必然关系好么? 第300章 因为点啥? 联营懵了。 今天以为,不知道第几次的懵逼。 冷月说啥? 为什么要放开自己? 那特么有什么为什么? 那…… 哎? 联营猛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无言以对啊有没有。 联营一脸生无可恋加郁闷不已,夜九宸却是嘴角擎着笑意,宠溺的看着冷月。 冷月这气人的本领,就跟与生俱来的一般,时不时就得发作一回,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看对象。 只是,今日的事,从头到尾看起来似乎有些太过凌乱,太过随心所欲了。 先是江行烈带着他和夜陌寒一同来落玉轩,然后故意想要激起夜陌寒和他之间的敌对,顺便要看看他们二人和冷月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状态。 随后,又是费皇后带着凝香,不声不响的前来。 自己原本是想要将事情闹大,把每个人脸上最外面那层皮都扒下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何,江行烈却在费皇后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暴怒。 看似,好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 想到此处,夜九宸一双剑眉不由得死死的拧结了起来,黑眸好似夜空下的大海,幽邃深沉、神秘莫测。 联营这会子总算是从冷月的神逻辑中反应过来了一些些,但也有限。 “冷月姑娘,你挟持奴才,不过是因为刚刚皇上下的旨意,但现在既然皇上已经收回了成命,你看,是不是就该给奴才放了?” 冷月擎着一张认真脸,眨巴了两下眼睛。 “嘴巴放干净点!” 联营:“???” “谁挟持你了?” 老娘是会挟持别人的人么? 瞎说! 联营:“……” 夜陌寒、凝香、其他人纷纷:“……” 见过睁眼说瞎话的,没见过睁眼说瞎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联营顿了顿,努力的深呼吸,维持自己的情绪稳定。 “好好好,是奴才用词不当,那冷月姑娘,可否先将奴才放开?》” 联营说着,已然抬起手去推那把抵在自己脖颈上的软剑,然而冷月察觉到联营的动作,手腕轻轻一动,直接就将联营的手从软剑上抖掉,甚至于,剑锋都差一点点要嵌入肌肤之内。 联营身子一抖,宫中的侍卫们见到这幅架势,也再次举起手中刀剑,对准了冷月。 “哎哟哎哟哎哟……姑娘哟,你可冷静点!” 联营颤颤巍巍的朝冷月说着,他是打从心眼里惧怕冷月,关键是这位永远都擎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说的话做的事,却足以将人气个半死。 就比如现在,好好的,江行烈已经收回成命赦免整个落玉轩的人了,她居然还不放了自己。 这是要闹哪样啊? “九公子,九公子您快帮老奴说说话哟。” 无奈,联营只好向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夜九宸说了一句,而夜九宸听见这一句,才不着痕迹的从自己思绪中抽离开来。 今天的事,一切看起来太过随意,太过荒唐,但又太过诡异了。 毕竟,如果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看了看,闹一闹,有点不大符合江行烈的行事准则。 即便,他不了解江行烈,甚至于接触的也少,但是打从进入西凉第一日开始,江行烈安排下来的一系列举动,就让人觉得心思深沉诡秘到了一定地步。 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行事呢? 所以,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的夜九宸,不由自主的开始思忖了起来。 不只是江行烈的目的,甚至于就连费皇后,还有凝香,夜陌寒的目的,此刻看起来都这么的不甚清晰。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而且那些想法和打算,一定是对冷月和他不好的方面发展的。 确定了这一点,夜九宸似乎又没有那么迫切想要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了。 所以此刻,联营一呼唤,夜九宸便缓过了心神,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走到联营面前。 “哎呀,公公这里怎么流血了?” 夜九宸突然一声惊呼,差点没给联营的心脏吓的从喉咙里蹦出来。 啥? 流血了? 冷月这个疯女人! 联营欲哭无泪,怪不得他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呢。 而夜九宸惊呼完之后,又煞有其事的朝着冷月嗔怪一般的瞪了一眼。 冷月:“……” 卧槽! 小妖孽可以啊,居然敢瞪自己,这是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小月儿,你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呢?” 冷月冷着脸:“那怎么的?” 夜九宸表情十分到位的:“既然是割,就要割到地方。” 说着,夜九宸已然抬起手,在联营脖颈的动脉处停了下来:“来,割这里。” 联营:“……” 这俩人,都是疯子吧。 听夜九宸这么说,冷月这才满意的起来。 而夜陌寒之前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拦任何过事情,可是这会子见到冷月这般诡异的行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随即立刻提步上前。 柳青和朔风想要阻拦,但是奈何知道夜陌寒在遇到跟冷月有关的事情之后,就等于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想要说什么,做什么,根本阻拦不了。 所以,一般不是十分重要,重要到足以让局势乾坤扭转的事情,他们二人已经不再阻止了。 毕竟,阻止也阻止不了。 “月儿!” 夜陌寒沉着声音唤了冷月一声。 冷月动了动眉心,哪个狗东西这么叫老娘? 经过老娘同意了么? 想着,冷月微微移转视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才发现是夜陌寒,从几个侍卫身后,缓缓的走了出来。 夜九宸看着夜陌寒,看着他竟然朝冷月走来,不由得黑眸一凛,顿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四哥这么叫月儿,怕是不妥吧,毕竟,他是你的弟妹。” “你……” 突然被拦住去路的夜陌寒原本就心生恼怒,或者说,早在今日来到落玉轩,听到夜九宸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就已经开始对夜九宸愤恨不已了。 所以此刻,看着夜九宸那双阆黑的眸子,听着他口中口口声声的说的那声“弟妹”,夜陌寒双手不由得用力攥紧了起来。 “夜九宸,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冷月脾气倔强,你就不该由着他。 这里是在西凉,不是在大周!” 夜陌寒努力按捺着心中的怒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有太多的情绪,凑到夜九宸耳边压低了声音劝说了一句,却不想听闻了他的话之后,夜九宸却紧接着,意味深长的冷笑了一声。 “呵!” 一声冷笑,充满了笃定与自信,也充满了倨傲不逊与放浪不羁。 夜陌寒一愣,想要将身子后退,好好的看看夜九宸此刻脸上的表情,可却不想他还没等动弹,就已经被夜九宸察觉到了意图。 夜九宸猝不及防间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两人依旧维持之前的姿势,随即用斜肆的,阴冷的、低沉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劳烦四哥费心了,不过,这或许就是我和四哥的不同。 只要是月儿想做的,别说是大周还是西凉,就算是上天入地,与整个世间为敌,我也亦会挡在她的身前,替她遮挡住所有的腥风血雨,披荆斩棘,一路所向披靡。” 一番话,说的夜陌寒心神一震。 而夜九宸此刻已经松开了手,后退几步,回到了冷月的身旁。 他和她就那么站在那里。 不止一次,夜陌寒不止一次看见过这样的画面,可是每一次看,仿佛心底的感受到不尽然相同。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和夜陌寒说了什么,不由得疑惑着朝着夜九宸侧眸看了一眼。 “你们两个说了什么?” 夜九宸一脸宠溺地:“说,你想做什么,就赶紧做,这么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性格。” 冷月:“……” 我艹! 小妖孽说自己磨叽?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不好,联营就遭殃了。 “你,走!” 冷月没好气的照着联营的屁股就是一脚,联营只觉得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真是恨不能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再也不抠出来了那种。 可惜偏偏,冷月这个魔鬼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无奈之下,联营耿耿着脖子,被冷月挟持着从落玉轩的大厅往外走,而其他侍卫和随从见到这幅架势,也不由自主的纷纷跟随了出去。 夜九宸见状无奈笑笑,想要跟上,却见了冷月猛地一个回头,随即一记冷冷的眼刀,毫不留情的就扫了过来。 “给我站那!” 夜九宸:“……” 夜九宸有点怔楞。 她说的,是自己? “对!说的就是你,站那别动,如果敢跟上来,看我不打折你腿!” 说完一句,也不管夜九宸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冷月便重新转过头,架着联营出了落玉轩。 只留夜九宸一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这是…… 因为点啥啊? 第301章 不知道,我爱你 冷月架着联营,连带着一众宫中侍卫很快便出了落玉轩,之前还乌烟瘴气,乌央乌央、乱乱糟糟的大厅,霎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就是有点乱。 冯妈妈和罗小玉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但是相比较来说,她们更加担心冷月。 罗小玉是后来才跟着冷月的,所以并没有冯妈妈以前的那些经验。 但饶是冯妈妈亲眼见过冷月跟过去的四皇子,如今的帝君怼,看见过冷月说砸就砸,说打就打的朝廷命官,但是今日这般神仙操作,也足以让她忧心忡忡了。 她家小老板今日惹的,可是西凉国的皇帝啊。 难道招惹帝王这件事,也有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的? 夜九宸还站在原地,眉心颦蹙着,黑眸冷冽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冷月不让自己跟过去,但是按照他对冷月的了解,自然知道冷月一直没有放过联营,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 可是她到底要做什么? 夜九宸一双如枭鹰般幽邃漆黑的眸子,始终盯着冷月离开的方向,一瞬不眨。 夜陌寒却是一直在看着夜九宸,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在看夜九宸的时候,其实他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凝香的眼中,丝毫没有落下过。 凝香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夜陌寒面前。 “帝君!” 凝香轻唤了一声,夜陌寒的思绪也随即被召回。 “凝香夫人。” “帝君和这落玉轩的冷月姑娘,看似好像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凝香有些话原本不该说,但是帝君实在是很像我的一位旧人,所以这些话,还请帝君不要介意。” 凝香语气温婉和顺的朝夜陌寒说着,夜陌寒看着凝香,不知怎的,之前心底那股异样的熟悉的感觉,竟然再次腾升了起来。 凝香不知道夜陌寒心里的想法,只是微微敛了敛心神,便顾自的继续说道:“皇上如今是十分看重九公子的,这西凉的天,早晚都会变。 但是看重对于如今的九公子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国君王的皇后,怎么能够是一个普通的,他国前任镇国将军的嫡女呢? 所以,不管帝君同这落玉轩的冷月姑娘之前曾有过何等羁绊,还请帝君能够明白,如何取舍,如何抉择。 凝香言尽于此,帝君……” 凝香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夜陌寒的神色略微有些不对。 刚刚说话的时候,凝香一直微垂着眼眸,尽量不去与夜陌寒的双眸对视,但最终,还是下意识的,按捺不住的看了一眼。 一眼,万年。这双眼,还是自己曾经熟悉的,深爱的,沉迷的,无法自拔的。 这双眼,深邃的好像巨大的漩涡,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拉扯进去,再也无法逃离。 那双眼,此时此刻就这么望着自己,却又仿佛在透过自己,望向其他的人。 凝香心中有些颤动。 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帝君?” 凝香尝试着又唤了一声,夜陌寒这才缓过心神,略带歉意的朝着凝香微微颔了颔首。 “多谢夫人提醒。” 听见这句话,凝香心底隐隐腾升而起的雀跃,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平复了下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没有! 他没有认出自己。 即便自己朝思暮想,思念入骨,即便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不知道,我爱你! 凝香心底漫起一阵苦涩,面色上努力维持着浅然的笑意。 “帝君刚刚在想什么?” “夫人……很想我的一位故人。” 凝香手指微微一个震颤,但却还是抿着唇,不发一言的转身,头也不回的,一步一定的往落玉轩外走。 是啊! 故人! 对于如今的夜陌寒来说,如今的自己,怕是连故人都算不上。 刚刚凝香和夜陌寒之间的举动,全都被楼上被点了穴道,杵在珠帘后的冷迟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本,他整个人焦躁不安,但是在看见凝香之后,却又默默的安静了下来。 夜风棉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得楼上楼下看了好几次,确认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这才走到冷迟身旁询问了起来。 “冷将军,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刚刚能看见冷月平安无事的时候,吵着闹着让自己解开穴道的人就是他。 结果现在冷月跑出去了,他倒是不闹了,反而是盯着一个西凉国皇帝的女人,看了起来。 该不会是…… 夜风棉可是听说,这镇国将军冷迟可是多年未曾续弦啊! 这么一想,夜风棉整个人都不好了。、 冷迟不知道夜风棉心里的想法,只是擎着一双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的,看着凝香渐渐离去的背影、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一种感觉,一种错觉,。 那么现在到了此刻,冷迟心中几乎可以确定了。 这个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她们说话时的语气、动作、表情、她们在看自己心爱之人时的目光和神态,甚至于他们深爱着的,都是同一个人…… 冷迟不敢相信,但是又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一切。 他明明,是亲眼看着冷若雪掉下悬崖的。 那眼前的凝香,又到底是谁? …… 落玉轩外,冷月架着联营站在空地之上,周围的民众早就已经被清场,回家的回家,换地方的换地方,所以此刻的落玉轩外倒是没什么围观群众。 冷月一个人举着软剑,手中只有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死,完全不足以当做人质的联营。 而对面,少说也有几十一百多个人。 说不方,那是吹牛逼。 但身为女孩子,能够露怯么? 坚决不能够啊! 所以想了想,冷月直接收回软剑,照着联营瘦弱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走你! 联营压根没有准备,被冷月这一巴掌一拍,直接就往前趔趄了好几步,好悬没一个狗啃粑粑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你……” “皇上,民女知道你在里面,并没有离开。民女也知道,你在等待民女,所以民女出来了。 有什么话,皇上请说吧。” 冷月绷着一张冰山脸,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在场众人,包括刚刚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在地的联营,一个个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恨不能直接将眼珠子从眼眶里直接飞出来,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啥玩应? 啥玩应? 江行烈没走,是在等冷月?还有话要跟冷月说? 这……从何说起啊? 冷月这是魔怔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按照他们以往对江行烈的了解,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啊。 想到这里,联营等人都不由得往江行烈的龙辇看了过去。 龙辇之内,江行烈和费皇后端坐着,听见冷月的声音从外面不大不小的传来,费皇后立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看来皇上没有看错人呢。” 江行烈皮笑肉不笑的目视着前方,喉结上下微动着,却并没有回应,而是擎着一双狠戾而又充满了暴虐的眼眸,不动声色,不予回应。 费皇后见状,倒也没说什么,而是顾自的起身掀开帘子,等在外面的紫荆见状,连忙上前将费皇后搀扶着走下龙辇。 “你待在这里。” “是!” 紫荆弓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站定,费皇后随即提步朝着冷月,不急不慌的走了过来。 冷月依旧是擎着一张、万年冰山一般的面容,双眸无波无澜的看着费皇后走近,直到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你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 费皇后开口,冷月却是一脸迷茫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什么玩应? 乱七八糟的? 咱俩熟么? “前几日我落玉轩内命案,皇后娘娘给个说法吧。” 毕竟,我不是什么圣母,更不是好说话的人。 之前逮不着你,不代表那件事就那么算了! 费皇后似乎没想到冷月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雍容端庄的面容之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丝僵硬和怔忡,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费皇后便笑了起来。 “本宫还以为,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要知道人若想要做大事,一定要不拘小节,尤其是……女人!” “哦!” 冷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赖账是吧?” 费皇后:“……” 怎么突然感觉有点,沟通有障碍呢? “那件事是本宫的不是,本宫可以向你道歉,落玉轩需要什么赔偿,你随后列个清单,我派人过来取,会一一细数赔给你。 如此,你可满意?” “行!” 冷月没想到费皇后会这么痛快,既然对方痛快,她自然也没有矫情的必要。 费皇后似是平日里见过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初次见到冷月这般性格和行事,莫名就觉得有些喜欢。 “去吧,皇上在上面等着你。 本宫喜欢你,所以有句话,本宫要提醒你。” 冷月:“……” 我不喜欢你! “之前是皇上想要留你一命,但是这一次,是生是死,要看你自己了。” 第302章 心里没点数呢 冷月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龙辇停靠的方向走了,蛋酥没想到刚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了费皇后的提醒。 冷月顿了顿。 一天天的都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要不说这些个活在宫墙之内的人,一个个的要多累有多累,不是勾心斗角,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打一架? 一架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架呗! 费皇后站在原地,看着冷月走向龙辇,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紫荆走到费皇后跟前。 “娘娘,您……” “是不是想问,本宫为何要帮她?” 紫荆垂了垂头:“娘娘自有决断,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费皇后不动声色地:“本宫从来都不是个好心肠的人,因为在这宫墙之下,好心不会让人活的长久,反而会让人早早丧命。 所以,本宫不是在帮她!” 费皇后一番话说完,冷月已经走到了龙辇跟前,龙辇周围伺候的人并没有阻拦,冷月也没客气,直接就一撩裙摆,上了龙辇。 凝香从落玉轩走出来的时候,刚刚好就看见这一幕。 这…… 凝香不由得一愣,一双黛眉顺势颦蹙而起,心底也随之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冷月为什么会上御辇?她要同皇上说什么? 而且为什么,费皇后会在龙辇在外? 也许是凝香的目光太过直接,没有丝毫掩饰,所以费皇后很快便察觉到,朝着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触,凝香没有冷月那般镇定自若、冷静自持的心智,更加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睥睨苍生的气势,所以只一眼,便快速的败下阵来。 凝香连忙垂下眼眸,朝着费皇后盈盈一躬身。 她可没忘记,自己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了落玉轩,又是怎么不但目的没有达成,反而落得一身伤还没有人理会的局面的。 费皇后! 打从进宫第一日起,江听白就告诉过她,费皇后不会同她好好相处,她也不需要费心思去讨好应和,只要不惹到费皇后,她便可以安然无恙的在宫中待着。 可惜,她今日恰恰望了最重要的一点,居然把主意打在了费皇后的身上、 费皇后今日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是却让自己深切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不管是在江行烈面前,还是在她费皇后面前,还是在任何人的面前,她凝香,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不受任何人重视的存在罢了。 一想到这里,凝香心中就抑制不住的腾升起一股恐惧。 思忖间,费皇后已经由紫荆搀扶着走到了凝香的身旁。 费皇后身上仿佛永远都带着那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同冷月一样,站在云巅之上,睥睨苍生。 而她凝香,从来都没有,从来都做不到。 费皇后顿了顿,垂眸看见凝香手上已经干涸了的,带着血痂的伤口,不由得眉心一皱,随即抬起手,牵起凝香。 凝香下意识的想要逃,想要将手从费皇后的双手中抽回,但是费皇后却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意图洞察看穿,并且牢牢的抓着她的伤口,只要她稍稍一动弹,那些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便会再次裂开,鲜血也会再次流下来。 凝香不敢同费皇后的双眼对视。 费皇后声音中带着关切地:“妹妹怎么受伤了?这么不小心呢,我们作为伺候皇上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发肤。 要知道,进了宫之后,你身上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你自己的了,明白么?” 凝香暗自咬着唇瓣:“是臣妾不好,臣妾下次不敢了。” 凝香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发现她手上伤口的人,不是夜陌寒、不是江行烈,甚至不是冷月,而是这个费皇后。 凝香心里苦笑,面色上却依旧还要维持之前的神色,不露出任何端倪。 而就在她一句话说完之后,费皇后却猛地松开双手,凝香没有防备,之前还被费皇后紧紧攥着的手,就那么猝不及防间,垂落而下。 “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本宫却觉得,就算是要改,也要改的合适宜,不然,就算是改也是白改,不是么?” 费皇后沉着声音说着,明明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但却让凝香忍不住身子一个瑟缩。 凝香连忙跪下。 “皇后娘娘恕罪,凝香知错了!” 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她不能就这么完了!所以现在,别说是要给费皇后下跪求饶,就算是更没有自尊,没有骄傲的事情,她也愿意做! 费皇后见状,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凝香一眼,便朝着紫荆使了个眼色。 紫荆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费皇后。 费皇后淡淡启唇:“妹妹起来吧,回宫宣太医,赶紧将伤口治一治,若是留下了疤痕,怕就不好了。毕竟妹妹也有很多事情还要做呢,不是么?” 费皇后一边说一边走,一句话说完,已经走出了凝香的视线。 凝香跪在地面,看着不远处龙辇的方向,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刚刚费皇后说过的话。 心,不断的往下沉! 这个女人,到底知道什么?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 龙辇之上,江行烈正襟危坐,脊背绷直,面色更是冷峻如冰一般,直直的看着面前那个面无表情,吊儿郎当,坐姿大刀阔斧的冷月。 他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冷月,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已经改变主意了的原因,此刻见这样的冷月,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反而是多了几分欣赏。 江行烈没开口,冷月也没有马上说话。 敌不动,我不动,势必要把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而果然,片刻过后,果然是江行烈最先开口,。 “呵呵,你是如何知道,朕不是真的想要你的性命,并且不会走,会留在这里等你,有话要同你说的?” 冷月一本正经地:“猜的!” 江行烈:“……” 他是不是不该给冷月脸? 冷月此时不知道江行烈心中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大喊冤枉,她真的是猜的! 顿了顿,江行烈不由得微微眯了眯黑眸。 “怎么猜的,说说。” 冷月反应平平。 “很简单,皇上之前又不是没有派过杀手来,要想真的想让落玉轩消失,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当着夜九宸、当着大周国帝君夜陌寒、当着费皇后的面。 而且之前,皇上从皇宫前往落玉轩这一路,都弄得那么声势浩大,黎民百姓看见的那么多,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动手,那么皇上一个残忍杀戮的罪名,肯定是逃脱不了了。 从古至今,无论是哪个帝王,都不想留下一个残忍杀戮的暴君之名。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个暴君。 所以,这是其一。” 面对冷月条理清晰,逻辑畅通的分析,江行烈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倒是有些格局和眼界,之前,倒是小看了她。 看来,这大周国的镇国将军和老夫人,倒是教的不错。 “其二呢?” 冷月闻言,继续不温不火的说道。 “其二,皇上这么阴晴不定,暴虐成性的人,若是真的想要杀戮,想要落玉轩一个不留,就不会自己只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而让联营一个公公来执行了。 毕竟,这么杀戮血腥的场面,这么好看的场面,身为君王,也不是随心所欲想看就能看的。” 冷月平静的、客观的分析着,但是听到这番话的江行烈,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 虽然是实情,但是被冷月这么毫不避讳的说阴晴不定,暴虐成性,江行烈就算是想要脸色好都有点难。 “哼!” 江行烈忍不住从喉咙里冷哼一声。 冷月面色上却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认真脸着询问江行烈。 “皇上你问我的!” 江行烈:“……” 我踏马知道! “你倒是还真敢说,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不一怒之下,也有很多次想要摘了我的脑袋。” “呵呵!” 江行烈冷笑一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顿了顿。 “朕之前,确实想要杀了你,但是想来想去,宸儿是朕最宠爱的儿子,而你又是他心上之人,为了你同宸儿翻脸,朕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值。 既然如此,朕就留你一命。”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冷月只是了然的点点头。 “所以皇上是想要跟我讲和么?” 江行烈想了想,再次:“……” 他真的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如此胆大,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朕是在给你恩惠,你不跪着谢恩,朕已经可以治你的罪了。”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怎么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两个的,心里都这么没有逼数呢? “皇上治罪不治罪的,咱们晚点再说。 咱们先说说,之前您派人来暗杀我的事,怎么解决吧。”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声音不大,坐姿也还是像之前那般,大刀阔斧,吊儿郎当,但不知道为何,身上却隐隐的透出一股强大的,咄咄逼仄人的,而又让人无法忽视的冰冷气势。 江行烈第三次:“……” 第303章 再聊五块钱的? 江行烈突然有点想改主意。 不是第一次接触,所以江行烈自然也早就知道冷月的大胆和放肆,只不过放肆到了这种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微微正了正神色,江行烈随即从鼻腔里冷冷的哼出一声。 “哼,你想怎么算?” 冷月认真脸:“俗话说的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前皇后娘娘为了给我赔罪,向我道了歉,又让我列出清单说是会一一赔偿给我。 身为男人,皇上您总不能被皇后娘娘比过去吧。” 说不过去呀。 冷月说的语气寻常,但是听到江行烈的耳朵里,就有点不要脸了。 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敢同一国之帝王算账,还算的这么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 “朕的道歉,你敢接么?” “敢!” 冷月回答的毫不犹豫,甚至还摆好了架势,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定定的看向江行烈。 江行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他还是君子中的真龙…… “好,之前派人追杀你,是朕的错,朕向你赔不是。” “嗯。” 冷月点点头,心安理得的应了下来。 江行烈再次被冷月的举动弄的无语。 “精神损失费、以及我落玉轩的财务损失,晚些我会叫人列好清单,皇上明日派人来取吧。” “呵,朕还能差了你的钱财不成?” 差不差的,得老娘看见钱了才算! 顿了顿,冷月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皇上可以说说,到底找我有什么话要说了吧。” 冷月一句话落下,江行烈也随时凛起了神色。 龙辇内狭小的空间内,气氛一度变得诡异而又静谧起来。 夜九宸追出落玉轩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冷月的身影,一张棱角分明而又俊美不已的面容,顿时阴郁起来。 联营这个时候总算是已经从最初的十脸懵逼中反应了过来,恢复了震惊。 合着江行烈今个闹的这么一大出,目的压根就不是在什么夜九宸、夜陌寒的身上,真实的目的,原来是在冷月的身上。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找冷月,也是为了夜九宸。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大张旗鼓,联营猜测不透,也不想去猜测。 毕竟,江行烈的心思,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准准确确,完完全全的猜出来过。 所以此刻,见到夜九宸阴沉着一张仿佛马上就能滴出水来一般的脸,联营连忙敛了敛心神,迎上前去。 总不能把安抚夜九宸这件事交给费皇后吧。 虽然费皇后就在外面,距离夜九宸比较近的位置。 “九公子……” 夜九宸在没有冷月的时候,眼神总是幽冷到让人无法直视,所以联营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身子一个瑟缩,连忙垂下眼眸, 这父子两个,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冷月呢!?” 夜九宸没有任何的赘言,直截了当的就开门见山。 “九公子放心,冷月姑娘没事……” 联营耐心的解释着,但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便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猛地从眼前一闪而过,随后越过他,朝着他身后的方向移动而去。 联营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过来。 夜九宸这是不听解释,直接奔着江行烈所在的龙辇去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联营立刻紧张起来,连忙叫人想要拦住夜九宸。然而夜九宸就仿佛像是一只离弦的弓箭一般,不可阻挡的直直朝着龙辇的方向快速靠近着。 “来人!快来人!护驾护驾!” 联营用尖细的嗓音大喊着,一众侍卫立刻上前准备将夜九宸阻拦住。 然而就在这时,费皇后却由紫荆搀扶着,脚步不慌不忙的,站到了龙辇前,将夜九宸的去路,阻拦了个严严实实。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也就此停下。 一众御前侍卫纷纷拔出随身的佩刀佩剑,十分尽职尽责的护住了龙辇和费皇后,戒备而又冷冽的对准夜九宸、 夜九宸黑眸像是积郁了许久的乌云,任由狂风卷积,都无法将其驱散吹离。 “让开。” 夜九宸薄薄的唇轻轻张启,却只是说出了两个字。 对于这些人,他一点都不想要废话。 费皇后对于夜九宸这个人是打从心底里不喜的,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的母亲,是江行烈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是一个即便死了,也牢牢占据着江行烈心里的位置,让其他人都无法进去的女人! 所以,费皇后怨恨、厌恶媚儿,恨屋及乌的,对夜九宸,自然也是厌恶愤恨。 心底这般情绪,面色上,费皇后又不加掩饰,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 也所以,面对夜九宸的冷言冷语,费皇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且,她也不需要夜九宸的恭敬温顺相对。 “如果皇上想要冷月的性命,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本宫虽然不愿意同你说话,但看在冷月的面子上,也好心提醒你一句。 这个时候,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不要做任何举动。” 费皇后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淡淡说着,夜九宸却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冷峻的没有丝毫的缓解。 薄唇微动,夜九宸再次开口,却也只是重复着之前的话。 “让开。” 不多不少,刚刚好,还是之前的两个字。 费皇后冷冷的看着夜九宸,一双远山黛美,不由得为之一蹙。 “是本宫的话没说明白,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冷月?” 费皇后之前的话或许不会在夜九宸的情绪上产生到丝毫影响,但这一句说罢,却是让夜九宸周身围绕着的气势,明显的冰冷压抑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原本绷着的冷峻面容,却毫无征兆间,绽放出一抹诡异的、阴恻恻的笑。 那笑,看的联营都忍不住身子直瑟缩。 龙辇内,江行烈和冷月虽然是都没有出声,但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 江行烈阴沉着脸,没好气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刚刚好就看见同费皇后对峙的夜九宸,不由得从鼻腔里冷哼一声。 “哼,朕的这个儿子,倒还真是在乎你。” 对于江行烈的说法,冷月不置可否。 “在乎我是真的,但是不是你的儿子,皇上,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冷月说的真诚,江行烈闻言却是挑起眉毛。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皇上是怎么确定,夜九宸就是你的儿子的?别说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就算是发生在眼前,也保不准会被调换是不是?” 不然,怎么会有这出狸猫换太子? 江行烈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因为冷月这一番话,真真是彻底缓不过来了。 “你还是下去吧。” 江行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刚好冷月做完了好事,也打算深藏功与名,便毫不犹豫的起身,直接掀开帘子,蹦下了龙辇。 龙辇外,夜九宸同费皇后正对峙着,气氛胶着而又僵硬,一触即发。 冷月突然就在这个时候掀开了帘子,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准备的,直接双腿一蹬,从龙辇上蹦了下去,稳稳落地。 龙辇之内的江行烈:“……” 龙辇之外的费皇后:“……” 夜九宸:“……” 冷月一脸淡定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于自己完美落地毫无移动的结果十分满意,随即抬眸,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 见到冷月的一刹那,夜九宸身上所有的阴恻与冰冷,瞬间如春风化雨般,消失殆尽。 夜九宸眼眸如剪水一般,潋滟着水光深深凝望着冷月,薄薄的唇也随之轻轻翕动了一下。 只是,夜九宸刚要上前,就见冷月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的从夜九宸的身上收了回去,然后一个转身,抬手朝着龙辇内的江行烈轻轻一挥。 “皇上,咱们说定了,不能反悔啊!” 江行烈不想说话。 朕现在就反悔了行不行?行不行? 而龙辇之下,费皇后探究的目光从冷月的脸上轻轻扫过,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毕竟,冷月可是时刻保持着大佬的高冷范,不管人设崩成什么样,表情是绝对不能崩的。 只不过,江行烈和冷月之间,竟然还达成了某种合作么? 这么一想,费皇后不禁淡然一笑。 费皇后诧异于冷月和江行烈之间的对话,夜九宸听罢,也是眸光一暗。 冷月却谁都没惯着,谁都没搭理,不等江行烈给出回复,就顾自的潇洒转身,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脑袋一歪。 “走吧。” 夜九宸:“……” 自己选的!自己选的!不能气!不能气! “就这么走了?”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月不禁认真的思考了两秒,然后很诚恳的给出建议。 “那要不,再聊五块钱的?” “五……什么?” 冷月:“……” 艾玛,大意了,竟然一不小心就把现代语言又给顺嘴秃噜出来了。 但身为女孩子,这种时候能慌么? 坚决不能够! 顿了顿,冷月一本正经的绷着脸,一字一顿道。 “我说,要么你再留下来,聊个一两银子的,再走?” 夜九宸:“……” 滚! 第304章 就这么躺着吧 当然,这样的话,夜九宸是完全不敢当着冷月的面说的,别说是一个字,就是一个略带情绪的眼神,都能被冷月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出来。 然后,就是画面太美,不宜观看了。 “好!” 夜九宸斜斜的挑起唇角,面对冷月绽放出了一抹充满了魅惑的笑颜。 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被撩的七荤八素。 小妖孽这是要干啥? 这么多人呢。 想着,冷月连忙绷着脸,木然而又僵硬的点了点头,随即提步,朝着落玉轩内走去。 看着冷月冷艳的背影,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消失,归于清冷。 夜九宸转眸,朝着龙辇看了一眼。虽然此时帘子已经被放了下来,死死的隔绝了龙辇内和龙辇外的世界,但夜九宸一双阆黑的眸子,却仿佛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的穿过龙辇,看向了此刻坐在龙辇内的江行烈身上。 而江行烈似乎也感受到了夜九宸的目光一般,不由得轻轻转动了眸子,隔着龙辇,也朝外看了过去。 就这样,夜九宸江行烈,一个在龙辇外,一个在龙辇内,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明明看不见彼此,却又仿佛龙辇的阻隔根本不存在一般。 夜九宸黑眸微微眯了眯,眼底仿佛有汹涌滔天的骇浪在翻涌着。 不对劲! 江行烈和冷月,到底说了什么? 虽然冷月只说了一句话,其他的反应与平时无异,但按照对冷月以往的了解,如果江行烈说了做了什么让冷月不高兴的,那么冷月绝对不会如此安静的让今日的事情这么过去。 毕竟,今日这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来到落玉轩,闹得整个落玉轩乌烟瘴气,按照冷月的脾气,不把这些人都扔出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但是明显的,刚刚从龙辇上下来的冷月,心情是不错的。 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就知道! 而这样一来,夜九宸就更加诧异好奇,冷月和江行烈是不是私下里背着自己,达成了什么交易? 夜九宸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另外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费皇后,心中自然也有。 只是,两人左思右想了片刻,却都没有猜出个端倪。 只因为无论和冷月还是将江行烈,这两个人单独拉出来一个,都是心思极为深沉缜密,让人无法琢磨的人,而这两个人放在了一起,就更加迷幻不清了。 夜九宸顿了顿,将目光从龙辇上收回。 冷月想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只是若有人想要借此冷月,那他夜九宸就算是与整个世间为敌,将天地翻过来一番,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夜九宸欲要转身去追冷月,不经意间视线流转,与费皇后短暂的交错,停留了片刻。 仅仅是片刻,两人便心照不宣的各自收回视线,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行进。 夜九宸朝着落玉轩大步而行,费皇后却维持着端庄和典雅,高贵与不可一世,在紫荆的搀扶下,慢慢的上了龙辇。 另外一边,凝香见到这幅架势,倒是没有说什么,顾自的上了自己的轿辇。 伴随着联营的一声高呵,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从落玉轩出发,慢慢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着。 黎民百姓们不知道落玉轩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对落玉轩更加好奇神往了起来。 落玉轩内的人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好像每个人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一般。 每个人现在都处在一脸懵逼的状态。 楼上,夜风棉早就已经将冷迟、冷霄、梁浅的穴道解开,还没等夜风棉开口,梁浅已经蹦着高的,开始追着夜风棉打。 夜风棉当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挨揍,所以见梁浅一要发疯,立刻就往楼下跑。 “说你疯丫头,还真是没说错你,你看看你有一点女人的样子么? 当着你心上人的面这么疯,就不怕他反悔不娶你了?” “我疯你妹!” 梁浅此时早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拥有了洪荒之力一般,就追着夜风棉打。 冷霄原本还想要照顾着冷迟和冷老夫人,但是见到这幅家架势,也只能先管梁浅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的,互相追赶着就下了楼。 而冷迟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和激动中缓过心神,依旧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着。 冷老夫人早就察觉到了冷迟的异样,此时没有了外人,便连忙上前。 “将军?将军怎么了?” 冷迟听见冷老夫人的声音,双眼这才渐渐有了光芒。 “母亲,儿子好像……好像看见若雪了!” 楼下,冷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刀阔斧的刚刚走进落玉轩。迎面就看见一道影子,张牙舞爪的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 冷月:“……” 我艹! 什么狗东西! 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冷月直接往身后退了两步,只是因为退的急,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进来的夜九宸,一个不小心,便整个人跌进了夜九宸的怀里。 冷月心里有点方,不过即便不用回头,也能从那淡淡的冷香之中辨别出熟悉。 只不过下一秒,还没等冷月站起身,夜九宸低沉而又暗哑,仿佛带着魅惑的磁性声音,便在耳畔低低的响了起来。 “我的小月儿,什么时候学会投怀送抱了?” 冷月:“……” 投怀送抱? 谁? 我? 搞笑呢吧! 老娘这么a,这么飒的人,你居然说老娘投怀送抱? 冷月绷着脸想要从夜九宸的怀中挣脱开来,但是奈何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而夜九宸似乎也察觉到了冷月的意图,赶在她能够发力之前,直接将人不着痕迹的禁锢住,让冷月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冷月心里就妈卖批了。 “放开我!” “哦……我要是不放呢?”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倾了倾身子,将唇瓣凑到冷月耳朵附近。 带着男性独有气息的灼热气浪喷洒在冷月耳畔的肌肤上,瞬间带起一阵阵战栗。 “哦,那你想怎么死?” 踏马的能不能先把老娘放开? 这么多人看着,老娘不要面子了? 果然,两人说话的功夫,刚刚那道影子已然跑到了跟前,却在经过了冷月之前站着的位置之后,一个漂亮的转身,直接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冷月这才看清楚,这道影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梁浅追着打的夜风棉。 而且跑到冷月面前的时候,夜风棉还煞有其事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眨巴了一下眼睛。 冷月:“……” 你眨你妹的眼睛! 夜风棉调转了方向,梁浅追过来也只好调转方向。 只不过看见了冷月和夜九宸怪异的姿势,不由得顿了顿脚下的步子。 “哎?冷月你回来了!” 刚说完一句,还没等冷月回话,梁浅顿时响起来自己的主要任务,随即怒气冲冲的转过头,看着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夜风棉,大喊一声。 “夜风棉,你有本事就别跑,给老娘站住!” “不跑?你当我傻?” 夜风棉挑衅的回了一句,梁浅顿时拔腿追了过去。 而身后的冷霄也已经追了过来,眸光十分复杂的望了冷月和夜九宸一眼,略微有那么一瞬间的挣扎和犹豫,但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去追梁浅。 冷月心里很是不客气的将夜九宸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老娘的人设,再一次崩的一塌糊涂了。 还有夜风棉、梁浅、冷霄……哦,外加不远处躲着看热闹的冯妈妈和罗小玉,都灭口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冷月眼底那浓烈的,想要让人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冷意,不远处的冯妈妈和罗小玉不由得身子一抖。 罗小玉:“冯妈妈,你有没有觉得,突然有点冷?” 冯妈妈早有经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拉着罗小玉就背过了身。 “来,跟我学,别问为什么,就当是为了多活两日。” 罗小玉:“……” 另外一边,梁浅、夜风棉、冷霄还在追逐着,叫唤着,冷月这边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 “夜九宸,你……” “你告诉我,你和江行烈都说了什么,我就放开你!” 知道冷月下一句要说什么,赶在她开口之前,夜九宸突然神色一敛,猝不及防说出一句。 冷月:“……” 原来,小妖孽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冷月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沉默片刻,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冷岑岑的弧度。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夜九宸没能看见冷月的表情,但是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下一秒,冷月忽然放弃了所有抵抗,直接将身体上的所有力量和支撑,全都放在了夜九宸身上。 而她自己,则是十分潇洒恣意的,躺在了夜九宸的怀中。 “就这么躺着吧。” 也挺好。 夜九宸:“……” 第305章 命这么大么 身为女孩子,就要言出必行。 说这么躺着,就要这么躺着。 夜九宸阆黑的眼底,全是冷月神色寡淡凉薄,姿态恣意随心的模样。 至于么? 自己不过就是想要知道她和江行烈之间聊了什么而已,而且按照以往对她的了解,也知道如果聊的是很重要的事,她也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来。 但是为了不说,竟然变脸变得这么无缝连接…… 夜九宸眯了眯眸子。 看来,冷月背着他跟江行烈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了不得的约定。 只是,她心情这么好又是为了什么? 夜九宸心里琢磨着,冷月心里的小人也没闲着。 小妖孽真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自己进行深入调查啊。 还想要趁机打听出自己的消息? 完全不能够好么? 反正人设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崩这么一时半刻的,也死不了人。 这么一想,冷月心态更平和了,微微敛了敛心神,便将目光再次对准了面前的虚空。 一旁的梁浅、夜风棉、冷霄,还有躲在不远处的冯妈妈、罗小玉,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收拾的收拾,追逐的追逐,竟然真的没有人在意她们这边的情形。 然而就在这时,冷月的视线里突然闯进来两张脸。 冷迟和冷老夫人各自神情激动的,快步来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 冷月心中疑惑。 这俩老人家怎么了? 夜九宸自然也察觉到了冷迟和冷老夫人的异样,也顾不得和冷月继续在闹下去,连忙将人扶稳,随即关切的朝着已经走到面前来的冷老夫人和冷迟询问道:“老夫人,将军,你们……” “若雪!” 不等夜九宸说完,冷老夫人已然一把死死的抓住了冷月的手。 虽然冷老夫人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但在场的冷月、夜九宸、甚至是距离稍远一点的冷霄、夜风棉、梁浅,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好好的,冷老夫人提冷若雪做什么? 没事老提那死人,不晦气么? 然而冷老夫人只说了两个字,便因为情绪激动,便再也说不出其余的话了,倒是冷迟,快速定了定心神,让顾嬷嬷将冷老夫人往旁边搀扶了一下。 冷迟双眸炯炯有神,定定的望着冷月,望的冷月有点发毛。 “爹,你……” “月儿,若雪她……还活着!” 冷月:“……” 冷月顿时方了。 狗东西还活着,我该怎么接? 而且看冷迟和冷老夫人这架势,怎么好像听说那狗东西没死,还挺激动的? “将军,你是从哪里听说来的消息?” 夜九宸不似冷月,脑子里会有一堆乱七八糟策马奔腾的想法,听到冷迟这句话,直接上前一步,直中要害。 冷迟抿了抿唇。 “不是听说,是我亲眼看见的,原本,我也不相信,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不是相貌,而是习惯,所有的习惯,根本就是一个人!” 冷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另外一边,梁浅和冷霄听说了冷若雪还活着的消息,表情也立刻凝重了起来,尤其是梁浅。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活着嘛? 真的是祸害遗千年,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居然都没死成!” 梁浅忍不住抱怨,冷霄却是很客官的在分析。 “也说不准,当初月儿是和冷若雪一起掉下去的,月儿没事,冷若雪的尸体又一直都没有找到,我其实一直都对此颇为不安,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梁浅没好气的硬怼了冷霄一句,冷霄倒也不气恼,而是宠溺的抬起手,拍了拍梁浅的发顶。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和月儿的。” “哼!这还差不多。” 冷霄和梁浅旁若无人的撒起了狗粮,倒是没有注意到旁边狗粮已经被塞了一嘴,却又一脸疑惑的夜风棉。 “冷若雪是谁啊?” 夜风棉开口询问,梁浅倒是忘了之前一直追着他打的这件事,很是“善解人意”的解释了起来。 “一个心肠歹毒、毒如蛇蝎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连祖母、父亲、姐姐都不放过,当初拉着冷月一起跳下悬崖,冷月吉人天相没有死,没想到她竟然也活了下来。” 夜风棉饶有兴致的听着,眼眸却不禁弯了起来、。 看来,他不在大周国的这几年,真的是错过了太多太多,有趣的事情了啊。 “所以,这个冷若雪,便是冷将军的另外一个女儿,冷月的妹妹了?” “呸!” 听夜风棉这么说,梁浅立马不客气的给驳了回去:“她哪来的脸,敢说自己是冷伯父的女儿,冷月的妹妹?” 梁浅义愤填膺的叉着腰,瞪着夜风棉说着,但说完一句,突然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你……你给我站那别动!” 说着,劈头盖脸一顿王八拳,再次朝着夜风棉如雨点般袭击而去。 夜风棉已经问完了该问的,知道了该知道的,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站着等梁浅打,见梁浅想了起来,便连忙拔腿往落玉轩外跑。 梁浅自然是要追出去,而梁浅这么一追出去,冷霄自然也要追出去。 只是,三个人跑到门口的时候,却不想,竟然看见了一脸震惊不已的夜陌寒。 除了夜风棉,目光略带深意的朝着夜风棉看了一眼,梁浅和冷霄甚至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存在,便先后出了落玉轩。 夜陌寒原本已经离开了。 可是想来想去,他总觉得有些事想要和冷月当面说清楚,所以便去而复返。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去而复返,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冷若雪,竟然没有死? 她还活着?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一窜出脑海,夜陌寒的眼前,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凝香那张温婉的面容。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是两张样貌不同的脸,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为什么,在想到冷若雪的时候,眼前会出现这个女人的脸? 夜陌寒会有这样的迷惑,冷月和夜九宸也会有。 只不过,他们的迷惑,只是那么一瞬间。 因为在冷迟说起冷若雪还活着的时候,两个人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也出现了凝香的面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对冷月的恨来的最为莫名其妙,却也最为浓烈,最为无法释怀掩饰,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冷若雪。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会为了向冷月报仇,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冷若雪。 当初冷月掉下悬崖的时候抓住了岩壁的石头,所以才得以没有落下,爬上去的时候,遇到了江听白。 可是冷若雪是冷月亲眼看着跌落下去的,只不过是一直都没找到尸体而已…… 命这么大么? 冷月心里忍不住吐槽,更加有点燥! 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因为凝重和阴沉,变得线条极为尖削凌厉。黑眸之中也瞬间翻涌起了冷冽而又锐利的暗芒。 现在虽然只是冷迟在说,但冷迟的为人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冷迟是不会说出口的。 所以,如果凝香真的是冷若雪,那这中间蕴含着的阴谋,怕是一时半会,就捋顺不清了。 当初,冷月是江听白救起的。 虽然江听白一直没否认,是故意等在那里的,但是他真正的目的,却是从来都没说过。 而这个凝香,也是江听白送给江行烈的。 所以,江听白真的很有可能是当初在救下了冷月之后,又救下了冷若雪,然后再给她改头换面,还改了一个江行烈最爱女人喜欢的花的名字,送到了江行烈的身边…… 捋顺清楚这一切,夜九宸身上冷冽狠戾的气质,不由得又浓烈了几分。 他不是不知道江听白是个心思深沉,城府极深的人。 他只是不知道,这个江听白为什么一直都学不乖,还敢在自己和冷月的身边打主意。 思及此,夜九宸薄薄的唇角不禁向上轻轻挑了挑,不由自主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从刚刚开始,就绷着一张脸,没有反应,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以至于冷老夫人和冷迟说完了一番话之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月仔细的思忖了一会,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们……这是想要让我把她弄回来?”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冷月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不带任何的情绪,表情也是,目光也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冷老夫人和冷迟就是一种错觉,就仿佛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敢说“是”的话,冷月会直接原地爆炸,连招呼都不打的那种。 毕竟,冷月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也不是什么圣母,当初冷若雪做的那些事,别说是冷月这个性格了,就算是一个寻常人,也不会轻易原谅。 好在,两人原本也没有那个意思。 冷迟皱起眉头,“说什么胡话?” 第306章 凝香不是凝香 “当初若雪做了那么多错事,最后还……即便你吉人天相,得以安然无恙,可是父亲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她。 她早就,不是我冷家的人!” 一番话,冷迟说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大,但是每一个字,每一句里透出的,都是他无比笃定坚决的态度。 而冷月身上刚刚那股冷凝的,像是要将周遭都在一瞬间封冻住的气势,也因为冷迟的这一番话,而慢慢消散了下去。 变化明显到,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冷老夫人暗自叹息。 她就说,刚刚绝对不是错觉! 冷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冷迟:“……” 冷老夫人:“……” 所以,这就完了? 冷老夫人不放心,想要再叮嘱两句:“月儿,这件事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如果那个凝香,真的是冷若雪,那么如今的她已经和当初今非昔比,她既然能够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来到西凉,还成为了西凉皇帝的女人,那她心里一定惦记着对你的仇怨,你可千万要小心。” 对于冷老夫人说的这件事,冷月还真没放在心上。 毕竟,狗东西就是狗东西,披上件人皮,也是狗东西。 但冷老夫人毕竟是担心自己,冷月也不好一直让老人家担心,索性便佯装着乖巧的,面无表情点点头。 “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会小心。” 冷老夫人:“……” 为啥你这回答看起来,这么不走心呢? 冷迟知道,冷月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而且刚刚他就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夜陌寒的出现,所以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他们两个老人家再留下来。 想到此处,冷迟随即走到冷老夫人面前。 “母亲,儿子送您上楼。” 冷老夫人皱着眉心,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担忧,但看见冷迟笃定的目光之后,薄唇微微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朝冷月望了一会。 冷月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笑一下,示意老人家安心。 但是想了想,自己从小长到大,除了用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的冷笑,真真是没笑过,这万一没整好,让老人家更加胆战心惊了,可咋整? 想到那个画面,冷月顿时打消了念头。 果然,大佬还是适合绷住。 冷迟搀扶着冷老夫人上了楼,夜九宸远远的朝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夜陌寒看了一眼,莫名挑了挑唇,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需要我去确认一下么?” “不需要!” 冷月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确认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 夜九宸不高兴了。 “小月儿,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做,要为父有何用?” “……” 夜九宸说的煞有其事,瘪着嘴,潋滟着波光流转的眼眸,可怜兮兮的望着冷月,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冷月真的对他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事情。 冷月眉心很是不情愿的蹙了蹙。 “谁说你没用了?” 夜九宸:“???” “三天后,我们不就成亲了么?” 说完,冷月直接转身,大摇大摆,大大方方,大刀阔斧,大大咧咧,大……的朝楼上走。 “冯妈妈,赶紧让筑儿给我弄点吃的端到楼上。”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饿也饿死,困也困死了。 冯妈妈闻声,连忙应了下来。 可以可以,真的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耽误小老板的吃饭睡觉。 而夜九宸却站在原地,琢磨着冷月刚刚那句话,好半晌没琢磨明白。 他有用,和他们三日后成亲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 猛地一下子,夜九宸脑海里一阵晴天惊雷闪过,顿时将他整个人劈的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人生第n加1次,夜九宸对冷月到底是不是女人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这种暗示性明确的话,哪里像是一个女孩子会说出口的? 可是偏偏,冷月还说的那么坦荡,那么一本正经。 夜九宸在原地望着冷月的背影,怔了怔,片刻,挑起唇角低笑出声。 收起笑意,夜九宸转眸,面对向了还站在门口,没有从之前的消息中缓过心神的夜陌寒看了过去,顿了顿,夜九宸随即提步,朝着夜陌寒走了过去。 夜陌寒确实没有办法这么快接受。 他同冷月、夜九宸他们不同,对他们来说,冷若雪或许只是一个可恶的人,一个不值得原谅,一个命大,没有死成功的祸害。 一次没死,他们可以再有下一次。 但是冷若雪的死,对于当初的夜陌寒,却绝对意义不同。 尽管那个时候,冷月也生死未卜,所以夜陌寒没能有机会察觉到,他心底对于冷若雪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后来没有冷月的那段时间,那些个无法入眠的深夜,从前的过往,一点一滴,就像是过电影一般,全都在脑海里,在心里过了一遍。 以前被遗忘的、被忽略的事情,也全都浮现了出来。 不可否认,从前的冷若雪走到那一步,他夜陌寒,绝对有推脱不了的干系和责任。 可是那个时候,冷若雪已经“死了”、 如今,他竟然听到了冷若雪还活着的消息,甚至于,他们还可能见过面。 夜陌寒凝着眸,眸光抑制不住颤动的望向夜九宸。 而夜九宸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帝君难道不是该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么? 落玉轩只是一家歌舞坊,不是帝君该来的地方。” 说罢,夜九宸便转身打算离开,然而夜陌寒却在这个时候冷不防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夜九宸的袖子。 “九弟!” 夜九宸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是真是假,帝君亲自去确认一下不就知道答案了?”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拂开了夜陌寒抓在他袖管上的双手。 然而就在这时,落玉轩内,却又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江听白走进落玉轩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一如他平日里示人时的那副面孔,春风和煦,风度翩翩。 夜九宸看见江听白出现的一瞬间,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像是早就在等待他的到来一般。 “太子殿下,恭候多时了。” 毕竟,今天这出闹剧,所有人都到齐了,偏偏就只差了他江听白。 江听白笑笑:“九公子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毕竟,本宫要找合适的时机出场才是,不是么?” “太子殿下口中所谓的,合适的出场时机,难道就是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之时?” 面对夜九宸的揶揄,江听白既不恼怒,也没有丝毫的怨怼,反而是笑的愈发阳光温暖。 “本宫所说的合适的时机,是在你们已经发现了,凝香不是凝香的时候!” 原本,夜陌寒在看见江听白出现,又和夜九宸之间交流的极为顺畅和谐时,心中就隐隐的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毕竟,江听白之前是同他夜陌寒结盟的。 可是如今,他竟然出现在这里,还同夜九宸之间相谈甚欢。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仿佛突然有无数的信息,一齐往脑子里灌,夜陌寒只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而偏偏,没有人给他缓冲的机会。 江听白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了凝香,不是凝香。 不是凝香,那就一定是…… “你们猜的没错,凝香就是冷若雪,是当初我在大周国救冷月上悬崖的同一时间,派人去悬崖底,救回来的。 说实话,当时我也没觉得人一定能救活。 毕竟,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虽然是半路挂在了树上,算是捡回了半条命,但是那张脸可是全毁了。 而那换脸术,也是我门上一位门客刚刚研究出来的,还没有经过实践,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没想到,还真的奏效了,她不但换了脸,还真的活了过来。 所以,我才将她取名凝香,送给了父皇。” 江听白说这话的时候,已然走到临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姿态语气都是十分的恣意悠闲,仿佛说的,是一件寻常的笑话一般。 而夜陌寒听到江听白这番话,整个人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至于夜九宸,因为早就已经猜到,所以意外倒是不意外,只不过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江听白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听白顿了顿,继续顾自的说道。 “你们以为,父皇答应留下凝香,是因为他的名字,是当年他最爱女人喜爱的花么? 你们啊,也太小看父皇了。 我没跟你们说,冷若雪……哦不是,现在应该说是凝香,她当初换的那张脸,可是按照父皇当年最爱的那个人的画像,做出来的。 只是可惜,底子不怎么样,能够保留下来的神韵有限。 但也足够了。 父皇一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将人留下。” 不咸不淡,不慌不忙的说完所有的话,江听白这才收敛起脸上淡淡的笑意,朝着站在一旁的夜九宸和夜陌寒看了过去。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307章 plan二 江听白白皙俊朗的面容之上,虽然没有之前淡淡的笑意,但是却有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自信。 仿佛他一句话出口,夜陌寒和夜九宸都会肯定的回答—— 是! 事实上,夜陌寒此刻真的是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让每个人都有种浑浑噩噩、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状态,就是那种明明发生了很多,但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感觉。 甚至于,夜陌寒现在已经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的脑海里,全都是冷若雪没有死,凝香就是冷若雪这件事。 所以,江听白一番话说完,夜陌寒猛地上前一步,来到江听白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张明明俊朗不凡,风度翩翩,却又狰狞可怖的脸。 夜陌寒黑眸宛若鹰隼一般,锐利笔直,而面对如此的夜陌寒,江听白的神色却淡然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原本,他真正想要结盟的对象就不是夜陌寒,而且夜九宸也早就通过了测试,所以如今的夜陌寒知晓也好,不知晓也好,他都不甚在意。 反正,现下这种情况,想必夜陌寒心中也已经清楚,他们的结盟,已然不复存在。 至于冷若雪…… 江听白从来不觉得,夜陌寒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要生要死。 当然,夜陌寒对于冷月的感情除外,但说是感情,江听白从来也没觉得,夜陌寒是同夜九宸一样的人。 夜九宸是什么都不会说,但是却真的,会为了冷月而放弃一切。 夜陌寒却是什么都要说出口,但若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 江听白笑了。 夜陌寒看着江听白嘴角的笑,只觉得刺眼无比,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爆现。 朔风和柳青就跟在夜陌寒的身后,两人脸上却是遏制不住的怒容。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听白,这是彻彻底底,将夜陌寒耍了个团团转! 如果不是现在情形不允许,柳青和朔风真的想要立刻动手! 下一秒,夜陌寒攥着的拳头,突然就松开了。 阴云密布的脸,也在一瞬间缓和了下来,甚至于,还绽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顿了顿,夜陌寒轻轻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转身直接就走。 只是,在经过夜九宸身边的时候,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和这样的人结盟,九弟要小心,不要连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九宸闻言轻轻垂了垂首:“多谢帝君提醒。” 夜陌寒薄唇上下翕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大步的朝着落玉轩大门走去。 大厅内剩下夜九宸和江听白两个人。 夜九宸顿了顿,提步,走到靠近舞台的桌子,上面还遗留着一坛酒,是他之前演戏的时候剩下的。 拎起酒坛子,夜九宸脚步慢慢吞吞的,走到江听白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江听白挑了挑眉。 “九公子这是打算,把本宫灌多了,然后套话么?” 江听白一句话说完,夜九宸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刚刚喝下去的一口酒,也这么不偏不倚的,刚刚好都喷在了江听白的脸上。 江听白:“……” 江听白是自己进来的,行云等人此时正等在外面,所以并没有知道,刚刚一瞬间,江听白就被夜九宸一口酒,直接从风度翩翩高高在上的西凉太子,变成了一只十分生动形象的落汤鸡。 “太子殿下,真是抱歉,伤到你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无论语气还是表情,夜九宸都没有一点点丝毫歉意的意思。 “有件事,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处事冷静,为人又缜密睿智,怎么偏偏总是有一种蜜汁自信呢?” 夜九宸这番话一说出来,江听白立刻明白了意思。 “九公子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么?” “好奇!” “那你……” “好奇你就会告诉我?” “那当然不可能了。” “所以喽。” 夜九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是让江听白一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就说吧!就说吧! 什么好人跟冷月那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待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下场。 看看! 夜九宸原来多么正常的一个人,现在也开始变得气人了。 “你这口酒,是故意喷的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夜九宸笑的无懈可击,笑的魅惑不已,笑的又毫无羞愧之心。 江听白:“……” 突然心塞是怎么回事呢? 真是的,每次来落玉轩前都是准备的好好的,想要来跟冷月那个疯女人在现实中碰一碰,可惜每次都讨不到什么便宜,铩羽而归。 然后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总是对此乐此不疲,受虐没够! 一想到这里,江听白顿时垂下还滴着水……啊不是,滴着酒的头,没好气的从夜九宸面前将酒一把拽了过去,仰起头就开始灌。 夜九宸但笑不语,也不阻止。 “接下来要怎么办?” 灌下一口酒,江听白随即抬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丝毫没有一丁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精致无比的样子。 听到此处,夜九宸眼底才一闪而过一抹阴郁。 “先等等。” “等?” 很显然,江听白完全没有预料到,夜九宸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明知道……” “今日,月儿和江行烈单独在龙辇之内聊了半晌,但究竟聊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江听白的人一直都在落玉轩附近盯着,但是事发之时,所有附近的人都被赶走了,所以当时江行烈和冷月在龙辇里单独聊了半晌之事,他还真的是不知。 “你是说,父皇和那个疯女人?” 江听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两个人单独一个拿出来,都足够让他头疼不已了。 偏偏,这两个还不知道怎么勾搭到一起了。 夜九宸点了点头。 江听白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责怪的瞪着夜九宸。 “你怎么回事? 你的那些影卫,不是潜藏在临安城内各个地方么?怎么能让他们两个这么危险的人单独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你那些影卫干什么吃的?” 江听白心急到口不择言,只是没想到刚抱怨完,夜九宸一记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也许是夜九宸的目光太具有杀伤力,以至于只一眼,江听白就觉得脖颈一凉。 “哎呀……那现在除了等,就没别的办法了? 她不是你的女人么?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 江听白再次不怕死的在边缘尝试,而这一次,夜九宸也终是没有继续惯着孩子毛病。 几分钟之后,江听白没有意外的,被扔出了落玉轩。 看着落玉轩紧紧关闭的大门,江听白只觉得自己要气的原地爆炸了。 偏偏,行云等人还很没有眼力见的上前。 “主子?你这是在里面,洗了个澡?” “穿衣服洗的?” 江听白毫不犹豫地:“滚!!!” …… 落玉轩内,夜九宸在将江听白扔出落玉轩内的一刹那,就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夜九宸提步朝楼上走,冯妈妈和罗小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罗小玉:“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冯妈妈一脸不确定:“这……我也不知道啊。” 罗小玉:“那……再等等?” 冯妈妈想了想:“那万一别人没等来,小老板一会下来了咋整?” 毕竟这一天发生了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冷月心情能好才怪。 罗小玉一想到冷月心情不好会有的下场,立刻一个激灵。 “冯妈妈,我觉得,咱们还是快点收拾了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 冯妈妈和罗小玉达成了共识,立刻安排人开始收拾大厅。 同一时间,夜九宸已经上到了三楼,刚一拐弯,就看见冷月正背靠着墙壁,微垂着眼眸,抱着双臂侧身对着他。 看起来,竟然像是在专门等待他一般。 夜九宸皱了皱眉。 她不是…… “夜九宸!” 不等夜九宸开口说话,冷月直接直立起身体,面对向夜九宸,不辨情绪的一字一顿道: “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我和江行烈说了什么。 你告诉我,你和江听白那个狗东西狼狈为奸的,到底打算干什么。” 冷月话落,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一楼大厅内,冯妈妈罗小玉正带着姑娘们热火朝天的干着,众人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在落玉轩内随时随地都会有惊心动魄的大小场面,这会子竟然是早就缓了过来,神色如常的收拾着,干着活。 没人知道,三楼的走廊上,冷月和夜九宸正对峙着,谁也不肯让谁一步。 夜九宸沉着声音:“如果,我不答应呢?” 冷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答应的话也可以,我还有个n二。” 夜九宸一愣:“噗什么?” 冷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第308章 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夜九宸一脸懵逼的看着冷月,然而冷月却丝毫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 开玩笑。 你见过哪个大佬一不小心说吐露嘴以后,还往回找补的?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随即面色清冷的向前迈了两步,直接来到夜九宸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瞬间拉的极近,近到连一个中间人都站不下,鼻尖几乎相抵,呼吸几乎相闻。 夜九宸漆黑的眼底,明显一个闪动。 相识相知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有很多很多像现在这般,如今近距离接触的时刻,说起来两人应该早就免疫了才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样近距离的望着冷月,望着她清冷深邃的眼底,跳跃着如火苗一般的,自己的影子,夜九宸的心就忍不住狠狠的震颤一下,随后便是急剧快速的跳动。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头驯鹿,在同一时间从心间一齐踩踏而过,又像是一只被关在牢笼之中的,已经发了狂的野兽,横冲直撞的,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空气,仿佛有些稀薄。 夜九宸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由自主的用力咽了咽唾沫,但却依旧没有办法缓解,那股空气稀薄带来的窒息。 冷月白皙精致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没有表情、琥珀色的眸子也一如既往的深沉、幽邃、无波无澜。 可是偏偏就这样的冷月,却仿佛对夜九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的黑眸,不由自主的微微眯了眯,空气中,立刻漂浮一阵危险的气息。 冷月绷着一张脸,却好似浑然不觉。 “不同意我的提议是么?”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沁凉之意,倒是让夜九宸稍稍有些许的缓解。 薄唇轻轻一挑。 “是,不同意。” 冷月点了点头。 下一秒,直接不打招呼的抬起腿,照着夜九宸某个关键部位,就用力顶了上去。 如今的夜九宸对冷月的了解,早就不似最初那般,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动作,夜九宸就能够猜测输冷月的意图。 所以此刻,夜九宸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啧啧啧,这也太狠心了吧? 这一膝盖下去,自己不死也半残呀。 不就是没同意交换秘密的提议嘛,至于下手这么狠嘛! 心里这么想着,夜九宸嘴角的笑意却是愈发的恣意斜肆起来,赶在冷月的膝盖顶到他之前,直接弓起身子,垫住双手在冷月膝盖的必经之路上。 “小月儿,你这一膝盖下去,成亲那日怕是要后悔了!” 冷月:“……” 个思想长毛的玩应。 冷月心中冷冷一笑,随即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夜九宸,直接放下膝盖,脚步一转,便冷不防的来到了夜九宸的身后。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夜九宸根本没有防备,也来不及反应。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冷月的速度一直以来都是惊人的快,这个时候,她已经一手扭住夜九宸的一只手臂,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背,一个膝盖顶住夜九宸膝盖后的腿窝处,将人直接逼近到靠近墙壁。 小样的。 真当老娘要对你下三路下手呢? 老娘是那么没有素质的人么? 冷月心里的小人:你还真是! 夜九宸就这么在眨眼之间,被冷月套路了一把。 看着自己被冷月钳制住一只手臂,还抵在墙上的画面,夜九宸有点哭笑不得。 “小月儿,你耍诈。” “嗯,我爹教的,兵不厌诈。” 夜九宸笑的魅惑,可惜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冷月此刻看不见。 夜九宸顿了顿:“所以,我不同意你的提议,你就这样对待我么?” 冷月不假思索的回答:“怎么可能?” 夜九宸心中一喜,还没等再次开口说话,冷月就让他彻底明白了那句“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 落玉轩上空,顿时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所穿透。 房间里的冷迟、冷老夫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冷迟:“母亲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子晚饭的时候再来。” 冷老夫人:“好的,将军也去休息吧。” 大厅里,罗小玉、冯妈妈还有一众姑娘小厮们,听到这声嘶吼哀嚎,也是下意识的一愣。 紧接着,冯妈妈、姑娘和小厮们便一脸淡然的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罗小玉一脸诧异的看着冯妈妈和其他人。 “冯妈妈,刚刚你没听到什么声音么?” 冯妈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一把拉过罗小玉。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小玉啊,听姐的话,要想在咱们落玉轩待得久了,一定不能惹小老板。 不能惹小老板其中一条,就是代表着不管听到什么惨叫,都要当做没听到。 听懂了么?” 罗小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当做没听到就对了。 一楼大厅的人,又继续开始收拾了起来。 落玉轩外,已经追逐到了门口的夜风棉、梁浅、冷霄也听见了声响,各自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夜风棉略微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梁浅和冷霄。 “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惨叫?” 梁浅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没见过世面,不就是惨叫么,有什么稀奇的。” 夜风棉:“可是……” 梁浅冷冷一笑。 “怎么的,你很感兴趣?” 夜风棉:“不!” 两期那:“来,我让你也喊两嗓子!” 说着,再次举起王八拳,劈头盖脸的就照着夜风棉身上砸,然后夜风棉继续跑,梁浅继续追,冷霄继续无奈的跟在后面。 而此时三楼的的雅阁内,漆黑一片。 夜九宸被冷月放倒在床榻之上,火红色的衣衫、白皙魅惑妖媚的面容,加上漆黑浓密如海藻一般的发丝交织在一起,映入冷月的眼底,竟然诡异的和谐、诡异的精美绝伦。 冷月大刀阔斧的坐在夜九宸的身上,两手十分霸气的攥着夜九宸的两只胳膊,放置于身体两侧。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夜九宸桃花眼危险的眯起,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原来我的小月儿,真的喜欢在上面。” 冷月:“……”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晦暗中,冷月清冷的双眼却异常清晰。 “不说是么?” “应该说,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月儿!” 夜九宸蓦的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声音明明还是他的声音,明明还是依旧那般低沉婉转,带着要命的磁性,但是冷月却清楚的从中感受到了危险。 一句话,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而且冷月早就发现,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即便是隔着衣料,但是冷月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夜九宸身上传递而来的,那一股股明显的热度。 那股热,似乎像是正在被放在火上灼着的水,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升高,到了最后,临近沸点之时,已经开始灼烫人了。 而且,因为这样俯视的关系,所以冷月可以清楚的看见夜九宸眼底的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暗下去。 危险,又让人痴迷。 冷月心里慌的一批,但是本着身为大佬,面色上不能露怯的原则,只能绷着脸,不露出丝毫端倪。 不行! 小妖孽这状态不对。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想着,冷月随即一本正经地淡淡开口说道:“行吧,不说拉倒。” 夜九宸闻言,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意外或者惊讶,反而是了然的挑起唇角,一声冷笑。 冷月变脸变得那叫一个痛快,仿佛之前气势满满,咄咄逼人的不是她一般,毫无违和感的说完一句话,直接起身准备下了床榻,找个环境优雅、闲人免进的地方避避难。 可惜,夜九宸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冷月的身子刚一动弹,夜九宸之前被禁锢着的双手便恢复了自由,然后紧接着,便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的,一个反手就扣住了冷月的手腕。 冷月心里一惊,定定的朝着夜九宸望了一眼。 夜九宸黑眸依旧危险的半眯着,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依旧隐隐的上扬着。 紧接着,冷月便感觉腰上传来一个力道,下一秒,天旋地转,乾坤颠倒。 等到清醒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月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刚刚夜九宸躺着的位置,黑发披散,双手双腿被禁锢着,不得动弹。 冷月心里就妈卖批了。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可是踏马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啊?啊?啊?!!! 放个屁的功夫而已,怎么就变成自己在下面了呢? 此时的夜九宸一如刚刚的冷月一般,覆在上方,双手禁锢着冷月的手腕,黑眸俯视睥睨,却又在隐隐之中,带着浓烈的侵略与霸道。 这样的夜九宸,是冷月从未见过的。 冷月:“你……” 刚一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唇便被一阵温热所堵。 吻,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无法阻挡! 第309章 我是凝香,不是冷若雪 冷月撑大了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夜九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极具的放大。 四周是昏暗的,光线是不明朗的。 可是这一刻,夜九宸的面容,却异常清晰。 甚至于,连他睫羽轻轻颤动的频率,冷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对劲! 小妖孽这也太不对劲了,连话都不让自己说完,就直接亲? 而且冷月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今日、现在、此刻的夜九宸,同平日里的,仿佛都不一样。 那股霸道的、山雨欲来的、无法阻挡的强大攻势,与往日的夜九宸判若两人,竟然让冷月有种无法招架的错觉。 夜九宸的吻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霸道,渐渐的,冷月发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有空白的迹象,甚至于呼吸也越来越不畅通。 双手,不自觉的攀上了夜九宸的双肩,本能的想要推拒。 而殊不知,冷月这样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夜九宸眼底翻涌着的那股浓烈的,带着归天灭地气势的滔天骇浪,愈发肆虐。 “月儿!” 夜九宸将唇轻轻抽离了片刻,用压抑的,克制的声音,低低的唤着冷月的名字。 可是急促的,带着热浪的呼吸却一下一下的喷洒在冷月的脸上,让她原本就迷离的双眸,愈发迷幻不清。 “嗯!” 冷月轻轻的从喉咙溢出了一声,与以往的她也是截然不同, 平日里的她总是高高在上,宛若从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一般,睥睨苍生,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可是此刻的冷月,却好似换了另外一个人一般,。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眼眸也还是那双眼眸,但却在冰冷的气质中,对了几分属于女人的妖媚。 她那一声轻哼,就好像是一只猫爪子,轻轻的挠着夜九宸的心脏,竟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震颤了一下。 这样极致的冷与极致的反差,像是一记毒药,深入骨髓,让人无法自拔。 夜九宸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因为克制,撑在床榻之上的双臂,也不由得肌肉纹理爆现而出。 “我等不到三日后了。” 夜九宸低沉暗哑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磁性声音,像是一记药剂,让陷入迷醉、已经心旌神往的冷月,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水蛇一般的双臂环上夜九宸的脖颈,如古井一般深邃的、无波无澜的眸子,此刻却仿佛像是夜空下的海面,伴随着海风的侵袭,波涛汹涌,生生不息。 冷月轻轻启唇,一字一顿: “那就不要等!” 那就不要等! 五个字,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在夜九宸的心上,砸在他的眼眸之中。 下一秒,夜九宸手臂弯曲,将之前那个未完成的吻,重新继续。 吻,宛若风暴。 气氛,旖旎一片。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跃上梢头,透过窗子,肆无忌惮的照进房间,洒落在地面,照耀出一双交织的身影。 注定是个夜深,人不静的夜。 …… 同一时间,西凉皇宫。 凝香楼内,凝香坐在软塌之上,双手死死的在身前绞着,一张脸上满是焦急凝重。 婢女走进来,更是焦急。 “夫人,帝君不肯离开,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您怕是……” 婢女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凝香已然知道婢女后半句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今日的自己,已经很凄惨了。 先是想要利用费皇后,却不想被费皇后不费吹灰之力的当众狠狠打了脸,让自己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 被江行烈忽视,被费皇后警告,被夜陌寒对面而不相识…… 然后又亲眼看着原本已经陷入绝境的冷月,那么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就扭转了乾坤。 为什么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那么偏心冷月? 为什么要让自己遭受这么多可悲可笑的事情? 还有夜陌寒! 他现在来,想要做什么? 是嫌自己不够凄惨? 凝香心中苦笑,或许是因为太苦了,所以不自觉的,就从唇角漫了出来。 “去告诉帝君,我是皇上的凝香夫人,与其单独见面原本就是不妥的事情,何况是在晚上。 让他有什么事,明日等见了帝君再说吧。 就说我睡了!” 一番话说完,凝香已然起身,想要进入内殿歇息。 她很清楚,今晚夜陌寒来过凝香楼的事情,一定会一字不落的传到江行烈和费皇后的耳朵里,可是只要她坚持着没有出去,那么到时候就可以一口咬定,不知道夜陌寒想要做什么。 夜陌寒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对他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只有避而不见,才是对他们两人都好的结果。 而且,见了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我就站在你面前,可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啊! 凝香用力闭了闭眼睛,终是提起脚下的步子,沉重而又艰难的,朝内殿而去。 然而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了婢女惊恐的呼喊声。 “啊!帝君,帝君您万万不可……” 凝香闻言黑眸一撑,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夜陌寒……进来了? 不! 不可能! 想着,凝香便想要加快脚下的步子,快速的离开这里。 然而手臂,却还是被一股大力,牢牢的攥住,向后拉扯着。 不知道怎么,心底突然一阵浓烈的酸楚涌了上来,像是被打翻了的醋坛,好酸好酸,酸到让人无法承受。 而这股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袭上鼻尖,袭上眼角。 眼泪,也就这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就氤氲了,模糊不清中,凝香却还是看清了那张自己朝思夜想的、刻进骨髓、流淌进血液、棱角分明、俊朗不凡的、独独属于夜陌寒的脸。 然后,凝香听见了夜陌寒熟悉的嗓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冷若雪!”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从熟悉的人口中唤出,可这一瞬间,凝香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时间,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 凝香的眼里,只剩下了夜陌寒,耳边,只剩下了那一遍一遍回放着的,从夜陌寒口中唤出的“冷若雪”三个字。 他认出自己了! 他知道是自己了! 冷若雪心底像是一瞬间有春风化水了一般,仿佛这么久以来,那些承受过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些非人的痛苦,在这一瞬间都有了原因,都有了值得的理由。 冷若雪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抬起沉重的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夜陌寒那张熟悉的面容。 这是她无数次在梦里想要做的事啊!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被伤害过多少次,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不管自己怎样洗脑自己,可是却终究无法改变,无法摆脱一个事实—— 冷若雪爱夜陌寒! 爱的无可救药,爱的认真且怂,爱的从一而终。 所以,她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他生生拦住,牢牢攥住。 他说:“冷若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质问的语气,冷冽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一刀子,冷不防的,毫无准备的,一下子就扎到了冷若雪的心上。 痛么? 当然痛! 即便曾经也这般通过,即便每一次被扎到,都会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甚至于,即便她早就知道,夜陌寒知道实情后,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那么痛? 痛到,几乎生不如死! 冷若雪死死的咬着牙,手在半空中紧紧用力的攥起了拳头,眼中的水汽,也被她这么一点一点,生生逼了回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夜陌寒的眼中,正在清楚的看着冷若雪的神色,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变冷,便硬。 直到,毫无波澜。 就仿佛,从冷若雪,生生变成了凝香! 剑眉,瞬间便拧结了起来。 “你……” 夜陌寒不是不惊讶,不是不震撼,曾经的冷若雪,狠毒是狠毒,自私是自私,可是却从来不会有这般近乎于绝望的冰冷表情。 她掉下悬崖到现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脑海里出现这些问题,夜陌寒忍不住便想要开口询问。 但他怎么也没想打,刚刚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见冷若雪突然笑了起来。 “帝君陛下,凝香是西凉皇帝的夫人,您这般举动……” 说着,冷若雪抬了抬被夜陌寒还牢牢抓在半空中的手腕:“是不是不大妥当?” 夜陌寒闻声,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 冷若雪嘴角挂起一抹浅然的笑,紧接着又开口说道: “还有,我叫凝香,不是什么冷若雪,还请帝君,不要叫错人了。” 此时的凝香真的就只是凝香,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她的动作,甚至于看向夜陌寒的目光里,都再没有之前那一瞬间的影子。 仿佛那一个,她泪水婆娑,视线氤氲的瞬间,不过是夜陌寒的错觉一般。 夜陌寒垂着的双手,用力攥了攥。 “凝香夫人说的是,是孤唐突了!” 第310章 打了场群架 天色昏沉,月光皎白。 凝香楼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而又诡异。 婢女被柳青和朔风用剑抵着,浑身颤抖犹如筛糠一般,脸色更是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另外一边,夜陌寒和凝香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彼此对视着,对峙着。 “我是凝香,不是冷若雪。” 一句话,九个字,却已然表明了凝香的全部态度。 夜陌寒冷冽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黑眸凝视着凝香片刻,点了点头。 “凝香夫人说的是,今日之举,是孤唐突了。 只是,夫人与孤过去认识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所以孤有两句话,想要告诉给夫人。” 凝香掩藏在袖管中的手指用力捏紧着,脊背绷的笔直,但是面色上,却努力维持着无懈可击的不动声色。 “帝君请说,凝香洗耳恭听。”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缓而又低沉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夫人如今是西凉国帝王的宠妃,皇上和皇后待夫人也是极好。 所以,夫人最好不要做一些让自己和让别人都很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夫人若是做了……” 说着,夜陌寒突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的死,我很后悔。 我不知道你改名换姓、甚至改头换面来到西凉,成为了江行烈的宠妃意欲何为,我也不想知道。 因为这是你的选择,所以你只要自己不悔便好。 我不管你是凝香,还是冷若雪,只要你还像从前那般执迷不悟,不肯悔改,做出一些让人无法原谅的事。 这一次,我一定亲手结束你的性命!” 一番话,夜陌寒说的声音极低,但是字字句句,却又无比清晰的传进凝香的耳朵里,穿过耳畔,直达心底。 凝香眸光闪动着。 嘴角的弧度僵硬。 “多谢帝君提醒,天色不早了,凝香恭送帝君。” 说罢,凝香双手在胸前交叉,半蹲身子,做出一副行礼恭送的样子。 夜陌寒黑眸冷冽着,定定看了凝香一眼。 这一眼里,仿佛包含了很多情绪,又仿佛包含了许许多多要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 最终,夜陌寒还是转身,提步,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夜陌寒离开,柳青和朔风随后也追随而去,婢女已经吓傻了,身子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脸色依旧苍白,身子也依旧瑟缩着,好半晌没能缓过来。 凝香却始终维持着之前恭送夜陌寒离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尽管,夜陌寒早已经离去。 尽管,凝香楼内只剩下她和婢女。 婢女跌坐在地上半晌,终是反应过来,见凝香还站在原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连忙起身上前。 “夫人,夫人,夫人人已经走了,您怎么还……” “出去1” 凝香开口,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是与平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婢女闻声,立刻一个激灵,转身就往外跑。 实在是今日,受到了太多惊吓了。 而婢女前脚刚一跑出去,后脚凝香便再也绷不住,好像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重重的跌坐于地面之上。 也是这一刻,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大殿内,才响起了她再也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夜陌寒! 他终究,还是和从前一样, 尽管他认出了自己,可是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欣喜,一点点怀念,或者失而复得的激动,甚至于,连她手上的伤,都没有被察觉。 他这样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找自己,不过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去对付冷月罢了。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的心里,都只有冷月一个人。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往下坠落着,流淌着。 这是她“死去”之后,第一次流下眼泪。 原本墨色的天空,似乎也受到了凝香的感染一般,渐渐变得阴沉幽暗。 一抹白色的、小巧的影子,渐渐从天空飘落而下,一阵风吹过,那抹白色小巧的影子不禁打起了旋转,直到最后落入地面,瞬间融化成一滴水珠。 紧接着,无数个白色的、小巧的影子,慢慢的从天空打着旋转的飘落而下,片刻功夫,整片天地变被一片白色所包裹笼罩了起来。 翌日,清晨。 床榻上的冷月皱了皱眉心,身体顿时传来一阵明显的酸痛。 那种痛,让冷月觉得自己好像昨天晚上刚刚跟人打了一场激动人心、惊天地泣鬼神的群架,这会儿子一动弹就要散架了一般。 冷月皱着眉心睁开眼,一张白皙俊美,棱角分明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冷月:“……???!!!” 我艹!!! 一瞬间,脑海里的记忆纷至沓来,昨天晚上,就在这张床榻上,冷月和夜九宸迈进了人类进化繁衍史上的,极其重要一步,两人的关系,也有了一个质的升华和飞跃。 那些令人脸红耳赤的画面,就好似过电影一般,在眼前一帧一帧的回放着,冷月看着那些画面,心里的小人简直抓狂的要把墙抠露了。 矜持呢? 羞赧呢? 好歹也是第一次啊? 为啥冷月的表现,这么的天赋异禀呢? 夜九宸不会……多想啥吧? 关键自己那么多岛国和欧美的爱情动作大片,也不能是白看的啊! 冷月绷着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和端倪,一动不动的,一瞬不眨的盯着还在熟睡中的夜九宸。 不得不说,小妖孽长得是真的好看, 不管看了多少次,不管看了多久,各个角度,各个方位,根本没有死角,永远那么完美无瑕,永远那么魅惑人心。 仿佛他这张脸的存在就不符合逻辑。 冷月突然就释怀了。 面对着这么一张妖孽一般的脸,自己保持不住,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谁不服? 你让他来试试,把持一个让老娘看看! 思忖间,原本还双眸紧闭,熟睡中的夜九宸,不知道怎的,突然之间就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四目相触,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 夜九宸微微怔楞了两秒,顿时勾起唇角。 “早,小月儿。” 冷月别过视线,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此时的雪已经停了,但因为下雪的缘故,同一个时辰的今日,看起来要比往日里光亮许多。 冷月收回视线看向夜九宸,一脸认真:“不早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夜九宸好看的桃花眼依旧神秘幽邃,像是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死死的盯着冷月。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抬起手,一把攥住冷月的手腕。 冷月一脸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询问夜九宸打算做什么,却不想手腕上已然传来了一道力量,将她整个人都朝着夜九宸所在的方向拉扯了过去。 这一拉扯,冷月身体上那些好不容易缓解了的酸痛,顿时袭来,疼的冷月好悬没在心里将夜九宸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一遍。 而趁着这个功夫,夜九宸已然将人拉进了怀中,顺势翻身而起,覆了上去。 冷月:“……” 怎么感觉画面有点似曾相识? 夜九宸居高临下的睨着冷月,眼中的霸道、贪婪、毫不掩饰,一览无遗。 冷月有点方。 而夜九宸昨晚刚刚食髓知味,经过了一觉的休息整顿,醒来正是精力旺盛充沛,小宇宙蓄势待发的时候,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近在尺咫的人? 冷月就惨了。 身上还跟散架一样呢,就被夜九宸这么禁锢在了这里,宛若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宰割。 自己现在要是求饶,是不是有点丢人?有点崩人设? 但是不求饶…… 容易没命! 回想起昨晚夜九宸的疯狂,冷月只觉得浑身的酸痛好像没来由的,就更加明显了。 说起来也很奇妙,他和她,他们相识到现在,想想已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 马上,她便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人世间的缘分,总是这般猝不及防。 只要你肯等待,只要你肯相信,你终是会遇到、等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 夜九宸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冷月。 结实的手臂一只撑在冷月的耳畔,另外一只则是慢慢的抬起,轻柔的落在冷月的发际线位置。 带着微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冷月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一点一点向下移动着,像是在触碰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阆黑的眸,也伴随着他的动作,深深凝望着。 望着望着,夜九宸就觉得身体里那只潜藏着的野兽,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冷月一下子就从夜九宸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和深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下一秒,夜九宸果然不负众望,直接倾下头,凑到了冷月的唇边。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冷月当机立断,直接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冷月和夜九宸唇中间,适时的阻挡住了夜九宸欲要落下来的吻。 冷月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 夜九宸却:“……” 冷月居然……阻止了自己? 几个意思???!!! 第311章 我是你的夫君 夜九宸薄薄的唇轻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看似平静,却又仿佛翻涌着讳莫难解的骇浪一般。 冷月明显感觉到,不发一言的夜九宸周遭笼罩着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那张刚刚看起来还棱角分明,俊美不凡的面容,此刻却满是阴冷危险,就好像是从地狱伸出走来的修罗王者一般,让人单是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但冷月是一般人么? 绝逼不是啊! 擎着一张无波无澜的脸,冷月一本正经、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九宸,一字一顿道:“白日宣淫……不好!” 夜九宸:“???” 不知为何,原本还翻涌的情绪,在冷月这么一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话之下,竟然在一瞬间就消散于无形之中。 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他是夜九宸,她是冷月。 冷月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夜九宸都不需要去仔细琢磨,便能心下了然。 一定是自己昨晚将她折腾的太狠了吧?不然的话,像她性子这么强硬的人,怎么可能说不行呢? 这么想着,夜九宸心中不禁涌现出一抹愧疚。 “对不起……” 夜九宸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冷月不由得一个怔楞。 因为点啥啊? 好好的道歉做什么? 当然,冷月心中疑问归疑问,但是却不会问出口。 而且对方都道歉了,自己要是表现出来不知道原因,多尴尬? 所以,为了夜九宸不尴尬考虑,冷月很是善解人意的,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嗯!” 老娘接受你的道歉~! 看见冷月这幅架势,夜九宸不禁眉眼一弯,俯下头在冷月的额头上猝不及防的落下一吻,随即翻身走下了床榻,批了一件袍子就往门口走。 冷月也想起床,可是刚一动弹,那种骨骼错位散架的痛觉就冷不防的袭来,痛的她刚起来的上本身,一下子就跌了回去。 而刚刚好,夜九宸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的转身,朝着她看了过来。 冷月:“……” 玩球了。 自己刚刚那么狼狈的样子,他该不是看见了吧? 不对! 应该是没看见,毕竟自己是跌回去了以后小妖孽才砖头的。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顿时淡定了,也不方了。 “怎么了?” “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一句,夜九宸也没说要去干什么,便快速提步出了房间,将门紧紧关闭了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冷月一个人,冷月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好好躺着? 那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好好躺着的。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冷月比较能够放得开,眼睛一瞪,牙一咬,脚一跺,双臂便重新撑在了床榻之上。 有了之前的失败经验,冷月有计划有准备的先是用一只手臂撑起自己,将所有的重心都放了上去,随即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抓在了床幔之上。 两只手都有了借力,冷月随即深吸一口气,低呵一声“起”,身子,便随之一起向上用力。 酸疼还是存在的,尤其是下半部分,简直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但是冷月觉得自己可是利用了牛顿定律和杠杆原理,所以这一次,一定能够成功。 事实证明,这一次确实是可行的。 冷月的身子慢慢从床榻上腾升而起,所有的力量支撑都在两只手臂上,所以下半部分所带来的疼痛,就没有那么明显清晰。 马上就要好了! 冷月瞪着一双深入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大眼睛,狠呆呆的望着床幔,咬着牙,憋着气。 就在她已经看见了成功的彼岸,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房间原本被夜九宸关好的门,突然一瞬间,毫无征兆的从外面就被人推了开。 筑儿一手提着一只盛满了热水的水桶,站在门口正要往房间里进,然后就看见冷月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攀着床幔,姿势怪异,表情狰狞的样子。 筑儿眨巴了两下眼睛。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冷月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一道晴天霹雳,猝不及防的就劈砍了下来,将她整个人劈的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这回是彻底玩球了。 人设彻底崩了,挽回不来的那种。 要不,灭口? 筑儿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大脑有点空白。 不是不知道她家小姐的行事怪异和想法奇特,但是这么吊诡的画面,生平还真是第一次见。 按照小姐那要面子的程度和翻脸的速度,筑儿觉得,她要是再这么站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 所以…… 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这么想着,筑儿立刻打定了主意,一脸懵逼的在房间里快速巡视了一圈,然后连不变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加严肃的“自言自语”起来。 “咦?小姐人呢?九公子不是说小姐在房间里,让我送热水上来给小姐洗澡么,人哪去了,怎么不在房间里呢?” 筑儿说的煞有其事,一边说一边皱着眉一脸疑惑的提着水桶走到房间中央,将水桶里还蒸腾着热气的水倒进了浴桶之内,然后依旧煞有其事的皱着眉,一脸疑惑的走到门口,转身,关上门。 自始至终,冷月都半个身子吊在床幔之上,半个身子留在床榻之上,姿势诡异,面无表情,却又目光冷凝的注视着一切。 这是一番什么神仙操作啊? 为了活着,也是难为筑儿了!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突然有点替筑儿感觉到有点心酸。 而门外,此时已经逃离了“魔爪”的筑儿,简直如蒙大赦,出门的一瞬间秒变脸不说,脚下就像是安了两只火箭一般,嗖嗖嗖的就跑没了影。 途中还与前来的夜九宸碰了个面。 夜九宸当即就顿在了当场。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面前跑过去呢? 房间里还是只有冷月一人。 这回没了筑儿,为了防止刚刚的情况再次发生,冷月只能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总不能吊着自己吊到一半,再被人撞见吧? 那就真不用活了。 这么想着,冷月连忙摆好架势,调整好心态,一鼓作气,准备再接再厉。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再一次从外面被人猝不及防间,突然推开。 冷月:“……” 特么的,你们有完没完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走城门呢? 也许是之前被筑儿一连串的神仙操作弄的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筑儿早就已经逃之夭夭,所以冷月心里那口气憋着,上不上下不下的,尤其难受。 这会儿子又有人撞上枪口了,冷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啥也别说了,直接灭口! 想到这里,冷月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么的诡异,直接一记冷冷的眼刀,朝着门口毫不留情的就扫了过去。 然后,空气就陷入了一片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之中。 冷月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头顶顿时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这不是昨晚刚跟自己摩擦摩擦,擦出了天雷地火,铃儿响当之势的小妖孽么? 这可咋灭口? 冷月一瞬间就方了。 而夜九宸站在门口,看见房间里这幅诡异画面的第一时间,也有点怔楞。 但好在他反应快,几乎眨个眼的功夫,便反应过来冷月会这般诡异的原因,而且马上就提步进入房间,反手将身后的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冷月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自己昨晚在小妖孽面前已经没啥人设可言了,这会儿子还能怎么崩? 灭口又不能灭口,自己睡的男人,跪着也要睡完。 这么想着,冷月不禁目光有些哀怨的看向了夜九宸。 而夜九宸关上房门之后,便抿着唇几步来到了冷月的身旁,定定的望了冷月一眼,随即便倾下、身子,双臂一伸,便将冷月直接从床榻和床幔之间打横抱了起来。 冷月没有防备的身子腾空,只能本能的双手紧紧环住夜九宸的脖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却仿佛有着一种独特的,独属于两人的默契。 夜九宸将人抱着,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床榻边缘,而有了夜九宸的帮助,冷月这回倒是得意好好的坐在了床榻之上。 夜九宸弓着身子,视线与冷月平齐着深深凝望了一眼,随即起身来到水桶旁,伸手进去探了探。 一双剑眉,立刻拧结起来。 下一刻,便是不发一言的转身,快步出门。 冷月就坐在床榻边缘,看着夜九宸一系列动作。 小妖孽这是……要干啥? 不多时,夜九宸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另外两个水桶,将水桶中的水倒进了浴桶之中,夜九宸再一次将手探了进去尝试了一下。 这一次,夜九宸眉间的郁结倒是舒展开了,随后便快步来到冷月面前,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是冷月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夜九宸开口,而是看见他朝着自己浑身上下为数不多的衣服,伸出了魔爪。 冷月:“……” 够了啊! “你想干嘛?” 房间里太过安静了,所以冷月这一嗓子,分外明显。 夜九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瞬便低笑出声。 “月儿,我是你的夫君!” 第312章 你死定了! 冷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看了夜九宸两秒,没有否认。 俩人都已经这样那样,在创造人类繁衍生息的伟大事业上做出卓越贡献了,还绷着就显得矫情了。 但是,夫君可以是夫君,你脱我衣服就要征求我的同意了。 老娘不要面子的? “用得着你了?” 冷月绷着脸,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说完直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夜九宸原本还诧异于冷月那一句“用得着你了”是什么意思,此刻看见冷月这么严肃正经的,去将她身上仅有的那一点布料全都摘了下去,顿时觉得头顶一道惊雷生生劈砍而下,身子随即僵硬石化。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居然……居然……当众……当着自己的面……脱…… 夜九宸一双黑眸瞪得老大,虽然脑子里蹦出来的字断断续续,已经完全不连贯了,但目光却是牢牢的锁定在冷月的身上,丝毫没有要移转的意思。 虽然昨晚,他们已经“坦诚”相见过了,但现在好歹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思忖间,冷月已经从床榻之上站了起来,身上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布料,此刻伴随着她的动作,就那么轻飘飘的缓缓滑落。 夜九宸一双阆黑的眸,瞬间就深沉了起来。 因为原本应该是白皙精致如瓷质的月几月夫之上,此刻却青青紫紫的遍布了许许多多的痕迹,看起来尤为惹人触目,惹人心疼怜爱。 夜九宸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手笔。 一瞬间,脑子里那些个乱不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心疼和怜惜。 下一秒,夜九宸黑眸微眯,上前一步。 冷月虽然从刚刚开始,就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但是内心的小人此时已经抓狂的要上了天了。 所以她原本想着赶紧进到浴桶里,然后让夜九宸这小妖孽赶紧哪里凉快去哪里。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夜九宸居然过来了! 过来了! 来了! 了! 冷月有点绷不住了,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喉咙也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无法发出声音。 而偏偏,夜九宸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一丁点旖旎的来到冷月的身边,将人直接打横抱起。 没有布料的阻挡,入手便是滑如凝脂的触感,夜九宸眉心下意识的皱了皱,喉结也不由自主的上下动了动。 可是他的眼底却依旧没有一丝丝情欲之类的情绪。 冷月虽然心里抗拒着这样崩人设而又羞耻的姿势,但是身体的本能却又抑制不住的靠近,甚至于,双臂也已经环住了夜九宸的脖颈。 夜九宸抱的很轻,很小心翼翼,黑眸凝视着冷月,就像是在看一件与世无双的珍宝。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冷月也不由自主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紧绷的身体竟然也开始渐渐放松了下来,双眸一瞬不眨的,回望向夜九宸。 夜九宸抱着冷月一点一点的来到浴桶旁,轻轻的将人放下。 温热的水流接触到皮肤,一阵舒服顿时袭了上来。 冷月坐在浴桶之中,松开环着夜九宸脖颈的双臂,改为放在水中。 嗯……有点舒服怎么办? 没想到小妖孽这水温调的还挺合适的。 冷月餍足的眯了眯眼睛,水花声声,夜九宸却没有离开,而是挽起袖管,直接跪在了浴桶旁,拿起木瓢,舀起水,速度和流量适中的,慢慢浇在冷月身上。 冷月浅浅的勾了勾唇。 “你……” “让我来!” 冷月刚一开口,就听夜九宸冷不防的打断,声音之中的霸道和不容反驳,明显至极。 冷月有点无语。 她也没说要自己来啊。 她只不过是想要让夜九宸给她擦擦背而已。 房间内,水汽氤氲,袅袅腾腾,宛若九重天之上的险境,如梦如幻,似真似雾,中间筑儿来送过一次水,却被夜九宸直接拦在了门外。 冷月双臂抱在身前,趴在木桶的边缘,表情恣意而又餍足的眯着眼睛。 夜九宸眸光柔和、动作轻柔的帮冷月浇水擦背,澄澈的水珠落在凝脂一般的肌肤之上,隐隐反射的耀眼的光华。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原本应该旖旎的情形之下,夜九宸只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仿佛,他和她已经是在一起相濡以沫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相互搀扶,她陪着他散步走路,他帮她洗澡沐浴。 这么一想,夜九宸的嘴角眉梢,不由得溢出了一抹抹弧度。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倾了倾身子,在冷月光滑白皙的肩头,落下了浅浅一吻。 冷月:“???”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心里的想法,所以对他这么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举动,不禁有点懵逼。 “月儿,此生,我许你十里红妆。 我只要你一件回报。” 冷月一听不乐意了。 咋的,你娶老娘,还要回报的? 这么想着,冷月立刻想要转头给夜九宸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只愿你此生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冷月:“……” 完了,白眼给不了了。 顿了顿,冷月慢慢的转过头,深深的凝望着夜九宸,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 跑过热水澡,又吃过饭喝了夜九宸特意让厨房煮的汤之后,冷月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特别想要下楼看看。 夜九宸倒是没有阻拦,而是拿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在了冷月的身上, 冷月又懵了。 天气虽然转凉了,但是这狐裘这么厚,还不至于吧? “我不需要!” 说着,冷月就要往下拽,却不想夜九宸根本不给他机会。 “不,你需要!” 冷月:“……” 有点似曾相识是怎么回事? “等会你就知道了。” 夜九宸笑笑,随即牵着冷月的手,直接下楼。 午时已过,落玉轩已然开始营业,冷月因为起的晚,起来后又在房间里磨叽了那么长时间,所以这会儿子下楼,除了看见生意极好的落玉轩内客人,和忙忙碌碌,没有功夫搭理她的姑娘们,倒是没有看到其他人。 冷月不恼也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昨日江行烈那帮人来折腾了一趟,这落玉轩的生意竟然丝毫没受影响。 好在每日只接到五十位客人,不然这落玉轩内哪里还有下脚的地方了? 而冷月思忖的空档,夜九宸已经牵着她穿过了大堂,走出了正门。 往里了,冷月几乎很少出门,若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就跑到后院看看那棵秃了毛的树。 今日夜九宸却带着她从正门走了出来。 而走出正门的那一刻,冷月的眼睛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竟然就变了另外一个模样。 白! 一望无际的雪白,将目之所及的房屋、道路、树木,全都裹了上,阳光微亮,照耀而下,在这些雪白之上反射出点点光华,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街道上,人们全都换上了厚厚的衣裳,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笑意。 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 冷月裹了裹身上厚厚的狐裘。 虽然她平日里性子偏冷,好像这世间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了她的眼,得到她的喜欢。 可是这雪,却是她唯一一样一看见,就心情大好的事物。 毛爷爷都说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冷月!冷月快来啊!” 冷月心里正想着,耳边突然就传来了梁浅兴奋的声音,循声看去,冷月就瞧见梁浅穿着银白色的狐裘,带着耳扣,像是一只北极熊一般,兴奋的朝她挥着手。 冷霄和夜风棉也在,似乎每个人脸上带着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笑。 一个形状略显怪异的、巨大雪人形单影只的伫立在几人的身旁,略微抢眼。 冷月眸子冷而静的看着。 “她叫我?” 夜九宸的掌心温柔,似乎是怕冷月会冷,所以一直紧紧的牵着,未曾松开分毫, 听到冷月的声音,夜九宸才轻声回应道:“嗯,她叫你一起堆雪人。” 冷月面无表情:“哦,那她想多了。” 你见过哪个大佬堆雪人? 真是搞笑! 夜九宸却仿佛像是没听懂冷月话中的意思一般,直接牵着人便带着一齐朝梁浅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听见我说的话?” “听见了。” 夜九宸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你带我来干什么?” 夜九宸眉眼弯弯,好看的桃花眼中,仿佛有狡黠的光亮一闪而过。 冷月还没等看清,就感觉下盘突然一空,紧接着脚下一个趔趄,身体重心不稳的就向后重重倒去。 “……” 卧槽! 小妖孽你暗算我! 心里正问候着夜九宸,冷月已经重重的坐到了地上,但地面上都是松软的雪,夜九宸也把握好了分寸,所以这么摔一下,根本不疼。 不疼归不疼。 但是! 夜九宸居然敢暗算她? 冷月身上顿时迸发出一阵寒凉,和周遭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世界,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你死定了! 第313章 一动不动不可能! 气氛,有点诡异。 夜风棉饶有意味的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冷霄有点替夜九宸担忧,只有梁浅,没心没肺的看着冷月。 “你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干嘛?赶紧起来呀。” 冷月:“……” 一动不动? 不可能! 冷月没有理会梁浅,只是擎着一双深邃的、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站在身前窃笑不已的夜九宸。 可以啊,小妖孽。 厉害了! 或许是冷月身上的气质太过冷冽,也或许是那双眸子古井无波的让人脊背发憷,总之夜九宸嘴角的笑,很快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上前,急切而又关切。 “月儿,怎么了,是不是摔疼了,对不起,我只是……” 夜九宸说不下去了,因为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便看见了冷月那双深沉的眼眸里,一闪而过一抹几不可见般的狡黠。 紧接着,一阵冷不防的冰凉,顺着脖颈便滑进了夜九宸的脊背—— 透心凉,心飞扬!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了夜九宸那张已经变了颜色的脸,随即慢吞吞的朝着梁浅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寡淡着说了一句。 “一动不动是王八。” 梁浅:“???” 冷霄:“???” 夜风棉:“???” 冷月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怔楞在了原地,只有夜九宸,身子紧绷,脊背绷直,一面在忍受那股骤然间袭来的寒凉,一面又无奈又宠溺的盯着冷月,重重的叹了口气。 还以为她一直待在地上没起来,是哪里伤到了,原来是憋着准备报仇呢。 想到这里,夜九宸阆黑的眸不禁半眯起来。 冷月见状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起身准备逃跑。 可惜已然来不及了。 夜九宸直接伸手抓住冷月的脚踝,用力一拉,便将人又拉了回来。 梁浅看的双眼冒光,兴奋的不得了,雪人也不堆了,直接就冲了上去。 “打雪仗嘛,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一边说,梁浅一边捧起一大把雪就想要往冷月身上扔。 冷月冷冷的朝着梁浅瞪了一眼,可是夜九宸还在身后,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形,有点难搞。 然而让冷月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梁浅把手中的雪朝着她扔了过来的一刹那,她的身子却被一股力量带着在原地旋转了一下,紧接着,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梁浅那一大捧雪,没有意外的,不偏不倚都砸在了夜九宸的脊背之上。 冷月抬眸间就撞进一双深邃阆黑的眸子之中。 哎? 他刚刚不是还要收拾自己么,怎么倒给自己帮忙起来了? 许是猜到了冷月心中的想法,夜九宸不禁挑了挑唇,低低说了一句。 “我可以欺负你,但别人不行。” 冷月:“……” 可把你厉害坏了。 说完一句话,夜九宸已然转身,似笑非笑的朝着梁浅看了过去。冷月就比较实际了,能动手的时候,从来都不瞎比比。直接在地面鞠了一捧雪,胡乱的团了一个团,朝着梁浅狠狠的就扔了过去。 梁浅见状顿时惊呼一声,却有点懵逼,不知道往那边躲,只能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站在原地。 冷霄一见这幅情形,二话不说立刻上前,用身子将梁浅稳稳护住。 而冷月那一个雪团,自然也没有打在梁浅的身上。 “冷月,你敢扔我! 你看我不报仇!” “来。” “你个黑心肝的女人!” “嗯。” “……” 梁浅愤愤不平的指责着冷月的罪行,手中的学团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冷月所在的方向砸,冷月自然是不甘示弱,虽然反应平平,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比梁浅慢,反而是快了许多。 频率低了,力道也相对来说弱一些,梁浅自然而然是要吃亏的,冷霄平时可以站在冷月这一边,但是这种时候,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梁浅这边,一起攻击冷月。 而冷月被俩打一,谁同意,夜九宸也不会同意,再加上一个爱凑热闹,怕事闹的不大的夜风棉…… 很快,战局就混乱了起来。 可即便烟雪渺渺,气氛高涨,可是几个人眼中却全都是掩饰不住的快乐和畅快。 仿佛,这是他们来到西凉之后,最为开心的一次。 这一刻,他们全都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 门口,冯妈妈和罗小玉看着几个人这般疯闹,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罗小玉有点担忧。 “冯妈妈,我们要不要去劝说一下,毕竟天寒地冻的,姑娘和梁小姐身子娇弱,怕是容易着凉。” 听闻了罗小玉的话,冯妈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可思议的朝着罗小玉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大笑了起来。 罗小玉一脸疑惑:“冯妈妈?” 冯妈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身体娇弱?谁?咱们小老板和梁小姐? 好妹妹哟,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俩位,哪里像是身体娇弱的样子?” 罗小玉闻言,不由自主的朝着梁浅和冷月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玩的疯,玩的畅快。 罗小玉:“……” 好吧,是我的错。 头顶,阳光温暖倾泻而下,落在一望无际的雪白地面之上,落在冷月、夜九宸、梁浅、冷霄、夜风棉的身上、脸上,反射出的光芒,灼人而又耀眼。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却又忙碌不已。 冷月和夜九宸、梁浅和冷霄的婚期便要到了。 之前所有的准备,冷老夫人、冷迟,还有冯妈妈和罗小玉,全都一手操办着,准备的妥妥当当,毫无错漏。但饶是如此,越是临近,几个人也是愈发的焦虑。 冷老夫人和冯妈妈、罗小玉还好,冷迟焦虑就有点明显了。 比如上楼上到一半,突然又走下去,然后这么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又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回到房间。 再比如,吃饭的时候,只夹一个菜,然后夹完了就再也不动其他的,一直到结束。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冷老夫人几次想要找冷迟聊聊,但是每次冷迟却仿佛有预料一般,找个机会就溜走,冷老夫人也不好太过坚持,只能来找冷月。 临近大婚的前一晚,冷月安静的坐在房间内,一动不动的透过窗子,看着外面被银色的月光和白色的雪光交织的世界。 放假内只点了一盏烛灯,火红的凤冠霞帔平铺在床榻之上,和明黄色的烛灯光亮交相辉映着,美轮美奂。 敲门声响起,冷月没有回头。 “进来。”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清浅的脚步声随即响起,却没有人说话,。 冷月眉心动了动。 会进她房间的几个人的脚步声,她全都熟悉不已,而这个人的脚步声有些拖沓,似乎是身体沉重的缘故,而且频率稍稍有些缓慢。 这是……冷老夫人? 察觉到这一点,冷月连忙转身,果然看见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冷老夫人站在身后。 “祖母。” “嗯。” 冷老夫人没有让顾嬷嬷跟着一起进来,而是让其站在门外,将门关上。 应了冷月一生,冷老夫人随即走到冷月身旁的位置,双手柱着拐棍,慢慢的坐了下来。 “我没让顾嬷嬷跟进来,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冷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煞有其事的朝着冷月眨了眨眼,俨然一个调皮的少女。 一瞬间,冷月有些恍惚。 记得刚穿越过来,到冷家那会,冷月印象里的冷老夫人就是个严肃的、没有人情味的、只知道吃斋念佛的老太太。 对于那个时候的冷老夫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镇国将军府的声誉更加重要。 所以,即便冷若雪和她已经快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了,冷老夫人却还是睁一眼闭一眼,什么都不闻不问。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老太太开始将脚踏进了尘埃里,开始变得有人情味起来。 是进宫之前,将她挡在身后,说要跟她共同进退的时候? 还是在面对夜岚与江应蓉的刁难,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死死护住她生命安危的时候? 冷月记不清了。 她只能记得,眼前的这个老太太,是她的祖母,是她最最重要的家人,也是她要守护的家人。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缓和了平日里一如既往冰冷的面容,隐略显尴尬生硬的弯了弯唇,朝着冷老夫人绽放出一个弧度。 “好,听祖母的。” 冷老夫人一愣,眼前的视线,瞬间有些氤氲。 “傻丫头,真的是好久都没见你笑了,就是怎么笑的这么难看?” 冷月:“……” 祖母我尽力了啊,你不能要求太高。 冷老夫人说着,已经拉过冷月的手,放进了掌心之中,轻轻的拍了起来。 “以前,祖母总觉得你们还小,成亲仿佛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可是谁能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大姑娘了。” 说着,冷老夫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远。 “月儿,明日,你便要嫁人了。” 第314章 记得报我的名号 冷老夫人双手合着,掌心之中放着冷月的手,想要用力,又似乎怕冷月会厌烦,所以指尖轻轻弯曲着,触碰着,却始终不敢紧紧攥牢。 冷月静静的看着冷老夫人那双小心翼翼的手,下一秒,直接反手紧紧握了上去。 冷老夫人:“月儿……” “祖母!” 冷老夫人诧异的望着冷月,略微深陷的眸子里,有粼粼水光在闪动着,甚至于连身体都变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冷月突然发现,原来面前这个在自己面前一直很雷厉风行、处事果断的老太太,头发早已经花白,身子也已经佝偻。 虽然自己是另外一幅芯子,但是成为这个冷月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点一滴,一件件一桩桩,早就让她和这幅身体的冷月,融为了一体。 她,就是她! 她,亦是她! 所以,眼前的冷老夫人,也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冷月真正放在心上的亲人。 “谢谢!” 冷月定定的望着冷老夫人,虽然脸上依旧寡淡清冷,但是眉眼之间,却判若两人般,难得的多了几分柔和。 冷老夫人一怔。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冷月说的也稍微显得有点尴尬生硬,但是冷老夫人活到了这把年纪,真心和假意,自然是一下便知。 原本就氤氲的视线,一瞬间,又模糊不清起来。 冷老夫想要抬手将冷月拉进怀里,想其他祖孙那般绕膝,但是在接触到冷月那张面无表情的、寡淡的宛若万年冰山的脸时,心里的想法顿时就打消了。 冷老夫人还是抬起了手,轻轻的拍了拍冷月的肩膀。 “原本,是应该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的,可是现在这幅状况,你也知道,所以你别怪祖母和你爹,也别怨夜九宸。 祖母年纪大了,别的或许说不准,但是祖母却看得出来,夜九宸对你的,是真心的,。 咱们女人啊,一辈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能够找到一个愿意将我们捧在心尖上的人。 祖母很幸福,找到了。 如今看着你也找到了,祖母的心事,也算是聊了。 虽然你是女子,但祖母从来都不觉得,女子弱过男子,所以,有句话,祖母一直没告诉你!” 冷老夫人轻声呢喃着,一句一句,像是在给孙女讲故事的老人家,画面和谐而又温柔缱绻。 冷月安静的听着,可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好不容易回归正轨了几秒的想法,冷不防的就又开始策马奔腾起来、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自己? 咋的? 冷家有宝藏藏在onepeace了? 还是自己其实不是冷家的亲身女儿,而是像夜九宸那个小妖孽一样的,他国公主? 越想,冷月越觉得事情有点正规,然后就不大想听。 可是偏偏,冷老夫人攥着她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月儿啊……” “……” 怎么有点发憷呢? “其实祖母,一直都很为你骄傲!” 冷月:“……” 冷月擎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定定的望着眼中写满了慈爱的冷老夫人,心底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气。 这老太太,太吓唬人了啊! 冷老夫人深深的凝望了冷月两眼,缓缓抬起手,颤颤巍巍的,从冷月的发顶,额头、脸颊、一点一点,慢慢的向下摩挲着,片刻,冷老夫人收回手,在冷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说完,冷老夫人便起身打算离开,而就在这时,冷月却冷不防的站起身,一把将冷老夫人抱在了怀里。 冷老夫人身子一僵,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祖母,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养育和疼爱,月儿即便嫁给了夜九宸,但也依旧是您的孙女。 如果有人欺负你,记得报我的名号。” “……” 冷老夫人被冷月的举动震撼的心底一阵犯暖,但是接下来的话说的却是让冷老夫人有点哭笑不得。 忍不住抬手捶了冷月的后背,但是冷老夫人开口,说的话却是: “好!若是有人欺负祖母,祖母就报你的名号。” 月光下,冷月和冷老夫人轻轻的拥抱着,黑色的影子落在白色的墙上,却好似一幅逆光的剪影,美不胜收。 夜色昏黄。 夜九宸推开房门,走出房间,随即关上门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冷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位置,横眉冷目,怒气冲冲。 夜九宸一个怔楞。 他是一早就在这里了?还是刚刚到的? 在这里做什么? 找自己有事? 想着,夜九宸随即缓了缓心神,朝着冷迟询问了一句。 “伯父……” “深更半夜的,要去哪?” 冷迟不等夜九宸说完,便凶巴巴的回了一句。 夜九宸一顿:“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的。” “明天什么日子?” 冷迟和夜九宸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上一般,夜九宸刚回完一句,冷迟紧接着就问了另外一个不怎么相干的问题。 饶是如此,夜九宸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是我和月儿,成亲的日子。” 冷迟点了点头:“你还知道。” 夜九宸:“……” 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出去?万一发生了点什么回不来了,你是想让我女儿为你守寡?” 夜九宸:“???!!!” 这都哪跟哪跟哪跟哪啊? 以前夜九宸还有些疑惑,冷月脑子里那些个稀奇古怪,不走寻常路的、策马奔腾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 毕竟,身为镇国大将军的冷迟,平日里可是个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正直之人。 但是待得久了,接触的久了,夜九宸也终于发现,冷迟身上其实也还有另外一面。 就比如现在这逻辑和脑回路极其诡异的想法。 夜九宸笑了笑。 “伯父,您误会了,其实我只是……” “别说没用的,跟我来!” 极其严肃的留下一句不容反驳的话,冷迟随即转过身,脊背笔直如青松一般的,一步一步朝着楼下走去。 夜九宸站在原地,看了看冷迟的背影,又略微思忖了一下,这才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跟了上去。 才下过雪,外面的世界还是一片银白色,配上银色的月光,相互辉映着,像是将世界变成了虚拟。 冷迟和夜九宸并肩而行着,气氛有些诡异尴尬。 冷迟不开口,夜九宸只好主动打破沉默气氛。 “伯父,其实……” “别说话!” 可惜,冷迟压根不想跟夜九宸沟通,所以夜九宸只说了几个字,便被冷迟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夜九宸无奈笑笑、 好吧。 既然不想说,便不想说吧。 好在,两人又走了一会,总共加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半刻钟左右,冷迟便带着夜九宸来到了和落玉轩位于同一条街,隔着一小段距离的一家酒馆之中。 酒馆的规模并不大,但胜在干净,而且酒香浓郁。 一进来,冷迟就十分熟稔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随即抬眸严肃而又眸光锐利的看了看还站在原位的夜九宸。 “坐!” “好!” 夜九宸应了一声,便在冷迟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冷迟招手。 “小二,来两坛好酒,再来二斤牛肉切盘,剩下的小菜随便来两个。” “好嘞!” 小二欢快的应和声响起,不多时,便把冷迟点的东西全都端了上来。 这期间,冷迟和夜九宸之间,一直没有交流。 原本,夜九宸以为冷迟是有话想要同自己说,嘱咐自己,毕竟明日就是自己同冷月大婚的日子了,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毕竟没有走过那个仪式。 但明日就完全不一样了,冷月成为了他夜九宸的妻子,便是他夜九宸的家人。 所以,身为父亲的冷迟,心里不怎么好受,想要找自己好好聊聊,喝喝酒。 但这些全都是夜九宸一开始的猜想。 因为从刚刚开始,夜九宸就发现,冷迟一直很紧张。 明显的紧张,具体表现主要有手藏在桌下,不住的搓来搓去,腿也放在桌下,不断的抖来抖去。茶水在桌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手在额头上,一遍又一遍的擦拭那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汗。 见到这幅样子的冷迟,夜九宸薄薄的唇角不禁轻轻的挑了起来。 “伯父……” “你别说话,喝酒!” 夜九宸今天晚上第三次开口,然后没有意外的,第三次被冷迟毫不犹豫的给怼了回来。 夜九宸无奈,只好遵命。 看来,得来点特殊手段了。 两人之前不是没坐在一起喝过酒,但是那个时候,两人心底都有所试探,也有所保留,带着目的,自然发挥不出真实的酒量。 但是今晚,不一样了! 想着,夜九宸随即挡住了冷迟欲要往酒杯里倒酒的动作,用不辨情绪的声音,沉了沉说道: “伯父,我们一人一坛!” 说罢,也不管冷迟是否同意,直接就将酒杯拿走。 冷迟:“……” 冷迟一双眼睛,戒备而又探究的深深凝视了夜九宸几眼。 可以啊! 这是打算大点干,然后早点散的意思么? 那你得问问老子同不同意! 第315章 这也太不结实了 冬日的夜晚,墨色和橙色交织着,冰冷的空气到底弥漫着让人压抑胶着的味道、 冷迟端坐在桌案后,脊背挺直,手掌打在一条屈起的膝盖之上,大刀阔斧,气势满满。 夜九宸坐在冷迟对面的位置,手恣意的搭在酒坛之上,似笑非笑,却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的望着冷迟。 冷迟顿了顿。 可以啊! 居然要跟自己一人一坛? 冷迟觉得,夜九宸一定是因为过去他曾经为了试探套话,在喝酒时候装多,所以低估了他的酒量,也所才敢如此叫嚣。 呵呵哒! 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啊。 “好!” 冷迟唇角淡淡一勾,随即伸手捞过一坛子酒,将盖子拔下,随手扔在一旁。 孩子年轻,自己得帮他认识认识社会险恶。 想到这里,冷迟直接抄起酒坛子,仰头,咕咚咕咚的就灌了一大口。 “啪——” 不轻不重的一声,酒坛子被摔到了桌上,冷迟绷着一张脸,气势十足的瞪着夜九宸,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嘴。 夜九宸笑了笑。 不知为何,这种时候脑海里竟然出现了冷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如果冷月在,一定会认真脸的问一句,你脸疼么? 画面一出,夜九宸脸上的笑顿时就放肆了许多。 冷迟:“……” 卧槽? 自己这是被嘲笑了? “你笑什么?” 冷迟从来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的事,心里有了想法,自然要直接了当的问出来。 尤其,夜九宸也不是外人了。 而听闻了冷迟的话,夜九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冷迟报以歉意的一笑。 “伯父莫怪,我只是,想到了月儿。” 听见夜九宸这么说,冷迟脸上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有点缓和。 “别说没用的,赶紧喝!” 冷迟凶巴巴的说了一句,夜九宸也不含糊,立刻打开盖子,拎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就灌了一大口进喉咙。 对此,冷迟倒还算满意。 就这样,两人也不说,夜九宸喝一口,冷迟也喝一口,很快,一坛子酒就见了底。 两人的酒量都很不错,所以只是一坛子酒下肚,两人都没有多少醉意,只是稍稍有些微醺的感觉。 冷迟又要了两坛,同夜九宸一人一坛。 很快,两人手中的一坛子就又下了肚。 两坛酒,终于开始起作用了,冷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绷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 “其实,月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冷迟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夜九宸的身子都不由得一震。 “能够遇到月儿,娶到月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哼,那是,你也不看看,月儿是谁生的!” 冷迟略微拔高了音量,但是眉眼之间和语气之中的骄傲和自豪,却是毫不掩饰,像是一个做了好事的孩子,急于向人显摆出来。 夜九宸嘴角依旧维持着发自内心的,虔诚而又真诚的笑意。 “是,是伯父将月儿教育的这么好,才让我有了这么好的一位妻子。” 夜九宸一句话说完,冷迟突然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蓦的死死垂下了头。 夜九宸一愣:“伯父……” “你知道么?” 冷迟开口,打断夜九宸的话,只是语气突然变得委屈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你在月儿身边出现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气死。 你是皇子啊! 你居然来勾搭我的月儿,不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拉么? 我原本是想要让她找一个经商或者是行医的人家,好好的、安稳的过完一生,可若是一旦跟皇家扯上关系,哪里还有安宁可言了? 所以,我特别生气!” 说完,冷迟端起小二第三次送来的酒,仰起头灌了一大口。 “可是我问过月儿,她就是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 真是造孽哟! 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办? 只能顺着了。 从小到大,这个女人是我放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 对了,你记得那时候,在将军府里,我跟你喝酒的事情吧?” 冷迟说着,表情突然变得神秘了起来。 夜九宸点头:“记得!” “嘿嘿!” 冷迟一脸得意:“那次,我是装醉的,没发现吧?” “……” 怎么可能没发现? 但是不能说实话啊! “原来伯父是装醉的,是我酒量太不好了,没能陪好伯父。” 上次是装醉,这次是真醉。 “哎1” 冷迟用力摆了摆手:“你这个人!我,喜欢! 虽然身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但是身为男人,你有担当,有胆识,将自己的女人护的好好的。 够了,足够了!” 虽然冷迟的话语之中带着醉意,但是夜九宸却分辨的清,他这番话里的真心和真情。 夜九宸心神微顿,想要起身郑重其事的向冷迟表达一下感谢,然而身子刚一动弹,还没等完全站起来,就听冷迟猛地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摔。 “砰——” 酒坛和木桌碰撞发出闷响,夜九宸着实被吓了一跳,抬眸间还没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冷迟捧着酒坛子,竟然哭了起来、 “完了!怎么办啊!啊……” 夜九宸:“???” 冷迟痛心疾首,悲痛不已地:“养了多年的花,让人连盆带花,一起抱走了!” 夜九宸想了想:“……” 这话,我该怎么接? …… 冷月送冷老夫人回房间,路过夜九宸的房间发现里面的灯是关着的,不由得眉心一动。 小妖孽居然没有在房间? 呵呵! 可以啊! 成亲前一晚出去浪?咋的,享受最后一个单身的夜晚? 心里这么一想,冷月身上顿时蔓延出一股幽冷,松开冷老夫人就在夜九宸的门口停了下来。 冷老夫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冷月怎么了,但是眼看着她站在夜九宸的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势,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月儿!” “砰!” 冷老夫人刚唤了一声,就见冷月抬起腿,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照着夜九宸的门就踹了下去。 然后房间门没有意外的,被冷月一脚踹的,直接纵向倒了下去。 完全没有开的必要了,直接坏! 顾嬷嬷:“……” 冷老夫人:“……” 冷月:“……” 这门也……太不结实了! 什么质量? 差评! 旁边房间里,陪着梁浅的冯妈妈和罗小玉也听见了声音,连忙打开房门,打算看个究竟,却没想到开门的一瞬间,竟然发现对面房间的冷霄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门探出头来。 冯妈妈和罗小玉见状立刻眼珠子一瞪,极其有默契的往中间一凑,把身后还没等探出头来的梁浅,挡了个严严实实。 “哎?冯妈妈,罗姐姐,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挡这么严实我看什么啊?” 冷霄原本还诧异着,听见梁浅的声音,身子立刻一个激灵,随即机械一般的快速僵硬转过身,两步走回房间,然后关上门,一声不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冯妈妈和罗小玉见到冷霄进了房间,各自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商量都不用商量的,快速对视了一眼,随即心照不宣的一齐转身,将欲要往外窜的梁浅,驾回了房间。 “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啊,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那什么响啊……” 梁浅的一连串疑问,就这么被淹没在了关门声之中。 从始至终,冷月和冷老夫人还有顾嬷嬷,这三个原本应该是主角的人,却仿佛被彻底遗忘了。 冷月将目光从梁浅和冷霄房间的方向收回,再次朝着夜九宸房间看了过去,正要抬腿进去,就见冷老夫人见状立刻瞪大一双眼睛。 而顾嬷嬷都没用冷老夫人开口,便上前一把将冷月拉住。 “哎呦我的小姐哟,你这是要干什么,快走快走!” 冷月一脸莫名其妙:“为啥要走?” 不就是踹坏一个门么? 特么整栋楼都是老娘的,老娘高兴全踹下来! “还为啥?小姐哟,成亲的前一晚见面很不吉利的,赶紧赶紧,趁姑爷没在,咱们赶紧回去……” 冷月:“???” 还有这说法呢? 哎? 好像真的有奥,电视剧里好像也看到过呢。 但是科学依旧在哪呢? 冷月心中思忖着,却没注意到顾嬷嬷的话就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因为不远处,几步之遥楼梯口的地方,夜九宸正背着一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看着。 顾嬷嬷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夜九宸,一时间身子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竟然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动弹。 冷老夫人更是,冷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脸,望着夜九宸所在的位置,和他背上的那个人。 夜九宸背上背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喝醉了的冷迟。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是冷老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冷迟,而且浓烈的酒气一传过来,几乎都不用思考,冷老夫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之后,冷老夫人当机立断,直接拉着冷月,往旁边的房间一踹…… 第316章 小奶狗or小狼狗? 夜九宸也没想到,冷迟居然就这么醉了。 醉的透透的,一点装假的余地都没有。 夜九宸无奈之下,只好付了酒钱,然后一路背着冷迟,回到了落玉轩、 一路上,冷迟都在念叨着一句话: 连盆带花,都被端走了。 夜九宸无奈,嘴角却始终洋溢着满是幸福的笑意。 从今往后,冷月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能够拥有这样的家人,夜九宸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自从遇到了冷月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幸福了。 从前的夜九宸,活在仇恨之中、活在金戈铁马、腥风血雨之中。 往后的夜九宸,活在有冷月的日子之中。 一路上,夜九宸心中都在想着冷月,却没想打回到落玉轩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冷月。 看见也就看见了。 但是旁边,他房间的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立着、关闭着的门,现在会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面上? 再看看站在门口的冷月、冷老夫人、还有欲要将冷月拉走的顾嬷嬷…… 夜九宸一瞬间明白了过来,然后就开始脊背发憷,额头冒冷汗。 自己这是做错了啥? 为啥冷月发这么大脾气,要把自己的门踹翻在地? 还好是踹门,这要是踹在自己身上…… 夜九宸不敢想了,太可怕了! 本能的,夜九宸就想要上前解释,好在冷迟还在自己背上,解释也能解释的清。 但是,刚刚他看到了什么? 身子佝偻,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冷老夫人在刚刚那一瞬间,宛若神将附体,居然极其干脆利落的,一脚将冷月踹进了旁边的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夜九宸有点……岂止是有点,简直震惊大发了。 顾嬷嬷也惊了,瞪大了眼睛,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冷老夫人。 冷老夫人自己也挺震惊的。 但是没办法,为了孙女的幸福,她这个当祖母的,豁出去了。 冷月不知道冷老夫人的想法,只是现在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有点方,有点懵,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才……发生了啥? 她好像,被冷老夫人踹了一脚? 冷月怔怔的站在原地,仔仔细细的回忆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出现幻觉错觉,或者大脑缺氧之类的状况发生之后,确定了,确实是冷老夫人以掩耳不及铃儿响叮当之势,将自己一脚踹了进来。 老太太腿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冷老夫人这么做是因为点啥啊? 这么想着,冷月立刻上前一步来到门口,准备将门推开。 “祖母?” 房间外,还处在一片安静之中,几个人似乎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反应过来,一个个屏住了呼吸,除了趴在夜九宸后背上的冷迟,时不时的会嘟囔两句花盆和花。 冷月这猝不及防的一嗓子,一下子就将三个人的思绪全都拉了回来。 冷老夫人一下子就觉得腿有点软,拄着拐杖身子瞬间晃悠了起来,顾嬷嬷见状,立刻眼疾手快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冷老夫人扶稳。 夜九宸虽然不至于晃悠,但身后还背着冷迟,所以还是抑制不住的身子虚浮了一下。 冷老夫人看的胆战心惊的,连忙嘱咐顾嬷嬷、 “顾嬷嬷,快,快去把老爷接过来。” 顾嬷嬷一听说是冷迟,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就来到夜九宸身边,手脚并用的将冷迟搀扶了下来、 冷迟也不算是烂醉如泥,放在地上也还能站得住,就是神智不大清楚的,依旧念叨着花盆花的,冷老夫人和顾嬷嬷一脸心疼。 “这是干什么哟,怎么喝了这么多?” “什么花盆花的。顾嬷嬷,赶紧扶老爷回去休息,让厨房煮点醒酒汤送到老爷房间里。” “老夫人放心,奴才一定好好照顾着。” 冷老夫人和顾嬷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冷迟搀扶着往屋里送,夜九宸自然也是要帮忙的,毕竟两个老人家去抬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喝醉了酒的大男人,多多少少有些吃力。 只是…… 夜九宸略微有些担忧的,朝着之前冷老夫人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将冷迟先送达房间里。 夜九宸记得起来,但是冷老夫人和顾嬷嬷年纪大,刚刚一紧张着急,再加上被冷迟的事情一打岔,一下子就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冷老夫人走在最后,走了两步不禁停了下来。 哎?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 冷月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怜巴巴的待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心里的小人都快要委屈成河豚了。 咋的了? 咋的了? 自己这是……被红果果的无视了? 这群人咋能这样呢? 良心不会痛么? 虽然你是奶奶,但是你把我踹进来,不打招呼,也不告诉我因为啥? 踹进来也就算了,但是你居然不管我,把我就扔在这了? 嘤嘤嘤。 抱紧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吱呀——” 思忖间,面前的房门突然响了一声,随即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光线进入,黑暗和明亮交织,让冷月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本能的眯起了眼睛。 很快,冷月适应了视线,才看清眼前的人在逆光之中的、棱角分明的脸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晦暗,一半明亮。 可是却依旧那么俊美妖冶,让人窒息。 冷月静静的看了夜九宸两秒,紧接着身子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耳边,是熟悉而又低沉暗哑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对不起!” 冷月:“???” 卧槽! 上来就道歉,你果然是背着老娘出去浪了! 想到这里,冷月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可惜被抱在怀里,所以夜九宸没能看见。 “对不起,刚刚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找你。 伯父喝的太多了,老夫人和顾嬷嬷年纪都大了,实在是有些吃力,所以我先去把伯父送回了房间,所以晚了一些,对不起,不要生气好不好?” 夜九宸语气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虔诚。抱着冷月的双手,也在用着力,像是怕稍稍一不用力,就会被冷月逃脱一般。 冷月:“……” 完犊子了。 原来小妖孽是因为这件事才道歉的。 啊对! 按照他说的,他刚刚是跟冷迟一起回来的,就代表着是跟冷迟一起出去浪的。 冷月有点无语。 糟老头这事干的有点漂亮啊。 这就是放在现代,也没听说几个岳父在结婚前一晚带着女婿出去过单身夜,还把自己喝多被女婿背回家的啊?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只是见自己说完一番话之后,冷月便没了声音,眉心不由得一皱。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冷月心里还在为拥有冷迟这样奇葩的爹感到头疼,突然就听到夜九宸说了一句奶声奶气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抖。 说话就说话,你当什么小奶狗? 根本不是你的风格好么? 事实证明,小奶狗确实不是夜九宸的风格。 因为在察觉到自己放软了语气让冷月不要生气,冷月没有反应的时候,那双宛若枭鹰般深邃漆黑,却有充满了锋芒的眸子,在一瞬间就阴冷了下来。 他的小月儿,不肯原谅怎么办呢?》 心里这么想着,夜九宸嘴角不由得一勾,下一秒,直接抽离开身体,一手揽着冷月的腰,一手攥住冷月的手腕,冷不防的将人往后带。 冷月没有防备,只觉得忽悠一下,身子就被重重的向后推去。 直到,脊背撞倒坚硬冰冷的墙壁,传来一阵钝痛,这才停了下来。 “喂!” 冷月整个人都火了。 “吃错什么了?” 一会小奶狗,一会小狼狗的,干啥,做个人不好么? 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是小奶狗,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小狼狗,所以完全领会不了冷月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是危险的眯着眸子,将冷月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和墙壁中间,带着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按在墙上。 低沉婉转的嗓音,幽幽响起。 “不是跟小月儿一起吃的,什么都是错的。” 冷月:“……” 土味情话了解一波? 黑暗之中,夜九宸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愈发模糊不清,唯独那双暗哑的眸子,隐隐的还投射着让人迷醉的光华。 冷月定定的望着,似乎从那双眸子里感受到了一种魔力。 一种,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旌神往,迷醉不已的魔力。 夜九宸轻轻向前靠了靠,两人瞬间鼻尖相抵,呼吸相闻。 一瞬间,冷月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大雪那晚,在她房间里发生过的那些个少儿不宜的,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冷静!冷静! 千万不能被美色所迷! 在心里这么告诉着自己,冷月立刻擎起一双冷而静的眸子,冷冷的看向夜九宸,淡淡启唇。 “你要干什么?” 夜九宸眼底的深沉越来越浓烈。 其实最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让冷月不生气而已,但是没想到,越靠近,有些东西就越抑制不住。 第317章 这谁能受得了? 光线晦暗,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旖旎绮丽的因子。 夜九宸黑眸深沉,像是巨大的深渊,旋转着,幽深着,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死死的盯着冷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拉扯吸引进去,再也无法逃脱才肯罢休。 什么叫玩火自焚? 刚刚一瞬间,夜九宸身体力行的切身体会了一把。 原本,他只是担心冷月会生气,所以才绞尽脑汁,先是放软了语气苦苦哀求,但很明显冷月不吃这一套,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另外一个办法。 强势性的,要求冷月不许生气。 可是强势是强势了,话还没说呢,夜九宸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异样。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近到鼻尖相抵,呼吸相闻,近到夜九宸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他自己心跳的声音,和冷月心跳的声音渐渐频率相同,融合为一体。 昨晚的一幕幕,猝不及防间窜进脑海,夜九宸只觉得身子瞬间紧绷,仿佛血管里那些缓慢流动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奔腾咆哮了起来,横冲直撞的,想要着什么,发泄着什么。 剑眉微蹙,夜九宸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想要借以缓解一下喉咙的灼烧感。 可是没用,一丁点用处都没用。反而觉得更干渴了。 夜九宸难熬,其实冷月也没好过到哪,心里的小人已经将夜九宸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了,可惜冷月面色上还不能露出分毫。 我太难了。 抱抱弱小无助可怜巴巴的自己。 时间,还在继续着。 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胶着,越来越绮丽旖旎。 偏偏,夜九宸一直都没有回答冷月的话。 冷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他不回答? 那自己就再问一遍呗。 尤其是夜九宸此刻黑眸中翻涌着的骇浪,太过汹涌骇人,即便是冷月,都明显察觉到了危险,并且为那股危险感到心惊。 “你到底……” 冷月定了定心神,刚开口说了三个字,夜九宸却是眸光一暗,随即俯下头,将唇稳稳的落在了冷月的唇上,将她余下的话,全都封缄在了无声无息的吻中。 夜九宸紧紧闭着双眸,一手依旧禁锢着冷月的手腕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却是从冷月的腰间抽离开来,改为捧住冷月的脸颊,配合调整着亲吻的角度。 吻,如疾风骤雨,雨打沙滩,若即若离,时快时慢。 冷月的大脑霎时间有点发懵。 她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 就知道会这样! 但原本冷月觉得先把持不住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倒是没想到,小妖孽竟然比她还要按捺不住。 这么看来,应该是自己的魅力更大一些了。 这么一想,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将尾巴翘上了天,洋洋得意起来。 隔壁房间内,冷迟已经被冷老夫人和顾嬷嬷扶着躺在了床榻之上,醒酒汤也已经端了上来,冷老夫人一脸责爱而又无奈的瞪着躺在床榻之上,还在不住念叨花盆和花的冷迟、 这到底是因为点啥,喝这么多酒哟。 顾嬷嬷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看了看冷迟,又看了看冷老夫人。 “老夫人,老爷这是怎么了?是要养花么?” “养什么花!他一个舞刀弄剑的大老粗,从前在将军府里,你几时见他去养过花?” 顾嬷嬷想了想也是:“可是老爷这总念叨着怎么回事啊?” 冷老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用理他,明日月儿成亲那么大的日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说起来,冷老夫人就来气,拄着拐杖愤愤的便站起身。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呢?” 顾嬷嬷见到冷老夫人已经起身,略微有些担忧的朝着冷迟看了一眼,确认冷迟没有什么大碍,便连忙起身去搀扶冷老夫人。 “奴婢也觉得是,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还挺重要的……” 两人边走边说,走了两步,却猛地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定定的望向对方。 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道: “冷月!” “小姐!” 隔壁房间,昏暗的光线下,夜九宸额头抵着冷月的额头,两人胸前均是剧烈的起伏着,呼吸相闻,却又彼此沉默着不发一言。 还好是这般幽暗的光线,所以冷月此刻没能清楚的看见,夜九宸眼底那肆虐的风暴,狠戾狰狞,让人心惊。 冷月心跳有点快,噗通噗通的像是被无数头驯鹿,在同一个时间一齐踩踏过,又像是擂鼓,咚咚咚,一下一下,欲要将她的胸膛穿破。 夜九宸的手已经从冷月的手腕和脸颊抽回,顺着冷月的耳畔抵在两侧的墙壁上,用力攥着拳头,像是在按捺压抑着什么一般,手臂上青筋暴现。 深吸一口气,夜九宸低沉的,宛若砂纸一般粗粗粝粝的声音,在冷月耳畔一字一顿说道: “不许再生气,不然,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霸道的口吻,警告的语气,加上低沉婉转,富有磁性的要命声音,冷月觉得心脏都跟着颤了三颤。 红颜祸水啊! 长得好看也就完了。 声音居然也这么苏! 这谁能受得了? “哦!” 冷月努力的绷着脸上的表情不露出端倪,声音也努力维持着冷而静的大佬调调。 顿了顿:“想做什么就做呗。” 冷月看似随意的话,让夜九宸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脑子里一时间窜出无数过疑问。 啥? 冷月说啥? 想做啥就做? 她是没听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自己没表达明白? 还是说…… 她其实,和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夜九宸幽邃的黑眸不禁眸光一亮,不由得微微抬起头,与冷月拉开了些许距离,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些答案。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切而又嗔怪的声音。 “哎哟,真是造孽哟1” “快闭上眼睛,不许看不许看!” 冷老夫人和顾嬷嬷终是想起来忘记了什么事,便再也顾不上喝醉酒的冷迟,匆匆忙忙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原本,她们想着的是冷月还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呢,就冷月那脾气,被晾了这么久,会不爆炸? 然而等到两人来到门口时才发现,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打开了。 难道冷月走了? 两人也这么想的,但是转头就听见屋子里有声音传了出来。 再往里这么一看,哟吼,不得了呢! 冷老夫人和顾嬷嬷也顾不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直接上前。 夜九宸和冷月也没想到,冷老夫人和顾嬷嬷会突然出现,几乎是本能的,两人身体里那股躁动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下子就熄了个透透的。 尤其是夜九宸,好似条件反射脚下安了弹簧一般,直接就往后退了一大步,和冷月拉开了安全距离。 也正式因为这样,顾嬷嬷直接就上前抓住冷月,一手挡着冷月的眼睛,一手拉着冷月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拉。 一边拉,一边还不忘念叨:“没看见,没看见,哎呦小姐哟,你怎么不听老身的话,老身不是跟你说了,成亲前一晚不能见面,不吉利哟,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哪!” 冷月:“……” 我能说我冤枉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很被动好不好? 可惜,顾嬷嬷的嘴像是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念个不停,念得冷月头都疼,也懒得解释,索性就被她拉着出了房间。 然后…… 就真的没看见夜九宸。 夜九宸还站在原地,冷老夫人拄着拐杖,皱着眉心,表情复杂而又痛心疾首的。 夜九宸顿了顿,连忙上前。 “老夫人,是我的错,是我来找的月儿,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月儿,有什么责罚,我愿一力承担。” 夜九宸眼神笃定,表情诚恳,冷老夫人静默了两秒,表情倒是稍稍有些缓和的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有什么好怪罪的。 只不过,成亲前新郎和喜娘不见面的传统传了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遵守习惯了。 只是不想要坏了习惯。 若要真说有什么不吉利的……老身也是不信的。 月儿能嫁给你这样的人,我这个做祖母的,放心。” 从前在大周国之时,夜九宸虽然很少与冷老夫人接触,甚至于在冷月之前,连见都没见过。但却早就听说过,冷老夫人的名声。 这是一个心怀天下,心胸宽广不输男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 而果然,这样的女人教导出来的孙女,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之人。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定定的朝着冷老夫人点了点头。 “祖母放心,从今日起,月儿便是我的一切,您和冷将军,便是我的亲人。 我夜九宸会倾其我所有,护月儿和冷家人一世周全。” 冷老夫人没想到夜九宸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眼眶不禁有些微红。 这一瞬间,她仿佛透过了夜九宸,看见了几十年前,那个迎娶她过门的、年轻时的冷老将军。 那时,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第318章 别给我加戏 冷老夫人定定的望了望夜九宸,微红着眼眶,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 轻轻颔了颔首,冷老夫人没有说话,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但即便她没有说话,夜九宸也已然从她的眼神之中,读懂了其中的信任。 冷月被顾嬷嬷连推带拉的拽回了房间,一路上就在念叨不已的顾嬷嬷,即便是进了房间,也没有半分要消停的意思。 冷月眼底开始有点燥。 但顾嬷嬷却仿佛还是没有察觉一般,依旧在念叨。 “小姐,您说您也不小了,不是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性子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奴婢还以为,小姐都已经转了性子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顾嬷嬷说着说着,突然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凉意,顺着脚底板直直的腾升而起,瞬间窜至头顶天灵盖的位置,将其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牢牢包裹起来。 顾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眸就对上冷月一双如古井一般幽邃深沉的眸子,眸底好似蒙了一层在寒潭谷底沉积了千万年的寒冰一般,寒凉彻骨。 顾嬷嬷略微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小姐……小姐早点休息,奴婢……奴婢回去照顾老夫人了!” 说完一句话,不等冷月回答,顾嬷嬷立刻转身,脚底抹油一般,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消失在了冷月的视线之中。 冷月干巴巴的坐在床榻之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我也不想吓唬年纪大的人啊。 我也很绝望好不好? 面无表情的转眸,看着平铺在另外一旁的喜服,红色的喜服、金色的丝线在烛灯黄色的光线下,隐隐闪耀着耀眼的光华。 …… 梁浅觉得自己现在跟一只河豚没什么区别,气鼓鼓的,像只球。 可是偏偏,面前冯妈妈和罗小玉这两个女人,丝毫没有自觉也没有羞愧之心的看着自己。 “你们两个干嘛?刚才干嘛要拦着我?” “我们……” 罗小玉想要解释,却被一旁的冯妈妈一把拉住。 然后冯妈妈微仰着下巴,气势十足的说道。 “想拦着你就拦着你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一句话出口,罗小玉和梁浅都震惊了。 罗小玉一脸崇拜的望着冯妈妈,仿佛见到了人生偶像。而梁浅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有些惊恐。 毕竟刚刚那一瞬间,冯妈妈说话那个气势和勇气,像极了冷月。 梁浅现在属于是单是看见像冷月的,都不由自主的发抖,所以刚刚那一瞬间,根本想不到要反驳。 可像毕竟是像,赝品就是赝品,梁浅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好好的,你干嘛要学冷月!” 罗小玉其实也有同感,但是她不敢说出来。 冯妈妈被梁浅问的一个语塞,憋了憋:“哎呀,哪有那么多干嘛,为什么的,总之你赶紧休息,明日拜堂之前,不许见冷霄公子,就这样,再见!” 快速的扔下一番话,冯妈妈立刻拉着罗小玉窜出了房间,关好了门,没给梁浅一点反应的机会。 梁浅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瞬间就空无一人的眼前,半晌才缓过神,然后口吐芬芳…… …… 翌日,清晨。 落玉轩三日前就挂上了停业的牌子,所以今日是落玉轩是不营业的。 虽是不营业,可是热闹程度,却丝毫没有比往日差上一丝一毫。 一大早,落玉轩内的乐师们就开始吹吹打打,弹弹唱唱,姑娘们也忙活的忙活、跳舞的跳舞,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冯妈妈负责主持大局,安排歌舞菜席等一系列琐碎事情,所以要在楼下负责统筹盯梢。 楼上,罗小玉带着两个姑娘给梁浅梳妆打扮,顾嬷嬷和筑儿则是负责给冷月穿戴喜服。 冷月是真想穿婚纱来着,连图纸都画好了,结果被冷吃和冷老夫人一看,就给pass了。 冷月虽然心里遗憾,但是也没有太过坚持,毕竟这虽然是一个架空的世界,但好歹也是古代,人类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对于这种露着肩膀头子的衣服,能接受就怪了。 冷老夫人和冷迟尚且都是这副反应,即便还没拿给夜九宸看,冷月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某只妖孽会是怎样一副反应。 所以冷月生平第一次好说话的,没有坚持。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 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喜服穿起来是这么麻烦的! 这家伙里三层外三层的,恨不能直接在身上裹个种子。这也就算了,毕竟天冷么。 但是头上这玩应也太沉了吧? 这凤冠一戴,简直要把人的脖子压折。 冷月十分庆幸自己是个练过的人,不然明日的早间新闻头版头条写的肯定是——新娘结婚当日因不堪承受凤冠之重,命丧当场。 看看! 看看这血腥的标题,一准能上热搜。 冷月心里吐槽的功夫,好在顾嬷嬷和筑儿已经为其穿戴完毕。 筑儿眼眶通红,抽泣着看着冷月:“小姐,今天开始,您就要嫁人了,筑儿……筑儿就不能再继续伺候你了!” 冷月:“???” 这孩子,说啥玩应呢? “咋的,你也要嫁人?” 冷月说罢,筑儿脸蛋顿时一红:“小姐说什么呢,筑儿能嫁给谁,筑儿的卖身契还在你的手里呢!” “哦!” 冷月了然的点点头:“点我。” 说完,冷月已经转过头,去拽桌子上的盖头。 “回头把你卖身契给你,看好谁了也顺便告诉我,把事给你办了。” 冷月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说干就干的人。 而筑儿却被冷月这一番四月极其跳跃的话,弄的顿时怔楞在了原地,好半晌没反应回来。 看好谁? “小姐你说啥呢?奴婢能看好谁啊,奴婢整日待在落玉轩里,都是跟您在一起啊,奴婢……” “我你就别想了,等会我就嫁人了,换一个!” 筑儿:“……” 筑儿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罗小玉站在一旁,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是看着这主仆两人之间的对话,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还是要她出面来解释一番,不然这两个人怕是绕上一天都绕不明白。 等会还要拜堂呢。 想着,罗小玉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上前一步。 “筑儿,你刚刚说,往后不能再继续伺候姑娘了,可是有什么打算和去处了?” 筑儿一脸懵逼。 “我哪里有什么打算和去处……” 说着,筑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撑大眼睛。 “小姐,小姐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能嫁了人就不要奴婢了呀,奴婢从小就跟着您伺候您,您怎么可以不要奴婢了呀……” 筑儿说着说着,竟然还煞有其事的哭了出来。 冷月:“……”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能别给我加戏么? 罗小玉也有点头疼。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不是不知道筑儿的脑筋有时候不大好使,但是不好使到了这个地步,还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为了防止筑儿一路哭下去,罗小玉连忙当机立断的阻止。 “筑儿你别哭呀,小姐怎么会不要你呢,是你自己说不能伺候姑娘了。 姑娘现在还迷糊呢,好好的,你不伺候她了,是要去哪里?》” 话说到这个地步,筑儿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连忙抬手擦了擦刚挤出来的几滴泪珠子。 “我也想伺候呀,可不是小姐嫁人了,不作为陪嫁,我就没法跟着一起了嘛!” 冷月:“……” 罗小玉:“……” 冷月用看地主家傻姑娘的眼神,同情的看了筑儿一眼。 艾玛,这孩子这脑子,得钱治了。 罗小玉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筑儿,小姐又不是嫁到旁的地方,还是在咱们这落玉轩之内,你还要什么陪嫁啊?” 筑儿:“???……!!!” 卧槽! 筑儿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筋总算是转了过来,立刻破涕为笑,蹦着站了起来。 “太好了,小姐没有不要我们,我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小白,小姐你不知道,小白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在哭,说是以后不能跟着你,没有肉吃了呢!” 筑儿喜笑颜开的说完一番话,也不等冷月回答,直接蹦蹦跶跶的就往房间外跑。 冷月头顶顿时三条黑线。 所以,她平时身边待着的,到底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 转眼,吉时到。 罗小玉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盖头,定定的看了眼冷月。 “姑娘今日真美。” 冷月正经脸:“我哪天都美!” 老娘最美,美炸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接触,罗小玉已经熟悉了冷月的行事说话风格,所以听冷月这么说,也只是会心的笑笑。 “小玉帮姑娘盖上盖头,时辰到了。” 总算是到了! 冷月心中吐槽。 坐了这么半天,一动不动的,头上还戴着那么个沉玩应。 简直不能再折磨!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看着那一抹通红,慢慢的朝自己靠近着,靠近着,最后遮挡住了所有其他的事物,成为了视线之中,唯一的颜色。 第319章 给你们 他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他将是你一生的伴, 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福和祸都将同当; 她将是你的新娘,她将是别人用心托付在你手上, 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顾对待,苦或喜都要同当…… 落玉轩内缓缓流淌着《给你们》温馨而又甜蜜的语调,张宇独特而又沙哑的唱腔,被落玉轩姑娘们清脆如黄鹂一般的嗓音所取代,并没有丝毫不妥和违和,反而演绎出另外一番风味。 曲子是冷月之前特意写出来教给冯妈妈,让她安排人在成亲这天放的。 身为堂堂二十一世纪女兵王,结婚时候播放的曲子,自然是要自己喜欢的。 原本冷迟和冷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还在犹豫,毕竟别人家成亲吹拉弹唱的都是差不多的,喜庆一点的曲子。但是当冯妈妈让姑娘们练好了在这两位面前演唱出来的时候,冷老夫人和冷迟都沉默了,默许了。 这也……太温馨了。 就是有点怀疑。 冷月从小怎么长到大的,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他们两个一个是祖母,一个是父亲,可是从小看着冷月长大的。冷月有没有接触过音律,是不是善音律,他们还不知道么? 而且现在的冷月,已经不只是单单善音律这么简单的事了,她教给冯妈妈和落玉轩姑娘们的那些歌舞以及曲子,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新颖,而又大胆新奇,绝对是让人耳目一新。 可是偏偏,不难听。 就好像现在,冷月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带着凤冠,盖着盖头,由筑儿搀扶着,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着,空气里缓缓流淌着《给你们》温馨甜蜜的曲子,让人有种听者伤心,闻着落泪的赶脚。 夜九宸同样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站在冷月的房间门口,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此刻正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如被鬼斧神工雕凿过一般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今日却像是加了什么特效一般,更加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他负着一只手,颀长的脊背略显紧绷,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察觉到他连呼吸都略显急促。 夜九宸原本以为,他这一生,都不知何为紧张,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但今日他才突然明白了一句冷月以前说过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不要以为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你以为的你以为。 就好像此刻,他站在冷月的门口,紧张的整个人都有点无法自处,胸膛里的心脏噗通噗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而这一切,直到身后冷月房间的门被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夜九宸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被牵动了,忘记了所有的情绪。 激动的、紧张的、期望的、忐忑的……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转头,看向冷月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了。 世界,停滞了。 世界,只剩下了冷月,只剩下了一片,夺目的红。 夜九宸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深深的凝望着盖着红盖头,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一步一步靠近的冷月,仿佛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直到,她来到自己的面前。 夜九宸从今早开始一直紧绷着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宛若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冷月虽然被蒙着盖头,但还是能够影影绰绰的感受到面前的人。 她知道,是夜九宸在等待着自己。 即便看不见他此刻的样貌,即便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和眼神,但冷月还是能够清晰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股情绪。 那股和她相同的,期盼和喜悦。 两人就那么相对而立着,静默着几秒钟,筑儿随即上前,将冷月手中的喜绸的另一端,递到了夜九宸的手中。 “姑爷,小姐就交给你了。” 筑儿说着,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哽咽了一下,即便罗小玉已经给她解释的清楚明白了,就是多了个成亲的仪式,但住还是住在一起,还是要由她伺候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筑儿就是想哭。 毕竟,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嫁人真的人生最大的一件事。 夜九宸浅然一笑,从筑儿手中接过喜绸,两人随即步调一致的慢慢转过身,面向了楼梯方向。 然后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而这一条路,正是他们人生的开始,也是他们幸福的开始。 冷月和夜九宸一步一步的向楼下走着,待到他们走下楼,冷霄和梁浅也同样的走出房间,一人牵着喜绸的一头,慢慢走下楼。 一楼大厅之中,冷老夫人和冷迟早就已经穿着收整完毕,端坐于正座之上。 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冷霄和梁浅出现,楼下众人的目光瞬间便被牢牢吸引了过去。 即便,今日的落玉轩只有红色这一种颜色,但冷月和夜九宸、冷霄和梁浅身上的红,却仍旧夺目,仍旧牢牢的牵动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四个人缓缓下楼,各自被搀扶着来到了冷老夫人和冷迟面前。 冯妈妈抬手,空气中一直流淌响彻着的音乐声,随即停止。 冯妈妈深吸一口气,随即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一字一顿的大声唱呵道:“婚礼开始,新人拜天地——” 说话间,众人忍不住都开始鼓起掌来,虽然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四个人站在冷老夫人和冷迟面前,蓄势而待。 “一拜天地!” 四个人面向四方,轻轻弓起了腰身,弯下了腰。 “二拜高堂!” 四个人面向冷老夫人和冷迟,郑重而又虔诚的,鞠躬。 冷老夫人眼眶一下便红了,冷迟虽然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但紧握着桌案边缘的,用力不已,青筋暴现的手,还是充分暴露了他此刻的激动和欣喜。 冷老夫人忍不住开口:“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四个人闻声,各自缓缓直立起身体。 “夫妻对拜!” 伴随着冯妈妈一声落下,冷月和夜九宸、冷霄和梁浅很有默契的各自转身,面向自己最爱的人。 即便隔着红盖头,但夜九宸的目光却依旧神情,仿佛此刻,盖头已经遮挡不住他的视线。 深深凝望着冷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望进自己的身体,望进自己的灵魂深处,同自己的灵魂交汇融合在一起,此生再也不分开。 在这样的注视下,夜九宸慢慢的弓下了身子。 冷月亦然。 冯妈妈眼角也有些微红,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抑制不住,甚至连微微颤抖着的声音之中,都是满满的喜悦。 “礼成——送入洞——” “等一下!” 冯妈妈正唱呵着,只差最后一个字就要完成的时候,大厅之内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王者气势一般、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心里都不忍不住一抖。 因为这个声音,他们都不陌生。 甚至于,从今天一早到现在,所有人表面上都表现的十分正常,但实则心里都在提心吊胆着。 不怕外人来砸场子,就怕自己人先起幺蛾子。 整个落玉轩,有那个胆子和那个能力能起幺蛾子的自己人,也就那么一个。 原本,所有事情都顺顺利利,马上就要完事了,众人心里都忍不住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还是按捺不住蹦了出来。 冷老夫人和冷迟表情一顿,其他人也是神情一紧张,夜九宸眉心微动,却不似众人一般震惊担忧,反而是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和宠溺。 他的小月儿,果然还是他的小月儿。 冷月完全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直接大手一抬,盖头一摘,露出了脸。 众人:“……” 有什么事,不能等会再说么? 冷月表示,真的不能。 而且她可不是真的要搞事情,她已经很配合了好么。 这种繁琐而又拖沓的婚礼仪式对她来说,可以说是最厌烦不过了,之所以一只耐着性子配合着,是因为夜九宸、因为冷老夫人、冷迟、冯妈妈、罗小玉……等等等等,这些所有爱着她、关心着她的人。 可是仪式是仪式,仪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些事,冷月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做。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众人或惊诧或忧心不已的目光,将盖头往夜九宸手中一塞,两步走到桌案前,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然后端着其中一杯来到冷老夫人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空气,安静极了,安静到落针可闻,呼吸可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望着冷月,望着她刚才一连串无缝连接的操作,然后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冷老夫人和冷迟诧异着、疑惑着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收回目光。 冷老夫人:“月儿,你这是……” 冷月还没等回答,就见原本还站在冷月身后,手中拿着盖头和喜绸的夜九宸,突然也提步走到冷老夫人面前,然后同冷月一样,毫无征兆却又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 第320章 不是来闹事的 提问:历史上,哪个人物的婚礼最为安静,最为让人措手不及? 回答:冷月和夜九宸。 落玉轩内安静极了,安静到不像是在举行如此盛大的婚礼,安静到像是站了一群雕塑而非活人。 冷老夫人和冷迟怔怔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片刻,像是从冷月和夜九宸的眼神之中看懂了什么,不由得眼眶再次一红。 饶是冷迟这般一直压抑着,克制着的,此刻也终是有些克制不住通红起来。 冷老夫人鼻尖和眼眶泛酸,眼泪终是缓缓落了下来。 而冯妈妈、罗小玉、筑儿等人从刚刚冷月不打招呼的神仙操作中反应过来,一个个也都感动不已起来。 梁浅怔怔的站在原地,因为有盖头盖着,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悄悄的牵动着喜绸,小声的朝身边的冷霄询问。 “凌霄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冷霄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喜绸,咽了咽口水,随即转头上前一把将梁浅头上的盖头摘了下来。 “啊——” 梁浅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身子向后缩了缩,然后缩到一半,便看清了眼前冷月和夜九宸正跪在冷老夫人和冷迟面前的画面。 冷霄一把拉住梁浅的手,眸光深情而又坚定。 “浅儿!” 两个字,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在一瞬间,给了梁浅坚定的心,任由冷霄拉着她,也和冷月夜九宸一样,端着冷月之前倒好的另外一杯茶,跪在了冷老夫人和冷迟面前。 冷月:“……” 此时此刻,冷月毫不客气的给了梁浅和冷霄,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不要脸脸了。 要敬茶不会自己倒? “祖母,父亲,月儿一直以来,欠您二老一句话。” 冷月收回白眼,虔诚而又认真的望着眼眶红红的冷迟和冷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定定开口。 “今日是月儿成亲的日子,虽然过了今日,我们的生活还同从前一样,但是这个世界便是这般,成亲了,人仿佛就不同了。 所以月儿选在今日,向祖母和父亲说一声—— 谢谢! 谢谢祖母,当初愿意舍弃镇国将军府的利益,站在月儿的面前,挡在月儿的身前,与月儿生死与共,福祸相惜。” 顾嬷嬷此时已经将冷月手中的茶接过,递给了冷老夫人,冷月刚刚好得以郑重其事的,朝着冷老夫人,磕一个头。 冷老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冷月,也从未听冷月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过。 记忆之中,过去的冷月骄纵跋扈,任性妄为,蛮不讲理,自私自利;后来的冷月,寒凉似冰,为人寡淡,看起来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连话说的都少了。 可是今日,她却选择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说这样一番话。 冷老夫人哪里受得住,哭的立刻就不能自已起来。 夜九宸黑眸深深,里面跳跃着冷月火红的身影,像是两簇火苗,微小,却带着足以燎原的气势。 夜九宸唇角勾起。 他就知道,他的月儿,是这个世间,最为美好之人。 是最值得他倾尽一整颗真心,钟爱一生之人。 而冷月虽然刚刚说了一番她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足以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但却依旧习惯性的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神寡淡。 若不是在场的人都是知道她平日里是这副模样的,怕是都会怀疑这番话到底是不是她此刻说出的了。 顿了顿,冷月转头,看向了冷迟。 冷迟已经忍耐的很辛苦了。 可是一个大男人,除了冷老夫人,他算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人,还是男人,包袱在呢。 所以,如果可以,冷迟是真的真的不想哭。 也所以,看见冷月往自己这一看,冷迟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连忙佯装着无恙一般,板着脸,严肃不已的抢先开口、 “你……” “您先闭嘴歇会,听我说!” 仿佛知道冷迟有什么意图,要说什么,所以冷月压根没给他机会。 冷迟:“……” 我不想听行不行? 不想哭还不行么? 冷月顿了顿,随即一字一顿,继续缓缓开口。 “父亲,女人谢谢你这么多年,将女儿放在手心里,捧着宠着。 谢谢你在冷若雪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女儿,虽然冷若雪是咎由自取,但女儿知道,你在做决定的时候,心中也一定是难过的,流血的。 可是最终,您还是选择了女儿。 还有那无数个,被女儿气到想要吐血的瞬间……谢谢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其实女儿一直都知道,不是因为你说不过女儿,只是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是这世间,最爱我的男人……之一!” 说完,冷月直接了当,沉下身子,朝着冷迟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 因为刚刚,无论是对冷老夫人还是冷迟,她所说的,都是她内心真正想要说的话。 从穿越过来,成为冷月,冷老夫人和冷迟对她的真心,她全都看得见,也全都懂。 不爱说是不爱说。 但不代表,有朝一日,这些话不能说。 所以,这声谢、这个头,不是为了原主,而是为了她自己,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冷迟原本是不想哭的,是一丁点都不想哭的。 但是被冷月这么一说,立马就绷不住的哭了出来。 可即便是落了泪,冷迟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形象,严肃着一张脸,佯装着嗔怪一般的,朝着冷月愤愤责骂. “你还知道你每次,差点将为父气吐血?” 冷月:“……” 你这关注点好像不大对劲啊,老头。 冷月冷冷的抬起头,给了冷迟一记眼刀。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感动么? 不然你看梁浅那傻丫头,明明没她啥事,结果还是在一旁哭的跟地主家的傻丫头似的,哇哇的。让原本也打算给冷老夫人和冷迟也真心实意磕个头的冷霄,只能手忙脚乱的哄着擦眼泪了。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望了冷月一眼,随即挺了挺脊背,看向了冷老夫人和冷迟。 就在夜九宸也想要开口的时候,落玉轩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随后便是一阵凌乱而又繁杂的脚步声,涌了进来。 冷月整个人身上的气势,一下就冷了下来,好似沉积在寒潭底部千万年的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心神震颤。 冷迟、冷老夫人、冯妈妈、罗小玉……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全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而且在看清架势和来人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都严肃了起来, 而冷月和夜九宸,却跪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若不是两人身上蔓延出来的冷意,让人忍不住身体瑟缩,真的是会让人怀疑,这两个人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有外人来了。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大佬脸,没有丝毫的动容,但心里的小人却已经将四十米的大砍刀抗在肩上了。 哪个狗东西,不要命了? 居然连老娘的婚礼都敢来闹事? 不打的你满脸桃花开,你还真就不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了! 冷月心里的小人一边磨刀,一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准备开战。 夜九宸却是平静而又冷静的,先是垂下了头,在所有人都没有看见的角落里,勾起唇角,阴冷而又斜肆的露出了一抹笑,再然后慢慢的,缓缓的站起身,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落玉轩的大厅因为这些突然闯进来的人,变得稍微拥挤了一些。 那些人穿着墨锦的长袍,一个个表情严肃,凶神恶煞。 站在最前端的联营,还是前几日见面时的那副样子,先是隔着一段距离,朝着夜九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随即让开到另外一边。 紧接着,夜九宸就看见江行烈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一步一定的走了出来。 一直等走到夜九宸面前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江行烈和夜九宸对视着,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氛,却让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明显的压抑。 梁浅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害怕,死死的攥着冷霄的袖子,而冷霄只能安抚的拍了拍她,随即将她护在了身后。 冷老夫人和冷迟虽然表情也很严肃凝重,但是相比较落玉轩那些惊慌失措的姑娘们,倒是显得尤为淡定的多,冯妈妈和罗小玉也是。 好像大家一早就知道,会有事情发生一样。 毕竟,落玉轩这个多灾多难的地方,如果哪天真的顺顺利利的办成了一件什么事,倒有点让人不习惯了, 有人搞事情,才算正常! 只是,在今天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搞事情……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随即不约而同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而果然,冷月虽然一如既往的表情寡淡,无波无澜,但是那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冰冷,真的是明显到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地步。 而此时的夜九宸正勾着唇角,看着江行烈,片刻,勾唇一笑。 江行烈也笑了。 “放心,朕不是来闹事的。” 第321章 那束光,原本就有罪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不是来闹事的……” 琥珀色的眸冷冽似冰,语调凉凉不带一丝语气的,冷月跪在地上,冷不防的开口说了一句,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这种魔力,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但只要是站在人群之中,就是所有人的焦点,让人移转不开视线。 而这样的人,一旦开口说话,更是会在一瞬间,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拉扯过去。 与生俱来,无法抗拒。 而冷月,便是这样的人。 只见她说完了一句之后便背对着所有人,慢条斯理的,缓缓从地面站起身,然后再慢慢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江行烈。 江行烈炯炯有神而又深沉冷冽的眸,定定的看了冷月一眼。冷月也毫不示弱的回看向江行烈,继续开口,语调凉薄而又不辨情绪。 “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来随份子钱的。” 说到这里,冷月还煞有其事的伸出手,大大方方的摊在了江行烈的面前:“加上之前欠的,一起结账吧。” 冷月说的理所应当,其他人却是看的一脸懵逼外加胆战心惊。 怎么个情况? 冷月不是跟江行烈水火不容么? 毕竟之前又是威逼利诱,又是横眉冷对,又是派人暗杀的,怎么今天还来随份子钱了? 不对不对! 冷月刚刚还说啥来着? 加上之前欠的? 之前欠什么了? 原本,江行烈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凝重压抑,冷迟甚至脸上直接露出了不喜和戒备的神色。 毕竟,没有哪一个父亲可以平心静气的面对一个,曾经百般刁难自己女儿,甚至还要杀了自己女儿的人。 即便,那个人是一国之君。 可是,不是他的君! 所以冷迟见到这幅架势,即便不明白冷月为何要突然间同江行烈说那样一番话,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冷着脸,皱着眉,大步走了过来。 不只是冷迟,就连夜九宸,见到这幅架势之后,脸上的狠戾和阴郁也瞬间浓烈了起来。 下一秒,夜九宸和冷迟不约而同的挪动脚步站到冷月面前,将其和江行烈结结实实的隔绝开来。 冷月:“……” 看着面前两堵又高又大的“墙”,冷月顿时方了。 这俩人干啥? 不让自己要钱? 那是坚决不行的! 自己之前可是差一点就没命了,费了那么多的脑细胞才算出来那么一个合理至极的价格,送到了皇宫之中。 结果呢,费皇后的赔偿第二天就送来了落玉轩,江行烈的却迟迟不见动静。 好不容易人来了,不抓住赶紧要钱,怎么能挡着呢? 这么一想,冷月二话不说,抬起双手,一手搭在冷迟的肩膀上,一手搭在夜九宸的肩膀上,然后两边一齐用力—— 走你! 冷迟和夜九宸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江行烈的身上,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冷月,被冷月这么一推,自然没有意外的,直接被推了开。 冷迟:“……” 夜九宸:“……” 搞什么? 冷月没有解释,只是凶巴巴的重新站到江行烈的面前,一字一顿。 “赶紧的,痛快麻溜给钱。” 婚还没结完呢! 冷迟眉心死死的皱着,虽然不知道冷月到底打算干什么,但是身为父亲的那种爆棚的保护欲,让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只想要再次上前将冷月护在身后。 之前冷月被暗杀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没能察觉,也没能第一时间赶到冷月的身边。 虽然当时这件事被那么轻轻的放下了,没有人再多说一句,也没有人再提起过第二次,但却是冷迟心中一直梗着的刺,根本无法拔出。 所以,他一定、一定,不允许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也所以,在看见江行烈出现的这一刻,便绷紧了浑身的神经。 不管今日江行烈是要来做什么,若是敢伤他女儿分毫,他一定拼命到底。 所以这一刻,他只是稍微怔楞了一下,便要再次上前,却没想到被冷老夫人一把拉住。 冷迟转眸,不解的看向冷老夫人,却见冷老夫人极为镇定而又冷静的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等等,先看看情况。” 冷迟抿了抿唇,忧心不已的重新看向冷月和江行烈,好像确实气氛有些诡异。 今天毕竟是冷月成亲的日子,所以冷迟见到这幅架势,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停在了原地。 而另外一边,夜九宸却微挑着眉峰,一脸饶有兴致起来。 …… 皇宫别苑。 夜陌寒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的地上,身上的衣衫松垮而又凌乱,头上的羽冠早已不知去向,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脊背。原本英俊不凡的硬朗面容,此刻却写满了憔悴和愁容,眼窝下是浓烈的疲惫和黑眼圈,下巴和脸颊已经冒出了清浅的胡茬,可是他却仿若浑然不觉一般,就那么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房间的门紧紧关闭着,尽管此时是天光大亮,可冬日里原本就不怎么灼热浓烈的阳光,此刻却照不进多少。 房间内,一片昏暗压抑。 柳青和朔风站在门外,焦急而又忧心的望着门内。 昨日夜陌寒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 柳青和朔风原本还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柳青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冷月今日要成亲了。 这么一想,柳青和朔风倒是能够理解,为何夜陌寒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两人虽然担心焦急,但是却很有默契的,没有劝说一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夜陌寒永远执着的,无法劝说的,那么那件事,一定是关于冷月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夜陌寒永远无法放下的,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冷月。 两人跟在夜陌寒身边,从头到尾,看着夜陌寒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自然知道此时再多的劝说,都是多余。 当初决定来西凉,夜陌寒放弃了什么,做了怎么样的决定,没有人比他们二人更清楚。 可是来了之后呢? 来了之后,得到的却是冷月和夜九宸成亲的结果。 接受不了,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两人想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的重重叹息了一声,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现在,只能期盼夜陌寒能自己想通,自己熬过来了。 “人还在里面?” 思忖间,夜风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听见声响,柳青和朔风连忙凛起心神,转身看去。 见是夜风棉,两人随即躬身行礼。 “七皇子!” “嗯!” 夜风棉淡淡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目光却始终对准着眼前紧紧关闭的大门。 “四哥还在里面?” 柳青和朔风顿了顿了:“是!” 夜风棉闻言没有再说话,薄薄的唇轻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可原本平静的黑眸,此刻却风起云涌起来。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风棉随即提步上前。 朔风下意识的想要阻拦,却被柳青一把拉住,。 “你拉着我做什么?” 朔风不解,朝柳青询问起来,柳青却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他们做下人的确实不适合前去劝说,但若换做夜风棉,或许会不一样吧。 毕竟,夜风棉的为人他们也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出手。 夜风棉此时已经走到了殿门口,黑眸狠戾翻涌。 “吱呀”一声,殿门应声而开,光线顺势顺着殿门进入大殿之内,将整个昏暗的大殿照耀进了一片光明。 夜风棉快速的在大殿内环顾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窝在桌案前,颓废而又低沉的夜陌寒。 顿了顿,夜风棉半眯着眼眸冷冷的朝守在外面的柳青和朔风吩咐了一句。 “关门!” 柳青和朔风闻声连忙照做。 大门重新被关上,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夜陌寒还是呆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连眼眸都没有抬一下,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还活着,夜风棉几乎会误以为他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尊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雕塑。 夜风棉提步,缓缓走到夜陌寒身边,没有急着训斥,也没有急着责怪,而是撩起衣摆,在夜陌寒身边坐了下来。、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涣散的眼神,也渐渐有了焦距。 “她今天成亲。” “我知道。” 微微停顿了一下,夜风棉反问了一句。 “恨她么?” “恨!” “为什么?我可是听说,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人家可是从来没有给你一丁点的错觉和误会过。” 夜风棉用淡漠凉薄的语气说完一番话,夜陌寒听罢不由得苦笑一声。 是啊,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刚刚,你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放进来一束光。” 夜风棉一愣:“???” 夜陌寒黑眸直直的望着前方的虚空,压抑着声音,低低说道。 “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之中,那么那束光,原本就有罪。” 第322章 真让人生气气 夜陌寒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之中,线条却不似往日那般凌厉。 夜风棉隐隐的看着,眼眸不禁微微眯了眯。 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那么那束光,原本就有罪。 他从前,从未听夜陌寒说过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像夜陌寒这种醉心于权利、谋术的人,即便是深陷泥淖,即便身处黑暗,也从不需要光明的救赎。有光照耀进来又如何? 将那束光,也吞没成黑暗不就好了? 可是明显的,此刻的夜陌寒,已经被那束光救赎了。 他不再甘心于深陷泥淖,不再甘心于与黑暗为伍,他渴望那束光,渴望被那束光笼罩、照耀,拉扯出黑暗,进入光明。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 夜风棉收回视线,嘴角不由得漾出一抹苦笑。 夜陌寒啊夜陌寒。 还是同我一起,继续呆在黑暗的泥淖深渊之中,苦苦挣扎,永世不得翻身吧。 只有我一个人,很寂寞的。 “走吧!” 夜风棉缓缓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夜陌寒声音有气无力:“去哪?” 夜风棉闻言挑起唇角,意味深长一笑。 “去哪?今天可是九弟成亲的大日子,我们做兄长的,怎么可以不去呢?” 说罢,夜风棉便顾自的提步走到门口,推开门朝着一直守在门外的柳青和朔风吩咐道:“马上安排人,为帝君梳洗更新,另外,再派人通知染离姑娘也准备一下。” 柳青和朔风不知道夜风棉要做什么,但是听说夜陌寒要梳洗更衣,两人自然是高兴的,便连忙动身去安排准备。甚至于,连夜风棉打算要做什么都没问一句。 夜陌寒还坐在远处,眯着眼睛在尽量适应由昏暗到光明的转变。 逆光下,夜风棉的背影有些虚幻模糊,有些不真实。 一瞬间,竟然让夜陌寒有种恍惚的错觉。 他刚刚说什么? 去夜九宸和冷月的婚礼? 不知为何,夜陌寒心中陡然一震,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陡然而升。 …… 落玉轩内此刻的气氛,有点诡异。 天空中漂浮着的,仿佛都是让人一嗅到就觉得尴尬的气息。 冷迟和冷老夫人、罗小玉、冯妈妈站在一旁,原本打算和冷月一样,向冷老夫人和冷迟磕头跪拜的冷霄和梁浅此时也已经站起身,神色不悦的站到了一旁。 夜九宸算是距离冷月最近的,但不知为何,此刻冷月身上就像是罩了一层无形的透明的屏障一般,将所有人都隔绝了出去,只留下了面前的江行烈一个人。 看着江行烈的眼神,虽然也和以往一样,冷而静,没有波澜,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的江行烈浑身不自在。 江行烈从刚刚说完那句“朕不是来闹事的”之后,就没来得及找到机会说第二句话。先是经历了冷迟和夜九宸的怒目而视,然后又被冷月追着要债。 堂堂西凉国一国君王,居然被人追着要债。 说出去谁信? 可是偏偏,这债还真是他欠下的。 江行烈绷着一张脸,佯装着轻咳一声。 “联营。” 联营刚刚一直就站在江行烈身后的位置,所以早就把冷月这一番操作看了个清清楚楚,一丝不落。 如果说以前,他可能还会很尽职尽责的冲上前,指着冷月的鼻子大骂一声“大胆,放肆”之类的,然后再让人把冷月拖出去,先打个五十大板再说。 但是现在是万万不会了。 首先,之前有过类似的教训,江行烈好像就吃冷月这一套,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其次…… 联营下意识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接触到冷月那一双明明深如古井,无波无澜,却又让人单是看一眼,就心神震颤、不寒而栗的眼眸,顿时一阵发憷。 就这位,谁敢惹? 嫌日子过的太好了? 联营收整了一下心神,叫上身后的小太监一起走到冷月面前,在尽量避免与冷月目光接触的情形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上前。 冷月寡淡的着一张脸,看着手里端着雕花匣子的小太监站在自己面前。 冷月不大满意了。 自己列了那么多,结果你送来就这一个匣子? 跟我搞笑呢? 想着,冷月毫不掩饰的就看向了江行烈,眼中的质问和指责,分外明显。 江行烈自然读得懂冷月眼里的嘲讽,脸色一僵。 “你打开看看!” 真的是……耐心快要用尽了。 同样的话,冷月心里也在吐槽着。 不过,糟老头子虽然人品不咋地,但好歹是一国之君,总得说话算话,言出必行吧? 嗯……虽然也经常反悔。 冷月寡淡的目光,不咸不淡的从江行烈的脸上移转到小太监手中的木匣子上,再从木匣子上移转到江行烈脸上。 先看看吧。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随即抬手,毫不客气的打开了木匣子。 只一眼,冷月眼睛就亮了。 哎哟,不错哟。 冷月抬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状似不在意的掂了掂。 这么厚一沓子银票,少说也得有个几万两了。 冷月心里的小人简直要乐开花了,但是本着女孩子不能露怯,大佬人设不能崩的原则,冷月只能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十分从容淡定的将银票放回到木匣子里,然后从小太监手上将木匣子拿过来,伸手递向冯妈妈所在的方向。 冯妈妈可是个每天和钱打交道的人,刚刚虽然没亲手摸摸,也没靠近看看,但还是清楚的看见了,那一沓子仿佛闪着金钱光辉的银票。 所以一见到冷月这幅架势,二话不说就上前将装银票的匣子收了过去。 冷月:“……” 我该说点什么好? 冷月顿了顿,冷而燥的朝抱着木匣子一笑颜开的冯妈妈看了一会,可冯妈妈却连头都没抬,丝毫get不到她的意思。 现场,一下就有点尴尬了。 接下来该干啥呀? 婚礼还没完事呢,一个个杵在这,大眼瞪小眼的,真的好么? 罗小玉脸上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用手肘怼了怼身旁的冯妈妈。 冯妈妈原本还沉浸在金钱带来的喜悦和快乐之中,被罗小玉这么一怼,下意识的就抬起来头。 然后一抬头就发现众人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自己,尤其是冷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透出的燥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直接干烧火燎了一般。 冯妈妈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清了清嗓子。 “咳咳,新人准备,礼成,送入洞房!” 至于中间有没有落下什么程序,冯妈妈也懒得想了。 毕竟冷月这性子,她自己结婚,她都想起来一出是一出,想打断就中途打断的,其他那些繁复琐碎,又有什么重要? 其实,只要跟在冷月身边日子久了的人,渐渐都会不知不觉间被潜移默化,对一些原本已经固有的,成了规矩传统的东西,开始看的不那么重要。 主仆尊卑、身份地位,甚至于繁文缛节、世俗传统,还有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冷月的面前,统统都是狗屁。 偏偏,这样的生活方式,会让人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服,像是会让人上瘾的药品,一旦尝过,就再也无法割舍、 冯妈妈也好、罗小玉也好、冷霄、梁浅也好、甚至是冷老夫人、冷迟……所有的人,都围绕在冷月的身边,感受着这种明明充满了不确定性,充满了不安稳性、却又让人甘之如饴的生活。 此时的他们还不明白,这种生活,就叫自由。 众人被冯妈妈一句“送人洞房”直接弄愣了,弄笑了,而这一瞬间,之前所有的不快和阴霾,仿佛也都消散了。 夜九宸略微有些无语也颇为有些无奈的朝着冯妈妈看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冷月身上,却见冷月还是那副寡淡冷漠的样子。 一瞬间,夜九宸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几不可见般,快速的一闪而过,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梁浅和冷霄相视一眼,脸上的阴郁终是被化尽。 梁浅通红着脸,冷霄的含羞也掩饰不住,两人就这么被筑儿和罗小玉等人推搡着送上了三楼。 相比较来说,冷月和夜九宸就大方坦然的多。 不就是洞房么? 不就是繁衍人类延续生命的伟大事业么? 不就是一个把另一个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说不定还得上下调换一下,相互摩擦的双人运动么? 他们两个已经经历过了。 所以这会儿子,即便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冷霄和梁浅的身上,冷月也没啥不平衡的。 而且大家这股子默契劲,好像有点不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冷月不禁眨巴了两下眼睛。 刚好这时,耳边响起了夜九宸低沉而又暗哑,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有没有觉得,大家好像在故意忽视我们两个呢?” 冷月闻言一定。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夜九宸:“???” 冷月一本正经的:“意思就是,是的。” 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为啥明明是两对新人,现在却搞得像只剩一对了的感觉? 真让人生气气! 第323章 还挺神秘 楼上热闹不已,楼下,江行烈静静的微仰着头,听着楼上传来的嬉笑声,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柔和。 媚儿,你看见了么? 我们的宸儿,终于成家了。 虽然娶的女人……嗯,有点差强人意,但却也胜在为人聪慧紧密,心思独特,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宸儿满心满眼都是她。 你是个感情至上的人,当初若不是因为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够纯粹,你也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举动,我们也不会走到最后,阴阳相隔的地步吧? 想到那个性子倔强的,夜九宸的生身母亲,江行烈周身就不由自主的笼罩上一层浓郁的悲伤气息。 而这种气息,别人或许读不懂,但是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联营,却是能够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看着眉眼间笼罩着悲凉的江行烈,联营善解人意的上前,小声劝慰道:“皇上,婚礼完成了,我们去看看媚主子吧。” 听闻了联营的话,江行烈像是突然被提醒到了一般,猛地眼睛一亮,抬起头,朝着楼上再次看了一眼,随即长长呼出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是!是!婚礼结束了。” 顿了顿:“走吧。” “是!” 江行烈最后朝着楼上看了一眼,这才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今日来落玉轩不似之前那般声势浩大,人尽皆知,包括带的人,都只是平日里紧跟在江行烈身边伺候保护的,所以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惊动谁。 他今日,真的只是作为父亲,来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娶亲。 只是有个遗憾。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去那样大大方方的,像冷迟一样,接下夜九宸的一个跪拜。 不是他为君,他为臣,为民。 而是他为父,他为子! 楼上还在闹腾着。 所有人都堆在冷霄和梁浅的喜房内,哄笑着闹洞房,就连冷老夫人和冷迟,都站在距离房门比较近的位置上,一慈爱的看着。 梁浅性子爱笑爱闹,冷霄虽然性子闷,但跟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也开朗了不少,所以这么一闹,反倒是平添了几分乐趣。 冷月站在门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今日成亲的,不是两对么? 还有自己和夜九宸这小妖孽呢? 虽然如果你们真的敢闹,我一定毫不留情的一个不剩的全都扔出去。 蛋酥我让不让闹是一回事,你们闹不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压抑了许多。 夜九宸就站在冷月身旁的位置,眉眼弯弯,嘴角挂笑,掩饰不住的幸福和开心,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尤其是看见冷月一副明明气鼓鼓,但是还要绷着的样子,更是抑制不住的心情大好。 顿了顿,夜九宸随即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冷月的手。 冷月一顿,转眸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就见夜九宸朝着她神秘的炸了眨眼。 “走。” “???” 冷月一脸懵逼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去哪?” 夜九宸但笑不语,只是握着冷月的手,悄悄的退了出去。 楼上依旧喧嚣着,闹腾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原本今日的四个主角之中,已经不知不觉少了两个,但又仿佛,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来罢了。 出了落玉轩冷月才发现,一天的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过去了。 好像记忆里,她上一秒还在房间里穿戴喜服,嫌弃凤冠重,没想到这一秒,天色竟然已经就暗了。 只不过,天色灰蒙蒙,阴沉沉的,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冷月朝着天空皱了皱眉心。 老天爷有点不讲究啊,今天是老娘把自己嫁出去,这么普天同庆,喜大普奔的日子,你居然给我造了个阴天? 好气哦。 “怎么了?” 蓦的,耳边响起也九宸询问的声音,冷月绷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没事。” “呵……” 似乎是猜到了冷月会是这样一幅答案,夜九宸不由得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笑我的小月儿,其实有时候真的很小孩子,好像三岁那么大。” 冷月一双眼睛瞬间瞪大了。 “你说我多大?” 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清楚,老娘哪里像三岁了? “三岁啊,如果不是三岁,怎么会因为天气不好,就不高兴呢?” 夜九宸回答的毫不犹豫,冷月却一瞬间被怼的无言以对。 小妖孽是不是在自己心里安什么窃听器了? 不然为什么能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知道的这么清楚? 看着冷月那张越绷越冷的脸,夜九宸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浓烈,只不过牵着冷月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放缓一丁点的力道,一直带着冷月穿过后院,来到后门处。 冷月虽然心中疑惑,不知道夜九宸挑在这样的日子要带自己出去,是要去做什么,但也没问啥,就这么任由他牵着,领着,一路来到后门。 蓦的,门被打开,冷月定睛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后门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停放着一辆马车,而岳城则是站在门口,恭顺迎接等待。 冷月猛地想起来,对啊,好像从今早开始,就一直没看见岳城,原来人在这呢。 “主子,小姐。” 岳城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躬身行礼,夜九宸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冷月浅然一笑。 “走吧。” 冷月心中的小人撇了撇嘴。 还挺神秘的。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岳城随即关好了后门,然后驾着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原本就晦暗阴沉的天空,在这个时候却悄悄飘起了白色的雪花,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而这边冷月和夜九宸的马车从落玉轩的后门处悄然离开,另外一边,就有两辆马车,从两个方向朝着落玉轩驶来,最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在落玉轩的门前停了下来。 行云朝着对面的马车看了一眼,随即来到马车窗前,恭敬的悄声禀报。 “太子殿下,好像是大周国帝君的马车。” 马车内的江听白听闻是夜陌寒,不由得勾起唇角,了然一笑。 探子昨晚传回来的消息是夜陌寒得知了冷月和夜九宸要成亲的事,所以便去到皇宫别苑,将自己关了整整一晚都没出来。 原本江听白还以为,这个夜陌寒需要缓上几天来着,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不!不对! 夜陌寒那么心胸狭窄,城府深沉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释怀? 啧啧啧。 一瞬间,江听白突然就有了兴致,觉得今日好像要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呢。 想着,江听白脸上的笑不由得就更加放肆了。 “既然碰上了,就打个招呼吧。” 行云听江听白这么一说,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掀开马车连,支好手臂,架着江听白走下了马车。 另外一边,马车内的夜陌寒和夜风棉,自然也听柳青和朔风禀报说碰到了江听白。 夜陌寒并不意外。 因为直到几日之前,在落玉轩内同时见到了江听白和夜九宸,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夜陌寒才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懂这位看起来永远都是阳光明媚,人畜无害,笑容满面的西凉国太子殿下了。 所谓笑面虎,果然名不虚传。 夜陌寒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朝夜风棉说道:“我下去,你之前并没有暴露过身份,就留在马车上,等我出来再说。” 说着,夜陌寒朝坐在一边,一路上都没有发出过一丁点声音的染离看了一眼。 “下车。” 染离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却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很紧绷。 这整整一路,她连大气都没敢喘一下,浑身上下的神经紧绷的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弦,只要轻轻一碰,就能轻而易举的崩坏。 之前她要偷偷来见冷月的时候,曾经被一个声称自己是大周国七皇子的男子阻拦住了。 当时染离还怀疑过,甚至回去以后还派人打听过,可是都毫无消息。 就这样胆战心惊的过了几天,染离都没有等来夜陌寒的质问。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那个所谓的、自称是大周国七皇子的人,想必也是个骗子。 就在染离要将胸膛里那颗悬了几日的心放下的时候,夜风棉却突然出现了。 染离一眼就认出了夜风棉便是当日在落玉轩,阻拦住她的人, 他竟然真的是! 那么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做什么? 当初拦着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夜陌寒? 如果没有,那他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可以威胁自己的机会,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今日,他突然让自己陪着他们两人一起来这落玉轩,又是要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一路上,染离脑子里都被这些疑问充斥着,反复盘踞着,几近崩溃。 所以马车停下,夜陌寒突然冷不防的开口唤了一声,染离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第324章 只要余生都是你 “帝……帝君……” 染离身子本能的瑟缩着,连声音里都带着颤抖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夜陌寒。 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整日里担惊受怕,原本精致白皙的脸,此刻看起来却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眼窝下扑了很多的胭脂,却依旧遮盖不住青青的黑眼圈。 从前那个风华正茂,倾国倾城的染离姑娘,如今却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夜陌寒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染离的异样,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顾自的转身便下了马车。 染离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也起身准备下马车。 自始至终,她的双眼都没敢往夜风棉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可是偏偏,夜风棉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却响了起来。 “皇嫂心不在焉,可是有心事?” 夜风棉的声音一出,染离的身子顿时抖动如筛糠一般,撑大了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坐在一旁,神态恣意的夜风棉。 他要做什么? 或许是染离的反应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夜风棉嘴角不由得向上一弯,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弧度,随即慢慢站起身。 马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气氛一下子就让人窒息了起来。 染离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的就向后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明明只是担心,担心夜风棉会将她私自偷偷去找冷月的事情,告诉给夜陌寒,然后不知不觉间,竟然就演变成了对夜风棉的恐惧。 而到了此刻,再看见夜风棉,再听见他的声音,那种恐惧就好像是一直蛰伏在身体里的洪水猛兽一般,蹭的一下子,便窜了出来,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包裹。 而此刻,夜风棉站了起来,染离想要逃离,却又避无可避,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就重新跌回到了坐塌之上。 夜风棉也不急着动,就那么居高临下的,如王者一般睨着染离,看着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坐塌边缘,满脸满眼惊恐的模样,片刻,缓缓倾下腰身。 “皇嫂不必惊慌,那日的事,我未曾同四哥说过。 只是……” 前半句,看似在安慰染离的话,让染离原本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愈发的激烈起来。 而果然,说完了前半句,夜风棉的后半句,给了一个转折。 染离脸色越来越白了,像是一张纸一般,苍白无力,毫无血色,凄凉可怖。 “只是……什么?” 染离哆嗦着唇双唇,轻声朝夜风棉询问了一句,夜风棉闻声确实瘪了瘪嘴,神色极其自若的回答道: “只是,你得先能真的成为我皇嫂。” 扔下一句意味深长、发人深思的话,夜风棉随即冷笑一声,起身,掀开车厢的帘子,走了下去。 染离一个人坐在马车内,薄如蝉翼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犹如筛糠。 明明是寒凉冬日,可是染离此刻的脊背却已经全被汗水浸湿,冷风吹拂而过,寒凉刺骨,锥心而痛。 马车外,夜陌寒站在地面之上,看着满天飘扬而下的雪花,眼底一片阴凉。 落玉轩的匾额就在面前,紧紧关闭着的雕花大门,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般, 此刻里面,一定热闹不已吧。 冷月终究还是嫁给了夜九宸,即便他做了那么多,即便他已经这么努力了,可是有些事情,却终究还是改变不了。 所以,自己听夜风棉的话前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苦笑一声,重重叹息了一声。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夜陌寒微微敛了敛心神,侧眸却看见夜风棉那张挂着深沉笑意的脸。 夜陌寒一愣。 “你……” “没事,这落玉轩,我比四哥你熟。” 夜陌寒略微有些担忧:“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四哥!” 夜陌寒说着,夜风棉冷不防的开口打断道:“你以为,江行烈真的不知道,我已经到了西凉了? 这位西凉国的帝王,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可怕,更加难以对付。 如果我说,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根本从来都没有逃脱过他的眼睛,你信不信?” 夜风棉的话让夜陌寒心神一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夜陌寒仿佛看见了夜风棉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不可测,更加神秘起来。 这样的夜风棉,让夜陌寒感觉到陌生。 今日以前,他从未见过。 一瞬间,夜陌寒有些怔楞,等再缓过神的时候,夜风棉已经提步朝落玉轩紧闭的大门走了过去。 “皇嫂好像身子不爽,四哥不去看看么?” 此时的夜风棉,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个潇洒不羁,笑容满面的大周国七皇子,仿佛刚刚夜陌寒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 昏黄的天空,雪花大片大片倾落而下,地面很快便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马车缓缓驶过,车轮落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冷月坐在马车里,原本以为没来得及换衣服,要被冻成煞笔,却没想到夜九宸原来一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内不但铺了厚厚的毯子和毛球,还提前放好了碳炉和汤婆子,还有狐裘和披风,热茶和点心。 冷月穿着火红的喜服,手里捧着汤婆子,腿上盖着暖暖的狐裘,姿态恣意而又慵懒的窝在马车上,整个人好不惬意。 被夜九宸突然拽出来,还神神秘秘不肯说而带来的那一丁点不满,瞬间就被驱散了。 而此时,夜九宸就坐在身旁,近在尺咫的位置上,黑眸妖冶潋滟,风情万种,看起来格外的勾人。 冷月半眯着眼睛,看着夜九宸。 而冷月在看夜九宸的同时,夜九宸的目光,也从未从冷月的身上移转开分毫。 打从见到冷月的第一眼,夜九宸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将冷月娶回家,成为他的皇子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蜜汁自信。 接下来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死了谁,夜九宸都从未改变过最初的想法。 没有一刻,他曾忘记过想要娶冷月的初心。 即便,他们四面楚歌,可能不知道哪一天的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什么地方。 即便,他发现自己过去的二十年,全都是一场谎言,一夕之间,他甚至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谁,都开始迷茫。 但却从未改变,要娶冷月的那颗心。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如此坚定的,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走下去。 只因为从始至终,冷月都站在他的身边,没离开过。 看着冷月那张冷艳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面容,夜九宸不禁有些恍惚。 这短短的一年,却好似旁人一辈子那么久。 他和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许多细节或许都记不得了,但是每个冷月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瞬间,却都那么清晰。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或许冷月已经早就是自己的正妃了。 如今…… “在想什么?” 或许是夜九宸的目光太过直接炙热,冷月想忽视都难,索性被这么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冷月就有点方了,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夜九宸闻言,绝美的面容之上,不由得绽放出一抹足以让人心旌神往,心神荡漾的笑颜。 “我在想,其实早一点晚一点遇到,都没有关系。” 冷月:“???……!!!” 夜九宸一句话让冷月第一时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什么玩楞,乱七八糟的? 但是紧接着就明白了过来。 夜九宸是在说,早一点晚一点遇到自己,都没有关系呀? 那怎么可能! 人生有时候是可以晚一点,但是你要是晚太多了,媳妇可真就不一定是谁家的了。 隔壁老王比你先出手了怎么办? 所以小妖孽这想法很危险啊!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决定让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一些,做一回好人,好好跟夜九宸聊聊人生,随即郑重其事的坐正了身体,将汤婆子和盖子身上的狐裘毯子都放到了一遍,请这一张、万年冰山一样无波无澜却又蒙着寒霜的冰冷面容,直直的望着夜九宸,然后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 “我觉得,作为你……的人生导师和伴侣,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 夜九宸阆黑的眸子里全是冷月的身影,也只有冷月的身影。 隐隐的,仿若有耀眼的光华在熠熠闪烁着。 见冷月开口,夜九宸随即身子一抬,倾身靠近冷月面前,双手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撑在了冷月身侧的位置上。 一瞬间,两人距离骤然间拉近,冷月本能的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心跳加快了一秒。 绷住!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冷月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指,琥珀色的眸子冷而静的望着夜九宸。 “你……” “晚点遇到没关系,只要余生,都是你!” 冷月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冷不防的被夜九宸一句话,猝不及防的打断。 第325章 夜风棉与狗不得入内 马车外,雪花在半空中打着旋转的往地面落着。 马车内,碳炉内火焰烧的火炭劈啪作响。 冷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看着他那双阆黑的、深邃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眸子,就那么擎在自己的面前,一瞬不眨,却又万转风华,一瞬间,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攫住一般,竟然忘记了跳动。 晚点遇到没关系,只要余生,都是你! 虽然是情话,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听夜九宸说情话,可是从没有一次,冷月听得如此心神震颤,听得几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 夜九宸眼底的虔诚和笃定,就这么显而易见的传递给了自己。 耳边,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停止了。 时间亦然。 冷月静静的、深深的凝视着夜九宸,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看着冷月略微有些发怔的样子,夜九宸唇角的弧度不禁浓烈上扬了几分,慢慢抬起手,想要用食指去刮一下冷月的鼻尖。 这样的冷月,实在是太可爱了。 好像……女儿! 夜九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要跟冷迟抢女儿的想法,但却还是循着本能一般的,去做了想要做的事。 只是手已然抬起,却在没有触碰到冷月的一刹那,生生的定在了半空之中。 唇,覆上两片温热,透着清浅的凉意。 夜九宸身子僵了僵,转瞬间,便放下双臂环住面前的人,紧紧入怀。 外面依旧满天飞雪,天地之间被一片雪白所笼罩覆盖着,但是马车内却好似燃起了一团具有生命力的蓬勃火焰,熊熊燃烧。 …… 静。 死寂一般的安静。 白。 死一般的惨白。 独自待在马车内的染离,此时就只有这两种感觉。 刚刚被汗水浸透的脊背仿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风干了,抖动如筛糠一般的身体,也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染离甚至感觉到,自己突然就释怀了、 不再恐惧、不再担忧、有的,只是向前的决心和勇气。 这段时间待在夜陌寒的身边,她竟然都忘记了! 忘记了曾经自己为了达到目标,走上人上人的那个位置,付出过什么,努力过什么。 忘记了曾经自己是一个多么冷血无情,多么铁石心肠,多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甚至忘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而刚刚那一瞬间,她忽然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全都想起来了。 被夜风棉威胁了又如何? 被夜陌寒知道了来找过冷月又如何? 如今的冷月,是夜九宸的九皇子妃……哦不对,夜陌寒已经继位登基为帝君了,那么夜九宸按照律例,便应该是大周国的九王了。 已经是九王妃的冷月,又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呢? 假使真的有威胁的话…… 那就让它变成没有好了。 而自己想通这一切,还要多亏了夜风棉的那句话。 前提是,要先成为皇嫂! 这么一想,染离周身的气质立刻变得狠戾怨毒起来,甚至于之前那个柔弱的、胆战心惊的、小心翼翼的染离,仿佛在一瞬间无声无息的消亡了一般。 微微定了定心神,勾了勾唇,染离随即慢慢站起身,不疾不徐,而又步伐笃定的,走下了马车。 夜风棉和夜陌寒此时已经走到了落玉轩的门前,见到染离,夜陌寒不由得皱了皱眉心,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一抹厌恶。 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夜风棉叫上染离一同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既然来了,总也不好将其一个人留在马车上。 况且,染离和冷月之间是旧识,她们女人之间这么久没见,想来也会有许多话要说吧。 无论说什么,无论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但却都能让他们在落玉轩内多逗留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夜陌寒心中倒是没有那么焦躁了。 而夜风棉在看见染离的一瞬间时,不由得微微一愣,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便被他嘴角若有似无而又意味深长的笑意所取代了。 看来这个染离,还是很合自己的心意的么!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风棉转眸,朝着站在一旁的柳青和朔风使了个眼色。 柳青和朔风心领神会,接收到夜风棉的目光,连忙上前,扣响落玉轩紧紧关闭的大门。 落玉轩此时依旧热闹着,只是所有人的都围在楼上,闹腾着冷霄和梁浅,所以大厅里已经没有旁的人了。 柳青和朔风敲了许久,许久都没有人来开。 但是明明,从落玉轩内部还是能够听见隐隐传来的欢快音乐声。 柳青和朔风对视一眼,随即回头征询似的看向了夜陌寒和夜风棉。 夜陌寒此刻也有点焦躁。 他发现自从来了西凉国,心神仿佛就不受控制了一般,时而阴沉,时而低落,时而狠戾,时而软弱……一如此刻,夜陌寒发现,他竟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忐忑起来。 有什么好忐忑的呢? 冷月和夜九宸成亲,夜风棉叫自己来,也不过是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而自己那点龌龊的、不为人知的、卑微而又可怜的小心思,又有谁会知道? 只是为什么看着此时嘴角挂着笑意的夜风棉,看着神色淡然不再惊慌失措的染离,心中那股强烈的、没来由的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会越来越强烈呢? 几乎是本能的,夜陌寒便想要开口阻止柳青和朔风,不要再继续敲门。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原本落玉轩紧紧关闭着的,没有人应答的大门,却冷不防的从里面被人,缓缓推开,伴随着巨大而又缓慢的,木板摩擦的声响,粗粝而又刺耳,夜陌寒只觉得听着那声音,仿佛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和神经,都在这一刻紧紧绷了起来。 满弓、紧弦,一触即发,一崩即断。 夜陌寒如鹰隼一般阆黑的眸直直的望着前方,望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和里面出现的人影。 光线,渐渐明朗,视线渐渐清晰,夜陌寒也终于能看清开门的人。 小厮模样的打扮,略带疑惑和探究的眼神,在他们几人脸上来回环视了一圈,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是你们呀!” 显然,小厮是落玉轩的人,对于夜风棉和夜陌寒这种之前在落玉轩内露过脸的人,自然不陌生。 而且今日是冷月和夜九宸、冷霄和梁浅大喜的日子,他们出现,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夜风棉脸上挂着如常的,无懈可击的笑,朝小厮说道:“去准备贺礼来晚了,婚礼结束了么?” “哎,还没有呢,在楼上闹洞房呢!” 小厮回答的极其自然,说着就想要挪动身子,给夜风棉和夜陌寒、染离让开地方进到落玉轩内。 夜风棉也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准备进去。 可就在这时,小厮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停下了动作,姿势略微有些尴尬的,刚刚好挡在了夜风棉的面前。 “哎?不对。” 夜风棉眼眸中有暗芒一散而过,又快速消散。 “怎么了?” “小老板好像交代过什么事来着呢?” 夜风棉:“……” 这人脑子如此不好使,冷月也留在落玉轩内? “不急,一定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进去再想也来得及。” 说着,夜风棉便想要继续往落玉轩内进,小厮倒是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依旧挡在门口,严严实实,纹丝不动。 只是皱着眉冥思苦想的样子,都有点搞笑。 夜风棉尝试了两次,发现都不行,耐心有些耗尽。 “你……” “我想起来了!” 身后的夜陌寒和染离都各怀心思的看着眼前这幅情形,夜陌寒越来越怀疑,夜风棉如此强烈的、想要挑在今日,带着自己和染离一同来落玉轩的目的。 而染离虽然和夜陌寒的想法多少有些出入,但却也是对夜风棉的真实目的感到怀疑。 小厮却在这个时候猛地一拍额头。 “小老板说了,落玉轩内,夜风棉和狗不得入内。” 夜陌寒:“……” 染离:“……” 夜风棉本棉:“……” 夜陌寒在听到小厮话的一瞬间,微微有些怔楞,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后,立刻忍不住低笑出声。 夜风棉和狗不得入内? 还真的是冷月的风格呢。 但是这么一看,冷月似乎也开始察觉,夜风棉不得不防的心思了。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染离和夜陌寒站在偏后一点的位置,柳青和朔风站在一旁,夜风棉距离小厮最近,但是小厮却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一副绝不退让的样子。 夜风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用来平复心情,随后眯了眯眸子,看着小厮,阴恻恻一笑。 小厮只觉得面对这夜风棉的笑,脊背一个发憷。 紧接着,颈部便传来一个钝痛,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七弟!” “啊——” “嘘!” 夜陌寒、染离、夜风棉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而夜风棉单手食指抵着唇,朝着夜陌寒和染离浅然一笑的样子,却让夜陌寒心中狠狠的震颤了一下,随即“咯噔”一声。 第326章 再成一次亲? 漫天飞雪,天地只余一片雪白。仿佛要将这压抑而又深沉的夜,彻底穿透照亮。 马车在地面留下的车辙很快便被大雪所覆盖,隐藏掉了所有的痕迹。 外面冰天雪地,但马车内宛若另外一个世界,暖和舒服的冷月几欲要睡着过去。 “吁——” 迷迷糊糊间,冷月听见了马车被叫停的声音,之前那种摇晃的感觉也随之停了下来。 冷月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立刻进入视线之内。 嗯…… 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了多久,看了多少次,都会觉得这么好看? 见冷月醒过来,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些迷醉,夜九宸不禁宠溺的抿唇笑了笑,随即抬手轻轻的捋顺了一下冷月额头和腮边的发丝。 “困了?” 冷月认真着脸,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 只是这马车一边晃晃悠悠,一边暖暖呼呼的,容易让人打瞌睡而已,真要说的话,还真不怎么困。 夜九宸笑笑,声音本就低沉婉转,再配上柔和的快要化出水来一般的语气,简直让人一听骨头都要酥了。 “那先起来,等会吃过饭了再睡。” 说着,夜九宸拿起早早放在一旁准备好的狐裘,严严实实的裹在冷月的身上,因为马车内原本的温度就很高,所以被这么一折腾,冷月额头立刻沁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冷月不悦的拧了拧眉心,定定的朝着夜九宸望了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 小妖孽这准备充分却又神秘兮兮的样子,葫芦里到底打算卖什么药啊? 夜九宸阆黑的眸微微敛着,似乎是在刻意不去与冷月的目光接触一般,给冷月裹好了狐裘,便直接伸出双臂从冷月的身下穿过,将人轻轻一提便打横抱了起来。 冷月:“……” 小妖孽现在厉害了啊。 抱自己都不打招呼了?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而又清冷明亮的眼眸,直直的凝视着夜九宸,一瞬间似乎被他那种声音蛊惑了一般,竟然忘记了反驳,也忘记了抵抗,就那么任由夜九宸抱着,轻轻走下了马车。 外面的岳城已经提早撑好了伞,见冷月和夜九宸下马车,立刻将伞举到了两人的头顶。 夜九宸薄唇轻抿着,好似一条浅浅的直线,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却异常坚定而又稳当的,一步一步走着。 冷月凝了凝神,转眸一看才发现,原来马车停靠在了一个庄子门前。 按照马车行驶的时间和距离,还有四周的情形和景致,这栋庄子还在临安城境内,只是相比较来说,稍稍偏僻一点。 不过偏僻归便宜,看起来倒是极为雅致,环境也不甚喧闹,倒是别有一番雅韵。 夜九宸抱着冷月走到庄子前,刚一停下脚步,大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见到冷月和夜九宸,里面的人也丝毫不意外,反而是极为恭敬顺从的躬了躬身子。 “主子。” “嗯。” 夜九宸没什么情绪的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随即抱着冷月便走了进去。 岳城依旧撑着伞打在头顶,刚刚开门的女孩子看起来和冷月差不多的年纪,此时也垂着头,低眉顺眼的跟在夜九宸的身后。 冷月眉心微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的,便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只是眸光微转间,一抹耀眼的红,却猝不及防的映入了眼帘。 庄子并不小,但是院子内却没有什么过多繁复的装饰和摆设,除了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之外,竟然满满的种着梅花。 初雪刚过,正是梅花绽放的时刻,满院的梅花,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一瞬间,这满眼的红竟然让冷月有些移不开眼。 她平时里其实并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之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现在、此地这片绽放的如此绚烂的梅花,竟然就这么生生的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和注意力。 夜九宸似乎察觉到了冷月的异样,垂眸间,眼底不禁划过一抹柔和的光亮,随即轻轻的倾了倾身子,将冷月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面。 冷月也很有默契的同夜九宸配合着,稳稳的站在了地面之上。 下一秒,她已然挪动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朝着那片梅花走了过去。 “主子……” 岳城手中还撑着伞,此时略微有些为难的轻唤了一声,夜九宸随即从岳城的手中将油纸伞接过,随即朝着岳城和刚刚开门的女子吩咐了一句。 “你们先下去。” “是!” 岳城和女子不约而同的应声,随后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夜九宸手中撑着伞,定睛凝视着已经走到了梅花林中央的冷月。 隔着一段距离望去,那片火红的梅花,配上她一身银色的狐裘,头顶、脚下,都是皑皑白雪,这白和红的交相辉映,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和谐。 一阵微风轻拂而过,梅花被风吹的轻轻摇晃起来,冷月冷不防的转眸,白皙精致而又冷艳的面容霎时间,猝不及防的撞入夜九宸的眼中。 一瞬间,夜九宸的眼里再也装不下任何。 只余下,那冷艳的面容,在红色的梅花海和白色世界中,异常妖娆,震慑人心。 雪花依旧飘落着,没有丝毫偃旗息鼓的意思。 只是短暂的片刻功夫,冷月的头上、身上便已经落下了不少的雪花,夜九宸深吸一口气,撑着伞走了过去,走到冷月身边,将伞撑在她的头上,阻隔了那些肆无忌惮掉落在她身上的雪花花瓣。 “喜欢么?”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低声朝冷月询问着。 冷月认真脸的仔细思考了两秒:“还行。” 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刚刚那一瞬间的惊艳,却是不得不承认。 只是冷月自己却不知道,她被梅花惊艳的一瞬间,她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惊艳了别人的人生。 面对冷月不怎么热情的回答,和依旧冷漠的、寡淡的表情,夜九宸不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是依旧笑意盈盈的上前牵过冷月的手。 丝丝凉意沁入掌心,夜九宸这才不悦的皱起了眉心。 “手怎么这么凉?” 冷月:“???” 你在外面站半天,你不凉么? 哎? 好像真不凉唉! 夜九宸也没有真的要等待冷月回答的意思,只是嗔怪着一句,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冷月就出了梅花林。 一进入到正厅内,冷月便看见人迎了上来,除了几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还有之前开门的那个女子。 “奴婢伺候皇妃更衣。” 说着,也不等冷月回答,便直接上前将冷月身上的狐裘解了下来。 冷月定睛朝着女子看了一眼。 嗯,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以前夜九宸身边的,别说是人,就连动物都极少极少看见雌性,现在可好,竟然偷摸的在外面弄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呵呵哒! 男人! 女子将冷月的狐裘拿走,夜九宸那边也已经将伞和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走到冷月身边,眸光缱绻而又深情的定定朝着她望了一眼。 冷月接收到了夜九宸的目光,不由得转眸,快速的在厅内环顾了一圈。 其实从刚刚还没进庄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异样。 庄子还是庄子,看起来比较有钱,但是从门外开始,一直到这厅内,廊檐之上都挂着鲜艳的红色喜绸,喜字、窗花随处可见,厅内的花瓶之中还放置着散发着香气的梅枝。 冷月静默了两秒,转过头,直直的看向了身旁的夜九宸。 夜九宸眉眼弯弯,嘴角依旧噙着盈盈的弧度,阆黑的眼底全是抑制和掩饰不住的笑意。 “夜九宸。” 冷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 夜九宸应声。 “你这是打算……再成一次亲?” 夜九宸:“???” 冷月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夜九宸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了好久的深情告白,一下子就胎死腹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里布置的这般明显,这般喜庆温馨,若是寻常女子见了,怕就算不会感动的痛哭流涕,也一定会热泪盈眶吧。 可他家这位呢? 不但没有上述应该有的,一丁点反应,反而还有些凶巴巴的质问自己,是不是要再成亲一次? 这…… 夜九宸表示,这道题有点超纲,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后空气,就莫名有点安静。 好在之前给冷月开门和更衣的女子此时正手捧着喜绸上前。 女子定睛的瞧了瞧冷月,又看了看夜九宸有点尴尬憋闷的神色,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之前接收到的吩咐,柔声开口。 “吉时到了。” 冷月愈发有点搞不清楚夜九宸要干什么了。 而夜九宸听见女子的话,倒是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压抑什么情绪一般,从女子手中接过喜绸,执起一端,将另外一端没好气的塞到冷月手中。 “你……” “拿好!” 不等冷月说话,夜九宸已然冷冷的开口。 口吻霸道,不容反驳! 第327章 接下来该做什么? 夜九宸剑眉冷冽,黑眸深邃,直直的望着冷月,似乎冷月敢说出一个拒绝或者反驳的字,就要当场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冷月擎着一双冷而静的眸子,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九宸,沉默了两秒。然后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怂了。 微抿着唇,拿过喜绸的另一端,冷月转眸面向了正前方。 夜九宸见到冷月这幅架势,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 岳城等人悄悄的退出了厅内,只片刻的功夫,便只剩下夜九宸和冷月两人。两人身上还穿着白日里大红色的喜服,好似两团炙热的火焰,在冰天雪地之中熊熊燃烧一般,赫然鲜明。 执着喜绸,在夜九宸的带领和引导下,冷月慢慢走到了正厅中央的位置上,正厅最前方的桌案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果盘点心,旁边放置着两根已经点燃的红烛,烛火摇曳,将冷月和夜九宸纤细冷艳的影子,投射在了墙面之上,隐隐而动。 夜九宸的眸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冷月的心突然变得慌了起来。 小妖孽这是真的要再成一次亲啊,只不过还是跟自己罢了。 关键是,为哪般呢? 之前在落玉轩那次,他是有多不满意,才会自己又准备了一场? 正想着,夜九宸低沉暗哑而又婉转悦耳的嗓音,已然缓缓响起。 “一年前,我便是在这个时候,与你在林中相识。 那日你穿着白色的衣裙,如翩翩仙子一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是我这一生要娶的女子。 我答应要许你十里红妆,我便要做到。 不是因为我的承诺,而是因为,你值得如此。” 夜九宸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但是字字句句之中,却都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力量,让冷月胸膛里一颗之前还策马奔腾的心,此刻却忽然间平静了下来。 “月儿,这一场婚礼,只有我和你。” 说罢,夜九宸眸光闪动,喉结上下微微一动,紧接着,便缓缓启唇,大声唱呵起来。 “吉时到,一拜天地——” 高昂而又情感丰富的声音响起,夜九宸已然转过身,面向天地,郑重而又虔诚的,鞠躬而拜。 冷月心底的小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眼底却也在一瞬间,有光芒流转而过,随即同夜九宸一样,面向天地,虔诚而拜。 见到冷月如此配合,夜九宸眼底不禁划过一抹笑意。 顿了顿,夜九宸再次启唇,大声唱呵:“二拜高堂——” 说罢,牵引着冷月转身,面向了厅堂内部。 冷月有点方了。 拜天地也就算了,拜高堂这是要……拜空气? 事实证明,冷月的猜想是对的。 夜九宸确实是朝着厅堂内部桌案放置的方向,郑重其事而又虔诚认真的,深深鞠了一个躬,冷月内心是拒绝的,但是没办法,自己选的男人,跪着也得嫁完。 最主要的是,这货还觉得一次不满意,还要再来一次。 这就…… 很无奈了。 同夜九宸一起,冷月也朝着桌案郑重其事的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在夜九宸“夫妻对拜”的唱呵声中,彼此相对而立,深深鞠了一个躬。 夜九宸将冷月手中的喜绸收走,然后拿过一早就准备好的,放置在一旁的合卺酒,递给冷月。 论喝酒,冷月倒是没怕过。 夜九宸和冷月喝了合卺酒,桌案上的烛火不知是不是错觉,使劲的摇晃了一下,竟然变暗了许多。 夜九宸此时是和冷月相对而坐的,距离的十分近,近到冷月可以清楚的看见夜九宸眼底流转的光华,还有烛光在他眼窝下投射出的,睫毛长长的影子。 他阆黑的眸此刻像是在压抑着翻涌着的骇浪一般,深沉而又危险。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变得炙热了起来。 然后冷月看见夜九宸缓缓的移动身子,靠近自己。 “月儿,你知道夫妻对拜之后,该做什么了么?” 毫无征兆的开口询问,让冷月原本就跳的不怎么安稳的心脏,更是在一瞬间,骤然加快。 但是身为女孩子,能够露怯么? 坚决不能够! 冷月绷着情绪和表情,表情认真而又凉薄的朝着夜九宸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随即一字一顿,一本正经、毫无波澜的回答道: “入洞房。” 夜九宸闻言,嘴角斜肆一挑,随即抬起手,猛地将冷月捞过来,捞进怀里。 冷月一方,正准备说话,唇上却袭来两片温热。 吻,铺天盖地,如疾风骤雨,骤然而落。 冷月只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焰,瞬间被点燃,火苗随着血液流淌,快速的蔓延至四肢百骸,蔓延至身体的各个角落,甚至连末梢神经都没有放过。 而这个吻,也不再有夜九宸单方面支配。 毕竟是堂堂二一世纪女兵王,怎么能总让别人支配? 也得让别人尝尝被支配的恐惧!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立刻开始付诸行动,打算便被动为主动,然而却不想夜九宸立刻就察觉到了冷月的意图,随即春风化雨般不动声色的抬起双手,捧住了冷月的双颊,随即也将之前的激烈霸道,变为了温柔如春风一般。 冷月虽然平日里迎风装逼,毫不畏惧,但是在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事情上,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所以夜九宸刚一变换策略,冷月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了。 这就等于你已经准备好了给对方来一记降龙十八掌,但是对方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给了你一记大嘴巴,让你彻底懵逼。 冷月不知不觉的败下阵来,被夜九宸带着节奏,很快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外面依旧雪花漫天,飘飘荡荡,天地间一片雪白。 房间内烛火摇曳,碳火劈啪作响,光亮落在墙上,映衬出一对交织纠缠的身影。 …… 落玉轩一楼的大厅显得略微有些空档,三楼闹闹哄哄传来的声响,不由得让人侧目。 夜风棉就站在大厅中央,脸色寻常,嘴角挂笑,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夜陌寒和染离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此时再看着他的眼神,已不似之前那般只是单纯的探究、疑惑、戒备,而是平添了几分忌惮。 毕竟刚刚,夜风棉可是当着他们的面,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厮的命,轻而易举的结束了。 神不知、鬼不觉。 甚至于当落玉轩的人发现,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染离从前不认识夜风棉,只是知道和听说,大周国有一位骁勇善战,心系国家和百姓的七皇子,常年驻扎边关。 至于夜风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不得而知,也不怎么感兴趣。 而夜陌寒和夜风棉之间若是严格算起来,也有足足七年没有见了。 七年前,夜风棉主动请缨,要去镇守边关,当时的夜岚并没有过多的阻拦,甚至连劝说都只是象征性的寥寥几句,便应允了。 夜风棉这一去边关便是七年,七年来夜陌寒虽然尝尝与其通信,将大周国内发生的事情讲与他听,但始终是没有真实见到人,所以若说了解,夜陌寒觉得最多的,也都是停留在七年前。 七年前的夜风棉和夜陌寒是一众兄弟里面感情最深的,那个时候的夜风棉同夜陌寒的身世差不多,所以彼此相依为命,也能相互理解。 那个时候的夜风棉,虽然也心思深沉、狠戾乖张,但绝对不会因为一丁点小事,就杀人于无形。 所以此刻,夜陌寒突然有些恍惚。 眼前站着的人,还是他当初认识的夜风棉么? 眼前站着的人,还是曾经与他并肩,彻夜把酒言欢的七弟么? 也许是夜陌寒和染离的目光太过直接,毫不掩饰,夜风棉终是察觉到,然后缓缓转过头,朝着两人看了一眼。 也只有一眼,夜风棉便笑了。 只是那笑,不但不达眼底,甚至于连一丝丝笑意,都让人体会不到。 染离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憷发寒,不寒而栗。 “怎么了?四哥和皇嫂不是来参加婚礼的么?既然来了,人都在楼上,我们自然要上楼去的呀,等在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夜风棉说的理所应当,毫无违和感,甚至让人挑不出一丝丝的错处。 但是夜陌寒的脸色却阴沉到,像是下一秒就能够滴出水来的地步。 夜陌寒顿了顿,沉着声音开口:“夜风棉!” 一字一顿,没有喊七弟,而是直呼大名。 夜风棉闻声不禁挑了挑眉。 “四哥这是不满意? 既然如此,那只有请楼上的人,都下来了。” 话音落下,夜陌寒和染离便看见夜风棉抬起右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一群人快速的进入到落玉轩内…… …… 翌日,清晨。 雪已经停下,天地间万事万物,一片银装素裹,如梦似幻,却不似人间。 冷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红色的床幔,其次是雕花的黄花梨木床,再然后是大红色绫缎的被子,紧接着是一张如鬼斧神工雕凿过一般,棱角分明却又绝美无比,让人单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窒息的脸。 第328章 余生,请多指教 冷月有点恍惚,又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昨日,是她和夜九宸成亲的日子。 虽然之前两人已经提早一步为人类繁衍的伟大事业做出了贡献,但好像经历了昨日,心底才真真正正有了归属感。 这样的认识让冷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矫情。 好歹是二十一世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有没有仪式,有没有那张九块钱带照片的纸,又如何? 反正在确定夜九宸是她的人那一刻开始,冷月就知道,自己没打算换过。 所以…… 微微凝了凝眸光,看着夜九宸在眼前放大的,美到让人窒息的脸,冷月不禁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一下。 夜九宸原本是闭着眼的,长长睫毛轻轻颤动着,光线落下,在眼窝下投下了长长的影子。每一道影子伴随着睫毛轻颤的动作,宛若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冷月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靠近着,然而就在马上要碰触到的时候,夜九宸原本合着的双眼,却猛地睁开。 而冷月的手,也猝不及防的被夜九宸一把攥住,顿在了半空之中。 阆黑的眸中仿佛有漫天星辰和汪洋大海,深邃宽广,神秘而又美轮美奂。 一瞬间,四目相触,冷月在夜九宸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倒着的,跳跃的,宛若两团火苗,欲要烧起燎原的大火。 夜九宸看见冷月的一瞬间,眼底的光就变得深沉了许多。 昨晚不觉得,可是今早一看才发现,冷月曝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和肩膀上,正大大小小的余落下一块块青紫的痕迹,每一块都在证明着,昨天晚上的他们,有多么的疯狂。 而那些痕迹在白皙精致、宛若瓷质一般的肌肤上,那样的明显刺眼,像是院落里一朵朵盛放的梅花一般。 夜九宸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心疼,随即攥着冷月的手,送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对不起。” 冷月:“???” 好好的,一大早睁眼咋就道歉呢? 我该怎么接? 见冷月绷着脸侧身躺在自己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夜九宸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随即向前倾了倾身子,将冷月整个人都揽进了怀中,顺势在她的额头也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昨晚,辛苦你了。” 听夜九宸这么说,冷月才恍然大悟,随即极为大方的抬手,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夜九宸的胸口。 “多大点事,咱俩谁跟谁。” 冷月不拘小节、独树一帜的举动和反应,让夜九宸眼角一阵莫名的抽搐。 可是怎么办,这就是他在这世间,最心安、珍爱之人。 旁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或许会娇羞,或许会脸红垂眸,说不出话,而只有他的小月儿,会这样大大咧咧,哥们浪几的抬手捶他的肩膀,说多大点事,咱俩谁跟谁。 夜九宸笑了,笑声好似低沉婉转的大提琴,悠扬入耳,沁人心脾。 两个人又在床榻之上腻歪了一会,夜九宸才叫来人为冷月洗漱更衣,又叫人送来了早餐。 桌案上摆放着的早餐并不是什么特别丰盛奢华的,但却都是冷月平日里最爱吃的。 冷月满意的哼了哼,便毫不客气的坐在桌案前,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夜九宸每每看见冷月这么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止不住的流露蔓延出来。 顿了顿,夜九宸转眸朝着站在身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心领神会,立刻捧着一个木盒子上前。 夜九宸接过木盒子,放在桌上,朝冷月推了推。 冷月自然是察觉到了夜九宸的动作,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毕竟,昨日可是刚接了一盒子的银票,总不能夜九宸这小妖孽也送来一盒子银票吧。 而且现在吃饭呢好么? 昨晚那顿折腾,冷月只觉得现在急需要补充体力。 哎? 自己和夜九宸体力消耗的都如此厉害,不知道梁浅和冷霄那俩,现在状况如何? 就在冷月脑子里不由自主的策马奔腾着一些有的,没的、不着边际的想法时,夜九宸低沉暗哑的声音,不由得缓缓响起。 “月儿。” 冷月的思绪被唤回,不禁停顿了一下。 “嗯。” “其实早在我们来到西凉之前,我的影卫就有一批,已经潜伏了进来。经过了这些年的沉淀和潜伏,他们已然在这里有了自己的生活,甚至说,已经完成融入了西凉,成为了一个西凉人都不为过。 而这些影卫,便成为了我在西凉的暗网。 芜菁!” 说着,夜九宸朝身后站着的女子唤了一声,名唤芜菁的女子便立刻上前,恭敬而又虔诚的朝着冷月行了个礼。 “属下在!” 夜九宸转眸重新看向冷月。 “芜菁是影卫和西凉暗网的联络人,表面上,是这栋庄子的主人。 而这盒子里放着的,是这栋庄子的地契,还有一些我之前在西凉内设置的商铺、房产,现在,全都交由你。” 说罢,夜九宸再次将桌上放置的木盒子朝着冷月推了推。 冷月从始至终都平静的听着,表情上是,心里上更是毫无波澜。 小妖孽这是要干嘛? 交代后事? 冷月擎着一张无波无澜的脸,眸光冷而静的看着夜九宸,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反应。 空气,有点安静, 还顺便有点尴尬。 如果只有夜九宸和冷月两个人在还好,就算加上岳城也没有什么卵事,但是如今多了一个芜菁……芜菁不知道冷月的行事风格,昨晚虽然听岳城说了一些,但还是有点模糊。 结果现在一看……还不如昨晚呢,更模糊了。 夜九宸终归是夜九宸,面对这样的情形,也只是微微定了定心神,佯装着咳嗽了一声用来缓解了一下气氛,随即便向前倾了倾身子,靠近到冷月面前。 顿了顿,薄唇轻轻张启,一字一顿,声音沉缓。 “月儿,从今日起,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由你来保管处理。 因为我已经不是过去大周国的九皇子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男子,你还愿意选择我,我很感激,却无以为报。 所以,我将我的一切、我的身家性命全都交付于你。 余生,请多指教。” 一番话,夜九宸说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于连语气都没有什么过多的慷慨激昂,激情澎湃,但就是这样平淡中带着笃定,笃定中又带着深情的语气和口吻,却让冷月的心,冷不防的震颤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在她的心脏上,不轻不重的攫了一下。 不疼,但足以让她,永生不忘。 冷月凝着眸子,轻抿着薄唇,眸光清浅却明亮的望着眼前的夜九宸。 这个该死的男人! 撩人的技术,什么时候修炼的这么不动声色、又炉火纯青了? 还将身家性命交给自己。 还余生请多指教……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防止崩情绪崩表情崩大佬人设,连忙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端起碗拼命喝了一大口粥。 喝粥声音之大,让房间内的几个人,不由得都是一个怔楞。 就有……这么饿么? 然而就在众人怔楞着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却见冷月猛地将手中的碗往桌面上一摔,随后在所有人都还没从这一操作中缓过神来的时候,转过头,双手抓住夜九宸胸前的衣襟,吗,猛地一个用力将人拉到了面前。 不由分说的,朝着那双薄唇吻了上去。 岳城:“……” 芜菁:“……” 夜九宸也是愣了一愣,因为冷月平时大佬包袱太重,极少当着众人的面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今日却……意识到了冷月在做什么,即便是被吻着,可是唇边的笑意,却还是按捺不住。 夜九宸想要揽冷月入怀,然而却没想到,冷月却在这个时候又冷不防的将他放开。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不管是皇子还是平民,你,我的,懂?” 霸道的口吻,清冷的语气,让夜九宸怔了怔,紧接着笑靥如花。 “懂!” 岳城和芜菁站在一旁简直没眼看,这一波接着一波狗粮,往他们两个单身狗嘴里狠狠的塞,简直是不让人活。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望天。 嗯,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啊呸! 现在是白天,哪来的月亮! 蓦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岳城和芜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侧眸看去,就见是庄子内的下人皱着眉头,脸色凝重的跑了过来。 见状,芜菁立刻敛起神情迎了过去。 “怎么回事?” 下人朝着房间内还在吃饭的冷月和夜九宸看了一眼,随即附在芜菁耳畔,低语了几句。 一瞬间,芜菁的脸色也阴沉凝重了下来。 房间内的冷月和夜九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刚刚的下人同芜菁说了什么,但两人都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芜菁!” 夜九宸开口唤了一句,芜菁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朝着桌案前的冷月和夜九宸沉声禀报。 “主子,夫人,落玉轩……出事了!” 第329章 对不起你爷爷我 白! 整个临安城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雪白,树木、仿佛、地面……所有的所有,都是一片死寂一般的白。 大雪覆盖而下,仿佛能将这世间所有的丑陋和罪恶全都掩埋,不露痕迹。 宛若,从未发生过。 落玉轩内的气氛此时有些怪异。 空气里飘荡着的,是平日里落玉轩内都会演奏的乐曲,舞台上的姑娘们也依旧在跳舞着,表演着。 夜风棉、夜陌寒、染离、还有冷老夫人、冷迟、染离、冷霄,包括冯妈妈和罗小玉,都坐在靠近舞台最近的那个位置上,只是除了夜风棉之外,其他人的神色都略微显得有些凝重深沉。 夜风棉该吃吃、该呵呵,看着舞台的双眸,还是带着笑意和欣赏的,看起来倒真的和平日无异,是来欣赏歌舞,来放松消费的。 “皇兄、皇嫂,你们怎么不吃呢?” 蓦的,夜风棉启唇询问了一句,问完也没有等回答,直接又看向坐在旁边的冷老夫人和冷霄等人。 “老夫人,将军怎么也不动?难道是这酒菜不合胃口?还是说,这歌舞太过枯燥,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 可是不应该啊,这里是落玉轩,这里的酒菜,可是你们每日都会吃的,这里的歌舞,不也是你们精心准备的么?” 冷老夫人和冷迟一脸冷漠,横眉冷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夜风棉的话一般,其余人亦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有梁浅,瞪着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夜风棉,仿佛要从他身上直接剜下两块肉来才甘心。 “夜风棉! 你是不是有病?你让人用剑指着我们,然后叫我们陪你吃喝?你在搞笑么?猴子请来的救兵?” 梁浅终是没有按捺住,愤愤不平的朝着夜风棉大喊起来。 坐在身旁的冷霄见到这幅架势,连忙想要将梁浅拉住,可是却不想梁浅这气愤的闸口一打开,顿时就有点收不住的趋势。以至于,之前还是坐着的,现在干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夜风棉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成亲的第二日,你弄这么一出? 我以前虽然觉得你脑子不大好使,经常有被驴踢被门夹的架势,但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人品。 但是你现在……” 梁浅说着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到了嘴边的说了一半的话,也开始变得哽咽起来。 桌上,安静了。 夜风棉依旧端着酒杯,在面前把玩着,摇晃着,即便被梁浅指责着,但眼角眉梢还是挂着浅淡的笑意,甚至于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的削弱。 空气,略微有些安静。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因为每一个人身后,此刻都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手持锋利的长剑,分别抵在每一个人的腰上、身上,只要她们稍稍一动弹,或者说是夜风棉一个眼神,整个落玉轩,便会立刻血流成河。 冷霄拧着眉,无视抵在脊背的长剑,起身将鼻尖眼眶通红的拉进怀中,坐回了原位。 夜风棉见状,不由得长长吁出一口气。 “疯丫头,你运气真不错,遇到了一个不嫌弃你疯的人。” 梁浅瘪着嘴,忿忿地瞪着夜风棉,却生平第一次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不是从前英国公府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看了这么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即便,冷月一直以来都把她保护的很好,不让她去解除那些丑陋的、满是罪恶的事情,可是她又不是小孩子,又怎么可能一丁点都察觉不到。 所以她很清楚、也很明白,眼前的夜风棉,早已经不是当初会和她嬉笑打闹、追逐玩闹的大周国七皇子了。 即便,前几日,他们还曾在落玉轩内追逐着,打闹着,和从前一样。 但几日之后,就不一样了。 原来短短的时间内,人真的可以恍若隔世。 梁浅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的吸了吸鼻子,终于将心底那最后一点酸楚和遗憾,压了回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满是愤恨和敌意。 也许是梁浅的目光太过直接,直接到毫不掩饰,夜风棉想要忽视都没有办法,所以在接触到梁浅目光变化的一瞬间,嘴角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弧度,瞬间便凝固了下来。 “疯丫头!” “七皇子请自重,你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夜风棉,我也不是你曾经认识的疯丫头。 今日就算你只是拿剑指着我,我都不会这般想。 但是你却让我最珍视、最在乎的人身陷危险之中。 所以,夜风棉,从今日开始,你我再无过去的情谊,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梁浅声音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毫不示弱,让夜风棉的脸色,一瞬间风云变幻,阴沉不已。 而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冷老夫人在听见梁浅这般控诉之后,不由得满意的轻轻颔了颔首。 “浅儿!” 拜过堂,成了亲,也喝了茶,如今的梁浅已经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冷家媳妇,冷家人了。 所以听冷老夫人一叫自己,梁浅神情立刻恭敬起来。 “祖母。” 冷老夫人端坐如山,即便上了年纪,身后还有锋芒在背,但却依旧脊背挺直,气势傲然,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有条不紊,节奏清晰的捻着,捻着。 “七皇子这摆明了是冲月儿和宸儿去的,这般举动不过是要把我们当做人质而已。 只是想来七皇子自己也觉得此番行径太过小人,所以你无论怎样质问,他都不会说的,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祖母说的是,是孙媳考虑欠缺了,同人渣,孙媳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嗯,这才是我冷家的人!” 冷老夫人和梁浅你一句我一言,一唱一和,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脸色挂不住了,可夜风棉虽然此刻神色也有些异样,但却并没有激起过大的反应。 凛了凛眸子,夜风棉垂下头,不去看眼前这些人。 冷家人! 当然,桌上还有两个不是冷家的人。 夜陌寒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最信任的夜风棉置于这般境地,而且严格算起来,夜风棉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有很大的一部分,还是他促成的。 怪只能怪,他们多年未见,人心,真的会变。 他不知道夜风棉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也不知道夜风棉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插在西凉境内的,更加不知道夜风棉等待着、筹谋着这一日,到底多久了。 他只知道,今日连自己,都从成为了夜风棉手中的棋子。 可笑么? 挺可笑的。 想到此处,夜陌寒还真的就低笑出声,甚至一改之前的凝重阴沉,反而变得随意起来,也拿起桌上早就放好的,倒好酒的杯子,送到唇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夜陌寒这幅举动,让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多的表示。 毕竟,身为一国帝君,居然被夜风棉忽悠来不说,还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质,想来一定不会比他们好受吧。 夜风棉看着夜陌寒的举动,脸上的阴霾终于驱散了一些。 还好。 夜陌寒,虽然不是从前那个夜陌寒了,但也还是从前的夜陌寒。 顿了顿,夜风棉也端起酒杯,隔空朝着夜陌寒虚举了一下,正要送到唇边,却见落玉轩门外小跑着进来一个人。 夜风棉神色一凝,喝酒的动作便停滞了下来。 来人快步来到夜风棉的面前,向下弓着身子凑到夜风棉耳畔。 “七皇子,人来了。” 六个字,让夜风棉暗淡了许久的黑眸,终是亮了起来,光华潋滟,宛若落入了阳光和星辰。 夜风棉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看起漫不经心的开口。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刚刚一言中的,确实,我的目的,是冷月和夜九宸。 我想要的是什么,他们两个人也很清楚。 可是怎么办呢?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一定会被有心之人抓住命脉和软肋。 偏巧,在座各位就是冷月和夜九宸的弱点,而我,便是那个有心之人。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我若是放过,岂不是太对不起老天爷了?” “你对不起你爷爷我!” 夜风棉的话尾音刚一落,还没等落实,就听空气里猛然爆发出一个冰冷的、平淡的,却气势强大,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 紧接着“碰”的一声,众人便看见一道影子从门口飞了过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稳稳的,落在靠近舞台最近的,夜风棉他们坐着的那张桌子上。 “乒乒乓乓”“稀里哗啦”“批了普隆”杯盘碗筷、菜肴美酒相互碰撞掉落,宛若奏出了一曲极为和谐而又优美的乐曲。 桌上的人除了染离之外,无人惊慌,甚至于桌子碎了是碎了,但是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纹丝不动。 只有染离,略显惊慌的站起身,一边躲着凌乱和狼藉,一边转头,朝着门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冷月! 第330章 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染离想过无数次见冷月的情形,但却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音乐声已经停止了,歌舞也已经停下了,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只因为冷月的出场。 自己周围坐着一群人,地面杯盘狼藉,一片凌乱,身后还被人用剑指着,挟持着。 可是冷月却远远的站在那里,手持软剑,一脸冷漠,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沉积于万年寒潭下的寒冰,冰冷、寒凉、摄人心魄。 而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很近,又仿佛极其遥远,像是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带着睥睨苍生的气势,远远的睨着自己。 一瞬间! 只这一个瞬间,染离便知道,自己又输了。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经历了什么,冷月终究是冷月,是那个高高在上如王者一般的,寡淡而又冷漠的看着世间一切的,可远观而又不可亵玩的冷月。 而自己在她面前,徒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渺小、低劣,卑微而又可笑。 只要冷月想,她便能够轻而易举的夺走自己已经拥有的、未来想要拥有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 自己是染离! 是为了走上如今这个位置,不惜一切代价,放弃了无数的人。 所以…… 思及此,染离立刻敛起心神,鼻尖眼眶一红,两束泪珠,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染离发现冷月的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同样看见了冷月。 冷老夫人、冷迟、冷霄、包括冯妈妈和罗小玉,看见冷月都不由得有些忧心。 看冷月这架势,他们自然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她一定是知道了落玉轩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赶过来的。 此时的落玉轩内,他们一帮人被挟持着,被用剑指着,只需要夜风棉一个动作一个指令,便可以顷刻间命丧于此。 而她,却只有她和夜九宸…… 哎? 夜九宸人呢? 猛地一下子,众人察觉到了异样,冷月昨晚明明是和夜九宸一同离开的,为何现如今出了事情,冷月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夜九宸呢? 不管是冷老夫人、冷迟、还是冯妈妈、罗小玉、再或者说是夜陌寒或者是冷霄、梁浅,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夜九宸是会扔下冷月一人置身于危险的人。 所以,夜九宸此时不在,那么事情就一定有什么蹊跷。 再看看冷月此刻如此淡漠淡然的样子…… 算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看不出来啥。 众人心中暗自开始思忖,但也没有忘记一件事,那便是他们能够想到的,夜风棉自然也一定能够想得到。 冷月现在没有心情去管大家怎么想,更没有心情去管夜风棉怎么想。 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快要成一只河豚球了,但凡有一点火花,直接就爆炸,上天的那种。 特么的夜风棉狗东西可以啊,趁自己不在就把自己的落玉轩给折腾成这样,还带了这么多人来砸场子? 怎么的,当你家地盘了? 这么一想,冷月浑身上下顿时蔓延出一股强烈的冷意,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封冻住,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看着夜风棉的眼睛,也由一开始的寡淡,变得犹如实质一般的锋刃,直直的朝着夜风棉袭击而去,让夜风棉瞬间有种要被片片凌迟的错觉。 夜风棉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淡然一笑。 “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为九弟妹了?” “要点脸!” 夜风棉:“???” 冷月一本正经的慢吞吞道:“你有证据么?” 夜风棉想了想,再次:“???” 她说什么呢? “冷月!冷月你之前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狗东西,你赶紧把这狗东西打趴下,你看他把落玉轩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今天还是咱们成亲的第二日,他这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的!” 夜风棉还没等从冷月的话中反应过来,就听耳边响起梁浅一番炮仗似,噼里啪啦的叫骂声,骂的夜风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而冷老夫人和冷迟众人,听见冷月的话倒是已经没有啥特别大的反应了,毕竟习惯了。 对于冷月来说,万物皆可问,你有证据么? 没有证据的事,万物皆可耍流氓。 但是梁浅会在这个时候炸毛,倒是着实有些出乎众人的反应。 尤其是冷老夫人和冷迟,这个时候竟然没有担心冷月会不会危险,而是担心梁浅被冷月带的跑偏了,以后可咋往回拽。 思及此,冷老夫人和冷迟不禁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的朝着冷月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冷月:“???” 我咋的了? 另外一边,夜风棉已经微微缓过来了一些,定了定心神,无视梁浅刚刚的叫骂,勾起唇角,朝着冷月绽放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九弟妹还真的是愿意开玩笑。” “你咋那么大个脸,你是谁,我凭啥跟你开玩笑?” 夜风棉一句话出口,冷月毫不客气的便怼了回去,说罢,手持软剑,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夜风棉和冷迟冷老夫人等人,就走了过去。 围在门口的、夜风棉带来的那些黑衣人没有得到夜风棉的命令,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只能一个个戒备十足,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冷月的动作,慢慢的向后退着,伴随着冷月的移动而移动着,。 而且他们突然都察觉到一件事。 冷月身上自带的那股强大的气势,仿佛无形之中就带着某种震撼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他们的心神震慑住,让他们的举动,都开始有些不由自主。 冷月却宛若目空一切一般,慢吞吞的迈动着脚下的步子,手中的软件拖着地面,发出刺刺拉拉,刺耳而又灼人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着。 冷迟和冷老夫人的脸上终是写满了担忧。 不管她武功再高,速度再快,可是自古有言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现在只身一人,而落玉轩内除了他们,其余全是夜风棉带来的人,她如此大胆妄为,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怕? 还是说,早就有所准备了? 有所准备也不能这样啊,万一有点啥意外呢? 梁浅和冷霄此刻也是十分担忧,别看梁浅之前看见冷月以后就像见了亲爹一样,立刻支楞了起来,但是见冷月如此行事,也是忍不住脊背发凉心里发憷。 罗小玉直勾勾的盯着冷月,悄悄拽了一下身旁冯妈妈的衣袖,小声说道。 “姑娘一直都这么……” “嗯,一直都这么飒!” “飒?” 冯妈妈是跟冷月学的新词,所以罗小玉听起来,有点懵逼。 落玉轩内的人各怀心思,染离和夜陌寒此时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染离原本刚刚想要做出一副看见冷月后,万分激动,激动的直接落泪的样子,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但是现在见到冷月这样毫无征兆的,便只身一人提着剑,走到危险中央的架势,一时间有点后悔了。 她本能的觉得,这世间任何事都难不住冷月,一如当年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杀了夜岚,一如她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下悬崖,却依然安然无事。 所以今日这般境况,她也能如此淡定从容,一定也会转危为安。 可心中认为是认为的,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心神为之狠狠的瑟缩震颤一下。 要不,自己还是先观望一下,不要马上表露出态度比较好。 染离这么想,夜陌寒却不是这般。 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在整个人状态最为低迷的时候,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夜风棉撺掇利用,也后悔没有一早察觉到夜风棉的意图,从而给冷月带来了麻烦危险。 恨是真的,很冷月嫁给夜九宸,再也不给自己任何机会是真的。恨冷月心里明明没有自己一丁点的位置,可是自己的整个人,整颗心,却还是抑制不住为她牵动也是真的。 但爱也是真的。 因为彻骨铭心的爱,才会有痛彻心扉的痛。 而在真正面对危险的时候,夜陌寒才猛地发现,那些爱也好,恨也好,在见到冷月的一瞬间,全都悄悄化解了。 他现在唯一所愿,便是希望冷月能够安好。 可现在…… 冷月在众人的情绪迥异和目光迥异的注视下,在无数把闪着寒光的剑尖锋刃的指着下,已然慢慢的,一点一点走到了舞台前方的位置。 从始至终,她的表情和目光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无波无澜,淡漠至极。 夜风棉的目光也从始至终都落在冷月的身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出一丝丝端倪,但可惜,什么都没有。 在他看来,刚刚冷月那几句答非所问气势满满的话,不过是在转移注意力,让他不在意到夜九宸。 可是怎么可能? 既然今天已经将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必然,就要有一个结果。 想到此处,夜风棉不禁勾唇一笑。刚要开口,却不想却冷不防的被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夜陌寒抢了先。 “七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331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夜陌寒无视抵在脊背的锋芒,冷不防的站出来,站到夜风棉面前的举动,着实让夜风棉有些意外。 顿了顿,黑眸注视了夜陌寒一秒,夜风棉随即别有意味一笑。 “四哥这是在为了九弟妹,来质问我么?” 四哥,九弟妹。 几个字,两个称呼,却让夜陌寒身子猛地一震,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的噎了回去。 他知道! 他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冷月的身份,甚至于冷月昨晚一晚上不在,今日才回来,还有刚刚动作之下隐隐露出的,脖颈上的痕迹,都在清楚的提醒着,告诉着他发生了什么。 但是怎么办? 他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 “是!”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笃定而又坚定的回应了一声。 夜风棉又笑了,这一次,是出声的那种。 “哦。” 一个字,便没有了下文。 夜陌寒见状,眉心立刻皱了起来,心底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抓住夜风棉的衣领,然后一拳将人打到在地。 他到底!到底!到底要做什么? 折腾了这么大的阵仗,甚至连自己和染离都没有放过,他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可到底是什么呢? 夜陌寒一双如鹰隼般锐利而又笔直的眸,直直的对准着夜陌寒,然而下一秒,身后却猛地传来一个力道,猝不及防间,将他整个人都拽到了另外一边。 夜陌寒没有防备,脚下顺势一个趔趄,便闪到了一边, 定睛一看,顿时撑大了一双眼睛。 此时的冷月正站在夜风棉的面前,面无表情,眸光清冷,定定的看着夜风棉,又好像没有在看。 而她手中的软剑,正不偏不倚的架在夜风棉的肩膀上,抵在夜风棉的喉咙上。 夜陌寒震惊了,惊呆了,其他人亦然。 夜风棉不是带了一群人来么?那一群人不是步步紧逼的跟着冷月,盯着她的举动么。 那冷月又是怎么做到的? 空气,一瞬间就陷入了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像是怕呼吸了,发出声音了,就会有人命丧于此一般。 夜风棉算是除了冷月以外,整个落玉轩内最为平静的一个人了,。 他就那么浅笑着看着冷月,像是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又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新奇的人。 “我听说过你的速度很快,今日,还真的是开了眼界。” “嗯。” 冷月毫不谦虚的应了下去:“要给钱么?” 夜风棉依旧笑:“给什么钱?” “我让你开了眼界,不该付费?” 夜风棉:“……” 说的好像有道理,竟然有点无法反驳。 只是…… “如果我是你,我便不会这么做。” 冷月心里的小人冷哼一声。 “所以你不是我。” 看着冷月依旧不为所动的淡定模样,夜风棉脸上的笑意不禁收敛了几分,黑眸也微微眯起,隐藏起几分阴冷和狠戾。 “世人皆知,我九弟爱你胜过他自己。他又怎么会明知这落玉轩内发生了什么,还放你一人前来? 除非,你们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 聪明的人都自信,你和他都是聪明人,所以很自信你们有把握对付我。、 可是自信的人往往有很自负。 冷月,你现在用剑指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你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都在被我的人,用剑指着?” 夜风棉说这番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充满了他自己刚刚话语之中提到过的笃定和自信。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秒、两秒、三秒…… 冷月表情依旧冰冷,手中握着剑的动作,也依旧没有丝毫瑟缩动摇。 一瞬间,夜风棉仿佛从她那双深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却又蒙着寒霜的眸子里,看见了让自己惧怕的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呢? 夜风棉发现,他竟不知。 本能的,夜风棉放眼望去,不管是冷老夫人、冷迟、还是冷霄、梁浅、甚至是冯妈妈、罗小玉、落玉轩的姑娘、小厮,包括夜陌寒、染离、柳青和朔风…… 所有的人,所有人的性命,好像此刻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又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握住。 紧接着,夜风棉便听见冷月带着沁凉的声音缓缓响起,穿过耳畔,穿过耳膜,直达心底。 “我没忘,所以,我也用剑指着你!” 夜风棉闻言眉心不禁一动。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下令杀了他们?” “不怕。” 冷月回答的毫不犹豫:“因为在你下令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还想下令? 你看看我给不给你机会先! 夜风棉没想到冷月给出的会是这个答案,不由得一愣。 毕竟,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法子和抉择,聪明人是不会做的。 “我死了,你觉得他们都能安然无恙?毕竟,现在你这落玉轩里里外外,可都是我的人,我死了,落玉轩也会在同一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夜风棉不可置信,忍不住就询问出了口。 “嗯,确实,你说的对。” 冷月平静的回答:“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可能有些少,所以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冷月慢慢的向前挪动了一步,手中的软剑,也不由得朝着夜风棉脖颈处的动脉逼近了一分,甚至于,夜风棉已然感觉到了锋刃割向动脉的动作,还有自己血管里那些蓬勃的、叫嚣着的野兽在呐喊的声音。 这样的状态,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冷月带着凉意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在耳畔幽幽凉凉的炸裂开来。 “我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任何代价的人。 说白了,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夜风棉:“……” 冷月说完,后退了一步,像是在给夜风棉思考的时间。 其实,她只是因为刚刚那个动作不大舒服,所以换个姿势罢了。 另外,拖延一下时间。 算算时间,小妖孽也差不多快来了吧。 冷月心里正思忖着,落玉轩外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而且是单方面的厮杀声。 不对!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碾杀。 落玉轩内的人听到这些声音,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尤其是夜风棉,虽然被冷月用剑抵着,但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慌乱。 可是此刻,他漆黑深沉的眼底,却几不可见般一闪而过一抹异样的光亮,只是他隐藏的很好,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快速的隐退了下去,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而冷月听见这声音,心里却有了底。 夜风棉静静的看着冷月,看了两秒,终是了然的笑了出来。 “呵! 是夜九宸来了?” “嗯!” 冷月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迎风装逼了。 胜负已分。 夜风棉微微合了合眼眸。 “所以,你们是觉得,这样就可以扭转整个局势了? 哎,我这个九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我既然敢来,敢在这里等你们一晚上,就代表着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是么?” 夜风棉的话语之中依旧是满满的自信和笃定,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异样的慌乱,根本不是他。 “你当然做好了一切准备。”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是不置可否,毕竟从自己进到落玉轩到现在,他没少叭叭。 叭叭到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如果不是为了要等夜九宸,冷月觉得自己现在早就抹了这狗东西的脖子,然后上楼睡觉休息去了。 毕竟,繁衍人类这种伟大事业,很累人的。 都怪小妖孽,磨磨蹭蹭的! 冷月眼底露出一丝燥意,心里已经将夜九宸问候了个透彻,或许是心灵感应,这边冷月心里正问候着,那边落玉轩的大门,猛地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一群人鱼贯而入,手中纷纷拿着武器和兵刃,银色的锋刃上或多或少的都挂着殷红色的血迹,伴随着他们行进的动作,在地面留下了一条条红色的印记,看的冷月眉心一下就皱了起来。 老娘的地!!! 为首的岳城和芜菁神色冷峻,身后的其他人也个个神情冰冷,像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一冲进了落玉轩,就立刻同夜风棉带来的那些人厮杀起来。 好好的落玉轩,立刻就宛若炼狱一般,充满了杀气和血腥之气。 冷霄和冷迟见状,立刻找机会护住冷老夫人、梁浅、冯妈妈和罗小玉等人,去到安全一点不会被波及到的地方,柳青和朔风也解决了身后挟持着的人,在第一时间来到夜陌寒和染离身旁、 冷月转眸站在人群之中,身旁是兵刃相接的声音,和血迹飞溅的画面,可她却宛若地狱里的修罗,就那样面容冷峻而又淡漠的站在那里。 隔着一段距离,冷月凝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望着那个慢慢朝自己靠近的,一身火红,眉目妖冶、嘴角挂笑的人,望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最后,站到自己面前位置。 “怎么才来??” 冷月没好气的质问了一句,语气再不是平淡无波。 而夜九宸深情而又专一的眸光,在看见冷月的一刹那,就再也没有移转过分毫。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第332章 你还做了什么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安静了。 身旁的人不存在,厮杀和血腥不存在,夜风棉不存在,什么什么都不存在。 这一刻,只有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立,深情对视。 这一刻,冷月的世界中,只有夜九宸,所以她可以用从未用过的语气和声音,用崩了大佬人设的话语,嗔怪着问夜九宸,你怎么才来。 这一刻,夜九宸的世界中也只有冷月,所以他可以毫不关心身旁随时倒在地面的人,毫不在意那些空气中漂浮着的,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朝冷月深情而又充满歉疚的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冷月静默了两秒,心中所有的情绪,竟然在夜九宸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全部都消散于无踪。 好似烟雾,被风轻轻一吹就散。 而夜九宸,就是那阵风。 冷而静的眸子渐渐恢复成没有波澜的样子,夜九宸看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随即抬起手,深情缱绻的轻轻抚了抚冷月的发丝。 如枭鹰一般阆黑幽邃的眸,透过冷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脸震惊加不可思议的夜风棉一眼,夜九宸随即收回眼眸。 顿了顿,夜九宸用低沉而又暗哑的磁性嗓音,朝着冷月低低说了一句。 “累了吧?” “嗯。” 冷月回答的毫无违和感。 别说旁的人,就连夜风棉听见,都有点无语。、 你干啥了就说自己累? 偏偏,夜九宸还一脸心疼的宠溺。 “那你歇一会,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嗯,快点。” 夜风棉:“……” 我是不是听错了? 事实证明,他还真没听错。 夜九宸双手扶着冷月的肩膀,身子向前倾了一下,随即在冷月的额头上落下清浅一吻。紧接着便把冷月的身子挪动到身后,提步走到了冷月身前,与夜风棉相对的位置上。 冷月很是惬意的从身旁拽了一把凳子,直接大刀阔斧往上一坐,姿势看起来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之前就躲在一旁冷迟和冷老夫人看见这副架势,都觉得有点看不过去了。 冷月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而且看起来,好踏马帅啊! 周围的厮杀和血腥仿佛在她眼中视而不见,没有让她的脸上和眼底出现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就坐在那里,任凭身旁血雨腥风,却岿然不动。 这种与生俱来的淡然和从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 即便,有夜九宸站在她身前,为她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可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都绝对做不到这般地步。 要么,就是对这个世界完全的冷漠。 要么,就是对眼前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自然,冷月虽然看起来像是第一种,是个冷漠至极的人,但大家心中都清楚,她能够如此的最关键,是因为有夜九宸。 不是有了夜九宸,就一味躲在他的身后,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 而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强大、自信,才能够站在与他比肩的位置,睥睨苍生。 夜九宸需要时,她也可以披甲上阵。 夜九宸不需要时,她便乖乖的老老实实,只站在他身后,看着、等着就好。 蓦的,冷迟和冷老夫人心底涌上一阵满足。 冷月真的,找到了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找到了一个,即便他们这些作为长辈的,有朝一日要撒手西归时,也可以绝对放心将冷月托付其手的人。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这边,夜九宸已经走到了夜风棉面前。 时隔多年,这算是兄弟两人第一次这般郑重其事的,相互对视。 两人都没有急着马上说话,但却仿佛都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一些东西。 厮杀声,渐渐小了许多,趋于安静。 夜风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大多数已经躺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也失去了生命,但眼底却没有丝毫波动。 突然,夜风棉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九弟在西凉布置的暗网,如此强大,倒是着实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七哥的暗网,也实在让人头疼。” 夜九宸说完,夜风棉眼底的光明显闪动了一下。 “可惜现在,都让九弟毁了呢。” 听夜风棉这么说,这一次,换做夜九宸突然低笑出声。 夜风棉见状,不由得询问了一句。 “九弟笑什么?” “夜岚和夜陌寒,甚至是整个大周国的子民都觉得,七哥是一个自由洒落,潇洒不羁的人。 不醉心于权力和朝廷,一心只为大周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惜,大家都看错了,或者说是想错了。 如果说整个大周国四位皇子中,有谁最想要登上那个位置,那么一定非七哥莫属。”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说着,夜风棉脸上虽然还保持着之前笑的样子,但若是仔细观看就能够发现,他脸上的那抹笑,好似不像之前那般自如。 夜九宸的话让站在不远处被朔风和柳青护着的夜陌寒,不禁一个怔楞。 他说什么? 夜风棉想要登上帝位? 过去的过去,夜陌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夜风棉为了打消他的怀疑,或者说是打消所有人的怀疑,主动请缨去了边关。 而这一去,就是多年,安安静静,杳无音信。 如果夜风棉真的像夜九宸说的那般,又怎么会把自己放在整个权力争斗之外。 边塞之上,能做什么? 夜陌寒不敢置信,身旁的染离相比较来说,倒是没那么惊讶。 因为早在夜陌寒之前,她便已经亲身经历过了夜风棉的可怕和心思深沉。 而淡然的,像是在看热闹一般坐在落玉轩大厅中央的冷月,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心中便有了定数。 只是觉得有点闹腾。 为什么好好的人,不能欲望少一点? 是躺着不香,还是咸鱼不好做? 一个一个,为啥都这么爱给自己找麻烦? 果然啊! 生而为人,终究抵不过欲望二字。 “这么说来,九弟倒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我的人了。” 空气静默了两秒,夜风棉沉着声音朝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了解算不上,我只是做了当初夜岚也做过的事,并且坚持的久了一些,没那么容易相信而已。” 当初夜风棉去了边塞,夜岚便悄悄派人盯着夜风棉,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夜风棉看起来丝毫无害,以至于盯了一段时间,人便回去了。 夜岚自此也相信了,夜风棉不会做什么。 可是夜九宸不同。 他的人可是混进了边关的军队之中,而且远比夜风棉要早,要久。 至于久到什么地步…… 久到,如今的夜风棉离开了边塞,可是夜九宸的人,却依旧在。 看着夜九宸脸上沉静淡然的神色,夜风棉几乎是一瞬间,就想通了这一点。 “谁是你的人?” 夜九宸信任的、并且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期存在,还能够随时盯得住自己一举一动的人,一定身居高位。 或者,还深得自己的信任。 夜九宸笑笑:“很重要么?” “是!” “说了,怕是七哥会觉得很受伤。” 夜九宸用冷月一贯寻常用的那种,寡淡的,没什么波澜的语气说着,但这种语气,往往原本就更加让人受伤。 夜风棉黑眸一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 “呵!”冷冷的讽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原来我身边那些一直信任的,都是九弟的人啊!” 夜风棉说着,像是在说给夜九宸听,也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而偏偏,夜九宸没有否认。 夜风棉在边关手下一共有四员大将,这四个,负责排兵布阵、领军打仗、训练军队、出谋划策,个个分工不同,却在这几年内,将整个边关的军权,都牢牢帮夜风棉握在手中。 甚至于,还帮着夜风棉私自建立了另外一支军队。 他们这几年暗度陈仓,只为有朝一日,时机到了之后,成为夜风棉的最大助力。 但是近日,夜九宸却用这般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语气告诉夜风棉,原来那些,从来不是他的。 这对于一个野心勃勃、并且筹谋多年的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夜风棉双眼撑大,睚眦欲裂,只觉得胸口震荡的厉害,太阳穴一蹦一蹦,脑浆几欲要迸裂而出。 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落玉轩已经安静了下来。、 虽然夜九宸这边也损失惨重,但终归是占了上风,因为夜风棉之前带来的人,几乎不剩下几个了。 而那剩下的几个,也都身负重伤,却依旧神情冷峻戒备的退到夜风棉的周围,誓死守护着他们心中的领袖。 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夜风棉定定的看着夜九宸。 “你还做了什么?” 没有质问、没有自信和自负,有的,只是平白的询问。 夜九宸是知道夜风棉的,所以早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反应。 “其实,也没什么了。 当然,如果把你在整个西凉的暗网的拔出,也算的话。” 短短的一句话,为数不多的字,却让夜风棉的脑海中,晴天霹雳一般,生生一道惊雷劈砍而下,轰鸣不已。 第333章 因为,她爱的不是你 夜风棉一张俊逸的面容,因为夜九宸的一句话,彻底崩裂。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的,隔着一段距离,直直的瞪着夜九宸,似乎在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落玉轩内安静极了。 其他人或许听不大懂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或者即便是听懂了,也没有办法体会这些话代表着什么。 但是冷老夫人、冷迟、夜陌寒、包括冷月,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着夜九宸的话是什么含义。 除了冷月之外,所有人都和夜风棉的表情差不多,觉得不可思议,更加不敢相信。 培养一支军队且不说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在另外一个国家布置一个暗网,花费的就不只是人力财力的问题了。 这其中的心血和时间,哪里是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够完成的。 夜风棉这样一个看似无欲无求的人,竟然能够韬光养晦到这个地步,已然让人心生震撼。 而夜九宸却将夜风棉这些年的布置和心血,这样轻而易举、不费一丝力量的摧毁…… 想,不能再想了。 岂止是可怕! 尤其是夜陌寒。 从前他一直觉得,他是夜岚几位皇子之中,最为有能力登上皇位的那个人,即便最后是因为冷月的关系,他才顺利的登上皇位,可内心那种强大的自信,依旧存在着。 夜司白刚愎自负,夜风棉无心权力,夜九宸身份不明,只有自己,才是实至名归,当然不让。 可是今日,在听见夜九宸和夜风棉这番对话之后,夜陌寒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些年,他一直算计着筹谋着,和夜司白争,和夜九宸争,但如今对比起来,他做的那些事,在夜九宸和夜风棉面前,简直像是小儿科一样。 不说别的,单是夜风棉一直有想要争夺之心这件事,他就从未察觉过。 而且,还这么多年,信任至极,将大周国内发生的事情,都写信告诉给夜风棉。 甚至于还相信到,让他先一步来西凉,帮助自己成事。 结果呢? 事实证明,他要做那个下棋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一瞬间,夜陌寒心底腾升起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像是洪水猛兽,像是海啸降临,火山爆发,将他瞬间吞没。、 有什么,让一个人突然间明白,其实他一直以来认为的,相信的,自信着的,都是个笑话,更让人崩溃,更让人无法接受? 夜陌寒这么想,夜风棉想来也好受不了。 冷月依旧神色寡淡,姿态恣意的坐在椅子上,冷而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将所有人的情绪,都一丝不落的收进眼底。 人心,最可怕。 人心,也最可笑。 从前她便知道这个道理,如今来到这个世界,看见这么多尔虞我诈和争斗,更加能够深切体会。 好在,自己的眼光不错。 想着,冷月不禁凝眸看向了面前站着的夜九宸。 他就这么伫立在这里,脊背修长挺拔,身姿俊逸飘然,犹如神祗,平静的接受着来自所有人的,各自迥异的目光。 冷月心里的小人开始翘尾巴了。 老娘的男人,果然不是盖的! 夜风棉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双眼霎时间已经布满了血丝,不知是愤怒,还是恨。 而被他这般盯着的夜九宸,却是神色如常。 “七哥可是怪我了?” 夜风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像是在按捺压抑着什么。 “九弟觉得,我会相信你?” 夜九宸淡淡一笑:“七哥自然可以不信!” “我不信!” 夜九宸话音刚一落下,之前一直站在一旁的夜陌寒,却猛地猝不及防间冲了出来,大喊一声。 染离还站在原处,由婢女护着,朔风和柳青见状,连忙想要上前将夜陌寒拦住,但却又不敢动作太大。 毕竟,主仆有别。 何况如今的夜陌寒,已经是大周国的帝君了。 而他会有这番举动,也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包括夜风棉自己在内。 夜陌寒大步流星的朝着夜风棉走了过去,黑眸冷冽似刀,直直的打在夜风棉的脸上,想是要将其片片凌迟一般。 岳城和芜菁见到这副架势,必须对视一眼,便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要上前将人拦住。 而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做下决定,而是征询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冷月。 芜菁和岳城见状,也看向了冷月。 然后就是冷老夫人、冷迟、梁浅、冷宵、冯妈妈和罗小玉,以及夜九宸手下的那群人。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冷月就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聚集处。 冷月:“……” 冷月心里毫无准备,咋就这么突然,自己就成了中心了? 罪魁祸首自然是夜九宸这只小妖孽。 然后冷月顿了顿,维持着脸上岿然不动的冷漠神色,朝着夜九宸摇了摇头。 岳城和芜菁见状,立刻心领神会,站在原地待命起来。 而趁着这个空档,夜陌寒已然来到了夜风棉的面前。 他就那样擎着一双冷冽的黑眸,直直的盯着夜风棉。 而夜风棉周围护着的人,则是纷纷朝着夜陌寒举起了锋刃。 夜风棉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让周围护着自己的人向后退了退,几人此时大大小小的,身上都受了一些伤,但却依旧忠心耿耿的保护着夜风棉。 所以见到夜陌寒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都有些犹豫。 可奈何夜风棉已经下了指令,他们又不好违抗,只能戒备着向后退了退。 夜风棉和夜陌寒就这样对视着,冷月等人也懒得打扰,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棉先是展颜,露出了一抹笑。 “四哥!” “是真的么?” 或许是夜风棉的笑刺痛了夜陌寒,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开了口。 夜风棉顿了顿,点了点头。 “四哥指的是哪件事?” “所有!” 夜陌寒的音调突然拔高,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同夜风棉一样,此时的他也是双目通红。 夜风棉嘴角依旧维持着笑意,即便,有些僵硬。 “是真的吧。 九弟是不是把我处心积虑,筹谋的一切都毁了,还有待考证。毕竟,我们兄弟一场,你和我都知道,他有时候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 夜风棉用听起来极为轻松惬意的语调说着,但说到一半的时候,却被夜陌寒打断。 “你知道的,我想听的,是什么。” 空气,静默了两秒。 夜陌寒直直的盯着夜风棉,而夜风棉也让自己回看向夜陌寒。 “是啊! 四哥,我利用你了呢!” 几个字,让夜陌寒的心犹如被砸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瞬间憋闷的,几乎要窒息了一般。 我利用你了呢! 我利用你了!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用这么轻松的语气,来说这件事。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 我们的出身相同,经历相似,这么多年,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 可是到头来,你却告诉我,你是在利用我。 夜风棉,那那么多,我们秉烛夜谈,我们酩酊大醉的时刻,都是假的。 都是你故意的,假装的,都是在做戏是么?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四哥!” 夜陌寒一口气说了许多,像是把心中所有的压抑都在这一刻吐了出来一半,有些,是因为夜风棉,又有些,仿佛不是。 夜风棉依旧只是笑。 “四哥? 夜陌寒,我从前一直觉得,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所以才愿意在你面前演戏。 可是谁知道,你竟然如此愚蠢。 我也好、夜九宸也好、甚至连夜司白那个蠢货都知道,生在帝王家,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兄弟亲情可言? 不过是各取所需,在适当的时候,演一场适当的戏码而已,没想到,你还真的当真了。” 夜风棉语气里浓浓的嘲讽毫不掩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根钢针,狠狠的扎在夜陌寒的心脏。 尤其是他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弧度,更是刺痛了夜陌寒的眼睛。 所以他看不到。 看不到夜风棉紧紧攥起的双拳,那努力克制压抑,那青筋暴起。 “哈哈……哈哈哈……我愚蠢……哈哈哈……” 安静的空气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 冷月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心。 夜陌寒这是,受刺激了? 也难怪啊。 被信任的人背叛,怕是比求而不得,更加伤人吧。 夜陌寒一边笑,一边重新挪动脚下的步子,朝着夜风棉靠近着。 只是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坠着,沉重无比。 “所以,你才如此对我的,是么? 所以,你才利用我,接近冷月,想要伤害她是么? 你可以利用我,可以从未对我付出过真心,可是为什么,要伤害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呢?” 她明明,和你想要的,没有任何冲突。 也阻挡不到你的脚步啊! 夜陌寒突然放缓了语气,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一瞬间,心哀心死。 夜风棉眼底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一闪而过,让人无法捕捉。 因为,她爱的不是你。 第334章 一心求死 整个落玉轩突然陷入了一片安宁。 是安宁,而不是死寂一般的安静。 微微敛了敛视线,夜风棉眸光平静的在落玉轩内环顾了一圈。 不远处的冷老夫人、冷迟都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般,无波无澜的望着自己,而曾经那个一见到自己,就忍不住和自己掐架的梁浅,此时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完全变了。 有恨,但更多的却是憎恶。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大多是自己之前安排潜藏在西凉内的,殷红的血到处都是,连空气里漂浮着的,都是令人作呕却又令人兴奋的血腥味。 而这些红,仿佛和落玉轩内那些高高悬挂的喜绸,相互辉映着。 好美。 可是这些美,却不是属于自己。 夜九宸和冷月就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他们那么从容淡定,他们那么笃定自信,在他们面前,自己最为得意的,最为骄傲的,筹谋部署多年的一切,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也或者说,有些东西,从未属于过自己。 是他夜风棉,一直以来都刚愎自负,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么? 不! 他这一生,生在最为冷漠薄情的帝王之家,从出生之日起,他便知道自己和夜司白、夜九宸这样的皇子不一样,他们从小高高在上,受人尊敬, 可自己呢? 自己儿时遭受的那些白眼,那些苛待,就好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深深的烙在骨头上一般,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无法忘却。 午夜梦回,夜风棉无数次梦见那些个画面,犹如梦魇,挥之不去。 所以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发誓。 他的一生,绝对不可以如此度过,他一定要改变,改变这一切。 只要登上那个位置。 登上那个所有皇子都想要,足以受万人敬仰,再也没有人敢白眼、苛待于他的位置。 同样都是夜岚的儿子,凭什么一定是夜司白的? 他不相信!也不认命! 可是那个时候的他,那么的渺小单薄,毫无力量可言。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盟友,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 很快的,这个盟友找到了。 夜陌寒同夜风棉一样,生身母亲的身份都不显贵,甚至可以说是卑微。他遭受过的,夜陌寒也同样遭受过,他的痛苦,夜陌寒体会的到,他的报复和野心,夜陌寒也同样有。 可夜陌寒比他的运气好,他有忠于他的属下,也有支持他的朝臣。 可自己,什么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少年时的夜风棉选择了少年时的夜陌寒,两个人出身相似,经历相同,很快,便成为了至交好友,手足兄弟。 夜陌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夜风棉,夜风棉知道,都知道。 只是那个时候,他将自己所有的锋芒和野心全都收敛掩藏了起来,在夜陌寒和所有人面前,都做出了一副无害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彼此懂得,所以夜陌寒竟然真的很快,就相信了他。 而夜风棉也是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去镇守边关。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暗度陈仓,韬光养晦,一边私自营建军队,一边在西凉、大周等国内,分布暗网,潜伏隐藏,以待时机。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今天却突然间像是一场梦一样。 一场华丽,而又凄美的梦。 苦笑一声,夜风棉随即收整起所有的回忆思绪,静静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夜陌寒,看着夜陌寒因为暴怒而额头暴起的青筋,和布满了血丝的双眸,看着他胸前剧烈的起伏,看着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嘴角的弧度,却是绽放的越来越大。 “我们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 “什么样不知道,但总归,是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女子。” 月光下的御花园,年少的夜风棉和夜陌寒对酌而坐,那个时候的他们,眉眼间还没有如今的狠戾与深沉。 他们也曾青涩单纯,他们也曾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他们也曾……想要过单纯美好的生活。 可是现实不允许。 他们生在帝王家,没的选,如果不选择往上爬,就最终会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夜陌寒在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因此而错过了此生最爱的人。 夜陌寒在信中不止一次同自己说过,如果他当时能够早一点意识到对冷月的心意,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一心想要往上爬,是不是冷月,就是他的了。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冷月。 明明,是他先出现在冷月的生命之中的。 可是为什么最后,能够陪伴在冷月身边的人,却是夜九宸? 他不甘、怨恨,但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冷月不爱他。 他也曾想过无数的方法,想过放弃,也想过将夜九宸杀死,然后将冷月绑在身边,就这么一辈子。 但是最终都放弃了。 只因为,当你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你望着她的眼睛,就会发现你所有的举动,所有的思想,都会在一瞬间崩塌。 有那么一刻,除了想要让她安好,别无他愿。 夜陌寒在信中写的这些东西让夜风棉诧异,震惊,更加让他愤怒不已。 曾经那个野心勃勃,那个和他惺惺相惜,并且发誓一定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睥睨苍生,俯视天下的四哥,为什么突然之间因为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夜风棉不能接受,绝对不! 所以,利用夜陌寒的信任,悄悄潜入西凉。 也所以,在所有事情上,都扮演着那个看似局外,但实则在局内的人。 更所以,在看见夜陌寒颓废不已的时候,竟然忘记了一切,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便动了手。 如今,看着自己的失败,看着真相大白时,夜陌寒面对自己的模样…… 夜风棉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会心痛的人啊! 可是怎么办呢? 都是因为冷月! 因为那个女人1 想着,夜风棉刚刚还阴柔的眼神,突然迸发出两道寒凉的光,笔直而又锐利,毫不掩饰的朝着冷月便逼视了过去。 冷月原本还是坐在椅子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着热闹,突然就被人这么一看,眉眼间顿时浮现出一抹燥意。 什么毛病? 一会目光悠远,像是陷入回忆;一会又深情款款,满是自责愧疚,现在又突然狠戾肃杀,恨不能直接用眼神将自己杀个千八百万次的。 冷月快速的回忆了一下,好像除了之前把他扔出去、扔下去过几次,俩人之间没啥深仇大恨呀。 这是干什么? 思忖间,夜风棉猛地移动身形,快速而又迅速的,带着满满的肃杀之气,朝着冷月便袭击而来。 冷月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毕竟,身边除了芜菁、岳城、还有影卫保护之外,还有夜九宸这小妖孽在呢。 夜风棉不会不知道。 这种时候,他会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往上冲? 不!不对! 是错觉么? 为什么刚刚他从夜陌寒身边经过的时候,眼底仿佛一上而过一抹释然的笑意? 冷月:“!!!” 一瞬间,冷月忽然明白了。 一瞬间,夜九宸也突然明白了。 因为夜风棉并没有完全冲过来,冲到冷月的身边。 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然停在了半路,顿住了脚步,停下了身形,一动不动。 而他的胸口,正有一把从脊背刺过来的剑,贯穿而出,银色的剑尖挂着猩红色的鲜血,滴滴坠落,落至地面,迅速绽放成一朵朵殷红的,花朵。 时间静止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冷月虽然还坐在椅子上,但是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和夜风棉对视着的这一刻,她似乎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少年曾经的屈辱和不甘,更是一个少年曾经的挣扎和倔强,还有一个少年在这样胺脏泥淖的生活之中,对那唯一照耀进来的一束光的不舍和珍惜。 一瞬间,冷月一向极为寡淡的面容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哀伤。 不知是为夜风棉,还是为夜陌寒。 而夜九宸在看见这一幕的第一时间,也本能的挪动脚步上前一步,可是最终的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是他怎么会不懂? 夜风棉也许对整个世间的人,都抱有敌意,但唯独对夜陌寒,还保留着几分真心。 这份真心便是,无论夜风棉想要这世间任何一个人死,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想要真的伤害过夜陌寒。 从未有过。 可是如今,夜陌寒的剑,却毫不犹豫的刺向了他的胸口,从后至前,一剑贯穿,不留余地。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夜风棉此刻根本看不见夜陌寒的表情。 但这样的结果,却是他故意引导的啊! 夜风棉怎么会不知道冷月对于夜陌寒的意义? 夜风棉又怎么会不知,刚刚受到背叛刺激之下的夜陌寒,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只能凭着本能来驱使着行动? 所以,他是在自己一心求死。 求,死在夜陌寒的剑下。 第335章 我的心意你一点不明白么 今日的临安城,似乎格外宁静。大雪之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银白色。 落玉轩,空气里依旧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面横七竖八的横亘着尸体,与杯盘桌椅的碎片,构成了一副狼藉的画卷。 可是这画卷,吸引不了任何人的视线,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舞台中央的位置上。 那里,夜风棉面对着众人,脊背挺拔着,胸前却被鲜血浸湿染红,宛若鲜艳的,盛开的花朵,刺眼夺目。 他俊朗不凡的面容,此刻却挂着浓烈的,释怀的笑意,与眼角莹润的水珠相呼应着,有着一种别样的凄美。 身后,那柄贯穿了他身体的剑,还支在那里。 一只手,一只苍白的,颤抖的手,正缓缓的,从剑柄上移动开来。 夜陌寒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丁点的血色,往日里如鹰隼一般锐利深邃的眸,此时却撑得老大,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写满了震惊,也写满了痛苦。 他竟然……竟然亲手,把剑刺进了夜风棉的身体里! 他亲手,杀了他这一生唯一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唯一信任的,真心对待的人。 夜陌寒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做的,他松开剑,一面摇着头,一面向后退着,似乎只有这样,便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当做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夜风棉背对着,即便看不见夜陌寒此刻的反应,和他脸上的神情,可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是彼此相知相守的知己,就算不看,又怎么会不知? 夜风棉嘴角依旧挂着笑,隔着一段距离,安静的望着冷月,望着夜九宸,望着他们就那么站在那里,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彼此相守着的和谐画面,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分开的那份情感。 夜风棉笑了。 他一个外人,一个和冷月连说过的话,连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的人,都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夜陌寒那个傻瓜呢? 那个傻瓜,又怎么会看不出啊? 一瞬间,冷月从夜风棉的眼中看见了浓浓的哀痛,心底微微颤动着。 蓦地,手背上覆来一阵温热,冷月心神一凛,转眸间,就对上了一双深沉似海,却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眸子。 夜九宸深深凝望着她,薄薄的唇轻轻的抿着,他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因为知道,冷月会懂。 冷月顿了顿,转头,再次看向夜风棉。 夜风棉胸口的衣衫似乎更红了,被血液浸湿的更多,更大了,他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稀少,越来越苍白。 但他却浑然不觉一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眼角莹润的水光也越来越明亮。 夜风棉似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血液和生命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的感觉,那么清晰,那么深刻,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是……快要死了吧。 可是,都没有好好的看一看那个傻瓜。 想着,夜风棉便忍不住艰难的,缓慢的转过身,想要再看一眼夜陌寒。 “主子!” “七皇子!” 身旁余留下的那几个仅有的人,刚刚在看见夜风棉被剑刺中的一刹那,一个个便已经通红了眼,他们想拼尽性命,将夜风棉带走。 只要夜风棉可以活,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死去,都无所谓。 可是……可是……可是他们清楚的感觉到了,夜风棉是自己在求死。 就像刚刚,明明不会成功,可依旧选择用剑刺向冷月的举动,一模一样。 此刻,他已经这么虚弱了,却还是艰难的转过头,看向夜陌寒,看向那个用剑贯穿他身体的人。 他们不懂,也理解不了。 可是他们却选择的遵从。 夜风棉脚下的步子,一点一点的移动着,终是将整个身体扭转,对准了夜陌寒。 视线里,终于又有了这个傻子的样子。 可是,他为什么双眼通红,一脸愧疚啊。 夜风棉忍不住想要抬起手,朝夜陌寒伸了过去。 也许,是身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极限了。 也许,是撑了,忍了这么多年,真的已经很累,很累,很累了。 也许,是看见了夜陌寒,所以那些所谓的假装,那些所谓的硬撑,都不需要了。 总之,在抬起手的一刹那,夜风棉终于支撑不住,身体重重的朝地面栽了下去。 “夜风棉!” 早在与夜风棉对视的那一眼,夜陌寒就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选在刚刚那个,明知道不会成功的时候,去杀冷月啊。 他是故意的! 因为知道所有的一切,筹谋多年的心血都覆灭了,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的性命。 他甚至算准了。 算准了自己会动手,会在知道了被背叛,情绪崩溃之下,看见冷月有危险,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啊!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在看见夜风棉倒下的这一刻,夜陌寒还是毫不犹豫的,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就冲了过去,将夜风棉的身体牢牢接住,抱在了怀里。 完全无视了身后柳青和朔风的惊呼与阻拦。 无视夜风棉身边那些人,举过来的锋刃。 “别动!” 看见自己的人要对夜陌寒兵刃相向,夜风棉提着一口气,大呵一声制止。 而那些人听闻了夜风棉的话,果然停下了动作,一个个红着眼眶,紧绷着身子,充满敌意的看向夜陌寒,看向冷月,看向夜九宸和整个落玉轩内,与他们为敌的人。 柳青和朔风也浑身戒备的盯着夜陌寒和夜风棉,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相反的,此时的冷月和夜九宸,好像成了局外的人。 “咳咳……咳咳……” 刚刚那一声呵斥,似乎消耗了夜风棉太多的力气,让他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有鲜红的血顺着嘴唇向外流淌。 夜陌寒整个人都慌了,连忙用手去接那些血。 可是为什么,接不过来呢。 夜风棉终于不再咳嗽了,终于又笑了。 “四哥……” “你别说话,别说话,我马上给你找大夫,马上给你……” 夜陌寒说着,便朝冷月和夜九宸大喊了起来。 “快去啊!快找大夫来!冷月我求求你了!夜九宸!九弟!” 面对夜陌寒歇斯底里的哀求和怒吼,冷月和夜九宸都没有动。 冷月虽然脸色依旧冷着,可是眼眸里的光,已经不再是无波无澜了。 顿了顿,冷月静静的开口。 “夜陌寒,没用了。” “你……” “四哥!” 夜陌寒想要说话,却被夜风棉一把拉住。 “四哥,她说的没错,找大夫没用的。” 夜陌寒额上的青筋爆现着,双眸充斥着猩红,撑得老大。 “夜风棉,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 说着说着,夜陌寒的声音便哽咽了。 夜风棉染着血的唇,笑死了格外妖冶阴柔。 “对不起啊,这么久以来,利用你了。 可是四哥,你知道么? 我可以伤害这世间的任何人,我可以视任何人的命如草芥,却唯独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夜风棉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起来,甚至有两行清泪,顺着眼眶缓缓流淌而出,滑过脸颊,落在了夜陌寒的手上,与那些血,融合在了一起。 夜陌寒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手也在颤抖着,被他抱着的夜风棉,身子夜开始微微瑟缩起来。 而那眼中忍了好久的泪,也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为什么今天要选择出手? 明明,你没有做好准备不是么? 明明,你你知道会输的不是么? 明明,你……” “因为,我早就不想坐上那个位置了。” 夜风棉的话让夜陌寒不由得一愣。 而站在一旁的冷月和夜九宸,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丝毫的震惊。 夜陌寒不可思议。 “可你不是筹谋了那么久……” “可坐上帝君之位的人,是四哥你啊。” 一句话,宛若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地砸在心上。 “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懂我,也只有我懂你。 我们的生身母亲确实身份低微,可是出身是我们能选择的?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最起码,不要出生在帝王家。 不是出生成为夜岚的儿子。” 夜风棉一边说,一边默默流着泪。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或许没有人会相信,那个在沙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所向披靡的大周国七皇子; 那个私下里可以和梁浅嬉笑打闹,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开朗有趣的夜风棉,其实心底也是这么脆弱,这么自卑,这么敏感。 落玉轩内的所有人,此时都安静的听着夜风棉的话。 “可是四哥,我们出生了啊! 所以我不甘心,我默默的忍耐着,等待着,筹谋着。 我承认,最一开始接触你,是为了利用,为了一己私欲。 可是后来,我对你的心,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明白么?” 第336章 别再爱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夜风棉双手紧紧的攥着夜陌寒的衣襟,像是用尽了身体里仅剩的所有力气一般,艰难的说完一番话,随即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猩红刺目的血顺着唇不住的往外流淌,就像是他此刻的生命,止不住的流逝。 夜陌寒慌了,彻底慌了。 “七弟,你别说话了,别说了,我求求你了……” 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滚滚滑落而下。 夜风棉却笑了。 “你终于……又喊我七弟了……” 深吸一口气,夜风棉又继续说道:“我很高兴,帝君之位是你的,我原本想要默默地守护着你,助你完成千秋大业。 可是你爱上了那个女人。 若她爱你,我便什么都不会做。可她不爱你,还让你变得不再理智,拥有了软肋。 她会害了你啊!” 冷月在一旁听的心情有点复杂。 夜陌寒对她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从头到尾,她态度都很明确,甚至连个好脸都没给过夜陌寒。 即便如此,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莫名其妙的挨枪。 人心,真的很奇怪。 偏执的人,永远会觉得问题出在他人身上,而非自己。 好在,自己眼光好,选了夜九宸这样的小妖孽,盘顺条亮,还三观相投。 “七弟,你别说了,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 夜陌寒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夜风棉却还在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坚持把最后的话说完。 “你以为,江行烈那个老狐狸,真的只是想让夜九宸继承西凉的皇位? 不是的! 他要的,是统一四国,让夜九宸成为这天下唯一的王! 而因为冷月的关系,你便成为了他第一个要下手的目标。” 夜风棉一番话,让整个落玉轩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而又压抑起来。 夜陌寒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夜风棉。 而夜风棉的眼里,只有笃定和确信。 这种时候,夜风棉不会骗他。 所以…… 夜陌寒缓缓抬起头,朝不远处的冷月和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和冷月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尤为淡漠冷然。 所以…… 他们是知道的? 知道这件事?知道江行烈的目的? 那么自己的主动入瓮,和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不是也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冷月和夜九宸在夜陌寒的眼中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戒备,冷月心中冷笑,夜九宸缺是难得的淡漠依旧。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相互对视着,却又仿佛没有在看彼此,而且在透过身体,看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夜九宸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没想到,夜风棉竟然对夜陌寒做到了这种地步。 即便马上就要死去,也不忘推他一把。 或许,这两人的感情,从前的自己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 但现在…… 微微用力握了握掌心里的那只手,夜九宸不禁转眸,目光深情而又缱绻的朝着身旁的冷月望了一眼。 因为有了冷月,所以懂得了那种想要不惜一切,拼死守护的欲望。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明白夜风棉对夜陌寒的那种情感。 夜陌寒之于夜风棉,早就不再是单纯的兄长,同盟,挚友,而是他所有的精神寄托,是他黑暗人生中,那唯一照耀进来的光亮。 “四哥……” 蓦地,夜风棉双手用力,拉近夜陌寒,将唇凑到了后者的耳畔,气若游丝,却一字一顿。 “我死后,会有人带你离开西凉。 你记得,这世间能够统一四国,成为这天下唯一王者之人,只有你。 好可惜,我不能再守护你了……别再爱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最后一个字落下,夜风棉原本攥着夜陌寒衣襟的双手,猛的重重坠落。 夜陌寒身子一颤,眼底瞬间一片哀痛。 可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紧紧抱着夜风棉的尸体。 “主子……” “主子!” 夜风棉剩下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心腹,大喊着,嘶吼着,可是夜风棉都看不到了。 他安安静静的待在夜陌寒的怀中,像是睡着了一般,表情安详,嘴角挂笑,一如冷月第一次在墙头看见他时的模样。 夜陌寒用力抱着,将头深深的埋进夜风棉的怀中,任何人都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打扰。 甚至于,没有人想到,今日会是这样一副局面。 明明昨日,落玉轩还是歌舞声声,喜气洋洋,明明还在办喜事,可是谁能想到今日,便成了这般血流成河,哀痛不已的局面。 冷月凝了凝眸,平静的转过身,夜九宸见状,不由得也跟上前。 “月儿……” “让他们走吧。” 夜九宸顿了顿:“好!” “夜九宸。” “嗯,我在。” “突然好累,我想睡觉。” “嗯,好,我陪你。” 无论你冷月想要做什么,我夜九宸,都不会不留余地,牢牢的守在你身边。 说着,夜九宸上前,一把将冷月打横抱起。而冷月这一次没有挣扎,也不想那些崩人设之类,有的没的,就那么乖乖的任由夜九宸抱着,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口,轻轻的闭起了双眼。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更不是一个会随意心软到一塌糊涂的人。 夜风棉是要杀她的人,她不会好心为其感动。 但是她却能体会,夜风棉所有做的一切。 只是换做她,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夜九宸。” 闭着眼,冷月喃喃出声,声音轻的好像一只猫儿,慵懒,而又勾的人心里痒痒。 夜九宸用力抱了抱冷月,朝一旁的岳城和芜菁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心领神会,微微垂首。 “嗯,我在。” 夜九宸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抱着冷月,从满地的尸体中,缓缓穿过。 因为怀中抱着冷月,所以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前所未有的坚定,稳健。 冷月双手勾着夜九宸的脖颈,心底一片安宁,闭着眼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我们不要像他们一样。” “嗯,我们原本就和他们不一样。” 冷月没有再回答,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夜九宸目光深深,凝望着怀中已经睡去的人儿,片刻,垂了垂首,在冷月的额头落下了轻轻一吻。 夜九宸带着冷月出了落玉轩,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落玉轩内,夜陌寒已经慢慢起身,他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如果不是那双通红的双眼,和那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的薄唇,几乎让人会误以为,他什么都没经历过。 顿了顿,夜陌寒将已经死去的夜风棉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落玉轩外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夜陌寒,让他们觉得和从前截然不同。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 可却又,不再是同一个人。 …… 冬日的白昼,总是格外短暂。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太子府邸内,江听白窝在榻上,手中捧着汤婆子,身上盖着厚厚的银狐皮做成的毯子,半眯着眼睛,整个人慵懒的像是一只高傲的波斯猫。 有随从快步走进来,凑到行云耳畔低语了片刻,行云皱着眉听完,神情复杂的朝着江听白看了一眼,随即挥手让人下去。 待到人一离开,江听白懒洋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是落玉轩的消息吧。” 行云闻声,身子不由得一个激灵。 他一度怀疑自己家的这个主子不像人,哪个人能精明到这个地步? 这安个尾巴,就是猴呀。 “回主子的话,是。” 听见行云的话,江听白这才缓缓睁开眼,婢女见状,连忙递上之前就准备好的热茶。 江听白不慌不忙的接过茶,送到唇边抿可一口。 “说说,都发生什么了?” “说是大周国的七皇子死在了落玉轩内,具体情形不大清楚,只知道是大周国的帝君所为。 而且听说这个七皇子这些年来一直在韬光养晦,暗度陈仓,私自在边关建立军队,还在我们西凉国和另外两国境内建立暗网。 只是不知道是谁,竟然将他建立的这些,在一夕之间,全都摧毁了。” 江听白一边听,一边掀开银狐毯子起身下榻,在听到这里时,不由得抿唇一笑。 “能做到如此地步的,还能有谁?” 行云一脸懵逼:“啊?” 江听白:“……” 他的这个贴身侍卫,武功高强,忠心不二,哪哪都好,可就差了关键一点。 “行云啊……” “属下在。” “脑子是个好东西啊。” 行云想了想:“???” 江听白有点不想说话了,转身往房间外走。刚走了两步,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行云的惊呼声。 “属下知道了,怪不得之前主子不去参加夜九宸和冷月的婚礼,原来是因为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那个七皇子的势力,是主子的杰作。” 江听白:“……” 你倒挺会想。 “不是。” 江听白淡淡的说了一句。 “走吧。” 一边说,江听白一边往外走。 行云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江听白? “主子,咱去哪啊?” “慰问。” 第337章 从未如此感谢上苍 慰问? 行云站在原地一脸……不是,十脸懵逼。 偏偏这个时候,夜风棉还转过头,朝着行云绽放出了一抹神秘,而又诡异的笑容。 行云:“……” 怎么感觉有点渗人呢? “主子,咱去慰问谁啊?你不说不是你做的么?” 江听白不想回答。 “你知道上一个问我这么多问题的人在哪么?” 行云想了想,随即一脸郑重其事:“主子,天色不早了,咱赶紧出发吧。” 说完,行云立刻敛起神色,挺胸抬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江听白见状,忍不住笑笑。 有时候没脑子也挺好的。 因为他搞笑啊。 江听白这边刚出了太子府,坐上马车,马车前便冲出来一个人。 行云吓了一跳,本能的和其他侍卫一起掏出随身的兵刃,进入戒备状态。 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拦住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行烈最近最宠爱的妃子,凝香夫人。 虽说凝香是江听白送给江行烈的,但现如今毕竟身份有别,凝香这装扮明显是偷跑出宫的。老子的女人总是偷跑出来见儿子? 这好说不好听啊。 想到这里,行云不禁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随即上前准备苦口婆心的劝说凝香一番。 然而让行云没想到的是,他刚走了两步,就见凝香猛的拔腿冲了过来。 行云:“……” 这是要干啥? 眼瞅着凝香要冲到眼前了,行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夫人请……” “自重”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行云就看见凝香直接从自己眼前窜了过去,丝毫不做停留的就奔到了车厢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行云:“……” 行云一脸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并没有看自己,这才暗自呼出一口气。 太尴尬了。 “太子殿下,你现在要去见冷月是不是?求求你,带我一起去吧。” 落玉轩内发生的事情,她也得到了消息,她不担心冷老夫人,冷迟,也不担心冷月和夜九宸,她只担心夜陌寒。 夜风棉的事情她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是夜陌寒为数不多的,相信并且真心对待的人。 遭遇这样的人的背叛,又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夜陌寒现在一定不好,很不好。 所以,她第一时间派人悄悄去落玉轩打听消息,可是得到的却是夜陌寒抱着夜风棉独自离开,甚至连柳青和朔风都没带。 尽管夜陌寒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自己,尽管失而复得,再次见到自己,他眼里心里的人,也是冷月。 可不管是从前的冷若雪还是如今的凝香,在听到夜陌寒的消息时,知道他并不好的时候,自己还是会抛下所有,不顾一切想要知道他是否安好,想要陪在他的身边。 就算是对冷月的恨,也是因为夜陌寒啊。 自己也不想这样。 自己也想忘记,彻彻底底的将过去的一切全都忘记。 可是怎么办? 自己就是做不到啊。 所以,在现在这样非常的时刻,即便知道费皇后一直在盯着自己,也知道江行烈对自己的宠爱也不过是一场虚幻,自己还是不顾后果的偷偷跑了出来。 跑过来,跪在江听白的面前,祈求他带着自己去见冷月。 冷月不在落玉轩,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江听白知道。 江听白确实知道。 只是凝香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轻轻掀开马车车帘子,冷眼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卑微而又可怜的女人,江听白不由得冷笑一声。 “本宫确实是要去找冷月和夜九宸,可是本宫为何要带你去?” 江听白的话让凝香一瞬间脸白如纸。 “本宫救下奄奄一息的人,赐你新生送你进宫,私下里帮你,只是因为从前的你还有些用。你的名字加上你的容貌如果能让你彻底获得父皇的宠爱,足以牵制费皇后,那么本宫再帮你也是自然。 但事实证明,你就是一个废物,毫无用处!” 江听白说的毫不留情,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凝香的脸上。 “不过这事也算是本宫想的太简单,对你期望过高。所以本宫没有找你算账,也没有要你的命,任由你在宫中自生自灭,已经算是对你仁慈了。 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求本宫?” 冰冷的语言让凝香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江听白字字句句都是血一般的事实。 但这些个冷言冷语就能让自己退缩了么? 绝不! 想着,凝香脸色一凝,神色冷冽的朝着马车内高高在上的江听白,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随即起身挺直脊背。 “太子殿下今日只要帮了凝香,凝香明日开始,便舍弃一切,成为太子殿下想要凝香成为的那颗棋子。 皇上如今没有杀我,就代表着他对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只要我现在开始全心全意,效仿媚主子,便一定能与费皇后抗衡。 而且从今往后,我定不会请求太子殿下帮我任何事,只听太子殿下差遣。” 凝香说这番话的时候,眼角眉梢的笃定与坚持,都是江听白从前未曾在她脸上见过的。 江听白知道,如今的凝香,终于成为自己想要的凝香了。 想着,江听白不禁勾了勾唇。 凝香见到江听白这副表情,心中便有了底。 顿了顿,凝香又抛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筹码。 “太子殿下这般去见冷月和夜九宸,多半会被扫地出门,但是太子殿下只要说是冷若雪要见,那么不管出去什么原因,冷月一定会见从前的冷若雪,最后一面。” 时间,忽然停了。 空间,仿佛也静止了。 江听白静静的看了看凝香半晌,随即轻轻放下帘子,平静且淡漠的说了一句。 “既然如此,便跟着一起吧。” 话落,马车缓缓行驶而起,凝香跪在地面,终是松了口气,身子软了下来。 夜陌寒,这世间,也唯有我冷若雪爱你至此,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意识到? …… 傍晚时分,天边依旧一片灰蒙蒙。 冷月站在窗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 怕是又要下雪了呢。 身后有人靠近,冷月并没有回头,因为这栋庄子里里外外都是夜九宸的人,不需要戒备,也不需要担心。 脊背上多了一件披风。 “要下雪了,天气凉,怎么站在窗口?还穿这么少?” 夜九宸宠溺而又嗔怪的声音传来,冷月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凉了。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张开双臂,将冷月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样就暖和了,对不对?” “对。” 冷月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想做皇上么?” 蓦地,冷月猝不及防开口,毫无征兆间问了夜九宸一个问题。 夜九宸先是一愣,眼底有什么东西几不可见般,快速的一闪而过。 紧接着,便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不是早就问过,怎么又问?” “你知道我问的,不一样。” 不是什么大周帝君,也不是什么西凉皇帝,而是这九州大陆,整个天下,唯一的王。 是江行烈一直以来,希望交给夜九宸的,真正的皇位。 夜九宸嘴里的弧度,在冷月那双如古井一般幽深、冰冷的瞳眸注视下,渐渐收起。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夜九宸,你想么?” “不想。” 夜九宸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他是真的不想,他一生所愿,只是陪在冷月身边,安慰度过余生。 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一些事,解决一些事。 生而为人,已经有许多无可奈何,何况生而为他这样的人。 就算他现在抛下一切,跟冷月浪迹天下,可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冷宵、冯妈妈、罗小玉、还有筑儿、小白等等、等等,那些人,那些冷月无法割舍,需要守护的人怎么办? 江行烈也好,江听白也好,费皇后也好,自己一日不死,一切一日不尘埃落定,这些人又怎么会放任自己和冷月去安宁生活? 何况那三个,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所以,他只能悄悄周旋,独自抗下一切 夜九宸神情有些凝重,直直的望着冷月。 这些事,这些负担,他不想告诉给冷月,让她同自己一样忧心。 可是冷月那么聪明,那么敏锐,又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譬如昨日,夜风棉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旁的人听了都是震惊不已,只有她,冷静如初。 一如此刻,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冷冽而又自持。 “月儿……” “好,我知道了。” 冷月说了一句,平静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窗外。 “有客人要来了。” 见到冷月这副架势,夜九宸胸膛里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缓缓落了地。环着冷月的双臂,也不由得微微用力紧了紧。 “嗯。” 老天啊! 我夜九宸此生何德何能,能遇到冷月这样懂我,知我,不管何时何地,发生何事,都无条件的信我,愿与我站在一起的人。 我从未如此感激上苍。 第338章 所以你现在是干啥呢 马车缓缓的停在庄子门前,凝香一路都跟着马车走着,太子府距离庄子的距离并不近,这一路走来,凝香看起来已经有些狼狈。 平日里十指不沾水,双脚不碾尘的凝香,发丝已经开始凌乱,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可额头和双鬓已经被汗水打湿。脚上的鞋沾满了泥污和雪水,这么久的时间下来,自然是不再保暖了。但她却像完全意识不到一样,表情坚定,目光笔直。 此刻,就站在庄子门前,她比谁都能意识到自己的迫不及待,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她只是想看一看,看一看夜陌寒好不好,如此,便足够了。 从今往后,她便要彻彻底底成为江听白的棋子,听话的棋子。 想到此处,凝香不禁用力攥紧已经冻的发白的双手,生生将心底的那股冲动,按捺了下去。 江听白坐在马车内,缓缓的掀开了帘子。 目之所及,先是一栋占地面积不小,却又不是十分巨大,不足以引人注目的庄子,庄子外表看起来简约古朴,但却隐隐的透着一股恢宏的气势。 其实有时候,建筑物原本的体积和规模,并不能完全代表其气势,主要是住在里面的人。 顿了顿,江听白收回视线,没想到夜九宸还挺会找地方。 这庄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不管是春夏秋冬,都风景极佳,怡人怡心。 “哎……” 江听白叹了口气,转眸间看见了站在马车旁的凝香。 其实他可以让凝香上来马车的,但是他不想。 为什么要和别人同坐一辆马车? 何况,这女人不是刚刚跟自己表了忠心和决心么? 那就刚好看看,她的忠心和决心到底有多少。 此刻,看着凝香明明有些狼狈,但表情依旧倔强的样子,江听白不由得挑唇一笑。 女人啊…… 真的是心狠起来,对什么都狠,包括她自己。 行云等人上前,先是将江听白侍奉下马车,紧接着行云来到紧紧关闭着的庄子大门前,刚一抬手准备敲门,就见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猝不及防的拉开,随后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 女子容貌清秀,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婢女。 女子提步,袅袅婷婷的走到江听白面前,先是盈盈躬身一礼。 “民女芜菁,见过太子殿下。奉我家主子和姑娘之命,在此迎接太子殿下。” 江听白听闻了芜菁的话,不禁悄然一笑。 “夜九宸和冷月知道本宫要来?” 芜菁但笑不语。 毕竟江听白的话虽是带着惊讶和疑惑,但面色上却是丝毫不见。 想来,他心中也是清楚的。 顿了顿,江听白继续开口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劳烦芜菁姑娘了。” “太子殿下请。” 说着,芜菁转身准备朝庄子内走去,目光经过凝香身上时,不由得笑着停顿了一下。 “请问可是凝香夫人?” 凝香原本并没有在意芜菁和江听白聊了什么,只是擎着一双眸子,忘穿秋水一般的望向庄子内,似乎这样就能够看见夜陌寒的身影。 而突然之间,芜菁开了口,凝香闻声不由得心神一凛。 “是我。” “我家姑娘吩咐,如果凝香夫人来了,怕是会风尘仆仆,所以差奴婢若是见到夫人,先带夫人去梳洗一下,毕竟,要见夫人心中所想之人,还是郑重一些的好。” 凝香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带微笑的芜菁。 她家姑娘,是冷月没错了。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风尘仆仆,需要梳洗更衣?又为何说自己要见心中所想之人? 除非…… 夜陌寒在这里! 凝香努力的忽略胸膛里加速跳动的心脏,维持自己的面色冷静,深吸一口气,才佯装平静的说道:“那就有劳芜菁姑娘了。” 芜菁笑着垂了垂首,转身率先向庄子内走去。 江听白浅笑着看了看凝香,不由得一声叹息。 “看来,冷月终究是冷月啊,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说完,也迈动脚下的步子,跟在芜菁身后进了庄子。 行云发现自己更懵逼了。 一个自家主子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这个冷月,也是个安个尾巴就是猴的主。 一行人进了庄子,凝香被带去梳洗更衣,江听白被安置在餐桌旁,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珍珠菜肴,但下人还是时不时的端上来一道菜。 江听白终于有些纳闷,也有些慌了。 先不说夜九宸,就冷月每次同自己见面时的态度,那也不像是会如此隆重、热情招待自己的架势啊。 她不一个心情不好,把自己扔出去就不错了。 再说夜九宸,虽然表面上同自己结盟了,但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这种结盟,说散就散,根本没什么牢固性可言。 而且要往深了说,他们二人可是谁都没有真正相信过谁。 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说敌人都不为过。 所以,无论是夜九宸还是冷月,还是俩人一起,给自己准备这么一桌酒菜,都足以让人脊背发怵,心里发毛了。 最关键的是,这俩人呢? 自己进了庄子后就被带来了这里,芜菁带着凝香去梳洗更衣了,整个饭厅内,这么半天除了偶尔上菜的下人,江听白再就没见过别人。 奇怪,太奇怪了。 “主子……” 正想着,身旁的行云忍不住先开了口。 “属下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听闻了行云的话,江听白突然有点欣慰。 孩子终于聪明了一回。 “他们把咱们带来这里,光给酒菜不见人,难不成是在酒菜里下了毒?想要将殿下你毒死?” 意识到这一点,行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比行云还要不好的,自然是江听白。 刚觉得这孩子有脑子了,结果就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 “要不你去外面玩会雪去吧,啊。” “属下誓死保护太子殿下,哪都不去。” 江听白:“……” 我谢谢你。 两人话音刚一落下,就听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响起,两人闻声均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冷月和夜九宸正款步走进饭厅,夜九宸面色悠然,冷月就有点冷了。 行云一见冷月,立刻警惕戒备起来,双眉紧紧蹙起,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冷月,恨不能直接从冷月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偏偏,冷月视而不见一般,面无表情的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餐桌旁,然后抬头,开口,语调凉凉。 “哪个菜有毒?” “啊?” 行云没有准备,不知道冷月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冷月眼底一下就燥了起来。不等行云回答,直接指着桌上离江听白最近的一道菜。 “你觉得,这个有毒?” 行云总算反应过来了,一脸郑重的朝着冷月点了点头。 “啊!有毒……” 不等行云一句话说完,冷月已然抓起一块,送到了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起来。 一边嚼着,冷月一边在餐桌旁坐了下来,还朝身后的夜九宸看了一眼。 那意思,不坐着站着干啥呢? 等我请你? 夜九宸看着冷月的举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所有的笑和目光中,都透着浓烈的宠溺和深情缱绻,看的江听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这俩人真的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随时随地撒狗粮啊。 就不能关爱一下单身狗么? 行云还杵在一旁,脸色有点难看。 就算再傻的人,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冷月是在用她这种牛逼闪闪的方式,告诉他,他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了。 杀人于无形,太狠了。 江听白笑笑:“孩子脑袋不太好,见谅。” 行云:“……” 冷月压根没理,倒是夜九宸,礼貌性象征性的回了一句。 “自然。” 说话间,之前带着凝香去梳洗更衣的芜菁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正是焕然一新的凝香。 进到饭厅内,凝香先是快速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看见夜陌寒,眼底不禁滑过一抹失落。 冷月淡淡看了一眼。 “坐吧,你想见的人,很快就来了。” 之前夜陌寒来找过自己,并且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凝香知道,这屋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冷若雪的事了。 顿了顿,凝香提步上前,坐到了冷月对面的位置。 “所以,我现在应该是叫你冷姑娘,还是叫你一声姐姐?”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不管是冷姑娘,还是姐姐,哪句是你真心想叫的? 装模作样! “叫冷月吧。” “也好。” 凝香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轻轻摇了摇。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姐妹居然还会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 世事难料,也不过如此。” “别想多了。” 凝香话语之中带着感慨,却没想到一句话说完,就被冷月毫不留情的冷冷怼了回来。 “我还没心大到,跟把我拉下悬崖的狗东西和好如初,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凝香:“……” 江听白:“……” 所以,你现在是干啥呢? 第339章 冷月,再见!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诡异。 冷月一句话,让饭桌上的人都不由得有些语塞。 他们该说点啥? 冷月旁若无人的坐在饭桌上,吃着菜,喝着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啥看? 既往不咎太装逼了,不适合自己! 夜九宸宠溺着看着冷月,好像无论身旁坐了多少人,只要有冷月在,他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凝香脸色铁青,贝齿咬着下唇,凛着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冷月。 她当然知道,就冷月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装她都懒得装。 可是这么直白的当着所有人说出来,让人下不来台,还是有点……尴尬。 但自己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取得她原谅的,所以微微敛了敛心神,凝香随即几不可见的深吸一口气。 “他呢?” 她今日所为,只有夜陌寒,所以其他的事,都可以不在意。 冷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不知道。” “你……” 凝香脸色一僵,刚想要起身,就见芜菁走了过来,附到冷月和夜九宸身边。 “人到了。” “嗯。”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随即朝芜菁摆了摆手。芜菁心领神会,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而冷月则是面无表情的朝着一旁的凝香,毫无波澜的说了一句。 “来了。” 凝香心神一凛,下意识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本能的就想要往门口看,却还是攥着双手,生生的控制住了。 江听白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从刚刚开始就再没有说一个字,仿佛一个局外人,在冷眼旁观着一切。 安静的饭厅内,只有冷月吃的毫无顾忌。 蓦地,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衣服料子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让凝香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 她脊背笔直的坐在饭桌前,双手在膝上不住的绞着,竖着耳朵听着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来到身边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饭桌上的另外三个人,此时都朝着夜陌寒看了过去。 一夜未见,夜陌寒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那套衣衫,脸上也略显的有些憔悴,尖削的下颚,已经有清浅的胡茬冒出。 但饶是如此,不管是冷月还是夜九宸,还是江听白,三个人都发现这一刻的夜陌寒,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明明还是那张脸,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眼神中投射出来的光芒和气势,已然判若两人。 夜风棉的死,仿佛彻底将夜陌寒改变了。 几人对此的反应倒还算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一般。 冷月最先收回目光,继续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 夜九宸顿了顿。 “坐吧。” 夜陌寒沉默了两秒,随即在靠近凝香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对于凝香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他虽然诧异,但仿佛也已经不诧异了。 现在的夜陌寒,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表现出像从前那般明显的情绪了。 他看着桌上丰盛的不同寻常的饭菜,微微抿了抿唇。 察觉到夜陌寒的情绪,夜九宸主动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端起,一杯给夜陌寒。 “第一杯,敬死去的夜风棉,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逝者已矣,愿他魂之归处,再无这世间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 说完,不等夜陌寒做出回应,夜九宸主动端杯一饮而尽。 而在夜九宸提到夜风棉三个字的时候,夜陌寒眼底的光明显闪动了一下,腮边的肌肉轻轻颤动着。 夜陌寒随即端起酒杯,也将杯中酒系数灌进喉咙之中。 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 冷月神情寡淡,江听白唇角挂笑,凝香看了看这两个仿若置身之外之人,终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夜陌寒的身上。 不知是因为有所察觉,还是凝香的目光太过深情,太过笔直,总之一瞬间,夜陌寒也将眸光投射了过来。 四目相接,凝香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从前,夜陌寒也曾无数次看过她。 而过去夜陌寒的目光,或许是凉薄的,或许是愤恨的,也或许是憎恶的,警告的,可是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人心神震颤。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害怕。 凝香说不清楚那种情绪,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告诉着她-- 不一样了。 如今的夜陌寒,再不是从前的夜陌寒了。 思忖的瞬间,夜九宸已经给他自己和夜陌寒倒了第二杯酒。 这一次,不等夜九宸开口,夜陌寒便将视线从凝香身上收了回来,主动端起了杯,目光略微悠远的缓缓开口,说了进入饭厅之后的第一句话。 只是一开口,众人才发现,原来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的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粗粗砺砺的,刮的人耳膜生疼。 “第二杯酒,敬过去的夜陌寒。 从今往后,世间只有大周国的帝君,再无从前的大周国四皇子,也再没有任何人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 说罢,夜陌寒直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夜九宸神色平静,眸光却深沉暗哑,顿了顿,也喝光了杯中酒。 凝香看着这样的夜陌寒,只是觉得心疼。 她今日来,只是为了看他一眼,看看他还好不好。 可是当他真的来了,凝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看他。 那份执着,那份面对江听白时都毫不怯懦的勇气,竟然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瞬间崩塌瓦解。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瞬间将你变得柔、软。 一如此刻自己眼中的他,并不是他口中说的那般,而是像个孩子般,让人心疼。 凝香如此想,江听白却似笑非笑,既不吃,也不喝,更不说、不动,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第二杯酒下肚,夜九宸和夜陌寒同时朝酒壶伸出了手,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两人的手触碰到酒壶之前,有另外一只手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将酒壶拿了起来。 夜九宸和夜陌寒不约而同的朝那只手的主人看了过去,只见冷月脸色淡然的拿着酒壶,给夜九宸、夜陌寒、还有她自己,一人倒了一杯酒。 桌上人看向冷月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太诡异了! 太可怕了! 冷月给人倒酒了! 冷月居然给人倒酒了! 这酒能喝么? 会不会死人? 冷月抬眸,冷冷的朝众人看了一眼。 看我干嘛? 老娘脸上有花? 顿了顿,冷月端起酒杯,冷着声音开口。 “第三杯酒,为大周国帝君践行。” 说完,直接就干了,干的那叫一个飒爽英姿,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挑唇一笑,随即同冷月一样,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夜陌寒定定的望了冷月一眼。 这一眼,让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过去。 第一次,是在酒楼中,他看见冷月在街上为了帮助一个小乞丐,而对两个流氓地痞出手教训。 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正义,但没有脑子。 毕竟,她这样把人教训完了,回过头她走了,那两个地痞流氓则会变本加厉的欺负那个小乞丐。 原本,这件事不会在他心上激起半分涟漪。 可是后来,冷若雪为他出谋划策,与他合计将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冷月算计委身与他,从而过得镇国将军府一脉的支持。 随后,冷若雪将冷月悄悄的约出来,让其见到。 那一刻,夜陌寒才知道,原来那天街上的人,便是冷月。 那个时候,夜陌寒也没想到,他会对冷月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感情。 只是再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他宛若中毒一般,越来越无法控制,越来越无法自拔。 后来的冷月不再是当初在街上看见的,那个有些正义善良,却没有智谋的女人。而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冷漠、自持、聪明、敏锐,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人群之中,也像是会闪闪发光一样,让他忍不住注视。 夜陌寒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冷月的,或许是一次一次在她身上吃瘪的时候,也或许是在看见她站在夜九宸的身边,默契而又和谐的时候。 总之,等意识到的时候,夜陌寒就知道自己完了。 可惜,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他付出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冷月却始终没有回头过。 甚至于,连夜陌寒都死了。 是自己! 是自己为了冷月,将那把要了命的剑,刺进了夜风棉的胸口。 直到现在,夜陌寒耳边还回响着夜风棉临死前的那句话。 “不要再爱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今日,来见最后一面,足够了。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慢慢伸出手,朝着面前的酒杯缓缓伸了过去。 端起酒杯,夜陌寒朝着冷月发自内心的,浅然一笑。 “多谢。” “嗯。” “冷月!” “嗯。” “再见!” 为今日你我的离别。 也为过去我对你,所有的执念! 第340章 终于学会自己动了 夜陌寒说完,目光复杂而又深沉的,朝着冷月深深凝望了一眼,随即端杯,仰头,一饮而尽。 凝香眼眸撑得老大,一瞬不眨的盯着夜陌寒。 刚刚,他和冷月说了什么? 践行? 怪不得! 一瞬间,凝香突然明白了过来,冷月不会对自己既往不咎,更加不会对江听白礼遇相加,所以这一桌丰盛的餐食,其实是给夜陌寒准备的。 夜陌寒要走了! “你要走?” 凝香按捺了一晚上的情绪,在看见夜陌寒放下酒杯的那一刻,终于再也绷不住。 但是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 对现在的夜陌寒来说,离开,不是最好的办法么? 可是…… 不知怎么的,凝香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对准了坐在一旁,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江听白身上。 他还是坐在那里,不咸不淡的挂着浅浅的、而又神秘深沉的笑容,看着饭桌上的几个人。 接触到凝香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躲闪。 凝香心里咯噔一声。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到处都找不到夜陌寒还有冷月、夜九宸的消息,无奈之下,她才想到了江听白。 而刚刚好,江听白要在那个时候出门,她当时根本来不及考虑许多,就是本能的觉得,江听白在冷月和夜九宸婚礼的时候没有出席,那么这个时候出门,又不是像要进宫的阵仗与架势,那么就一定是去找冷月的。 所以,她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跪下去请求江听白带她一起来。 甚至于,立下了那样没有自我的誓言。 这一路,直到刚刚,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夜陌寒,知道这一刻,她才终于醒悟。 江听白来找冷月的目的是什么? 恭贺? 那不是应该在婚礼的时候出现,才最能表达诚意的么? 先不说这栋庄子的地点极为隐秘,旁人根本不得而知,江听白又是怎么知道的。 单是他带自己来这一点! 除非,他根本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夜陌寒会来,也知道夜陌寒要走,所以才带着自己一起来。 江听白,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夜陌寒走! 这个想法一窜出脑海,凝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脚底板开始蔓延出冰冷,一瞬间便腾升至头顶,胸膛里那颗心脏,剧烈的跳动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身子也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而凝香这样一个举动,自然是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注意。 冷月淡淡的抬眸看了一眼,又平静的垂下。 哎! 经历了这么多事,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毛毛躁躁的。 不就是突然想到了江听白狗肚子里打了什么主意嘛。 夜九宸和江听白像是没有注意到凝香的举动一般,依旧坐在原位,岿然不动。 夜陌寒却笑着慢慢站起身,意味深长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各自看了一眼,随即没有任何留恋的收回视线,朝凝香看了过去。 凝香此时因为自己刚刚过激的举动正感到慌乱,蓦的接触到夜陌寒的目光,心神不禁一窒。 紧接着,便听见夜陌寒用那略带沙哑的,粗粗粝粝的嗓音,在耳畔幽幽然响起。 “我……” “我送你!” 夜陌寒刚一开口,凝香就猛地开口抢先说了一句。 夜陌寒笑笑,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便先提步出了门。 江听白想到了凝香在想到了自己的意图之后,一定会有所反应,但却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大到,要追出去提醒的地步。 呵呵! 女人啊! 江听白别有意味的目光在凝香身上来回流转,凝香心底有所察觉,但却捏紧了手指,强忍着不去朝江听白所在的方向看,而是跟在夜陌寒身后,走了出去。 饭桌上,很快就只剩下三个人。 冷月慢慢的放下筷子,身子向后重重的靠了靠,看起来尤为恣意、。 江听白笑笑。 “我还以为,冷姑娘真的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没想到也会做出为人践行这种事。” 江听白话里有话,冷月自然能听出来,但胜在她常年面瘫的脸,所以是不是听出来,是不是听进了心里,还着实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顿了顿,冷月点点头:“嗯,哪天你死了,我要是心情好,也会给你做场法式。” 江听白:“……” 感觉有点聊不下去。 换人!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江听白随即毫无违和感的朝着坐在冷月身旁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你们真打算,放夜陌寒走?” “有什么不妥么?” 夜九宸单手撑在桌面上,执着酒杯,轻轻晃动着,像是在把玩,又像是沉思。 “放虎归山这种事,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呵呵!”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夜九宸不禁低笑出声。 “那要看,放走的到底是虎,还是狼了。 况且,是什么,要要看对谁来说不是么? 对我来说,大周国的帝君,是不是虎,回去是不是归山,还有待商榷。” 夜九宸说这番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斜肆而又冷魅的气势,让人单是看一眼,都觉得心神震颤。 江听白微微眯了眯眼眸,片刻,缓缓起身。 “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等夜九宸和冷月开口,便顾自的提步往外走。 只是在走了两步之后,身后却传来了夜九宸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声音。 “更深露重,数九寒天,太子殿下切记要睁大眼睛,莫要走错了路,发生了什么意外。” 江听白闻声,脚下的步子不禁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转身,朝着夜九宸和冷月绽放出了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 “多谢提醒,这里是你和冷姑娘家,本宫自然不会随意到处乱走。 不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说着,江听白还煞有其事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微微颔了颔首。 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刚刚脸上还存在着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深沉和幽冷。 饭厅内的人越来越少,冷月脸上的兴致也是缺缺。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深邃阆黑的眸,在面对向冷月的一瞬间,就不再冷冽深沉,深情缱绻,无缝衔接,毫无违和感、 冷月打心眼里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欠夜九宸这小妖孽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冷月面无表情的冷冷询问了一句。 “其实我也在好奇,为何会为夜陌寒准备一场践行,毕竟以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对啊! 为啥啊! 我踏马也想知道啊! “你什么意思?” 夜九宸:“……” 这怎么突然之间,情绪就不对了呢? “你觉得我性子不好?” “我……” “你觉得谁好?” “……” “不服现实碰一碰。” 你看我扎不扎他就完事了。 夜九宸:“……” 谁起的话题? 谁带的节奏? 冷月如蒙了寒霜一般的眼眸,冷而燥的朝着夜九宸瞪了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夜九宸见冷月要走,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代替脑子做出了举动。 冷月刚起身,还没等迈动脚下的步子,手臂已然被人牢牢抓住。 冷月:“……” 又来! 果然,心中的念头刚一落下,身子就被一个拉力拉扯着向后跌去,没有意外的,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躺在夜九宸的怀里,冷月擎着一双如古井一般冷而燥,深而遂的眼眸,静静的望了夜九宸两眼。 此时的夜九宸微垂着头,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赫然清晰,而又分外妖冶。 尤其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好似有万千星辰落入其中。 下一秒,冷月直接抬起双手,一把攥住夜九宸的衣领。 夜九宸:“???” 对于冷月突如其来的举动,夜九宸不由得一个怔楞,还没等作出反应,冷月那双攥着他胸口衣襟的手,便一个大力向下拉扯下去。 夜九宸毫无防备,身子便向下倾了下去。 然后,便是唇齿相接。 冷月的双手此时已经从夜九宸的胸前转移,改为环住他的脖颈,扣着人向下。 小样的。 以为每次都是你得逞呢? 老娘必须主动出击一次。 刺激不刺激?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夜九宸确实挺意外的、 撑着一双阆黑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冷月近在尺咫的面容,看着她睫毛轻颤的频率和幅度,慢慢的,嘴角不禁轻轻勾了勾。 不错哟。 他家小月儿,终于学会自己动了。 察觉到夜九宸在同自己接吻时,还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冷月不禁顿了顿。 “你……” “别说话,专心点。” 夜九宸嗓音低沉暗哑,像是婉转的大提琴,缓缓飘进耳畔,又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般,真的让冷月就不由自主的,忘记了之前要说的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庄子外的梅花林。 夜陌寒不疾不徐的走在前边,凝香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不声不语。 第341章 哪句? 天空昏暗而又阴沉,看不见月光也看不见星辰。 夜陌寒走到梅花林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凝香。 因为猜到了江听白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夜陌寒离开,而且冷月和夜九宸今日的举动也有些怪异,无法让人理解,所以她才以相送为名,跟了出来。 想要真的送他,是真的。 想要提醒他小心,也是真的。 想要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好好的看看他,抱抱他,也是真的。 所以从饭厅出来的这一路,凝香都安安静静的走在夜陌寒的身后,像从前一样,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脊背,仿佛只要这样跟着看着,就能够安心。 而现在、此刻,夜陌寒突然间毫无征兆的转了过来,用他那双只要看一眼,就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眼眸,深深的凝望了凝香一眼。 一眼,万年。 凝香脚下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施了什么法咒一般,生生的站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一瞬不眨的望向夜陌寒。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喊叫着,嘶吼着。 心跳,越来越快,血管里流淌过的血液都像是带着那些喊叫和嘶吼一般,让凝香心底那股冲动,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控制。 下一秒,凝香终是拔腿,朝着夜陌寒跑了过去。 而夜陌寒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凝香做出任何憎恶、戒备的神情,而是就那么看着凝香跑向他,然后嘴角勾勒出一抹久远的弧度。 到底久远到什么地步呢? 久远到,凝香在看见夜陌寒笑容的一瞬间,竟然开始感觉到恍惚。 仿佛,上一次见到夜陌寒朝着她笑,是上一辈子的事。 心,酸楚的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鼻尖和眼眶,酸涩的发疼、发胀。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一串一串,最终落入铺满了雪的地面、 凝香就那么看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看着视线中的夜陌寒,越来越氤氲不清,但飞奔向他的脚步,却始终未曾停顿。 好像五年前,初次与他相见。 从那个时候起,凝香就知道,自己的一生,都要属于这个男人。 转眼,五年过去,物是人非,如今已经是凝香,而非冷若雪的自己,已经再不能回到他的身边。 所以,就让她和他一样。 最后一次,深深的凝望自己最深爱的人。 然后,说一声再见。 为从前的我和你。 也为从前,我对你所有的执念。 最后一滴眼泪汇入雪地,消散无形,凝香扑进了夜陌寒的怀抱之中。 她那么用力,那么用力,用力之大,将夜陌寒的身子都撞得一个趔趄。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推开,也没有闪躲,就那么任由凝香紧紧的拥抱着,反而抬起双臂,也将她整个人环住。 察觉到夜陌寒的动作,凝香不由得身子一顿,抱紧夜陌寒的力道,也不由得更加收紧。 仿佛,是这一生所有的力气。 不远处的房顶上,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而坐。 昏暗阴沉的天空中,看不见月亮,可是冷月明亮冷燥的双眸,却投射出宛若月亮一般蒙着寒霜,透着冷意的光。 夜九宸就坐在她身旁的位置,并肩而坐。 蓦的,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天空打着旋转,缓缓飘落,最终飘落在冷月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之上。 冷月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望着梅花林之中的夜陌寒和凝香,侧颜认真而又冷艳。 不管多少次,夜九宸发现只要自己凝视着冷月,总会被不知不觉的吸引。 冷月身上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让人像是被施了法咒一般,失去所有的思考,只余下本能。 一片、两片、三片…… 慢慢的,天空竟然开始飘起雪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就那么肆无忌惮的落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 看着那些雪花,夜九宸突然觉得不爽。 冷月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凭什么这些雪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可以连招呼都不打,就对他的冷月如此亲近! 想到这里,夜九宸一张如刀斧雕刻过一般棱角分明而又绝美不已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堪比这漫天飞雪下、阴沉而又昏暗的天空。 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月也察觉到了下雪,不禁微微仰起头,朝天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说下就下,你可真任性啊, 看不见老娘正扒墙头偷看人家卿卿我我么? 你这雪说下就下,是在骂我不要脸咋的? 思及此,冷月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对着老天,狠狠的竖了一个中指。 视线微转,却看见坐在身旁的夜九宸正在用一种诡异而又阴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哎?不对,好像又不是在看自己。 那是看啥呢? 啊! 略微思考了一下,冷月就明白了过来,然后不等夜九宸开口询问,就主动交代。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整个庄子也就只有这片梅花林是夜陌寒进来时会经过的,而且还环境优雅,闲人免进,适合讲点悄悄话,聊聊人生的。 所以我们当然要过来这里了。” 看着冷月一张严肃不已的脸,听着她毫无波澜的寡淡声音,夜九宸微微缓了缓心神。 然后:“???” 她说什么呢?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问啊。 最怕空气一晚上突然安静好几次,还要一次是在冬日夜晚的房顶。 夜九宸看着冷月,冷月看着夜九宸,俩人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啥来缓解一下略微尴尬,略微诡异的气氛。 梅花林之中,凝香还紧紧的依偎在夜陌寒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她思念了那么久,那么久。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她换了脸,换了姓名,甚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成为了西凉皇帝江行烈宠爱的妃子,为江听白做事。 当初,她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和夜陌寒此生,再无可能。 可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她竟然因为她这一生最恨,恨不能亲手扒皮抽筋,削骨喝血的人,而抱到了她这一生最爱最爱,却又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 所以,她是该感谢,还是该痛恨? 无所谓了。 不管是什么,只要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能够再多贪恋一会他的温暖和怀抱,便足够了吧。 心里抱着这样的祈愿,所以凝香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她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一场宛若泡沫一般,一碰就会碎掉的梦。 好在,她不忍心醒来戳破的梦境,这一次,夜陌寒也没有选择说破。 他难得的,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凝香抱着,也反手抱着凝香。 这一段时间,身边一直都有染离在。 可是自从那次被染离算计了之后,他和染离之间,就再没有过亲密的接触。 过去的夜陌寒以为,这一生除了冷月,他再也没有办法拥任何女人入怀。 可是如今,这样抱着凝香,抱着一个里子和皮子不是同一个人的女人,夜陌寒突然发现,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 原来,夜风棉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是对的。 此生,只要不再爱任何人,除了自己,那便可以无所顾忌,所向披靡。 “跟我走么?” 夜陌寒眼眸冷了冷,突然开口朝着怀中的凝香了一句。 凝香闻声整个人不由得一怔,身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竟然生生的犟在了原地。 缓缓从夜陌寒的怀中抽离开来,凝香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而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夜陌寒。 她……没有听错吧? “你说什么?” 他说让你跟她走! 不等夜陌寒回答,坐在房顶的冷月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本来是要确认一些事情的,现在看来,夜陌寒真的因为夜风棉的死,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没有了真心,没有了情感的,可怕的人。 而这个人,偏偏还是自己的敌人,未来还有可能,成为夜九宸最大的敌人。 这就闹挺了。 冷月有点后悔,转眸再次看向身旁的夜九宸。 顿了顿,冷月认真脸开口:“要不,咱们灭口吧。” 甭管是不是放虎归山,我就看他不顺眼不行么? 老娘也不是玛丽苏霸道总裁里的圣母女主,明知道对方有坏心,还要做一个善良的好人,把对方全须全尾、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趁早灭口才是王道! 而夜九宸听闻了冷月冷不防的一句话,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好悬没直接从房顶上跌下来。 都说女人喜怒无常,果然啊果然。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深吸一口气,夜九宸极为有耐心的轻声朝着冷月反问了一句。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思考了两秒。 “哪句?” 这题超纲犯规了啊! 你说过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我记得的是不是你想让记得的。 夜九宸:“……” 也是,自己问的有点毛病。 第342章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冷月和夜九宸蹲在房顶大眼瞪小眼。 梅花林中,凝香撑着一双美眸,眸光闪动着,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近在尺咫,熟悉却又陌生不已的夜陌寒。 是幻觉么? 还是,自己听错了? 凝香的思绪全都写在脸上,在夜陌寒面前的凝香,是没有丝毫伪装的,即便有,也总能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夜陌寒撕碎,看穿。 顿了顿,夜陌寒蓦的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凝香的心猛地狠狠瑟缩了一下。 夜陌寒的靠近像是无形之中带着某种威压一般,让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稀薄了一般。 “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么?”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这一次,夜陌寒故意放慢了语调,也加重了每个字的读音。 凝香自然之前就听清了他的话,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 而这一次,夜陌寒这般笃定的、郑重的说出同样的话,一瞬间,凝香刚刚才清晰了的视线,猝不及防间又氤氲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 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哽咽了。 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爱了那么久,恨了那么久,终于,终于,得到回应了。 “因为,我不想再错过这世间任何一个,真心待我之人。 因为,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和感情,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 因为……” 说着,夜陌寒突然垂下头,所以凝香没有看见这一瞬间,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浓烈的哀伤。 因为,夜风棉的死,让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深吸一口气,夜陌寒努力的平复了波动的情绪,再次抬起头,已然变回了之前的波澜不惊。 “因为,我不想再错过你!” 一句话,九个字,却让凝香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宛若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的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夜陌寒说,他不想再错过自己! 凝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人能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够体会她此刻的心情,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形容。 生平第一次,凝香觉得自己的词汇竟然如此的匮乏。 想要么? 当然想! 这是她这一生,活到现在,最为想要听到的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在历尽了千帆之后? 为什么,是在她已经不再是冷若雪,是他夜陌寒一个人的冷若雪,而是成为了这西凉国皇帝宠爱嫔妃的时候? 到底,是苍天太过心狠,还是造化太过弄人? 越想,凝香的眼泪越止不住,甚至于,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么可笑啊! 但是为什么越笑,眼泪越多,越是止不住呢? 对于凝香这样的反应,夜陌寒不禁怔楞了一下,眸光微转间,落下了不远处房顶上坐着的那两个身影身上。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便被他很快的、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以至于,冷月和夜九宸甚至完全都没有察觉。 “是在可惜吧。” 夜九宸看着一边大笑一边流泪的凝香,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 这世间之事,总是这般无常难料。 想必凝香永远都不会想到,在她追寻了许久,挣扎了许久,已经决心放弃,并为此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时候,居然就得到了夜陌寒的回应。 而夜陌寒估计也不会想到,兜兜转转到最后,他会选择最初那个他不屑一顾的人。 所以,世事真的是难料。 有些事,要经历过之后,才会知道得失权重。 有些人,也要经历过之后,才会知道谁最爱你,你最爱谁。 冷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突然沉静下来的侧颜,依旧棱角分明,依旧俊朗绝美,但却隐隐之中,带了几分哀伤的气质。 冷月有点不高兴了。 下一秒,直接倾身上前,双手捧着夜九宸的脸颊,强迫人转过头来,同自己对视。 对于冷月突如其来的举动,夜九宸就那么一瞬间的怔楞。 冷月冷若冰霜的脸,却擎着一双深如古井一般幽邃的眼眸。 那双眸子就像是带着魔力一般,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无法自拔。 宁沉沦,不复醒。 冰冷的唇,覆上两片温热,一瞬间,冰雪仿佛消融,万物宛若复苏。 冷月慢慢将唇抽离,定定的望着夜九宸。 “我就在你身边。” 所以,你惋惜个什么劲? 夜九宸一顿,紧接着,便勾唇失笑。 是啊。 自己何其幸运! 她就在身边呢。 “夫人说的是,是为夫错了。” 冷月:“???” 足足反应了两秒钟,冷月才反应过来,夜九宸已经改了称呼。 讲真,夫人夫人的,听得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 冷老夫人、凝香夫人……你看这几个夫人。 所以,她才明令禁止岳城、芜菁他们叫自己夫人,而是像以前一样,还是叫姑娘。 不过,从小妖孽这嘴里叫出来,还算中听。 嗯,先容许他这么叫一次吧。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收回双手,改为拄膝托腮的继续看向梅花林中。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宠溺一笑,抬起手轻轻的从冷月如墨染般漆黑浓密的发丝上拂过。 梅花林中,凝香已经止住了笑意,夜陌寒剑眉微微颦蹙。 “从前,是我错了。 让你受了委屈,没有早一点意识到你的心意,也没有早一点醒悟过来。 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执着了,不该执着的感情。 如今,我醒悟了,悔改了,你愿意给我个机会么?” 夜陌寒一边说,凝香一边垂下头。 她努力的想要止住那些夺眶而出的眼泪,但却发现越努力,就越是徒劳。 就像是曾经,她对夜陌寒的感情一样。 无论她付出过多少,努力过多少,都不能换回他的一点点侧目。 但如今,她想要放弃了,他却回过头来告诉自己,想要珍惜? 凝香心中酸涩,更加疼。 那种疼,像是被无数根针,一根根刺入一般,细密,而又无法抑制。 凝香摇着头,摇着头,沙哑哽咽着嗓音开口。 “来不及了。” 夜陌寒闻言不禁一顿。 凝香猛地抬起头,用通红的,满是盈盈水光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夜陌寒。 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夜陌寒,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听见这样的话,看见这样的凝香,夜陌寒一双剑眉顿时紧紧拧结了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凝香在顾虑什么。 不过就是,她已然不是从前的冷若雪。她侍奉过别的男人,所以没有办法再侍奉自己? 夜陌寒心中苦笑。 这又有什么? 总归,他爱的,不是她。 而那个他真正爱的人,如今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夜陌寒问过自己,如果冷月这个时候肯和自己一样,回头看一眼,自己是不是还会像之前一样,奋不顾身的上前,将她一把抱住。 答案,是肯定的。 可惜,他也只是在心里问问自己。 因为知道,冷月这一生,都不会回头。 所以,不是冷月,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总归,不会再爱任何人。 除了自己! 所以…… 夜陌寒抬起双手上前,想要将凝香拉进怀中,而这一次,凝香却破天荒的拒绝了。 她本能的后腿了两步,让夜陌寒的手扑了一个空,就那么尴尬的举在半空之中。 一如他的人生。 想抓什么,都无法抓住。 房顶上,冷月平静的看着。 仿佛凝香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梅花林中,夜陌寒举在半空中的手,终是一点一点的收紧,缓缓垂下。 “原来是这样,你不愿意。” 凝香死死的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怎么会不愿意? 她怎么能够不愿意? 可是现在…… 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别说她已经是西凉的凝香夫人,是江行烈的宠妃,单是江听白,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还有冷月…… 对冷月的仇恨,从未有一日被放下过,被释怀过。 或许早在当初她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吧。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想着,凝香垂在袖管中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攥紧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抑制住心底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凝香猛地转过身,背对向夜陌寒。 “江听白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所以你要离开,就趁早。 还有,要小心,要……活着!” 今日一别,你我,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你要好好的活着。 不要再为任何人伤神,更不要再为任何人伤心。 我不值得、夜风棉不值得、冷月也不值得。 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大周国,最伟大的帝君! 心底说完一番话,凝香死死的咬着牙攥着拳,随即拔腿向前。 她不敢再待下去。 她怕再待下去,就会忍不住回头,不顾一切的,飞奔进夜陌寒的怀中。 只是,她刚一有所动作,黑暗之中突然出现几个人影。 为首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犹如精灵,又仿若鬼魅,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缓缓的,走了出来,映入视线。 凝香脚下的步子顿住,犹如铅注。 第343章 谁说我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江听白缓缓的走近,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压出一个深深地脚印,发出咯吱的声响。 凝香心神一凛。 他居然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那冷月和夜九宸呢? 凝香四下环顾着,却没有注意到房顶上并肩坐着的两个人。 冷月一如既往的面瘫着。 哎,这也太慢了。 夜陌寒和凝香两个卿卿我我的,偶像剧都演完一集了,你才出场,干啥去了? 告诉你别瞎溜达,本意就是想让你瞎溜达。 毕竟,江听白这么叛逆的狗东西……啊不是,这么叛逆的孩子,你越是不让他干啥,他就越干啥。 也所以,夜九宸才会在他出去之前,说那么一句话。 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狗东西今天还破天荒的听话了。 结果就是导致冷月百无聊赖的看着夜陌寒和凝香,你侬我侬了半天,他才出现。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孩子死了你才来奶了? 江听白是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在房顶窝着的,只是不知道冷月心中此时已经对他嫌弃了个遍。 其实,江听白之前来的路上也思忖过,怀疑过。 冷月和夜陌寒不是水火不容么? 那么为他践行,就没什么道理了。 而且如今的冷月已经知道了,凝香就是从前的冷若雪,那么就更加没有理由,放任这两个人离开。 可是今晚,她和夜九宸先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又让自己带着凝香前来,甚至还故意给他们两个人机会。 这…… 好像有点诡异。 还有点郁闷。 最郁闷的是,每每冷月都能轻而易举的猜到自己心中所想,甚至于连自己下一步的计划都能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的、 但反过来,自己对冷月的心思,就从来没猜透过。 郁闷! 心里郁闷的江听白,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擎着一双原本应该明媚好看的双眼,直直的看向凝香所在的方向。 凝香抿了抿唇。 “太子殿下……” “凝香夫人有话,我们日后有的是时间说。 不过,还请不用担心,毕竟提醒自己老相好一些话,也是无可厚非的。” 江听白说的轻松,而且煞有其事的,看起来宛若真的一般。 但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凝香却是一清二楚。 江听白越是这样说,就代表着,他越不爽。 果然,事实证明,凝香的担忧是正确的。 因为江听白一边朝着还在梅花林中的夜陌寒移转过视线,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不温不火的语气,淡淡的说着。 “可惜,相比较无可厚非,我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心情。 有人背叛,本宫的心情,可是糟糕的很呢!” 隔着一段距离,江听白冷冷的看着夜陌寒,而夜陌寒也毫不示弱的,平静的回看向江听白。 其实,早在看见江听白也坐在饭桌上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江听白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搞,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放自己离开。 可是,他放不放,是一回事。 自己走不走,是另外一回事。 夜风棉所有的线都被夜九宸斩断了,却独独留了一条。 那一条,是夜风棉最早布置好的,却好似独立的,和其他的暗网都毫无联系。仿佛就是为了有今日这样的情形时,能够起到作用。 可惜,夜风棉自己用不到了。 而自己,又怎么能够如此辜负夜风棉临死都要为自己做的事! 只是…… 夜陌寒笑笑。 “太子殿下,这是要为孤送行么? 更深露重,天寒地冻,太子殿下的心意,孤已经收到了,太子殿下可以回去了。” 夜陌寒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语气里的平淡和冷静,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一般。 江听白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 看来,那个什么大周国的七皇子夜风棉,对夜陌寒来说还真挺重要的,就是不知道和冷月比,到底哪个更加重要一些了? 要是冷月死了,夜陌寒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想到有趣的事情,江听白一双明媚的眼眸,顿时投射出两道光亮。 “帝君怎的如此客气,帝君出使西凉,短短几日,还未好好的领略我西凉的风土人情,国力强盛,也没有同父王彻夜秉烛长谈。 甚至,都没有和西凉达成某些共识。 这么急着离开,难道是大周国内,出了事情?” 江听白的话让夜陌寒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明显的微微顿了顿。 脸上的表情不明显,但是心底却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这段时间来到西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见到了冷月,知道了冷月和夜九宸即将成婚的事,又知道了夜九宸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是西凉皇帝江行烈的儿子,再后来知道了凝香就是冷若雪的事,再再后来,便是夜风棉……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让人应接不暇。 昨晚他亲自将夜风棉埋在郊外,连座墓碑都没有留下。 因为他要离开。 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也不需要墓碑了。 可是他却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从大周出发到现在,他竟然一丁点大周的消息都没有收到。 加上刚刚江听白的提醒……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陌寒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缓和放松起来。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孤这边离去了。还要劳烦太子同皇上说一声,孤不能亲自告别,甚是觉得可惜。 奈何有急事,他日若是有机会,皇上可和太子一同前来。” 说着,夜陌寒不禁神色一凛,向后慢慢的,开始退步。 梅花林内突然涌进来一群人,各个手持兵刃,朝着夜陌寒逼近。 凝香见到这幅架势,胸膛里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喉咙处。 江听白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人,进来这栋庄子? 冷月呢? 夜九宸呢? 他们就这么放任江听白在他们的地盘上,如此为所欲为么? 江听白瞥见凝香的神情,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讥诮。 心狠倒是已经够了。 可惜聪明,还是差了一些。 你也知道这里是冷月那个死女人的地盘,凭那个女人那喜怒无常、铁石心肠的冷漠性子,如果不是她默许,一切,又怎么会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 顿了顿,江听白重新开口。 “这恐怕不行!” 夜陌寒依旧只是向后退着,但眼角眉梢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冷静从容的,让人咂舌。 房顶上,冷月和夜九宸静静的看着。 虽然是看着,但眸光却锐利而又笔直。 “哦?太子这是想要强留孤了?” “那是自然了!” “太子觉得,孤要是想走,凭这些人,就能够阻拦的了孤么?” 夜陌寒语气里的笃定和自信,让江听白不由得低笑出声。 “说的没错。 帝君如此胸有成竹,想必一定是有万全的把握。 当然,如果是凭我一己之力,而且是在毫不知情,万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即便帝君就在本宫的面前,怕是本宫也没有那个本事,将你留下。 可本宫何时说过,本宫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坐在房顶上的冷月:“……” 你大爷! 就知道你个狗东西靠不住! “没事!” 身旁的夜九宸像是听到了冷月心底的咒骂一般,不由得轻轻攥了攥掌心中的葇荑。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是么? 此举,也是在意料之中,我们不气。” 冷月认真的眨巴的两下眼睛,琢磨了两秒。 “嗯!” 说的很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夜陌寒漆黑的眼底,不禁有光几不可见般,一闪而过。 而凝香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什么意思? “所以,冷月和夜九宸,最终还是选择,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同孤为敌是么?” 面对夜陌寒的询问,江听白立刻做出一副无辜的,事不关己的表情。 “这个问题,帝君怕是要亲自问当事人了!” 说着,江听白轻轻抬起头,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瞬间,夜陌寒也好,凝香也好,都顺着江听白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梅花林旁的院子上空,廊檐房顶之上,一对人影,并肩而坐。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可他们却仿若浑然不觉一般,早就与天地、与雪花融合成为了一体。 江听白坏笑着冲冷月大喊一声。 “冷姑娘,帝君的问题,你来回答?” 冷月:“……” 你大爷! 特么还没到时候,谁让你现在就把老娘和小妖孽兜出来的? 夜风棉在西凉境内还留了一支暗线,其余的都被夜九宸给捣毁剿灭了,唯独剩下那一支,神秘而又销声匿迹,根本无从查询。 甚至于,连他们自己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冷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夜九宸一定要把夜风棉所有布置在边境和西凉的暗网,全都要揪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她才会问夜九宸,是不是想要那个皇位。 那个可以统一天下,至尊无上的王位。 夜九宸当时的回答是,不想。 所以冷月选择相信,而他想要做的事,也就不再问原因。 第344章 男人的事,女人瞎掺和什么? 大雪漫天,飘飘洒洒,天地之间只余一片白。 冷月静静的站在那里,寡淡冷艳的面容之上,不带一丝表情,瞳眸之中更是毫无波澜,让人看不穿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夜九宸一双眼,牢牢的锁定在冷月的身上,眸光阆黑深邃,像是要透过冷月的身体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之后,就什么都没再问。 他也只回答了那一句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再解释。 但夜九宸心中再明白不过。 冷月今日之所以做了这么多常人都无法理解的,她平日里打死都不会做的事,不过是因为自己。 “冷姑娘,帝君在问,我们是不是站在统一战线呢。” 见冷月只是平静的杵在房顶上,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江听白不禁不怀好意的坏坏一笑,扯着嗓子又询问了一句。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你问我就要回答? 想着,冷月随即慢吞吞的站起身,顿了顿,垂眸朝着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稳如狗的夜九宸看了一眼。 接触到冷月的目光,夜九宸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挑唇一笑,夜九宸随即起身,单手缓过冷月的细腰,脚尖一踮,一个纵身便带着冷月从房顶跃身而下,稳稳的落在地面之上,落在夜陌寒、凝香和江听白中间的位置。 冷月略带不满的看了夜九宸一眼。 小妖孽这眼力见有待提高啊,自己还得提醒,就不知道自觉点么? 特么的没有轻功好难过啊! 夜九宸当然察觉到了冷月目光之中的不满,不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就是喜欢她这么明明没什么道理,还这么理直气壮,一本正经的样子。 冷月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转头朝着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冷月和夜陌寒无声的对视着。 夜陌寒眼中很平静。 看着冷月的目光之中,再也没有曾经的那些情绪。 欣喜的、悲伤的、哀痛的、悔恨的……曾经那些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了。 但只有夜陌寒自己知道,那些情绪,那些情感,不是不在了。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明知道今日这里会有埋伏,明知道来了,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情况下,还是会来这么一趟。 不可否认,还爱着冷月。 如果想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那边不是爱了。 只是夜风棉的死,彻底将他改变了。 也让他彻底明白了很多事情。 所以,此时冷月的答案,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是不是站在夜风棉同一边,对现在的夜陌寒来说,根本不是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只是在拖延之间,寻找机会、 而冷月此刻那双洞察一切的瞳眸看着他,竟然没来由的,让他心底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此时的凝香和江听白各自站在一端,江听白脸色倒是还好。 毕竟,被冷月无视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凝香此刻却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夜九宸和冷月,竟然选择了同江听白站在一端。 毕竟,按照以前对冷月的了解,她应该对此事漠不关心,冷眼旁观才对。 就算夜陌寒和江听白在她面前,把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还是她们一开始,就已经设好了这些圈套,为的,就是要让夜陌寒心甘情愿的,跌入这圈套之中。 怪不得! 一瞬间,凝香明白了。 怪不得冷月和夜九宸会那么精心的准备,怪不得江听白会带自己前来,也怪不得,夜陌寒直到现在,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意外和慌乱。 所有人! 所有人都早就知道,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傻傻的被蒙在鼓里,傻傻的担忧着,揪心着。 但饶是如此,为何自己还是傻傻的决定,若是有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挡在夜陌寒的面前,护着他平安无事的离开? 或许,是和夜陌寒一样的理由吧。 即便知道不可能了,但还是不能够说不爱就不爱。 也或许,是因为刚刚他那般真诚的询问自己,是否愿意一起走。 想到这里,凝香眸光一定,提步立刻上前。 “冷月!” 冷月:“……” 冷月看着突然窜出来,挡在自己面前的凝香,眼底顿时被蒙上了一层寒霜。 “滚!” 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就不能自己有点自知之明,关键时刻,滚远点么? 说她小心眼也好,说她记仇、睚眦必报也好,反正当初被拉下悬崖那个仇,到现在还没找到机会报呢。 凝香咬了咬牙,“冷月,你该不会是忘记了,你到底是哪国人吧?”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老娘是根正苗红、生在春风里,长在阳光下,受社会主义和谐文明教育的,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跟你有毛线关系? 见冷月没说话,凝香继续说道:“虽然你现在人在西凉,甚至于……” 说着,凝香微微停顿了一下,朝着站在冷月身旁的夜九宸看了一眼。 “甚至于,你夫君的身份还有待考证。 但是冷月,你是大周国子民,祖父、祖母、父亲,曾经都为大周国鞠躬尽瘁,洒尽热血,如今你居然要背叛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信仰么? 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今日不让他走,后果是什么么?” 一番话,凝香说的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冷月简直觉得自己听错了,出现幻觉了。 请问这还是从前那个冷若雪么? 咋还上纲上线,上升高度了呢? 老娘就是要捣毁个暗线而已。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月面无表情的淡淡回应一句,凝香已经打好了腹稿的话,突然一下子就生生的噎了回去。 虽然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是每每经历,还是让人恨不能上去一巴掌就将人拍飞。 凝香脸色难堪僵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江听白,老老实实的站在冷月和夜九宸身后不远的位置,饶有兴致的看着凝香和冷月之间的对峙。 有意思啊。 前一秒还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哀求。 下一秒,竟然就当着自己的面,来和自己公然作对。 这个凝香,还真的是有意思。 而这边,冷月已经将视线从凝香的脸上收了回来,打算直接将人一脚踹开。 毕竟嘛,好狗不挡道。 好在,夜九宸先一步开口,才阻止了冷月耐心耗尽的、不怎么文雅的举动。 “帝君怕是误会了一件事。”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上前,朝着依旧站在梅花林之中的夜陌寒走了过去。 夜陌寒剑眉微微一动,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靠近,同一时间,凝香、冷月、江听白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朝着那两个人投射了过去。 凝香害怕夜九宸会对夜陌寒不利,下意识就想要冲过去,然而却在有所动作之前,被人一把牢牢攥住了手臂。 凝香回头怒目而视,就对视冷月一张虽然冰冷,却不怒自威的脸。 “你放开我!” “男人的事,女人瞎掺和什么?” 你想搞事情是吧。 行! “不然,先算算我们两人之间的账?” 不温不火的语气,不高不低的音调,却让凝香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凉意,瞬间将自己包裹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楚冷月是怎么动作的,之前还攥在手臂上的,属于冷月的那只手,竟然就已经移动到了颈部,不偏不倚,刚刚好就扣在喉咙的位置。 恐惧! 看着冷月那张脸,那双眼,凝香本能的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恐惧。 她分辨不出冷月的情绪,但却知道,只要冷月想,就可以随时随地杀了自己。 怕死么? 不! 她已经等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话,等到了那个人的回头,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她却不能再这个时候就死。 和冷月之间,确实还有仇怨要解决。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夜陌寒平安无事的离开。 所以,凝香极为平静的,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冷月。 “想杀我?” 冷月认真脸:“不想。” 凝香:“……” “是你自己找死。” “你可以杀我,但是我有个条件!” 冷月突然就有点无语了,这人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天生有点什么缺陷? 她的命,现在是握在自己手中呢。 居然还跟自己讲条件? 冷月好想给她鼓鼓掌,可惜这么崩大佬人设的事,坚决不能当着人前做。 “我不听。” “……” 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凝香努力的深呼吸,抑制住自己心底那股按都按不住的怒气,向着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的夜九宸已然走到了夜陌寒对面的位置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此时不管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出手,另外一个都会顷刻毙命,无处躲藏的地步。 夜九宸如黑曜石一般阆黑的眸中,隐隐的闪耀着暗哑而又神秘的光华。 顿了顿,夜九宸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 第345章 这场戏,就是唱给他的听的! “做个交易如何?” 夜九宸声音低沉,却隐隐之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无法抗拒的力量。 夜陌寒从刚刚开始虽然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但是大脑却在飞速的旋转着。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但是具体是什么,又想不起来。 直到此刻,看着夜九宸的眼睛,夜陌寒心里不由得猛地一个激灵,随即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一闪而过。 快到,他还来不及捕捉。 “什么交易?” 夜陌寒状似平静的开口,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句,夜九宸随即笑笑,再次向前一步,附到夜陌寒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我放你走,把夜风棉余留的最后一条暗网,交给我。 我保证,不伤害他们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并没有用什么特别的语气,甚至于连声音都是轻轻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夜陌寒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捶着自己的心脏。 夜九宸说完,慢慢的抽离开身体,站会到原来的位置,与夜陌寒相视而立。 他一侧嘴角轻轻的向上挑着,在绝美而又妖冶的面容之上,勾勒出一抹斜肆而又阴柔的弧度。 夜陌寒擎着一双眼眸,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直直的看着夜九宸。 可是终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夜九宸,到底想要做什么? 现在这个情形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江行烈还是江听白,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平安无事的回到大周国的。 而夜九宸刚刚却笃定的说,要放自己回去。 夜九宸不会骗自己。 这一点,夜陌寒还是可以确定的。 但他不是同江听白站在同一个同盟之上么?江听白不想让自己走,他却又要放自己走,这又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按理说,江听白和夜九宸即便是表面上同盟,却也改变不了他们最终,将成为敌人的事实。 所以,夜九宸这么做,是故意与江听白作对?还是说,有其他的目的? 可这么想,也说不过去! 毕竟,自己回到大周国,对夜九宸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么做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虽然脑子里涌现出了诸多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一团缠绕一团,凌乱不已,纠结不开。 但事实上,一切,也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夜陌寒顿了顿,将视线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扼住凝香咽喉的冷月身上,当然,冷月压根就没往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看。 凝香则是一脸担忧焦急。 而且夜陌寒看得出来,她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为了他夜陌寒。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朝着凝香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也示意她不必担心。 冷月那么利落干脆的人,如果真的想要在这个时候杀了凝香,怕是也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她这么做,只能代表她在分散某人的注意力,甚至于,同凝香之前耐着性子说那么多的话,都是同样的原因。 分散谁的注意力呢? 在场虽然有很多江听白带来的人,但是关键的,只有他们五个而已。 他和夜九宸在这边,冷月和凝香在那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江听白了。 思及此,夜陌寒猛地将视线朝着距离最远的江听白投射了过去。 隔着一段距离,虽然天色昏暗,大雪依旧在飘扬,但夜陌寒还是看见了江听白眼底那份探究和犹疑。 夜陌寒突然明白了。 从冷月和夜九宸出场之后,江听白几乎就没什么戏份了,甚至于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布景摆设一般,无人问津,就那么被冷冷的放在那里, 但实则,冷月和夜九宸从刚才开始……不,准确的说,是从所有人进入到这栋庄子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为江听白准备好了。 这场戏,就是唱给他的听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夜陌寒不禁了然一笑,收回了放在江听白身上的视线,转而微垂下头,掩藏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夜九宸,冷月……与你们为敌也好,为友也好,原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加,不是一件好事。 夜陌寒刚刚一瞬间的注视,江听白自然注意到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主子,这……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夜陌寒刚刚笑了。” 行云呢喃的声音响起,江听白不禁没好气的瞪了行云一眼。 “我看见了!” 又不瞎。 但是,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呢? 他们之前虽然没有商量过什么,但自己与夜九宸是同盟,有些事情,不需要商量,也会站在统一战线。 夜九宸想要夜风棉留下的最后一个暗网,自己想要夜陌寒留在这里,明明是互惠互利,相互不打扰的结果。 然后事情,也一直是按照这个轨迹与方向发展的。 但是从刚刚开始,冷月和夜九宸的举动,江听白就有些看不懂了。 冷月想要杀凝香,为什么才动手?又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甚至于凝香有些话,都是在冷月的引导下说出来的,就好像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一样。 同一时间,夜九宸有去到夜陌寒的身边,两人悄无声息的说了些什么。 他们到底……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停了下来。 天色依旧昏暗阴沉,沉到好像下一秒,整片天空都要压下来一般。 地面铺着皑皑白雪,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原本红色的梅花林,此时被大雪覆盖着,红色和白色相间,竟然别有一番韵味。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行云带着人个个手持兵刃,戒备而又紧绷的围在梅花林周围,等待命令,伺机而动。 冷月的手还扣在凝香的喉咙处,甚至于,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凝香脖颈大动脉里传出的,那一下一下,蓬勃有力的脉搏跳动。 她此刻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凝香的脖子掐断,让这个世界上,从此再没有这个人。 不管是西凉国皇帝的宠妃凝香夫人,还是大周国前镇国将军府的庶女冷若雪,都会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冷月也确实想这么做。 她可是小心眼的记着,冷若雪当初拖着她坠下悬崖的事呢。 又不是圣母,凭什么原谅? 也没有装逼的既往不咎。 对付狗东西,就该弄死。 蛋酥! 小妖孽那边的事情看起来还没谈妥呢。 一想到这里,冷月心里就莫名的涌起一阵烦躁,为了防止自己发飙外加小宇宙燃烧,冷月只能努力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山面瘫脸,不朝夜九宸和夜陌寒所在的方向看。 早知道这么磨叽,就自己对付夜陌寒了! 哎! 还是太年轻啊。 夜九宸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其他的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同夜陌寒说的太清楚。 而夜陌寒只需要短暂的考虑和权衡利弊之后,做出决定就好。 毕竟,即便没有站在一起,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冷月身上蔓延出来的冷和燥,夜九宸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估计,再拖一会,他的小月儿真的怕是会忍不住发飙了。 想着,夜九宸眼底就不禁涌现出一抹甜蜜。 “所以,帝君的选择是什么?” 夜陌寒刚刚低头的瞬间,就一直在心中做比较抉择。 人和暗网,是夜风棉最后留给他的。 但若是不能平安的走出去,回到大周国,那么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夜风棉最想要的,也是他能够回到大周,继续做他的帝君,然后铁石心肠、不再爱任何人。 所以…… 顿了顿,夜陌寒猛地抬起头,眸光笃定而又坚定的,朝着夜九宸定定地说道。 “好,我同意。” 夜陌寒的答案并没有让夜九宸脸上的表情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就如他一开始说要做交易时,语气之中的那份笃定和自信。 “我信你!” 没有等夜九宸开口,夜陌寒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没有说明,但是夜九宸和夜陌寒心中都清楚,他刚刚那一句说的,是夜九宸答应了,不会伤害夜风棉留下来的那些人的承诺。 夜九宸点点头。 这样的信任,这样临时达成的协议,不需要维系什么。 今天之后,说不定某个时候再见面,他们又会成为敌人。 夜九宸并不觉得伤感,也不觉得感慨。 人生,不过就是如此。 没有永远的同伴,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有永远的,一生挚爱。 想着,夜九宸不由自主的转眸,看向了冷月。 冷月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没有反应,但是夜九宸就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那股宛若火山喷发一般的隐忍与怒气。 低笑一声,夜九宸抬起手,放在半空中,轻轻拍了三下。 掌声落下,一阵劲风猛地吹拂而过,吹起夜九宸垂在肩头和脊背的黑发,随风轻轻飞舞,妖娆而又鬼魅,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尤为骇人。 第346章 你都不确认一下? 风动,雪扬,脚步声窸窣而起,迅速而又敏捷。好像是一只只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猛兽,以风为令,从黑暗中一涌而出。 江听白原本还在心下暗自思忖琢磨着,夜九宸和冷月今日这一连串的操作,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 但是现在,看见岳城、芜菁和其他影卫的出现,就算是之前想不明白的事,这会子也终于能想明白了。 夜九宸这是,要放走夜陌寒啊。 笃定自信,所以对夜九宸和冷月有了错误的判断,有了错误的判断,所以才会掉以轻心,才会此刻如此被动。 看着自己在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被团团围住,严严实实的,江听白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夜九宸和冷月这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和准备了。 另外一边,凝香不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见到这副架势,不由得更慌了,甚至完全顾不得自己还被冷月挟持着,扼着咽喉,本能的就拔腿往夜陌寒身边冲。 她只是靠着本能,想要在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挡在夜陌寒的身边。 冷月都看懵了。 是她太飘了,还是自己握不住刀了? 老娘居然被狗东西这么红果果的无视了? 无视了? 想着,冷月冷着一张脸,赶在凝香跑离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外,抬手就是一个手刀,狠狠的劈在了她的后颈之上。 凝香满心满眼都是夜陌寒,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冷月的袭击,即便是注意到了,但凭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也是无能为力。 她只能清楚的感受着那股头脑越来越昏沉,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子重重往下坠的感觉。 可是,他就在那里啊! 他就在那里,不远处,只要几步就能够跑到他身边。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做不到? 一如他和她的如今,明明看起来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碰到。 但却远的,此生再也不能靠近。 她想要挣扎,想要努力的睁开双眼,但是最终,凝香还是明白了过来。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身子,重重的跌在雪地之中,厚厚的积雪并没有让人感觉到疼,但是冷意却好似带着穿透力一般,一瞬间,就穿透衣服、窜进皮肤,窜进身体之内。 眼中,还隐隐约约、氤氲迷糊的有着夜陌寒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凝香在夜陌寒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担忧。 真好啊! 原来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等到他真心的担忧和关心。 好可惜啊。 最后时刻,自己竟然没能挡在他的身前。 带着不甘和欣喜的复杂与交织,凝香终是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冷月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身旁,低头睨着躺在雪地之上的凝香,淡淡的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酸胀的手腕。 哎,刚刚举的太久了,手有点酸。 转身,提步,冷月旁若无人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饭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夜九宸下了令,就证明事情已经谈妥了。 目前为止应该是暂时用不上自己什么了,冷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跟着掺和下去了。 毕竟,按照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就今天这事,压根用不着这么麻烦。 只要把夜陌寒那狗东西抓起来,灭口之前把暗网问出来,一切就都大功告成了。 但是小妖孽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冷月不愿多问,毕竟问了他也不一定能说。 所以,就配合呗。 夜陌寒此时正在快速的、向夜九宸陈述夜风棉留下的最后一条暗网的人员名单以及所在地,见到冷月的背影,终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 很快,夜陌寒收回视线,也已经向夜九宸交代完毕。 夜九宸表情平淡的点了点头,转身欲要离开。 夜陌寒一愣,忍不住叫住。 “你都不确认一下?”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停住,好整以暇的看向夜陌寒。 “确认什么?” “你不怀疑我说的话?” “不怀疑。” 夜九宸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看起来是真的不怀疑,但这又何尝不是在透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笃定? 他就是笃定了,夜陌寒这个时候,不会、也不敢说谎。 夜陌寒静静的看着夜九宸慢慢离开的身影,看着他在雪地上留下的一长串的脚印,眼底的眸光微微闪动着。 七弟。 我向你发过誓。 今日离开西凉,回到大周之后,我必然会成为另外一个夜陌寒。 即便如今的我,不论计谋还是心思,都不是冷月和夜九宸对手,但有朝一日对峙而上,我一定不会退缩。 我不会再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夜九宸离开,芜菁上前,朝着夜陌寒恭敬的盈盈一身,随即表情严肃的说道: “帝君请跟我这边来,主子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您便可以连夜离开西凉。” 说罢,也不等夜陌寒回答,便顾自率先提步。 夜陌寒今日是一个人来的,交易打成,所以无需考虑顾忌很多,便跟在芜菁的身后。 芜菁并没有带着夜陌寒从正门离开,而是绕来绕去的,去到了庄子的后门。 一路上,夜陌寒才猛地发现,原来这栋庄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处处暗藏玄机。 这里处处都透着奇门遁甲的影子,芜菁的路径和步伐也有一定的路数。 这么看来,如果没有专人带领,一般的人,怕是很难在庄子里乱转。 或者说,转也无所谓,只是最后会转到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是不是还有命在,就难说了。 后门处,芜菁上前敲了三声门,门随即应声而开。 夜陌寒定睛看去,便发现原来后门正停放着一辆马车,只是马车的规模,照比寻常的马车要大上许多。 芜菁站在门口,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举到半空中,随即微微躬身朝着夜陌寒恭敬说道。 “帝君陛下此次带来西凉的人众多,主子没法安排他们同您一起离开,但是您随身的两位侍卫,还有染离姑娘此时都已经在马车上了。 为了让她们老实听话,不给帝君您增添麻烦,所以主子命令属下等人使用了些非常手段。 但是请帝君放心,绝对没有伤及身体性命,更加没有什么损害。 只是让他们短暂的谁上一会罢了。 这里是解药,服下便可立即转醒。 劳烦帝君,将解药给你想要让其醒过来的人服下,然后即可出发吧。” 夜陌寒站在原地听着芜菁的话,嘴角不禁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如此周到周密的行事,想来,必定是出自夜九宸的手笔了。 虽然冷月同样聪慧睿智,但却绝对不会浪费精力,在自己的事情上。 夜九宸啊夜九宸,看来为了今晚,你还真是布置到了万无一失的地步。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陌寒随即正起神色,走上前一把接过芜菁手中的瓷瓶,然后轻抿着唇走到马车前,掀开车门。 果然,朔风和柳青、包括染离都躺在马车之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 芜菁的声音,此刻又从身后传来。 “帝君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放置在马车之上了。主子说,帝君不必担心西凉太子会追赶,因为他会留人到来不及追赶的时候。” 这一次说完,芜菁便向后退了两步,朝着夜陌寒最后行了一个礼,然后双手将庄子后院的门,紧紧关闭了起来。 夜陌寒看着芜菁关门的动作,直到完全看不见庄子内的情形。 用力闭了闭双眼,夜陌寒随即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分别给朔风和柳青喂了解药。 果然,正如芜菁所说,刚一喂下解药,两人便转醒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有些涣散,无法聚焦,一脸迷茫的环顾四周。 直到,视线之中的夜陌寒,渐渐清晰起来。 两人立刻跪下。 “帝君!” “起来吧,驱车,我们连夜离开西凉,回大周。” 夜陌寒没有说太多,今日发生的事,除了他自己,其他与他随性而来的人都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朔风和柳青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担心夜陌寒,此刻见到人平安无事,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习惯了不许询问许多,只要夜陌寒下了命令,他们便会照做。 “是!” “属下遵命!” 两人躬身领命,便出了车厢,扬起马鞭,驱动马车策马而行。 马车缓缓而动,在积了大雪的地面上留下一长串车辙,寂静的夜晚,只有马蹄和车轱辘压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响。 待到夜陌寒的马车刚一离开,黑暗中便有几个人影快速闪过,朝着西凉皇宫的方向快速行进。 庄子内,江听白还在被岳城带领的人围着。 而夜九宸,却连人影都没有再见到。 冷月走了,他也跟着一起走了! 江听白心里那个气啊! 这都是什么事? 人也放走了,暗网也得到了,现在还这么让人围着自己,用锋刃对着自己,几个意思? 顿了顿,江听白终是忍不住询问出口。 “夜九宸还想做什么?” 第347章 饿一晚上吧 江听白语调凉凉,表情凝重深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气压。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岳城随即上前一步,朝着江听白恭恭敬敬的俯身请了个礼。 “回太子殿下的话,主子有令,请太子殿下和殿下的人在庄子暂住一日,房间已经为太子殿下准备安排好,太子殿下若是已经准备了好了,便请随属下来。” 岳城说的极为顺畅,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般。 江听白一听,脸都快要绿了。 绿完了青,青完了红,红完了黑……总之,没有什么正常的颜色。 最后的最后,江听白笑了。 好个夜九宸! “所以,夜九宸和冷月临阵倒戈反水之后,还要囚禁本宫?” 岳城不卑不亢:“太子殿下误会了,只是暂住一日,待到大周国帝君安然离开,属下等人亲自送太子殿下回府。” “我要是不同意呢?》” “主子说,如果太子殿下这么问属下,就让属下专属给太子殿下。 殿下可以试试,能不能按您所愿,走出这栋庄子。 与其费时费力,还达不到想要的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偃旗息鼓,省省力气,按照他说的做。” 江听白:“……” 说的好有道理,好想鼓掌啊! “主子还说,他与殿下您是有结盟,但是他从来没有同您达成过任何协议,说要留下大周国的帝君。 所以,他并没有临阵倒戈反水,还请太子殿下不要随意诽谤。” 江听白再次:“……” 我真是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有么?” 江听白薄薄的唇轻轻张启,没好气的冷冷追问了一句。 岳城闻言不禁点头。 “还有。” 江听白今日第三次:“……” 还有你不能一口气说完?让本太子一次性被刺激个透心凉? 非得跟薅羊毛一样,一块一块薅,最后秃掉是不是? 岳城似是没有注意到江听白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 “这句不是主子,是姑娘让属下转述给太子殿下的。” 江听白一愣。 冷月? 她嘴里还能说出来什么好话? 想到这里,江听白突然有些后悔,刚想要叫岳城住嘴,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岳城脊背挺直,表情认真,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一字一顿说道: “姑娘说,庄子里晚上没饭了,太子殿下若是刚才没好好吃饭,就先饿一晚上吧。” 江听白卒。 …… 房间内,冷月窝在软塌之上,整个人仿佛都气鼓鼓的,像只河豚一样。 夜九宸打开门进到房间,看见冷月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平时即便冷的要死,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还是发自肺腑、不由自主的笑。 之于夜九宸,冷月便是这样的人。 夜九宸提步进入到房间内,关上门,朝着冷月缓缓走去,直到走到她身边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一边坐下,一边抬手轻柔的摩挲如海藻一般浓密柔软的发丝。 “怎么了?” 开口,连声音都透着化不开的暖意和柔软。 冷月没什么好气地:“没事。” 好可惜! 凝香和夜陌寒两个狗东西就在眼前,居然不能弄死,还要放过。 真的是好气气哦。 冷月说没事,夜九宸却并不这么觉得。 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仿佛已经熟悉了冷月的口是心非。 说没事,就是有事。 说好,就是不好。 而因为了解,所以懂得,知道冷月为什么气鼓鼓,也所以,不等冷月问,夜九宸便主动解释。 “昨日你问我,我想不要那个位置,我跟你说,不想。” 听夜九宸突然说起这件事,冷月不禁斜斜的抬了抬眼。 咋的,想反悔了? 没事,想要咱就夺过来就是了。 “我不想,但是有的人想。 江行烈虽然口口声声说,想要把那个位置留给我,但是前提,是要他自己先坐上去不是么? 身为帝王,野心,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能够理解的,也不敢去想的。 而身为帝王的儿子,自然也是一样。” 夜九宸说到这里,冷月突然坐正了身体,一双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似乎就在等他说,他想要一样。 而看着冷月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夜九宸不禁失笑出了声。 “傻瓜,我说的不是我。” “不是你?” 那是谁啊? 冷月一脸懵逼。 “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话,都是他们在说,他们说我是大周国的九皇子,我就是九皇子,说我不是,我便不是。 现在,他们又说我是江行烈的儿子。 凭什么我要相信?” 对于夜九宸的这番说法,冷月倒是极为赞同、 对啊! 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证据么?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我自己当做过江行烈的儿子。 不管夜岚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娴妃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他们都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 生在帝王之家,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任何人,都可以被牺牲。 即便江行烈现在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也没有伤害过我,但不代表,我不可被牺牲,不可被利用。” 冷月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深的凝望着夜九宸。打从心眼里觉得,夜九宸说的太好了。 对啊。 不管是夜岚还是江行烈,就那样的爹,没有比有好太多了。 万一哪天趁她不注意把她的小妖孽卖了,小妖孽还帮着人家数钱,那就闹心了。 所以,冷月认真的、严肃的、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说的是江听白?” “是! 你之前问我,和江听白结盟的事情,那时候我没说。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说着,夜九宸深吸了一口气。 房间内的气氛,仿佛都因为他吸的这一口气,而变得凝重压抑了起来。 “江行烈的野心虽然从来没对外人表露过,但是身为西凉国的太子,从小在江行烈身边长大,江听白早就清楚。 到底身体里流着江行烈的血液,所以江行烈的野心,江听白也有。 从一开始,江听白想要的,就不是单单西凉国的王位,而是整个天下。” 夜九宸缓缓说着,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暗哑,带着粗粝的磁性,刮着人的神经。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慢慢站起身,朝着窗边走了过去。 因为火炉熏了许久,屋内带着些许的烟气,所以夜九宸将窗户推开。 一瞬间,冷热相交接,白色的烟气顿时弥漫笼罩在了夜九宸的周身。 “这也是为什么,江听白明明有机会对我动手,但不管是在大周、还是在西凉,他都从未曾对我动手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里,夜九宸微微停顿一下,转身,朝着冷月定定的看了过来。 “因为我死了,他没有把握保证,江行烈是不是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有理由,去掩盖他自己的野心,然后去做一些事情。 皇位即便是江听白的,但是有些事情如果需要他自己去做,为什么不让别人做好了,再接到手上呢? 江听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都知道怎么选。” 冷月安静的听着夜九宸的话,不说话,也不做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是心里的小人却忍不住吐槽。 这一个个的,还能怎么精明? 给他们一人屁、股上安个尾巴当猴咋样? 虽然冷月没有说话,但是夜九宸却仿佛听见了冷月心底的声音一般,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之上,勾着浅浅暖暖的笑意,关上了窗子,又回到了冷月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所以,江听白没有动手,反而选择与我结盟。” “他不相信,你是真的不想要那个位置吧。” 就那么自负而又多疑的人,他说相信,都是忽悠你的。 夜九宸闻言点点头。 “是不信,但信与不信,对我们没有什么损失。 同样的,我们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对他来说,暂时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冷月凝了凝眸。 这倒是。 “而且现阶段,他还有费皇后要对付。” 冷月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夜九宸笑着再次抬手抚了抚冷月的发顶。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佬的头你老随便摸,招呼都不打的,是不是有点晒脸了? “我的小月儿,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慧敏锐?” 冷月:“……” 又来毒奶我! “嗯,我也很苦恼。” 看着冷月一本正经自恋又不要脸的模样,夜九宸只觉得好笑。 “江听白与我结盟,现在主要想对付的便是费皇后。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说着,夜九宸嘴角的笑意不禁微微敛了敛,眉心也不由自主的颦蹙了一下。 “费皇后是江听白的生母,将来江听白成了皇上,费皇后也是太后,而且费氏一族在西凉朝堂举足轻重,是江听白最主要的支、持力量。 两人一是血缘至亲,二来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怎么看,两人之间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情势。 但事实,却恰恰如此。” 冷月其实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只是,她一直有一个不怎么成熟的猜想。 “江听白不是费皇后亲生的?” 第348章 我们已经成亲了 房间内的气氛,因为冷月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变得诡秘起来。 江听白,不是费皇后亲生的? 除了这个原因,冷月实在是想不出到底还有会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母子之间这种世间最强、最牢固的牵绊,变得像费皇后和江听白之间一样诡异。 权力、金钱、地位……还是其他的什么,在母子亲情面前,仿佛都变得脆弱不堪。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冷血的,但也大多只是单一一方。 像他们两个这种有默契的,还这是少数。 所以,冷月大胆猜测,江听白不是费皇后所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好像也就说得通了。 而显然,夜九宸似乎也被冷月这种说辞,说的动了心,毕竟,他也一直对费皇后和江听白之间那种存在,感到迷茫。 见夜九宸不说话,只是抿着唇微微沉思,冷月越来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毕竟电视剧里都演过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只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冷月:“……” 是的哦。 一切没有证据的怀疑,都是耍流氓。 但那是冷月对别人的态度。 “我说是就是,就这么定了。” 没错,老娘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双标狗。 夜九宸:“……” 又是那种不讲理的样子,怎么看着就这么喜欢呢? “笃笃笃……” 蓦的,房间的门被人敲响,冷月没有反应,倒是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朝着门外应了一声。 “进来。” 话音落下,房门应声而开,是芜菁。 芜菁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的位置,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死死的低垂着头,不肯抬起。 “主子,姑娘,大周国帝君已经送走,太子和凝香也都送去了各自的房间安顿好。” “好,下去吧。” “是!” 得到了夜九宸的命令,芜菁连忙如蒙大赦一般,嗖的一下子就出了房间,没了踪影。 冷月:“……” 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严肃,看给这帮孩子吓得。 顿了顿,冷月看向了坐在身旁一动不动稳如狗的夜九宸。 “还有事?” 夜九宸:“……” “我困了。” 得睡觉了,你有事快说事,没事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啊。 虽然冷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带明显的表情,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如今的夜九宸了解冷月已经无需靠那些表情和情绪。只要冷月一句话,他便能够猜出其中的含义。 他的小月儿,这是在下逐客令呢。 “好啊,困了就睡!” 夜九宸轻轻挑了挑眉,好看的桃花眼顺势半眯起来。 冷月认真脸:“就这么睡?” 说话间,夜九宸已经朝前倾身。 冷月:“……” 说话就说话,又靠这么近。 房间内狭小的空间内,气氛突然变得日爱昧起来,冷月擎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连招呼都没打,就凑过来的那张大脸。 还有那双黑眸之中,隐隐的好像闪耀着宛若黑曜石一般,暗哑而又迷人的光泽。 哎! 怎么办?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怎么办? “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夜九宸开口,声音低低的,刮着冷月的耳膜。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极为认真的琢磨了一下。 “忘了啥?” 冷月一边说,夜九宸一边继续靠近,冷月本能的向后仰着身子,却忘记了此时身后并没有什么遮挡,猛地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 向下跌的瞬间,冷月条件反射的就伸出去抓,心里却把夜九宸狠狠的问候了一遍。 因为见到这副架势,夜九宸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担忧慌乱,反而笑意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斜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冷月暗自咬了咬牙根。 可以可以! 居然故意要看老娘摔倒! 怕毛线?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会的,看老娘怎么跟你算账! 想着,冷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本着大佬气质不能输的行事准则,冷月努力的绷着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露怯一分一毫。 然而,想象中的下坠,跌落,却并没有出现。 因为有一只强健有力而又温暖的手臂,赶在她跌落的前一秒,已然将她身子紧紧的拦住。 随后,一股力量带着冷月的身体,向前靠去。 没有地面的冰冷和坚硬,也咩有跌落的钝痛与难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灼、热的呼吸、和低沉暗哑的声音: “月儿,我们已经成亲了。” 冷月:“???…………!!!” 要死了要死了! 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成了亲,俩人是要睡在一间房间,一张床、上的,刚刚自己都干了啥? 让人离开? 冷月觉得,成亲第二天就忘了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的人,自己恐怕是唯一一个吧。 但是我忘了是我忘了的。 你看出来是你看出来的。 蛋酥,想让老娘承认?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承认的。 想到这里,冷月绷住表情,眸光冷凝的双手抵在夜九宸的胸膛,随即用力撑起,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本正经,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否认三连,气质这一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 似乎是早就料到冷月会有这样的反应,夜九宸一点也不怔楞意外,也不恼火,反而是低笑出声。 “呵呵!” 冷月:“……” 笑你妹! “说我忘了,你有证据么?” “不需要证据,我说是就是!”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呢》? 啊,刚刚说江听白和费皇后之间的事的时候,她刚用过。 哎哟,不错哟。 小妖孽学会用我的话来堵我了。 想着,冷月身上的气势顿时一冷,宛若一瞬间,天地之间冰雪骤降,带着能够封冻一切的强大力量,让人无法抗拒,而又心生胆寒。 可是,还没等她说话,或者是做出什么其他反应。夜九宸猛地手臂一个用力,再次将人一带,便把两个之间刚刚被冷月拉开的距离彻底消除。 唇,覆上柔软温热,冷月顿时身子一僵。之前身上那股冰冷的,足以封冻一切的冰冷气质,也瞬间消失殆尽。 宛若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又宛若燎原之火,熊熊燃烧,不眠不休。 冰与火,碰撞而又纠缠。 冷月是冰,夜九宸,就是那团火。 房间内被蒸腾着,温度渐渐开始上升,欢愉与旖旎充斥着每个角落与空间。 窗外,天空渐渐清明。 穹顶之上,一轮半月高高悬挂之上,银色的月光肆无忌惮的张开怀抱,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银白色之中。 白雪皑皑,与月光相互辉映,整个世界都隐隐的透着一股不真实。 凤栖宫中,费皇后站在窗边,静静的凝视着窗外银色的月光,白色的雪,任凭它们在她眼底,交织辉映出冷凝的光芒。 紫荆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费皇后站在窗户边的样子,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身为费皇后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费皇后这个失眠的病症。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怎么开始的,芜菁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知道,这么多年,不管看了多少太医,吃了多少药,都还是治不好。 “怎么叹气了?” 紫荆心中暗自咒骂那些太医,不想费皇后却冷不防的出言询问了一句。 紫荆闻声连忙敛起心神。 “娘娘,要不还是把您失眠症这个病禀告给陛下吧。” 费皇后这个病,就是因为江行烈得的,而这么多年,不管看多少太医吃多少药,却都是瞒着江行烈。 紫荆知道费皇后要强,但身为女人,身为妻子,其实有些时候,可以适当的把性子放软一些的。 尤其,是作为皇上的妻子。 费皇后依旧安静的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禀告了,又有什么用?” 语气平静,但不知为何,紫荆却从其中听出了许多无奈和哀伤。 说完一句,费皇后这才转过身,面向紫荆。 紫荆见状,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费皇后的手接触到紫荆的一瞬间,紫荆就明显感受到一股凉意,瞬间穿透衣料,刺进肌肤。 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 费皇后刚刚站着的方向,正好是对着乾华殿。 用力抿了抿唇,紫荆低垂下眼眸,没有再让自己多说一个字。 有些事,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能够改变的。 尤其是情感。 爱,便是爱,恨也是爱。 不爱,便是不爱,恨也是不爱。 紫荆扶着费皇后走到床榻之上,先是将安神的药递给费皇后。 费皇后摆了摆手。 “喝了那么多,也不见效果,本宫是心病,这些药,治不好本宫。 以后,就不要端了。 事情怎么样了?” 紫荆看着手中的汤药,也是颇多无奈。 “回娘娘的话,果然不出您所料,夜九宸将大周帝君放走了,而皇上的人,从始至终,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 第349章 寰王 费皇后面色平静,对于紫荆禀报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像是一切都了然于胸一般。 “娘娘,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暂时先什么都不用做,我们静观其变,待到必要的时候,加点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便好。” 对于费皇后这种做法,紫荆略微有些担心。 “可是娘娘,那个冷月,真的可以么,奴婢以为,那个女人的说话行事都太过诡异,太过不同寻常,怕是将来会坏了娘娘的事。” 听闻了紫荆的话,费皇后却是浅淡一笑。 “不管她到底有多聪明,到底有多么难以捉摸,但只要她的那颗心,还系在夜九宸的身上,就不会坏事。” 一个女人,这一生最大的劲敌,往往就是感情。 自己如此。 那个冷月,也是如此。 听费皇后这么说,紫荆心中即便还有担忧,也不好再说什么,服侍着费皇后躺在床榻之上,放下了帷幔,吹熄了烛灯之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门口有当值的宫女,紫荆吩咐了几句,就佯装着困倦,说要回去休息。 此时,即便是皇宫,也是一片万籁俱寂。 除了偶尔经过的,当值巡逻的侍卫,其他甬道之上、宫殿之外,都是鲜少有人。 紫荆披着斗篷,掩人耳目,悄悄的离开凤栖宫。 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她没有提灯笼,只是凭借着月光,快步走到深夜的宫墙之内,犹如鬼魅。 很快,紫荆来到乾华殿。 今夜是联营当值,而不同寻常的,联营没有在殿内当值,而是守在门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般。 远远的见到紫荆,联营立刻顿住脚下的步子。 紫荆快步上前,无声的朝着联营福了福身子,联营点点头。 “皇上还没歇息,随我进来吧。” 说罢,手中拂尘一扬,便转身朝乾华殿内进,紫荆依旧没有说话,跟在联营身后。 乾华殿偏殿的御书房内,江行烈坐在桌案后,手拄着额头,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是眉心,却依旧紧紧的锁在一起。 联营带着紫荆走进来,远远看见江行烈的样子,联营随即转头朝着紫荆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随即摆摆手,想要带紫荆先出去。 毕竟,江行烈晚上能睡一会,也是极为难得的事。 紫荆心中焦急,略微有些犹豫,但是看见江行烈的样子,也只好按捺下急切的心情。 然而,就在两人转身欲要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却听见江行烈低沉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事?” 听见声响,联营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 “奴才该死,吵醒陛下了。” “朕没睡。” 一边说,江行烈一边坐正身体,之前拄在额头的手,不由得转向眉心的位置,用力的掐揉起来。 江行烈醒了,联营便带着紫荆上前,紫荆主动摘下斗篷的帽子,跪在江行烈面前。 “奴婢紫荆,见过皇上。” “嗯。” 江行烈依旧维持着掐揉眉心的动作,这几日,不知道为何,头疼的毛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回皇上的话,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九公子那边发生的事情,系数报告给了皇后娘娘。” “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皇后娘娘说,暂时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静待其变,在必要的时候,加一把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便可。” “呵!” 听了紫荆的禀报,江行烈不禁冷笑一声,放下掐揉眉心的手。一双锐利而又有神的眸子显露出来。 接触到那锐利而又笔直、像是带着洞察力的眸子,紫荆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身子,连忙垂下头,不敢再与江行烈的目光相对视。 “刚愎自负,那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那么讨厌。 她以为她已经掌握了所有的事,是么? 她当朕是什么?!!!” 说着,江行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闷声响起,联营和紫荆连忙将头匍匐在地面之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江行烈每每头疼病犯的时候,脾气就更加的暴躁,更加的喜怒无常起来。 江行烈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双手紧紧的抓着桌案。 “联营,传朕旨意!” “奴才在!” “昭告天下,已经找到了老寰王的遗孤夜九宸,世袭老寰王的王位,成为新任寰王。” 江行烈一句话出口,联营眼中顿时闪现出一抹犹豫。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会出言提醒,这个时候,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给夜九宸王位,怕是会招来很多非议和质疑,但眼下江行烈明显是在暴怒的状态之下,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说了什么,怕是江行烈一怒之下,摘了他的脑袋也说不定。 而且,看样子江行烈也不是心血来潮,怕是早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既然如此…… “奴才遵命!” 江行烈微微顿了顿,又看向跪在地面的紫荆。 “你回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将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朕。” “是,奴婢遵命。” 紫荆是打心底里惧怕江行烈的,所以不管江行烈是不是情绪失常,说什么她都不敢发出任何微词, 交代完毕,江行烈只觉得胸口的憋闷和烦躁,宛若一团火焰一般,就要将他整个人都灼烧起来,随即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联营,你出宫一趟。” …… 日夜交替之际,万籁俱寂,宁静而又美好。 昨晚的一场大雪,将整个临安都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房间内,冷月枕在夜九宸的手臂之上,睡得正熟。 虽然昨夜有些劳累,但夜九宸还是每天的这个时辰,准时醒来。 看着怀中那个安静而又冷艳的睡颜,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起来。 心底,也是一片安静。 若是能早一点将所有事情都解决,然后永远永远,都是这般,每日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冷月,便此生无憾了。 想着,夜九宸不禁抬手,轻柔而又宠溺的轻轻将冷月挡在腮边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冷月闭着眼睛,不悦的皱了皱眉,随即动弹了一下,往夜九宸的怀中又蹭了蹭。 像是猫儿一般。 夜九宸眼底全是化不开的温柔。 蓦的,门外传来一个清浅的声音,清浅到,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夜九宸的眼眸却在这个时候冷冷一凝。 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夜九宸脸色往下沉了沉,等待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将胳膊从冷月的脖颈下抽了出来。 冷月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见状,夜九宸这才小心着下床,批了件衣服,走到门口。 似是有些不放心,夜九宸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冷月确实还熟睡没有醒来,这才放心的打开门走出去。 关好门,看着守在门外的岳城,夜九宸脸色略微有些不喜。 打扰他和冷月甜蜜的,都是坏人。 “怎么了?” “主子,联营公公来了。” 闻言,夜九宸眸光一顿。 联营可是江行烈的贴身之人,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怎么亲自过来了? 往日里,若是有什么事,基本上都是圆慧和尚来。 联营来…… 夜九宸略微思忖了一下,便轻轻颔了颔首。 “知道了,走吧。” 得到命令,岳城朝着夜九宸躬身行了个简礼,便转身跟在夜九宸身后,朝外面走去。 庄子不小,而且到处都是奇门遁甲和机关,所以走了颇有一会,夜九宸才来到联营等待的地方。 岳城等在门外,夜九宸独自进去。 “老奴见过王爷!” 见到夜九宸的一瞬间,联营连忙行礼,顺便还将称呼给改了。 夜九宸似笑非笑的联营一眼,顾自的走到椅子旁,潇洒而又恣意的一坐。 “怎么,皇上连招呼都不打,就给我安了个王位?” “嘿嘿!” 联营哂笑一声,这父子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皇上已经下旨昭告天下,让您先以老寰王遗孤的身份,继承老寰王世袭的王位,冷月姑娘为王妃。 王爷,你看这事对您来说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冷月姑娘这个性子,若是没有王妃的身份,怕是出去容易与人惹冲突……” “好了,一个寰王而已,我接受了便是。” 联营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吊着一口气,生怕这位一个不高兴,就拒绝了这个王位。 所以来之前,简直是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说,才能让夜九宸不抵触的乖乖接受。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冷月。 而事实证明,还真好使。 果然,一说到冷月,夜九宸连考虑都不考虑的就接受了。 看来以后若是在想让这位干点什么,只要从冷月身上找理由就是了。 联营这边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而夜九宸见他片刻没有说话,不由得不耐烦的冷冷追问了一句。 “公公若是无事,便回吧。” 说着,便起身想要离开。 联营见状,立刻上前一步。 “王爷留步。” “还有事?” “皇上请王爷,入宫一趟。” 第350章 可不能就这么走 夜九宸身上随意的裹着袍子,松松垮垮的,即便是在这样的数九寒天里,他也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冷意。 因为他本身,就是冰冷的。 此时此刻,听闻了联营的话,夜九宸右侧的唇角习惯性的向上斜斜挑起,如黑曜石一般暗哑漆黑的瞳眸中,顿时翻涌起海啸来临一样的惊涛骇浪。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即便夜九宸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联营,但联营还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袭来,压的他竟然有些窒息。 联营心里狠狠一个哆嗦。 这位这是不去啊。 但江行烈已经下了命令,自己要把人带不过去,怕今日就是脑袋在自己勃颈上呆的最后一日了。 这么想着,联营连忙敛起心神,使出杀手锏。 “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要同王爷您,聊聊冷月……啊不是,是聊聊王妃的事情。” 果然,听见“冷月”两个字,联营明显感觉到,之前那股莫名出现的,强大的逼仄人的冷意,瞬间就缓和了下来。 真的是屡试不爽啊。 只要一提冷月,夜九宸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而且,能够看出他此时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 联营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多说多错,原本,江行烈就没说过要跟夜九宸聊冷月的事情,是他计上心来,随口瞎编的。 什么? 夜九宸知道了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要是不把人带进宫里,自己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片刻之后,夜九宸眸光不由得一凝。 “好,我知道了。” 说完,也不等联营说什么,直接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联营:“……” 知道……了? 啥意思? 是去还是不去啊? 联营想要追上去问问,可惜,没那个胆子。 而且,这位没有发火也没有让自己走,应该就是去吧。 这么想着,联营随即挺了挺腰板,耐心的等了下去。 哎,外面天都快亮了。 房间里,冷月还在睡着, 没办法,昨晚被夜陌寒和江听白他们折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睡觉了,又被夜九宸那只小妖孽好一顿折腾。 虽然此折腾非彼折腾,但总归都是让冷月身体很累很累,累到不想起床那种。 所以,夜九宸离开,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去而复返,她还是不知道。 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从前那个缺乏安全感,睡眠极为清浅的的冷月,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在夜九宸的身边,她不需要警惕什么,也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哪一日睡死了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夜九宸轻手轻脚的换了衣裳,来到床榻边缘,居高临下的,静静的看着冷月,看着她安宁的睡颜。 平时的冷月,冷冷冰冰的,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可是熟睡的冷月,身上那股冰冷寒凉的气势,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了,她安静,老实、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偶尔蹙蹙眉,瘪瘪嘴。 而这样的冷月,只有他夜九宸一个人见过。 一想到这些,夜九宸就觉得胸口满满的。 蓦的,冷月动弹了一下身子,转了个身,改为平躺,夜九宸顿了顿,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了那双红润的樱唇之上。 那双唇轻轻的蠕了蠕,像是在向他发送某种邀请一般。 夜九宸见到这个动作,脑子顿时一热,想都没想的就俯身亲吻了下去。 不过好在,他及时清醒了过来,没有太过忘我。 毕竟,等下他还要去皇宫,若是被冷月知道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莫名其妙就给了自己一个王位,给了冷月一个王妃,江行烈到底想要做什么,自己总归要去亲自试探一下。 想着,夜九宸极为不舍的将唇从冷月的樱唇之上抽离,抬手温柔而又宠溺的在冷月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好在,冷月并没有转醒。 夜九宸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间,关好了门。 门外,岳城和芜菁正守着。 “我带岳城进宫一趟,你好好照顾王妃。” 这句话,夜九宸是朝芜菁说的,听到夜九宸的命令,芜菁本能的躬身领命,但是转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王……妃?” 岳城也是一脸懵逼。 咋就一会不见,就从姑娘成了王妃了? 夜九宸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不由得自嘲一笑。 “很意外么?本王自己也很意外,一觉醒来,突然就多了一个王位扣在脑袋上。” 说罢,便率先提步离开。 岳城和芜菁大眼瞪小眼了一秒,芜菁最先反应过来。 “你不跟着么?” 岳城闻声,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来不及跟芜菁告别,就匆匆追着夜九宸而去。 芜菁倒是还好,很快消化吸收了这个事实。 毕竟,不管是大周国的九皇子夜九宸、还是西凉国的王爷夜九宸,不管是落玉轩的老板冷月姑娘,还是夜九宸的王妃冷月,都是她要誓死效忠的主子罢了。 “吱呀——” 刚想定了这一点,芜菁便见眼前刚刚被夜九宸关上不久的门,猛地一下子就被人送里面推开。 动作,毫不温柔。 芜菁没有防备,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躬身朝冷月行礼。 “姑娘醒了。” 冷月走出门的动作,因为芜菁的一句话,就那么生生的停了下来。 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芜菁。 而且,芜菁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冷月的身上正弥漫着一股冷燥,即便面瘫着一张脸,即便没有说什么,做什么,但还是能够让人看出来,她此时正在不爽。 很不爽。 废话! 好不容易睡一会,结果就这么被吵醒了。 谁能爽? 只是,芜菁不知道冷月突然间停下,这般冰冷的看着自己,是什么原因,连忙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姑娘什么姑娘?” 芜菁:“???” “叫王妃!” 冷月认真脸的说了三个字,随即便重新提起步子。 芜菁站在原地,看着冷月冷艳而又纤瘦的背影,猛地反应过来。 冷月竟然,听到了夜九宸刚刚在门口同自己和岳城说的话? 她一早,就醒了过来了? 这…… 联营还等在屋子里,过了许久,才见有人前来引领。 来的人什么都不说,就说让联营跟着,联营虽然心里焦急,但也问不出什么,而且知道这庄子若是没有人引领,随意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无奈之下只能跟着。 好在,来到庄子外,看见一辆马车和马车旁站着的岳城,联营这提心吊胆了一个早上的心,终是能够平稳落地了。 联营是乘坐皇宫的马车出来的,所以这会子自然也要乘坐皇宫的马车回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着。 同一时间,冷月坐在庄子内,吃着早饭。 此刻,天已经大亮,冷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的坐在饭桌前。 站在旁边的芜菁可是安静不下来了。 从起来到现在,冷月什么都没问,安静的有点可怕了。 她都不关注,夜九宸去了哪里么? 而且,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思忖间,冷月已经吃完了饭,放下碗筷,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狗东西还在庄子里吧。” 芜菁:“???” 谁? 冷月顿了顿:“江听白和凝香。” 芜菁:“……” 狗东西……这么别致而又贴切的称呼呢。 想来,敢这么称呼一国太子和皇帝宠妃的人,放眼全天下,怕是也只有冷月一个人吧。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芜菁连忙上前回复。 “回姑娘……王妃的话,太子殿下和凝香夫人,还在庄子里。” 冷月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如果夜陌寒快马加鞭连夜跑的话,这会子就算是江听白立刻派人去追,怕是也追不上了。 “把人放了。” 淡淡的说了一句,冷月随即起身,只是刚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狗东西瞎闹腾不肯走,不用手下留情,扔出去就是。” 这一次说完,冷月再也没做停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走出了房间。 好困的说。 回去先补一觉先。 芜菁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冷月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的腾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她们家的王妃,简直是……霸气的不要不要的呢! 江听白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气得。 说出去谁能信? 一向自诩聪明的堂堂西凉国太子殿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冷月和夜九宸那两人算计。 然后还算计的那么理直气壮,自己无法反驳的那种。 关键是,还不给饭吃! 越想,江听白心里越气。 早晚有一天,一定要跟冷月狠狠的把账算上一算。 这么想,江听白那口憋在胸口的浊气,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笃笃笃——”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江听白闻声不禁正了正神色,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理直气壮的样子。 一定是冷月来请自己了! 哼! 本太子今天可不能就这么离开! 第351章 突然好想哭唧唧 心里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江听白腰板都直了几分。 “进来!” 极其有气势的说了两个字,房门随即应声而开。江听白寻声看去,却没有看见想象之中的冷月,却看见了芜菁。 芜菁脸上挂着不卑不亢的平淡神情,款款走到江听白面前,盈盈福身一个礼。 “委屈太子殿下了一晚上,殿下的人已经都送到了门口,奴婢这就带殿下离开。” 江听白:“???” 江听白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什么玩楞? 冷月和夜九宸不亲自来也就算了,居然,就让自己就这么走? 晚饭不给,早饭也不给? 过分了吧! 想到这里,江听白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怒气,随即冷冷的一笑。 芜菁转身走了两步,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就知道被冷月说中了。 这位太子殿下,怕是不会老老实实,乖乖听话离开了。 果然,芜菁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稳如狗的江听白。 芜菁耐着性子:“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江听白依旧冷笑着:“你家主子和姑娘想来都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昨晚用那种方法强迫本宫留下,那么今日,也别想让本宫就这么离开。” 江听白一边说,一边观察芜菁的反应,但结果却出乎意料。 芜菁反应平平,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无奈,就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说这番话一样。 不知怎么得,江听白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听芜菁用不温不火的声音,再次询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确定么?” 江听白:“……” 本来挺确定的,现在突然有点不确定了,怎么办? 毕竟夜九宸就不怎么正常了,再加上冷月那个疯婆子,谁知道又准备了什么办法对待自己? 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万一,冷月和夜九宸啥也没打算做呢?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江听白再次将脊背挺了挺,将下颚扬了扬。 “本宫一言九鼎,自然是确定的。” “那奴婢只好得罪了!” 闻言,江听白不由得一个怔楞,紧接着,就明白了过来,芜菁嘴里那句“得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凝香和行云是早一步先送出庄子的。 庄子门口稳稳的停着江听白的马车,凝香心中五味杂陈。出来之前,她已经从芜菁的嘴里得到了,夜陌寒已经平安离开西凉的事。 心中唯一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对于江听白会怎么惩罚,凝香一点都不担心。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已经达成。 剩下的,便是冷月了。 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点—— 冷月,已经成了她活着的唯一理由。 凝香不关心江听白,但是行云却坐立不安,在门口来回的踱着步。 即便凝香保证,一定会将江听白平安无事的送出庄子,但是行云还是不放心。 毕竟,一个胆敢公然囚禁太子的人的承诺,没什么可信度。 但行云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但也不至于一丁点脑子都没有。 他们现在带来的人手,若是硬闯,别说是救出江听白,连他们自身恐怕都难保。 所以,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暂时先相信,然后耐心等待。 行云心里已经想好了,万一冷月和夜九宸食言了,他便上奏给皇上。 他还真就不信了,举皇家之力,连这一栋庄子都拿不下来? 正想着,面前庄子紧紧关闭的大门,突然就发出了声响。 行云心里一喜,连忙迎上前,结果还没等走过去,就见门一开,然后一个影子,从里面被人扔了出来。 没错,是扔了出来,还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稳稳的落在地面。 大门,“砰”的一声重新紧紧关闭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什么玩楞? 行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个落在地面的一团,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两秒。 紧接着,就是一声嘶吼。 “太子殿下……” 摔在地上的江听白:“……” 你喊这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堂堂太子被人扔出来了是咋的? 行云嗷的一声就冲到了江听白的面前,通红着双眼。 “太子殿下,你怎么……怎么……飞出来了?” 江听白再次:“……” 他现在有点不想说话! 他踏马也想知道,他怎么就这么飞出来了。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芜菁那句,太子殿下您确定么,到底是啥意思了。 咋的,不确定就给扔出来呗? 不用问,一定是冷月的主意。 除了那个死女人,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事? 还有谁? 江听白一张脸红不红白不白的,如暴雨降临前的天空,黑云压顶,阴云密布。 他发现,自从认识了冷月以后,三观真的是一次次被刷新,每一次总能被冷月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冷月这死女人不要脸不走寻常路的境界,真的是常人所不能及。 这口气,他还真就不能这么忍了! 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冷月,咱们等着瞧。 想着,江听白不禁没好气朝跪在自己面前,双眼通红,眼泪巴巴的行云瞪了一眼。 “本宫还没死呢!” “嗯,属下知道!” “……” 胸口好疼。 “你若是还不扶本宫起来,等会死的就是你!” 听见这句话,行云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太子主子还在地上坐着呢,连忙敛了敛心神,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将江听白扶了起来。、 之前不动还好,这么一动,江听白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有点疼。 摔的!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气,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江听白看着眼前安宁的庄子,心里就有种想要将其一把火烧了的冲动。 冷静!冷静!冷静! 江听白不断在心里这么告诉着自己,大口的深呼吸。 千万不能冲动。 冲动是魔鬼。 千万不能被那死女人气的,就打破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心里建设了好久,江听白才再次将心底的冲动和怒气,再次压制了下去。 “回府!吃饭!” 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与凌乱,江听白快速下了命令,便转身往马车停放的方向走。 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等会真容易控制不住。 而且一晚上加一早上没吃饭,特么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么? 长这么大,江听白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突然好想哭唧唧…… 江听白脚步急促,只是在经过一直站在马车旁的凝香身旁时,却不由得微微停顿了一下。 接触到江听白的目光,凝香微微躬身垂眸,没有说话。 江听白见状,却是意味深长的地笑一声,随即什么都没有说的,跃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始行使,渐渐驶离。 凝香心里有准备,况且昨日,她便是一路走着过来的,现在无非是再走回去罢了。 只是,从昨日开始,自己的命运,就已经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不! 不是昨日。 更早,是在自己从悬崖上掉下去没有摔死,反而被江听白救起,然后改头换面,改名换姓,带来西凉,送进皇宫开始。 昨晚,她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拒绝了。 没有犹豫。 此时此刻,凝香心底没有一丝后悔。 因为如今的自己,已经配不上夜陌寒了。 只希望,你此生,能够安好,能够成为大周国,最伟大的君王。 想到这里,凝香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颜,随即眸光一定,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定的,朝着西凉皇宫的方向,大步走去。 庄子内,芜菁将情况报告给冷月。 冷月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反应,也没打算有什么反应。 “嗯,你出去吧。” 我要睡觉,不想听狗东西的事情。 “是!” 芜菁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表情上多少有些犹豫,而且没有马上离开。 冷月自然能够察觉到。 “有事?” “王妃,主子他好像……” “哦,没事,你出去吧,他若想让我知道,回来会主动告诉我的。” 听闻了冷月的话,芜菁不由得一愣,但转而明白了过来,朝冷月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关好门,芜菁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觉得,姑娘对主子……啊不是,是王妃对王爷,好像和别的妻子对丈夫,有些不大一样呢? 天光大亮,碧蓝色的苍穹如水洗一般,澄澈清明。 日头高悬于苍穹,冬日时节里的日光,却不甚灼热、不甚逼仄人,甚至连暖意,都只有寥寥少许。 乾华殿御书房内,一夜未睡的江行烈,眉心紧缩,面容阴冷,整个人都透着暴戾而又阴郁的气质。 联营原本打算先进去禀报一声,却被夜九宸阻止了,甚至于,不顾联营的阻拦,直接就提步大步走了进去。 是你让我来的,没理由还让我等你是不是? 夜九宸刚一走进御书房,就感觉到一股让人压抑的暴虐和戾气,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而察觉到夜九宸的到来,江行烈阴沉不已的面容之上,也总算是透进了一丝光亮。 “宸儿,你来了。” 第352章 下毒? 江行烈脸上明显带了喜色,之前的阴霾暴戾也一扫而空,甚至干脆直接站起身,绕过桌案,朝夜九宸走了过来。 联营在一旁看着,心中都忍不住唏嘘。 这世间万物,还真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想想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睥睨苍生的西凉皇帝,居然只是因为看见了夜九宸,就可以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要知道,这种待遇,除了当年的媚主子,再没有人享受过。 可惜,面对江行烈的热情和喜悦,夜九宸却反映平平。 “臣,见过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怎么走心的声音响起,江行烈走到夜九宸面前,准备上前扶住夜九宸手臂的动作,也伴随着这一声,生生的顿在了半空之中。 江行烈脸上的喜悦之色,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没有旁人的时候,你不用同朕保持君臣之礼。” 夜九宸浅笑:“多谢皇上抬爱,皇上已然赐了王位,礼数还是不要少了的好。” “你……” 夜九宸的话让江行烈忍不住一噎。 “你一定要同朕如此生分?” “皇上这是说的哪里话,臣与皇上,好像原本就不怎么熟才是。” 夜九宸随意的三言两语,瞬间让江行烈又变回了那个暴虐的,阴晴不定的西凉皇帝。 联营在一旁小心翼翼觑着江行烈的脸色,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反观夜九宸,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整个御书房内仿佛都漂浮着胶着而又让人压抑的因子。 江行烈双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锐利而又笔直的逼视着夜九宸,双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攥着拳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江行烈突然松开双手,脸上的表情也微微缓和了一些。 “你到底,还想朕怎么做? 这么多年,是朕亏待了你,可那并非朕之本愿。 当年朕发现的时候,你已经被换出了宫,这么多年,朕一直在寻找你。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你已经成为了大周国的九皇子。 你要朕怎么做? 朕只能让白儿去大周找你。 好在,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边说,江行烈一边上前,再一次将手臂抬起,想要放在夜九宸的肩膀上。 而夜九宸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举动,赶在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之前,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两步,堪堪的躲过了江行烈的触碰。 “皇上严重了。” 夜九宸脸上挂着无懈可击而又放浪不羁的笑,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句。 这一次,江行烈倒是没有因为夜九宸的疏离,而感到任何的恼怒。 只是将擎在半空中的手无力的虚握了握,随即敛了敛眸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你是还在怪朕,一开始逼着你娶林首府千金的事,可当时朕也是为了你好。 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儿女私情牵绊? 所以朕当时才会一时糊涂……” 说到这里,江行烈像是真的充满了悔意和惋惜一般,不禁停顿了一下。 “但朕后来想到了媚儿,你的母亲,所以朕似乎也可以理解了你同冷月之间的感情。 朕已经同意了你们之间的婚事,林首府那边朕也已经帮你都解决好了。 你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说到最后,江行烈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不满,仿佛是在怪罪夜九宸的不知好歹。 联营见状,也忙不迭的上前附和。 “是啊王爷,老奴才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只见过他对您如此上心,王爷切莫再继续别扭下去,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啊!” 夜九宸静静的听着江行烈和联营的话,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似乎有些理解了,一些时候冷月心里的感觉了。 心里想笑,夜九宸也没有控制,直接就大方直接的笑出了声。 “呵!” 见到夜九宸的笑,江行烈双眉顿时一横。 “你笑什么?” “没什么,臣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就笑了。 毕竟,臣与月儿原本就好好的。” 夜九宸说的很隐晦了。 但无论是江行烈还是联营,都清楚的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言外之意。 原本就好好的。 是你们自己非要凑上来,打扰他和冷月,是你们自己非要凑上来,给自己找麻烦,找别扭,现在还反过来嫌弃他和冷月不识好歹? 世间哪里有这个道理? 江行烈突然头又疼了。 那种感觉,仿佛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脑子里不断的搅和着,割裂着,脑浆和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刀子割的四分五裂,炸痛不已。 江行烈双手忍不住扶住额头,弓着身子蜷缩在了一起。豆大的汗珠快速的从额头和太阳穴渗透而出,额上的青筋也爆现而出。 联营不是第一次见到江行烈这个情形,还算是有惊艳,但每一次见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皇上?皇上可是又头疼了?奴才这就去宣太医!” 联营语气里满是急切,说着就要去宣太医,却被江行烈厉声制止。 “回来!” “可是皇上,您……” “一群庸医,治了这么多年也治不好,有什么用?” 联营也知道,那群太医没什么用,但也没法就这么看着江行烈疼着。 夜九宸站在一旁,看着江行烈和联营之间的举动,黑眸之中不由得一闪而过一抹狐疑。 江行烈有头疼病的毛病,他之前从圆慧那里听说过,当时没觉得怎么样。 但是今日看见,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江行烈这种疼法,可不像是寻常头疾的样子。 联营此时已经扶着江行烈回到了桌案后,坐了下来,江行烈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死死的掐着眉心的位置,用力之大,甚至有隐隐的血迹渗透而出。 “皇上,要不奴才还是去……” 联营见到这副架势,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江行烈却只是朝着联营狠狠的瞪了一眼,随即摆手示意了一下。 联营只好禁声,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心领神会的快步来到夜九宸面前。 “王爷,皇上头疾犯了,您今日先回去,改日皇上身子好些了,自会召见。” 若是之前,夜九宸一定会嘲讽两句。 但是现在,心中藏着另外一个疑问,倒也没打算继续留下去。 刚刚联营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江行烈抵触的,又是什么? 微微颔了颔首,夜九宸朝江行烈象征性的行礼告了个别,便顾自的走出了御书房。 岳城一直等在御书房外,见到夜九宸出来,立刻迎上前。 夜九宸此时却忍不住思忖。 江行烈头疼的事,如果不是正常的头疾,那又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下毒? 放眼整个西凉,宫墙之内,又有谁有这个胆子,胆敢给江行烈下毒? 而且听圆慧说,江行烈这个头疼,已经快二十年了,又有谁,有那个本事,一下这毒,就是这么多年? 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他们刚刚那只进行了一半的对话,又是什么意思? 思忖间,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 蓦的,眼前多出了另外一道身影。 夜九宸定了定心神,抬眸间,就看见费皇后一身明黄色的华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款款朝自己走来。 不! 准确的说,是要去御书房。 “臣,见过皇后娘娘。” 既然如今已经是寰王了,有些表面上的功夫,自然还是要做的。 今天一早,联营已经将圣旨昭告了天下,所以费皇后自然也知道了,夜九宸已经被封为寰王的消息。 顿了顿脚下的步子,费皇后雍容华贵的仿佛神坻。 “寰王这么早就进宫,可是来谢恩的?” 夜九宸但笑不语,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不回答也没什么。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头疾发作了,所以臣便先回去了、”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费皇后的反应,却见费皇后听说江行烈犯了头疾的事情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 及不关心,也不焦急。 甚至,好像一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费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王爷便回去吧。” 说着,朝身旁的紫荆使了个眼色,紫荆立刻朝着夜九宸福了福身,便搀扶着费皇后,带着其他婢女和太监,朝着御书房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夜九宸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费皇后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沉思了起来。 刚刚见到费皇后的第一时间,他脑子里便涌现出了冷月之前说,江听白不是她亲生儿子的事。 后来又看见她知道了江行烈犯头疾之后的反应。 一时间,有一些隐隐的,零零碎碎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只是那些念头,仿佛缺了一条线,所以始终没法串联起来。 ……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见到费皇后来,忙不迭的行礼,有小太监想要进去禀报,却被费皇后拦住。 “不必了,本宫刚刚碰到了寰王,说是皇上头疾犯了,刚好本宫带了药来,就不必通报了。” 说着,将其他随行的人都留在了门外,顾自一人走进御书房内。 第353章 何必让彼此都难堪 夜九宸站在原地,轻抿着唇,宛若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此时却翻涌着如深海一般,讳莫难解的骇浪。 岳城见状,不禁上前一步,低声询问。 “主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夜九宸目光还停留在费皇后的身上,略微沉吟了片刻。 没有回答岳城的问题,夜九宸直接提步,重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岳城一脸疑惑,却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夜九宸的身旁。 御书房内。 江行烈此时头疼的越来越厉害,桌案上的东西早就被扔了一地,联营也只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却无他法。 费皇后见怪不怪一般,一步一定的穿过满地的狼藉,来到江行烈身边。 联营见到费皇后,顿时一喜。 “皇后娘娘,您可来了。” 听见声音,江行烈也忍不住抬起头,朝着费皇后看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憎恨和厌恶,毫不掩饰,赫然明显。 虽然几乎每次江行烈看见她的时候,都是这种目光,但每一次,费皇后的心都忍不住狠狠的瑟缩一下。 “你先下去。” 费皇后微垂了垂眼眸,不去同江行烈对视,不动声色的朝着联营吩咐了一句。 仿佛只要不对视,具能够忘记这个男人对她所有的憎恶。 每一次江行烈头疾犯的时候,费皇后都会过来送药,然后将联营遣退下去,所以联营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多想。 “奴才告退。” 联营忧心忡忡的朝着江行烈看了一眼,便快速的走了出去。 其实他也曾向费皇后请求过药方,但却被费皇后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江行烈是不可能求费皇后的,若是下旨,更是无用。 所以,这放眼整个天下,唯一能够治疗江行烈头疾的药,就只有费皇后一人有了。 就算是她身旁侍奉的大宫女紫荆,都不知道这药中到底有什么奥秘,甚至于,紫荆连药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不然的话,事情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心里一边想着这些,联营一边走出御书房,重重的叹息。 “公公怎么不在里面伺候了?” 正叹着气,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幽幽凉凉的声音,联营一个激灵,不由得抬眸,就看见原本已经离开了的夜九宸,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联营微微一个怔楞。 “王爷还没走?” 夜九宸面色如常,无懈可击。 “皇上不是头疼正厉害么?公公这么出来,不在身边侍奉着?” 联营不知道夜九宸已经对此事起了疑心,还当夜九宸是关心江行烈,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安慰。 “王爷请放心,皇后娘娘带了药来,皇上的头疾,很快便会缓解了。” “药?” 说话间,夜九宸黑眸之中,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不是说,皇上的头疾已经十几年了,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皇后那里居然有药?” “王爷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的娘家,说是十几年前遇到了一个隐世名医,当时费家人将皇上的症状告诉给了这位名医,然后这位名医便将这制药的方法告诉给了费皇后。 所以这么多年,皇上每每犯头疾,皇后娘娘都会准时送药过来。” 嗯? 竟然是这样? “皇后不肯将药交出来?” 夜九宸将心中猜测说出来,联营闻声,连忙谨慎的朝身后看了一眼,确认费皇后没有出来,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这才拉着夜九宸向一旁走了几步。 “王爷是皇上的心头之人,又是真心关切皇上,所以奴才斗胆禀告给王爷,但王爷可千万要保密,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联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机密一般。 夜九宸浅笑着,微微点头应和。 “公公放心。” “说来也奇怪,皇后娘娘手中明明握着药,但是奴才曾经去求了好几次,都被皇后娘娘拒绝了。 皇上心中也清楚,若是皇后娘娘死握着药不放,就算是他下旨,也是无用。 而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一言难尽啊,皇后娘娘明摆着是想要皇上亲自去求她,但皇上嫉恨着当年你和媚主子的事,怎么可能去求皇后娘娘? 所以……” 夜九宸一边听,一边不着痕迹的在心中分析着。 “皇上所患,当真是头疾?” 既然联营认定了夜九宸是江行烈的心头之人,夜九宸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也不做隐瞒,直接就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况且,他相信,以江行烈那只老狐狸的心思,他能想到的事情,江行烈也一定想得到。 果然,听夜九宸这么说完,联营又是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两人之间的对话不会对第三个人听见,这才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奴才明白王爷的意思。 皇上和奴才也曾怀疑过,怎么就那么巧,旁的人都没有药,只有皇后娘娘有,而且皇后娘娘对那药看管的十分仔细,就连她身边的大宫女紫荆,都不知道平日皇后娘娘将药放在那里。 可是这些年,太医院的所有御医看过了,私下里一些江湖上的名医也看过了,却没有一个人说皇上是中毒。 而且这十几年过去了,皇上除了头疼的时候,难以忍受以外,平日里都好好的,身子太医也都定期来请脉,没有其他的毛病。 所以渐渐的,皇上和奴才也开始相信,这是头疾了。”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听着联营的话,心中的疑惑也是越来越多,甚至于原本那些隐隐冒出来的念头,仿佛越来越凌乱,越来越无法串联在一起了一般。 …… “皇上头疾可是犯了,臣妾带了药来,皇上先服一粒吧,” 御书房内,费皇后一边说一边从袖管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从里面倒出来一面黑色的药丸。 黑色的药丸被放置在费皇后的白皙的掌心之中,黑白分明,隐隐的散发着一股异样的香气。 江行烈原本觉得脑浆一蹦一蹦的,仿佛下一秒头就要炸开,脑浆就要喷溅而出。 然而在闻见这股香气的一瞬间,立刻就有所缓解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久旱之后已经龟裂的大地,得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雨水顺着龟裂的痕迹渗透而下,让整片大地迅速都吸入了渴望已久的甘霖。 江行烈闭着眼,虽然眉心还锁着,但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紧。 费皇后也不急着催促他服药,就那么摊开掌心,将药放置在江行烈的面前,任由他不断的汲取着药丸上散发的香气。 此时的江行烈不会对她横眉冷对,她们就这么相对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就那么静静的想对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安宁了下来一般。 费皇后眼中难得的出现了几分柔和。 这是她枯燥而又平淡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即便,是假的。 即便,是短暂的。 但却是她极少的,能和江行烈这样平静相处的时光。 就算是场梦,也是场她甘之如饴,宁沉沦,不复醒的梦。 费皇后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凝视着江行烈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江行烈的眉眼。 然而江行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睁开眼,冷冷的看向了费皇后近在咫尺的高贵面容。 费皇后举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生生的停了下来。眼底的缱绻柔情,也渐渐归于平静冰冷。 梦,终究是梦,总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费皇后脸上勾起了一抹无懈可击的笑,随即收回手,朝着江行烈淡然而又从容的说道: “皇上可是好些了?把药服下吧。” 以往这个时候,江行烈虽然愤恨,虽然厌恶,但还是会将药一把拿过去咽下。 然后,费皇后便会功成身退,悄然退下。 可是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夜九宸的到来,说的那些话,让江行烈心底那些一直隐藏压抑的情绪,全都跑了出来。 锐利的眼眸之中,顿时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江行烈随即手臂一挥,用力的打在费皇后的手掌之上。 费皇后没有防备,手就这么被打的甩了出去,掌心中的药丸,也随之掉了出去。 费皇后心里一惊,顾不得同江行烈说什么,转身就要去找药丸。 然而江行烈却将其拦住。 “你干什么?” 费皇后鲜少愤怒的朝着江行烈呵斥一声:“你可知道那药……” “那药怎么了?朕之所以会头疼,都是因为你,因为费家人,朕不想看见你,滚!你给朕滚!” 没有了药丸的香气缓解,江行烈的头再一次炸裂般的疼痛起来。他一把将费皇后甩开,双手按着太阳穴,跌回到座位上。 费皇后身子跌在地上,面色一片寒凉,但是看着江行烈的眼神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带了一丝疼痛。 手上,有硬物抵触的感觉,费皇后抬手一看,便发现了那枚被江行烈打落的药丸。 微微定了定心神,费皇后起身将药丸放在江行烈面前。 “皇上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药终归是要吃的,何必让彼此都难堪? 言尽于此,臣妾告退。” 第354章 一切都说的通了 费皇后脊背挺的笔直,背对着江行烈,一步一定,极为优雅从容,而又高雅淡定的,一步一步走出御书房,走出江行烈的视线。 江行烈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眉心紧皱着,像是笼罩着一团雾气一般。 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药丸,最终该是动作粗鲁的上前一把抓过,塞进了嘴里。 说来也怪,原本快要炸掉的头颅,在药丸入口的那一刻,便瞬间得到了缓解。 江行烈闭着双眼,只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舒爽,像是有一道清爽怡人的暖风,在四肢百骸中悄悄蔓延开来。 眉心郁结的那团黑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而去。 …… 夜九宸一路都在琢磨着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只是,许许多多个念头个猜测都涌进了脑海之中,却始终缺些什么东西,将那些猜测和念头,全都贯穿在一起。 一直到回到了庄子,夜九宸还没能捋顺出来个头绪。 然而,其他的事情是其他的事情,只要一进到庄子内,夜九宸脑海里的所有念头,就全被一个人所取代了。 “月儿可醒了?” 一边往房间里走,夜九宸一边朝芜菁询问。 “回主子的话,你走之后醒了一次,吃了些早饭,就交代将太子等人放走,又回去睡下了。” 芜菁如实的汇报着,夜九宸听到这里,却停下了脚步。 “江听白他们走了?” “是,奴婢亲自将人送走的。” 夜九宸突然笑了笑。 “是送走的?” 毕竟,按照江听白那个性子,想要让他老老实实的离开,怕是也有点不太贴合实际。 但他不走,冷月也不可能将人就这么留下。 所以,才会问芜菁。 芜菁顿了顿。 他家主子还真是对枕边人了解的透彻啊。 “回主子的话,王妃吩咐,如果太子不肯乖乖离开,就让属下将人……扔出去。” 虽然事情是她做的,但是现在说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扔出去?” “是!” 夜九宸笑了,果然,像是冷月的行事风格。 顿了顿,夜九宸重新提步快步朝着冷月所在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朝着跟在身后的岳城和芜菁看了一眼。 两人心领神会,躬身退了下去。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冷月此时还在睡着,只是没有在床榻之上,而是窝在了窗边的软塌上。 她就那么侧身卧着,双臂抱在胸前,双目轻轻的合着,漆黑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着。 夜九宸关好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冷月身边,坐了下来。 不管上一秒的夜九宸是什么样子的,只要看见冷月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所有,都会被冷月所取代。 夜九宸抬手,想要抚、摸一下冷月的脸颊。 然而,手还没等伸到一半,就听冷月用不带情绪的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 “回来了?” 夜九宸一顿,紧接着就看见冷月原本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 一瞬间,四目相触,夜九宸嘴角立刻上扬起一抹弧度。 “嗯,吵醒你了?” “没有。” 一边回答,冷月一边坐起身体,双腿一曲盘腿坐在了软塌之上。 “早就醒了,懒得起来。” “昨晚辛苦你了。” 冷月:“……”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还行。” 毕竟,我只要负责躺着享受就行了,上面卖力那个是你。 看着冷月一脸正经的表情,夜九宸心底就忍不住一阵欢喜。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夜九宸说起了之前去皇宫之中的事。 “早上的时候,江行烈身边的联营来了一趟,说江行烈已经下旨昭告天下。 如今我们已经是西凉国的寰王和寰王妃了。” “所以你进宫,不是为了谢恩吧?” “不是!” 夜九宸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我说,我这一趟进宫一无所获,你会不会相信?” 冷月认真的琢磨了两秒。 “为什么不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呀。 “不过,原本是一无所获的,但中间发生了点事。” 说着,夜九宸便将江行烈有头疾让他离开,后来又遇到费皇后,还有与联营之间的那些对话,一丝不落的全都转述给了冷月。 冷月中间没有打断夜九宸,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一边安静认真的聆听,一边不住的在心下暗自思忖。 这剧情,跟电视剧里看到的,有点差不多呀。 “月儿?” 蓦的,夜九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冷月几欲要跑偏到电视剧剧情的思绪。 “嗯?” “这件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坐着看?” 夜九宸:“……” 突然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开个玩笑。” 冷月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夜九宸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从四面八方一齐涌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那股冷意像是要将他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封冻住一般。 他的小月儿,刚刚说啥? 开个……玩笑? 玩笑?!!! 他家小月儿会开玩笑了?这个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夜九宸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诡异。 冷月眼尖的察觉到了夜九宸的异样,不由得眸光一冷。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 “我不能开玩笑?” “能!” 面对一个十级求生欲测试的问题,夜九宸当机立断,保住了自己一条命。 算你命大! 冷月淡淡的收回目光。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江行烈应该不是单纯的头疾,而是中毒。而且下毒之人,就是费皇后。” 冷月言简意赅的将事情下了定论。 夜九宸虽然心中也是这个想法,但却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可是费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能够下毒,为什么不干脆了当,直接要了江行烈的命? 而是要这么多年,用那一颗小小的药丸吊着。 江行烈并没有因此而对她有任何的改观,所有事情也没有改变,她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夜九宸一直以来欠缺的,那一条贯穿起来所有的线。 为什么么? 冷月平静的敛了敛眸。 “因为爱。” “什么?” 冷月的三个字,让一向从容淡定,对除了冷月之外的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夜九宸,顿时撑大了一双眸子。 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因为爱? 谁爱谁? 江行烈爱费皇后那是不可能了,江行烈那样自负自私的人,嘴上说着对当年的媚儿念念不忘,如今又表现的对夜九宸愧疚不已,想要弥补,其实他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但若是费皇后爱江行烈…… 夜九宸一双剑眉,渐渐的开始拧结。 冷月预料到夜九宸会是这样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样,不由得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永远不要用常理,去推测一个女人的心思。 谁跟你说,女人爱一个人,只有一种形态了?” 一边说,冷月一边从软塌上走下来。 “有的女人,爱上一个人会倾尽自己的全部,委曲求全,只为了得到那个男人施舍的一点点关怀。 有的女人,爱上一个人也不会失去自我,她爱的人优秀,她也会变得优秀。 因为她要的,不是栖息、而是并肩而立,与她爱的人,一同披荆斩棘、面对风雨。” 冷月说到这里的时候,夜九宸的心突然微微震颤了一下。 放眼天下,大多数的女人,都是第一种。 而刚好好,他的小月儿,是那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第二种。 何其幸运,他才遇到了这样独一无二的冷月。 冷月还在继续说着。 “还有一种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如果得不到同样的爱,她也不会放手,而是会用尽一切方法,让那个男人恨自己。 即便是恨,也要让两个人绑在一起,彼此折磨到此。 所以……” 说着,冷月停顿了一下,定定的朝着还坐在软塌之上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费皇后,便是这第三种人!”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夜九宸薄唇轻轻抿成了一直线,黑眸中不断翻涌着,脑海中,那些凌乱的、碎片化的念头,因为冷月的一番话,开始慢慢串联。 如果,费皇后是爱将行礼的,那么一切,仿佛就能说的通了。 她下了毒,只是为了能够多一分留在江行烈身边的砝码。 她下了毒,却不忍心直接杀了他,所以只让他每月一次的毒发。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在每月毒发的那一日,送去解药便好了。 现在的费皇后虽然没有什么机会靠近江行烈的身边,但是当初,江行烈需要借助费家势力,登上皇位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也正是那个时候,费皇后发现了江行烈心中另有他人,所以才会做出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 江听白小自己三岁。 而那个时候,费皇后同江行烈早就已经开始同床异梦,又怎么可能孕育出子女? 所以,冷月说的没错。 江行烈是中毒,毒,是费皇后下的。 江听白,也不是费皇后的亲生儿子! 第355章 说好的高冷禁欲系呢? 夜九宸心中有了定论,眼中翻涌的风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倒是冷月,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如果不是夜九宸,那些人是谁? “想明白了?” 冷月询问了一句,随即走到门口,将门推开。 这两日没回落玉轩,也不知道冷老夫人和冷迟他们怎么样了。 夜九宸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了上来。 “是,差不多了。 正如你所说,因为爱,所以费皇后给江行烈下毒。 而且江听白,也应该不是她的亲生子。”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冷月接过夜九宸的话:“不过还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 夜九宸闻言不禁戏谑一笑。 “怎么,还有我聪明的月儿,想不明白的事?”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某只小妖孽一眼。 “我又不是神。” 大佬负担很重的。 面对冷月的揶揄,夜九宸一点都不恼。 “什么事没想通?” “江行烈知不知道,江听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夜岚那么伟大,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儿子。” 冷月说的随意,夜九宸却是笑容一窒。 “哪里是什么心甘情愿?” 不过是想要把他当做筹码和棋子,只不过没有人会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像冷月一样,那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就要了他的命。 还能,全身而退。 虽然这些话,夜九宸没有说出口,但是冷月就走在夜九宸的身旁,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清楚的感觉到了夜九宸身上的情绪变化。 至于夜九宸心中所想,她自然也能够猜到几分。 思及此,冷月猝不及防的停下脚步,一个旋身,挡在了夜九宸的面前。 夜九宸一愣,还没等开口,就见冷月一手冷不防的抓住他的胸前的衣襟,然后一个用力,就将他整个人拉了过去。 而她自己,则是踮起脚尖,凑到了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瓣前,落下一个霸道而又不容反驳的吻。 “你是老娘的人,懂?” 夜九宸被冷月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深陷操作弄的有点懵,听闻了冷月的话,只是本能而又机械的点了点头。 “懂……”是懂,但是你突然这样,是为哪般? “没有老娘的允许,不许想那么多。” 亲亲抱抱举高高他不香么? 说罢,冷月十分豪爽而又利落的,松开了抓着夜九宸衣襟的双手,随即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继续走了起来。 夜九宸站在原地怔楞了两秒,不由得挑唇低笑,指腹却缓缓抬起,覆在还尚存留着冷月温度的唇瓣之上。 宛若黑曜石一般神秘暗哑的眸里,有危险的光,一闪而过。 他的小月儿,怕是现在还是不知道,招惹自己的后果啊。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折腾的太久了,怕冷月的身体受不了,刚刚真是容易控制不住,直接将人拖回房间。 啧啧啧,难搞哦。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夜九宸快步追上冷月。 “可是要回落玉轩?” “嗯。” 冷月虽然表面上回答的平淡,但是心里的小人却慌的一批。 完犊子了。 小妖孽现在对自己了解,已经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的程度了。 说好的神秘感呢? 崩了崩了,这回事彻彻底底崩了,再也挽救不回来的那种。 想到这里,冷月心里的小人立刻耷拉下脑袋,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般,颓废极了。 冷月也被影响到,整个人除了冷漠之后,有点低沉。 因为封了王位,自然是要还府邸,而且那栋庄子现在已经不再神秘,所以夜九宸和冷月离开时,便下了命令,其中的影卫各自遣退,去到原本的位置上,静守待命。 夜九宸和冷月便知带了芜菁和岳城。 马车缓缓行驶,停至落玉轩门前,冷月下了马车,却突然发现,原本应该是营业的时辰,落玉轩大门却紧紧关闭着。 冷月眉心一动,心底有种不好的感觉腾升而起,随即不等夜九宸,便顾自快步走过去。 来到大门口,冷月好不温柔的直接抬腿,将大门踹开。 伴随着门板碰撞摩擦发出的“吱呀”声响,落玉轩的大门缓缓打开,目之所及,是空无一人的,死气沉沉的大厅。 没有丝竹声声,也没有歌舞升平,有的,只是死寂一般的安静。 怎么回事? 人呢? 冷月在原地驻足了两秒,身后的夜九宸也带着岳城和芜菁赶了上来,见到这副情形,夜九宸立刻转眸狠狠的朝着芜菁瞪了一眼。 芜菁面露慌乱之色,接收到夜九宸的目光,立刻屈膝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 属下明明派人在外面守着,确保落玉轩内安全的,属下……” 说到这里,芜菁立刻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朝外跑去。 夜九宸朝岳城使了个眼色,岳城心领神会,也连忙追过去一看究竟。 冷月面色幽冷,像是蒙上了一层,沉积在寒潭底部的万年寒霜一般,整个人都透着浓烈的,让人心神震颤的幽冷。 没有同夜九宸说话,冷月直接上了三楼。 然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有几个房间内,有着不怎么激烈的打斗痕迹,看样子是人被带走的时候,经历过一小段挣扎和搏斗。 而且房间内,没有血迹,或者是有人受伤的痕迹。 看到这些,冷月胸膛里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放缓了一些。 真是踏马的! 到底是谁? 一而再,再而三的敢对她的人动手? 是用这种比较温和的,而且自己人还比较配合,没有太激烈反抗的,甚至没有太多的财务损失…… 怎么感觉,像是刻意的? 落玉轩算上杂七杂八的,也有几十个人了。 几十个人,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连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何况,冷迟和冷宵还是有功夫的,罗小玉在临安也是有一定人脉的…… 这个人……自己认识! 冷月想到这里的时候,夜九宸也已经跟着进了房间,刚刚他已经在三楼所有的房间都找寻了一圈,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人。 此时看见冷月,夜九宸心中只觉得自责不已。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怕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想着,夜九宸立刻上前一把将冷月抱在怀里。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月儿,我们已经成亲了,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安然无恙、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 冷月能够想到的,夜九宸也能想得到。 在西凉、在临安,能够有那个本事,做到这个地步的,也不过那寥寥几个。 不难猜,也不难查。 他现在只怕,冷月会因为被触碰到了逆鳞,而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所以此刻,他紧紧的抱着冷月,一点都不敢放松,生怕一个放松,冷月转头就要拎刀冲出去。 冷月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就那么任由夜九宸抱着,紧紧的抱着,将头和脸,都不得不不死死的埋在他的怀中。 片刻,夜九宸听见冷月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你先放开我,喘不过来气。” 这么紧张干什么? 老娘又没有要提刀砍人。 听见冷月的声音还算平静,夜九宸略微犹豫了一下,确定冷月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才试探性的,一点一点的松开双臂。 夜九宸擎着一双黑眸,直直的望着冷月,像是在窥视一般。 冷月无视夜九宸的注视,只是先大口的呼吸了几口,确定将呼吸捋顺顺畅了,这才抬头,平静吴波的看向夜九宸。 “我不担心。 因为人,他怎么带走的我不管,但他要给我声势浩大的送回来!”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甚至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不带什么情绪。 但隐隐之中,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控制的强大气势、高傲、自信、笃定、目空一切,却又让人无法置喙反驳。 夜九宸知道,冷月这么说,就代表着她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了。 “主子!” 思忖间,之前离开的芜菁和岳城已经去而复返,两人还带回来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冷月只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人是平日里在落玉轩对面卖东西的小摊贩。 之前听芜菁的话,意思是夜九宸早就派了人在落玉轩四周盯守,以确保落玉轩内的人安全。 没想到,竟然就是这个人。 小摊贩一见到夜九宸,立刻就跪了下来,死死的低垂着头。、 “属下该死,还请主子责罚。” “主子,我和岳城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昏迷着,身旁被放了这个……” 芜菁将话拦了过去,说着,将一封信递送到了夜九宸的面前。 夜九宸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冷月毫无兴致的样子,便摆了摆手。 “不需要了。” 芜菁有些不明所以,但夜九宸吩咐了,她自然也要照做。 只是接下来…… 想着,芜菁看向了站在夜九宸身旁的冷月。 冷月眸光清冷,表情淡漠,却让人琢磨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356章 自己人,别动手 岳城和芜菁闻声,立刻来到门口两端,侧着身子,进入戒备状态。 而伴随着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很快,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太监服,头上戴着帽子,刚一出现在门口,岳城和芜菁手中的利刃就已经对准了他。 小太监吓的一个哆嗦。 “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别动手。” 冷月定睛一看……没印象。 夜九宸倒是很快就想了起来,这人便是一直跟在联营身边的小太监,好像是联营的徒弟。 而小太监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快速在房间内扫过,在看见夜九宸的时候,立刻一亮。 “王爷,王爷,奴才是奉命,来请王爷和王妃入宫的。” 又入宫? 夜九宸闻言眉心不由得微微一动。 江行烈即便刚愎自负,但绝对不会一再的挑战自己的底线,所以这个时候来叫自己入宫,还是带着冷月一起,难道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夜九宸心中思忖,冷月却不高兴了。 咋的? 这来来回回的,真走城门了? 有啥事你不能一口气一次性说完? “不去!” 冷月想都不想,直接就给拒绝了。 小太监来之前就听联营说了,夜九宸可以先不管,但一定要先把这个叫冷月的王妃搞定了。 以前没见过,但是现在看见冷月站在夜九宸身边,就对照了一下联营的描述,小太监心里立刻就确定了冷月的身份。 一开始他心里还琢磨,一个女人而已,哪里就那么可怕了?师父也好,自己也好,可都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什么没见过? 所以,小太监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是心里却不当回事。 直到此刻、现在,见到冷月本人,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气势,小太监明白了。 即便被她看一眼,小太监都忍不住浑身哆嗦。 就这副气势,谁敢惹? 谁? 顿了顿,小太监连忙垂下眸光,不去作死的与冷月对视。 “回王妃的话,太子殿下也在宫里,皇上说太子殿下犯了错,给王妃机会,亲自惩治。” 冷月原本已经转身想要离开了,但是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就停下来了。 江听白那狗东西也在宫里? 江行烈那糟老头子搞什么事情? 略微思考了一下,提步,朝着小太监就走了过去。 看着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如万年冰山一般的面容,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小太监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不顺畅了。 偏偏,冷月每走近一步,小太监就觉得那股强大的气压,更浓烈压迫几分。 到最后,冷月已经走到了跟前,小太监顿时就无法呼吸了。 “王王王王王……” 一开口,小太监才发现,自己舌头都打结了。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江行烈身上的气势,更加骇人冰冷的。 江行烈只会让人感觉到恐惧,害怕,而眼前这位王妃,却是让人感觉到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走。” 冷月没有兴趣听小太监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朝两旁的岳城和芜菁各自看了一眼。 两人接受到冷月的目光示意,连忙心领神会,各自收回了兵刃。 而冷月,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再给小太监,就直接从小太监身旁越了出去,走出了房间。 小太监站在原地:“……” 嗯? 刚刚她不说不去么? 怎么反悔反的,这么毫无违和感呢? 不过,好在她反悔了。 自己现在小腿都有点抽筋呢。 夜九宸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冷月先是说不去,紧接着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改口,不由得笑笑。 只是笑,停留的很短暂。 江行烈,竟然也知道落玉轩的事? 难道,他一直以来,也派人在暗中盯着落玉轩和冷月的一举一动? 回想起之前,冷月被刺杀的事情,夜九宸漆黑的瞳眸之中,顿时闪过一道暗芒。 而且,冷月不了解,但是他却很清楚。 按照江行烈的行事风格,绝对不可能只是像小太监传话时说的那么简单。 所以,江行烈又想干什么? 即便心中存着疑惑,但冷月已然离开,他自然是不能放心让冷月一个人去,而且有些事情,还是先不要让她担忧太多的好,所以夜九宸微微定了定心神,便也唤了芜菁和岳城,包括小太监一起,快步离开去追冷月。 马车继续行驶在满是大雪的临安城内。 这个时候,街道上的商铺早都已经开业,繁华的西凉都市,并不知道夜里发生过什么,底层的人民依旧在为每日的三餐一宿奔波着,朱门之内,依旧酒肉发臭,不知人间疾苦。 御书房内,江行烈坐在桌案后,神色冷冽,眉头习惯性的锁在一起,正在批阅着奏章。 江听白站在桌案对面的位置,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不是恐惧,也不是害怕,更不是其他什么。 倒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冷月和夜九宸刚一进御书房,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冷月冰冷的,似是带了实质一般的目光,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的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甚至于,连给江行烈行礼问安这事都给忘了。 不难猜。 放眼整个西凉、整个临安,能够那样悄无声息,不闹出声响,便将落玉轩内几十号人都带走的,不过就只有江行烈、费皇后、和江听白三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江行烈和费皇后如今都没有必要这么做,况且江行烈已经和自己达成了协议,费皇后现如今正处在观望的态度之上,不会做什么。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江听白这狗东西一个人了。 再加上昨晚发生的事,而且江听白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所以很轻松的,冷月就猜到了是谁。 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之前才放下那句话。 不管你是怎么将人带走的,但你想什么代价都不付出的,就将人送回来,也得问问老娘同不同意。 可是现在看见江听白本人,冷月又突然改了主意。 江听白看着冷月那由冷转为平静,然后又从自己身上收回的目光,心里突然就有种不怎么祥的预感。 他就是因为冷月和夜九宸临阵倒戈,将夜陌寒放走,又将他软禁,还饿了两顿没给饭吃的事情,出口气,吓唬一下冷月,让她小小的着急一下而已,真没打算干什么。 整个落玉轩的人现在都在太子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但是为啥,这死女人现在这反应,有点不大对劲呢。 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夜九宸不似冷月,从进入皇宫开始,脸上就挂着一幅吊儿郎当,无所谓的神情,嘴角斜斜的向上勾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恣意潇洒的模样。 所以进入到御书房内,他也只是淡然的看了江听白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江听白的心思一目了然,冷月自然会收拾的他,后悔做那样的事。 但是江行烈…… 这么多年,夜九宸看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十分的精准,但是在江行烈面前,夜九宸却有很多时候,都猜不到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比如此刻。 “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朝着江行烈和江听白行了个礼,冷月却杵在原地没动。 “如果小太监传的圣旨是真的,皇上是要将这个狗东西,交给我是吧?” 冷月冷不防的说了一句,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向站在一旁的江听白。 狗……东西? 听见这样的称呼,江听白的脸都绿了。 听听!听听! 这都是什么别致的称呼? 居然敢称呼一国太子为狗东西? 私下里也就算了,还当面,当着一国国君的面! 这个冷月,也太放肆太大胆了吧。 江听白脸色不好,江行烈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谁当着老子的面去骂他儿子,老子都不能高兴。 何况,他还不是一般的老子,是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一国国君。 整个御书房里,仿佛只有夜九宸,用一种欣赏而又宠溺的目光,看着此刻大胆而又放肆的冷月了。 “放肆!” 江行烈厉声呵斥了一句,整个人不怒自威的,向外投射着强大的气势。 面对江行烈的呵斥,冷月一点都不慌。 “哦,那皇上的旨意算不算数啊?” “废话,朕自当一言九鼎。” “行!” 冷月点点头,转眸就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 接触到冷月的目光,江听白几乎是本能的,求生欲就涌了起来。 “你别冲动啊,有话好说,再说我只是请冷老夫人和冷将军他们去太子府做客,他们现在都好吃好喝的在太子府里呢,你若是不高兴,我将人送回去就是。 谁让你昨晚今早饿了我两顿。 而且今日父皇召见你们两人,是因为有要事要……” “不用!” 江听白说着,突然被冷月打断。 冷月一字一顿,语气淡淡的说道:“既然太子殿下那么喜欢养我的家人,那就好好养着。” 说完,转头看向江行烈。 “皇上现在可以说,到底有什么事了。” 江听白:“……” 夜九宸看着冷月,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斜肆宠溺起来。 第357章 来,我采访采访你 江听白黑着一张脸,嘴角抽搐的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冷月。 啥叫,自己喜欢养她家人了? 还帮她好好养着? 你给钱咋的? 江行烈也是沉着一张脸,看看一脸淡定无恙的冷月,再看看眼底全是宠溺纵容的夜九宸,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头疼,好像又开始发作了呢。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江行烈这才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 “宸儿,你来看看这个。” 冷月就有点不高兴了。 刚刚是老娘在跟你说话,你就这么无视了,真的好么? 突然艾特我男人是几个意思? 夜九宸听闻了江行烈的话,也是微微凝了凝心神,转眸先是朝着冷月看了一眼,这才提步上前,接过江行烈手中的奏折。 看了几眼,夜九宸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 “北境发生暴乱,皇上给臣看这个,难道是想让臣去平复暴乱?” 冷月原本一点都不好奇,也不关心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听夜九宸这么一说,立刻就不开森了。 深如古井一般幽凉的眸,顿时朝着江行烈冷视而去。 个糟老头子想啥呢? 老娘才刚成亲,三日都没到,你就想让我男人去给你平复暴乱? 你想的美! “不去!” 心里这么想,冷月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就表达了出来。 结果就是江行烈脸色更加阴沉了,像是下一秒就要下起疾风骤雨的天空,黑云压顶。 江听白似乎是猜到了冷月会有这样的反应,连忙深吸一口气,走到桌案旁,拿起另外一份奏折来到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先别急着拒绝,再看看这个。” 夜九宸没有说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冷月却再一次明确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不看。” 你让我看我就看,大佬不要面子的? “冷月!” 江行烈似乎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冷呵一声,冷月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淡淡朝江行烈看了一眼。 “我没聋。” 言外之意,你不用那么大声。 夜九宸从刚才开始,就察觉到了江行烈和江听白,今日的举动有些怪异,而且他今日来,原本也是想要知道,江行烈二次召自己进宫的目的。 微微顿了顿,夜九宸随即握了握冷月的手。 察觉到夜九宸的动作,冷月不由得转眸,然后就对上夜九宸一双写着安心的黑眸。 冷月:“……” 哎,心软是病,得治。 见冷月别过头,夜九宸便知道她这是默许了,随即从江听白手中接过另外一份奏折,打开翻看起来。 越看,夜九宸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越深沉。 察觉到异样,冷月也不由得上前一步,同他一起观看那份奏折。 奏折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一目了然。 这份奏折同样是上报西凉北境骚乱的。但是内容,却截然不同。 上一份奏折是西凉北境都守张怀仁已经上奏的,说是北境内部民众不知皇恩浩荡,不心怀感激,发动暴乱。张怀仁采取了强压措施,暴乱已经渐渐平息,然后就是一顿对朝廷和江行烈的歌功颂德拍马屁。 而夜九宸现在手中这份,则是北境境内一个小小的县太守刘斌上奏的,北境确实爆发了暴乱,但原因却不是张怀仁说的那样。 刘斌在奏折中上奏,说北境境内疑似爆发瘟疫,可是张怀仁却隐瞒不报,如今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还请皇上和朝廷立刻采取措施。 瘟疫? 冷月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自然知道所谓的瘟疫,就是大规模的传染性疾病。一旦发生,就一定要立刻采取措施,甚至如果爆发严重,情势不可控制,封城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那个张怀仁却隐瞒不报…… 安的什么心? 思及此,冷月不禁再次抬眸,朝着夜九宸看去。 夜九宸此刻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一双剑眉微微蹙着,薄唇轻抿成了一条浅浅的直线,腮边的肌肉和下颚的轮廓,因为用力绷紧而显得尤为凌厉。 见到这样的夜九宸,冷月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叹息起来。 虽然小妖孽一直口口声声说,不想要那个位置,但是他生在帝王家,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除了尔虞我诈、金戈铁马,还有心怀天下。 如今北境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心里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毫无波澜? 就不说夜九宸,就算是冷月,平日里铁石心肠,冷漠至极,但是遇到这样的家国灾难,也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阴郁了起来,仿佛浓重的,化不开的浓雾,任凭冷风吹拂,也丝毫没有减退。 这样的气氛下,还是江听白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夜九宸……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寰王殿下了,虽然你生在大周,长在大周,可是你的生身母亲是西凉子民,不管你认与不认,你身体里流淌着的,也是西凉的血液。 如今国家有难,百姓有难,本宫不会强迫,但却真诚的希望,能得到你的一臂之力。” 江听白说到此处,夜九宸和冷月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 此时的江听白,和往日里截然不同。 平时的江听白,不是在算计人,就是在算计人的路上,虽然脸上永远挂着无害的、春风和煦的笑,但却从来没有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对人笑。 冷月几乎没有见过他认真。 但是刚刚这一刻,冷月却从江听白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认真。 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认真。 “父皇刚刚已经下旨,派我去北境,一是为了调查张怀仁,二就是确定北境是否确有瘟疫,及时采取措施,让北境的子民,能够早一点逃离瘟疫的灾难,恢复到平静的生活。” 说着,江听白突然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郑重其事。 “寰王,寰王妃,我江听白,西凉国太子今日在此,当着父皇的面,请求你们二位同我一同前往北境,助我一臂之力。 当然,此去凶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感染上瘟疫,若是你们拒绝,我也绝无二言。” 冷月:“……” 你个狗东西可以啊。 说的好听,说真心实意请我们去,结果临结尾了,整出来这么一句。 咋的? 意思我们不去,就是怕了呗? 思及此,冷月不禁没好气的冷冷白了江听白一眼。 江听白自然接受到了冷月眼神中的含义,可抛去其他不说,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够得到冷月和夜九宸的帮助。 这次的事情,绝非小事。 而且他相信,冷月和夜九宸也绝对不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会退缩之人。 之所以说最后那一句,也不过是性格使然。 气势他现在也有点后悔。 万一,原本夜九宸和冷月已经决定要一同前往了,但因为他最后那一句,又改主意了咋整? 要不,趁冷月没反悔之前,道个歉先? “行!” 就在江听白犹豫着,要不要道歉,怎么道歉的时候,冷月却冷不防的开口,语气淡然,却又隐隐中透着强大气势的,说出一个字。 夜九宸虽然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心中正在思量。 江听白有句话说的对。 不可否认,不管他承认与否,他身体里流淌着的,都是西凉的鲜血。如今西凉国家有难,北境百姓有难,他做不到坐视不理,事不关己。 所以,在江听白开口之前,他便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只是,他一人前去赴险可以,但若要让冷月一同前往…… 夜九宸犹豫了。 他发过誓,不让冷月再有一丁点的危险,不会再让她有一丝一毫受伤的机会,先不说北境是否有其他凶险存在,但是瘟疫,这一只洪水猛兽,就足以要了人的命。 他不能带冷月一同前去! 可冷月的脾气…… 事实证明,夜九宸的担心是正确的。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冷月已经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夜九宸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几乎是想都没想。 “不行!” 冷月:“???” 哎? 你瞅你那张脸,就快要直接写上“我要去”三个大字了,怎么的老娘帮你说了,你还反悔了? 冷月疑惑,江行烈和江听白自然也疑惑。 两人就那么眸光复杂的看着夜九宸。 而夜九宸的眼底、心里,却只有冷月一个人。 顿了顿,夜九宸上前一步,神色凝重而又冷冽,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 “我去,但是你,要留在临安。” 冷月:“……” 冷月心里的小人有点抓狂。 虽然知道夜九宸这么做,是因为担心自己,不想让自己赴险,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也应该知道,不行这俩字对自己来说,好不好使。 思及此,冷月绷着一张没有表情,宛若万年冰山一般面瘫的脸,冷冷的,缓缓的朝着夜九宸质问道。 “夜九宸!” “嗯!” “来,我采访采访你。” 夜九宸:“???” 采……什么? 第358章 算了,不挣扎了 不是第一次从冷月的嘴里听见这种奇奇怪怪,从未听说过的词汇,但是每每听到,夜九宸还是忍不住有点怔楞。 再看江行烈和江听白,更是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面对三人的诧异,冷月一脸淡定,丝毫不慌。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顿了顿:“我们成亲三日,你就要一个人出去浪,放我在家中独守空房,你咋想的?活拧歪了?” 夜九宸:“……” 虽然感觉说的没什么道理,但好像依旧无法反驳。 江行烈和江听白虽然也没大听懂,冷月话语之中的个别词汇代表的意思,但是串联起来,也能将整个意思才出来个大概。 “寰王妃!” 江行烈幽幽的开口,唤了冷月一句。 冷月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一直等待江行烈叫了第二遍,才猛地想起来,寰王妃叫的是自己。 “有事?” 江行烈:“……” 江行烈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不是头疾而死,而是被冷月气死的。 “宸儿此举也是为了你好,瘟疫之地,凶险万分,且路途尚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一介女流,也多有不便,不如就老老实实呆在临安城,等待消息。” “那不行!” 江行烈也算是耐着性子,分析利弊的给冷月说了一大通话,若是换了旁人,即便心中再有不舍,也会以大局为重,听从江行烈的旨意。 但旁人是旁人,冷月不是旁人。 所以,江行烈的话音刚一落下,一口气还没等喘完,就听冷月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 江行烈:“你……”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冷月一人敢如此公然顶撞江行烈,还能活的好好的了。 江听白见状,心底却涌起一股异样。 之前光是听说,却未曾亲眼见过,如今亲眼所见,心底不由得开始担忧。 明显的,江行烈对冷月和夜九宸的纵容,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位皇子公主,这样下去,怕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但眼下国事当前,江听白也不是那种会舍大重小之人,便暂且先将心底隐隐的担忧压制了下去。 顿了顿,江听白上前一步,也想要劝说一番。 然而冷月已经一瞬不眨的看向了夜九宸,旁的人,管你是皇帝还是太子,她不高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舍得赏过去。 “夜九宸,我现在郑重其事的通知你。 你去哪,我去哪。 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只要我想,你就别想甩开我一步。 懂?” 冷月声音不大的说出一番霸气十足,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让御书房内原本压抑凝重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冷月和夜九宸就那么相对而立,相视无言,像是在从彼此从眼中读取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而已。 偏偏,这样的他们,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和谐,让人不忍、也无法打破的和谐。 看着这样的他们,江听白突然就有点羡慕了。 江行烈却是一脸的不喜。 身为男子,顶天立地,堂堂男儿,怎么可以被一个女子如此对待? 可偏偏,夜九宸却是一副甘之如饴,极为享受的表情。 江行烈一双横眉顿时就拧结了起来。 夜九宸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一瞬不眨的,直直的望着冷月,像是要透过她的双眼,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是啊。 就冷月这个性子,怕是自己再如何坚持,也没有用吧。 早就该想到的。 而且现在,此刻,别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但是自己却是清清楚楚。 他的小月儿,已经开始有点生气了。 唇角微微一勾,“好!” 江听白:“……” 又是一把狗粮,猝不及防。 江行烈:“……” 完了,自己家的儿子,彻底被一个女人给治的服服帖帖了。 冷月看着夜九宸那张绝美的面容,不由的心神一颤。 人好嘴甜,长得帅还有钱,最重要还听话的男人,怎么就自己运气那么好,给摊上了呢? …… 天刚亮,几辆马车就驶出了城门,一路朝北行驶着。 冷月和夜九宸乘坐一辆马车,岳城和芜菁也在马车之上。 冷月半眯着眼睛,身上盖着毯子,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又疏离。 夜九宸眉心紧缩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忧心忡忡。 岳城和芜菁见到夜九宸这副表情,不由得也被感染的表情凝重起来。 一时间,马车狭小的空间内,气氛压抑不已。 冷月有点燥。 微微睁了睁眼眸,冷月面向夜九宸。 “烦?” 夜九宸闻声,不禁敛了敛神色,略带歉意的朝着冷月抿了抿唇。 “吵到你了?对不起。” 冷月:“……” 兄dei,你这么说,我没法往下接、 你连呼吸都没声的,怎么就吵到我了? 用意念? “没有。” 顿了顿,冷月继续开口说道:“为北境的事?” “嗯。” 夜九宸轻轻喊了颔首,表示默认。 其实在答应江行烈之后,她也曾仔细思忖过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按照在现代社会学习过的经验和知识,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 总归,自己那些现代的知识,多少能帮到些小妖孽。 “烦在什么地方,说来听听。” 夜九宸闻言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从古至今,每每一个地方爆发瘟疫,一定会造成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的景象。 古来那么多名臣良将,但在面对瘟疫时,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将感染瘟疫之人全部集中焚烧,让其传染源从源头杜绝,从而达到目的。 虽然这样最有效,但也最残忍。 可惜,我自负聪明一世,却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别无他法。 或许到了最后,也要如此吧。” 夜九宸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冷月听得出来,他在极力的用随意的、不羁的口吻,但是他眼中透出的,那极力隐藏的情绪,却还是别冷月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 哎! 所以你以为,老娘是为了什么,跟着来的? “其实也不是只有你说的那一种办法。” “你有办法?”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原本还暗淡的双眸,顿时迸射出两道光亮。 冷月点点头。 “很简单,首先找到第一个发现的病例,然后确定一下传染源是什么,将所有感染者隔离治疗。 其次,找找看感染瘟疫之中,有没有幸存下来,活着的人。 如果有,那么就证明这个人身上存在抗体,只要有抗体,就代表着有药。 有药的瘟疫还叫瘟疫么? 不过是一场传染病而已。” 冷月说的条理清晰有条不紊,虽然声音不大,语速也稍稍有些快,还有一些夜九宸听不懂的词汇,但听完这一番话,其中的大概意思,夜九宸也已经理解出来个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如果有幸存者,就代表着这场瘟疫可以治疗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冷月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个什么张……” “张怀仁。” 见冷月记不起北境都守的名字,夜九宸很善解人意的将名字主动说了出来。 嗯,对! 就是这个人。 听听这名字,怀仁,坏人! “这个张坏人,就交给江听白那个狗东西处理好了。” 看着冷月浅淡而又冷艳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从听到消息到现在,胸口所有积压的阴郁和阴霾,竟然一瞬间就消散了。 而这一切,却只是因为冷月。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情不自禁的伸出双臂,一把将冷月揽进了怀中,丝毫不顾忌,马车之中还有另外两个人。 冷月:“……” 算了,不挣扎了。 反正人设早就崩了。 岳城和芜菁见到这副情形,倒像是早就见怪不怪一般,各自抬头望着天,一点都不尴尬。 “有你真好,” 夜九宸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冷月不禁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 这个必须当仁不让。 听见冷月这般平静的应答,夜九宸不禁笑笑。 马车外一声长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芜菁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就见前面江听白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江听白正被行云搀扶着下马车,朝冷月和夜九宸所在的这辆马车走来。 芜菁放下帘子。 “主子,王妃,太子过来了。” 芜菁话落,马车外面便传来了江听白欠揍的声音。 “寰王,王妃。” “有话说有屁放。” 江听白:“……” 哎,这么不温柔的女人,他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夜九宸到底是怎么忍受的。 真没想到,夜九宸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还有受虐的倾向。 “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寰王和王妃觉得如何?” 江听白一句话说完,空气里突然沉浸到一片死寂当中,冷月和夜九宸的马车上既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 江听白风中凌乱了。 吃还是不吃,给个话啊。 突然就没音了是几个意思?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由得上前一步,打算再追问一句,却没想到面前马车的车门,却冷不防的从里面被人推开。不偏不倚,刚刚好扇了江听白一脸风。 江听白:“……” 怎么感觉,前路漫漫呢? 第359章 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前往北境的路上并没有下雪,但时值冬日,往日里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的景致,如今也变得萧瑟凋零。 江听白站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马车外,身后是萧瑟,脸上是尴尬。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只不怎么眼里见的乌鸦,扑腾着翅膀,从江听白的头顶恣意悠然的飞过,一边飞,还一边不忘发出几声应景的叫声。 “啊——啊——啊——” 江听白:“……” 乌鸦兄弟,我谢谢你。 就在江听白深呼吸,调整情绪,准备耐着性子再开口询问一句的时候,面前马车的门却冷不防的被推开,紧接着,江听白看见冷月那张面瘫的脸出现在眼前。 可惜,冷月连瞟都没瞟一眼江听白,也没有任何人的侍奉,直接脚尖一踮,干净利落的从马车上蹦了下来,稳稳落地。 冷月落在了江听白身旁的位置,江听白习惯性的绽放出一抹阳光和煦,温暖如风一般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然而冷月却视而不见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直接从江听白的身边越了过去。 江听白再次:“……” 又不是第一次被无视,激动个什么劲? 冷月朝江听白身后不远处的客栈走去,随后夜九宸带着芜菁、岳城也下了马车。 夜九宸朝着江听白淡淡点了点头,随即便快速朝着冷月追去,至于岳城和芜菁,身为下属,自然懂礼数,让江听白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看着几个人从自己眼前依次走过,虽然除了冷月之外,其他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江听白还是觉得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憋闷不已。 客栈并不大,一楼有个大厅,二楼有一些客房、 晨起出发到现在,也确实有些饿了。 江听白已经派人安排好了房间和吃食等事宜,冷月、夜九宸、江听白坐一张桌子,三人带来的随身之人,还有一些随行的太医、将士此时却都呆在客栈外面。 客栈条件有限,所以吃食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繁琐的,以至于冷月她们坐下不久,饭菜就都被端了上来。 冷月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四下看了一眼。 周围还有几张桌子,虽然可能会拥挤些,但足够其他人坐。 可是那些人此刻却都呆在外面,除了江听白和冷月、夜九宸身边的贴身之人,没有一人进入客栈内部。 冷月眸光动了动,没有急着说话,因为江听白和夜九宸也没有急着动,只见江听白唤来了行云,随即语调平静,却又不容反驳的吩咐道: “去,让太医和将士们都进来,一起吃饭。”、 行云一愣,略微有些犹豫:“殿下,身份有别……” 行云只说了一半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此刻江听白正在用一种幽深的,凉薄的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那眼神,分明不容置喙。 行云瘪了瘪嘴,只好垂首。 “是!属下遵命。” 说罢,行云便立刻转身去执行命令。 冷月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江听白。 以前她一直都觉得这狗东西一肚子坏水,除了算计人,就是在琢磨怎么算计人,除了那日在乾华殿、御书房内,他为了北境百姓安慰,带着几分真心的恳请冷月和夜九宸相助,倒还真的没见过他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时候。 而现在、此刻、江听白的举动,倒是让冷月有了几分欣赏。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察觉到冷月的目光,江听白不禁反问了一句,只是问这句话时,嘴角挑起的弧度,充分证明了他有多么的明知故问。 而果然,冷月也没惯着孩子。 “嗯,你不是知道么?” 江听白:“……” 所以,要跟冷月进行一场高素质的心灵交流,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思及此,江听白不禁有些认命的暗暗叹息了一声。 “我们不是在宫中,此次出行,每一个人,都是心系西凉、心系北境的战士,所以那些所谓的身份有别,不如就…… 用一句你的话,去踏马的!” 冷月不高兴了。 “什么就我的话了?” 我没说过,不要把我的形象塑造的这么粗鲁! 我还是个宝宝。 面对冷月的否认,江听白却是心情极好的笑了笑。 夜九宸就坐在冷月的身边,自然而然的,没有错过冷月看向江听白的目光。 虽然,知道她为何会看向江听白,也知道她为何会眼神中,略带几分赞许欣赏,但是就这么看着冷月,这般肆无忌惮,直勾勾的看着别的男人,夜九宸还是控制不住的,心中吃味。 他也不想这般。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不该为这般鸡毛蒜皮的事情计较。 蛋酥他控制不住他寄几,他也很绝望啊! 而且,冷月是他的,他夜九宸一个人的! 这么想着,夜九宸心中不禁淡定了几分,随即抬起手,毫不客气的搬过冷月的脸颊,强迫她的目光中,只有他自己,没有旁人。 “食不言、寝不语。” 夜九宸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随即便用略带警告的目光,旁若无人的定定看了冷月一眼。 冷月:“……” 小妖孽什么毛病? 老娘平时话还不够少么? 冷月不明白夜九宸突如其来的神仙操作是什么意思,但是江听白作为一个被喂了无数狗粮的资深单身狗,一下便洞察了夜九宸的意图。 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江听白随即揶揄着开口:“王爷这是吃醋了?” 吃醋?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谁?他,吃你的醋?” 江听白下巴骄傲的往上扬了扬:“虽然王爷这醋吃的没什么道理,但终归本宫也是当朝太子,还曾经差一点娶了王妃,所以王爷吃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看着江听白一脸欠揍的嘚瑟样,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倒是夜九宸,听江听白这么一说,刚刚一瞬间眼底的阴郁和酸味。倒是消失不见了。 他只是不喜欢冷月在他身边的时候,眼中还没有别人。 但若是吃醋……江听白还真的不配。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没有反驳江听白的话。 但夜九宸不反驳,不代表冷月不会怼。 说她可以,说她男人? 不行! “太子殿下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自恋?” 自恋? 江听白表情一个怔楞,虽然没有听过这个词,但是想想,也算是能理解。 冷月没有给江听白消化理解新知识的时间,继续说道: “你觉得,你有我家王爷长得好看?” 江听白:“……” 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丰神俊朗……但在夜九宸那张绝美的、犹如妖孽一般让人看一眼,就足以倾倒的容颜之下,确实很逊色。 无奈,江听白只好承认:“自然是没有。” 冷月认真严肃脸:“你有我家王爷个子高?” 江听白脸色有点黑:“没有!” “你有我家王爷有钱?”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 “你有王妃么?” 江听白:“……” 讲讲道理! “本宫就算有,也是太子妃,不是王妃好吧?” 好不容易逮住冷月一个漏洞,江听白自然不会放过,一针见血的便指了出来。 可惜,冷月一脸淡定。 “甭管什么妃,你有么?” “我……” 万箭齐发,江听白彻底无语了。 他有个屁有,虽然之前也有过几个同房丫头,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拒绝任何江行烈和费皇后想要给他安排的婚事。 因为婚事对他来说,也是他的一颗棋子,一个助力,再没有确定好最好的选择之前,他当然不会白白浪费资源。 但江听白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冷月扎他用的刀子。 胸口好痛,怎么办? 看着江听白那张黑的宛若锅底灰一般,欲哭无泪的脸,夜九宸只觉得通体舒畅,不是因为江听白被怼,而是他的小月儿,在帮他的说话。 他的小月儿,一口一个“我家王爷”,听起来怎么那么的悦耳动听呢? 冷月一刀接着一刀,毫不留情的插在江听白的心口窝,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胸口被冷月那无形的刀子,一下下贯穿的声音。 捂着胸口,江听白没好气的说:“你想干嘛?不带人身攻击的!”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看起来却尤为正经的脸。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噗——” 江听白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扎了一刀呢! 顿了顿,冷月继续说道:“所以,请问太子殿下,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家王爷吃醋的?” 江听白:“……” 他错了! 他就不该嘴欠! 惹谁不好,居然惹这姑奶奶? “呵呵!” 江听白艰难的扯开一丝笑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王妃说的是,吃饭吧。” 说话间,随性的太医和将士们已经进了客栈,在其他地方落座,他们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生怕打扰到冷月和江听白他们这边。 但却没想到,刚进来就好像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呢。 偏偏,冷月还不满意,看着江听白片刻,一本正经,一字一顿道: “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 江听白卒。 第360章 本宫,甘拜下风 客栈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客栈老板和小二刚刚通过对话,还有这群人的穿着以及言行举止,已经猜出来了大概。这群人中有王爷、王妃、还有一些将领和太医,而且是一路朝北去,想来,是朝廷派去北境赈灾的。 客栈和小二很有眼力见的悄悄退到了一旁。 江听白此时也已经不想再跟冷月对话,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饭喝茶。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悄无声息的吃着饭。 夜九宸略微思忖了一下。 “太子殿下想没想过,我们如此声势浩大,或许可能会让有心之人,提前得到消息做好准备。” 听夜九宸这么说,江听白不由得笑了笑。 “王爷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我原本都是尊贵之人,总不能委屈了不是么?” 江听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无懈可击的笑意,夜九宸闻言竟然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太子殿下说的是。” 几句简短的对话之后,众人继续吃饭,仿佛刚刚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一个没什么营养的小插曲,没有引起丝毫的涟漪。 冷月面无表情的吃着饭,无波无澜的目光从江听白和夜九宸的脸上一一扫过,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这俩人可以啊,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有默契的演了一出戏。 是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万一自己脑子没转过来,脾气上了头,把桌子掀了呢? 孩子还是太年轻啊。 一会,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俩人。 心中打定了主意,冷月随即将碗中的饭菜吃干净。 “我有些累,先上楼休息。” 说着,冷月站起身,江听白见状也连忙附和道、 “王妃身子较弱,是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也不急着赶路,王妃且是要把身体修养好了才是。” 冷月:“……” 虽然知道你在演戏,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娘身子较弱了? 冷月冷冷的白了江听白一眼,随即不发一言的,转身上楼。 芜菁此时也已经吃完饭了,见冷月立刻,自然要侍奉左右。 毕竟这次出行北境,其余的人都在太子府里好好的养着大爷,就只带了这么一个女的,所以照顾侍奉冷月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上了楼,刚一关上门,芜菁就忍不住朝冷月询问。 “王妃都不好奇么?” 冷月走到椅子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急不慌的喝着。 “好奇什么?” “刚刚主子和太子殿下那一段对话,太突如其来,又太过诡异。 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属下不了解,也不感兴趣,但是属下追随主子多年,对主子的脾性即便谈不上了解,也是知道几分的。 刚刚太子殿下那番话语,明显就是对这次北境瘟疫之事,没有过多放在心上。甚至还说什么不能委屈自己之类的话……” 芜菁越说越义愤填膺, “他这般不知百姓疾苦,将黎民苍生不放在眼里,是他的事、 可是主子居然还默许,属下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说着,芜菁向冷月靠近了几步。 “王妃,您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冷月放下茶杯,认真脸的看着芜菁。 “当然不会!” 听见了冷月的回答,芜菁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见冷月慢吞吞的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芜菁的肩膀。 “你只要相信你家主子,相信我,便足够了。 其余的,以后你就明白了。” 说罢,冷月还煞有其事的抬手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 “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芜菁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冷月。 不是说,让自己相信她,相信夜九宸么,怎么说着说着,还真要去休息了? 难道,今日真的不出发了?” 芜菁心中怀疑,虽然此刻冷月已经转过身,朝床榻的方向走去,但芜菁眼前却总是出现冷月那双淡漠的,平静的、却又仿佛带着让人笃定、让人心安力量的双眸。 顿了顿,芜菁抿了抿唇,悄悄退出了房间, 嗯,只要相信夜九宸,相信冷月就足够了。 楼下,夜九宸和江听白也已然吃完了饭,两人眼神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极为不走心的客套了两句,便各自上了楼,回了房间。 只是,上楼之前,夜九宸悄悄的交代了岳城几句话,上了二楼之后,他同江听白去的,却不是各自的房间,而是不约而同的,一起来到了冷月的房间。 芜菁正在门口守卫,见到江听白,眼神之中不由的划过一抹厌恶。 江听白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夜九宸见状,倒也没替江听白说些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朝芜菁吩咐道。 “你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芜菁闻声立刻领命。 “是,属下遵命。” “嗯!”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应了一句,便上前推开门,先一步走进房间。 江听白跟在夜九宸身后,还不忘朝芜菁定定的看了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才进入到房间内,关上门。 芜菁:“……” 她家王妃说的还真没错,江听白就是个狗东西! 房间内,冷月并没有歇息,而是盘着双腿,大刀阔斧的坐在床榻之上,看见夜九宸和江听白一起进来,也丝毫不意外。 江听白看了看夜九宸,一脸羡慕。 “你确定,你没跟她提前说过?” 夜九宸无辜:“本王和太子殿下,也没提前说过任何事,不是么?” 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三人之间都没有任何的私下交流,如此心有灵犀,如此有默契,也不过是因为彼此都通透,或者是看明白了同一件事罢了。 冷月没有绕弯子,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客栈的老板和小二有问题。” 夜九宸笑笑:“嗯,我已经吩咐岳城,去盯着他们了。” 江听白闻言倒是有了些兴致:“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冷月毫不客气地:“比你早。” “那可不见得。” 江听白不加犹豫的反驳:“早在进入这家客栈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异样。” 这条路虽然是通往北境的必经之路,平日里也会接待许多行走经过于此的人,商人有、普通百姓有、官家人有、土匪强盗可能也有…… 可是,即便见识过各型各色的人,但是王爷和太子一同出现,还带着这么多人,他们初见之时,却一点震惊慌乱都没有,反而淡定从容的,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 这么一看,不就是太奇怪了么。 所以江听白很有信心,要么,就是冷月他们和自己一同发现的,要么,就是比自己晚。 可惜,冷月的回答,却彻彻底底的打碎了他的幻想。 “哦,我在进客栈之前就知道了。” 江听白:“???” 我能说你吹牛逼么? 还没进来,你咋发现的? 当然,这样的话,江听白只敢在心里说,自然是不敢当着冷月的面说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怕挨揍。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冷月不知道。 冷月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顿时投射出两道寒芒,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朝着江听白就逼视而去。 好在,夜九宸适时的站出来解释。 “无巧不成书,当初我们从大周来到西凉,正好走的就是这一条路,住的就是这家客栈。” 江听白:“???” 卧槽?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有可能。 但好像也说不通啊。 “就算是你们当初走过这条路,住过这家客栈,没进来之前,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此时的夜九宸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轻轻的摇晃把玩着,听着江听白不死心的抗争,不由得浅然一笑。 “因为当初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曾经和老板聊过。 这里虽然是去往北境的毕竟之路,但也是进入临安的必经之路,所以每日这家客栈来往的车辆以及过路人,用络绎不绝来形容,绝对不夸张、 而我们今日前来,这里却空空荡荡,一个住客都没有。 别说是住客,连个打尖之人都没有。 你不觉得太奇怪了么? 另外,刚刚月儿在进客栈之前,曾经在门口驻足逗留了片刻,还记得么?” 江听白自然记得,当时他心里还纳闷,冷月这是在观察啥呢。 觉得条件差也没办法,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家客栈。 “月儿当时在地面发现了许多脚印和车辙、以及马蹄印,可惜这些印子,交错仿佛,凌乱不堪,几乎将门口的雪都踏平了,太子殿下,不觉得奇怪么?” 经夜九宸这么一提醒,江听白猛地想了起来。 确实如夜九宸所说,大雪是前两日刚下的,所以那些印记,一看就是这两日内行程留下的,但是那么多印记留下,客栈内却空无一人。 怪不得!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定定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冷月的心思缜密,真的已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和她外表那种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冷漠样子,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宫,甘拜下风!” 第361章 哎,难受!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淡淡的看着江听白。 “服了?” “服了!” 江听白站在原地,郑重其事的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躬了躬身,做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王妃心思缜密,敏锐聪慧,本宫甘拜下风。” “嗯!”冷月没什么情绪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学着点。” 江听白:“……” 突然不想佩服你了,肿么回事? 夜九宸看着冷月一本正经接受下来的模样,不由得又是宠溺一笑,微微敛了敛,这才看向江听白。 “我刚刚已经吩咐了岳城,盯着客栈的老板和小二。 太子殿下此番举动和刚刚那番话,很显然已经被他们听去了,相信也很快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接下来,我和月儿,就不与太子殿下同行了。 相信太子殿下的计划,也是如此。” “正是。” 江听白知道,以夜九宸的聪明才智,有些事情不需要提前商定,也能被他猜出。 而且计划,也是刚刚在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想到的。 “本宫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让王爷和王妃受些委屈,但是国难当前,百姓民不聊生,还有一些贪官污吏隐瞒上报,导致百姓愈发水深火热。 所以本宫自私一回,请王爷和王妃先一步出行,早本宫一步抵达北境。 冷月性子寡淡冷漠,不出屋子也鲜少会有人怀疑,所以本宫才制定了这个计划,相信王爷和王妃,同本宫的想法是一样的。” “别不要脸!” 江听白一句话说完,半晌没有开口的冷月却突然冷不防的怼了一句,怼的江听白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冷月却是在说完一句话之后,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我们凭什么要和你想法一样?” “……”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你、不想与你同行而已。” 江听白:“……” 咱还能好好的,愉快的聊天不了? 夜九宸嘴角的笑愈发的浓烈,甚至于看着江听白被冷月怼的,青红不接的脸,更是按捺不住低笑出声。 “喂,你们两个差不多点吧,不要太过分哦。” “嘿?” 冷月就纳闷了。 “就过分了怎么的?” 虽然以前,冷月也没给过江听白什么好脸色,但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几乎是要开口就生怼的。 江听白一时间有些懵逼。 但是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王妃姑奶奶,你可以了啊,你们二人临阵倒戈将夜陌寒放了,还软禁我,饿了我两顿不给饭吃,好歹我也是一国太子,也没干别的,就吓唬吓唬你,把你的家人请到府上,还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你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江听白一眼。 对于江听白说的,冷月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异议,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虽然老跟自己玩心眼,但却从没有一次,打算真正对自己和夜九宸下手做些什么。 冷月以前一直以为,这狗东西是没憋着什么好屁,准备干一票大的。 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却能够放下成见和矛盾,以百姓安危、天下苍生为主。而且还可以放下身份,同随行的太医将士们同吃同住。 这么一看,倒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不过好坏都和自己不相干。 一个人再好,只要他对自己坏,那么他的好,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再坏,可是却唯独对自己好,那么他的坏,自己又为何要介怀? “你倒是想干别的,敢么?” “不敢!” 江听白秒怂的大方承认,确实是不敢,因为谁知道冷月会干出来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见江听白表现良好,冷月不禁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朝夜九宸看了一眼。 夜九宸领会了冷月目光中的含义,轻轻颔首,起身,朝江听白说道。 “为了掩人耳目,芜菁和岳城留给你,我和月儿,即刻便出发。” 虽然不得不承认,夜九宸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这种时候,他们心之所向是相同的,所以江听白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心,略带担忧的说道: “可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北境毕竟是血雨腥风之地。” “无妨!” 夜九宸浅然一笑:“既然决定来了,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再说我和月儿此番行为,不是为太子殿下你,而是为了北境的百姓。 而且疫情当前,月儿有办法治理,我们早一些抵达,便能早一步控制。” 夜九宸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声音也不甚大,但是如黑曜石一般漆黑深邃的眸,在这一刻却宛若跌落万丈星河,璀璨夺目。 江听白眸光闪了闪。 “可是这一路,本宫是要慢行的,怕是本宫到了之后,你们已经将疫情处理好了。 到时候,你们就不怕本宫抢功?” 冷月站在一旁,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喜欢,送你好了。” 江听白知道,这是冷月说话的方式,言外之意,便是不怕。 “太子殿下既然能够暂且放下成见与矛盾,为黎民百姓着想,我们夫妻二人,又怎么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空气,突然安静了。 江听白静静的看着冷月,看着夜九宸。 他从前不止一次担心过,如果日后夜九宸和冷月反悔,想要登上那个位置的话,自己有几分把握能够赢。 如果说从前,他还有七八分,那么如今,就只剩下五分了。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苦笑一声。 “真不知,若是将来我们需要为敌,该如何对付你们。” 夜九宸和冷月都听出了江听白的言外之意,相比较夜九宸的妖冶,冷月却是极其不客气的,给了江听白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放心!” 江听白眉峰一挑。 “你不配。” 江听白:“……” 莫名又想要吐血了呢。 和冷月不同,夜九宸却是上前一步,拉近与江听白之间的距离,眸光澄亮,语气沉稳笃定的,一字一顿道: “你会是个好皇帝,而我,做不到!” 至于做不到的原因…… 夜九宸眸光深情缱绻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空气,再一次安静。 江听白相信夜九宸说的是实话,也知道冷月的性子,绝对不是会在宫墙之中,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的那种人。 她对权力没有诉求,对地位更加不看重,至于她看重的是什么? 认识这么久,江听白觉得,好像除了夜九宸和她的家人,这一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冷月看重的。 刚刚好,夜九宸虽然不是打从心底里,不热衷于权势于皇位,天下于苍生,但在他心中,更重要的人是冷月,所以,他甘愿为了冷月,放弃一切。 但人,终究是会变的。 夜九宸真的就会一生一世,只同冷月一双人么? 而冷月,在经历了世间百态之后,也还会是现在这副寡淡凉薄、自由放肆的性子么? 而这些,恐怕只有时间和未来,才能给出答案了。 “笃笃笃——” 蓦的,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气氛,夜九宸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 “主子,岳城有事禀报。” 门外传来了芜菁的声音,夜九宸随即打开门,果然见岳城和芜菁一同站在门外。 见到夜九宸,岳城和芜菁先是简单的行了个礼,夜九宸免了两人的礼,示意了一下,岳城便进入到房间内,而芜菁关好门,则继续守在门外。 岳城正了正神色:“主子,果然不出你所料,属下刚刚悄悄盯着客栈的老板和小二,发现老板在安顿好所有人之后,便悄悄去了后院,然后趁人不备,放走了一只信鸽。” 岳城是奉夜九宸的命令,没有将信鸽打落,因为客栈老板会给谁传信,信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已然了然于胸。 之所以让岳城盯着,也只是为了稳妥,确定一下。 既然事情已经确定了,那么之前已经制定好的计划,便可以执行了。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先是朝冷月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江听白,在两人眼中都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最后才转向岳城。 “我和王妃即刻便启程,你和芜菁留在队伍之中,一切像是我们还在一般,万事听从太子殿下命令。” “主子!” 夜九宸的话让岳城感到震惊。 而夜九宸似乎知道岳城的担心,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便先一步抬手打断。 “我同王妃一起,你们无需担心,只要完成我交给你们的任务。 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出异样,若是完不成,你们以后便不必出现在我和王妃的面前了。” 岳城微微抿了抿唇,最终只好俯首领命。 “属下,遵命!” 冷月站在一旁,看见这副架势,就忍不住心中唏嘘。 是自己做人有问题么? 为啥小妖孽也好,还是江听白那个狗东西也好,他们的人都这么的听话能干,而自己的人一个个的,恨不能上房揭瓦,还都傻的可以。 哎,难受! 第362章 我的美遮不住 天色渐暗,原本澄澈淡蓝的天,此刻已经被铅灰色所取代。 赶了大半天的路,将士们还好,太医们常日呆在太医院内,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赶这么久的路,身体已然受不住了,所以吃过饭之后,便都纷纷回房间休息。 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门紧紧关闭着,岳城守在门外,一副严肃不已的模样。 小二拎着水壶上了二楼,远远的看见岳城,略微正了正神色,便扬起笑脸走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 小二走到房间门口,被岳城毫不客气的拦了下来。 小二赔着笑:“奉我们掌柜的吩咐,给各位客官添点热水。 “不需要!” 岳城一本正经的严肃的回了一句,小二眼神往房间内瞟了一眼,随即笑笑。 “好嘞,那客官有需要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小二便要离开,不想房间的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 小二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头看过去,就见芜菁从房间内走出来。 小二立刻堆笑。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芜菁笑笑:“我家主子听说来送热水的,让我接一下。” “好嘞,小的这就去。” 说着,小二就要往房间里进,却被芜菁不着痕迹的拦了下来。 “主子性子冷,不习惯被外人伺候,而且我们家主子身份,也不是什么人想伺候就能伺候的,给我吧。” 芜菁说话的时候,小二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往房间里瞟了瞟,隐隐的看见床榻和椅子上确实有两个人影。 “姑娘说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周了,那就麻烦姑娘了。” 一边说,小二一边把手中的水壶递给芜菁,芜菁接过。 “以后送什么,直接送过来交给我便好,千万别惹了主子不高兴,不然你有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芜菁拎着水壶回了房间,关好了门,岳城重新守在门口,双手抱臂于胸前,怀中抱着剑,板着脸,一副严肃不已生人勿进的样子。 小二离开之后便下了楼,去了后间。 掌柜此时正等在那里,听了小二的汇报,这才点点头。 而另外一边,趁着暗色,冷月和夜九宸一人乘坐一匹马,正快速的一路向北行进着。 江听白给冷月和夜九宸准备的宝马,脚程特别快,寻常马匹需要跑一天的路程,换上这宝马,只需要半日。 一百多公里外还有一家客栈,所以冷月和夜九宸快马加鞭,今晚打算在那家客栈中休息。 临走时,江听白询问冷月还有没有什么行礼要收拾,冷月却说什么都不需要。 不需要行礼,但是需要别的东西。 此时此刻,借着月色,感受怀中揣着的一千两银票,冷月只觉得整个人都充实了呢。 果然,出门就要轻装上阵。 其他东西要个毛线啊,有钱就够了。 当时江听白还略有担忧,询问冷月若是有钱买不到的东西怎么办,冷月极为淡定的回答了一句。 “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那万一有呢?” “只能证明你钱不够。” 月色皎白,落在铺满了大雪的地面上,反射出一片银色的光华。映衬出夜九宸和冷月的身影,宛若游龙惊凤,肆意穿梭。 夜九宸始终控制着速度,不远不近的护在冷月的身后。 此刻看着冷月驰、骋在马背上的冷艳身影,眼底虽是一片安宁,大脑却在飞快的旋转、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冷月仿佛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一时间又想不到。 可是那种感觉就是那般强烈,就仿佛像是人的第六感,毫无缘由,却又赫然清晰准确。 此去北境,一路凶险,即便是安全抵达了北境,情况也只会更糟。 所以夜九宸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上前去询问一下。 思及此,夜九宸双腿一夹,马儿受到刺激,立刻加快了几分步伐,只片刻功夫,夜九宸便来到了越冷月并驾齐驱的位置上。 察觉到夜九宸的举动,冷月不禁微微侧了侧眸。 不得不说,这古时候的交通工具,真的不咋地,这么冷的天,四面透风不说,最注重要的颠的厉害。这才一个多时辰,冷月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不是两瓣,而是八瓣了。 好怀念那个有自来水有电有wif,还有车的时代啊。 还有! 夜九宸这小妖孽这个时候追上来干啥? 慰问一下自己的屁、股? 冷月眸光清冷,挂着银色的光辉,看了看夜九宸。 夜九宸唇瓣微抿。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低沉暗哑的嗓音被疾风吹的四分五裂,听到耳朵里倒也出奇的要命好听。 冷月想都没想:“是……” 只说了一个字,冷月就觉得灌了一肚子的风,差点没直接把她憋岔气过去。 她现在好想知道,夜九宸说了那么字,肚子里的风还好么? 得到冷月肯定的回答,夜九宸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冷月不会瞒着自己什么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懒得说懒得解释。 所以—— “别问我什么事,到客栈了再告诉你!” 似乎是察觉到夜九宸又要开口询问,冷月这一次抢了先,憋了一大口气,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便连忙闭上了嘴,改为用鼻呼吸。 再次怀念一波那个有水有电有wifi有汽车的年代。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表情略微有些犹豫,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是,冷月看出夜九宸的微表情了。 别问她在这种情况下咋看到的,她也不知道。 但赶在夜九宸开口之前,冷月再次抢先说道: “别说话了,风大闪舌头!” 说完之后,冷月直接快马加鞭,将马儿策到了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她现在只想赶紧到达下一个落脚点,其他的啥也不想。 夜九宸听见冷月那么别致而又奇葩的说法,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也快速策马追了上去。 只是,冷月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夜九宸的心,却隐隐的瑟缩钝痛着。 若不是自己,她便不用出来受这份罪了。 又过了几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一百多里之外的另外一家客栈。 冷月停下马儿,翻身下马,一边忍不住的上下蹦跶,用来缓解自己身体的冰冷,一边擎着一双寒凉而又锐利的眸,四下环顾观看。 相比较上一家,这一家的客栈规模明显小了许多,而且装潢也稍稍简陋简单的了些,但此时里面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冷月初步判定,正常。 “没有异常。”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走到了冷月的身边,低语了一句,冷月应了一声。 “嗯。” “但凡事都有例外,对方有所准备,还是谨慎些好。” 夜九宸嘱咐了一句,便牵着马打算上前,而刚走了两步,却不想被冷月一把抓住。 夜九宸微微讶异,转眸看向冷月。 “怎么了?” 冷月没有急着回答,却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巾,然后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绑在夜九宸的脸上。 夜九宸:“???” 冷越绑好布巾,后退一步,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说的,谨慎一些的好。” 夜九宸依旧一脸懵逼。 谨慎一点跟自己蒙脸有什么关系? “你长得太好看,容易被人盯上。” 说完一句,冷月直接牵着马,朝客栈走去。 夜九宸站在原地,略微有些无语的沉默了一会,随后忍不住低笑出声。 谁说,只有他在意,只有他会吃醋的? 原来他的小月儿也会呢。 想着,夜九宸立刻快步追上去。 “若是如此,那怕是你也要蒙了。” “我不用。” “我的小月儿容貌绝色,世间少有,怎么就不用了?” “我的美遮不住。” 夜九宸:“……” 看着冷月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夜九宸再次忍俊不禁起来。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两人牵着马来到客栈门前,将马儿暂时放在客栈门口,进到客栈内。 客栈的大厅内放着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旁都坐了人,有的风度翩翩,气质儒雅,有的虬髯大汉,呼来喝去嗓门极大。 在冷月和夜九宸出现的一瞬间,客栈内所有人的视线便投射、了过来。 夜九宸虽然蒙着脸,但是气势不俗,气质出尘,所以免不了也被人多看了两眼。 但看也就看了,毕竟是个男人,不会如何。 可看向冷月的目光,就不那么单纯了。 尤其是刚刚嗓门最大的,坐在靠门口位置上的一个虬髯大汉,盯着冷月的目光,顿时就多了几分贪婪和不怀好意。 夜九宸眸光微微一冷。 连他夜九宸女人都敢觊觎? 想来是活动不耐烦了。 想着,夜九宸的手不由得微微向上抬了抬,不想却被冷月事先察觉,直接按了下去。 夜九宸定定的朝着冷月望了一眼,冷月却是眸光平静的朝着夜九宸摇了摇头。 好在,小二适时的殷勤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是要住宿吧,两位运气真好,刚刚好我们只剩一间房了。” 夜九宸看着冷月,最终无奈的点点头,掏出银子放在案台之上。 第363章 又不是第一次 “门外两匹马,麻烦喂最好的饲料,然后准备些晚饭送上去。” 夜九宸看起平淡的说了一句,但掌柜就站在他对面的位置,中间还隔着一个案台,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没来由的冷意从夜九宸的身上蔓延了出来。 掌柜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不禁有些怔楞。 这两个人,女的长相绝色冷艳,男的身上的气质不凡,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啊。 想到这里,掌柜的连忙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心领神会,连忙上前。 “二位客官,请跟我这边请。” 说罢,小二便带着冷月和夜九宸上楼。 而之前一直盯着冷月,目光不善的虬髯大汉,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背影,不由得邪佞一笑。 夜九宸和冷月跟随着小二进入客房,客房的摆设很简单,一目了然,一张床、一张桌、几把椅,除此之外只是简单的摆放了一些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装饰品。 简单是简单,但是胜在干净整洁,冷月从来也不是个挑剔之人,毕竟从前出任务的时候,荒山野岭都能睡,何况现在还有张床。 已经很不错了。 “两位客官若是没有旁的事,小的就退下了,二位客官早些休息,记得锁好门窗。” 小二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赔了个笑,便快速的走出了房间。 夜九宸摘下蒙在脸上的布巾,眸光幽冷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紧接着两步走到夜九宸面前,不由分说的就亲了上去。 夜九宸:“……” 小月儿这是学坏了啊。 几乎自己每一次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冷月都用这种办法来对付自己。 可是偏偏,每一次都好使! 真的是…… 想着,夜九宸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冷月的唇这个时候也抽离开来。 “对不起。” 夜九宸抬起双臂将冷月揽在怀里,低声呢喃了一句。 冷月莫名其妙。 “好好的,干嘛道歉?” 因为点啥? “让你受委屈了。” “无妨。” 冷月平静的回了一句:“反正很快,那人就会知道,有些人不是他想看就能看的。” “嗯。” …… 夜色,渐渐深了。 客栈大厅内原本那些喝酒聊天吃饭的人,也渐渐回到房间歇息。热闹不已的客栈,不知不觉间,便变得安静下来。 虬髯大汉坐在房间内,手中一把九转金刀被烛火映照的,闪耀着光芒。 光芒落尽虬髯大汉不怀好意的眼中,竟然分外和谐。 很快,房门被打开,虬髯大汉的同伴三角眼走了进来。 关好门,三角眼快步走到虬髯大汉身旁。 “哥,打听清楚了,那对小夫妻,就住在最里面那间房间里。他们隔壁房间住的,就是晚上喝的不省人事那几个,嘿嘿~” 三角眼一边说,一边奸佞的笑着。 虬髯大汉听罢,也颇为满意。 “不过大哥,那对小夫妻,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咱们若是真动手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啪——” 三角眼话刚一说完,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下子。 虬髯大汉开口,嗓门又粗又哑:“怂货,能有什么麻烦,等老子睡了那小娘们,然后一杀人灭口,谁知道这事跟咱们两个有关系?” “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 明显的,虬髯大汉平日里就是欺压着三角眼的,所以这会子,虬髯大汉一发飙,他便立刻怂了起来。 “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啪——” 三角眼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子,三角眼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虬髯大汉。 “什么时候?当然是现在了,难道还要等天亮?” 说着,虬髯大汉站起身,将九转金刀往肩膀上一架,气势汹汹的便出了门。 三角眼忿忿不平的低声嘀咕了一句,倒也不敢公开发出什么异议,便悄悄跟着虬髯大汉出了房间。 走廊里安静极了,这个时候的房间都是没有隔音的,此起彼伏的鼾声、磨牙声、放屁声交错起伏,尤为和谐。 来到冷月和夜九宸房间门口,虬髯大汉朝三角眼使了个眼神,三角眼立刻上前,先是用手指站着唾沫,在窗纸上捅出来一个窟窿,随即从怀里掏出迷香,顺着窗户上的窟窿送进房间内。 只是,三角眼刚运气要吹的时候,迷香中猛地窜出来一股烟,直直的窜进三角眼的口鼻,三角眼猝不及防,被呛得眼泪鼻涕顿时流了下来,向后退了几步剧烈咳嗽了几声之后,两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虬髯大汉见状眼睛一瞪,连忙谨慎的四下观看,确定没人出来之后,这才暗自呼出一口气,没好气的上前查探三角眼的情况。 三角眼倒在地上,双眼紧闭,毫无反应,虬髯大汉踢了两脚,三角眼依旧像死了一样,气得虬髯大汉不由得狠狠的唾了两口。 “没用的东西,用个迷香都能把自己迷晕。” 低低的咒骂了一句,虬髯大汉决定自己动手,便把三角眼扔在原地,提着刀上前去推门。 原本虬髯大汉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力气的,毕竟出门在外,谁住客栈不把门窗锁好? 但出乎意料的是,虬髯大汉完全没费力气,门一推,就自己开了。 就好像是,专门等着他来,为他准备的一般。 虬髯大汉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紧接着便狞笑了起来。想也没多想的,直接提着刀就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此时一片漆黑,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冷凝香气。 虬髯大汉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平日里打家劫舍、强抢民女这种下三滥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走在这漆黑一片的房间内,虬髯大汉却觉得有点紧张,有点紧张。 那种感觉,就仿佛四周有无数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个个的瞪着眼睛,呲着獠牙,正伺机而动。 这样的感觉让虬髯大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心底,没来由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而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所以虬髯大汉,用力攥了攥刀把,给自己打了打气,朝着床榻方向走了过去。 漆黑,越来越浓重。 心跳,越来越清晰。 安静的空气内,虬髯大汉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而,就在他来到床榻跟前,提起刀,准备先解决了夜九宸,在把冷月按在地上摩擦再摩擦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应该睡着的人的床榻,此时却空空荡荡。 “妈的,人呢?” 大汉咒骂了一声,上前多余的掀了掀被子。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有一个人影,不声不响的靠近着,靠近着。 虬髯大汉嘟囔了半晌,半死都不得其解。 “不是说好了是谁在这间房的么,这三更半夜的,人能跑哪里去?凭空消失了?” “你是在说我么?” 虬髯大汉声音刚一落下,身后猛地传来一个幽幽凉凉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又空灵,带着刺骨的凉意,冷不防的这么响起,虬髯大汉身子先是一抖,紧接着僵硬的装过头,慢慢的朝身后看去。 身后依旧一片漆黑,但是那人站着的位置,刚好有丝丝月光照进来,照在她的脸上,让原本就冷艳白皙的面容,此刻看起来竟透着几分诡异。 尤其是那双眸,无波无澜,却又寒霜浓烈。 好像—— “鬼啊——” 虬髯大汉心里咯噔一声,“妈呀”一声喊了出来,拔腿就往外跑。 冷月站在原地:“……” 你大爷! 不是对老娘有非分之想么?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不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跑你妹啊! 虬髯大汉不管不顾的拼命往外跑,却不想在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五官精致绝伦,竟不像是人类,尤其是嘴角斜斜勾起的弧度,绝美中带着妖冶,还透着浓浓的危险。 虬髯大汉被这样的容貌所惊艳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女鬼。” 夜九宸看着虬髯大汉的模样,只觉得厌烦至极,直接就想要结果了这人的性命,却不想还没等动手,虬髯大汉突然两眼一翻,重重倒在了地上。 冷月拍了拍手,平静无波的看了夜九宸一眼,随即俯身去拽虬髯大汉。 夜九宸:“……” 这是……几个意思? 察觉到夜九宸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冷月有些不高兴。 “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小妖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眼力见了? 夜九宸疑惑地:“帮忙?” “对啊,又不是第一次,赶紧痛快麻溜利索的。”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 翌日,清晨。 掌柜的和小二收拾完客栈,小二打开门正准备清扫一下门口,隐隐的却看见门口的歪脖树上,挂着什么东西。 小二疑惑着走上前,待到看清了之后,立刻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掌……掌柜的!” 掌柜的听见声响,不悦的走出来。 “要死啊,一大早上大呼小叫的,再吵到客……人……” 掌柜的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他和小二都看见,门口的歪脖树上,正挂着两个人。 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第364章 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 冷月和夜九宸一大早便出发了,两匹枣红色的烈马,在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中,纵然驰骋而过。 夜九宸依旧保持着距离,在冷月身后护着她。 看着那马背上冷艳而又纤瘦的背影,夜九宸不禁挑唇笑了起来。 回想起那两个被扒光了衣服,数九寒天还要被倒挂在树上的男人,夜九宸总算是明白了冷月之前说的,又不是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想当初,夜陌寒打算偷梁换柱,借着娶冷若雪的机会想要把新娘换成冷月的时候,冷月也是用这种办法反击的。 不管是一朝皇子还是地痞无赖,冷月对付他们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冷月眼中其他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想法让夜九宸心底像是被温泉水洗涤过一般,透着浓浓的暖意和舒爽。 …… 北境都守府,张怀仁手一手盘着核桃,一手端着细嘴的茶壶,不时的送到嘴边咂两口,一身绫缎,整个人优哉游哉的斜斜靠在黄花梨木的木椅之上,听着下属的汇报。 “大人先知卓见,提前派人接手了那家客栈,现在太子和那个什么寰王的一举一动,已经全在大人的掌握之中了。” 刘洲是张怀仁的军师,虽然脑子有、但相比较来说,较之他拍马屁的功夫,就差上那么一大截了。 而张怀仁听着刘洲的奉承,自然很是受用,眯了眯眼睛。 “为官者,自然是要忧国忧君。 皇上想要什么,咱们就得给他什么,你当你家大人我,是凭着什么从一个小小的县丞,做到如今北境都守这个位置上的?” “是是是,属下也是跟着大人之后,才学到了真正的为官之道。” “哼哼!” 张怀仁极为傲娇的从鼻孔里哼了两声,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吊着的鸟笼跟前。 鸟笼里的金丝雀,叽叽喳喳的正叫个不停。 “大人,只是属下有一事,有些想不明白。” “什么事啊?” 张怀仁今日似乎心情极好,所以听见刘洲的话,不由得便追问了一句。 刘洲虽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和阿谀奉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敢挑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大人既然已经上奏说,北境只是暴民犯乱,而且朝廷和皇上一直都对大人深信不疑,大人又为何要对那个刘斌上奏之事,睁一眼闭一眼,就这么默许呢?” 毕竟,如果刘斌的折子不上奏到江行烈面前,江行烈也不会派夜九宸、冷月和江听白前往北境,一探究竟。 所以在刘洲看来,张怀仁此举,完全就是损人不利己。 刘洲几日来一直在思忖这个问题,都想不到什么结果,赶在今日张怀仁心情极好的情况下,便忍不住询问出了口。 而让刘洲没想到的是,张怀仁听闻了刘洲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得意了。 “你懂什么?” 张怀仁瞥了刘洲一眼,继续逗鸟盘核桃。 “北境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安稳无视的,好好的,怎么会产生暴乱? 就算我上奏给了朝廷,你以为皇上那老狐狸会相信? 索性,让他自己怀疑,派人来调查,不如把现成的送上去。到时候人来了,查到了,本官也可以有无数个理由原因将此事合理化,皇上生气时生气,但最多也就治我一个隐瞒之罪,扣扣俸禄什么的。 本官差那点俸禄么?” “原来如此,大人英明啊!” 刘洲听明白了张怀仁的话,顿时开启拍马屁神功,不遗余力的拍了起来。 张怀仁依旧很受用,眯着眼睛,咧着嘴角。 “对了,那个刘斌怎么样了?” “回大人的话,还在牢里呢,等候大人发落。” “嗯,先放着,等朝廷的人过来了再说。 好在,皇上这次派的是太子和王爷,都是吃不了苦的主,而且本官听说,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寰王,好像还是皇上的私生子,到时候人来了看看情况,必要的时候,咱们也该站战队了。” 张怀仁说道这里,刘洲不由得一怔。 “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北境吧。” 张怀仁一直觉得,临安才是他施展拳脚的地方,而这一次江听白和夜九宸的到来,正是最好的机会! 刘洲听得有点心惊肉跳。 他虽知道张怀仁能从一个小小的县丞爬上北境都守这个位置,确实有些手段和本事,但北境山高皇帝远,张怀仁怎么做都还算安全,可若是到了临安,鱼龙混杂,卧虎藏龙,到时候张怀仁还能够如此一手遮天么? 想着,刘洲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怎么?惦记你兄弟了?” 蓦的,张怀仁开口,朝着刘洲不咸不淡的询问了一句。 刘洲闻声连忙心神一凛,神色郑重而又虔诚的朝着张怀仁就是一个躬身。 “大人明鉴,我同那刘斌虽然是兄弟,但早就因为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了,如今他惹恼了大人,是死有余辜。 到时候,我给他送个终,做场法式,也不枉兄弟一场,便已是仁至义尽了。” 刘洲说的煞有其事,语气和表情都真诚到了一定的地步,张怀仁却只是淡淡笑了笑。 怕张怀仁还是怀疑自己,刘洲继续表明态度。 “大人,属下与刘斌虽然是同父所生,但母亲却不同,况且属下自从跟随了大人,受到了大人无数的恩惠,大人待属下,比父母待属下还要好,属下怎会心疼那一个妾生子? 属下对大人之心,日月可鉴,山河可表,还请大人明鉴!” 刘斌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生怕张怀仁不相信一般,张怀仁听罢,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刘洲的肩膀。 “刘军师啊,你知道本官最欣赏你的,是哪一点么?” 刘洲脸上的笑有点僵硬。 “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官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为了自己,而狼心狗肺铁石心肠的模样,像本官。 哈哈!” 刘洲:“……” 你才狼心狗肺、铁石心肠! 刘洲在心里妈卖批,脸上却还只能赔着笑。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张怀仁敛起笑意:“好了,估计我们的太子殿下和寰王殿下不日便会抵达北境了,你去好好准备准备,他们想看什么,就给他们准备什么,明白吧?” “是!属下明白。” …… 两日后。 冷月和夜九宸几乎没怎么休息,除了晚上在客栈潦草睡上一晚,也让马儿休息一下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快马加鞭,终于在出发后的第三日,抵达了北境境内。 北境一共四省,省都晋阳,便是张怀仁都守府所在的地方。 冷月和夜九宸抵达了晋阳,牵着马走在街上,看着晋阳城内一片繁华安宁的景象,夜九宸一双剑眉不由得微微颦蹙了一下,但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冷月察觉到夜九宸的异样,难得的,破天荒的开口询问了一句。 “怎么?” 夜九宸闻声不禁抿唇一笑。 “没什么,只是在想,瘟疫之下还有这等安宁,倒是有几分让人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两份折子。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难想通了。” 当然不难想通了。 那个什么张坏人,既然能在临安城外的客栈安置人手来盯着他们,怎么就不能在他们抵达之前,布置出一副安宁繁华的盛世景象? 只是…… “假的,终究是假的!” 真正的安宁盛世之下,行人们的脸上,怎会有这般浓重的、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幽邃深沉的眸光不禁凝了凝,视线在晋阳城内不断的移动着,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假的,终究是假的。” 冷月转眸看着夜九宸:“所以,我们先做什么?我听你的。” 冷月知道,对于那个张怀仁,夜九宸一定是心中满是憎恶,但可惜,她家小妖孽是个心系百姓之人,所以必然,是要先弄清楚瘟疫一事才是。 只是现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对于疫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顿了顿,夜九宸开口说道:“先去找晋阳知府刘斌。” 冷月闻声,不禁点了点头。 “估计是找不到。” 夜九宸一愣。 “你说什么?” 冷月擎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平静的回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刘斌,现在恐怕不是在大牢之中,就是被那个张怀仁囚禁了起来。” 冷月说的随意,但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霎时间阴云密布,宛若疾风骤雨即将降临一般。 但也只是片刻,他嘴角便勾起一抹幽冷斜肆、却又充满危险的弧度。 “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 冷月没有接夜九宸的话,只是视线平静之中四下环顾,像是在找寻什么。 片刻,冷月眸光定住,随即抬手朝着不远处的方向指了一下,对夜九宸说道、 “走。” 说罢,直接牵着马儿往前走了过去、 夜九宸顺着冷月走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她去的,不是什么客栈饭馆,而是一家茶馆。 第365章 收保护费? 只一瞬,夜九宸便明白了冷月的意图。 既然想要先解决疫情的事情,首先就要了解消息,寻常时候,客栈饭馆这些人们喝酒吃饭的地方,或许能够得到些许,但如今显然有人故意想要营造出一种安宁盛世的景象,那么这些地方,肯定就不会有敢随便说话的人。 而茶馆这种地方,即便会有所管制,有所限制,但茶馆是干嘛的? 闲的没事,吃饱了没事的人待的。 除了喝茶,就是吹牛逼侃大山。 这种地方,你想要管制、想要限制,除非直接关了。 但关店,显然和对方想要营造的景象是不符合的,整个晋阳城大大小小的茶馆那么多,怎么可能都关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的小月儿这么聪明,压力好大的呢。 冷月挑的这一家,是规模比较小的一家茶馆,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正是一天之中茶馆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之一,可是这个时候的茶馆内,人群却三三两两,聊天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一边聊,还一边左顾右盼的,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戒备。 冷月和夜九宸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一看就是外面过来的人,而且身上穿着虽不甚华贵,但气质却明显不凡。 茶馆小二一见冷月和夜九宸,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迎上来。 “两位客官快里面请。” 这一次夜九宸没蒙脸,用的是冷月之前的说辞,他的美也遮不住。 冷月倒也没坚持,反正这里是晋阳,又不是荒郊野外的什么不知名的客栈,没有那么鱼龙混杂。 而且,他家小妖孽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 这么妖冶绝美的脸,确实有点遮不住。 冷月和夜九宸跟随着小二来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上,茶馆内有说书先生,此刻正在讲述着老掉牙的故事,说书先生自己讲的都直犯困,其他客官自然是兴致缺缺,各自小声谈论着。 夜九宸点了一壶碧螺春,两盘小食品,东西很快便端了上来。 冷月和夜九宸对视了一眼,待到小二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冷月却冷不防的一把抓住小二的手臂。 小二吓得一个激灵。 男女授受不亲啊姑奶奶,何况你夫君还在旁边坐着呢,你这样我容易没命啊! 小二一脸惊恐万分的表情看向夜九宸,好在,夜九宸表情随和,绝美的脸配上迷人的笑,即便夜九宸是个男人,也让小二看的有些痴了。 “客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你刚才不想让我们进来!” 小二一顿,连忙赔上笑。 “客官这是说的哪里话……” “普通话。” 小二:“???” 普通话是个什么鬼? 小二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冷月,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女人美虽美,让人窒息的那种美,但是却又美的让人心惊。 尤其是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神,好似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和穿透力,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人的身体,看进人的心底深处。 否认的话,就那么在冷月冷漠目光的注视下,生生的梗在了喉咙之中,再也说不出来。 甚至于,小二有一种错觉。 被冷月攥着的那只手臂,那只手臂里流淌而过的血液,仿佛在一点一点的凝固着。 好在,掌柜这个时候适时的出现,替小二解了围。 “这位客官,还请别动怒。” 掌柜是个五十多岁年纪的中年人,赔着职业性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朝冷月说道。 “小孩子不懂事,您看,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他这一次。” 说完,不等冷月回答,就朝小二杨装着凶巴巴的呵斥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向客官赔礼道歉?” “客官,是小的错了,小的您就高抬贵手,把小的当做个屁放了吧。”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掌柜和小二的赔礼道歉,冷月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掌柜和小二一下子就怔楞在了当场。 为什么? 对啊! 为什么啊? 平时接人待物游刃有余的掌柜和小二,此刻面对冷月,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 原本就不怎么喧闹的茶馆,此时也变得极为安静,那寥寥几个兴致缺缺的茶客,这个时候也都朝冷月和夜九宸看了过来。 到底是闲人多,好心肠的闲人更多。 见到这副架势,有人忍不住上前来劝说。 “这位姑娘,你也别怪这位小二了,还不都是那瘟疫闹的。” 说到“疫情”两个字,整个茶馆的气氛一下子都变得不对劲了,不是之前的尴尬,而是有一股浓浓的凝重,瞬间将整个茶馆所笼罩起来。 冷月和夜九宸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夜九宸佯装着一脸惊讶。 “瘟疫?什么瘟疫?临安城有瘟疫?” 不得不说,夜九宸真的是有演戏的天赋,几个字,几句话顿时就将人们对于瘟疫的那种恐慌与惊讶,表演了个淋漓尽致。 冷月放开了小二的手,而那边掌柜和茶客们见夜九宸提高了音量,一脸恐慌的模样,立刻上前阻止。 “哎呦这位爷,您可小点声。” 说话的是之前打抱不平的那位茶客,而此时掌柜已经走到门口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四下环顾查看,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这才拍着胸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回到夜九宸和冷月身边。 掌柜的语重心长地:“这位客官,听在下一句,别问那么多了,刚刚的话就当没听过,今日这顿在下请了。二位喝完茶,就早些找个地方休息,然后近段时间,先别离开晋阳城了。” 说完,掌柜便想带着小二离开。 但冷月若是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走,那就不是冷月了。 况且,她刚刚和夜九宸演的戏,不就白演了? 冷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我不同意!” 掌柜:“???” 都免费让你吃了,你为啥不同意啊? 冷月原本就气质冷冽,此刻又故意做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配上一脸惊恐的夜九宸,还真有几分那样的气势。 “你不说清楚,我现在就去报官。” 冷月一本正经的说着,掌柜却有些哭笑不得。 “客官报官的理由是什么?在下让你白吃白喝,侮辱你了?” 冷月:“……” 你想的美! “你用瘟疫吓唬我!” 听冷月再次说出瘟疫两字,客官一张脸顿时青白不接,哭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那种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可千万别去啊!在下也没惹到您,您这么做,不是要了在下的命么? 您是贵人,千万别跟在下这小本生意一般见识。 您看,最近这店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在下这边有五十两银子,您先笑纳着?” 掌柜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忍痛掏出一枚银锭子,颤颤巍巍的放在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脸都黑了。 夜九宸憋笑都快要憋出内伤了。 这好好的套话,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变成收保护费了? 见状,夜九宸只好微微敛了敛神色,站起身,将冷月面前的银锭子拿起,拉过掌柜的手放到掌柜手上。 “掌柜误会了,我家娘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绝对不是什么恶人,还请掌柜放心。” 掌柜有些懵了,小二也懵了,其他茶客也懵了。 “那您……” “不瞒您说,我二人是从临安来,特意到晋阳找亲戚的,可是等到了晋阳一打听才知道,亲戚们都回老家省亲了。 刚刚听说有瘟疫,我夫妻二人着实是有些害怕担忧,所以想到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现今这晋阳城内的情形,并不像是瘟疫之下……” “哎!” 夜九宸本就长了一张让人容易痴迷的脸,配上真诚的目光和语气,三言两语,就让掌柜放松了警惕。 掌柜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再次朝着门外望了一眼,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怕告诉二位客官了。 北境之内,近来确有瘟疫,只是暂时还没传到晋阳来罢了,原本这晋阳城封城,任何人都不得外出进入的,甚为安全,可不知为何这两日竟然突然宣布开城。 而且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要正常营业接待客人。 瘟疫这东西,谁不知道,一旦传染上,那只有送命的份啊。 也不知道这都守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客官您刚刚说,您的亲戚都去乡下省亲了?可知去的是哪里?” 夜九宸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哎!哪里现在都不安全啊,听说那瘟疫最早是发生在柳庄,后来都守下令把整个柳庄都烧毁了,结果没用,有人逃出来,瘟疫已经传遍大半个北境了。 本来这晋阳城好好的,这一开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躲得过……” 掌柜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无奈,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坐,彼此沉思了片刻。 冷月平静的开口:“出发?” 夜九宸似乎有些犹豫,但望向冷月那双眼眸之中时,那些犹豫,又仿佛在一瞬间被轻易打碎。 顿了顿,夜九宸轻轻颔首。 “嗯,去柳庄!” 第366章 这点利息可不够 冷月和夜九宸将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寻常百姓的平常装束,但饶是如此,两人绝美的容颜和犹如神坻一般的气质,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被人辨别出来。 真的是应了冷月之前的那句话—— 我的美遮不住。 但两人这副样子进入晋阳城还可以,但若是去柳庄那种疫情爆发的地方,就很容易被人察觉出异样。 以前作为雇佣兵出任务,冷月是专门学过伪装的,所以这会子倒有些难不倒她。 同夜九宸找了个地方,用雪水化了些泥涂在脸上,身上,看起来倒真有几分难民的模样了,但就是有点怪怪的。 那种感觉有点形容不上来,就好像是一块璞玉,即便外面包着顽石,骗骗不懂之人还行,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而他们原本想要遮掩身份,就是为了不让张怀仁发现,这样做,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冷月和夜九宸大小眼的对视了几秒。 夜九宸最先绷不住笑出了声,冷月绷着脸,满眼不高兴。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 夜九宸努力按捺着笑意:“只是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冷月闻声不禁冷冷哼哼一声。 “说的好像我见过你这副样子似的。” 说着,冷月面无表情的突然上前一步,二话不说的就开始扒夜九宸身上的衣服。 夜九宸被冷月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闹的一怔,紧接着,脸上便绽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戏谑笑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这样不好吧?” 夜九宸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整个身子却极为放松的,配合着冷月扒衣服。 冷月一眼就看穿了夜九宸的意思。 “寰王殿下!” 夜九宸:“嗯?” “你脑子里一天乱七八糟的,都在想些什么?” 冷月一本正经的训斥了一句,夜九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是平时他经常想问冷月的问题么? 说话间,冷月已经将夜九宸身上那套不伦不类的衣服彻底扒了下来,然后又动作粗鲁的去擦夜九宸脸上的污渍。像是带着几分惩罚的意思,几下就擦的夜九宸白皙的面容之上,露出点点红色的印记。 微微的钝痛传来,夜九宸并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擎着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眸,直直的凝视着冷月。 擦了几下,见差不多了,冷月退后一步端详了两秒,随后又开始不发一言的扒自己身上的衣服。 夜九宸这回彻底不淡定了,不由得上前阻止住冷月的动作。 看着自己被夜九宸攥住的手臂,冷月微微动了动眉心。 “干嘛?”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冷月正经脸:“自然是要把衣服换回去。” 夜九宸面色一怔:“换回去?”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冷月自然知道是什么,只是故意揶揄夜九宸两句。 而果然,面对冷月这么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质问,夜九宸的耳廓顿时红了起来,眼中闪过几分尴尬。 “咳咳!” 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夜九宸不禁轻咳了两声,随即松开攥着冷月的双手,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故作镇定背过身。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好好的你又要换回去了。” “哦。” 冷月淡淡的应了一声:“因为没用,所以就不脱、裤子放屁了。” “脱、裤子……” 这么别致而又贴切的形容,恐怕也只有从冷月的嘴里,才能说的这么没有违和感吧。 想想之前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太文雅的想法,夜九宸心底不禁涌上一阵恼怒。 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自己脑子里怎么可以这么…… 正懊恼着,肩膀上突然攀上两只手,紧接着,那两只手一个大力的,强硬的将夜九宸的身子板了过去。 还没等夜九宸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唇、瓣上便袭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 夜九宸身子顿时如遭雷击,生生的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冷月的吻没有缠绵绵长,有的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处即离。 夜九宸黑眸暗哑了几分,性感的喉结不由得上下动了动。 “这是做什么?” “条件不允许,先欠着,这个是利息,剩下的后补。” 冷月神色自然的回答着,一番话说的像是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 夜九宸有些无语。 他自然明白冷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还有利息,还可以欠着后补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唇角,见冷月欲要转身离开,猛地上前一把将人拉过,拉进怀中,用一贯低沉暗哑富有磁性,而又带着致命吸引力和蛊惑力的声音,在冷月耳畔说道: “刚刚给的利息不够、” 说罢,不等冷月回答,便不由分说的落下了自己入雨大沙滩一般,细密而又深情缱绻的吻。 冷月心中的小人不住的叹息。 哎! 我男人太难伺候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冷月和夜九宸最后还是换上了之前的装束,骑着两匹宝马出了晋阳城。 很简单。 与其费心装扮,更加引人注意,不如就这么大张旗鼓,让人觉得真的是两个去柳庄寻找亲戚的人。必要时候,还可以亮出身份。 至于张怀仁那边…… 冷月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得到消息。 而事实上,在两人离开晋阳不久,张怀仁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大人,那两个人有些古怪,我们要不要派人跟上?” 刘洲很是谨慎小心的提醒着张怀仁,但张怀仁却丝毫不以为意。 “古怪?有什么古怪的?” 刘洲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那夫妻二人单看穿着便知不是寻常百姓,据说他们的马也都是市面上少见的宝马,出手更是阔绰。 另外,这两人的长相气质,也是这世间少有之人。 现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来咱们晋阳?来了晋阳之后,又匆匆离开?” 听完人了刘洲的话,张怀仁不禁挑了挑眉,手中的核桃被盘的“嘎啦”作响。 “他们二人怎么说?” “听说,他们夫妻二人均是生意人,从临安而来,来晋阳寻亲戚,只是到这里以后才听说,亲戚一家都去乡下省亲了。” 张怀仁反问:“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你在担心什么?” 刘洲知道,张怀仁这是完全不以为意。 可是现在毕竟不同往日,毕竟朝廷已经开始派人调查了。 “大人,虽说太子殿下和寰王还没到,但属下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好,若是这夫妻二人是朝廷的人,是太子殿下和寰王掩人耳目之下派来的真正调查的人,怕是我们会有麻烦。” “呵呵。” 刘斌的话,让张怀仁忍不住低笑一声,随即站起身,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刘洲的肩膀。 “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太过谨慎小心这一点,着实有些不妥。” 说完,张怀仁松开了搭在刘洲肩膀上的手,转身又去开始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 “若真如你所说,是太子和寰王掩人耳目,派来调查本官的人,为什么他们不继续掩人耳目,甚至连乔装打扮,低调行事都没有? 你都说了他们的行径也好,穿着打扮和说话谈吐都极为不俗,那就证明,他们丝毫没有要低调的意思。 太子和寰王就是要派人,会派这么蠢的人?” 张怀仁极为笃定自信的话,让刘洲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但心底的担忧,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分毫,反而愈来愈浓烈。 “大人说的是,只是……” “况且,你不说他们已经出城,去往柳庄方向了么?” “正是。” “若是来调查本官的,本官就在这晋阳城,为何他们二人要出城,跑到那瘟疫泛滥的地方? 找死么?” 张怀仁的话虽然自负的意味居多,但也不得不说,分析的也确实有道理。 刘洲一时无法辩驳,略微思忖了一下,只好按捺下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附和起张怀仁道。 “大人英明,是属下太过行事太过小心谨慎,导致畏畏缩缩,让大人忧心了,属下知罪,还请大人责罚。” “罢了!” 听刘洲这么说,张怀仁不禁摆了摆手。 “你也是在替本官着想,何罪之有? 只是以后,不要惊弓之鸟,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把自己吓到了。 别忘了,就我们那太子和寰王殿下,整日呆在临安城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知道什么? 只要……” 说着,张怀仁抬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在面前搓了搓。 “只要这个东西到位了,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 当然,他们或许不喜欢这个,但不喜欢钱,总会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总会喜欢权力,不喜欢权力,那就找他们喜欢什么。 是人,就有弱点。 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这天下,就没有本官摆不平的人。 懂了么?” “大人果然文韬武略,属下心悦诚服。” 第367章 你有没有文化啊 面对刘洲的奉承,张怀仁习惯性的受用。 但自负归自负,笃定归笃定,张怀仁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之人,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小小的县丞,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坐到了北境都守的位置上。 刘洲的思虑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所以张怀仁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左右,那两个人不是去柳庄的么?一会你去传封信,让那边的人留意一下,若是见到了,就暗中收拾了。 反正是疫区,将来若是有人寻,也好说。” “是!属下这就去办!” 领了命令,刘洲便立刻着手去办。 那两个人现在一个时辰前出城,到达柳庄怕是也要明日了,所以现在传信的话,大概半日就能到。 这么想着,刘洲立刻就修书,用了信鸽传往柳庄。 柳庄距离晋阳的距离并不是十分远,若是寻常的马匹,大概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而冷月和夜九宸的马匹是江听白千挑万选、可日行千里的宝驹,所以寻常需要一天的路程,他们半日便抵达了。 离开晋阳去往柳庄的路上,两人便渐渐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晋阳看似安宁繁华,皇恩沐浴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来的路上,经过的小城和庄子,一个个就显得落败凋零、民不聊生。 冷月和夜九宸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北境都守张怀仁,果然有问题。 在即将抵达柳庄前的最后一个村落前,冷月停了下来。 虽然两人没有商量,但夜九宸和冷月的想法是相同的,这个时候的柳庄,也未必能够进的去。就算进去了,那里毕竟是疫情最早爆发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人在了。 索性,两人就在距离那里最近的地方先暂停,打探一下消息再说。 想着,两人便朝着村子没走去。 村口的地方盘踞着一棵已经枯掉了的老槐树,比春江楼和落玉轩院子里的梧桐还要粗壮,看样子老已经存活了多少年,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死去了,凄凉而又诡异的横生着枝丫,宛若魔鬼的触手,张牙舞爪着将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下。 树枝上站着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乌鸦两只同样漆黑的眼睛,打从冷月和夜九宸出现,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一瞬不眨。 冷月原本想要忽视,然而就在她和夜九宸迈进村子的一刹那,老槐树上的乌鸦突然毫无征兆的叫了两声。 “嘎——嘎——嘎——” 粗粝而又沙哑的叫声,配上眼前空空荡荡、犹如死城一般的村落,竟然有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冷月略微有些不爽的回头,朝着树上的乌鸦瞪了一眼。 谁让你叫的? 经过老娘的同意了么? 乌鸦站在树上,有些委屈的:“……” 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吧? 冷月:“我是女人,不需要讲理!” 乌鸦再一次:“……” 你长得好看,你说的都对。 “嘎嘎嘎”的又叫了几声,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夜九宸站在冷月身边,此时倒是没有注意到冷月和乌鸦之间,刚刚进行的一波高素质的、无声的精神交流。 他如枭鹰一般锐利漆黑的眼眸,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仔细的观察着。 这座村子只是看起来像是一座死城,但其实还是有人生活的,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青烟,还有刚刚一刹那被关上的门和窗,以及从门缝和窗缝之中,隐隐透出的,窥探的眼睛,无不显示着这座城的压抑与恐惧。 夜九宸见状,不禁微微拧了拧眉心。 看来,疫情已经影响到了这座村落,但还好,应该还没有蔓延至这里。 但这里是距离柳庄最近的村落,如果这里都没有被蔓延到,那么就证明,其他地方应该也没事。 既然没事的话,又何来暴乱一说? 还是说,这整件事情当中,其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引擎。 夜九宸在思忖的时候,冷月也快速的观察了一下整个村子的情况。 夜九宸发现的情况,她自然也发现了。只是她的想法比较偏现代。 在她看来,这座村子的人因为受到疫情的影响,都不敢随意出门,随意与人接触了。 但他们或许不知道,真正的疫情传播,会有无数个途径,有时候不是你不出门不与人接触,就真的能够确保无虞的。 尤其,是在这种医疗条件和生活条件极其落后的年代。 想到这里,冷月掏出布巾递给夜九宸。 “蒙上。” 听见冷月的声音,夜九宸这才微微缓了缓心神,垂眸间,看见冷月擎在自己面前的布巾,想到了之前隐隐看到的,那些个关门关窗、和从门缝以及窗缝中窥探的那些身影,脸上也都蒙着类似的东西。 夜九宸明白了过来,冷月这一次不是为了之前的原因才让自己蒙上,便二话不说的接过布巾。 见夜九宸结果。冷月自己也不含糊,掏出另外一块,正在往脸上蒙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么?” 嗯? 哪来的声音? 谁在说话? 冷月听着那个声音找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脸上虽然绑着布巾,但却遮挡不住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脸。 小男孩有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长相极其憨厚可爱,这么一看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糯米团子,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搓两把。 心里这么想,冷月也确实这么做了。 没有回答问题,直接在小胖子的脸上揉了起来。 夜九宸:“……” 小男孩:“……” 小男孩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冷月:“……” 这么不扛撸? 夜九宸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很是诧异,但是还没等问什么,就见冷月二话不说的就去搓人家脸,给搓哭了之后,又一脸嫌弃的退后了一步。 夜九宸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连忙蹲了下来,蹲到小男孩的面前。 “小朋友,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哭好不好?” “哇——” 小男孩哭的更大声了。 夜九宸:“……” 夜九宸也是第一次对付小孩子,自然是没什么经验的,所以这会子看见这孩子哭的这么惨,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是小男孩的哭声太大,许多人都打开门和窗,透过一条缝隙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一看究竟。 被这么多人看冷月自然是不怕的,但眼前这胖小子一哭就哭起来个没完,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这锅可不能随便背。 想到这里,冷月立刻冷下脸,用一双蒙着寒霜的眼睛,恶狠狠凶巴巴的瞪了小男孩一眼。 “不许哭,把嘴给我闭上!” 也许是冷月的眼神和表情太冷太吓人,也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凶,总之小胖男孩听见她这么一说,还真的就不哭了。 只是擎着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抽打抽打的,带动着脸上胖乎乎的肉一颤一颤的,看的冷月又想撸了。 夜九宸有些无语。 原来连小孩也惧怕冷月这款的? 这么想着,夜九宸不禁笑了笑,不过好在,孩子总算是不哭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用极为温柔的,春风化雨一般的声音,朝小胖男孩说道:“***,你家是这的么?” 小男孩先是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看冷月,在察觉到冷月那不怀好意跃跃欲试的眼神之后,果断选择了同夜九宸对话。 “对啊!我家不是这里的我在这里干嘛?”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冷月在一旁看的却有点想乐。 走上前两步,冷月冷不防的抬手朝着小男孩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并且赶在小男孩再次嚎啕大哭之前,未卜先知未雨绸缪的说了一句: “不许哭,再苦就继续搓你脸。” 小男孩一听,果然把刚刚酝酿好的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惊恐的看向冷月。 呜呜呜,这个姐姐好吓人好可怕,妈妈我要回家。 夜九宸对于冷月这种吓唬小孩的方式,虽然不怎么赞同,但明显这小胖子还真就吃硬不吃软,索性也只好由着冷月来。 见小胖子果然不哭了,冷月得意的挑了挑眉。 “问你话就好好回答,听见没?” “听见了。” 小胖男孩听话极了。 冷月朝夜九宸看了一眼,夜九宸无奈,又朝着小男孩继续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这的人,怎么都不出门?” “隔壁柳庄闹瘟疫啊,村长说怕传到我们村子,所以让大家都呆在自己家别出门。” “不让你出门你还出门,你挺叛逆啊。” 冷月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谁知小男孩听到这里,却挺了挺胸脯,极为得意却又极为轻蔑的瞥了冷月一眼。 “我这不叫叛逆,这叫勇敢,你有没有文化啊!” 冷月:“……” 夜九宸:“……” 第368章 李二狗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更尴尬的是,之前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被冷月吓跑的乌鸦,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扑腾着翅膀盘旋在冷月的头顶,冲着她“嘎嘎”的叫了起来,十分应景。 冷月心里就妈卖批了,刚被个小屁孩嘲笑没文化,这会儿子连个破鸟也来凑热闹? 想着,冷月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毫不客气的朝着头顶那只欠了巴登,十分欠揍的乌鸦,投过去一记凉薄的,几乎能够将人……不是,是将鸟一瞬间封冻住的目光。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冷月目光中的冷意,翅膀扇动的频率在半空中停顿了那么零点零一秒,就在它感觉到自己有下坠的趋势时,连忙快速的重新扑腾起翅膀,顺便朝着小胖男孩投过去一记“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便鸟不停翅膀的快速飞走了。 奇怪的是,刚刚冷月和乌鸦之间那简短的、高素质的一个眼神交流,夜九宸居然看懂了。 夜九宸觉得这个世界太吊诡了。 乌鸦都成精了? 然而下一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冷月板着一张脸,上前照着小男孩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小男孩瞪着一双大眼睛,本能的想哭,但是在接触到冷月那张冷冰冰的,宛若万年冰山一样面瘫的脸,回想起之前她凶巴巴的警告自己不准哭的画面,就生生的将已经酝酿出了的哭意,瞬间憋了回去。 小男孩委屈巴巴地:“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冷月正经脸:“不干什么,就是想打你。” 你欠打。 小男孩:“……” 你凶,你说的都对。 小男孩放弃了跟冷月继续沟通的想法,眼珠一转,转身就投向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夜九宸的怀抱。 “漂亮哥哥,这个凶巴巴的姐姐是你的妻子么?太吓人了,你平时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我好同情你啊。” 冷月:“……” 臭小子,老娘今天不打的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吧? 想着,冷月立刻上前,然而小男孩刚抱住了金大腿,自然要发挥利用到最大,连忙将脸埋在夜九宸的怀里,软软糯糯的说道: “漂亮哥哥救命啊,大姐姐要杀人了。” 夜九宸看着这一大一小,只觉得苦笑不得,眼角一阵莫名抽搐。 曾经,他还挺向往着,有朝一日他和冷月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神仙眷侣、天伦共享。 然而现在看见这副情形,夜九宸突然有点后怕。 为啥美好的憧憬,总能被现实狠狠的给一个耳光呢》? 感慨归感慨,夜九宸还是护着怀里的小胖子,笑着朝冷月说道: “只是个孩子,交给我来。” 冷月:“不行!” 这臭小子今天必须教训。 夜九宸知道冷月的脾气,也不是真的生气,索性一边护着小胖子,一边安抚冷月。 “那要不,等我问完了,你再教训?” 冷月心里的小人简直要气成河豚了,但是一想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又想了想进村之后的情形。其他人别说是沟通打听了,连见都不见,打听个屁。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活的,喘气的,自然是要先问出尽可能多的消息才是。 这么一想,冷月不禁攥拳,垂眸,深呼吸起来。 见到冷月这副架势,夜九宸便知道她这是被自己说动了,不由得朝着冷月绽放了一记招牌性的,足以魅惑人心的笑颜。 小男孩此刻正偷瞄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情形,冷不防的看见夜九宸这记笑,先是一个怔楞,紧接着便小大人似的,开始唉声叹息起来。 “哎!” 安抚好了冷月,夜九宸随即重新蹲在了小胖子的身边,温言软语,极为柔和的询问道: “小朋友,别怕,姐姐虽然凶巴巴的,但其实人很好。” “漂亮哥哥,你没救了。” 夜九宸:“……” 夜九宸很审时度势的,忽略了小胖子这番话。 “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狗。” “噗——” 听见小胖子极为字正腔圆、声音洪亮、自信满满的爆出自己的名字,冷月忍不住发出一声。 刚刚谁嘲笑自己没文化来着? 夜九宸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但却被他掩饰的很好。 “真是个好名字。” “是吧,有文化的人都这么觉得。” 说着,小胖子还意有所指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 我忍! “你之前说,隔壁的柳庄有疫情发生?” “对啊,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啊?”小胖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但是眼珠一转,又立马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也对,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可能不知道。 而且,看你们这穿着,应该是有钱人吧? 你们到这来干嘛啊? 该不会,和那些坏蛋当官的是一伙的吧?” 小男孩不伦不类的几句话,却瞬间带出许多信息。 夜九宸眸光一动,心照不宣的同冷月对视了一眼,又继续朝小胖子问道。 “是啊,哥哥姐姐是从外面来的,而且我们很有钱,小二狗真聪明。 但是我们不是坏人。” “哼!” 面对夜九宸的哄骗,李二狗明显不那么买账。 “我娘说了,坏人是不会在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的。”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而且,为什么他在这个小胖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冷月的气息? 想着,夜九宸对面前自称李二狗的小朋友,顿时多了几分亲近和好感。 “那你觉得,我和姐姐像是坏人么?” 李二狗听闻了夜九宸的话,一本正经的朝着夜九宸端详观察了一会,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冷月。 结果就是在和冷月那冷的,像是能将周遭空气都封冻住一般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忙不迭的收回。 这个姐姐看起来不像好人。 “你像好人,你想问什么,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夜九宸闻言,不禁再次低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问你事情?” “不问事情你们抓着我半天不放干什么?聊人生?我这么小,还不懂人生。” 夜九宸:“……” 为啥觉得话题有点进行不下去呢?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夜九宸连忙进入正题。 “你知道,柳庄的人都怎么样了么?” 说到这里,李二狗原本还熠熠生辉的目光,突然一下就暗淡了下去。 “没有了。” “没有了?” “嗯,整个柳庄都被坏蛋当官的烧光了,人都死了,大宝的家人也都死了。” 夜九宸闻言眉心不禁动了动。 张怀仁果然采取的是最残忍、但却也最有效的方式。 隔绝源头,将整个疫村都毁了。 可是那村子里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感染上了瘟疫,这么做,也太过草菅人命了! 夜九宸此刻心情有些沉重,冷月却是在简短的思考之下,抓到了一个李二狗话中的关键点。 “大宝是谁?” “大宝是我的好朋友。” 冷月擎着一双敏锐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李二狗,盯了两秒。 “他没死。” 听闻了冷月的话,李二狗的双眼明显大了一圈,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害怕,如果不是因为脸上蒙着布,冷月相信,他此刻的嘴一定是张得老大。 而李二狗的反应,也恰恰证明了冷月的猜测。 夜九宸眸光深沉再深沉,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村子烧了,但有人跑了出来,那么疫情呢? 是不是,也跟随着人一起跑了出来? 然后那所谓的暴乱呢? “他人在哪?” 李二狗闻言猛地反应过来,一边向后退,一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死了,整个柳庄的人都死了,我……我要回去了……” “二狗!” 李二狗说着,身后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呼。 冷月和夜九宸寻声望去,便看见一个小女孩,大概十岁左右,蒙着脸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姐姐!” 李二狗叫了一声,冷月和夜九宸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小女孩一脸慌乱的跑过来,将李二狗不由分说的抱在怀中先是检查了一番,确定无恙之外,又连忙将人护在身后,戒备而又警惕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说道: “你们是谁?不是这里人吧,赶紧走吧。” 说完,也不等冷月和夜九宸回答,直接抓着李二狗说道: “不好了,大宝被发现了。” “什么?” “娘发现大宝了,已经绑了送到村长那了,怎么办?我听娘说,村长会烧死大宝。” 小胖子一听姐姐的话,立刻就傻了,紧接着就拔腿准备往家跑,李二狗的姐姐见状也连忙追了上去。 冷月和夜九宸彼此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眼,正要跟上去,却不想刚刚跑走的小胖子李二狗,又带着她姐姐跑了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跟两人保持距离,也没有找夜九宸,而是直接跑到冷月的面前,双手抓着冷月的裤腿,抬着头,擎着忍着泪意的眼睛,大声祈求道: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救救大宝吧!” 第369章 姐姐,你还是别笑了 李二狗紧紧的抱着冷月的大腿不肯松手,一双圆圆的漆黑的大眼睛,还噙着盈盈的泪水,却直直的望着冷月,眼底全是祈求和哀求。 “姐姐,你是好人,帮帮我,帮帮大宝吧。他是柳庄的人,村长一定会烧死他的,姐姐,你帮帮我吧,你那么厉害,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冷月虽然依旧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柔、软着。 身体和动作都略微僵硬的,冷月将李二狗攥在她身上的手,一点一点掰开,掰开之后,二话不说的就往前走。 身后的李二狗死死的咬着牙,看着冷月的背影,眼底希望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 这个姐姐,不肯帮自己么? 都怪自己,刚刚没好好说话,所以她生气了,才不肯帮忙的。 一定是这样! 李二狗一边担心焦急,一边内疚自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如何做。 李二狗的姐姐见状连忙上前去拉李二狗,李二狗猛地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便立刻抬头朝夜九宸看去。 同一时间,夜九宸也正看着李二狗。 蓦的,走了两步的冷月冷不防的顿住脚步,眼角擎着燥意,回过头冷冷的朝着李二狗看了过来。 “愣着干什么,走啊!” 李二狗:“???” “不是要去救人么,你再磨磨唧唧不动弹,你的小伙伴等会就被烧了。” 冷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李二狗眼底的光,瞬间又重新明亮了起来,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先是朝着自己的姐姐看了一眼,随后又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 见到夜九宸朝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李二狗立刻拔腿朝冷月跑了过去。 冷月站在原地,看着李二狗双眼明亮,充满希望的朝着自己奔跑了过来,心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的撅了一下。 思忖间,李二狗已经和他自己的姐姐跑了过来,似乎是害怕什么,李二狗在跑到冷月身边的时候,猛地一个急刹车,略显局促的站在那里。 “姐姐,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冷月正经脸:“不,我不是。” “不!你是!” “我不是!” “你是!” …… 看着冷月和李二狗两人一边快速走路一边斗嘴,夜九宸嘴角不禁露出一抹颇为无奈的笑意,但眼底却不由得化出一抹柔和。 他家小月儿,平日里冷着一张脸,不管大人小孩,都是同样的态度。 但实则,她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因为怕李二狗会担心会难过,所以,一向没有什么耐心的冷月,此时也会跟着一个小孩子,耐着性子斗嘴。 想到这里,夜九宸看向冷月的目光,不禁缱绻起来。 “大哥哥。” 思忖间,耳边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夜九宸敛起心神,垂眸看去,才发现李二狗的姐姐,此时正一脸担忧地额望着自己。 夜九宸笑笑。 “嗯。” “你们,真的能救大宝么?” 夜九宸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 “你叫什么名字?” “大丫,李大丫。” 大丫,二狗……还挺有姐弟气质的。 “二狗相信我和那个姐姐,能够救你们的朋友,所以,你也要相信,好么?” 夜九宸声音柔和的朝李大丫说着,李大丫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二狗说,你和那个姐姐是好人,我就相信,你们是好人。” “那大丫能不能告诉哥哥,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然,哥哥姐姐救起人来,可能会有麻烦。” 听闻了夜九宸对话,李大丫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又看见走在前面的李二狗和冷月,随即下定了决心。 “嗯,好,我告诉你们。” 定定的说了一句,李大丫开始向夜九宸讲述整个事情的始末。 柳庄的事情,爆发在一个月前。 期初,是一个常年上山打猎的王猎户,冬日时节,山上的动物们也都缺口粮,自然是要经常出来活动觅食,所以每年这个时候,猎户们都要在山上住上一段时间。 王猎户在山上住了半个月,突然间回来,说是不舒服,在村里的赤脚大夫那里开了点药,便回家去养病。 但怎么也没想到,吃了药,王猎户也没有一丁点的好转,反而是高烧不退,咳嗽起来个没完。 再到后来,竟然已经开始咳血。 没几日,人就没了。 王猎户是个老光棍,没儿没女没老伴,所以死后几个跟他熟识的猎户,便帮忙将他葬了。 谁知道,接下来,先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生了病,紧接着是王猎户活着的时候,曾经去探望过他的邻居也生了病,再后来,那几个去他家葬了他的猎户,也都相继生病。 病状和王猎户一样,高烧不退,咳嗽不止,最后吐血直至死亡。 柳庄村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村长连忙将事情报告了上去。 村长让所有人呆在家里,不要与旁人接触,等待官府的人到来,村里接连死了几个人,大家都人心惶惶,不敢出门,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官府身上。 但当然,也有人不甘心就这样等下去,所有便有胆子大一点的人跑出了柳庄,准备去稍微大一点的县里去看病。 结果没想到,接连下来,柳庄村里的人开始相继发病,那些离开的人,有的无恙,但有的也开始发病,一时间,事情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而柳庄村的人也终于等到了官府的人。 只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他们等来的,不是救治,而是屠村。 官府的人来了之后,便不由分说的将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起来,询问出了哪家有人离开了,去了哪里,接触过谁,一一记录下来,便防火烧村。 村里的还有没有病症的人,而且都是活人,他们就那样活生生的被烧死。 而李二狗和李大丫的好朋友大宝,正是村长的孙子。 村长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即便是官府的人来了,怕是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便将大宝提早送了出来。 大宝与二狗和大丫一方面是好朋友,一面也有些远方亲戚关系。 那个时候,柳庄村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出来,二狗和大丫的娘知道后,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大宝,将大宝赶了出去。 可小朋友之间的友情那么的单纯而又纯粹,大丫和二狗知道大宝柳庄村是回不去了,就悄悄将人藏了起来,每天姐弟两个吃饭的时候就藏一些,送给大宝。 可是没想到,他们娘早就察觉到了异样,所以留心观察了几日,果真发现了大宝的踪迹。 也就有了如今大宝被二狗和大丫娘送去村长家的事。 大丫虽然没读过书,但胜在聪明,讲述事情也还算条理清晰,所以夜九宸快就见整个事情的脉络弄了清楚。 “哥哥,大宝没有病,他真的没有病。 柳庄村那些人,都是很快发病很快死去的,但是如今烧村已经一个月了,大宝都还好好的,健健康康的,他真的没有病,所以你们一定要救他。 他的爷爷、爸爸妈妈都死了,他只有我和二狗了,我们一定要保护他。” 大丫毕竟是女孩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柔声出言安抚。 “大丫放心,哥哥和姐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救大宝出来。” 顿了顿:“大丫知道,暴乱的事么?” 大丫闻言不禁愣了愣:“暴乱,什么暴乱?” “就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反抗官府的事。” 大丫皱了皱眉:“没有啊,柳庄村一整村的人都被活活烧死了,那些逃出去的人,大多数也都被抓住了。根本没有人反抗啊。” 大丫的话让夜九宸眉心不禁紧紧颦蹙了起来。 没有暴乱? 可不管是张怀仁也好,还是那个刘斌也好,都在奏折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疫民发生暴乱。 照这个情形看来,那些人从发病到死去,短短几日,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 所以,这一切要么就是大丫所在的地方消息闭塞,并不知道外面的事。要么,就是张怀仁和刘斌在奏折上说了谎。 看来这当中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思忖间,几人已经来到了村长家门口。 二狗跟冷月斗了一路的嘴,毕竟是个孩子,已经没有那么害怕焦虑了,此刻到了村长家门口,二狗不由得一把拉住冷月的手。 胖乎乎的小手握起来手感极好,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两把。 冷月垂眸看看二狗。 “怎么了?” “姐姐,我相信你。” 冷月心中忍不住白了二狗一眼。 小伙子还想给我戴高帽? “嗯。”冷月顿了顿:“刚刚求我的时候,明明想哭,怎么没哭?” 、“因为你不喜欢我哭。” 看着二狗一本正经而又郑重其事的样子,冷月忍不住扯了扯唇。 二狗:“……” 一个总是板着脸的人突然笑了,比一个总是笑的人突然板起脸,要可怕多了。 “姐姐,你还别笑了,我怕。” 冷月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而此时,村长家院子里,也刚好有声音传了出来…… 第370章 你全家都胖! “我没有病,没有病,不要烧死我,不要烧死我!” 一个充满恐惧和慌乱的童声从村长家院子里传出来,冷月和夜九宸顿时眸光一冷,正要提步上前,就见二狗和大丫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撞开了村长家的大门。 院子里,一个头发和胡须都花白的老头正站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旁边两个壮汉和一个中年女人,几个人虽然没有戴着面罩,但脸上憎恶和嫌弃的表情,却一览无遗。 两个壮汉手里抓着一个孩子,应该就是二狗和大丫说的大宝了。 对于冷月他们的突然闯入,院子里的几个人不禁都表现出了诧异。 空气,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就看见二狗和大丫不管不顾的冲过去,连抓带咬的去撕扯那两个抓着大宝的壮汉。 两个壮汉的注意力都在冷月和夜九宸这两个陌生人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屁孩,被这么一抓一咬的,自然而然的,就松开了手。 大宝获得了自由,眼泪汪汪的躲在了二狗和大丫的身后。 二狗娘一见这架势,立刻慌了。 “大丫二狗,你们干什么,赶紧过来,你们不要命了?” 二狗娘一边说一边拧着五官上前想要将两个孩子拉回来,但两个孩子却丝毫不听她的话,一边护着大宝,一边向冷月和夜九宸的身边退。 “娘,大宝没有病。” “对,大宝没有病,娘,村长爷爷,你们不要烧死他。” 两个孩子同二狗娘大喊着辩驳,可二狗娘却丝毫不听,还要上前,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见二狗和大丫已经退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后。 二狗娘愣住了,脚下的步子也停住了,就那么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容貌不俗、气质不俗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 或许是疫情的关系,二狗娘只是稍稍怔楞了一会,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一脸的戒备警惕。 毕竟这个时候,陌生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洪水猛兽。 而这个时候,村长也走了过来。 村长捋了捋胡须,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们不是我们村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冷月懒得理,直接给了村长一记无波无澜的眼神。 村长虽然没出过村,但是在村子里几十年,谁见到了都是恭恭敬敬的,几时遇到过这般情轻慢无礼的对待? 顿时,村长一张原本就不怎么友善的面容,就冷了下来。 倒是夜九宸,知道冷月的性子,所以上前一步,挡在了冷月和二狗几个孩子的身前,站到了村长的面前。 “村长是么,我们二人的确不是本村之人,来这里,只是为了寻亲戚。” “亲戚?你们是谁家亲戚?” 村长明显对夜九宸的话将信将疑,所以语气也并没有丝毫的缓和。 “我们的亲戚在柳庄,但途径这里,听说柳庄出了事,所以便想现在这里打听一下消息。”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观察村长和二狗娘以及那两个大汉脸上的反应,而果然的,一听到柳庄二字,这几个人的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如临鬼神一般的表情。 “你们去过柳庄了?” 说话的人是村长,夜九宸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还没有,只是经过这里而已。” “村长……” 二狗娘听到这里,似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立刻上前朝着村长说了一句,而村长却抬了抬手,示意二狗娘稍安勿躁。 村长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之人,所以只是一个动作,而狗娘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朝着冷月和二狗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结果在接触到冷月那双冷冰冰的,宛若蒙着寒霜的眼眸之时,不由自主的就瑟缩了一下。 怎么又这么可怕的女人? 二狗娘不喜的收回目光,狠狠的朝着躲在冷月身后的二狗和大丫瞪了一眼。 “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 “我不过去!” “对,你要烧死大宝,你不是好娘,我不过去。” 二狗娘:“……” 二狗和大丫的话气的二狗娘差点没直接翻白眼背过气去。 而这边,夜九宸和村长的对话进行的也不怎么愉快顺利。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也没有你要打听的消息,现在我要处理我们村的事,你们哪里来的赶紧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村长已经下了逐客令,换做一般人,脸色肯定尴尬的要命,可是夜九宸却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半眯着眼眸,看似随意的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村长顿时凛起一双黑眸,仔细的端详起夜九宸和冷月起来。 虽然几十年没出过庄子,但毕竟活的年岁较大,所以村长多少也有些看人的眼光。 这一男一女,单看穿着打扮就不是寻常人家,再加上气质和谈吐,以及身上隐隐透出的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势,让村长很快便在心中思忖起来。 这两个人,怕是非富即贵之人,不好惹。 但现在面临着的,是整个村子的兴衰存亡,他身为村长,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想到这里,村长不禁稍稍放缓了一些语气。 “你们二人既然是来柳庄寻亲戚的,但柳庄出了事,已经没有人在了。 如果你们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出发。 但现在我们村里有要事要处理,所以还请二位暂且退避一下,稍后我处理完了事情,自然会招待二位。” 说着,村长便朝之前那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心领神会,欲要再次上前,去冷月面前将人抓回来。 夜九宸笑了,没有说话。 大丫和二狗见状,却是慌了。 这哥哥姐姐一看就细皮嫩肉的,哪里敌得过村里整天干农活的大牛和二牛啊。 完了完了,大宝这次怕是要被烧死了。 这么一想,二狗眼睛里又噙上泪,抽泣了起来。 冷月此时正目视着前方,丝毫不慌的看着那两个慢慢靠近的大汉,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喂,团子!” 二狗一脸懵逼:“???” “对,不用怀疑,就是叫你呢小胖子。” 二狗:“……”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想不想救你朋友?” 听冷月这么说,二狗不由得朝着身旁瘦瘦小小,慌乱害怕的大宝看了一眼,随即定了定心神,胸脯一挺。 “想!” “那就别哭,睁大你的团子眼,好好看着!” 还没等二狗整明白,冷月让他看的是什么,就见大牛和二牛已经走到了冷月身边,伸出了手,而冷月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直接一抬手,攥住了大牛伸过来的,犹如小树树干一般粗的手臂。 大牛一愣,紧接着,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上传了过来。 “啊——” 下一秒,大牛一声惊呼,手臂骨折了。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手……手……手断了!” 二牛一听说自己家哥哥的手臂被人扭断了,顿时红了眼,不由分说的就冲着冷月挥去了拳头。 二狗还没等从前面冷月扭断大牛手臂的震惊中缓过神,就见二牛朝着冷月袭击了过来,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大声提醒。 “姐姐小心。” 冷月闻言,不禁回头朝着二狗笑了一下。 二狗:“……” “这回,还吓人么?” 说话间,冷月面对着二狗,背对着二牛已经伸出了脚,二牛光顾着上三路,压根没注意下三路的事,加上冲刺的太猛,猛地这么被绊了一下,没有悬念的,直接就是一个狗啃屎,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也许是因为二牛自身的体积太大,所以惯性也比较大,也许是因为地面太硬,再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二牛摔倒在地面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村长和二狗娘都有点慌。 “二牛,怎么回事?” 二牛慢慢的抬起头,手捂着嘴,拿下来的时候,嘴唇上全是血。 在看看掌心,那两颗带着血的,新鲜出炉的门牙,二牛两眼一翻,顿时就昏了过去。 彻底没了意识。 “啊——不好了,死人了!” “二牛!弟弟!” 二狗娘和大牛鬼哭狼嚎了起来,冷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心里顿时一阵妈卖批。 我就是绊了他一下,不要想把锅甩给我! 我不背! “姐姐,你……杀人了啊?” 二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月想都没想,直接照着二狗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我杀你妹!” 二狗委屈巴巴:“我没有妹妹,只有个姐姐!” 冷月:“……” 胸口好疼,不想说话。 村长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向了夜九宸和冷月。 “你们……你们这是何意?” 夜九宸从始至终都淡定如初,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听闻了村长的话,也只是提起脚下的步子,慢慢的走到二牛跟前蹲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不要碰我弟弟,我跟你拼了……” 大牛一边说一边就要起身往前冲,奈何胳膊还断着呢,动气之下血气上涌,加上猛地起身的动作,一阵钻心的剧痛顿时袭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都跌坐回了地面上。 第371章 神仙?妖怪? 原本就闹闹哄哄的院子,经过这么一闹腾,顿时更加闹腾了。 原本一些呆在家里,不敢出门的人,刚刚听见二狗娘和大牛的惊呼,也都纷纷蒙着脸,拿着家里的镐头、锄头、镰刀、木棍之类的武器纷纷冲出了家门。 冷月却是极为有先见之明的,赶在这些人来到村长家院子里的时候,就让大丫去把门关了上。 大丫懵懵懂懂的看着冷月:“姐姐,为什么要关门啊?” “因为他们要把大宝抓走!” 听冷月这么一说,大丫再也不纠结迷惑了,脚底跟抹了油一样,嗖的一下子就窜到了门口,三下五除二关上了门,上好了门栓。 二狗娘是不敢靠近冷月的,谁知道这个刚刚杀了大牛的恶毒女人,会不会再把她杀了。 可是她到底是当娘的,看见自己的孩子还在杀人恶魔的身边,担忧极了,现下一看见机会,立刻就冲过去先把大丫抱在了怀里,然后冲着二狗就喊道。 “二狗,快过来!那是个杀人凶手,她会杀了你的!” 冷月:“……” 窦娥是怎么死的? 好冤枉哦。 好想抱抱弱小无助而又可怜的自己。 二狗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娘和姐姐的方向,又看了看大宝和冷月,咬了咬牙,鼓了鼓胖乎乎的小脸蛋,随即往冷月身边贴了贴。 “姐姐不是杀人凶手,姐姐是好人,娘你别胡说!” 二狗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冷月喂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这么是非不明,顿时就大哭了起来。 “天啊,孩子他爹啊,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看,这个魔鬼居然给咱们家二狗喂了迷魂汤,让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啊!” 二狗:“……” 冷月:“……” 冷月有点头疼,为啥这穷乡僻壤的人,好像更难对付呢? 村长家门外闹闹哄哄的,一群村民叫嚣着,砸门的砸门,吆喝的吆喝,配合极为默契。 院子里,二狗娘抱着挣扎哭闹的大丫躲在村长身边,村长和大牛看着蹲在二牛身边的夜九宸坡口大骂着,耳边还有大宝哭唧唧的,冷月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都给我把嘴闭上!” 忍无可忍之际,冷月冷不防的开口,大声呵斥了一句,幽冷的,带着强大气势的呵斥声,让原本闹腾不已的院子内和院子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落针可闻。 大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但事实上确实就是听话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开口。 这样的场景,让冷月突然就想起了海贼王里,路飞和女帝的霸王色霸气。 原来就是这种赶脚啊。 爽! 夜九宸微垂着头,一手按着二牛的人中,但嘴角却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死”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牛,却猛地一个抽泣,蹭的一下子从地面坐了起来。 院子外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院子里的人却一个个惊讶不已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冷月和夜九宸,还有刚刚“死而复生”的二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二牛自己也有点懵。 刚刚发生什么了? “诈……诈尸了?” 二狗娘战战兢兢的说了两个字,紧接着就撕心裂肺的大嚎一声:“诈尸啦!” 门外手里端着武器的村民们,之前还凶神恶煞的,这会儿子听见二狗娘这一嗓子,顿时惊恐着四散而去,速度之快,只掀起了一地尘土。 冷月:“……” 没文化好可怕。 院子里,除了大牛之外,二狗娘和村长都是满脸的惊恐害怕,他们现在对于冷月和夜九宸,已经是完全敬畏的状态了。 好好的人,说胳膊弄折就弄折,说弄死就弄死,说弄活就弄活。 这还是人么? 神仙?妖怪? 而夜九宸却是一脸淡定的起身,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走到了大牛身边。 大牛浑身只哆嗦,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夜九宸端起自己之前被冷月折断的手臂,甚至连反抗都忘记了。 夜九宸端着大牛的胳膊,轻轻活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用力,就听“嘎巴”一声。 大牛一个痛呼,还没等破口大骂,就欣喜而又讶然的发现,手好了。 “哎?我的手好了手好了,不疼了!” “大哥!” “二弟!” 兄弟俩一眨眼的功夫都好了,也顾不上其他,立刻抱头痛哭起来。 二狗和大宝都看傻眼了,二狗抓着冷月的衣襟,轻轻拽了拽,随即怯生生的问道。 “姐姐,那个大哥哥是神仙么?” “不是!” 冷月认真脸。 “那他怎么这么厉害?” “嗯,因为他是妖怪,专门吃小孩的妖怪。” 二狗:“……” 大宝:“……” 看着两个小屁孩由一脸崇拜变成一脸惊恐,恶作剧得逞的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让你个小胖子之前老气我,气的老娘差点吐血。 嗯,现在这口气出了。 舒坦! 夜九宸没管冷月对二狗和大宝的恶作剧,而是信步走到村长跟前,不卑不亢、气定神闲的一字一顿说道: “二牛刚刚没死,只是因为晕血,所以晕厥了过去。 大牛的手臂也只是脱臼了,所以只要接上,便好了。” 夜九宸的话音刚一落下,那边和大牛抱头痛哭的二牛一看见自己手掌上的血,立刻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村长几人本来还将信将疑,一见到这副架势,立刻就信了。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经过这么一闹腾,突然就变得让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的,成为了一场闹剧。 天色渐暗,天空已经完全被铅灰色所取代。 村长家中,冷月和夜九宸以及村长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大牛二牛以及二狗娘站在一旁。 这样的场面,他们是没有资格入座的。 “你是说,大宝没有传染上疫情?” 村长看着夜九宸,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他亲眼见到过夜九宸的“起死回生、妙手回春”,所以对于夜九宸的医术,是没有什么怀疑的。 只是大宝毕竟是从柳庄出来的,作为村长,他还是有些担忧而已。 “如果按照村长所说,柳庄那边的疫情从感染到发病,再到死亡,最多也就是二十日左右,但根据二狗和大丫所说,他们收留大宝已经一月有余。 既然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了。” “两个?” “是,两个,要么,就是大宝根本没有被感染。 要么,就是大宝身体内有抗体,被感染之后,自愈了。” 村长和二狗娘以及大牛二牛对于夜九宸的话,听得不甚明白。 村长忍不住询问道:“抗体是什么?” 夜九宸闻言淡淡一笑。 对于村长的问题,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个词,他也是从冷月那里听来的。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虽然就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但却一直不咸不淡的,同二狗和大丫、大宝做着恶作剧,时不时逗的三个孩子大笑,又时不时逗得三个孩子眼泪汪汪。 一瞬间,夜九宸有些恍惚。 就好像眼前的画面,是多年之后,他坐在一旁,看着冷月和他们的孩子在玩耍嬉闹着。 “夜先生?先生?” 村长的声音唤回了夜九宸的思绪,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不禁略带歉意的朝着村长微微点头。 “抗体,就是一种存在于身体内的东西,这种东西对于某种特定的疾病,有着天生的、与生俱来的抵抗能力。 换言之,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致命的疾病,而对于有抗体的人,或许就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那般,几日便可好了。” 村长和二狗娘以及大牛二牛、对于夜九宸这种新鲜的说辞,简直是闻所未闻,惊奇不已。 “而且,如果能将抗体提取出来,那么不只是拥有抗体的人,就算是其他感染的人,也可以被治愈了。” 夜九宸补充了一句,村长等人看向大宝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冷月原本对于夜九宸和村长之间的对话,完全没有兴趣,但是听到这里,又察觉到村长等人的目光,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不咸不淡的说道: “要有特定的方法,不然不但拥有抗体的人会死去,其他人,也再也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等死。” 听冷月这么一说,村长等人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各自收回目光,不再开口。 夜九宸朝着冷月看了一眼,心中也不禁有些懊恼。 他竟然有些低估了人性,即便是穷乡僻壤,民风淳朴,可是在巨大的诱惑、以及与自己生命攸关的事情人,人性,还是贪婪自私,也恐怖可怕的。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二狗轻轻拽了拽冷月,凑到冷月耳边,悄悄的询问了一句。 “姐姐,为什么刚刚村长爷爷、娘、还有大牛叔和二牛叔看大宝的眼神,那么可怕啊?” 冷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抬手,不怎么温柔的掐了掐二狗的脸。 孩子的眼睛,有时候是最通透的。 这世间任何一种丑陋,都没有办法逃脱。 第372章 不会遗憾后悔么 一顿饭,余下来都是在诡异而又尴尬,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气氛中进行的。 快速吃晚饭,村长为冷月和夜九宸收拾好了厢房,嘱咐两人早点休息。 原本二狗娘和大牛二牛也要早点回家的,奈何李二狗说啥也不走,一定要跟冷月一起睡,二狗娘怎么说都没有用,最后无奈,只能无奈同意。 结果,二狗不走,大丫也不走,二狗和大丫不走,大宝也不走。 最后的最后,就是冷月和夜九宸带着三个孩子,在村长家住了下来。 夜色浓重。 月光皎白而又圣洁,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罪恶,都无法将其浸染。 二狗他们毕竟是孩子,闹腾了一会就睡了。 冷月看着三个孩子,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睡了?” 从外面进来的夜九宸看着霸占着床榻的三个孩子,不由得笑着朝冷月询问了一句。 冷月顿了顿,抬眸看向夜九宸,正经脸的询问道:“你说,我把他们三个扔到地上怎么样?” 熊孩子把她床占了,她要睡地上了。 好可怜的说。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走到冷月身边,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 “你呀,以前就知道你嘴硬心软,” 冷月一怔。 嘴硬心软? 谁? 我? “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不是么?” 夜九宸饶有意味的回了一句:“按照你的性子,如果真想扔,不早扔了,还会等我回来,询问一下我的意见?” 冷月:“……”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睡觉!” 冷月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下床走到地面已经铺好的被褥前,不由分说的就躺了下去,用被子将头蒙住。 意思很明显—— 不要理我,闹心。 看着冷月和小孩子一样的举动,夜九宸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浓烈,随即也同冷月一样,在打好的地铺上躺了下来。 窗外,月光皎白,屋内,静谧美好。 蓦的,冷月掀开被子,露出一双沉静而又澄亮的眼眸,猝不及防间与夜九宸对视。 夜九宸的心猛地狠狠一颤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心脏的位置狠狠撅了一下一般。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视着,冷月的眼睛就像是有着一种魔力般,在吸引着夜九宸不断的靠近向前。 空气,仿佛都胶着了几分。 就在夜九宸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冷月沁凉而又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 “冷静!” 夜九宸一怔。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冰山脸,抬手指了指在床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三个娃。 “有人。” 夜九宸:“……” 夜九宸突然有些无奈,他自然知道有这几个孩子在,她以为自己要干什么? 想着,夜九宸猛地向下倾了倾身,在冷月的唇上猝不及防间,印下一吻,随即抽离开,朝着冷月不怀好意一笑。 “我只是想要这么做一下而已。” “哦。”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 夜九宸:“???” 什么玩楞,乱七八糟的。 冷月从前出任务的时候,别说是这种坚硬的地铺,就算是深山老林,山洞树枝都照睡不耽误,所以这小小的地铺,根本难不倒她。 但反观夜九宸。 虽然他这些年也遭受了许多磨难,但讲真,肉体上还真没受过太过的苦。 “第一次吧?” 夜九宸知道冷月问的是什么,不禁抿了抿唇,望着冷月的目光里,全是满满的深情,伸出双臂将冷月就抱在了怀里。 “有你在便好。” 冷月躲在夜九宸的怀里,忍不住撇了撇嘴。 小妖孽嘴越来越甜了。 既然睡也睡不着,不如干点正经事。 想着,冷月猛地挣脱开夜九宸的怀抱,坐起身盘起腿,摆出一副大刀阔斧的姿势。 冷月想一出是一出,上一秒还旖旎缱绻,下一秒突然就一本正经的板着脸,着实让人有些跟不上节奏。 不过好在,夜九宸已经习惯了,见到冷月这副架势,就知道她有事情要同自己说,索性心里也明白,她是怕自己睡不好,所以才会如此,心底不禁涌起一阵甜蜜。 这些事,明明该是他一个男人做的。 顿了顿,夜九宸也起身。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几件事了。” 冷月闻声,将话接了过来,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疫情确实发生过,就在柳庄,但是整个柳庄村的人,已经全都死了,只剩下大宝一个。 当然,跑出去的那些除外,不过按照大宝和村长所说,那些人也已经被那个什么张坏人抓起来了。 所以,若是按照他们所说的,疫情应该是控制住了。” “嗯!” 夜九宸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而且村长和大丫都异口同声的说,不知道暴乱的事情。 但张怀仁也好,刘斌也好,他们的奏折中都提起过暴乱,这就有些蹊跷了。” 所谓暴乱,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如果有,大丫和村长不知道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可若是真的没有,张怀仁和刘斌故意这么做,这当中就大有文章了。 夜九宸心中的思忖冷月知道,也没有异议,所以顿了顿,冷月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村长和大丫他们知道的,都是有人故意想要让她们知道的,除了柳庄被屠村之事,其他,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过。 大宝距离柳庄如此之近,都没有被发现抓到,那么其他那些跑出去的人呢? 如果那些人身上携带着瘟疫,然后又将瘟疫传播了出去呢? 难道那个张坏人会继续用屠村的方法?”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的眼眸不禁深沉了几分。 如果按照冷月所说,疫情并没有控制住,感染到的城池或者是村落,张坏人都用了屠村的方法,那么暴乱,就有很大可能发生了。 但那些人是谁,城池和村落又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夜九宸发现,真正到了这个时刻,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竟然如此微不足道,甚至于,自己想要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头绪。 空气,一下子就凝重安静了起来。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间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夜九宸的肩膀。 “放心,有我。” 夜九宸:“……” 虽然听起来很感动,但这样的话,不是该从自己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才对么? 冷月无视夜九宸的无语,继续说道:“之前你不在,我跟小胖子他们聊天的时候,问出了点东西。 柳庄村跑出去的大多是年轻人,其中有一个,正是大宝的堂哥。 他堂哥能去的地方很少,距离这里一百多里外的淮阳城里,刚好有他堂哥的朋友在那。” 顿了顿,“所以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淮阳,找大宝的堂哥。” 夜九宸一直安静的听冷月说着,听到这里,眼底不禁流出几分辗转的光华。 冷月察觉到,有些诧异。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你或许还不知道,上奏的刘斌,正是淮阳城的知府。” 原本茫茫的前路,突然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夜九宸心情也好了大半。 “哦。” 冷月对于这个消息倒是兴致缺缺,毕竟,有些事情她是要做,但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就不会这么费事,而是直接采取最简单粗暴直接的办法,把那个张怀仁绑起来挂在树上吊打。 但夜九宸是心怀天下之人,他想要做的、准备做的,都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区别。 所以,自己之所以会下这穷乡僻壤,也只是因为跟着他。 想到这里,冷月看向夜九宸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以前她问夜九宸,想不想要那个位置,夜九宸斩钉截铁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回答是不想。 那个时候,或者是现在,冷月都相信夜九宸的话。 可是这样一个心怀天下,拥有雄韬伟略的男人,不坐上那个位置,真的好么? 他不想,难道真的不是为了自己么? 越想,冷月心里越烦躁,那股燥意顺着眼角眉梢渗透出来,很是明显的就传递给了夜九宸。 夜九宸此刻有些不知道冷月跳跃的想法,只当她是在为了疫情的事心烦,不由得抬手,再次将冷月抱在怀里。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终于找到了机会,夜九宸自然要把原本就该他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冷月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夜九宸抱着。 半晌,突然开口。 “夜九宸。” “嗯,我在。” “不做上那个位置,你不会遗憾后悔吗?” 如果你敢说会,看我不把你的头盖骨拧下来喝奶茶! 夜九宸没想到冷月会突然这么问,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怔楞,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天下子民,在我心中重若泰山一般。” 冷月闻声,心里猛地有点慌。 “但伊人却重过十座泰山。” 说着,夜九宸拉开冷月,让两个人的目光相对,随即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 “因为你在我心中,胜过整个天下。” 冷月:“……” 你赢了! 第373章 屠村 冷月和夜九宸就这么无声对视着,厢房内的空气,安静日爱日未极了。 蓦的,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姐姐!” 冷月和夜九宸缓过心神,夜九宸耳廓微红,微垂下头来掩饰自己被抓包的尴尬,冷月却是绷着一张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凶巴巴的看向床榻。 床榻之上,二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了起来,胖乎乎的一团,揉着眼睛看着冷月。 “干嘛?” “我想和你睡。” “你想的美!” 冷月毫不犹豫的怼了一句:“躺下,自己睡,痛快麻溜利索的。” “哦!” 小胖子二狗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是却极其听冷月的话,老老实实的重新躺了下去,不消片刻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被打断的旖旎,冷月也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直接躺下,拉过被子重新埋在头上。 夜九宸也是颇为无奈的垂首笑了笑,揉了揉眉心,拉过被子躺在了冷月的身边。 “以后,我们还是生女儿吧。” 冷月一顿:“因为点啥?” “因为我不想和任何人一起分享你,儿子也不行。” 切! 冷月没有回话,只是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自己胸膛之内,那越来越安宁、安稳的心跳。 翌日,清晨。 冷月和夜九宸早早起床,吃过早饭,便同村长辞了行。 二狗大丫和大宝一直送到村口,大丫和大宝哭的稀里哗啦的,二狗虽然眼角也噙着泪,水汪汪的,却一直倔强的忍耐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分毫。 冷月抬手,不怎么温柔的搓了搓二狗的发顶。 “喂,怎么不哭了?” “因为姐姐你说了,你不喜欢哭唧唧的男孩子。” 冷月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保持住。” 那边,夜九宸已经就大宝的事情跟村长做了嘱咐,村长知道轻重,夜九宸自然不会担心大宝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现在对整个村子来说,大宝已经人如其名,宝贝一样的存在了。 交代完一切,冷月和夜九宸各自牵过马,便要离开。 二狗站在那棵枯了的大槐树下,恋恋不舍的看着冷月离开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姐姐!” 冷月顿了顿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回头。 夜九宸回头看去,就见二狗依旧死死的忍着泪,冲着冷月大喊道。 “我一直不哭的话,长大了,你能嫁给我么?” 村长等人:“……” 夜九宸:“……” 好好的,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个未来情敌? 有点难受。 冷月虽然没回头,但却抬起手,背对着二狗摆了摆。 “你先长大了再说吧。” 说完,直接牵过马,再不做停留的,大步离去。 “我知道了,姐姐,你一定要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 二狗冲着冷月的背影大喊着,每一声都童声十足,却又笃定不已。 夜九宸心情复杂的朝着二狗等人摆了摆手,牵着马去追冷月,走到冷月身边时,却发现冷月竟然一脸感慨。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明白了,以前听到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如果一直单身,千万不要着急,说不定你的老公,正在长大。” 夜九宸:“……” 小月儿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冷月和夜九宸离开了,村长和二狗娘也准备带着几个孩子离开,可是二狗却始终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望着冷月和夜九宸离开的方向,不肯离开。 尽管,已经看不见冷月的身影了。 大丫和大宝有些心疼。 “二狗,回去吧,那个姐姐有漂亮哥哥疼,可能等不到你长大的。” “是啊二狗,那个姐姐不会回来了,咱们回去吧。” “不要!” 大丫和大宝的劝说对二狗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们不懂!” 见二狗这副样子,大丫和大宝都不禁无奈的大口叹息起来。 而就在这时,二狗却隐隐的看见有人影,在冷月离开的方向出现。 二狗一喜。 “你们看,是冷月姐姐回来了,她舍不得我,要回来接我,带我一起走了。” 听闻了二狗的话,大丫和大宝也纷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顺着二狗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渐渐的,他们也确实看见了人影。 但来的人,却不是去而复返的冷月和夜九宸。 而是一群骑着马,穿着统一服饰的男人。 一群,来要他们命的死神。 …… 冷月和夜九宸策马正在往淮阳的方向行进着。 离开村子后,不知道为什么,冷月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一时间她又无法说清楚。 他们大张旗鼓、毫不低调的进入到晋阳城,又离开,以张怀仁之前在客栈部署这般自负而又笃定的行事,想必一定不会觉得,他们就是当今朝廷的寰王和寰王妃。 但这样的人,又有着另外一个特点。 矫枉过正。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错杀一人。 所以冷月一早就知道,此去路上,怕是会遇到张怀仁派来取自己和夜九宸性命的人。 但偏偏就是,这一天一夜过去了,居然还没有碰到。 不应该啊? 难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有什么事耽搁了! 想到此处,冷月心神猛地一凛,眸光也顺势冷了下来,双手一个用力,便将马勒停了下来。 夜九宸察觉到冷月的异样,也匆匆停下马,却见冷月停下后丝毫没做停留,直接调转马头,向着二狗他们村子快速策马而去, “月儿!” 夜九宸大喊了一声,冷月却连回复的时间都没有,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夜九宸见状,也连忙调转方向,去追冷月。 冷月一路将马策到能够到达的最快速度,可是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足以发生许多事了。 她现在只是希望,自己之前担忧的、顾虑的、想到的、都是猜想,一件也没有发生。 然而越靠近村子,冷月的心就越沉重。 直到,远远的看见了村口那棵枯掉了的老槐树。 树上,那只成了精的乌鸦并没有在,因为整个村子,正火光冲天。 火红的光,将原本就明亮的白昼,都照的通红一片。 冷月心里咯噔一声,快速策马到村口,翻身下马。 眼前从村子,哪里还有她之前离开时,安宁的情形。 村子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家家户户的房屋都被大火吞没着,燃烧着,噼啪作响。 冷月就那么站在村口,往日里深如古井一般平静的、无波无澜的眼眸,此刻已经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却填满,覆盖着。 如果说,平日里的冷月是一块冰,一块沉积在寒潭底部,千万年的,无法融化的坚冰。 那么此刻,冷月就是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欲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的,燃烧殆尽的火。 夜九宸此时也已经翻身、下马,他完全没有想到,再回来竟然会是这样一幅情形。 好好的村子,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村子,现在竟然已经不复存在。 只是,到了此刻,他也一下子就串联起来了一些事情。 都怪他! 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到,如果他能早一点想到,如果他能早一点…… 那么村子就不会被烧,村长、二狗娘、大牛二牛,还有那些人心惶惶,躲在自家不敢出门的村民,和之前那个站在树下,冲着冷月的背影大喊着,要冷月等着他长大,要娶冷月的二狗……就都不会死! “二狗……二狗……” 蓦的,冷月低声呢喃了几句二狗的名字,随即突然奋不顾身的冲进大火之中。 “月儿!” 夜九宸大声呼唤着冷月的名字,冷月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就那样冲进了火海之中。冒着烟尘,在地面那些尸体之中,不断的寻找着二狗的身影。 她甚至想,二狗那么聪明,那么勇敢,或许早就跑了呢? 或许,找不到他的尸体呢? 夜九宸见唤不住冷月,而且他现在完全完全,能够理解冷月的心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些事情,已经无力回天,所以他只能同冷月一同冲进火场,将那个像疯子一样翻找着二狗尸体的冷月,一把拉住。 “月儿,别找了!” “放开!” 冷月脸上没有表情,没有痛苦、没有自责、没有仇恨、也没有其他的其他,她只是平静,发疯一样的平静,甚至于连对夜九宸说出的话,都不似以往那般冷冰冰,也是平静。 让人心疼的平静。 夜九宸手臂紧紧的攥着冷月,冷月见他不肯放开自己,便用力甩开,转身又去尸体中寻找。 可是那些尸体,有的,已经被大火侵蚀,变得面目全非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即便找到了,或许冷月也已经认不出,那就是二狗了。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用力咬了咬唇,上前再次拉住冷月, “月儿,别找了,别找了,二狗死了!” “啪——” 蓦的,一个耳光,用力的打在了夜九宸的脸上,夜九宸就那么凝眸看着眼前平静的过了头的冷月,下一秒,上前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第374章 一石二鸟 四周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冲天,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似乎也要将所有的善与恶全都焚烧殆尽。 冷月和夜九宸站在大火中央。 夜九宸紧紧的抱着冷月,嘴里不断轻声的呢喃着,安抚着。 “没事了,没事了,月儿,没事了。” 冷月没有哭也没有闹,更加没有歇斯底里,就那么安静的呆在夜九宸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掐着他的双臂。 身为雇佣兵,她早就见惯了生死,曾经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也曾一个一个的,在她的眼前,在她的怀里倒下去。 难过么? 最一开始也很难过,但慢慢的,她变得麻木了,开始接受了。 生活在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里,生死仿佛是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 所以,再面对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已经不会难过了。 或者说,已经忘记难过了。 也所以,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平静无波的人。 即便遇到再大的事,她也能平静以待,面无表情。 但自从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之中,身边有了夜九宸、有了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冷宵、冯妈妈……这些重要的家人,冷月发现自己变了。 变得重新有血有肉,知道开心,知道难过,偶尔也会笑,也会生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二狗一个孩子,遭受到这种苦难? 他明明那么可爱! 他明明说过,要自己等他长大,要来娶自己的。 心口酸的厉害,眼眶也酸的厉害,冷月想哭,却死死的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哭。 “都是我的错。” 如果可以早一点,如果可以早一点察觉到,那么二狗就不会死,大丫大宝就不会死,整个村子的人,也都不会死。 而夜九宸在听到了冷月这句话之后,却更加抱紧了几分。尽管,手臂已经被冷月抓的痛到了麻木,可是他却浑然不觉般,依旧紧紧的,越来越紧的抱紧冷月。 “月儿,不是的,不是的,错的不是你,而是张怀仁,是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似乎平静了几分,但仇恨就像是一条毒蛇,张开嘴巴,呲起獠牙,吐着蛇信,已经牢牢盘踞在她的心中。 火,依旧在继续,风,依旧不停。 耳边大火噼啪作响着,冷月的心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慢慢的,她从夜九宸的怀抱中挣脱开来,擎着一双如深井一般,幽冷的,沉静的,无波无澜的双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顿了顿,冷月沉着声音开口。 “我想找到二狗,帮他安葬。” 夜九宸如黑曜石一般的黑眸凝视着冷月,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好!” 大火烧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村子燃烧殆尽了,昔日里宁静安详的小村庄,此刻只剩下了大火之后的残垣断壁,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道。 整个村子,只剩下村口那棵枯掉了的老槐树,幸免于难,依旧孤单的,诡异的伫立在那里,证明这里曾经有一座小村落,存在过。 冷月最终还是找到了二狗和大丫他们的尸体。 都是一刀毙命,没有痛苦。 冷月没有让夜九宸帮忙,亲自将二狗埋葬。 没有墓碑,冷月蹲在坟包前,用掌心和指腹轻轻感受着泥土下二狗已经失去的生命。 “对不起。” 蓦的冷月开口,声音清浅,但却笃定异常。 “姐姐不能等你长大来娶我了,但是姐姐向你保证。” 说着,冷月慢慢的向下倾了倾身子,凑到坟包前,似乎这样,坟墓里面的二狗就真的能够听到她说的话一般。 “姐姐一定要让那个杀了你的人,死的很惨!” 空气,很安静。 蓦的,乌鸦的嘶鸣响起,冷月抬眸看了看那只蹲在老槐树上的乌鸦,随即平静的收回目光,看了站在身旁的夜九宸一眼。 “走吧。” 夜九宸薄唇轻抿成一条清浅的直线,深深的凝视着冷月,重重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冷月虽然还是曾经的冷月,但也不是曾经的冷月了。 尽管此刻她已然冷若冰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和过激的反应,但是她眼底沉积的光亮,却和曾经截然不同了。 夜九宸知道,二狗的死,对冷月的打击很大。 她在痛! 可是她的痛不会喧嚣,不会吵闹。 因为痛到极致,人真的是会很安静的。 而那个让冷月痛的人…… 思及此,夜九宸黑眸之中不禁迸射出一道冷光,随即半眯起眼眸,深深的朝着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村落,望了最后一眼。 夜九宸同冷月一起转身,走到各自的马匹身旁,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 …… 淮阳是整个北境境内第二大的城市。 同晋阳城一样,这里早就被部署好,看起来像是一座宁静而又繁华的城市,但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 冷月和夜九宸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客栈直接住下,出手阔绰,毫不低调。 张怀仁远在晋阳城内,还在悠闲恣意的盘着核桃,逗着鸟。 刘洲前来禀报情况。 “全都烧了?” “回大人的话,全都烧了。” “嗯。” 张怀仁淡淡的回了一句:“烧干净了?” 刘洲赔着笑:“烧干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不错!” 张怀仁一边逗着鸟,一边夸奖着刘洲。 而刘洲却有点胆战心惊。 “只是大人,我们的人去村子里的时候,发现那一男一女,已经走了。 而且刚刚收到淮阳知府传来的飞鸽传书,说是那一男一女,竟然到了淮阳,在淮阳城住下了。 行事,依旧高调嚣张,而且好像比之前还要厉害。” 刘洲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张怀仁的神色,生怕张怀仁此刻因为冷月和夜九宸还活着的事,而大发雷霆。 事实上,刘洲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听到夜九宸和冷月还活着的消息,张怀仁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不喜,但还没到大发雷霆的地步。 “呵!还真是命大,走的还挺快。” 刘洲闻声连忙附和道。 “大人,要不要在淮阳城内动手,把她们……” 说着,刘洲抬起手,在脖颈处比了一下。张怀仁却轻轻摇了摇头。 “先等等,淮阳可不比一个穷乡僻壤的破村子,在晋阳城动手,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了,岂不是跟本大人自己找麻烦留把柄? 总不能,把整个晋阳也屠村了吧?”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那属下就派人盯着,看那两人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没有。” “嗯,也好。” 顿了顿,张怀仁又继续问道: “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了么?” “有了,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说是太子今早已经出发前往晋阳了,如果没有意外,明日午时就能到。” 听刘洲这么说,张怀仁手中盘核桃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刘洲见状,立刻凛起心神,上前一步、。他知道,张怀仁每次有点想法的时候,盘核桃的动作就会停下来。 而果然,正如刘洲了解的那般,下一秒,张怀仁就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 “没有意外,就制造点意外出来,不是说我们北境有暴乱么?那怎么也得让太子看见点暴乱的影子不是?” 刘洲闻言马上心领神会。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 刘洲领了命令,快速退了下去,而张怀仁坐在黄花梨木的藤椅上,看着眼前笼子中,精美而又小巧的金丝雀蹦跶着,跳跃着,鸣叫着,眉心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一男一女,到底是干什么的? …… 天色渐晚,漆黑的夜张开双臂,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冷月和夜九宸趁着夜色,身穿夜行衣,从客栈的窗户纵身飞跃而出,跃上房顶。因为冷月不会轻功,所以由夜九宸带着,在黑夜之中快速的穿梭着,飞行着。 两人目的性明确,直奔淮阳最有钱的人家而去。 淮阳最有钱的人家姓石,石老爷是做生意的,但听说因为是朝廷上有人,所以生意这些年做的“风生水起”。 说是风生水起,说白了,就是仗着有钱有势,强买强卖,看谁家的生意做的好,直接象征性的扔下个几十两银子,便将人家价值几百几千两的生意,剥夺了。 强权之下必有反抗,石老爷这么做,自然有人不服去报官,而报官的结果,就是被暴打一顿然后扔回来。 当天晚上,一家人都被灭了口。 这样长此以往,哪里还有人敢有半点声音。 原本这样的人,冷月和夜九宸如果闲着没事,是要治一治的,但是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原本打算等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收拾。 但没想到,老天爷像是提前安排好了一样。 之前听大宝说过的,他的堂哥,跑到淮阳城来的那位,居然这几日,就被关在这个石老爷家的柴房。 所以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冷月和夜九宸就决定—— 今晚,来他个一石二鸟。 第375章 你还能再恶心一点么? 石老爷家的府邸坐落在淮阳城中,一座大院落,几进几出的冷月懒得数,但是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型皇宫,绝对不是吹的。 而且府中养着许多打手和下人,即便已经三更半夜了,还是有人巡逻。 冷月和夜九宸蹲在房顶上,看着下面巡逻的、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忍不住唏嘘。 “呵,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商人的家,居然比临安城中当朝官员的家都要奢华。” 夜九宸淡淡的说了一句,但眼底的暗芒已然显露出来。 冷月对此倒是没发表意见,只是附和的说了一句:“所以张怀仁的府邸,想来比这还要宏伟了。” 自从出了二狗的事情,冷月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让张怀仁死! 还不能是简简单单的死,而是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曾经拥有的,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彻底失去、在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死去。 如果说一开始的冷月对付张怀仁,是为了夜九宸。 那么现在,就是为了死去的二狗大丫,为了整个村子,为了她自己。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不禁侧眸,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除了在村子里,冷月的情绪失控了那么一瞬之外,她看起来就和平时无异。 但夜九宸知道,冷月的心在痛着。 可他,却无能为力。 看着这样的冷月,除了心底满满的疼痛,他竟然没有什么能够做的。 唯一可以的,就是快点将整件事情结束,让张怀仁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此来告慰二狗和其他无辜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巡逻的打手们已经离开,冷月和夜九宸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夜九宸随即揽住冷月的腰,脚尖一踮,纵身一跃,从房顶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之上。 眼前便是石老爷家的柴房。 或许正是因为柴房,所以这里才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被人把守着。 冷月上前查看,发现柴房的门正被锁头牢牢的锁着,锁链只有一个成年人手腕那么粗,锁头也是纯铁打造,没有钥匙靠蛮力,根本打不开。 冷月后退了一步,眼眸微暗,思忖了起来。 夜九宸趁着这个机会也在柴房四周查探了一圈,这才发现柴房根本没有窗子,除了眼前这扇被牢牢锁着的门,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入。 夜九宸皱了皱眉,正想要同冷月建议,先去偷到钥匙再回来找二狗的表哥,但却没想到,冷月却在这个时候平静的上前,抬起脚,朝着门板的位置,毫不留情的就是一脚。 门板是木头制得,而且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就像是临时拿来挡一挡的那种,冷月这一脚又是练过的,所以轻而易举,一脚就将门踹了一个窟窿。 夜九宸:“……” 虽然知道冷月一直以来的行事都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每次看到,都觉得有点胆战心惊。 而且这么一踹门,势必要发出声响,引起人的注意,说不定等会那些已经离开的打手便会回来。 想到这里,夜九宸也来不及说太多,连忙上前,在冷月踹出窟窿的地方,又补了一脚。 很快,门就被踹出了一个,足以让一个人蜷缩着身体通过的洞。 柴房内,大宝的表哥原本睡的好好的,但却不想突然一声巨响,就将他从睡梦中震醒了。 再抬眼一看,就是原本好好的柴房门,已经被人踹出了一个窟窿。 透过窟窿往外看,刚刚好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外。 而且两个人明明面无表情的,但却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没来由的蔓延出来。 偏偏,男人又上前来补了一脚。 大宝的表哥彻底懵逼了,瞪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窟窿外的冷月和夜九宸。 冷月大概看了一眼,确定了一下大宝表哥的身材能够透过,随即上前一步。 “大宝的表哥?” “啊?啊……啊?你们是谁啊?怎么知道大宝?” 大宝的表哥可能脑容量不够,一时间接受不了太多的事情,整个都呆呆愣愣的。 冷月却没有心情解释那么多,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叫嚣声和脚步声,平静的看向大宝的表哥说道: “给你两个选择。 一,跟我们走。二,留在这里,等会儿被人打死!” 如果是平常时候,冷月这么跟大宝的表哥说,或许他也会犹豫一下,但是一看到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回想起被石老爷家那些打手打的情形,大宝的表哥立刻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站起身。 “我跟你们走。” “嗯!” 冷月淡定的点了点头:“出来。” 叫嚣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大宝的表哥也听到了,一想到被抓到后又是一顿胖揍,就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由的来到门口,顺着门板上的窟窿就钻了出来。 夜九宸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待到大宝的表哥一钻出来,立刻上前一步,一手提着大宝表哥的衣领,一手揽着冷月的腰,脚尖一踮,纵身一跃,就跃上了房顶。 刚刚好,他们上房的一瞬间,石老爷家的打手们追了过来,但却只能看见一男一女两个穿着黑衣服的身影,带着大宝的表哥上了房顶,然后便快速的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这……” 打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点不知所措。 别说大宝的表哥只是一个小乞丐,没背景没人脉的,就算有,又有谁会直接踹门,然后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拽着衣领就带走的?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禀报老爷啊!” 经过这么一提醒,众人连忙鸟兽散,跑去向石老爷报告。 而冷月和夜九宸这边,在夜色中穿梭着,大宝的表哥被夜九宸拎着衣领,看着房屋和树木在脚下不断掠过,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是……飞了? 为啥有点头晕呢?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大宝的表哥被冷月和夜九宸带回到了客栈,顺着窗子翻进了房间内。 刚一进屋,夜九宸就松开了手。大宝的表哥没有防备,重心不稳,直接滚落在地。 只是,胃里一阵翻腾,有点想吐。 冷月见状,立刻瞪起一双眼眸,冷冷警告道: “如果你敢吐出来,我保证把你送回去。” 大宝的表哥一听这话,已经到了喉咙的呕吐物,就这么生生的,咽了回去。 冷月:“……” 卧槽! 你还能再恶心一点么? 老娘都被你弄的有点想吐了! 别说是冷月,就连夜九宸看见这副辣眼睛的画面,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大宝的表哥?” 夜九宸开口,确认性一般的,再次询问了一句。 大宝的表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左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说衣不蔽体一点都不夸张。 而那些裸露出来的肌肤之上,大大小小请青青紫紫的,都遍布着许多伤口,有的深有的浅。 看起来,在石老爷家这段时间,没少挨虐、待。 此刻,看着冷月和夜九宸这两个“救命恩人”,大宝的表哥依旧是一脸警惕和戒备,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在冷月和夜九宸身上来回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可怕虽然可怕,奇怪虽然奇怪,但是却让人莫名有种信任感。 顿了顿,大宝的表哥点了点头。 “嗯!” 低低的应了一声,大宝的表哥又试探性的朝冷月和夜九宸询问道: “你们……是谁? 认识大宝?” 冷月没有回答,她一想到大宝那张脸,就忍不住想到二狗,想到那个被大火焚烧殆尽的村子,想到那个原本活泼的、会气人的,说长大后要娶她的二狗。 别过脸,冷月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夜九宸看着冷月,眼底不由得漫过一抹心疼。 但心疼,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朝着大宝的表哥,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我们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能帮助你、帮助大宝、帮助整个柳庄村,报仇雪恨的人,就够了。” 听夜九宸这么说,大宝表哥原本还怯生生的眼睛,顿时投射出两道光亮。 “你们,真的能帮我报仇?” 距离柳庄村被烧,已经一月有余,大宝的表哥是提前跑出来的,而且这个时代的消息闭塞,大宝的表哥又不认识什么人,怎么听到报仇的事,一点都不意外。 “你知道?” 夜九宸察觉到异样,不禁询问了一句。 大宝的表哥闻言不禁垂下头,攥起拳头,用力的、狠狠的点了点头。 “知道,石老爷抓我的时候,说了。” 听大宝表哥这么回答,冷月和夜九宸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 看来,有些事,真的和他们猜测的一样。 顿了顿,夜九宸又继续问道: “石老爷抓你,是因为,你是柳庄村的人?” “是!” 大宝表哥用力的回答着:“他说,上面有人吩咐他把我关起来,所以让我不要怪他。 要怪,就怪我是柳庄村的人。 可是我不明白! 我们柳庄村的人,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他们这么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第376章 我再不羡慕任何人 大宝的表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拳紧握,脊背挺直。 尽管,他个子瘦瘦小小的,整个人显得那般羸弱。 尽管,他此刻衣衫褴褛,衣不蔽体,身上脸上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可是他此刻却像是拥有着无穷的力量和能量一般,那般高大,那般倔强。眼底迸发出的不甘和仇恨,不是单单对石老爷,对张怀仁,对屠村的那些人。 而对对这个不公的年代,对这不公的命运。 冷月和夜九宸静静的凝视着大宝的表哥,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顿了顿,夜九宸上前一步,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宛若深渊一般的黑眸,定定的望着大宝的表哥。 “你叫什么名字?” “栓柱。” “好,栓柱,你想要报仇么?”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栓柱先是一个怔楞,随即眼底露出一丝光亮,但那光亮之中,还夹杂着疑惑与迟疑。 “你们……能帮我报仇?” 他想,他做梦都想,发疯的想。 自从听石老爷他们说整个柳庄村已经不在了,他的所有人亲人朋友,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就想要报仇。 他在心中祈祷,向满天神佛,只要能够让坏人,让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付出应有的代价,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甚至于,这条命也可以不要。 但栓柱心里也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奢望而已。 这是个吃人的社会。 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而他们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就只能每天苟延残喘,受欺压。 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认命,愿意默默承受。 所以一旦有机会,他们便会拼命抓住,就像是频临死亡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夜九宸虽然不能感同身受栓柱的感受,但是此刻望着他的眼睛,他仿佛也能感受到他心底那一簇不甘和仇恨的火焰,正在慢慢的燃烧起来。 夜九宸郑重其事、目光笃定的朝着栓柱,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我能!” “你们……是谁?” “你不需要现在知道我们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们能帮你报仇。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便好!” 夜九宸说完一句话,栓柱不禁用力抿了抿唇,他虽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但是却用力捏紧了手指,双腿一屈,“噗通”一声跪在了夜九宸和冷月的面前。 冷月眉心微动。 夜九宸见状却是上前想要将栓柱拉起来,可是栓柱却脊背挺直。 “我想,我做梦都想。 只要你们能够帮我、帮整个柳庄村的人报仇,让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即便,是我这条命。” 听栓柱这么说,夜九宸不禁笑了笑。 此刻的冷月虽然依旧面色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可是看着栓柱,她不禁就想到那场大火,和在大火之中丧生的村民,二狗、大宝、大丫。 “你不会死!” 冷不防的,冷月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虽然声音并不大,甚至于不仔细听的话,都听不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冷月,栓柱一颗心,突然就有了着落。 眼前这个冷漠的女人,色红色农行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只要她说,就能够让人相信。 夜九宸回眸,眸光复杂的望了冷月一眼。 他知道冷月为什么刚刚一直一言不发,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顿了顿,夜九宸将栓柱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放心,我们会让你报仇,也不会让你死。 我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帮你报仇,也不只是单单为了帮你,而是我们也有这么做的目的,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需要你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希望你能记住今天你所说过的承诺。” “我会的!” 栓柱郑重其事的回了一句。 此刻他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被关在柴房之中,听天由命的人、 冷月虽然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是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命运,有时候并不像你看起来那么的,坚不可摧,不可改变。 只要你想。 只要你愿。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既然决定了要报仇,栓柱似乎一刻都等不了,恨不能立刻能做点什么。、 但听闻了他的问题,夜九宸和冷月却是相视一笑。 “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显然,栓柱对于这样的答案,表示不能理解。 “嗯,什么都不用做。” 夜九宸再次重复了一遍。 “等!” 栓柱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不解的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冷月。 莫名的,这两个人身上就是有那么一种魔力,一种让人可以放下所有芥蒂,全心全意相信的魔力。 心神微微一定,栓柱随即回答:“好,我等!” 冷月和夜九宸在客栈给栓柱又开了一间房,让他安顿了下下来,栓柱似乎是累坏了也饿坏了,吃饱喝足之后,便睡了过去。 夜九宸出去买了点金疮药,给栓柱涂了上、 栓柱睡着,夜九宸涂着药,冷月就站在旁边。 夜九宸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个孩子,而在他眼中,栓柱确实只是一个孩子、 他生活在柳庄村那样的世外桃源之中,从小就无忧无虑,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 这样的生活,曾经是夜九宸一度以来,最向往、最羡慕的。 但现在,不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回头,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深深凝望了一眼。 冷月心神一凛。 “怎么了?” “没什么。” 夜九宸笑笑,回了一句便转过头,继续给熟睡的栓柱上药。 冷月没有追问,但夜九宸却像是呢喃私语一般,低低的,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有你真好。” 因为有了你,我再也不羡慕这世间任何人。 …… 石老爷的府邸。 石老爷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常年食用顶级的食品,又没有什么操心劳累的事情,所以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般。 然而此刻,他却愁云满面,背着双手,在厅内不断来回的踱着步。 管家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连头都不敢抬。 倒是小妾,似乎毫不在意,就那么悠然恣意的坐在椅子上,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天,打个哈欠。 “哎呀老爷,不就是跑了一个小乞丐么,你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你懂什么?” 小妾一句话刚说完,石老爷就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小妾先是一愣,转而鼻尖一酸,眼眶一红,就嘤嘤嘤的抽泣了起来。 “你干什么凶我啊?” 这个小妾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是最近刚刚嫁给石老爷的,所以极为得石老爷的宠爱,平日里别说是凶是骂了,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 今日也是,石老爷住在她的房里,然后管家突然来报告消息,所以两人才不得不起床。 只是,石老爷这突然间发了脾气,小妾受不了了,就要开始哭闹。 而往日里温柔如水的石老爷,此刻却完全没有心情哄,依旧皱着眉,沉着一张脸。 “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就把你卖出去。” 石老爷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小妾登时吓的不敢再出声了。 看样子,这回石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因为什么啊? 因为那个小乞丐? 小妾也算是个聪明人,见哭闹没有用,立刻变换了招式。 “老爷,到底是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啊?那个小乞丐,难道还有别的来路?” 听小妾放缓了语气,石老爷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不好,不禁放缓了一些。 但现在,他是真的心焦火燎的,缓也缓不到哪里。 “那个人,是我弟弟亲自嘱咐,要好好看守的。 结果现在人丢了,让我怎么交代?” “一个小乞丐,会有什么原因,让弟弟亲自嘱咐?” “哎呀,你不懂!” 说了两句,石老爷就没了耐心,朝着小妾烦躁的挥了挥手,转而走向管家。 “你说,劫走那个栓柱的,是一男一女,还是生面孔?” “是是是!” 管家一听石老爷问向自己,忙不迭的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当时在场的人有看见两人样貌的,说是两人长得极为漂亮,简直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 咱们淮阳城里,哪有这样的人啊。 所以,小的断定,这两个人,一定是从外面来的。” 听关键这么一说,石老爷的脸色更不好的。、 从外面来的,伸手气势都不俗,还连面都不蒙,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公然踹门将那个栓柱劫走。 怎么想,怎么不妙啊! 顿了顿,石老爷立刻下命令。 “我现在马上写信,你派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到晋阳。 另外,现在就派人去整个晋阳的客栈酒馆、寺庙等等一切能落脚的地方,去找这两个人。” “是,小的这就安排!” 说完,管家便想离开,却被石老爷又叫住。、 “等一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派人把守住所有可以进出城的地方,敢来我这劫人,今日本老爷就要来个瓮中捉鳖,让你插翅也难逃!” 第377章 我动的不是土,而是刀子 天光渐亮,日头从东方缓缓升起。 即便是冬日,即便日光已经温暖不了,被冷空气笼罩的大地,但却依旧可以带来光明,可以将被笼罩的黑夜彻底驱散。 石老爷的信,已经送出了淮阳。 这一晚,石老爷没怎么睡,派出了所有石府内的人全称寻找冷月和夜九宸,甚至于,连府衙的官兵都开始出动了。 罪名很简单。 夜闯民宅,偷盗。 这一晚,栓柱虽然睡的熟,但却睡的不安稳。 一个月多前,他刚到这里不久就被石老爷的人抓住了,关在柴房内,每天非打即骂不说,连饭都只给一顿。 而且那些人打他的时候,都是全副武装的,只露出眼睛,好像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瘟疫。 这段日子很难熬,可是最难熬的,是他所有的亲人都已不在人世,独留他一人,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直到遇到了冷月和夜九宸,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们说,可以帮他报仇。 但石老爷手眼通天,即便相信,栓柱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 害怕被石老爷抓回去,害怕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害怕一觉醒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相比较栓柱,冷月和夜九宸睡得倒很安稳,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样。 淮阳城今日人心惶惶,天没亮的时候,官兵和石府家的打手就会闯进客栈、酒馆、甚至是平民百姓家里搜查询问,有没有见过长得很漂亮的一男一女,从外地来的。 冷月和夜九宸行事高调,所以很快的,石老爷便得到了消息。 “好!好!好!很好!” 石老爷一连说了三个好,足以证明,他此刻有多解恨。 敢来他的手里将人劫走,别管来的人是谁,既然只有一男一女,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想到这里,石老爷立刻凛起眼眸,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走,本老爷倒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扔下一句气势满满的话,石老爷立刻带着人,前往冷月和夜九宸下榻的客栈。 冷月和夜九宸还在睡着,但整间客栈早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整间客栈,除了冷月和夜九宸、还有栓柱,客栈掌柜和小厮,以及其他客人早就被叫起来,集中看押在了一起。 淮阳知府亲自带兵把守在客栈外。 直到,石老爷的轿子赶来,知府才赔着笑脸迎了上去。 “石老爷,您来了。 其实您不用自己亲自跑一趟,这点小事,交给下官做就好。” 石老爷绷着脸出了轿子,连看都不看知府一眼,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客栈。 “人还在里面?” “还在里面。” 听闻了石老爷的话,知府立刻回答,丝毫不在意刚刚被忽略的事。 “下官已经都部署好了,就等您发话,这便将人带下来。” “全都进去,把人给我一个不少的带出来!” 听罢,石老爷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管家随即放下轿帘,隔绝了知府的视线。 知府原本还想讨好两句,见到此举,也只好作罢。 微微敛了敛心神,立刻朝手下的人做了个手势。 手下人心领神会,登时间,浩浩荡荡的,一拥而入进入客栈。 而石老爷身边,便只留了管家,和四个打手。 栓柱感觉到有点口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的水壶空了,不得已下,只好出门自己找水。 可谁知道一开门,就见一楼客栈的大厅,突然涌进一群人。 那群人有的穿着官府,有的没有,没有的那些人穿着的衣服也是统一的,而且栓柱一点都不陌生。 那是石老爷家的打手! 栓柱迷迷糊糊的困意,一下子就醒了。 这么快就追来了? 他本能的想要逃跑,可是一想到冷月和夜九宸,那两个昨夜把他从石老爷家救出来,还说要帮他报仇的人,脚下的步子,就怎么也迈不开了。 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栓柱立刻拔腿跑向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 楼下那群人,已经开始上楼,栓柱浑身紧绷,能够清楚的听到胸膛里那颗心脏,狂乱跳动的声音。 他孑然一身,被抓回去,大不了也就是再过回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但是冷月和夜九宸会被连累。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帮助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们也有这么做的目的。 但栓柱是个单纯的人,救了他就是救了他,帮了他就是帮了他,如果他们被抓住了,那就是被他连累的。 所以,冒着危险,栓柱跑到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门口,想都不想的就想要抬手砸门,然而却不想,房间的门,却在这个时候冷不防的打开。 栓柱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身子也差一点跌进房间内。 栓柱定睛一看,是夜九宸。 他此时神色平静,一席火红色的衣袍,宛若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在这寂冷的冬日里。 昨晚夜九宸和冷月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虽然容貌未被遮掩,但身上的气质却显得有些幽暗。 而眼前的夜九宸,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棱角分明而又绝美妖冶的脸,嘴角浅浅却又斜肆的笑,让人为之沉迷,又心生恐惧。 栓柱一时间有些愣了,痴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夜九宸见到栓柱这副架势,黑眸不动声色的往楼下瞟了一眼,随即朝着栓柱淡淡说道: “刚好正要去找你,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说着,便给栓柱让开了一条路。 夜九宸的声音让栓柱的思绪有那么一点点回复,猛地想起来自己来是要做什么的,顿时瞪起眼睛,紧张不已的压低声音。 “不是的,九公子,我来找你是因为楼下……” 栓柱说着说着,突然就不说了。 因为顺着夜九宸给他让开的那条路,他不经意间看见了屋内的情形。 屋内,冷月一席白衣,正坐在软塌之上,整个人也和昨晚判若两人。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昨晚的一样的冷若冰霜,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此刻的她坐在那里,即便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好似远在千里,从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一般,一举手一投足,一个转眸,便足以睥睨苍生。 就是坐姿…… 嗯,有点大刀阔斧,不那么美观。 而真正让栓柱震惊的,却不是冷月,而是此刻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用破布塞着嘴的石老爷。 石老爷? 栓柱觉得自己一定是吓得出现幻觉了,要不就是昨晚的梦还没醒。 不然怎么会看见石老爷呢? 还是被五花大绑的石老爷! 栓柱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又瞪大了两圈眼睛仔细看了看。 嗯,没看错,也不是幻觉,确实是石老爷。 “进来说吧,再等会,那些人就要上来了。” 正迷幻着,夜九宸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栓柱立刻缓过心神,然后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快速进入到房间内,反手关山了房门。 只是,进入到房间内的栓柱,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是谁? 他在哪? 他在干什么? 该看谁?说点啥?做点啥? 看着一脸迷蒙的栓柱,石老爷心里也有点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错觉。 他刚刚,明明好好的坐在轿子里的啊。 然后自己的人刚一冲进客栈,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几个人,三下五除二,连劲都没费,便将他那四个打手和管家摆平了,连给他们呼救反应的机会都没给。 再然后,就是石老爷自己被快速的塞住嘴,绑住腿,用飞的方式送了上来,送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没错,用飞的。 石老爷此刻不关心自己的安危,毕竟这里是淮阳,是他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纵使这一男一女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奈何自己。 除非,他们自己也不要命了。 所以石老爷此刻想的是,回去之后要找几个这样会飞的打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房间里有些安静,外面,官兵和石府的打手已经到了。 “咣咣咣”的砸门声响起,随即便是气势嚣张的叫嚣声。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出来投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冷月:“……” 这什么狗屁开场白? 当自己拍港台警匪片呢? 冷月淡淡的白了一眼,随即慢慢站起身,目光冷而燥的走到石老爷面前,蹲了下来。 石老爷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只是一双眼睛却瞪的溜圆,像是要从冷月身上直接剜出两个窟窿来一般。 另外一边,夜九宸双臂抱在胸前,斜斜的靠在墙上,好似看热闹一般,要多恣意有多恣意。 栓柱觉得自己需要缓缓,索性站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将布团从石老爷的嘴里拿了出来。 石老爷忙不迭的,立刻开始大喊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石老爷正骂着,突然就骂不下去了。 因为勃颈上,此刻正抵着一把银色的,泛着冷光的匕首。 冷月正经脸:“纠正一下,我动的不是土,而是刀子。” 第378章 是,也不是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平平淡淡,甚至于连语气也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平静的冷月,石老爷心底却是陡然间腾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冷月手中的刀子,没有任何理由的,随时随地就能够割下去。 只要,眼前的这个女人想这么做。 石老爷不敢动了,僵硬着身子,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门外,兵乓的砸门声、气势满满的叫嚣声,依旧继续着。 石老爷却不敢吱声,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夜九宸依旧身子斜斜的靠在墙上,像是欣赏一幅风景画一般,用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冷月和石老爷,栓柱在一旁,只觉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外面那么多人,马上就要闯进来了,他们就算是劫持了一个石老爷,也不一定能占到好处啊。 但没办法,就算情势明朗,栓柱也要站在冷月和夜九宸一边。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临阵倒戈的人。 而且,若不是冷月和夜九宸,自己现在恐怕还呆在那间冰冷破旧、有老鼠有蟑螂的柴房之中。 想到这里,栓柱不禁努力的咽了咽唾沫,强壮镇定的,挺直了脊背,往夜九宸身边靠了靠。 门外,闹腾不已。 屋内,安静死寂。 一外一内,一闹一静,竟然有种异样莫名的和谐。 蓦的,门外不知道是谁,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直接大吼了一声,破门而入,将这份闹与静交叉的和谐给打破了。 一群手持兵刃,凶神恶煞的打手和衙役冲进房间。 尽管栓柱装的再像,但看到这副架势,还是忍不住身子瑟缩了一下。 再看夜九宸和冷月,纹丝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幻一下。 尤其是冷月,蹲在石老爷面前,手中的刀子稳稳地抵在石老爷的喉咙上,表情冷而燥的朝着石老爷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是石老爷本身就比较敏锐,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激发出了潜能,总之,冷月一个不像眼神的眼神,立刻就让他心领神会,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几乎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石老爷立刻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的大喊一声: “都别动!出去,都退出去!” 众人闯进屋子,原本看见屋内的情形的时候,还微微怔楞了一下。 那么久没听见动静,还以为这俩人跑了,没想到跑不但没跑,居然还老老实实,好整以暇的呆在里面。 其中一个竟然还有心情用刀子抵着人。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众人看不见石老爷的样貌,但是听见这一嗓子,众人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这人,居然是,石老爷? 一帮衙役打手站在原地,一脸……啊不是,是几十脸懵逼的杵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回事? 石老爷不是在外面么? 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是被人用刀子抵着喉咙。 也许是众人突然都没了声响,石老爷也有点慌了,见没有动静,连忙又补了一句。 “出去,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你是……石老爷?” 知府这会儿子终于开口了,只是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不禁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 石老爷骂娘的心都有了。 “你鼻子上面那两个窟窿眼是留着喘气用的还是怎的,看不见本老爷? 还问!” “啊?啊!啊……” 听石老爷这么一说,知府连忙反应了过来,看了看眼前的形势,顿时明白了过来,板着一张脸,恶狠狠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警告道: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淮阳城中为非作歹,赶紧把人放了。” “呵!” 知府一句话落下,空气里顿时爆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虽低沉暗哑,但却无形之中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让人即便是站在他的身边,都会心生恐惧。 瞬间,一股阴风,顺着四面八方吹进屋子里。 众人疑惑之余下意识的四处寻找,但哪里来的风。 只是因为,此刻靠着墙站着,双臂抱在胸前,面容绝色幽冷,嘴角挂笑的那个男人。 知府到底是做官的,有些东西,别人察觉不到,但是他察觉的到。 眼前这个男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但不管身份简单复杂与否,眼下是在淮阳,石老爷就是天。 这么一想,知府顿时挺起了腰板,底气也足了几分。 “你笑什么?” “你是石老爷?” 知府一愣,转而回答:“本官当然不是,本官是这淮阳的知府。” “哦。” 夜九宸不甚在意的回应了一句。 “狗官。” “你……” 知府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官,毕竟,这个知府,是他用钱从石老爷那里买来的,所以私下里,百姓们经常称呼他为狗官。 但私下里称呼就算了,却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堂而皇之,无所顾忌的叫自己狗官? 知府怒了,一张脸顿时涨红起来,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朝夜九宸大声呵斥道。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官不敬,来人啊,给本官将人拿下……” 夜九宸和知府对话的时候,冷月和石老爷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知府声音让冷月觉得聒噪,眼底的燥意瞬间就弥漫了起来。 没有说话的,冷月手下的刀子,就用力往下深入了一下。 然而这一下,顿时让石老爷感觉到一股钝痛,裹挟着凉风席卷而来。 甚至于,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温热顺着脖颈那处凉飕飕的地方,流淌了下来。 “别动!别动!好汉、女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知府一见冷月动了手,连忙收起之前气焰嚣张的样子,小心翼翼又惊恐慌乱的朝着冷月伸出了尔康手。 石老爷也恼了。 这帮蠢货,是听不懂怎么得? “赶紧滚,滚滚滚!都给本老爷滚出去!” 石老爷怒气满满的大骂了一句,知府虽然对还没有将骂他狗官的夜九宸动手而心有不甘,但石老爷发了话,他也不能不遵从。 毕竟,别说石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少根毫毛,他这个知府恐怕都坐不下去了。 无奈之下,知府只能恨恨的瞪了夜九宸一眼,一招手,将众人带了出去。 只是出去前,还不忘向石老爷表示一下。 “你们二人,有话好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但是千万不要伤害石老爷。 如果你们非要劫持,让本官来也是可以的……” “滚!” 知府说着,谁知道石老爷压根不领情,从前他知道这个知府是多么会阿谀奉承拍马屁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着这些话,石老爷只恨不能将人掐死。 “哎哎哎,下官这就退下。” 见石老爷发了怒,知府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忙就带人悄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门帮冷月他们好心的关上。 嗯,世界清静了。 冷月眼底的燥意也不由得消退了几分。 石老爷此刻也能定下心神,冷静的思考观察起来。 看了看栓柱,又看了看冷月和夜九宸,石老爷随即佯装镇定的开口说道。 “现在人走了,二位有什么要求,可以好好谈谈了。” “嗯!” 冷月点点头,但是懒得说话,便不由得朝一旁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宠溺一笑,随即直立起身体,走上前去。 栓柱在一旁都看傻了。 这都是什么,深陷操作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石老爷和知府的那群人,就这么吃了哑巴亏,被冷月和夜九宸拿捏的死死的。 对他来说难于登天的事情,为什么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手上,就变得这么轻而易举了? “用这种方式请石老爷来,实属无奈,还请石老爷不用介意。” 栓柱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走到了石老爷跟前蹲了下来,而冷月此时也收回了手中的刀子,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大佬范十足的往椅子上大刀阔斧的那么一座。 毕竟,蹲着可累了呢。 石老爷听夜九宸这么一说,眼珠不由得一转。 看来,对方这也是顾忌着自己身份的,这样就好办了。 只是,还没等石老爷的腰板挺起来,就听夜九宸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补充了一句。 “毕竟,对于你这种人,我们也不打算用别的方式。” 石老爷:“……” 对不起,打扰了。 那你说这两句废话**妹! “你们想干什么?” 石老爷微微敛了敛心神,努力按压下心底的怒气,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开口询问道。 夜九宸邪魅一笑。 “石老爷不妨猜猜?” 石老爷:“……” 你是有病么? 你们把老子抓来,又跪又动刀子的,是为了让老子猜谜的? 但这样的话,石老爷只敢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顿了顿,石老爷看向站在一旁,一脸懵逼的栓柱。 “你们二位,是为了救他是么?” 夜九宸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第379章 想要的就是您的命呢 石老爷又懵了。 弟弟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想要知道一个人真实的想法,不要听他嘴上说了什么,要听他心里说了什么。 而若是要听他心里的话,就去看他的眼睛。 此刻,自己就跪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看着他的双眼,可是他的双眼漆黑深邃,像是夜空下的大海一般,浩瀚磅礴,骇浪翻涌,却什么都看不穿,看不透。 反而是自己,有一种要被那大海和波浪吞没的错觉。 石老爷心底里那股莫名的恐惧,越来越浓烈了。 如果说刚刚的那个冷面女人可怕,倒不如说,眼前这个嘴角挂着笑意,态度良好的男人,更加可怖。 冷月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夜九宸和石老爷之间的对话,心中不禁对夜九宸产生了好奇。 以前没见过他审问别人,所以并不知道,原来他还会这个。 身为现代雇佣兵,冷月自然知道,有时候要是想要从一个人的口中审问出一些重要的消息,一定不能着急,像她以往一样直接了当、单刀直入。 而是要采取迂回的方法,一点一点,先去磨被审问人的心智,让他的精神一点一点的陷入恐慌,直至崩溃,这个时候,就算是你八辈祖宗的信息,他都会主动交代。 这种现代的审讯方式,没想到,夜九宸这个小妖孽也会。 虽然冷月不擅长这种,但不代表她不接受赞赏。 这样一来,她和夜九宸一动一静,一妖一冷,倒成了完美配合。 这边,石老爷的心里防线,已经开始一点一点被夜九宸打开。 “这位贵人,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吧。 这个人虽然对我来说很重要,但若是二位想要带走,我也不是不可以放。 若是二位还需要其他东西,也可以告知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不遗余力,只要二位不伤害我性命……” “啧!” 石老爷说着,夜九宸突然颇为为难一般的皱起眉头,砸了下嘴。 伴随着夜九宸这一声,石老爷的身子顿时就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然后,就听夜九宸用不大不小,但足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声音,不慌不忙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可难办了呢。 我们想要的,就是石老爷您的命呢。” 石老爷:“……”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 石老爷连山跟在也抑制不住的露出了恐慌的神色,一瞬不眨的望了望不远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冷月,又望回了眼前的夜九宸。 下一秒,石老爷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朝着夜九宸磕起头来。 “二位饶命,二位饶命,只要二位饶了我的性命,什么都好说。” 他一点都不怀疑,夜九宸是在说笑。 眼前这两个人,虽然只有两个人,但只要他们想,就一定有那个能力,要了自己的命,再逃出升天。 之前他心里的那些笃定自信的想法,此刻哪里还存在? 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弟弟能快点收到信,然后快点赶过来。 只要弟弟来了,那么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可是现在,他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如果弟弟来了,自己的命也没了,即便弟弟会帮助自己报仇,那又有什么用? 自己也活不过来了。 所以这会儿子,石老爷往日里的身份、地位、架子、还是尊严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不要了,只是苦苦的哀求着冷月和夜九宸放过自己的性命。 偏偏,这两个人一个冷着脸,一个噙着笑,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却完全不给出回应。 另外一边,张怀仁确实很快便收到了石老爷的信。 原本,他没有放在心上的人,此时居然敢跑到石老爷家里那么公然抢人。 不得不说,之前确实大意了。 刘洲说的没错,这两个人有问题,有很大问题。 而且,连自己都能骗过的人,怕是石老爷没法对付。 这么一想,张怀仁便下了命令,即刻启程,毫不犹豫。 清晨到黄昏,黄昏到日落,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知府和石府的打手们一直守在客栈外面,不肯离开。房间里,石老爷虽然不用再跪着了,但是蹲在墙角里,可怜巴巴的瞪着一双眼睛,一会看看冷月,一会看看夜九宸。 整整一天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特别的难熬。 比小时候,他和弟弟在一起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都难熬。 因为夜九宸说想要自己的命,可是接下来却没有动作了,也不问自己什么,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就那么等着。 石老爷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也不敢问。 只能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 但冷月和夜九宸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就那么恣意而又悠闲的,一会喝喝茶下下棋,一会聊聊天睡睡觉,完全当他不存在。 石老爷现在是又害怕又懵逼。 同样懵逼的,还有栓柱。 之前他就问过,冷月和夜九宸打算怎么做,他们只回了一个字,说是等。 后来石老爷他们来了,夜九宸问了几句话之后,又没有下文了。 这是,又要等? 等什么呢? 栓柱也不敢问,只能老实的呆在一边,陪着这俩人和石老爷一起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冷月和夜九宸一盘棋刚好下完。 夜九宸:“小月儿,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冷月不甚在意:“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时间到了,所以我胡乱下让你赢一局,别放在心上。”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不但不恼,反而是笑的魅惑人心,妖冶不已。 蓦的,两人神色一顿,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冷月随即猛地站起身,颇为疲惫的晃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臂,然后猛地,朝着石老爷看了过去。 石老爷心里一惊,本能的紧绷起身体。 下一秒,就见冷月擎着一张宛若万年冰山一般,生人勿进的脸,竟然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石老爷想哭。 “你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这一天的都过去了,相信弟弟早就接到信赶来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要到了。 怎么自己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天,还挨不过这一会儿了? 石老爷心里那个怄啊。 可是怎么办? 不行不行! 一定得想个办法,再撑一会,就一会,就一会弟弟就会来了。 等到弟弟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可是踏马的怎么撑啊? 冷月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近到,马上就要走到石老爷的身边。 石老爷本能的立刻闭起眼睛抱紧自己,死死低着头,像只鹌鹑一样大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喊着喊着,石老爷就发现不对劲了。 原本那像地狱使者一般,索命的脚步声,竟然靠近之后又走远了。 石老爷一愣,疑惑着偷偷将眼睛睁开了一个缝隙,看了出去。 这一看,才发现冷月已经走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随即双臂一抬,打开了门。 “既然来了就进来,站在门口听墙角有什么意思?” 冷月不咸不淡略带揶揄的说了一句,石老爷这才看清楚,原来此时门外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刚过而立之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赶路的关系,身上略带风尘仆仆,但眉宇间的阴狠与戾气,以及那份孤傲,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而且眼角眉梢,和石老爷竟然有几分相似。 看见这人,石老爷差一点没直接哭出来。 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人给盼来了啊。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北境都守,张怀仁。 张怀仁站在门口,听见了冷月的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擎着一双锐利阴狠的眼眸,快速的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圈。 在看见蹲在墙角可怜巴巴,双眼通红好像要哭出来的石老爷时,张怀仁眉心不由得一动。 张老爷脖颈之前被冷月用匕首划出了一个小伤口,并没有包扎,伤口虽然并不深已经结痂,但张怀仁看起来还是那般刺眼。 好在,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伤痕。 敢伤他的人,呵呵! 张怀仁压制住心底的戾气,微微定了定心神,这才抬眸朝面前的女人看去。 这一看,张怀仁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女人。 美是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倾国倾城,但让人震惊的,却不是她的样貌,而是她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气势,。 冰冷、强大、不可一世、不容靠近。 就好像,远在天边的月亮。 一个女人尚且如此,而坐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一身火红色的衣衫,配上白皙妖冶、同样美的惊心动魄、倾国倾城的容貌,竟然有种异样的魅惑。 只是,同眼前的女人相同,这个男人让人在意的,也不是他的容貌。 而是他身上那股浓烈而又强大的,危险。 张怀仁心中猛地一个震颤。 他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一男一女,会是这样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 对比之前收到的消息,张怀仁立刻判定出了夜九宸和冷月的身份。 顿了顿,张怀仁随即收敛起身上的戾气,躬身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行了个礼。 “下官,参见寰王、寰王妃。” 第380章 怎么有点出戏呢 屋内原本就不怎么大的空间内,气氛,一下子变得诡秘起来。 张怀仁的话,让蹲在墙角的石老爷和站在角落里的栓柱,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怔楞在了原地。 他说什么? 寰王?寰王妃? 当朝王爷和王妃? 两人不可思议的撑着震惊不已的眼眸,不可置信的望着面色平静的冷月和夜九宸。 虽然他们一早就知道,凭着冷月和夜九宸的穿着打扮,说话谈吐以及气质,绝对身份不俗,但怎么也没想到,会高贵到这个地步。 王爷!王妃! 栓柱一双眼,一下子就充满了光亮。 那是,希望的光亮。 而再反观石老爷,窝在角落里,原本看见张怀仁来了之后那份自信,在这一刻却陡然间消沉了下去。 居然是王爷和王妃。 看眼前的形式,就连弟弟张怀仁都对这两人毕恭毕敬,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没有办法了? 怎么办? 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不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不派人去给弟弟送信,是不是这整件事,就不会牵扯到弟弟了? 石老爷现在满心懊悔,只期望着,夜九宸和冷月不要迁怒于张怀仁,有什么仇什么怨,都跟自己来算好了。 石老爷虽然做生意多年,又因为着张怀仁的关系,一直狗仗人势,欺压百姓,但心底里对于这个弟弟,却是宠爱的不得了。 所以,出事的第一瞬间,他想到的再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张怀仁的安危。 石老爷一双眼,充满歉意和担忧的望着张怀仁,而此刻张怀仁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抬起头,朝着石老爷看了一眼。 那一眼之中,全是安抚。 石老爷突然就愣了。 他太了解张怀仁,张怀仁这个眼神,是要……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张大人怎知,本王便是寰王?” 听闻了张怀仁的话,夜九宸突然笑了。 张怀仁闻言立刻敛起心神,将目光从石老爷的脸上收了回来,看向夜九宸。 只是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敬畏的表情,反而高傲的微微扬起了下颚。 “王爷说笑了,王爷不是也没有开口询问,便知道来的人是下官么?” 张怀仁这话说起来可以算是大不敬了,王爷问话,不回答已然是忤逆之罪,竟然还敢用相同的口气反问回去。 夜九宸闻言,黑眸不由得微微眯了眯。 看来,这个张怀仁在来之前,似乎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顿了顿,夜九宸刚准备开口,却见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冷月,突然站起身,脚步不疾不徐的走到张怀仁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张怀仁微微一怔,正欲说话,就见冷月冷不防的抬起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啪——” 清脆明朗的耳光声,在房间内赫然鲜明,让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怔楞在了原地。 张怀仁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站着许多人,见到张怀仁居然被大了,也不管打他的人是谁,直接抽出随身佩戴的兵刃,朝着冷月就逼近了过来。 而房间内,栓柱和石老爷再次愣了。 栓柱是敬佩冷月的胆量以及行事,而石老爷眼睛却红了。 小时候,他们穷,挨饿受冻的时候,没少受人欺负受人打,所以那个时候兄弟两个曾经发过誓,有朝一日,再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对他们兄弟二人动手。 可是今日、现在、此刻,他的弟弟,他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弟弟,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石老爷顿时就红了眼,也顾不得其他,起身就朝着冷月冲了过去。 “你居然敢打我弟弟!” 石老爷一边喊一边往冷月所在的方向冲,大有要和冷月拼死搏斗的劲头,然而还没等靠近冷月的身边,就被夜九宸毫无防备的一脚,重重的踢了回去。 石老爷身子原本就没什么力道,再被夜九宸这么一踢,顿时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足足在半空中划出一小道抛物线,才撞向墙面,又从墙面跌落回了墙角里。 “大哥!” 原本被冷月打了一耳光的张怀仁,已然是怒火中烧,但他办事一向沉稳,喜欢秋后算账,所以这一巴掌,他现在可以不马上就还回来。 可是当着他的面,打石老爷,张怀仁却是万万都不能再忍了。 一双充满着戾气的眼眸,顿时投射出两道狠厉的光。 张怀仁的手下连忙上前将石老爷搀扶了起来。 冷月和夜九宸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各自平静而又深深的对视着。 冷月打张怀仁,是因为张怀仁对夜九宸出言不敬,态度不供。 夜九宸打石老爷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而且,他们原本也没觉得,今日这件事,可以安安静静的和平解决。 早晚都是要动手,都是要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所以又何必耽搁那么多时间,惺惺作态呢? 气氛,一下子就胶着了。 龇牙咧嘴的石老爷被人搀扶着来到张怀仁的面前,张怀仁眼底翻涌着的怒气像是能够吞没一切的海啸。 “大哥,怎么样?” 石老爷更自责了:“我没事,你怎么样,脸疼不疼?” 冷月:“……”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出戏呢? 张怀仁摇了摇头,确认了一下,石老爷确实没有大碍,这才微微放缓了一些心。 “大哥放心,这里的事,交给我解决,你先回去休息。” 说着,就朝手下的人示意,让人先带石老爷休息,丝毫,没把冷月和夜九宸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见过嚣张的,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喂,张坏人是吧?” 蓦的,冷月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张坏人一顿,随即双眉便拧结了起来。 “王妃还有什么事么?” “我让他走了么?” 冷月的语气依旧平淡,表情也是,但是一句话,却让张怀仁宛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王妃让与不让,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本官是想着,给王爷和王妃一个面子,可奈何王爷和王妃,不是识敬之人,居然敢对本官和本官的大哥动手,想来,这面子你们也是不想要了。 既然如此,本官又何必费事?” “嗯,我没让他走。” 张怀仁说了一堆,冷月却只回应了一个字,张怀仁顿时有点气结。 嗯是什么意思? 还有,我刚刚说那些,你是聋了还是怎么得? 你让不让能咋的? 夜九宸站在一旁,看着冷月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只觉得心情大好。 他的小月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呢。 深呼吸了一口气,张怀仁随即平静了一下被冷月气得乱七八糟的心神,转头准备重新交代人带石老爷回去,然后再同冷月和夜九宸算刚刚那一耳光加上一脚的仇,却没想到,夜九宸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 “张大人难道没听到,王妃的话么? 石老爷今天不能走。” 夜九宸一句话开口,气势上明显和冷月有差别,张怀仁和石老爷闻声都不由得朝夜九宸看了过去。 “不光是石老爷,张大人今日,也不必走了。” 既然他的小月儿不喜欢浪费时间,索性,人都到齐了,就开整吧。 夜九宸嘴角邪魅的挑着,一双桃花眼,眯的煞是好看,但却不能仔细看。 因为仔细一看,那双眼底翻涌着的光芒,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神震颤瑟缩。 张怀仁不是傻子,夜九宸这么一说,他的大脑便立刻快速的旋转了起来。 他带来的人,加上客栈外的人,足足上百,而夜九宸却只有冷月和一个完全没有用处,还是个拖累的栓柱,就算夜九宸和冷月的武功再高,怕是也不可能同时与上百个会功夫的人匹敌。 而他刚刚说那番话的笃定与沉稳,又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还有其他安排? 想着,张怀仁立刻想要吩咐手下的人出去查看,却不想夜九宸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 “张大人不必看了,也不必怀疑,本王有个毛病。 有的话,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大人如果不信,我们可以直接试试。” 夜九宸这么一说,张怀仁心中的猜测就更加被坐实了几分。 他就说,堂堂王爷王妃,出门怎么可能没有人伺候,就算不带伺候的人,暗卫什么的也要带一些。 但这一路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只有他们一男一女两个,那么那些暗卫什么的,此刻又在哪里? 现在的情形已经如此,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那些人为什么还不现身? 只有一个可能! 思及此,张怀仁紧绷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爷怕是在拖延时间,等待你的人前来救驾吧? 真是可惜,本官万万,不能给王爷这个机会了。” “哦?” 夜九宸饶有意味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张大人这么认为的?” “下官该死,可是怎么办呢,既然王爷和王妃如此不识时务,那么本官今日,就只要以下犯上了。 王爷王妃放心,明年的今日,本官一定会给二位斟一杯酒,聊以告慰。” 第381章 哦,你吹牛逼 冷月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绷着一张脸,看着张怀仁。 张怀仁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脸上早就没了一丝恭敬和敬畏,即便一开始是装的,这会儿子干脆连装都不打算再装了。 她来之前就想过,张怀仁会怎么对待她和夜九宸。 想在想来,猜测的还挺准的。 这狗东西要是察觉到了自己和小妖孽的真实身份,再知道了她们做的事,一定会铤而走险,直接要了她们的命。 况且,她们是单独前来,没有和江听白一起。 所以,到时候会有无数个理由,将这件事搪塞过去,或者干脆拉个替死鬼出来。 他张怀仁确实会受到些惩罚,但也绝对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个人,还真的是算计好了一切啊。 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真的就掉入了他的圈套之中,毕竟古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而在这北境之中,他张怀仁又不单单只是一只地头蛇,而是一条坐地龙。 可惜,他碰到的人是冷月和夜九宸。 冷月的原则是—— 在老娘的面前,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不然就把你腿打折,照死打的那种。 所以,狗东西刚刚说什么? “以下犯上?” 不等夜九宸开口,冷月突然抢先说了一句。 张怀仁笑笑: “王爷王妃请放心,明年的这个时候,本官已经亲自斟酒,告慰王爷和王妃的在天之灵。” 冷月认真脸:“哦,你吹牛逼。” 张怀仁:“……” 石老爷:“……” 栓柱:“……” 众人:“……” 夜九宸看着那样粗鲁的话从冷月的嘴里,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还要命的没有一丝违和感,和谐的不得了,顿时心情有点复杂。 在张怀仁看来,冷月此举,无非是在嘴硬,在拖延时间。 而且,他们提前来到北境,那就代表着江听白那边可能也有所怀疑了,而且按照路程和时间算,江听白今日也应该抵达北境境内了。 所以,他今日必须将眼前的寰王和寰王妃解决了,再把后续事情安排好。 到时候,就算是江听白起了疑心,也没有证据能做什么、 杀一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王爷和王妃虽然冒险,但不会让朝廷太过大张旗鼓,可杀太子,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张怀仁没打算动江听白。 顿了顿,张怀仁看着冷月笑了笑。 “是不是吹牛,王妃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张怀仁一敛脸上的笑意,脸上随即露出一抹阴狠与邪狞,背对着手下的人,随即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栓柱站在屋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的余地,但是看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眼前的张怀仁,就是杀了他整个村子的仇人。 而他不但烧了整个柳庄村,现在还要杀了冷月和夜九宸。 栓柱心里怕急了,心里祈求着冷月和夜九宸早有应对,毕竟,他们不是寻常的人,是当朝的王爷和王妃。 是他们,就一定有办法。 可是无论栓柱怎么看冷月和夜九宸,那两个人却都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那般平静自若的呆在原地,甚至于连脸上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张怀仁手下的人接到了命令,并没有丝毫犹豫。 对他们来说,张怀仁才是主子,其余的,就算是当今圣上来了,也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此刻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手持兵刃,就要冲进屋子将冷月和夜九宸制服。 “哎!” 蓦的,夜九宸重重叹息了一声,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原本,本王还想给张大人一个机会的,可是怎么办?” 说着,夜九宸猛地抬起头,手中还把玩着一个茶杯。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话落,还没等张怀仁听懂夜九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夜九宸猛地松开手。 手中的茶杯落地,顿时碎裂一地。 伴随着这声杯碎,空气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张怀仁心里一惊,本能的将自己的哥哥石老爷护在了身后。 而他手下的那些人,一个个也有点发懵,提着兵刃四下环顾着。 只见原本被张怀仁他们占领的客栈,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群身着戎装的士兵,为首穿着将领服侍的人,一身正气凛然而现,大步带着人就冲进了房间内。 而之前张怀仁和石老爷带来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个连反抗都忘记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将领带来的士兵制服住,夺下了兵刃。 突然的变故,情势的极具扭转,让张怀仁始料不及。 他擎着一双眼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再看看依旧淡定自若的冷月和夜九宸。 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朝廷的官兵,是什么时候到的?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江听白那个狗东西呢?” 将领走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跪下告罪,冷月却压根没顺着他的话说,而是反问了一句。 然而将领整个人就不好了。 直接称呼太子殿下大名也就算了,还狗东西? 你敢问,我也不敢接啊。 但是王妃问话,不回又是大不敬? 谁来告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也太绝望了。 “咳咳!” 冷月不管那么多,夜九宸却看出了将领的犯难,不由得轻咳一声,打圆场道:“太子殿下可来了?” 夜九宸一开口,将领顿时抬起头,像是看见亲爹了一般,满脸感动。 “回王爷的话,太子殿下人此刻就在客栈外面,客栈外的人此刻也已经制服。 太子殿下有令,一切听王爷和王妃的吩咐。” 夜九宸闻言点了点头。 而另外一边,张怀仁和石老爷已经因为突然扭转的局势而感到震惊不已了,张怀仁是个做大事的人,即便这般情况下,他也快速的冷静了下来,在心中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可是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神,被冷月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大不敬而又忤逆的话,又给搅乱了。 要知道,即便是王爷,如果敢对皇上或者太子如此无礼,九族不一定能诛,毕竟王爷的九族说不定就连着皇上呢。 但是脑袋是一定要掉的。 可是冷月说完这句话之后,所有人的表现都是如此的……嗯,形容不上来。 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张怀仁,突然就怕了,恐惧了。 眼前的女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妃么? 如果是的话,她为何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呢? 张怀仁擎着一双不解的眼眸,怔怔的望着冷月,而冷月似乎察觉到了张怀仁的诧异,不由得也转眸看了过去。 一瞬间,四目相触,张怀仁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狠狠的撅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会有如此的气势。 而冷月那平静的眼神,似乎在反问张怀仁。 你觉得我说你吹牛逼,说的对不对? 对不对? 夜九宸嘴角依旧噙着盈盈的笑意,看起来无害,实则危险。 “张大人可知罪?” 听见了夜九宸的话,张怀仁才猛地缓过心神。 刚刚他就想到了,他好歹是朝廷命官,就算是王爷,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和罪名,是没有办法对他定罪的。 而他刚刚的以下犯上,可以借口说辞是因为不敢确定夜九宸和冷月的真实身份,以为是有人冒认他们二人。 剩下的…… 张怀仁不动声色的朝着还处在懵逼状态中的栓柱看了一眼。 一个柳庄村而已,自己屠村,也不过是因为害怕疫情扩散,危害整个西凉,就算是对栓柱做的事情,也可以找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 这么一来,张怀仁整个人底气便足了不少。 “下官知罪,下官从前不识王爷和王妃的真容,听闻最近北境境内有人自称是当朝寰王和寰王妃,实在是心中愤慨不已,所以下官才亲自来确认。 刚刚的冒犯,实属误会,但下官知罪,愿领责罚。” 不得不说,张怀仁的反应却是快,而且人也震惊自若,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最终也只是来了个愿领“责罚”。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了是吧? 冷月想要动手直接把这狗东西给宰了,但是转头一看,发现夜九宸正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自己。 冷月:“……” 算了,在外面,女人要给男人留面子,这些事就交给小妖孽来处理吧。 这么一想,冷月就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椅子上,看起了热闹。 夜九宸见状,这才冲着冷月浅然一笑,转眸重新看向一脸淡定的张怀仁。 “啪啪啪——” 夜九宸抬手,先是鼓了几声掌。 “张大人果然是心思敏锐,反应过人,还真的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王爷谬赞。” “可是怎么办呢?” 蓦的一顿,夜九宸随即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也随即迸射出两道冰冷摄魄的暗芒。 第382章 你信不信? “只要本王想,本王就是没有证据,也可以让你说死就死呢。 张大人,你信不信?” 夜九宸轻描淡写的说着,语气也毫无波澜,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原本笃信淡定的张怀仁,在听闻了夜九宸这句话之后,那份笃信和淡定,突然间就崩塌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就带着一股气势,只要他们说,就让你会不由自主的相信。 张怀仁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攥起了拳头,直直的看着夜九宸,看着他那双漆黑的、深邃的、宛若黑曜石一般,神秘暗哑的眼眸,心跳猛地一窒,随即便狂烈的跳动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夜九宸即便脸上挂着笑,但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一瞬间,张怀仁的大脑快速的旋转了起来。 自从爬上这个位置,做了那些疯狂而又狠辣的事情,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死。 他不怕死。 他只怕回到从前那般风餐露宿、受人欺压的日子。 但他可以死,大哥不可以。 石老爷和他不是同姓,严格说起来,两人之间也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兄弟。 他的母亲是石老爷父亲的续弦,石老爷是他父亲与原配的孩子,而他是母亲带去石家的。 只是没想到,两人在举办婚礼的那天,便发生意外双双毙命了,只留下了石老爷和他,石老爷长他十岁,原本张怀仁以为,母亲一死,自己就会被抛弃,可是没想到石老爷却告诉他,以后会照顾他。 原本,张怀仁也是没有放在心里的,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当时那种情形下,话谁都会说,日子久了,两个没有生活能力和赚钱能力的孩子,哪里还能记得什么誓言。 但让张怀仁完全没有预料到,石老爷这一说,就真的做了。 父母亲去世没多久,他们的房子就被亲戚霸占了,两兄弟被赶出家,从此过起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石老爷作为兄长,想要出去找工作养活弟弟,却不想遇到了黑心店家,白让石老爷做了一个月的工不给工钱不说,石老爷去找,却又被打了出来。 兄弟俩不服,前去报官,但怎料官府竟然与店家是相识的,将两兄弟又打了一顿扔出了衙门。 从那一刻起,张怀仁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着,想要活的好,就一定要有钱有势。 不然,就只能像当时的他们一样,受欺压也无处去伸冤。 那段日子,是两兄弟最难熬的。 年轻的石老爷带着满身的伤痕,每天去街上乞讨,讨回来的东西,都是先紧着张怀仁吃、张怀仁用,有剩下的自己才垫吧一两口。 张怀仁说要陪石老爷一起去乞讨,却被石老爷骂了一顿。 他让张怀仁好好读书,说只有读书,兄弟俩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 张怀仁记下了,并且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用石老爷乞讨攒下来的钱发了疯拼了命的读书。 尽管,在学堂里,他也是被欺负,被嘲笑、被排挤的那一个。 但当时的张怀仁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不反抗的默默承受着,记在了心里。 终于,在科举考试中一鸣惊人,做了官,然后也从此开始了一条不归路。 但是做上官的第一件事,张怀仁没有做别的,而是将当年不给石老爷工钱,还将他打了一顿的那个店家和县太爷,给弄死了。 石老爷原本是要责怪他的,但张坏人却在那一刻告诉石老爷。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欺负,一点伤害,只要我活着,就要护你周全,即便我死了,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住你。 这么多年,张怀仁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一对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还要亲。 所以这一刻,张怀仁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石老爷的。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夜九宸开口,准备命令人将石老爷和张怀仁拿下的时候,张怀仁猛地眼睛一亮,朝着距离自己轿近,还处于懵逼状态,没有反应过来的栓柱,冲了过去。 众人没想到张怀仁会做出这副举动,一时间都有些怔楞,等待大家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见栓柱已经被张怀仁挟持住了。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弄死他,” 此时此刻的张怀仁,已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变得狠厉狰狞。 他撑大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戾的瞪着所有人,就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 即便知道,已经陷入了死境,再无生还的可能,但还是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冷月和夜九宸站在一旁,似乎很平静。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 尤其是冷月,有点同情张怀仁。 她能猜到,张怀仁这么聪明的人,知道他现在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脱罪了。而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他哥哥石老爷一命罢了。 但是他可能忘了,眼前站着的人是自己和夜九宸。 将领和士兵们突然就都犯难了,一个个举着兵刃,将张怀仁团团围住,却不敢轻易上前将人拿下。 毕竟,张怀仁劫持的人,虽然看起来就是个瘦瘦小小的乞丐,但是和王爷王妃在一起的人,谁知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会不会被牵连。 毕竟,几天前还是个平民的人,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王爷王妃的,这个世界上的事,哪里说的准? 房间内的情形,僵持了起来。 夜九宸淡定的上前一步。 “张大人,本王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别跟我说没用的。 寰王是吧? 你好,你很好,本官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栽到在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爷手里。 不过不亏,也当是我命中该有次一劫。” 张怀仁极为淡定从容的说着,夜九宸却浅然一笑。 “既是如此,张大人此举,想必是有所图,有所求了?” 说着,夜九宸不动声色的朝着依旧怔楞在角落之中,忧心忡忡望着张怀仁的石老爷看了一眼,蓦的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可惜,本王忘记提醒你,本王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寰王!” 夜九宸话音刚一落下,张怀仁就忙不迭的将话接了过去。 他现在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尽可能的保住石老爷。 “想来皇上派你来,也是想要为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爷,找些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筹码吧。 既然如此,本官可以和你做个商量。” 早在刚刚短暂的接触中,夜九宸就已经看出来,张怀仁虽然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也不可否认,是个聪明睿智之人。 如果他将这份心思换在其他的地方,一定会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好官。 可惜,人的选择,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夜九宸顿了顿,刚想要开口拒绝,并且命令人将石老爷拿下,却见好半晌没有开口的冷月,突然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你姓张,他姓石,你们两个不是亲兄弟?” 冷月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怔楞了一下。 张怀仁顿了顿:“是,我们之间没有血缘,但他待我,却比亲兄弟还要好。 对我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 “懂了!” 冷月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突然感到好奇。 和夜九宸的看法一样,张怀仁聪明睿智,为人机敏,如果不走上歪路,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 但为什么好好的官不做,要做狗官? 而且,看他对石老爷那份感情,又不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冷月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对柳庄村的人和栓柱来说,张怀仁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可对石老爷来说,张怀仁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人。 “小时候过的不好?” 冷月随后询问了一句,张怀仁又是一愣,而且这回不光是张怀仁,就连石老爷,都诧异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冷月。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张怀仁沉默着看了冷月几秒,随即低下头。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嗯。” 到了这会,冷月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人家都说,有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想来,张怀仁之所以会走上歧途,不过是因为童年的那些伤痛。 不过,伤痛也好,过得不好也好,都不是一个人可以作恶的理由。 张怀仁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我做的,你们所调查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瘟疫是存在的,就发生在柳庄村,但我第一时间已经派人屠村,将疫情控制了起来。 为数不多几个像这个人这种逃出去的,我也都已经派人找到,隔离了起来。 所以,所谓疫情,根本没有传播开。 至于暴乱,就更加没有了。 刘斌的奏折,是我故意送到皇上面前的,因为我知道,到时候皇上收到两份不一样的奏折,一定会派人亲自下来调查。” 第383章 有啥想不开的 张怀仁的讲述,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他这个说法,他是故意让朝廷派人下来调查他的? 有病? 有啥想不开的啊! 冷月依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夜九宸闻言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北境都守,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了?” “是!”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张怀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一口回答。 “我在北境都守这个位置上已经做了许多年,我必须要找一个机会,可以去到临安,走到更高的位置。 而这次瘟疫,便是最好的机会。”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叹息了一声。 “你还真是有勇有谋。” “这个时候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微微敛了敛心神,张怀仁继续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石老爷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喜欢贪便宜的生意人,虽然也用过一些不正当手段,但罪不至死。 今日,你们抓我回去,我认罪伏法。 我只求,你们放过他……” “弟弟!” 张怀仁说着说着,石老爷就明白了。 他原本还想不通,刚刚那些官兵闯进来时,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弟弟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到了现在,听到张怀仁说了这番话,石老爷这才彻底明白。 原来张怀仁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其实,又何止是刚刚做的这一切? 张怀仁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个结局,也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要对自己报恩,如果,不是为了收拾那些当年欺负过自己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让自己过上安宁无忧的生活,他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可即便如此,他到了穷途末路之际,也丝毫没有怪罪过自己,或是后悔过曾经做过的事。 他心中唯一想的,还是在帮自己脱罪。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老爷一个大男人,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他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甚至忘记了哭到底是什么滋味。 每天过的都是高高在上,欺压别人、视人命如草芥的生活,早就忘记了,曾经他们自己也是那些心怀怨恨、心怀不甘,被欺压的人之一。 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们迷失了自己呢? 石老爷一边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这一幕一幕,一边流着眼泪,走出人群,朝着张怀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将领见状,想要上前将人制服,却被冷月不动声色的将人阻拦了下来。 将领顿了顿,征询似的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见夜九宸也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才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冷月:“……” 怎么的,自己说话不好使呗? 好生气啊! 同样都带个“王”字,王爷和王妃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不行! 回去一定得给小妖孽好好说说这事,同样的情况,坚决不可以再发生。 虽然这些想法都是冷月的内心戏,虽然她那万年冰上一样的脸,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就是能感受到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顿了顿,夜九宸朝冷月靠近了两步,伸手握住冷月。 冷月虽然没有挣脱开,但却毫不客气的,给了夜九宸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别以为握一下小手,老娘就会原谅你。 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不合时宜的策马奔腾着,这边石老爷正朝着张怀仁,一步一步的走着。 同样的,张怀仁也看着石老爷。 在看见石老爷的眼泪时,张怀仁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多久了? 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两兄弟经常抱着一起哭,一起笑。 可张怀仁心里很清楚,那个时候的哭是真的,笑也是真的。 后来,日子越来越好了,两兄弟不怎么哭,或者说已经不哭了,但是笑,仿佛也少了。 最起码,发自肺腑的,真心的笑,越来越少了。 此时此刻,看着石老爷的眼泪,张怀仁的心也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你别过来!” 微微敛了敛心神,壮怀仁又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朝着石老爷恶狠狠的呵斥了一句。 石老爷听见了,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弟弟,是大哥不好,是大哥错了,是大哥这么多年,害了你啊!” 说话间,石老爷已经走到了张怀仁的面前,此时的他已经泪流满面,说出的话,也是极为动情。 “胡说什么!赶紧滚远点!” 张怀仁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恶狠狠的朝石老爷说着。 “怀仁!” 蓦的,石老爷开口,叫的却不是弟弟,而是张怀仁的名字。 张怀仁闻声不由得一愣。 从前,石老爷只要在生气,想要骂他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 虽然这些年看起来,张怀仁是厉害的那个,石老爷是软弱听话的那个,但实则只有兄弟两个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张怀仁才是真正怕的那个。 对他来说,石老爷不仅仅是需要他护着的那个人。 更是他的依赖,他活着的目标与支撑。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石老爷,张怀仁或许早就不知道去到哪里,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或者,是不是活着。 所以,张老爷这么一叫,张怀仁之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夺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滚滚滑落而下。 “大哥……我……” 开口,张怀仁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石老爷笑了笑,上前两步,抬手轻轻放在张怀仁抵在栓柱喉咙的那只手上,慢慢的,将那只手从栓柱的喉咙处拿了下来。 张怀仁整个人突然就无力了,将头死死的低垂了下去。 栓柱从被张怀仁劫持开始,就表现的很平静。 因为他知道,张怀仁和石老爷再也跑不了了,冷月和夜九宸没有骗他,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们真的,要为他报仇了。 只要能为柳庄村的人报仇,他这一条区区贱命,又算的了什么? 何况,在这世间,他已经没有了亲人。 所以,他很平静,不吵不闹。 因为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因为他就坏了大事之人,所以连什么“不要管我”之类的废话都没有说一句。 而此刻,张怀仁慢慢的放开了他。 栓柱皱了皱眉。 这兄弟两个固然有感情,但他的所有亲人朋友,都是这两个人害死的。 他不会改变一丁点。 此刻,石老爷看着栓柱,笑着垂了垂首。 “之前那么对你,对不起。” 栓柱:“……” 栓柱有点懵了。 他这是……在向自己道歉。 栓柱怀疑人生的看向一旁的冷月和夜九宸,却见两人神色虽然平静,但是眸光之中,仿佛都有些什么东西在闪动着。 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石老爷也顺着栓柱的视线看向冷月和夜九宸。 “王爷,王妃,可否给我们兄弟两个一点时间,让我们说几句话? 毕竟,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夜九宸闻言,不禁转眸看向冷月。 冷月眸光清冷,心中却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 转头,冷月附在夜九宸耳畔,低语了两句。 “他们如果死了,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冷月一句话,夜九宸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意味深长的看了张怀仁和石老爷一眼,夜九宸回过头,朝着冷月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朝着将领等人吩咐道: “都下去。” 将领略微有些担忧。 “王爷……” “下去吧。” 见夜九宸如此坚持,将领只好服从命令,带人离去。 石老爷感激的看着夜九宸和冷月:“谢谢。” 说罢,不等冷月和夜九宸回应,重新转过身,直直的看向张怀仁。 石老爷抬起手,轻轻的抚上张怀仁的头发。 “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老了,回想以前,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 张怀仁眼睛通红,“大哥,是我不好。” 一边说,张怀仁的下颚不禁抑制不住的颤动着,眼泪一串一串,无声的流淌着,似乎是想要将那张充满罪恶的脸,全部冲刷干净。 “没有,是大哥不好,大哥没有教好你,才让你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如果当初,你做上官,要惩治那个狗官和那个店家的时候,我能阻止你,一切,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我愧为你的兄长。 这么多年来,一直受你庇护,得你照顾。 却反而看着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石老爷也是一边说一边哭,说完一番话,石老爷不禁仰了仰头,看着天花板,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的,大哥,不是的,你没有不好,你没有做错,都是我,是我……是我害了你!” 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张怀仁低垂着头,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哭泣的样子。 只是肩膀抖动的频率却是那般的明显。 冷月和夜九宸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 任何人,这一生都有可能做错事情。 但却不是每一个,有朝一日都有勇气直面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第384章 尘归尘、土归土 沉默了两秒,石老爷重新低下头,扯开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我们都做错了啊。 可是没关系,今天,总算是有机会,让我们改正这些错误了。” 石老爷说着,张怀仁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 然而下一秒,就见石老爷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快速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张怀仁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上。 空气,突然安静了。 石老爷脸上的泪更加汹涌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不断往下落着。 但是嘴角的笑意,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那般纯粹,那般释然。 张怀仁低垂着头,没有抬起,但是身子却在微微的抖动着,颤抖着。 石老爷握着刀子的手,同样在用力的攥紧着,颤抖着,可是他却极力的在控制压制着。 房间里此时就只有石老爷、张怀仁,冷月和夜九宸。 冷月和夜九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诧异,早在他们答应石老爷,单独给他们留点时间的时候,冷月和夜九宸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幕。 只是,这个看起来软软弱弱的石老爷,想不到也会有如此一面。 亲手杀死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想来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吧。 但转念一想,只要你有足够强大的爱,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挡住你的脚步。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转眸,看向了站在身旁的人。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有灵犀吧。 就在冷月转眸看向夜九宸的同一时间,夜九宸也转眸,朝着冷月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两人的眼中仿佛只有彼此。 张怀仁低着头,看了胸口那把刀子好久。 他有些不敢抬头,不敢抬头去触碰石老爷那双充满了泪水的眼睛。 石老爷的泪还在流着,嘴角的笑也依旧噙着,蓦的,手上一用力,那把插在张怀仁胸口刀,带着喷溅的鲜血,便被拔了出来。 刀子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张怀仁似乎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被带走了一大部分。 鲜血瞬间喷溅流淌而下,迅速将衣衫浸湿。 身子,好像也在这一刻变得无力疲惫起来,疲惫到,张怀仁几乎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石老爷见状,连忙扔下刀子,上前一把将张怀仁抱在了怀里。 “弟弟……对不起……对不起……” 张怀仁的身子在石老爷的怀抱中抽搐着,抖动着,可是他的眼眸却无比的清明。 身子抖动的频率慢慢放缓,张怀仁慢慢抬起手,抚上石老爷的脸颊。 “大哥,别哭,也别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没有照顾好你。 所以,我不怪你。 你这么做是对的,杀了我,这样你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张怀仁不禁露出一抹笑。 可是石老爷听闻了张怀仁的话,却是一直在摇头,拼了命的摇头。 “屠村柳庄,我知道原因了。 但是隔壁村子呢,那些人,没有被传染上瘟疫,你为什么一个不留。” 说这话的时候,冷月的眼前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二狗那张软软糯糯,好像糯米团子一样的脸,还有他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冲自己大喊要自己等他长大,要来娶自己的画面。 任何人都可以有理由,有原因,但都不能成为他们滥杀无辜的借口。 张怀仁没想到冷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禁微微怔楞了一下。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隐瞒、可狡辩的了。 “因为你们。” 张怀仁只说了四个字,冷月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就捏紧了起来。 是了! 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去了二狗他们村子,或许,他们都不会死。 可是这件事,为什么踏马的这么可笑。 “你错了!” 顿了顿,冷月开口。 “你可以说,他们是因为我而死,但你是凶手这件事,你永远也无法推脱! 即便你闭上了眼睛,即便你去到了黄泉路,二狗、大丫、大宝,还有那两个村子被你无辜屠、杀的人,都会在哪里等着你。 你等着去跟他们赎罪吧。” 冷月的话说的平静而又淡定,张怀仁的瞳孔却是一点一点在涣散,失去焦距。 石老爷见到这副情形,不禁用力抱了抱怀中的张怀仁。 “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 爹以前曾经告诉过我,不管一个人生前有多少罪孽,等到死后,都会化作乌有,重新开始。 即便是要去到地狱赎罪,也有大哥陪你。 等我们身上的罪都洗清了,下辈子,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猪做狗,大哥都陪你一起。 我还要和你做兄弟。” 石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张怀仁一直是笑着的。 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伴随着胸口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张怀仁的生命仿佛也在一点一点流逝着。 听闻了石老爷的话,张怀仁努力的睁了睁已经困倦不已的眼眸,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好,黄泉路上……我等你……来世……还做兄弟……” 一句话,张怀仁已经说的气若游丝,石老爷无声的哭着,更加用力的将张怀仁抱了抱紧。 “大哥,我好累啊。” “嗯,累了就睡会吧。”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你就是这么抱着我睡的……” 张怀仁闭着眼睛,轻声说着,说到最后,已经没有了声音,面容安详而又平静,看起来,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石老爷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可是肩膀却在剧烈的颤抖着,无法抑制。 冷月和夜九宸很是善解人意的没有上前去打扰。 片刻,石老爷抬起头,一手还是紧紧的抱着张怀仁,一手够过之前被扔在地面的匕首。 银色的匕首和红色的鲜血相交着,相融合着,仿佛融为了一体,隐隐的闪耀着迷人而又暗哑的光芒。 石老爷拿着刀子,对准自己的胸口。 “弟弟,我这就来陪你。” 轻声说了一句,石老爷随即毫不犹豫的,将那把刀子重重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钝痛袭上身体,石老爷不禁垂眸看了一眼怀中已经“睡着”了的张怀仁。 原来,被匕首刺中,就是这种感觉啊。 笑了笑,石老爷抬起头,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没有说话,可是那双眼睛,分明在向冷月和夜九宸表示感谢。 冷月没有回应,倒是夜九宸,隔着一段距离,朝着石老爷点了点头示意。 石老爷收回目光,将那把插在胸口的刀子,随即拔了出来,同张怀仁一样,鲜血喷溅而出,流淌而下,浸湿了衣衫,落在了地面。 石老爷还维持着抱着张怀仁的姿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弟弟说的是真的。 好累啊,好想睡觉啊。 而且,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真好。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暗了下来,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内,落在地面上,与那红色的血,相融合辉映着。 …… 冷月和夜九宸打开门走出房间,门口,岳城和芜菁正恭恭敬敬的守在那里,见到冷月和夜九宸,立刻恭敬的行了个礼。 “主子。” “嗯!” 夜九宸紧紧的牵着冷月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将人弄丢一般。 低低的应了一声,夜九宸随即朝芜菁询问道。 “江听白还在外面?” “回主子的话,是。” “嗯。” 夜九宸点了点头,刚要提步,突然察觉到掌心被人轻轻挠了两下。 夜九宸整个身子一震。 毕竟,冷月会做这样的动作,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眼下,冷月确实做了,像个偷偷做错事的小孩子撒娇一样。 夜九宸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转眸,宠溺而又柔和的看向冷月。 “怎么了?” “累,想睡觉。” 冷月没有说谎,是真的突然觉得很疲惫。 一开始是为了帮助夜九宸和那些受苦的百姓,所以他们马不停蹄在冬日里赶路。 后来,是为了帮二狗和大丫他们报仇。 但是当仇人真的站在面前了,亲手结果了她们自己的生命,冷月却突然觉得疲惫。 报了仇,看见他们死在自己面前,又怎么样? 被他们害死的人,已经不能复生了。 冷月原本可以让张怀仁和石老爷更加痛苦的死去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不管她做到什么地步,二狗也不会活过来,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娶自己了。 所以,一切,就到这里结束吧。 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好累啊,真的好累。 累到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夜九宸看着冷月,抿着唇沉默了两秒,他忽然明白了冷月心中所想。 顿了顿,夜九宸身子一倾,随即将冷月整个人打横抱起,抱在了怀里。 当着芜菁和岳城的面,冷月这一次不但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想一些崩人设之类有的没的,只是安安静静老师是的躲在夜九宸的怀中,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脖颈…… 第385章 可惜有的人永远不明白 夜九宸凝眸看着怀中的冷月已经闭上了眼睛,表情平静安宁,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不由自主的就压低了声音。 “去告诉江听白,剩下的事让他来收拾。” 说完,夜九宸便抱着冷月,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岳城和芜菁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应答着上前帮夜九宸将房间的门关了上。 他们家主子对冷月,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这架势,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冷月如果想要睡觉,夜九宸都得站在那帮忙撑着天,直到冷月睡醒为止。 哎,羡慕嫉妒恨啊。 客栈外,江听白虽然等的时间有些久,倒是没有着急。 毕竟,他原本参与的就少,这些事情既然交给冷月和夜九宸处理了,自然就要相信他们,等他们完全处理好。 如果不信任,他当初,也不会主动请求他们二人了。 只是,等来等去,等到黄花菜都凉了,江听白没有等到冷月和夜九宸,也没有等到张怀仁和石老爷,只是等来了芜菁。 看着芜菁神色淡然,步伐款款的朝自己走来,江听白心中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那种事情没有解决好的不祥,而是那种冷月和夜九宸又要出幺蛾子了的不祥。 思忖间,芜菁已经走到了江听白面前,福身盈盈一礼。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坏消息你还是别说了。” 宝宝玻璃心,宝宝不想听。 芜菁却好似置若罔闻一般,顾自慢条斯理的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张怀仁和石老爷兄弟俩已经双双伏法,愧疚自尽于客栈内。” 自尽? 江听白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并不怎么好,他还没审呢,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还不知道呢,人怎么就死了? 虽然也算是解决了,但是解决的怎么有点这么莫名其妙呢? 好像从头到尾,他都在置身事外一样。 然而还没等江听白心里郁闷外,芜菁接下来的话,却让江听白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难堪了几分。 “启禀太子殿下,我家王妃因为替太子殿下查案办事的关系,身子疲累的很,所以已经被王爷带下去休息了。 王爷有令,在王妃醒来之前,还请太子殿下另觅他处,耐心等待。 至于其他后续事情,也劳烦太子殿下处理了。” 江听白:“……” 看看! 看看! 他说什么来着? 就知道这俩人没那么好。 张怀仁和石老爷莫名其妙死了也就算了,他接到信快马加鞭的改变路程,直接来淮阳,结果在外面守了一个晚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那俩人不觉得太过分么? 良心就不会痛么? 事实证明,真的不会! 就连芜菁,转述完夜九宸的话之后,都没打算再管江听白,又是福身盈盈一礼之后,转身便进入到了客栈之内。 看着芜菁的背影,江听白真想忍不住大喊。 你都没告诉我要处理啥,也不让我进去打扰某些人睡觉,我要处理啥? 啊? 房间里,夜九宸并不关心江听白此时的处境,也完全不想关心,只是抱着冷月,轻手轻脚的来到床榻边,将冷月轻轻放下。 冷月躺在了床榻之上,顺势翻了一个身,侧着躺着。 夜九宸眉眼柔和而又宠溺的帮她脱掉鞋,拉过被子盖上,深深凝视了一眼,随即俯身,在冷月的鬓间落下了浅浅一个吻。 起身间,手腕却冷不防的被人抓住。 夜九宸身子一顿,转身就看冷月,却发现她依旧闭着眼睛,和刚刚一样。 夜九宸浅浅的笑了笑,顺势坐在冷月身旁,反手握紧她的手。 “怎么了?” 冷月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 “不想让我走?” 还是无声。 夜九宸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恼,而是笑着脱下靴子,顺着冷月身旁的位置,也侧身躺了下来,和冷月面对面。 冷月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夜九宸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 知道夜九宸就躺在身边,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蹭了蹭,蹭到了夜九宸的怀中,夜九宸也很配合的伸出手臂,让冷月枕着。 “我说到的事情没有做到。” 蓦的,怀中响起冷月低低的声音,低到不仔细听,几乎会忽略。 夜九宸眸光顿了顿,随即将抱着冷月的力道,紧了紧。 “没有,你做的很好。” “可是我在二狗的坟前发过誓,要让害死他的人,求生不成,求死不能。” 夜九宸抿了抿唇。 “可是二狗要娶的,是那个世间最好,最独一无二的、嘴硬心软的冷月。 而不是那个残忍的姑娘。 所以,张怀仁和石老爷死了,罪有应得,便好。 二狗在天上看着呢,他一定会很开心,他长大要娶的人,依旧是那么好。” 夜九宸安抚着说了一句,冷月这一次没有马上反驳么事沉默了两秒。 “可惜,他没有办法长大了。” 冷月喃喃的说了一句,声音听着平静,可是只有夜九宸知道,此时的她,其实心中还在难过。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成为彼此的倚靠,和彼此的唯一。 日月轮错交替,转眼间,事情已经过去了七日。 冷月和夜九宸在淮阳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岳城和芜菁独自返回临安。 等到江听白察觉的时候,哪里还看得到冷月和夜九宸的人影, 只看见一张字条。 “说让你处理就要让你处理,人必须言而有信。” 江听白拿着字条,觉得自己血压都要飙升了,可是奈何,冷月和夜九宸早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而且,按照他们两个那个性格,事情解决了就是解决了,想要她们留下来一起处理后面的事,简直是做梦。 所以无奈之下,江听白也只好乖乖的留在北境,将后续的事情处理完。 冷月和夜九宸回到临安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太子府。 虽然知道,江听白一定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冷家那群祖宗,但是毕竟这么久没见了,而且相信冷老夫人和冷迟他们也知道了她和夜九宸去北境之事,一定会担心。 报平安还是要的。 但平安都报了,也不差将人接回来了。 至于江行烈那边?等等再说,不急。 西凉皇宫内,江行烈和费皇后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的消息。 江行烈得知冷月和夜九宸平安归来,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和儿媳,到底有多大本事。 只是即便有心理准备,知道他们不是有规矩之人,不会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见自己,但是真的亲身经历,还是觉得不爽。 好在联营在一旁附和。 “皇上息怒,平日里太子他们对您也是恭顺惯了,无趣的很,倒是有了寰王和寰王妃这么个独树一帜的,反而是有趣呢。” “哼!” 听闻了联营的话,江行烈不禁冷哼了一声,虽然板着脸,但是眼底却反而带着几分喜色。 “你倒是会说。” “嘿嘿,奴才说的是事实而已。” “是么?” 江行烈挑了挑眉:“从前,你不是对冷月很是不喜么?怎么如今还替她说起话来了?” “皇上明鉴!” 听江行烈这么一说,联营连忙弓着身子解释。 “皇上明鉴,从前奴才不喜欢寰王妃,是因为她太没有规矩,连皇上您都敢顶撞。 但是后来奴才也想明白了,天下对皇上恭顺之人多了,而且没有几个是真心的。 反倒是这个寰王妃,虽然没礼貌也没规矩,但最起码真实。 而且她同寰王的感情已经那般坚如磐石,皇上您也默许了,奴才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听联营这么一说,江行烈终是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你倒是通透啊。” 感慨了一句,江行烈突然敛起笑意:“可惜,有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 联营一下子就明白了江行烈的意思。 “皇上,听说皇后娘娘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而且冷家那边……目前状况不大好,要不要奴才……” “不需要!” 不等联营一句话说完,江行烈便冷冷打断。 “如果现在连这点事情,连一个费皇后都解决不了,那么将来即便他们继承了朕为他们打下的江山,又如何守得住?” 江行烈说罢,已然低头开始批阅奏折,联营见状,也只好禁声不再言语。 就是不知道,冷月那个性子,等看见冷家人之后,会不会闹的天翻地覆了。 同一时间,冷月和夜九宸已经抵达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人不知道是已经认识了冷月,还是提前已经得到了命令,总之在见到冷月和夜九宸之后,便恭恭敬敬的带他们去见冷家人。 冷家人此时都在一间房内,所以冷月一走进去,便看见了所有人。 只是一眼,冷月就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先不说大白天的,一群人都窝在一起做什么,就是众人脸上那股这样都化不开的愁云惨雾,就让冷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月儿?你回来了?” 众人看见冷月和夜九宸之后,先是怔楞诧异了一番,紧接着便是冷迟最先反应了过来。 第386章 五石散 冷月和夜九宸的出现,仿佛在被愁云和压抑笼罩的房间内,带来的一丝光亮,不光是冷迟,就连冷老夫人、冯妈妈、罗小玉都满脸欣喜的冲了过来。 “月儿,怎么样?事情还顺利么?有没有受伤?” “姑娘你可回来了。” “是啊姑娘,这段日子见不到,着实想的厉害。” “不对,现在不能叫小姐为姑娘了,要叫王妃。” “……” 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冷月却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锐利而又敏锐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夜九宸虽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但从进屋的一瞬间,也同冷月一样,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对了! 好像少了两个人! “还好么?” 思忖间,冷迟的声音已经响起,夜九宸闻言立刻缓过心神。 “岳丈大人费心了,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 听夜九宸这么说,冷迟脸上的凝重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而此刻,冷月也已经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不禁顿了顿,冷声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 一句话,让房间内的几个人神色都是不由得一僵,还是冷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慈眉善目的笑着安抚道: “没什么事,你们刚回来,先去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祖母!” 冷老夫人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冷月不辩情绪的回了一句。 “您不擅长说谎,要不换个人来?” 冷老夫人:“……” 冷老夫人被冷月一针见血的话弄的脸色有些尴尬,略微想了想,随即看向冷迟。 冷迟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亲你这是被冷月下了套了还没反应过来啊。 她那话明明就是说,咱们现在谁说什么都是说谎,而且您这会儿子看我,不是明白着告诉冷月,我更擅长说谎骗人么? 当然,这些话冷迟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在心里想想,然后看着冷月,佯装着板着一张脸,威严不已。 “听你祖母的话,赶紧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晚点说。” “爹,你在搞笑么?” 我都知道你们有事了,你还让我睡觉? 我心是得多大才能睡得着? 这就好比你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但是想了想又说,你去睡觉吧,我晚点再告诉你。 如果你不是我爹,我一定打死你! 冷迟闻言不禁轻咳了一声:“说些什么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怎么出去一趟变得愈发没大没小了。” 冷迟训斥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明显是不想再同冷月说下去。 夜九宸是知道冷月脾气的,而且不光是冷月,他现在也很担忧。 如果真的像是冷老夫人说的那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那么大家此时的反应就不会是这般,刚刚他们进来时,看见的情形也不会是那样。 所以见状,夜九宸只好上前一步。 “岳丈、祖母,我和月儿都是家里的一员,就算是出了事,我们也会同大家站在一起,一同解决。 况且现在我们明知道有事发生,又怎么会心安理得的去休息睡觉? 祖母、岳丈,如果换做是你们,知道我和月儿有事了,能够做到这般么?” 夜九宸的一番话,果然说的冷老夫人和冷迟等人垂眸起来。 而越是见他们这般,冷月就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冷宵和梁浅呢?” 顿了顿,冷月直接了当的询问出口。 经过刚刚的一番思考和对话,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是那两个不省心的出事了。 毕竟,就梁浅那咋咋呼呼的劲,知道自己回来了,不一蹦三个远跑来给自己一个熊抱就出鬼了。 但是从刚刚到现在,别说是熊抱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同样的,冷月想到的事情,夜九宸也想到了。 “祖母、岳丈、出事的是冷宵还是梁浅?” 事实证明,冷月和夜九宸的推测是正确的,面对两人气势逼人的追问,冷迟和冷老夫人等人终是败下阵来。 “哎!” 半晌,冷迟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冯妈妈和罗小玉。 “带她们去看看吧。” 说完,冷迟走到冷老夫人身边:“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索性月儿和宸儿回来了。 有一句话,宸儿说的对。 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共同解决,共同面对。 只是你也跟着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休息,晚点我们再一起商量。” “可是……” 冷迟劝说着,冷老夫人似乎还有些犹豫。 这个时候,还是一直伺候冷老夫人的顾嬷嬷站出来说了一句。 “是啊老夫人,现在这种时候,您更得保重身子,千万不能把自己累病了,不然大家还要分出神来照顾你。” 顾嬷嬷虽然是下人,但从小一直跟着冷老夫人,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十分的浓厚,所以顾嬷嬷一说,冷老夫人立刻就听了进去。 “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你说的对。” 说着,朝冷月和夜九宸看了一眼:“月儿,宸儿,祖母不给你们添麻烦,祖母先去休息。 只是……” 冷老夫人说着,突然有些欲言又止,嘴巴一张一翕半晌,也没有再说出什么,只是叹着气,被顾嬷嬷送下去休息了。 这边,罗小玉和冯妈妈见到这副情形,无声的对视了一眼,便上前道:“姑娘,姑爷,我们走吧。” 虽然如今的冷月和夜九宸已经是寰王妃与寰王,但冷家人似乎还习惯之前的称呼。 对于这一点,冷月和夜九宸也没有什么意见。 左右,一个称呼而已,只要这个人在你的心里,那么叫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离开房间,罗小玉和冯妈妈带路,带冷月和夜九宸朝太子府的偏院走去。 而现在也终于腾出了空闲,夜九宸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起来。 “太子府的人,应该不该怠慢你们。” “是!” 闻声,冯妈妈应了一句:“太子府的人倒是对我们很好,好吃好喝的供着,比在落玉轩的时候、吃的住的都要好。” 夜九宸凛眉继续问道:“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月和夜九宸并肩走着,虽然她没有再开口询问,但心中也是担忧疑惑的。 在太子府内都能出事,要么,就是江听白那个狗东西不想活了,当然,冷月相信江听白没有那个胆子。 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而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下手的人,正是冲她来的。 “一开始,全都好好的,你们去了北境,老爷和老夫人虽然担心,但也决定留在太子府,不给你们添乱。 按照老爷的话说,这临安城之中,想要对落玉轩动手的人太多了。 太子府,反而是个好地方。 只是,原本都好好的,直到有一天……” 冯妈妈说着,脸色不由得陷入了深沉。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批了衣服,想着去院子里走走。 结果就看见了大公子。” 冷宵自从成为了冷迟的养子之后,冯妈妈等人就一直称呼他为大公子。 冷月和夜九宸没有插话,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当时已经是三更了,我怕大公子那么晚了没睡,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关于姑娘你的消息,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结果这一跟上去我才发现,这么冷的天,大公子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穿单衣不说,还敞着怀。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便立刻快走了几步追上大公子,结果就看到……看到……” 冯妈妈说着说着,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而冷月听到这里,也不由得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冷眸逼视向冯妈妈。 “看到什么?” 尽管面对的是冷月的逼问,但冯妈妈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看见这副情形,还是罗小玉忍不住上前,接着冯妈妈的话说了下去。 “冯妈妈当时看见大公子脸色潮红,目光涣散,身上全是细汗。” 罗小玉说完一句,夜九宸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冷月有点听不明白。 冷宵大半夜的睡不着,热,然后出来凉快凉快,这种事情为什么罗小玉和冯妈妈说出来会这么的难,还有夜九宸这小妖孽,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神情。 许是察觉到了冷月的疑惑,夜九宸不禁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月儿,冷宵是在行散。” “???” “人服用了五石散之后,会通体产生热气,需要通过穿着清凉散步行走的方式,将体内的燥热散出去,所以称之为,行散。” 冷月虽然不懂什么五石散还是行散的,但是看电视剧也好,也好,多多少少的对这五石散是有所了解的。 夜九宸说的还是挺委婉的。 服用五石散的人,精神亢奋,身体飘飘然,久而久之便会产生依赖,形成瘾。 说白了,就是古时候的毒、品! 冷宵居然染上了那玩应? 想明白了这一点,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股冷冽摄魄的气势,登时间从她的身体里蔓延出来,仿佛一瞬间,就能够将周遭的空气全都封冻住一般。 第387章 你要做父亲了 感受到冷月身上的冷意弥漫,冯妈妈和罗小玉连忙开口解释。 “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大公子人那么好,万万不会是自己染上那五石散的。” “是啊姑娘,姑娘你慢点……” 冯妈妈和罗小玉一人一句解释安抚着,可是冷月连听完的耐心都没有,直接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冯妈妈和罗小玉见状,连忙求助向夜九宸。 “姑爷,你可千万劝劝姑娘啊,姑爷现在的情形很不好,千万不能……” “放心!” 看着冯妈妈和罗小玉的急切,夜九宸不禁出言安抚。 “冷宵是月儿亲自收到身边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冷宵的为人。”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冯妈妈和罗小玉的脸色不禁缓和了几分,但还是担忧不已。 “但姑娘她……” “没事,我们先去看看。” 说罢,夜九宸也连忙加快脚步去追冷月。 他刚刚的话,不是因为安抚冯妈妈和罗小玉才那么说,而是因为他了解冷月,也知道冷月心中所想。 现在的冷月生气时生气,但绝对不会是非不分。 冷宵从前虽是杀手,但却善恶分明,一身正气,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才会将他留下。 所以,冷月一定是相信,冷宵不是自己主动去染上那五石散的。 不是主动,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了。 趁着他们不在临安这段时间,故意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没有人比夜九宸更知道,如今的家人,对于冷月的意义到底是怎样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才会如此暴怒。 但相比较生气,现在的冷月,更多的是担忧。 没错,冷月很担忧冷宵的情况。 过去的人或许不大了解,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社会人类,她见过太多被毒、品侵害的人。 一旦染上那些东西,就算是本性再善良的人,也会判若两人。 他们会忘记了本性,忘记了心底的那份良善,成为一头野兽,一具躯壳。 被单纯、原始欲望驱使的躯壳。 越想,冷月心里越燥,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只是,刚一接近冷宵所在的房间,冷月就听见房间内传来一阵辱骂声和殴打声。 冷月眸光一冷,丝毫不做停留,快速几步上前,一脚就踹开了房间的门。 夜九宸和冯妈妈、罗小玉就跟在身后,自然也听见房间里传来的那些声音。 房间内,冷宵正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对着躺在地面的梁浅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 “给我五石散!你听见没有!给我五石散!” 此时的梁浅早就没有了之前身上的锋芒与光亮,她蜷缩着身子,无助而又凄凉的侧躺在地上,任由冷宵的脚,一下一下的踢在自己的身上。 疼么? 疼! 但是相比较心痛,这点肉体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冷宵哥哥,曾经那个木讷的、温柔的、一直宠着她爱着她的冷宵哥哥,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照顾好他。 冷宵发红了眼,仿佛不觉得心疼一般,发了疯的殴打着梁浅。 猛地听见一声巨响,抬眸间,冷宵还没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个人影快速的朝着自己袭击而来,紧接着,胸口就挨了重重一脚。 若是以前的他,挨上这么一脚或许并不会有太大的损伤,但如今的他身子早已经被五石散所侵蚀,早就没了之前练武之时的强健体魄,虚弱的很。 所以被冷不防的踢了这么一脚,直接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冷宵哥哥……” 梁浅一见冷宵被踹晕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与浑身的伤,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去冷宵跟前,一脸的焦急担忧。 “冷宵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冷……” 梁浅正说着,身子猛地被人拽起,因为没有站稳,梁浅整个人都有些晃悠。 但好在,那只拉着她的手,坚强有力,就像是她所有的支撑一般。 梁浅眼神迷茫,似乎整个人还有些发懵,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 直到,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眼底冷月那张冷冽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 看清冷月的一瞬间,梁浅没有像以前那般,欣喜若狂,上前将人一把抱住,而是眼眶一红。 冷宵对她辱骂的时候,她没有哭,冷宵对她拳脚相加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是现在、此刻、看见冷月的一瞬间,她却哭了。 眼泪就好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眼眶滚滚流淌而下,滴落在冷月的手上,带着灼烫的温度。 “你回来了……” 颤抖着说出四个字,梁浅便闭上眼睛,直接晕倒了在了冷月的怀里。 夜九宸此刻已经去到冷宵身边查探他的情况,确认只是晕了过去,随即转身吩咐愣在一旁的冯妈妈和罗小玉。 “先把梁浅带下去,然后让太子府的人去太医院叫御医来给梁浅诊治。” 说完,又定定的看了一眼冷月。 冷月此时正抱着梁浅,绷着脸,不辩情绪,但是平日里那双平静的、深如古井一般的眼眸,此刻却好似即将喷薄的火山,气势磅礴,汹涌不已。 冯妈妈和罗小玉害怕又心疼的上前,从冷月的怀里接过梁浅,两人带着先下了去。 至于冷宵…… 有姑爷在,应该不会死人的吧。 …… 冷宵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疼痛的厉害,尤其是胸口的位置。 身上是一种肌肉的酸痛感,就好像是刚刚进行完一场生死搏斗,浑身带伤一般。 而胸口那处疼痛,却是确确实实的。 疼痛是真的,但是此刻更加难熬的,是浑身那股难捱的燥热,像是将他整个人架在火上炙烤,又像是有无数只虫蚁,在他的身上胡乱的、漫无目的的爬着、咬着、啃噬着。 “水……水……” 本能的,冷宵迷迷糊糊的开口要水。 下一秒,就听“哗啦”一声,整整一桶冰冷的水,被从头到脚的浇在了冷宵的身上。 冷宵本能的一个激灵,身体里的燥热和这水的冰冷相互交错融合,让他登时间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冷宵条件反射的想要动弹身体,但却发现身体却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根本无法动弹。 冷宵有点发懵了,抬眼看去,就对上一双幽冷的、深邃的、让人心生震颤的眼眸。 冷宵心中一震。 “月儿,你回来了?” “醒了?” 冷月淡淡的开口询问了一句。 冷宵这才反应过来:“是你绑的我,你绑着我做什么?我……” 冷宵说着说着,脑海里冷不防的涌进一些画面。 那些,不像是真实的,像是幻觉一般,让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的画面。 画面中,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对梁浅拳打脚踢,出言辱骂。 冷宵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撑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虚空。 那个人,是自己么? 不! 不是的! 可是为什么,那种感觉那么的清晰? 冷宵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发白起皮的唇,艰难的动了动。 “浅儿……还好么?” 一开口,冷宵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问出口,都那么的艰难。 好与不好,都是自己造成的啊!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不敢看冷月的眼睛。 冷月绷着一张蒙着寒霜的脸,不辩情绪的回答道: “不好。” 答案,在意料之中。 冷宵死死的低垂着头,用力的攥紧着双手,却依旧无法缓解心中的疼痛与愧疚。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怎么会对梁浅动手? 怎么会…… 伤害自己最珍爱的人! 然而一句不好,却并不是终结。 “怀了两个月身孕的人,被重重的打了一顿,你觉得能好么?” 冷月淡然凉薄的语气,宛若一记晴天惊雷,毫无征兆的,就那么生生劈砍在了冷宵的头上,身上。 他机械一般僵硬的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冷月。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梁浅怀孕了? 两个月? 察觉到冷宵心中的想法,冷月不禁再次补充了一句。 “对,没错,梁浅怀孕了,两个月。 冷宵,你要做父亲了。” 冷宵大脑突然就空白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若是从前,若是他没有染上五石散,那么此刻他一定会欣喜若狂,高兴的跳起来,然后将梁浅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对她说一句—— 谢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几个时辰前,他还亲手把梁浅狠狠的伤害了。 他的脚,就那么一下一下的踢在梁浅的肚子上,那里面,可是有他们的孩子啊! 是! 他可以告诉冷月,当时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好像魔怔了一般。 可是有什么用呢? 伤害是他造成的,多余的话,都是无力的。 “孩子……没事吧?” 问出口,冷宵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毫无力道。 他不敢,更加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那个答案。 第388章 我心悦你 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冷月和冷宵两个人。 冷宵擎着一双眼眸,渴望又恐惧的望着冷月,他害怕,他不敢,又有所期望。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冷月脸上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不急着回答。 她就是想要看看冷宵的反应,想要知道如今的冷宵到底被五石散侵蚀了多少,还剩下多少可以抢救。 好在,冷宵的反应并没有让她失望。 顿了顿,冷月平静的开口:“孩子没事。” 听到这四个字,冷宵眼底的恐惧终于散去了,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眼底的那抹释然,却又紧接着暗淡了下去。 “月儿,帮我一个忙。” “说。” “帮我准备一份休书……” “啪——” 冷宵一句话还没等说完,脸上忽然挨了一个巴掌,可是他没有觉得诧异,也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心安理得的承受了下来。 这一巴掌,是他应该挨的。 “如果一巴掌不解气,你可以再多打我几下,打完之后,麻烦帮我准备休书。” 冷宵咬着牙,腮边的肌肉微微颤了颤,随即平静的开口说了一句,只是没想到说完之后,冷月却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了一句:“你做梦!” 冷宵暗自咬了咬唇,没有回话。 是啊,自己做了那么蠢的事情,怎么还有脸要求冷月的帮忙? 她拒绝自己,也是应该的。 冷宵眼眸又垂了垂。 现在的冷月,应该对自己很失望吧。 曾经,自己是程必派去刺杀她和夜九宸的杀手,可是她当时却没有反过来杀了自己报仇,而是留下了自己的性命,照顾了自己的家人,还给了自己新的身份…… 不,准确的来说,是新的人生。 是冷月,让从前的凌霄变成了如今的冷宵。 也是冷月,让现在的冷宵,能够找到此生最爱的人,然后勇敢的牵住那双手,走下去。 可是如今,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想到这里,冷宵心底就一阵抽痛。 所以,不管冷月此时此刻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他都不会有半句微词。 因为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 冷宵心中懊悔着,疼痛着,担忧着,而冷月却沉默了两秒,随即搬了一把椅子,在冷宵面前坐了下来。 看姿势,大刀阔斧,极具气势。 冷宵一愣,抬眸间,就对上冷月那双锐利似秃鹫一般的眸子。 “你……” “说说吧,怎么回事。” 冷宵心生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冷月不辨语气的询问了一句。 冷宵一愣,思忖了片刻,随即缓缓开口。 “那日浅儿说要吃酸枣,我不放心太子府的人,所以便亲自前去市集挑选。 在市集,我遇到了一个带着孙女的老人家,正在被人欺负。 我看见那个老人家,便想到了我的祖母和妹妹,所以没多想的,便上去将人救了……” 冷宵沉着声音说着,冷月也不动声色的听着,但是一边听却在一边思索。 怎么就那么巧,冷宵一出门,就碰见有人被欺负? 为什么早不欺负晚不欺负,偏偏这个时候欺负? 又为什么不是别人碰到,而是让冷宵碰到? “然后呢?” “然后那个老人家对我感激涕零,说什么都要请我回他家喝杯茶,我百般推辞都推辞不掉,想着就快去喝杯茶,然后便赶紧买了酸枣回太子府。 只是没想到,原来那杯茶里,是加了料的!” 说到这里,冷宵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语气,那语气中带着愤恨、也带着后悔和自责。 “后来你再去那个老人家家里,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是么?” “嗯。” 冷月依旧死死的低垂着头,像是不敢同冷月的目光相对视一般。 事情到了这里,冷月几乎已经完全明白了。 所有事情,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对方已经将自己身边所有人的事情调查了个清清楚楚,知道什么样的招数对待什么样的人,才最有用。 然后等到冷宵一出门,那边就已经开始部署。 如果是一个老人家,或许还不够筹码,对方竟然还多带了一个和冷宵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 还真的是周全呢! 知道冷宵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利用他的善心。 冷月越想,身上的气势越冷冽。 呵呵! 好! 很好! 原本,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则的冷月,想着对方如果不动手,她也懒得搞事情。 但是现在对方精心部署了一切,让冷宵简直插翅难飞,人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不搞点大事情回礼,那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想着,冷月不禁定了定心神,眸光冷冽的看了冷宵一眼。 “你,抬头!” 冷月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也是平静的,但就是与生俱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让冷宵不由自主的就乖乖抬起了头。 “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好了。 首先,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姓冷,是爹的儿子,祖母的孙子,我的兄长。 所以,你必须把那个什么狗屁劳什子的五石散,给我戒了。 别跟我说什么不好戒,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必须戒掉。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 你做好心理准备,从现在开始到你完全戒掉瘾,我都会这么一直绑着你,吃喝有人送,上厕所也有人帮你。 你需要做的,只是咬紧牙关,挺过这遭。 老娘都没有放弃你,你有什么资格放弃你自己? 我不同意!” 冷月条理清晰,声音笃定的说完一番话,说完之后,空气就安静了。 冷宵怔怔的擎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望着冷月。 相识到现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冷月从来都是惜字如金,懒得说话。 但是今日,却同自己说了这么多。 而且她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冷宵胸膛里那颗隐隐已经有自暴自弃念头的心,竟然一点一滴那开始,用力跳动起来。 仿佛只要她说了,自己就真的可以戒的掉一般。 被冷宵这么看着,冷月突然觉得有点别扭。 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还真挺累的说。 想了想,冷月随即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脸,不减半分气势的慢慢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停了下来。 “就算是为了你的老婆孩子,你也要挺过去。 到时候,你想休妻还是跪下道歉祈求原谅什么的随便你,反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甭想着我会帮忙。” 背对着冷宵说完一句之后,冷月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冷宵一直怔怔的望着冷月冷艳却又坚毅的背影,眼前的视线,却渐渐开始氤氲。 她还是她,那个通透的、霸气的、让人无法抗拒又让人羡慕的冷月。 不管是从前身处泥淖,永远看不见光明的自己。还是现在这个已经成为一滩烂泥,失去了本性的自己。 从始至终,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 是啊! 冷月也好、梁浅也好、还是冷家人也好,他们都没有打算过放弃自己,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放弃自己? 只是梁浅…… 一想到梁浅,冷宵黑眸之中的光亮,不禁又闪耀了几分。 不管到时候她是否会原谅自己,自己都要戒掉这五石散的瘾,然后堂堂正正的跪在她的面前,真心道歉。 如果两人的缘分真的就此要结束,如果她真的不原谅,那么自己就放她离开。 冷宵暗自想着,冷月这边已经走出了房间。 只是刚走出房间,冷月余光就飘到了杵在门口的人影。 夜九宸刚刚其实就已经到了,只是听见冷月在里面和冷宵正说着,就没有进去打扰。 他知道冷月不会放弃冷宵,一直都知道。 只是那番霸气而又不容反驳的话,倒是挺符合她。 此刻,见到冷月,夜九宸唇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斜肆的弧度,看向冷月的目光,也隐隐的闪耀着如黑曜石一般,神秘暗哑的光芒。 冷月见状不禁挑了挑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心悦你。” 冷月:“……” 好好的,小妖孽发烧了还是吃错药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屋里还有个受五石散困扰的冷宵,你就这么跟我表白,真的好么? “嗯。” 心里虽然那么想,但冷月嘴上却毫无违和感的就这么应了下来。 应答完一句,冷月立刻便重新提起步子离开。 她虽然把要说的话说完了,但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时候,有些话,说起来是不需要女人在场的。 而且冷月心里明白,虽然自己的话会对冷宵起一定的作用,但是关键的地方,还是要看夜九宸那只小妖孽。 她现在满心满眼的冷意弥漫。 而且她已经猜到了,那个动手的人是谁,虽然在冷宵五石散的瘾毒解除之前,她没那个功夫去搞大事情,但是小事情还是要搞一搞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冷月直奔太子府的管家处。 将冷宵的行动轨迹弄的那么清楚,说太子府内没有内鬼,打死她都不信! 第389章 你自己慢慢熬 冷月气势汹汹的去找内鬼,同一时间,夜九宸已经迈进了房间。 因为冷月之前下了令,所以这间房间,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除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个。 毕竟,冷家那些人一个个看着铁石心肠的,其实一个比一个心软。 冷宵解除药性戒掉瘾毒,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战斗,更是一家人的。 不管冷宵如何苦苦哀求,如何痛苦到无法自已,他们都必须咬紧了牙关,狠下心,不然任何一丁点的纰漏,都可能功亏一篑。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对冷月来说,也是一场必须赢的战斗。 冷宵此时还被绑在椅子上,安静而又虚弱,听见声响,他不由得抬起头。 夜九宸虽然以前从未接触过五石散,但身在限额的皇家,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身经历,也了解的十分清楚。 看着往日里的冷宵和如今的简直判若两人,不只是冷月愤怒,夜九宸心中也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灼烧的厉害。 他只是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 顿了顿,夜九宸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来到冷宵面前。 “喝口水。” 冷宵是真的渴坏了,看见水,不由分说的就将嘴巴凑了过去,就着夜九宸的动作,几口就将一杯水全都喝下了肚子。 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冷宵这才感觉到整个人都有了些力气。 “浅儿,还好么?” 有些话,他无法当着冷月的面说,但却可以当着夜九宸的面说。 夜九宸在冷宵面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嗯,她没事,孩子也没事。 冷宵,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呵!”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宵不禁苦笑一声:“羡慕我被五石散侵蚀的失去人性,六亲不认么?” “自然不是!” 夜九宸语气平淡的回答:“羡慕你,可以这么快便做了父亲。” 说起这件事,冷宵眼底就忍不住投射出光亮,但转瞬间,就与涌上来的苦楚所融合在一起。 冷宵垂下头。 “你相信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戒掉。 最初我也自己尝试过,可是我失败了。” 说到这里,冷宵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夜九宸。 只是那目光中,有渴望、有痛苦、更有无助、有辛酸、有愤恨……他才刚刚开始过上开心幸福的生活,有个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妻子,有彼此牵绊、彼此挂记担忧的家人,还即将要有一个孩子…… 可是这一切,真的属于他么? 当着冷月的面,冷宵不敢将自己的迷茫显露出来,或许是因为怕,怕自己做不到,怕看见冷月眼底的失望。 可是他真的怕。 他怕自己做不到。 怕自己那些珍视的东西,全都就此失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他不敢在冷月面前表露出的东西,却敢在夜九宸的面前表露出来。 “我还那样对浅儿。 我好像已经不是我了,夜九宸,我不是我了,我该怎么办?” 冷宵说着,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通红的、因为疲累虚弱和药性出现的红血丝,而是有些暴虐的、不正常的暗红色。 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呲着獠牙,狰狞恐怖。 夜九宸眉心一皱。 如果没猜错的话,冷宵这是开始发瘾了。 果然,冷宵越说情绪越激动,身子也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尽管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可是他的身子却还是异常有力的挣扎着,扭动着,带动则椅子一起“咯吱咯吱”作响。 “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们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口口声声说要让我戒掉,你们怎么不自己试试? 我还戒什么? 我戒掉了难道就能回到以前了么? 不能了,夜九宸,不能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戒了,让我去找五石散,让我去找五石散,你放开我!” 冷宵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干脆用歇斯底里的喊的,一边喊,一边奋力的想要朝夜九宸冲过去,奈何他身子还在被绑着,根本靠近不了夜九宸分毫。 夜九宸此刻却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睨着冷宵,像是一个睥睨苍生的王者,在睨着一个蝼蚁一般的、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我踏马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夜九宸,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冷宵越骂越激动,原本惨败到毫无血色的脸,此刻也因为充血和疯狂变得通红不已,额头上青筋爆现,豆大的汗珠沁出,顺势滚落,整个人看起来就极为不正常。 然而夜九宸却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 也许是见自己骂的没有用,冷宵突然就变换了方向。 “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和我完全不一样?所以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以为你和冷月真的有多好? 我告诉你,冷月就是个婊子,自以为是的婊子——呜呜呜……” 冷宵骂着骂着,就骂不出来了,余下的声音,都淹没在了一片呜咽声中。 因为夜九宸此时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一个布团,毫不留情的塞到了他的口中,堵住了他所有口不择言的话。 即便他此刻依旧面色幽冷,但是眼底翻涌着的骇浪,却充满了冷冽。 冷宵似乎是不甘心,即便被堵着嘴,还是冲着夜九宸“呜呜呜”的喊着,下一秒,夜九宸却突然倾身,伸手一把攥住冷宵的衣领。 “我知你刚才所说并非本意,所以冷宵,我不打你。 但若是我再听到你诋毁冷月的一个字,任何一个字,我怕是都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所以,为了你好,我将你的嘴堵上。 接下来,你自己慢慢熬。”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勾唇邪魅一笑,宛若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慢慢松开攥着冷宵衣领的手,还煞有其事的在冷宵的胸口上拍了拍。 不知道是不是夜九宸此刻的眸光太过骇人,总之他一句话说完,冷宵“呜呜”的叫骂声居然真的小了许多。 理智,似乎也有那么一秒回复了大脑。 只是接下来,身体里那股难捱到极致的痛,却将他整个人彻底的淹没。 …… 冷月来到太子府的管事处,却讶然的发现,管家和一众下人,正在恭恭敬敬的候着。 “小的太子府管家范泽,见过王妃。” 范管家大概花甲之年,但是老头却精神奕奕,眸光矍铄,到底是在太子府做事的,面对冷月,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含糊。 冷月神色平静的定睛看了一眼:“你知道我要来?” “回王妃的话,是,王爷之前吩咐了,所以小的已经将府内所有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等待王妃审讯查问。 王妃,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居然是夜九宸? 看来,早在自己询问冷宵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只等自己动手。 小妖孽不错啊。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轻轻点了点头,跟随范管家进入了院子。 院子内此时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人,男女老少全都有,足足有上百号。 这些人此时正老老实实的站着,脸上或疑惑、或烦躁的表露出各色各样的表情,看见冷月走进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范管家做事妥当,早就为冷月备好了椅子和茶点,冷月快速的巡视了一圈,便坐在了椅子上。 范管家恭敬的上前:“那王妃,咱们现在开始询问?” 冷月拿起茶水,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用不大不小,但气势冷冽,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今天叫大家来的目的很简单,太子府内出了内鬼。” 冷月一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抛下了一块巨石,顿时掀起阵阵浪花。 “什么?太子府内出了内鬼?” “开什么玩笑,咱们都是在太子府内做了多年的人了,哪里有什么内鬼?” “就是,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寰王妃,一家人不要脸赖在太子府住着就算了,她居然还开始指手画脚起来了。” “这是看太子不在,所以作威作福呢。” “……” 一开始,众人还是疑惑,怎么冷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太子府内怎么会有内鬼,但是紧接着,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话题竟然开始向冷月进攻了起来。 冷月听着那些所谓的辱骂和污言秽语,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的蛰伏在太子府下人中的人,暗中盯着冷家人的一切,但是看现在的情形,不大像啊。 这个人,必定是在太子府的下人们中,有着一定地位,说话也有着一定影响力的。 而这样的人,大大小小,必定是个管事之类的。 冷月平静的看着众人脸上的怒气以及排斥,心情好极了。 没想到开始就进行的如此顺利,竟然这么快就缩小范围了呢。 一旁,范管家见到这副架势,立刻凛起气势,大呵一声。 “都吵什么吵,王妃在此,谁敢造次,立刻拉出去发落!” 果然,范管家一句话出口,众人安静了下来,但是看向冷月的目光,却并没有丝毫的好转。 第390章 我就是要他们这么干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平静的看了看太子府的一众下人,而刚刚还叫嚣着和冷月对峙的那些人,这会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冷月那看似平静,实则冷冽逼人的目光之后,竟然都不由自主的心底腾升起一股恐惧。 那种恐惧就像是一条条毒蛇,盘踞在他们心中。 片刻,冷月收回目光,看向范管家。 接触到冷月的目光,范管家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只能躬身道: “王妃息怒,这些下人平时散漫惯了,是老奴疏于管教,还请王妃赎罪。 但是王妃这突然说,我们太子府内有内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范管家表情严肃而又正经,看起来煞有其事一般。 冷月没有马上回答,但她眼底投射出来的光芒,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一般,能够轻而易举的穿透人的身体,进入到人的内心,看清你心底最深处的丑陋与贪婪。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范管家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神经仿佛都紧绷了起来。 “王妃……” “说得对。” 范管家尝试着开口,只是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听冷月轻描淡写的说了三个字将其打断,随即转眸,重新看向太子府的一众下人。 “你们可能委屈,也可能不服,但是没办法,这就是事实。 现在开始,如果谁发现或者想起来你们周围有人有奇怪的举动,都可以偷偷来找我,奖励你们自己随便提,我全都会满足。 如果你们自己不知道要什么奖励,那就我给,五十两银子打底,上不封顶。” 说完,冷月直接站起身准备离开。 原本,范管家还有太子府的一众下人对于冷月这样简单直接,又霸气的不得了的做法正感觉到怔楞,见其起身,范管家连忙追上强将人拦住。 “王妃留步……” “我拒绝!” 说话间,冷月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向院子外走,被狠狠怼了一下的范管家一懵。 拒绝是个什么鬼? 但是眼见着冷月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又连忙缓了缓心神追了上去。 “王妃息怒,老奴斗胆,还请王妃斟酌一下,您刚刚的做法,怕是会让太子府从现在开始就乱起来。 这些下人虽然在太子府内当差,已经是比其他的下人要尊贵,但大多出身贫寒,所以您这么做,怕是会……” 范管家说着,冷月突然停下脚步,转眸,直直的看向范管家。 “怕他们为了钱,互相攀咬?” “王妃明鉴。” “哦,我就是要让他们这么干。” 范管家:“……” 身为太子府的管家,他不是第一次和身份尊贵的人打交道,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还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像冷月这般简单直接又粗暴、还毫无顾忌的。 冷月正经脸:“还有事么?” 范管家想了想,再次:“……” “没事我走了。” 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冷月随即再次迈开大步离开。 范管家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冷月的背影,阳光落在他略显苍老的面容之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反射出一抹阴险。 冷月是带着芜菁一起来的,只是进院子前,让芜菁等在了外面。 出了院子,芜菁还老老实实的等在原地,见到冷月,立刻迎了上去。 “主子。” “你这几日,盯着点那个范管家。” 冷月低声吩咐了一句,芜菁闻言,立刻眸光一凝。 “主子的意思是……” “还不确定,所以我逼了他一把。如果是他,那么最迟今晚,他一定会有动作。” “是,属下遵命。” 芜菁如今早就已经对冷月崇拜的五体投地了,不是因为她是主子,自己是下人,而是因为冷月的行事作风、还有聪明机敏,让她佩服到无法让语言形容。 所以只要冷月一句话,她便二话不说的就去照办,甚至忘了她最初的主子,其实是夜九宸而不是冷月。 安排好太子府的事情,冷月没有再回去冷宵那边看他的情况,而是辗转去了梁浅所在的院子。 因为查出了怀孕的消息,所以这会儿子所有人几乎都呆在梁浅的房间里,劝慰的劝慰,叮嘱的叮嘱。 只是,在冷月进去的一瞬间,房间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冷月:“……” 你们都停下来看我干啥? 该说啥说啥呗,我又不是老师来查课。 梁浅此时正半躺在床榻之上,一见冷月,立刻就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冷月,恨不能直接从冷月身上望出两个窟窿。 “冷月,冷宵哥哥怎么样了?” 冷月提步,走到梁浅面前,冯妈妈特意给冷月让开了座位,冷月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 此时,冷老夫人、冷迟、梁浅、甚至是冯妈妈和罗小玉,都直直的盯着冷月,等待着她的答案。 冷月却慢吞吞的坐下,慢吞吞的启唇。 “死不了。” 众人:“……” 冷月一脸莫名其妙:“我说的有毛病么?” 众人再次:“……” 没毛病,但是听着不咋顺耳。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梁浅双眸通红的望着冷月,望着望着,突然就哭了出来。 “冷月,你别怪他,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吃什么酸枣,让他去给我买,他也不会遭人算计。 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我……” 梁浅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干脆抱着头,痛哭起来。 冷老夫人等人见状连忙劝慰起来。 “浅儿,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千万不要情绪太激动。” “是啊,浅姑娘,那些歹人早就算计好了,就算那日大公子不出门,他们想要下手,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是啊,千万别伤心了,姑娘这不是回来了么,她一定会帮大公子讨回公道的。” 梁浅的哭声,加上众人的劝慰声,七嘴八舌,一时间,房间有限的空间内,顿时就呱噪了起来。 冷月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本能的就开口冷斥了一句: “把嘴给我闭上,” 话落,房间内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冷月:“……”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么? 太尴尬了。 该哭的人不哭了,该劝的人不劝了,都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冷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关键时刻,冷月聪明的智商占领了高地,直接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果然啊,她的性格,还是不适合这种。 算了算时间,冷月觉得夜九宸和冷宵那边也该聊的差不多了,索性决定去看看,结果刚一提起脚下的步子,就听冷迟在身后叫住她。 “月儿,等一下。” 冷月大概能猜到冷迟叫她是什么原因,便停了下来。 “爹。”、 “月儿,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让浅儿去看宵儿我能理解,毕竟她心软,还怀着身孕,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再受到什么刺激。 可是为父……” “你心更软。” 不等冷迟一句话说完,冷月已然开口将冷迟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给怼了回去。 冷迟脸色一僵。 “胡说八道。” “咋的,爹你是觉得你不心软?” 冷迟顿时挺起脊背,气势满满的回道:“自然,为父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镇国将军,战场上以一敌百之人,怎可能心软。” “那是对敌人,你对家人以一敌百一个我看看?” 冷月毫不留情的拆穿,让冷迟的脸色又是一僵。 “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有你这么添乱的?” 说你心软你还不承认,你不心软,以前那么纵容原主,现在这么纵容我? 搞笑了您呐。 冷迟原本绷着脸,严肃不已,但是此刻面对冷月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放缓了语气,重重叹息了一声。 “月儿,宵儿虽然与我们冷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为父既然已经认了他为义子,自然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的。 你让为父去看看,为父放心不下。” “不行!” 不管冷迟说什么,冷月都是丝毫不为所动。 冷迟只好使出杀手锏:“你这是不把为父放在眼里了?” “本来就没放在过眼里。” 放在心里呢。 冷迟:“……” 心好痛,怎么破? “屋里有你未出世的孙子,爹你要实在精力旺盛,就去照顾梁浅。 另外,冷宵这次出事,是因为太子府内有内鬼与外面的人接应,将他的行踪以及弱点曝露了出去,所以才会让人得逞。 所以接下来,爹你要看好大家。” 听冷月这么一说,冷迟也连忙敛起神色。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当时宵儿的情况不好,你又没回来,所以……” “没事,爹,现在女儿回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女儿来办。” 冷月表情淡然的说着,但是语气却笃定而又坚毅,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那些有胆子伤害冷家人的人,我一定会让她们后悔,今日所做的事情。” 天空,日头高悬,空气里,有弥漫着冷意的风吹过。 冷迟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冷月。 突然间,他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冷月已经成为了这个家最大的支撑和依赖。 第391章 怎么又抱一起了 冷宵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此时的他虚弱的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了一般,虚弱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即便是寒冬腊月,浑身上下的衣衫也已经被汗水浸湿。 一阵风吹拂而过,冷意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封冻住一般,刺骨而又疼痛,而他却连颤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整张脸苍白如纸一般,毫无血色。 夜九宸上前,将他口中的布团拿了出来,又将他身上绑缚的绳子一点一点解开,耐心十足。 冷宵就像是一个没有了生命力的布偶,就那么瘫在那里,任由夜九宸摆弄。 冷月走进来的时候,刚刚好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她没有开口,也没有打断,就那么好整以暇的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发誓,她从来都不是腐女。 蛋酥不知道为啥,看见这样一幅画面,脑海里顿时就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策马奔腾,收也收不住的想法。 其实早在冷月走近的那一刻,夜九宸就已然察觉到了,这会子帮冷宵收拾完,夜九宸终是忍不住回头,朝着冷月笑着询问道。 “怎么了?” 你待在那看着也就算了,还看着津津有味的,是几个意思? “没怎么。” 冷月绷着脸,不漏丝毫端倪,接触到夜九宸的目光,赶紧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怼了回去,提步上前。 看冷宵的状态,冷月就知道他这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便连忙吩咐芜菁去厨房给冷宵准备一些汤食。 现在这个情况,也吃不下别的了。 冷月这边吩咐着,夜九宸已经将人抱起放在了床上。 冷月再次:“……” 公主抱! 夜九宸你个小妖孽要死啊。 而冷宵从始至终,都睁着一双眼眸,无力而又空洞的望着头顶的虚空,不管冷月和夜九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做任何反应。 “你做好准备,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比这个更加难熬、更加痛苦的过程。 不管别人怎么样,如果你自己先挺不过去,那么一切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夜九宸将冷宵放在了床上,帮他拉过被子后,随即说了一句,说完又向下倾了倾身子,凑到冷宵耳边。 “想想他日你戒掉了瘾毒,孩子出生,你怀里抱着他,身旁依偎着梁浅的画面。” 夜九宸的声音低沉暗哑,又富有磁性,听起来就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冷宵听则听着,脑海中不由得真的出现了那副画面。 阳光微暖,百花盛开的盛夏之日,他和梁浅依偎在花丛中,怀中抱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婴儿。 想到这副画面,冷宵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见这副情形,夜九宸这才慢慢的恢复了神情,转身看向冷月点点头示了示意。 夜九宸提步走出房间,冷月紧随其后,只是没想到刚一走出房间,额头就冷不防的挨了一下。 冷月捂着额头,整个人都不好了,抬眸凶巴巴的瞪着夜九宸。 “好奇我为什么打你是不是?” 夜九宸嘴角挂着斜肆的笑,虽说是往冷月的额头上打了那么一下,但他和冷月都清楚,那一下就跟蚊子挠痒痒一样。 冷月顿了顿,睁眼说瞎话:“不好奇。” 看见她这副样子,夜九宸就忍不住低笑出声, “真不好奇?” 看着夜九宸那张绝美又欠揍的脸,冷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手拿了下去,决定不在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上进行太久。 “我得进宫一趟。” 听冷月突然转变话题,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冷月说要进宫? “这个时候进宫,你已经有证据了?” “没有!” 冷月回答的干脆利落:“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要去敲打敲打。” 太聪明的人,有时候也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因为想的太多,所以你的一言一行,都可以成为她思考的对象。 说白了,就是有时候你做了一件事,说了一番话,连你自己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结果经过一些“聪明人”的分析判断之后,顿时给你加诸了无数的背后意图。 就好比当年的电影《大话西游》,被某个大学拿去研究,研究的结果是电影里充满了后现代主义色彩。 结果拍摄这部电影的戏剧大师周星驰听见“后现代主义”这个词的时候,一脸懵逼。 那是个啥? 所以冷月决定,亲自进宫一趟,去给某些人送点思考的素材。 不然宫墙之内、长夜漫漫,多寂寞难耐啊。 夜九宸虽然不大明白冷月心底的想法,对她的说法和做法也不甚理解,但只要是冷月想的、说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同她站在一起。 “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冷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刚刚还温柔的像个小奶狗一样的夜九宸,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化身小狼狗,挑起唇角冷冷一笑。 “哦,那你也不准去。” “……” 你大爷! 冷月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冰冰的,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夜九宸自然也神色自若的回看向冷月,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诡异静谧,四目相触,却谁也不跟让步。 岳城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名阴冷的邪风,从两人那边吹过来。 “怎么了?” 芜菁端着厨房做好的汤食回来,远远的就看见夜九宸和冷月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不由得走到岳城身边询问了一句。 岳城摇了摇头:“不知道,说的好好的,突然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 看着岳城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芜菁也有自知之明的选择站在原地和岳城呆在一起,毕竟,冒然过去容易崩一身血。 冷月和夜九宸又僵持了片刻,眼瞅着天色就要晚下来了。 算了! 男人么,要脸,给他点面子,大佬不跟小妖孽一般见识。 心里这么告诉着自己,冷月随即先开了口。 “让你一起也行,但是我有个……” 冷月刚一开口,夜九宸突然伸出双臂,将冷月冷不防的揽进了怀里,死死抱住。 冷月额头抵在夜九宸的胸膛之上,听着里面那狂乱有力的心跳声,一时间有些发懵。 这是又要干啥? “十个、百个、甚至是千个、万个条件都好,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 但是月儿,算我求你,以后做任何决定之前,可不可以先想想我,不要再想着独自一人去犯险了,好不好?” 夜九宸突然就放缓了语气,几乎是祈求一般,一边抱着冷月,一边说着。 而听着这样温柔细语的冷月,心也冷不防的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之前还纳闷,小妖孽突然闹什么别扭。 现在终是明白了。 原来,他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冒险而已。 这世间有一个如此待你的人,即便是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被一点一**碎不是么? 只是冷月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没有了坚硬的外壳,终有一天,会变得体无完肤。 可此时此刻,饶是知道前路渺茫,冷月却还是伸出双臂,毫不犹豫的回抱住夜九宸,用低沉的、带着沁凉的、却又笃定无比的声音,回答道: “好!” 不远处,岳城和芜菁看见这副画面,俩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各自收回目光,抬头望天。 哎,王爷和王妃就是这样。 不管啥场合、啥时间、啥样的场面,最终都会抱在一起。 真是怀疑,这两个人上辈子是不是一株连理枝,不然这辈子咋这么容易抱。 天色越来越暗,很快,黑暗便取代了白昼,笼罩起大地。 将冷宵交给了岳城和芜菁,冷月和夜九宸吃过饭,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乘坐马车进入了宫中。 按照之前商量的,夜九宸去到江行烈那里,而冷月则是辗转来到了凤栖宫。 跟上次一样,放眼整个西凉,敢对她和夜九宸的人动手的,只有那么几个。 所以只要稍稍一分析,夜九宸和冷月就已经将目标锁定。 皇宫偌大,未免显得孤寂。 而这凤栖宫,又似乎比任何一座宫殿,都凄凉。 冷月是第一次踏足凤栖宫,看着恢弘无比的宫殿,和到处都掩盖不住的孤独与凄凉,突然就替费皇后悲哀起来。 一个女人,真心爱着一个男人,没日没夜都在这样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度过着,直到扭曲了心智,变得可憎可恶起来。 何必呢? 爱只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好,若是不好,那只能证明这份爱是错的。 思忖间,前去通报的紫荆已经去而复返,来到冷月面前。 “王妃久等了,皇后娘娘请王妃进去。” 冷月点了点头,跟着紫荆就走了进去。 一进殿内,冷月就嗅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怪异的香气,微微凛了凛眸,一瞬间,冷月就看见了放置在桌上的,那个造型同样怪异的香炉,以及香炉内,袅袅腾腾冒出的青烟。 “你会来本宫这里,本宫倒是很诧异。” 蓦的,费皇后的声音响起,冷月闻声不禁循着看了过去。 顿了顿:“诧异么?皇后娘娘做了什么,需要我给你复述?” 第392章 弄死人还需要证据? 凤栖宫内很安静,只有空气中淡淡漂浮的,诡异的香气。 费皇后姿态雍容的半靠在软塌之上,身上盖着银白色的狐裘,虽然已然是晚上,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依旧没有退去,一双美眸,却隐隐的带着戾气,直直的逼视着站在对面的冷月。 冷月神色寡淡,眸光清冷,就那么毫不示弱的回看向费皇后。 四目相触,彼此都无法从对方的眼中,读懂自己想要的东西。 冷月面色虽然平静,但在看见费皇后的第一眼时,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冷宵发起疯来,对梁浅拳打脚踢,失去理智的样子;浮现出经过一番煎熬折磨,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宛若失去了生命力的样子。 而这一切,全都是眼前的女人做的。 其实冷月一直不大明白,费皇后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按理说,她和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才是,江听白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皇位是谁拿,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毕竟,不管是谁最后坐上那个位置,她都是受万人敬仰的太后。 但若是非要说的话,只能说自己的男人,是她爱的男人情敌的儿子。 所以,她见不得自己情敌的儿子登上皇位,家庭幸福?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想想又觉得合理性可能性最大,毕竟,一个因为爱情发了疯的女人,其实什么都做的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可怕之处,也是一个女人的可悲之处。 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费皇后不开口,冷月也懒得打破沉默,只是费皇后坐着,她站着,有点不爽。 想着,冷月随即转眸,看见了身旁几步之遥地方放置的矮凳,直接提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费皇后就那么擎着一双眼眸,静静的看着冷月的一举一动,见冷月坐下来,不由得笑了起来。 “呵呵……” 笑声中,没有任何其他夹杂的情绪,就是单纯的笑。 冷月见状不禁拧了拧眉心,又快速的收敛了下去。 这个费皇后和江行烈,还真是一对夫妻,同样的想法怪异、同样的笑点特殊,也同样的,是个疯子。 冷月还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费皇后笑。 直到,费皇后自己笑累了,笑到眼角似乎沁出了点点水光。 “是不是好奇,本宫为何会笑?” “不好奇。” 冷月没有说假话,是真的不好奇。 你笑不笑,笑什么,跟老娘有什么关系? 费皇后似乎不在意,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她竟然也仿佛也因此而放松了起来,不必时刻惦念着头顶顶着的,那顶“西凉皇后”的帽子,也不必在乎自己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的,一言一行。 “本宫看着你,突然回想起了本宫年轻的时候。” 说着,费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悠远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本宫还不认识皇上,是家里最受宠的女儿。 本宫从小就聪慧机敏,异于常人,六岁时,便已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个时候,本宫也像你一样,可以随时随地,随心而为,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直到本宫遇到了皇上,那个时候,他还是皇子……” “皇后娘娘!” 费皇后语气轻柔的说着,眼中也隐隐闪耀着光亮,看的出来,冷月是真的让她回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那段日子是她费皇后的,跟冷月没什么关系。 “臣妾同皇后娘娘的关系,好像从来都没好到,一起坐下来追忆往昔的地步。 皇后娘娘的过去,臣妾不关心。 况且,皇后娘娘是不是年纪大健忘了?” 冷月毫不留情的、甚至是没什么礼数的话语,让费皇后一瞬间便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眼底的那抹光亮,也随即消失殆尽。 微微敛了敛心神,费皇后随即恢复之前雍容华贵的姿态。 “你知不知道,凭你刚刚这番话,本宫便可以治你。” 冷月不为所动:“皇后娘娘治我之前,我们是不是先该算算,冷宵的账?” 听闻了冷月的话,费皇后并没有任何慌乱或者惊讶,只是淡定的从身旁的矮桌上拿起茶盏,送到唇边送了一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宫做的?” 冷月闻言垂了垂眸,再次抬起,眼底已然一片寒凉,像是蒙了一层沉积在万年寒潭底部的寒冰一般,封冻人心。 费皇后似乎是胸有成竹,根本没理会冷月的反应,而是低头准备抿茶。 只是下一秒,她手中的茶猛地掉落,落在地面之上,茶盏碎裂,茶渍浸湿了她漂亮的华服。 费皇后微仰着头,看着那张已经近在咫尺的,幽然冷艳的面容,和那双无波无澜、却又震慑人心的眼眸,心中不禁震撼不已。 她竟然,速度这么快? 惊讶之余,冷月同样无波无澜的,带着凉意的声音,也随即幽幽响起。 “皇后娘娘可能不大了解我这个人。” 说着,冷月向前倾了倾身,“我想弄死一个人,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 同一时间,乾华殿内。 江行烈似乎每日都有很多政事要处理,夜九宸为数不多进宫的几次,江行烈仿佛都在处理奏折。 只是,以往每次见到夜九宸前来,江行烈都会不由自主的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笑着看向夜九宸,然后再同他说说话。 即便,总是不欢而散。 但是今日,夜九宸前来,江行烈却仿佛有意晾着他一般,让人进来之后,就低头批阅奏折。 夜九宸倒也不恼,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江行烈。 从前,他以为夜岚是他的父亲,但最后却发现不是。 现在,所有人都告诉他,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生身父亲,但夜九宸心底却没有任何感觉。 一个半路冲出来,用爱你的名义绑架、裹挟你,去达成他目的的人,能有什么感觉? 而且,之前他原本还怀疑,冷家发生的事情,江行烈到底知不知情。 看现在这副架势,也不需要怀疑了。 顿了顿,夜九宸不禁冷笑一声。 “皇上是知道的吧?” 听见夜九宸主动开口,江行烈批阅奏折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起头,不悦的瞪了夜九宸一眼。 “没有规矩,见到朕,竟然连礼都不行了。 真的是跟你那个没有规矩的王妃学的没有样子了。” “王妃是不是没有样子,都是臣的王妃,同皇上没有关系。 而且,行礼与否,得要看看皇上,是不是当的起。” 一番话,夜九宸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 而果然,听夜九宸这么说,江行烈的脸色也立刻阴沉了下来,因为头疼而常年蹙起的,已经有了褶皱的眉心,也深深的郁结起来。 “放肆!” “臣之前还在犹豫,皇上是不是知情的,现在看来,皇上不但知情,说不定,这件事皇上还参与了一脚。” 夜九宸一边说,江行烈的情绪愈发激动,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夜九宸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他腮边渐渐抖动的肌肉。 “臣从前还真的不知道,原来皇上是一个如此两面三刀,虚伪至极的人……” 说着,夜九宸不禁停顿了一下,哂笑一声。 “是臣不好,皇上应该一直都是如此,只是臣知道的晚了而已。 “啪——” 蓦的,江行烈抄起桌上的砚台,朝着夜九宸所在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来,砚台落在夜九宸的脚边,瞬间碎裂,黑色的墨汁洒在地面上,落在夜九宸的衣袂上,可是从始至终,他都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再看江行烈,已经愤怒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撑着桌案边缘站在桌案后,脸色发青,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的抬起手指着夜九宸。 外面,联营和几个小太监听见里面的声响,都是忍不住一个激灵,但却没人敢进去。 联营重重的叹息。 哎! 为啥这个寰王一回来,这御书房就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呢? “你……你从北境回来,不知道先进宫向朕问安就算了,来了之后,竟然还用这种态度对待朕。 你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会一直纵容你!” 江行烈似乎是真的被气急了,对着夜九宸开始破口大骂,甚至眼中也已经泛起了杀意和戾气。 对此,夜九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只是浅然一笑。 “皇上没有否认。” “你……” 江行烈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但是一瞬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竟然突然冷静了下来。 冷静归冷静,但也只是眼底的戾气和暴虐的杀意消退了下去,脸色却依旧阴沉不已,像是下一秒就能滴下水来一般。 江行烈大口的深呼吸着,慢慢的坐回到桌案旁,足足半晌,才能够重新开口说话。 “是,朕知道,但不管你信不信,朕没有参与。 你的那个王妃,不是很厉害么? 既然如此,朕便看看,她要如何处理。” 江行烈说的坦然,但夜九宸听到这里,却毫不掩饰的一声冷笑。 “皇上这一石二鸟之计,还真是精妙不已。” 第393章 你跟我搞笑呢 江行烈神色凛冽,眸光幽冷的看着夜九宸,再反观夜九宸,却是表情淡然,嘴角挂笑。 不!不对! 夜九宸深夜入宫,难道就只是为了指责自己,惹自己生气? 一瞬间,江行烈的大脑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 按照对夜九宸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这样无聊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 可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能够让夜九宸深夜进宫,还来说这番话的人,这世间,只有一个。 冷月! 但冷月也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想到如此,江行烈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空洞而又透着凉意,霎时间穿透了整个乾华殿御书房。 看见江行烈的笑,夜九宸虽然面色上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若是仔细观看,还是能够发现他眉峰几不可见般的轻轻挑动。 顿了顿,夜九宸缓声开口。 “所以皇上,这是承认了?”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江行烈不禁慢慢的收敛起了笑意。 “宸儿啊,宸儿,你以为,费皇后不知道,朕做的事情么?” “当然知道!” 江行烈一句话音落下,御书房内突然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而且仔细辨别不难听出,声音是从房顶的方向传出来的。 江行烈一怔,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去,就见冷月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在了房梁之上,刚刚那句话,正是冷月说的。 夜九宸闻声,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的小月儿,总是这么让人揪心,可是好在,她在最后关头,总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或许,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生活就再与平静二字无缘了。 但转念一想,认识她之前,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尔虞我诈。可是如今,虽然胆战心惊,心惊肉跳,却有所牵挂,有所相依。 如果再来一次,夜九宸相信,自己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时的江行烈已经发现了冷月,而且不光是冷月,还有她身边跟着的, 面容精致,气质雍容,眸光深沉的费皇后。 冷月虽然不会轻功,但是这点距离对她来说,还不算个事,待到她拉着费皇后稳稳落地之后,才不便情绪的说了一句: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行烈完全没有想到,冷月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搞事情,甚至是劫持皇后,夜闯他的乾华殿。 而且根据调查,冷月的武功虽然不错,但绝对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月看出了江行烈的疑惑,但她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去告诉江行烈。 她是不行,但是夜九宸的那些个影卫行啊。 虽然这里不是大周,夜九宸没有办法布置很多影卫在宫中,但是一两个总还是有办法的吧。 有了影卫,别说是从凤栖宫劫持一个人,再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乾华殿,就算是劫持两个,也绝对没问题。 乾华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江行烈眸光幽深的望着突然出现的费皇后,费皇后此时也在望着江行烈。 不可否认,冷月说的没错。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知道江行烈从来未曾对她真心,也知道江行烈一直以来都在利用她。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过了多久,每次面对江行烈,费皇后发现自己心底那份疼痛,那份怨妒、那份嫉恨,都没有办法平息磨灭。 她也不想。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就好比此刻,亲耳听到江行烈没有否认,利用自己的事实,心脏还是会像被一只手撅住一般,一抽一抽的疼痛。 而冷月,刚刚好就是这个目的。 想到这里,费皇后不禁垂了垂眸,眼前,仿佛浮现出之前在凤栖宫中,冷月用冰冷的、泛着银光的匕首,抵着她的喉咙,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对她说: “皇后娘娘,我不杀你。 因为你让我疼了,所以,我也得让你疼一下。” 思绪回复,费皇后笑了。 冷月,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我疼。 深呼吸了一口气,费皇后再次抬眸,已然恢复了往日里那个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西凉皇后。 “还有事么?》” 淡淡的说出一句话,是对江行烈的、也是对冷月的。 冷月认真脸,朝着费皇后点了点头,随即倾身附到费皇后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凉凉的说道: “皇后娘娘以为这就完了? 还早呢。 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听闻了冷月的话,费皇后脸色不由得一僵,只觉得一股冷意瞬间从脚底板窜至头顶,随即蔓延至浑身四肢百骸。 费皇后略显僵硬的转眸,与冷月对视,却只看见一双沉静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用力捏紧了一下手指,费皇后突然笑了笑,然后转头,朝着江行烈双腿一屈,跪了下来。 费皇后此举,让御书房内的人都不由得一怔。 尤其是江行烈和夜九宸,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费皇后居然会如此。 毕竟,从前的费皇后,可是从来不会跪江行烈的。 冷月也颇为有些意外。 她以为,这个变态老女人会就这么走了呢。 原来还要搞点事情啊。 好啊! 费皇后眼眸闪动,深深的凝望着江行烈:“皇上,臣妾近日来一直都呆在凤栖宫中,从未外出过。 可是今日,寰王妃前来,口口声声说臣妾害了她的兄长,不但拿不出任何证据,还对臣妾出言不逊,这也就算了。” 冷月:“……” 算了你还巴巴啥? 口是心非的老娘们。 “可是皇上,寰王妃竟然还用刀子劫持臣妾,此举不仅是对臣妾的不敬,更是对皇上,对整个西凉皇室的不敬与藐视。 臣妾以西凉皇后之位祈求皇上,一定要将寰王妃治罪!” 费皇后语气郑重,掷地有声的说完一番话,随即朝着江行烈,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就俯着身不起来了。 冷月歪了歪头。 糟老娘们还会这招呢,倒是没想到。 就是不知道,一向从未见过费皇后服软的江行烈,突然间见到这副架势,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到?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不禁也朝江行烈看了过去。 江行烈确实有点震惊。 要知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打从认识费皇后的那一日起,在江行烈眼中,费皇后就一直是一个刚烈的女子,不管是不是她错,她都从来不会认错。 被误解、她不会解释。被针锋相对,她只会更加强硬的怼回去。 宁折不弯,说的就是费皇后。 但是这样一个女子,今日却突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为的,只是要惩处一个寰王妃? 江行烈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 那些初识费皇后的画面,不由自主的便涌上了脑海。 他们曾经,也不是没有美好过,幸福过。 只是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过了这么多年,江行烈以为自己都忘记了,但是没想到,看着费皇后在面前跪下的那一刻,他竟然都回想了起来。 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 只是看到这里,他突然忍不住勾起唇角,饶有意味的笑了起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费皇后和江行烈身在其中,或许看不清楚,冷月懒得想那么多,或许也没有想到那一层。 但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 冷月今日一番深陷操作,已然让费皇后受到了刺激,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打破一贯的规则,向江行烈下跪。 只是为了让冷月也不好过而已。 从不发脾气的人,偶尔发一次脾气,一定会极具震慑力。 从不服软的人,偶尔服软一次,一定会达到预期的效果。 只是,不知道两个同样的人,同时做一件事,又会有什么效果呢? 想到此处,夜九宸神色一敛,随即提步走到江行烈面前,双腿一屈,和费皇后一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费皇后:“……” 江行烈:“……” 冷月:“……” 小妖孽这是要干啥? 谁特么让他跪的?经过老娘允许了么? “皇上!” 夜九宸收敛起之前桀骜不驯的气势,擎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江行烈,声情并茂、一次一顿的朝着江行烈说道: “皇上,臣和王妃因为皇上的嘱托,去往北境那样危险的地方,为的只是替皇上分忧,替西凉分忧。 但是在臣与王妃为西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时候,臣与王妃的家人居然被人暗算毒害。 王妃心性单纯耿直、柔弱不能自理,不懂迂回也不懂人情世故,知道了毒害亲人的凶手之后,便不管不顾的来算账了。 还请皇上念在王妃之前在北境所立功劳的份上,原谅其有失礼数。” 说到这里,夜九宸身子一倾,朝着江行烈就磕了一个头。 江行烈都听懵逼了。 心性单纯耿直?柔弱不能自理? 谁? 冷月? 你跟我搞笑呢? 第394章 让绿茶无路可走 冷月心情有点复杂。 心性单纯耿直也就算了,但柔弱不能自理? 说谁呢? 老娘这么独立这么霸气侧漏,哪里就柔弱不能自理呢? 小妖孽现在说瞎话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夜九宸还真的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如果不是说的自己,冷月几乎都要相信了。 “还请皇上明鉴,将毒害臣与王妃家人的凶手,绳之以法,以还天理昭昭,一个公道!” 夜九宸字正腔圆、声音洪亮、一字一顿的,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然后气氛一下子就诡异了,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 一个费皇后这么做,或许会让江行烈震惊一番,随即心软片刻,但再加上一个夜九宸,画面就变得诡异了。 看着江行烈那明显一下一下抽搐的眼角,冷月一下就明白了。 小妖孽这可以啊。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想到这里,冷月立刻扔下大佬的包袱,脸不变色心不跳的面朝向江行烈,“噗通”一声也跪在了地上。 “还请皇上明鉴,还臣妾一个公道。” 江行烈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再看见冷月这番举动之后,明显变得更加难看了。 江行烈眼角抽搐的厉害,没好气的瞪了冷月一眼,可惜冷月却面色不变,一脸淡定。 凭啥就他俩能跪,我就不能跪? 老娘凭本事下的跪,你凭啥不让? 夜九宸看见冷月这番架势,先是微微一个怔楞,转而就抑制不住的低笑起来、 还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冷月做不到的事啊。 今天以前,打死他都不相信冷月会给任何人跪下,但是眼下,她却跪的十分顺溜,毫无违和感。 而原因,只是为了让费皇后不好受。 夜九宸发现,不管相识多久,相处多久,冷月仿佛总能给他惊喜。 她就像是一本书,没翻一页,都会看到不同的内容。又像是一杯茶,伴随着温度和时间的不同,每品一口,都会有不同的韵味。 费皇后确实不好受。 其实刚刚,她也是因为受到了冷月的刺激,一时间咽不下这口气,更加不能看着冷月就这么羞辱了自己之后,又安然无事的离开,所以才在一怒之下做出的举动。 但在看见江行烈那双闪动的眸子,恍惚的神情之后,费皇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错。 即便,是因为一时的冲动。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费皇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她都过得如履薄冰,循规蹈矩,一言一行,都要时刻的提醒自己,是西凉的皇后,是江行烈的皇后,却已然记不得,上一次这般冲动行事,是在什么时候了。 而江行烈的反应,也恰恰让她明白了,原来他对自己,并不是真的深恶痛绝、铁石心肠。 可是这份怀念,这份感慨,却被夜九宸和冷月破坏了。 他们两个分明就不是真心下跪,也不是真心想要求江行烈为他们做主。 毕竟,如果他们想要靠江行烈做主,就不会到现在才跪了。 他们分明,就是在给自己难堪。 而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成功了。 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忘却了自尊和骄傲的举动,竟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费皇后心底愤怒的火焰像被在一瞬间加了无数的柴火一般,开始剧烈燃烧起来,可是她却挺直着脊背,捏紧了手指,不让自己的面色上露出分毫异样。 冷笑一声,费皇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没想到,寰王和寰王妃竟然也是可以屈膝之人,本宫今日,还真是对二位刮目相看。” “嗯,臣妾今日也对皇后娘娘刮目相看。” “你……” 被冷月怼了一句,费皇后顿时脸色一僵。 好在,江行烈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连忙呵斥一声。 “好了! 一个皇后、一个王爷、一个王妃,如此不成体统,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皇上不说,自然传不出去。” 费皇后交由冷月来怼,江行烈自然就要由夜九宸来对付。 而果然,夜九宸一句话出口,江行烈就觉得自己胸口翻涌的那股血气,有点控制不住的趋势。 现下,哪里还有什么感慨、哪里还有什么追忆,剩下的,只是烦躁。 想眼前这几个人都消失在眼前的烦躁。 “滚滚滚,都给朕滚!” 他还想再多活两年。 自知今日已经讨不回公道,费皇后也不多做纠缠停留,挺直了脊背,从容优雅而又不失气势的慢慢从地面站起身,朝着江行烈盈盈福身就是一礼。 “皇上早些休息,臣妾告退。” 说罢,也不等江行烈回应,转身便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看背影,落寞而又落败。 冷月略微思忖了一下,站起身便跟了出去,甚至忘记了跟江行烈行礼告退。 看着冷月没心没肺的背影,江行烈就觉得头疾好像又要犯,索性也懒得说,毕竟,冷月是个说也不会听,听也不一定能听懂,即使听懂了也不会做的人。 而这边夜九宸倒是没有阻拦冷月,另外两个人都撤了,就剩他一个人跪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随即也站了起来。 只是,脸上所有的温柔和笑意,在冷月离开的那一瞬间,也立刻随之消失殆尽。 江行烈自然有所察觉。 “这还是你第一次跪朕。” “跪着玩的,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江行烈:“……” “只是皇上,今日臣来,虽然另有目的,但所说之话,却不是在同皇上说笑。 冷宵之事不是皇上所为,但臣不相信,没有皇上的推波助澜。”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江行烈不由得睚眦一烈。 “你在怀疑朕?” “皇上最好没有做过,不然,臣一定不会就此算了。” “你……” “言尽于此,更深露重,皇上国事繁忙,臣便不打扰了。 臣,告退。” 说罢,夜九宸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御书房。 江行烈坐在桌案后,看着夜九宸的背影,一双冷冽而又充满戾气的眼眸中,仿佛有波涛骇浪在翻涌。 只是片刻,又低笑出声。 “不愧,是朕的儿子。” “都处理干净了么?” 两句话,江行烈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是在第二句话音落下之后,御书房内却猛地闪进一个黑影。 黑影单膝跪在江行烈面前,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回皇上的话,已经处理干净了。” “嗯。” 江行烈平静的回应了一声:“下去吧。” 随即,重新翻开桌案上的奏折,重新批阅了起来。 黑影应是,一个闪身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御书房内,又只剩下江行烈一人,平静而又淡然,深沉而又不可测。 御书房外,费皇后的脚步虽然看起来平稳,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她此刻的步伐要比平日快上许多。 冷月追出来的时候,费皇后并没有走远。 “你还想做什么?” 见到冷月,费皇后不禁停了停脚下的步子,冷冷的逼视了过去。 冷月平静脸:“没想做什么,只是提醒皇后娘娘,别那么轻易就倒了,游戏才刚刚开始,就这么结束,多没意思?” “呵!” 冷月的话让费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般,蓦的就笑出了声。 “冷月,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好,本宫现在就明确告诉你,冷宵的事情,就是本宫做的。 你能将本宫怎么样? 杀了本宫? 你别忘了,这里是在西凉皇宫,杀了本宫,就算是江行烈也保不了你。 而且不只是你,还有冷迟、冷老夫人,以及你整个落玉轩里的人,通通都要给本宫陪葬。 本宫一条命而已,你们一家子,本宫也值了。” 费皇后今日似乎是真的被冷月气到了,往日里所有的雍容华贵,端庄仪态,在这一刻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怒撑着一双美眸,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连声音都比往日里尖细了几分,带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但是不管她说什么,冷月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有时候,没有反应,便是最好的回应。 她越是这样,费皇后就越是恼怒,那种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简直要将她逼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叫冷月的女人,逼得一而再再而三失去理智。 也或许,她原本就压抑的太久了,只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开始不控制自己释放了起来。 一番话说完,费皇后的情绪并没有丝毫的缓解,而冷月却是淡淡的启了启唇,低声询问了一句、 “说完了?” 费皇后:“???” “皇后娘娘说完了,该我了。” 说着,冷月突然提步,靠近费皇后。 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冷月明明没什么表情,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气势,却让费皇后这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之所以只有一步,是因为冷月及时伸出手,将其拉住,然后凑到她的耳边,淡淡说道: “皇后娘娘可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将一个人彻底摧毁?” 第395章 我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只有一轮弯月高悬于苍穹之上。银白色幽冷的月光,带着冷意肆无忌惮的照在费皇后和冷月的身上。 冷月寡淡清冷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有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里,渗透出的凉薄与冷冽,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一般,直直的打在费皇后的身上。 心,猛地瑟缩一下。 一瞬间,费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冷月慢慢的松开攥着费皇后的手臂,后退了一步。 彼时,夜九宸也已经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见到冷月和费皇后,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上前牵过冷月的手,轻柔的说道。 “走吧。” “嗯。” 两人简短的对话过后,便是相携离去的身影,从始至终,夜九宸的目光都没有从费皇后的身上停留过分毫,仿佛他的眼中,并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费皇后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离去的背影,思绪和身体才渐渐恢复。 掩藏在袖管中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攥了攥紧,温婉的面容之上,也随即露出一抹阴柔的笑。 好! 很好! 非常好! 心中暗道了三声好,费皇后随即一甩衣袖,转身,朝着同冷月和夜九宸相背离的地方大步走去。 她倒是要看看,一个小小的寰王妃,能奈她如何? 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冷月和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夜九宸凝神望着冷月,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许是被盯着有点燥了,冷月终是有些不耐烦的没好气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 老这么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呵!”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不由得低笑一声:“我只是好奇,你这么吓唬费皇后,就不怕拉仇恨?” “我和她的仇恨,还需要拉么?” 夜九宸一愣:“嗯?” “我之前来的时候,左思右想,这死老娘们为什么要突然同我过不去,毕竟之前都相安无事的。 而且,江听白那个狗东西也不是她亲生的,她没那个必要替江听白出头。 所以我想的是,或许她是因爱入魔,因为你是她最爱男人最爱女人生的孩子,所以才会搞这么多事情。” 夜九宸静静地听着冷月表情淡然但却条理清楚的分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冷月仿佛从过去那个惜字如金冷漠至极的人,渐渐变得开始愿意说话了。 “那现在呢?” “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虽然还是最大,但是我之前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江应蓉。” 冷月启唇,没什么情绪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夜九宸一个怔楞,转瞬思绪便回复了过来。 这么久远的名字,大周国的帝后,他曾经唤做母后的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忘了个干干净净。 夜九宸顿了顿:“也对。江听白虽然不是费皇后亲生,但不代表,江应蓉不是。” “嗯,我杀了江应蓉这件事,就算江听白不说,凭费皇后的手段,也一定查得出来。 新仇旧恨的,她对付我们,就说的通了。” 冷月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费皇后这个女人,真的很不一般。 面对情敌的儿子,可以坦然处之,坐在一桌吃饭。 面对杀死女儿的仇人,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脸相迎。 面对自己深爱的却不爱自己,视自己为蛇蝎的男人,更是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同床异梦相对着,然后每月一次的看着他毒发,再胖若无事的送去解药…… 冷月自问,换做自己,是绝逼做不到的。 但是费皇后却能,而且不但能,还在不声不响中,想着怎么给你一刀,让你疼。 以前的江应蓉就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但冷月却从不觉得可怕。 但在费皇后面前,江应蓉就是个毛毛,根本不值一提,江应蓉的那些个手段和心机,简直连费皇后的十分之一都无法达到。 江行烈纵然难对付,但费皇后,绝对是个可怕、难缠而又不好对付的角色。 夜九宸和冷月继续走着,思忖了片刻,夜九宸突然又笑了起来。 冷月有点懵。 “又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在想,既然费皇后是个如此工于心计的人,你还这么提醒她,就不怕她提前做好准备,更加不好对付么?” 夜九宸一句话说完,冷月随即用看地主家傻儿子一般,同情而又无奈的目光,看了夜九宸一眼。 夜九宸:“???” 我说的不对么? “说的好像,我不提醒她就不提前准备了一样。”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那不知,本王聪慧机敏,胆色过人的王妃,打算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费皇后?” “没想好。” “没……” 冷月一句话出口,夜九宸脚下不由得一个趔趄,好悬没直接摔到在地。 对灯发誓,他真的不是装的,而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被冷月这个答案惊到了。 毕竟从前,冷月做任何事看起来像是随心所欲、随性而为,但实则都是缜密细致到了细枝末节的地步,别人或许只设定下一步、两步、甚至是三步的计划,但冷月却会设定未来十步要走的路。 这样一个人,如今面对费皇后这样的对手,竟然毫无准备,然后还去放狠话? 夜九宸心里顿时慌得一批。 不是害怕,毕竟有他在,别说是个人,就算是九天神罗来了,也别想奈何冷月分毫。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冷月好像比以前更加恣意妄为,万一哪天自己没看住可怎么办?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轻咳一声,借以来掩饰刚刚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小小失态,注意措辞的朝着冷月“善意”提醒道: “要不,咱们现在想一个?” “不用。” 冷月回答的毫不犹豫。 “怎么,都不考虑一下么?” “不考虑。” 夜九宸:“……” 你这样,真的好么? 冷月知道夜九宸在担心什么,反正今天心情好,索性就给他解释了一番。 “人都是群居动物,你能想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想不到。 所以我若是提前制定好了计划,费皇后那么聪明的女人,谁知道她会不会猜到接下来我打算做什么? 我又不是神。 以往对付旁人还可以,但对付费皇后,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提前计划。”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就算她费皇后再聪明、智商220又能怎么的,累死她也想不到我要干啥。 冷月的解释让夜九宸的三观今晚再一次颠覆。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明明听着没什么道理,但却又处处都是道理,想要反驳都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夜九宸突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突突的跳的疼。 颇为无奈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夜九宸颇为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牵过冷月的手,不轻不重的握紧。 算了!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总归,她的家人,便是自己的家人。 她要做的事,便是自己要做的事。 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只要是冷月想,他便一路相随。 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她一根汗毛,他就是穷尽一生,舍弃所有,也定要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冷月和夜九宸的马车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 这个时候,除了少许的下人开始起床忙碌,其他的还应该陷入梦乡之中。所以整个太子府,应该是安安静静的。 可是刚一走进太子府,冷月和夜九宸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该安静的太子府,此刻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院子内聚集了很多人,冷月昨日见过,所以有印象,这些都是太子府的下人。 这些下人围城一个圈,不知道在干什么。 “冷将军,现在人赃并获,既然太子不在府中,还请冷将军配合一下,随我们去一趟官府。” 冷月刚一走进,就听见一个略显浑厚的男中低音响起。 冷月对声音是没兴趣的,对说话的人也没兴趣,甚至对这群人闹闹哄哄的聚集在一起要干啥,也完全不感兴趣。 但是这闹腾的中心竟然是围绕着冷家人的。 冷月一张脸瞬间阴冷了下来。 “都给我滚开!” 冷月一声不大不小,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冷呵声响起,原本还围成一个圈的太子府下人,立刻自动自觉的向两旁四散开来,给冷月让出了一条道路,让她能够看清楚圈中间的情形。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前见到冷月的时候,虽然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但绝对没有这么可怕。 但是此刻,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眼神,身体就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 而跟在她身后的寰王夜九宸,此刻黑眸半眯,棱角分明的脸线条凌厉,一身墨锦色的长袍被风吹拂起衣袂,绝美妖冶的,竟像是从地狱而来的索命修罗。 风,冷,刺骨。 第396章 咋的,失眠了? 空气静谧,冷风吹袭。 冷月冷着脸,一步一步从人群外走进人群内,此刻的她双眸幽凉,气势冷冽,宛如高高在上的,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睥睨苍生,不容反驳置喙。 而她身后跟着的夜九宸,也好似地狱深处而来的修罗一般,单是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神颤抖。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人群中央,众人一时间就禁了声,甚至条件反射一般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冷迟此时就站在人群中间,平日里正气凛然的脸现下却有点铁青,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横眉凝视着冷月和夜九宸,那眼神中似乎有忐忑,也有担忧。 冷月只定定的回看了一眼,便垂眸。 因为冷迟的脚下,此时正躺着一个人。 躺着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胸口插着匕首,死的透透的了人。 冷月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便是昨日还跟自己斡旋,被自己怀疑的范管家。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让芜菁盯着他么,怎么人突然死了? 芜菁呢? 想着,冷月立刻快速巡视了一圈,却出奇的发现,没有看见芜菁的踪影。 夜九宸此时已经蹲下、身子查看范管家的情况。 范管家的死状看起来很是明显,匕首直插、入心,一刀毙命。 但也只是看起来。 寻常人这么看确实会这么认为,但夜九宸却一眼就看出了范管家死的蹊跷。 首先,如果是中刀而死,范管家不管是在睡梦中还是醒着的,最起码死状不会这么安详,而且心脏被刺穿直到死亡,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中,死者不会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除非,在中刀的时候,范管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和反应的能力。 想到这里,夜九宸一双如枭鹰般漆黑深邃的黑眸之中,随即一闪而过一道几不可见的暗芒。 微微凛了凛心神,夜九宸随即又查看起范管家的伤口。 只是一看伤口,夜九宸一双眉,顿时挑了起来。 伤口周围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血迹渗透出来,这就太值得人深思了。 夜九宸站了起来,面对冷月征询的目光,轻轻喊了颔首。 只一眼,冷月便明白了夜九宸的意思,转头看向冷迟。 “生更半夜的不睡觉,咋的,失眠了?” 冷迟:“???!!!……” 虽然习惯了冷月平日里的不着调,但是眼下这种情形下,冷月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冷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死人了啊喂。 现在说这个,真的好么? 冷月可不管好不好,说完一句,不等冷迟回答,直接上前拽着人打算走。 原本怔楞着的众人,见到这副架势,立刻反应了过来。 一个五十多岁左右年纪的中年人连忙上前一步。 “王妃留步。” 冷月闻声转头,认出了站出来的,正是之前她刚进院子时,听见的那个声音,也回忆起了这人好像是太子府的管事,姓白。 冷月认真脸:“你让我留步我就留步,凭什么?” 我不要面子的? 白管事:“……” 他虽然只是一个管事,但因为是在太子府当差,所以即便是一些朝廷上的官家,见了他也不会如此无礼。 但是今天冷月却如此嚣张跋扈,霸气十足的问他凭什么。 白管家一时气结,好悬没气背过气去。 但好在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白管事暗地里顺了两口气,眼见着冷月又要走,便继续开口说道、 “人命关天,况且现在死的是太子府的管家,是太子殿下最为得力的下属之一,王妃这么做,怕是不妥……噗通——” 白管家一句话还没等说完,腿窝便是一疼一软,随即身子失去重心,一个控制不住,就朝地面跪了下去,随即不等他稳住身子,一道寒光便迅速在眼前闪过。 等到白管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喉咙,已经被一把剑紧紧贴合住,只要那把剑轻轻一动,自己立刻身首异处。 而那把拿着剑的人,正是夜九宸身边的侍卫,名唤岳城。 白管家是知道岳城的,自然也知道,岳城敢这么做,是因为有寰王在背后撑腰。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白管家一动也不敢动的僵硬着身体跪在地上,心情也从最初的愤怒、诧异、到此刻的害怕恐惧。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夜九宸却冷笑着上前一步,意有所指的淡淡说着: “怎么,在太子府当差当久了,让你们忘记了自己是个下人的事实了? 居然敢对王妃出言不敬,谁给你们的胆子,嗯?” 一番话,夜九宸并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怒气冲冲,反而是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看似极为随意说出口的一般。 但偏偏就是他这样的语气和气势,反而让人心底忍不住开始瑟缩起来。 尤其是解围那略带上扬的尾音,简直和索命的魔音无异。 在场的太子府的众人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夜九宸就开始求饶。 “奴才该死,请王爷饶命。” 有了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其他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登时间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的人,朝着冷月和夜九宸不住的磕头求饶。 夜九宸却冷漠的收回目光,看向了被岳城用剑贴着喉咙的白管事。 “你要同本王的王妃和岳丈算账??” 白管家被夜九宸那种与生俱来的、若有似无的气势震慑的脸呼吸都不顺畅了,但这个时候,却还是梗着脖子,用不怎么连贯的语调,朝夜九宸战战兢兢的说着: “可是……可是范管家死了……” “哦。” 夜九宸似乎没有耐心听白管事说完话,“你的意思是,范管家,是我岳丈杀死的?” 一说到这里,白管家的底气似乎足了几分。 “是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见,我爹拿刀捅人了?” 冷月听到此处,忍不住淡淡插了一句。 她最烦这种看见点风就是雨的主。 白管家继续说道:“我……我去找范管家,结果就看见冷将军站在范管家身旁,而范管家已经……” “废什么话!” 冷月的眼底和声音中已经有了燥意。 “我是问你,亲眼看见我爹把匕首**那老头的胸口了?” 冷月气势哆哆,逼仄的白管家顿时就哑了言。 眼神躲闪了一下,白管事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冷月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问你话呢。” 刚才小嘴还巴巴的挺能说呢,这会就哑巴了? 夜九宸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冷月,见状,随即朝岳城使了个眼色,岳城心领神会,顿时把剑向上一提。 白管家吓得连忙开口:“王爷王妃息怒,老奴,老奴没看见。” “呵!” 答案,在冷月预料之中。 顿了顿,冷月随即看向众人:“别说我爹没有动手,就算是真动手了,他堂堂大周国镇国将军,西凉寰王的岳丈,杀一个下人,又能如何?” 一个个的,都翻天了,没个大小王了是不是? 说完,冷月平静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冷迟。 只是这一看才发现,冷迟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嗯,无法用语言形容。 冷月认真脸:“我说的不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冷迟摇了摇头:“没有,爹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会……” 会这么对我深信不疑。 甚至于,连问都没问,就选择站在了我这边。 冷迟心里突然很感动,感动的有点想要老泪纵横的感觉。 女儿没白疼啊。 她娘,你看见了么? 我从来都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会站在我的面前,张开已经丰、满的羽翼,替我遮风挡雨。 冷迟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冷月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冷迟的意思。 微微敛了敛眸光,冷月动作不怎么自然的上前想要挎住冷迟的手臂,但是尝试了两次都不知道怎么下手,索性直接就放弃了。 “我送你回去睡觉。” 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不睡觉不爱长个子啊。 “嗯,好。” 冷迟点了点头,随即跟在冷月的身旁,就往人群外走。 一众太子府的下人包括白管家,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冷月走的放心,是因为知道后面的事情,夜九宸会帮她处理好。 果然,待到冷月一走,夜九宸便朝着岳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接收到夜九宸的示意,岳城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剑落,白管家的喉咙立刻便被割了开,鲜血如泉涌一般立刻喷溅出来。 白管家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抽动了几下身子,便倒在了地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就这么死了。 这里明明是太子府! 明明,夜九宸他们只是外人而已! 可是白管家已经没有那个机会,去缓和心底的不甘了。 而其他下人见到这副架势,更是惊恐不已的一个个匍匐在地上,抖动着身子不敢说话。 夜九宸眼眸幽冷邪魅的看向众人,嘴角随即挑起一抹阴柔的弧度…… 第397章 你们终于开眼了 夜九宸就那么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眼神肃杀的望着众人。 虽然已经和冷月出生入死了无数次,也一起并肩战斗厮杀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还是不想要让冷月见到血腥。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管事才能多活那么片刻。 不然,在他对冷月无礼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此刻,冷月和冷迟已经离开,夜九宸也不需要任何伪装。 “事情就如你们所见,本王呢,一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 范管家死之前,和什么人接触过,或者你们看见他和谁接触过,知道的,最好现在就说出来。 不瞒你们说,本王现在心情特别不好……” “我我我……我看见了……” 夜九宸话音还没等落下,跪了满地的下人中突然响起一个不怎么利索的声音。 夜九宸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正直立起身体,朝夜九宸看过来。 一瞬间,壮汉接触到夜九宸的目光,猛地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改口。 “启禀……启禀王爷,奴才……奴才看见了……” 虽然冰冷的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但夜九宸的脸上依旧是挂着笑的。 点了点头,夜九宸朝壮汉招了招手。 “来。” 壮汉:“……” 为啥,有点想反悔呢? 但话已经说了出去,夜九宸也已经注意到了他,所以壮汉此时心底再害怕,身子再颤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夜九宸面前,正打算重新跪下,就见夜九宸摆了摆手。 “站着说吧。” “是……是……奴才……奴才谢王爷。” “嗯,说吧,你都看见了什么?” 壮汉凛了凛心神,“奴才……奴才今晚睡前水喝的有点多,所以……所以半夜就起来上茅房……然后……然后奴才就远远的看见范管家一个人……鬼……鬼鬼祟祟的去了后院……奴才原本……原本没想跟着……后来……后来……后来……” 壮汉不怎么利索的话,听得夜九宸太阳穴直跳。 只是,他听得急,壮汉说的更急,说到关键地方,干脆直接打住了。 夜九宸没什么耐性的出言冷冷打断:“说重点,你看见什么了?” “啊?啊,回……回王爷的话,奴才,奴才看见范管家跟一个女子在后院……私……似会……” 女子? 夜九宸闻言,漆黑的眼眸不禁微微眯了眯。 “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了么?” “没……没有,天太黑,奴才……奴才离得有点远,只能看清是个女人。 奴才当时以为,范……范管家是跟情人私会,就……就没敢多待,然后就……就回去了。” 所以,结巴壮汉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九宸点了点头。 “什么时辰的事?” “两……两更天,奴才记得……记得可清楚了……奴才那会正好……” “好了!” 后面的话,夜九宸已然不敢兴趣,转眸朝岳城示意了一下,岳城便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结巴壮汉面前。 结巴壮汉几时见过这么多钱,眼睛又圆又亮,又渴望又恐惧。 寰王的手段自己刚刚可是亲眼见识过了,他的钱,哪是那么好接的? “奴才……奴才惶恐……奴才……” “王爷赏赐你的,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这一次,不等夜九宸开口,岳城已然不悦的出言呵斥。 结巴壮汉见状,只好接过银子,向夜九宸谢恩。 天边,一轮红日已经跃上了云层,漆黑阴霾的天空,也因此而变得一片晴朗明亮。 夜九宸抬头看了看日出的东方,状似随意一般的开口说道: “今日起,你便暂代太子府的管家一职,若是有人胆敢不听你的,便来找本王。” 扔下一句话,夜九宸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大步离开。 岳城见状,也连忙跟在夜九宸的身后。 而院子里一众下人,此时已经懵逼不已了。 尤其是结巴壮汉,撑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夜九宸斜肆幽冷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 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一锭银子砸下来就算了,还砸下来一个“暂代管家”的活? 结巴壮汉有些犹疑的抬手掐了自己的脸蛋一把,清晰的痛楚传来,结巴壮汉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苍天啊,大地啊! 你们终于开眼了。 夜九宸此时正在往冷宵的房间赶去。 这个时候,冷月已经已经把冷迟送回房间休息了,而且按照冷月行事雷厉风行、飒爽利落的风格,该问的也差不多也已经问完了,接下来就应该是去看冷宵的状况了。 夜九宸心底此时也有些疑惑,需要同冷月聊一聊。 很明显的,冷月之前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为何其他的人不死,偏偏一个太子府的管家会突然死去? 而且这脏水,还差一点喷溅到冷迟的身上。 当然,对方不会不知道,按照冷月的脾气和秉性,断然不会让冷迟真的有事。 所以此举,也只是为了要恶心恶心冷月而已。 只是,他心底有个猜测。 而这猜测,需要同冷月商榷一下,才能够确定。 思忖间,夜九宸已然来到了冷宵所在的院子,院门口有夜九宸安排的人把守,除了冷月指明的几个人外,其余人,包括冷老夫人和梁浅在内,都一律不许入内。 今晚是罗小玉照顾冷宵,按照冷月离开前吩咐的,冷宵已经被重新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是被绑在床榻之上,而非椅子上。 夜九宸走到门口,就见罗小玉神色有些焦急的站在门外。 见到夜九宸,罗小玉立刻便上前行礼。 “九公……王爷,您回来了。” 以前落玉轩的老人都称呼夜九宸为九公子,称呼冷月为姑娘,所以现在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改不过来。 索性夜九宸和冷月都是对这种身外之事不甚在意之人。 毕竟,一个人你是否敬重,一个人你是否放在心底,不是看你嘴上说了什么。 “无妨,称呼而已,叫什么都好。” 夜九宸回应了一句:“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说到这个问题,罗小玉脸上就不禁浮现出一抹愧疚。 “回主子的话,大公子执意要我出来,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留在里面照顾,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出来。 但是又担心大公子一个人出什么意外,所以……所以……” 罗小玉欲言又止,夜九宸看着她那副神情,不由得便猜到了几分。 “所以,便找了白鹤公子前来帮忙?” “啊?” 夜九宸的话让罗小玉一愣,紧接着便连忙俯身告罪。 “小玉自作主张,还请王爷责罚。” “你也没做错,何来责罚?” 夜九宸平静的说了一句,便提步走进了院子。 罗小玉见状,只好跟岳城一起跟上。 只是,冷宵所在的院子似乎很安静,罗小玉原本还担心,白鹤和冷宵若是相处不了怎么办,冷宵若是也把白鹤赶出来了怎么办。 但让罗小玉没想到的是,冷宵居然同意白鹤留下来,不仅如此,俩人好像还聊的不错。 夜九宸倒是能理解。 冷月虽然平日里聪慧敏锐,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却还是大大咧咧。 比如冷宵是个男子,还是个成了亲的男子,即便现在是特殊情况,但也会顾忌男女有别。而且一些时候,罗小玉也确实不方便照顾。 罗小玉是风尘出身,想不到这一层,但冷宵却不同。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小玉找来了白鹤,冷宵才同意留下,并且相处的不错。 毕竟是男子,方便许多就不说了,白鹤还是个风趣幽默,学识不俗的人,也能和冷宵聊聊天什么的。 看来这件事,稍后得跟冷月说说了。 不说的话,说不定冷月明日会派筑儿来都说不定。 想着,夜九宸已经迈入了房间,冷宵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白鹤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床榻旁,跟他说着什么。 见到夜九宸和罗小玉进来,先是起身朝着夜九宸行了个礼。 “这世间之事还真是说不准,以前见到,还以为九公子只是落玉轩的老板,不想今日再见,便已然摇身成为了西凉的寰王。” “嗯!” 白鹤的话虽然说的不怎么好听,但也没什么揶揄之意,况且他还照顾了冷宵一晚,所以夜九宸根本不会在意。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本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好好的落玉轩老板,就成了这西凉的寰王了。” 说笑间,夜九宸来到床榻边,查看冷宵的情况。 冷宵还是很不好,而且看架势,应该是又发过几次瘾。只是短短一日,便已然消瘦了一大圈。 但眼神,却比之前要明亮了许多。 那明亮之中夹杂着的东西,叫希望。 夜九宸笑笑,转身看向白鹤:“白鹤公子累了一晚,着实辛苦了,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了,他日定当奉还。” “不用了。” 白鹤朝罗小玉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谁让我心软,总是抵不住某人的要求。” 第398章 好想要了你的命 白鹤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嫌弃,但仿佛除了罗小玉,夜九宸和冷宵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味。 “谁求着你心软了,你自己愿意。” 罗小玉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白鹤登时间脸一僵。 “你……行行行,你厉害,以后别求我,我走了!” 说完,直接一甩袖子转身出门,气鼓鼓的大步往外走。 罗小玉见状,也只是莫名其妙的嘟囔一句:“走就走,还以为谁会留你?” 夜九宸和冷宵在一旁看的浅笑,却没有人拆穿。 尤其是冷宵。 看着罗小玉和白鹤这副明明彼此都记挂惦记,还都嘴硬着不肯说出口,一见面就掐架的模样,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梁浅。 当初,他和梁浅也是这般。 好在,因为有冷月和夜九宸,他才能将梁浅娶到。 一想到梁浅,冷宵的脸上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柔和,甚至连目光都明亮了起来。 只是转念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形,想到几日前自己发作瘾毒,失去理智癫狂时对梁浅做的事,眼底的光,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 等到完全好了的那日,他定是要跪在梁浅面前,向她请罪。 可她,会原谅自己么? 可若是她不原谅自己,那么自己现在所承受的一切,还会有意义么? 好想! 突然,好想梁浅,好想见见她。 冷月这边刚一进到院子,就听见白鹤和罗小玉之间习惯性的斗嘴,只是逗了两句,就看见白鹤怒气冲冲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走到自己面前也仿若视而不见般,大步离去,丝毫不做停留。 冷月:“……” 这货怎么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边想,冷月一边提步进入到房间内,罗小玉一见冷月来了,连忙行礼。 因为有事情要同夜九宸说,况且罗小玉忙活了一夜,也该休息休息了,冷月便让罗小玉先回去。 房间里,很快便只剩下了冷月、夜九宸和冷宵三人。 冷月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 “芜菁不见了。” 夜九宸闻言不由的一顿。 回到太子府之后,他确实没见过芜菁,但是却没在意。 毕竟,在他夜九宸眼里,除了冷月,任何女性都激不起他的半点注意。 “岳城!” 顿了顿,夜九宸朝门外吩咐了一句,岳城闻言立刻应了一声。 夜九宸:“去找找芜菁。” “是!” 岳城领了名,立刻转身去找寻芜菁,冷月继续说道:“昨日我见过范管家之后,便开始怀疑他有问题,所以我让芜菁盯着他,有什么问题立刻向我汇报。 但现在范管家死了,芜菁也不见了。 夜九宸,这件事好像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冷月略带冷冽的语气,让夜九宸一双剑眉瞬间拧结了起来。 “你是觉得,人,不是费皇后杀的?” 冷月轻轻点点头:“没有必要,费皇后既然已经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是她做的,就没必要再对范管家下手。 之前我想找的是这太子府内,费皇后的眼线。 现在看来,范管家确实是费皇后的眼线无疑了。” 冷月和夜九宸的对话,冷宵虽然没来得及插话,但是却一直安静的听着,听到这里,也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是了,我记得当日我出门的时候,曾经碰到过范管家。他询问我要去做什么,我同他讲了之后,他还给我指了路,说是哪家的酸枣好吃。 所以我才……” 之前的推测和如今冷宵的话,以及范管家的死,现下已经能彻底证明,范管家就是费皇后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 但杀他的人又是谁? “芜菁身手怎么样?” 略微思忖了两秒,冷月朝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与岳城不相上下。” 夜九宸的回答,让冷月眼底的冷冽更加浓烈了,这个时候,夜九宸又将刚刚结巴壮汉的事说了一遍,冷月抿着唇,没有马上开口。 深如古井一般平静幽邃的眼眸之中,却仿佛沉积着什么东西。 夜九宸亦然。 空气,有些静谧沉重。 夜九宸和冷月对视了几秒,随即不约而同的,开口说了三个字: “江行烈!” 敢对费皇后的人下手,还有这个实力在太子府安插眼线,并且有理由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翻遍整个西凉,怕是也只有江行烈一人了。 夜九宸微微眯了眯眼眸,唇角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低笑。 果然啊! 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整件事,即便没有江行烈的参与,但他也绝对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对冷月的家人下手,原因是什么?能得到什么? 还是说,他已经和冷月达成结盟,不再反对自己同冷月之间的亲事,只是缓兵之计? 夜九宸心中暗自思忖着,冷月也同样想到了这点。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觉得江行烈是真的和自己结盟,只是当时的那个节点,当时的那个情况,做出利于当下的举动罢了。 所以,现在狗东西是在搞事情么? 好好好! 很好! 行! 那这些账,咱们就一个一个算。 冷宵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心中的想法,只是看着两人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阴冷的表情,心底焦急起来。 刚开始染上瘾毒的时候,他也曾疑惑过,诧异过。 为什么? 很显然,那个老人家是奉命来害自己给自己下五石散的,但到底是奉了谁的命? 冷宵自问在西凉绝无仇敌,也无冤家,根本没有人有理由这么做。 所以…… 蓦的,冷宵脑海中一个激灵,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了冷月和夜九宸,眼底的光亮,也一点一点变得浓烈起来,像是爆燃的火焰,火势滔天,欲要将冷月和夜九宸淹没。 “是你!” 冷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甚至于心底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了。 “是因为你!冷月,是因为你我才会被人害,我才会变成这样样子,是因为你,冷月,是你害我!” 冷宵说着,突然情绪就暴虐了起来,额头上、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凸显着,配上那张蓦然间胀红不已的脸,和那双睚眦欲裂的眼眸,以及眼底充斥着的猩红血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丑陋可怖。 冷宵一边说,一边情绪激动的挣扎着,仿佛要从床榻上坐起身,但因为身上还绑着绳子,加上这一天一夜的折腾,身体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刚刚抬起个上半身,紧接着便重重的跌落了回去。 甚至于,连歇斯底里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沙哑,那么的苍白无力。 可饶是如此,他眼底的恨意,还是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烙在了冷月的瞳眸之中,刺痛着。 夜九宸怎么也没想到,冷宵突然会在这个时候发病,不由得眉心郁结起来,随即担忧的看向冷月。 冷月虽然还擎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面瘫一样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对冷宵的话充耳不闻,但夜九宸揪着的那颗心却没有丝毫的缓解。 如果是真的不在意,按照冷月的脾气,这会子早就上去给冷宵一个大嘴巴了。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起来毫无反应。 但没有反应,有时候已经就是最大的反应了。 看见这样的冷月,夜九宸顿时胸口一团浊气,想要再一次将冷宵的嘴堵上,但却没想到还没等动弹,就听见冷月轻飘飘的、不辩情绪的声音在屋子里幽幽响起。 “对,是我。” 简单而又冷漠的话,让冷宵似乎更加愤怒了。 “冷月,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陪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好啊,” 冷月认真脸:“有本事你就踏马快点把这什么劳什子的五石散给老娘戒了,想算账,随时来,我肯定恭候。 不然瞅你现在连大声说话都气喘的样子,还想找我算账?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冷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受委屈的是自己,明明生不如死的是自己,明明每天每日受煎熬的是自己,可是“罪魁祸首”却能如此淡然,如此理直气壮。 冷宵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冷月,恨不能直接从冷月身上直接瞪出两个血窟窿来才能解恨。 “累了,回去睡觉。” 淡淡的说完一句,冷月真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迈着六亲不认而又坦然不已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出冷宵的视线。 冷宵看着这样的冷月,只觉得胸口和喉咙处一阵腥甜,血气上涌。 紧接着,一口鲜血真的喷了出来。 夜九宸虽然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但此时那张棱角分明,如妖孽一般绝美的面容之上,已经风卷云涌。 看见冷宵吐血,脸上的阴冷也丝毫没有散去。 顿了顿,夜九宸上前,坐在了冷宵的床榻之上。 被冷月气到吐血的冷宵此时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一般,只能瞪着夜九宸,像是说不出话来一般。 而夜九宸此时却挑了挑阴冷的唇,砸了一下嘴。 “啧,怎么办呢? 好想要了你的命。” 第399章 脑袋拧下来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他眼底翻涌着的冰冷骇浪,他嘴角阴柔邪狞的笑,却让人心神震颤。 冷宵无力而又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夜九宸,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性的关系,此刻的他,竟然对夜九宸毫无惧怕,甚至于还冷笑了一声。 “好啊,你杀了我。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冷宵便闭上了眼睛,一串热泪,也随之顺着眼角滚落而下。 夜九宸看着冷宵的泪,突然心脏微微一个瑟缩。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你想死?本王改主意了。” 说着,夜九宸无视冷宵蓦的睁开的双眼,起身,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冷月并没有离开,而是蹲在树下,像只蘑菇一样,不知道在揪着什么。 虽然已经到了深冬,但距离春暖花开还有一些时日,地面应该是没有什么草啊植物啊之类的给她揪才对。 夜九宸顿了顿,眼底的狠厉与肃杀凉薄也随之消失殆尽。 “不是说回去休息了么?” 冷月蹲在树下,用手指戳着那些积雪,一下一下,仿佛在对什么东西发泄一般。 夜九宸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月随即抬起头。 四目相触,夜九宸漆黑深邃的瞳眸,像是落入的漫天星辰,璀璨迷人。 冷月沉默的看了几秒钟,“睡不着?” “因为冷宵的话?” “没有,不是,别乱说。” 冷月本能的否认三连,夜九宸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样的话,好像很久都没听她说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证明冷宵的事情虽然对她有所影响,但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想着,夜九宸不禁笑了笑,随即也曲起双腿,同冷月一起蹲在树下。 “冷宵发了瘾毒。” “我知道。” “那你还那么说?” “嗯,他需要动力。” 虽然一直以来,对于冷宵戒掉瘾毒这件事,冷月都表现的轻飘飘的,但实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东西会对人有多大的折磨和煎熬。 而且不可否认,即便冷宵不说,她心里也清楚的很。 是因为她! 冷宵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冷宵就不会遭人算计,也不会要经受这么多的折磨。 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但她却一直在自责。 就像是二狗。 北境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冷月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甚至于好像那个人、那些事、那些在北境的经历,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被她从记忆里抹掉了一般,只字不提。 可夜九宸知道,他都知道。 二狗也好,冷宵也好,这些事就像是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上,梗在她的胸口,究其一生,都无法拔出。 看见这样的冷月,夜九宸就忍不住心疼。 下一秒,身体已经代替一切做出了反应。 夜九宸伸出双臂将冷月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想用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温度,将冷月温暖一般。 冷月安静的躲在夜九宸的怀抱之中,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 她懂,她明白,夜九宸这么做,只是想让自己不自责而已。 “我没事。” 默了默,冷月轻声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 夜九宸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的回应了三个字。 天光大亮,照在冷月和夜九宸相拥的身影之上,宛若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 昨夜折腾了一整夜,回来之后又解决了冷迟和冷宵的事情,冷月着实累坏了。 夜九宸坚持着什么都不让冷月做,只让她休息,冷月虽然心里还惦记着,但无奈之下也只好顺了夜九宸的意思。 毕竟,不睡好觉,确实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冷月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只是临睡之前,还不忘告诉夜九宸去继续寻找芜菁,若是一旦有了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夜九宸答应着,轻声哄着冷月入睡,直到冷月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下床榻,关好门。 岳城等在外面,见夜九宸出来了,连忙上前禀报。 “主子,找到芜菁了。” “人呢?” “不太好。” 岳城的“不太好”,立刻让夜九宸原本就阴沉的脸,更加冷冽了几分,顿了顿,夜九宸随即提步。 “去看看。” “是。” 岳城带路,一路带着夜九宸去到芜菁所在的房间,还没进入房间,夜九宸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影卫正在给芜菁包扎治疗,芜菁看起来伤的很重,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剑伤一目了然,触目惊心。而她本人也像是奄奄一息一般,毫无生气和反应,紧紧闭着双眼。 如果不是能够看见她胸口微弱的起伏动作,几乎都会让人认为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不过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布偶。 夜九宸沉默了两秒:“在哪找到的?” “回主子的话,影卫是在临安市郊的密林中发现的芜菁,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看起来应该是和人打斗过。 只是,芜菁的身手在影卫之中,绝对算是上数,能将她伤到此般地步的,一定武功高强。 主子,现下情形危机,不如将影卫全都调出来,保护您和王妃……” “暂时不必。” 岳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按照芜菁的伸手,就算对方武功高强,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而且看伤口的样子,应该都是同一人、同一兵刃所为。 没想到,江行烈手下竟然有这样身手的人。 夜九宸顿了顿:“对方暂时没打算对我们动手,如果不是因为芜菁发现了对方的秘密,想来对方也不会下此杀手。 你们找到芜菁的时候,旁边没有其他人?” 影卫听闻额夜九宸的询问,立刻回答:“回主子的话,属下发现芜菁的时候,只有她一人。” 夜九宸挑了挑眉。 对方下了杀手,却没有杀死芜菁,将其一个人留在那里。 只能说明,对方也受了很重的伤,危在旦夕。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看向躺在床榻之上、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反应的芜菁。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 冷月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一觉,冷月睡得昏天黑地,却并不安稳。做了许许多多繁杂而又冗长的梦,梦里,她仿佛回到了现代,回到了 身为雇佣兵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浴血杀敌。 然后转瞬间,又仿佛再次来到了这里,在大周国,被夜陌寒追杀、遇到夜九宸。 再后来,她好像又梦见了二狗、梦见了二狗站在村口枯掉的大槐树下,冲着她大喊,长大要娶她,让她等着。 再再后来,她好像又什么梦都没有做了,只剩下温暖的怀抱,和那宛若仙乐吟唱一般,在耳边轻声低沉的呢喃。 冷月坐在床榻之上,擎着一双平静的、深不见底的眼眸,足足缓了好半晌,思绪才回复。 这段时间,真的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夜九宸呢? 正想着,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冷月寻声看去,就见夜九宸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冷月已经醒来,夜九宸也显然怔楞了一下,紧接着便绽放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颜,快步走到冷月身边。 “睡醒了?” 冷月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从天亮睡到天黑,再不醒,就真的一觉不醒了。” 夜九宸闻言,不禁嗔怪的抬手刮了一下冷月的鼻子。 “你呀,真的是长了一张不饶人的嘴。” 冷月没理会夜九宸的调侃,一脸认真:“芜菁找到了么?” 对于冷月的问题,夜九宸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一点都不慌乱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回答道: “还没有。” “没有?” 冷月眉心一下便颦蹙了起来。 夜九宸见不得冷月出现这样的表情,连忙抬手抵在冷月的眉心,强制性的将那郁结的褶皱抚了抚平。 “别担心,芜菁从小、便接受训练,别说是在影卫之中,就算放眼这世间,能与她相敌的人也是寥寥。 你之前交给了她任务,想必,她是已经发现了端倪,等打探到了消息,自然会回来。 而且,我也已经派影卫出去寻找了。 你是见识过我影卫的能力的,没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他们办不到找不到的。” 夜九宸安抚冷月的话说的十分顺溜,如果是以往,冷月或许就信了。 但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安心不下来。 “真的?” “三日,给我三日,一定给你答案。” 夜九宸轻声说着,好看的桃花眼没有丝毫的闪烁,可偏偏就是他这副笃定自信的样子,让冷月心底却猛地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测。 “夜九宸。” “嗯,我在。” “你该不会,已经找到芜菁了吧?” 冷月听起来没什么情绪的话,夜九宸心底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的小月儿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难糊弄啊。 “怎么会?”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色上,夜九宸却还是不能露出丝毫端倪。 冷月绷着一张面瘫脸:“呵,最好不是。” 让我知道你敢骗我。 看老娘不把你脑袋拧下来喝奶茶! 第400章 传说中的第六感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想法,但光是看她那张面瘫的脸,和那双冰冷的眸,也能才出来个七七八八。 “那是自然。” 顿了顿,夜九宸连忙机智的转移话题。 “睡了那么久,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做了点东西,起来吃点。” 一边说,夜九宸牵过冷月的手,将人带下床榻。 冷月也没有再针对芜菁的问题询问其他,夜九宸见状,心中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气。 啧,好险啊! 每次要是跟小月儿说点什么善意的谎言,都得冒着性命危险。 冷月虽然面色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黑眸却似有若无的落在夜九宸那张绝美的,让人心驰神往的面容之上。 怎么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呢? 说不上原因,就是一种直觉,直觉觉得,夜九宸好像在芜菁的事情上,有事瞒着自己。 但具体是什么,冷月却说不上来。 而且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冷月也有点想不通。 就是一种直觉。 嗯,小妖孽长得还真好看…… 呸呸呸! 眼见着自己要被某只妖孽的美色所迷忘了正事,冷月连忙在心里狠狠的问候了一下自己。 你个颜狗! 收回目光,冷月淡定的坐在桌旁,同夜九宸一起吃饭。 一顿饭,两人吃的还算和谐,夜九宸说了下冷老夫人和冷迟他们的情况,然后又说了一下太子府,毕竟,一天之内死了一个管家一个管事,然后抬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结巴作为代理管家。 夜九宸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夜九宸收敛了一下笑意:“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江听白那张脸,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冷月冷漠脸:“他有什么反应,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可是帮他弄死了费皇后派来的眼线,他不该谢谢我们么? 还想有什么反应? 我弄死他! 远在北境处理张怀仁一案后续事宜的江听白此时还在伏案忙碌,突然之间,密闭不透风的房间里,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股阴冷的邪风,吹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江听白揉了揉鼻子,有些奇怪。 “好好的,哪来的风?” 没有在意,江听白低头准备继续处理公务,但紧接着却脑海中白光一闪。 不对啊! 冷月和夜九宸已经回到临安了,冷家人还住在自己的太子府,她该不会是在自己的太子府内搞事情吧? 这么一想,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行! 得赶紧将后续事宜处理完毕,尽快回到临安。 不然的话,等到自己回去,太子府指不定鸡飞狗跳,兵荒马乱到了什么地步了。 这么一想,江听白立刻凛起神情,全身心的投入到繁忙的公务之中。 临安太子府内,冷月和夜九宸已经吃过饭,夜九宸说是有要去看看冷宵,并且针对冷月安排罗小玉去照顾冷宵的事情进行了一番批判。 冷月表示不服。 “有什么不方便的?” 夜九宸:“……” 看着冷月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夜九宸就知道她不是在强词夺理,而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想想也是,从两人相识到现在,她好像就一直对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与世不同、率性洒脱、坦荡无虞的冷月,才会让自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吧。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无奈的笑了笑。 “月儿,冷宵同罗小玉虽是亲人,但男女授受不亲,冷宵已然是有妇之夫,罗小玉同白鹤公子之间,也只差一层窗户纸。 冷宵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你让罗小玉照顾他,旁的或许还好,但若是想要如厕……” 冷月:“……” 古代人就是麻烦,还男女授受不亲。 行吧,你长得好看,你说的都对。 “哦。” “嗯,以后,冷宵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你还有费皇后那边要对付,已然是很伤身了,怎么能让这些琐碎的事情扰你心神?” 夜九宸说的那叫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冷月都不得不在心里叫好。 又嘱咐了冷月两句,夜九宸这才去看冷宵。 而房间里,也只剩下了冷月和伺候她的筑儿。 冷月面无表情的坐在藤椅上,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芜菁的事。 她越来越肯定,夜九宸这小妖孽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难道芜菁已经找到了? 或者是,已经死了? 冷月越想越坐不住,最后干脆直接一个起身,大步就往外走。 筑儿见状,连忙跟上。 “小姐你去哪里啊,你等等我。” “你,留这,不许跟着。” “为什么啊?” 见冷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筑儿不禁委屈了起来。 小姐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她伺候了,有什么事情都交给芜菁去做,要不就是冯妈妈和罗小玉,自己这个婢女,好像失宠了呢。 冷月看着筑儿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有点不忍心说出口。 总不能告诉筑儿,你去了只会碍事吧。 顿了顿,冷月没好气的随口胡诌道:“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你等在这里,帮我把人安抚住。” “啊?有人要来?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时间紧任务重,托付给你了,我走了。” 冷月瞎话说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加上她平日里的面瘫属性,现在也不用带什么特别的表情,便看起来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哄得筑儿一个愣一个愣的。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小姐,你去吧小姐。” 筑儿保证三连,冷月点点头,这才放心大胆的离开。 冷月目的性很明确。 既然从夜九宸这只小妖孽这里套不到什么话,那就换个人套。 这世间之人有时候很奇怪。 有的人,走一条路的时候走不通,会很执拗,不想其他变通的办法,而是去想我怎么去把这条路走的通。 而有的人,走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会立刻改变策略,换另外一条路。 冷月就是典型的第二种人。 夜九宸不是说没有么? 自己的直觉和预感又那么强烈,索性只能变换目标。 夜九宸的事情,谁知道的最多,又最好对付? 思忖间,冷月已经走出了院子,身边刚好有几个太子府发丫鬟经过,几个丫鬟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一见冷月,立刻像耗子见了猫一般,不说不笑,朝着冷月恭敬的行了个礼,就准备低头溜过去。 “等一下。” 可惜,冷月才不能让她们这么如愿。 几个人一听,身子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明显到,冷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冷月:“……” 我大佬的气势又回来了! 太不容易了! “你们可有人见过岳城?” 几个婢女听闻纷纷摇头,冷月也没觉得失望,这太子府这么大,之前她同夜九宸吃饭的时候,就不见岳城在一旁守卫,现在看来,指不定是去干什么了。 所以这几个婢女没见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也就是碰碰运气随便问问。 “嗯。” 冷月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几人中,却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奴婢……奴婢……” 冷月闻声立刻转眸。 “你见过?” 小婢女战战兢兢的:“奴婢半刻钟前,见过岳城护卫。她来厨房,跟奴婢要一些流食端走了……” 流食? 冷月听见这两个字,顿时眸光一凛。 只有受了重伤无法正常进食的人才需要流食。 夜九宸没事,岳城能自己去,看起来也是没事,其他人又不需要岳城来照顾…… 冷月现下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芜菁,一定找到了,而且情况很不好。 怪不得夜九宸那小妖孽要瞒骗自己。 想着,冷月点点头,询问了小婢女岳城离开的方向之后,便让几个婢女离开,然后自己朝着小婢女说的方位快步行进。 所以说,大多数男人讨厌女人的第六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太踏马准了。 好比有些女人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外面有了别的狗,然后开始同男朋友或者老公询问的时候,往往会遭来嫌弃或者是一些神经病、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的标签。 这种时候就得小心了。 因为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你猜中了。 冷月冷着一张脸,眼底好似蒙了寒霜一般,所到之处,均是一片寒凉。 即便是隆冬,那股不同寻常的冷意,还是和周遭的冷空气产生了鲜明的差别。 此时,太子府别苑的屋子里,岳城正和几个影卫一同照顾芜菁。 芜菁还是没有醒来,岳城没有用别人,而是亲自端着碗,坐到床榻边缘,想要喂芜菁喝点米汤。 可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芜菁都是一点食物都吃不进去。 旁边的影卫有些看不过去了。 “岳城,不然就算了吧,我们去禀报主子,芜菁怕是不行……”、 “啪——” 影卫的话还没等说完,岳城手中的碗突然往地上狠狠一摔。 碗勺碎裂的声响在房间内赫然清晰突兀,几个影卫都吓了一跳,再看岳城,还坐在芜菁的身旁,背对着几人。 第401章 去给她一起陪葬好了 房间内的气氛,突然一下就僵硬了起来。 岳城背对着几人坐着,虽然几个影卫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里,有多么的焦急。 夜九宸身边的影卫,都是从小一起接受训练,彼此之间相互了解,也情同手足。 所以影卫们几乎都清楚,岳城对芜菁的心思。 或许,这世间也就只有芜菁自己一人还瞒在鼓里。 所以芜菁出事,岳城即便没有在夜九宸面前表现出分毫,但夜九宸不在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 刚刚几人的话,也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倒了岳城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 几个影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离死别,他们早就经历过,甚至已经开始麻木。 但是面对岳城和芜菁这般,却还是无言。 略微思忖了片刻,其中一个影卫开口道: “我们先出去了。” 说完,抬手不轻不重的按在岳城的肩膀上,随即便和其他几个影卫转身出门,准备离开。 只是没想到,几人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绷着一张犹如万年冰上一般的脸,眸光幽冷的堵在几人面前。 几个影卫先是一愣,心里一惊,连忙俯身行礼。 “见过王妃!” 岳城原本还在看着芜菁,听见几人的声音,这才微微缓过心神,身子有些机械又有些僵硬的站起身,朝着冷月坐在的位置,俯了俯身。 “王妃。” 冷月没有回应。 她按照之前小婢女说的方向一路找来,原本还有点头疼,毕竟,太子府也不小,岳城到底在哪里,她总不能一间一间去确认。 就在她整个人都烦躁不已的时候,刚刚好,就听见了岳城将碗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她之前就跟太子府的下人确认过,太子府的别苑,没有人居住。 那这声音又是怎么传来的呢?、 心中抱着疑惑,冷月找了过来,果然还真就让她找见了。 再看几个身着灰衣的影卫,还有守在床榻边上的岳城,以及躺在床榻之上,浑身上下都包扎着纱布,双目紧闭,毫无生气的芜菁,冷月心中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果然! 夜九宸骗她! 厉害了啊小妖孽,居然敢说谎了。 说把你脑袋拧下来就得拧下来,身为女孩子,必须言出必行。 冷月冷着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肃杀冷冽之气,吓的几个影卫都不敢言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同时也记得,刚找到芜菁时,岳城曾经询问过夜九宸,要不要把芜菁的情况报告给冷月,当时夜九宸的回答是不用,再等等。 结果冷月这么快就找来了? 果然,芜菁之前说的没错。 千万别招惹王妃,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此处,几个影卫立刻更低的垂下头,生怕冷月看见自己的模样。 而冷月此时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几个影卫。 她看见床榻之上的芜菁,便知道芜菁的情况很不好,再看看岳城要死不活的样子,和地上被摔碎的碗筷,冷月立刻断定,芜菁的状况很是不好。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快步走到床榻边缘,查看芜菁的情况。 岳城虽然因为芜菁的情形很是神伤,但他从小接受训练,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还有任务在身,见状,便立刻跪在冷月面前。 “王妃恕罪,是属下隐瞒了芜菁的事情,还请王妃……” “把嘴给我闭上!” 冷月不等岳城说完,直接就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人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情巴巴呢? “要跪一边跪去,别在这碍事。” 岳城闻言,立刻禁了声,不声不响的起身,同几个影卫一起站到了一边。 冷月也没再继续搭理岳城,而是开始仔细的查看芜菁的状况。 她先是打开纱布看了一眼,那些伤大大小小,深深浅浅,都是利剑所致,属于外伤,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有的已经开始发炎。 冷月抬手摸了摸芜菁的额头,果然,掌心传来一阵灼烫。 皱了皱眉,冷月又扒开芜菁的眼皮看了一眼。 眼白居然已经开始上翻,而且瞳孔竟然也有扩散的趋势。 冷月皱了皱眉。 按理说,芜菁这些伤虽然严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但却都没有致命伤。 发炎最多也就只能引起高热,绝对不会昏迷不醒,神志不清。 想到此处,冷月立刻凝起心神,打开芜菁的嘴巴开始查看。 岳城和几个影卫呆在一旁,看着冷月的一系列操作,不由得都开始揪心起来。 王妃会医术?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医术这东西,如果说是精通,冷月是不会的。但身为雇佣兵,和夜九宸的这些影卫一样,从小就要经受各种各样的训练。 只是,影卫接受的不过是那种杀人手段的培训。 而冷月接受的,却是方方面面、各行各业的。 所以所谓医术,精通谈不上,但是外伤处理、保命手段,她却是会一大堆。 刚刚检查过芜菁的状况,她便发觉到有些奇怪,现在在一看芜菁的唇色,她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什么时候被找到的?” 岳城闻言,略微思忖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今早。” 冷月:“……” 夜九宸你大爷! “从回来开始就是这副状态?” “嗯,用过各种方法,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找过大夫么?” “没有,影卫受伤,是不能找代付医治的……” “放屁!” 冷月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转身朝着岳城和几个影卫就是一句粗口。 “人都要死了,有什么能不能的。” 岳城对于冷月的粗口并不恼怒,只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王妃有所不知,影卫牵涉甚广,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若是找了外人来,万一秘密泄露,怕是整个影卫都会有危险。 主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危着想。” 冷月看着岳城严肃笃定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蹭蹭冒火。 小妖孽这都什么狗屁规定? 不过,岳城既然这么说,就代表着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为了保住其他人而牺牲一个人的做法虽然冷酷无情,但冷月自觉,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去置喙别人的行事是对还是错。 只是,眼下如果不救芜菁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死。 几乎是一瞬间,冷月的大脑快速的旋转了一遍,然后便有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大胆而又疯狂的、让人无法接受的念头。 顿了顿,冷月一字一顿,朝岳城询问道:“你喜欢芜菁吧。” 岳城:“???!!!……” 这个时候,王妃为什么这么问? 其他几个影卫也是一脸懵逼诧异。 “别说不是,说了我也不信。” 见岳城不回答,冷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岳城:“……” 几个影卫:“……” 那您还问什么? “如果现在不救她,那么她绝对挺不过今晚。 现在我有个办法可以救她,但是需要你们几个的帮忙。 我只问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听说芜菁有救了,不光是岳城,就连其他几个影卫,也都眼睛亮了起来。 尤其是岳城,眸光闪动,几乎是想都不想的,立刻就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请王妃救救芜菁,只要芜菁能够好起来,让属下上山下海,赴汤蹈火,属下都在所不辞,就算是王妃要属下与芜菁一命换一命,属下也绝无二言。” 冷月有点无语。 这古代人怎么动不动就爱跪? “起来!” 冷月冷冷的说了一句:“用不着你上山下海,赴汤蹈火,也不用你去死。 我只要你,暂时瞒着夜九宸,不要告诉他,我有办法救芜菁。 另外,去给我找几样东西来。” 原本岳城几人的脸色已经露出了欣喜,但是听冷月说完这番话,几人突然又神色凝重了起来。 他们可以去死,可以做任何事,但背叛夜九宸,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们的命是夜九宸给的,他们的一切都是夜九宸给的,打从有记忆以来,他们的使命,便是为夜九宸出生入死。 如今,冷月居然要他们背叛夜九宸? 岳城和几个影卫顿时垂下了头。 见到几人这副架势,换做冷月有点看不明白了。 几个意思? 这是不愿意? 岳城垂眸,像是不敢同冷月对视一般。 “既是如此,还请王妃请回吧。” 冷月:“……” 因为点啥? “我们绝不会做半点背叛主子之事。” 冷月想了想,再次:“……” 谁让你们背叛夜九宸了? 一个个的,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想到此处,冷月眸光一冷,像是蒙上了一层沉积了万年的寒冰一般,只一眼,就让人心神一颤。 “行,当我没说。 现在,你们几个去找我说的几样东西,越快越好。 找不来,代替的相似的东西也行。 如果晚了,芜菁死了,你们几个也别活了。” 说着,冷月转眸,直直的看向躺在床榻之上,依旧不省人事的芜菁一眼,随即淡淡启唇,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轻声说道: “去给她一起陪葬好了。” 第402章 换血 冷月一句话,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身为影卫,从不怕死。只是他们从未想过,原来王妃看起来这么冷漠至极、铁石心肠的一个人,原来也会对夜九宸和冷家之外的人,如此上心。 岳城看见冷月如此笃定的样子,心底的希望不禁又重新燃了起来。 王妃这么说,芜菁便一定有救。 冷月也不再磨叽浪费时间,快速的交代给了几个人需要的东西,几人虽然诧异,不知这些东西冷月到底用来干嘛,但事关芜菁生死,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便分头去行动。 影卫的办事能力自是不用怀疑,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岳城几人就已经将冷月所需要的东西,一一带了回来。 冷月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几人将东西煮过开水消毒之后,便露胳膊挽袖子开始干。 “岳城留下来帮我,其余的人出去,守在门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任何人进来。 夜九宸来了也不行。 就说是我的命令。” 冷月一声令下,几个影卫不由得对视一眼,似乎是有些犹疑。 “愣着干什么?想死?还是想芜菁死?” “属下这就出去!” 听冷月这么一说,几人也不犹疑了,连忙出门关门。 其实冷月也知道,其他人还好,若是不让夜九宸进来,这几个人怕是做不到。 但能拖一会是一会。 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所以她现在只能抓紧时间。 想到这里,冷月立刻垂眸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光洁无暇的手臂。 岳城一见,立刻非礼勿视的背过身。 冷月用发绳在手肘上方紧紧的系了一圈,胳膊内侧的血管立刻便凸显了出来。 拿过竹筒和弯钩,冷月随即看向岳城,却见他竟背着自己。 冷月:“……” 又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吧? 特么现代有好多妇科产科大夫都是男人呢。 “过来。” “属下不敢!”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敢死么?” 岳城:“……” 王妃,这是两回事啊。 要是让主子知道了,属下怕是死一次都不够。 “哦,你怕死,那就让芜菁死好了。” 不知道为何,冷月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竟然猜到了岳城心中的想法,一句话出口,顿时惊得岳城下意识的转身看过去。 然而这一转,刚刚好几看见冷月露在外面,已经绑好的手臂。 岳城:“……” 岳城连忙又要闭眼转身。 冷月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轻飘飘的传来:“反正你已经看见了,也不怕多看两眼,左右一死,还不如等治好了芜菁再死。” 岳城想了想,再次:“……” 只是,这一次,他像是被冷月说通了一般,略微犹豫挣扎了一下,随即用力攥了攥拳头,睁开眼,垂着头,朝着冷月就走了过去。 左右不过一死。 还不如,先救活芜菁。 冷月见状,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冷着脸拿过竹筒递给岳城。 “拿着。” 岳城不敢忤逆,直接接过。冷月随即摆好竹筒和铁钩之间的距离,测算好刚刚好有血流下来,可以流到竹筒之中。 看好血管,冷月直接下手。 岳城原本是不敢看的,但是他始终心中疑惑,想要知道冷月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来救芜菁,找这些东西,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这么一看,岳城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王妃你……你这是……” 自残? 冷月轻描淡写的,只是两个字:“换血。” 冷月的话,犹如晴天惊雷一般,丝毫不给他任何准备,便劈在了他的脑袋上,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换血? 先不说这是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救人手法。 但是冷月身份尊贵,芜菁只是一个区区下人,这就不合适。 而且这换血手法,一看就有危险。 想着,岳城就想要起身,冷月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赶在岳城动弹之前,便先一步开口说道: “如果你敢动一下,洒一滴血,我就把你的头盖骨拧下来,喝奶茶!” 特么的老娘的血多珍贵你不知道么? o型,万能的! 听冷月这么一说,岳城立刻就僵硬了起来,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石化的法咒一般,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只是捧在手中的竹筒,明明被热水煮烫过,应该是温热的,此刻却好似烫手的山芋一般。 里面缓缓流入的,是冷月的鲜血。 也是,芜菁的命。 岳城突然迷茫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心底对于冷月的崇敬和感激,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这样危险的事情,这样不顾身份的举动,冷月做起来,却如此的坦然。 “王妃……” 岳城双唇一张一翕,终是开口吐出两个字。 冷月闻声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原本她是不想跟岳城多废话的,毕竟这个年代,跟他们解释再多他们也未必理解的了。 二十一世纪先进的医疗科学常识,那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普及明白的。 但是此刻,看见岳城平日里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眼底却泛起了泪花,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能不能不来这个? 女人哭她都受不了,还来个男人? “咳咳!” 冷月略微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不用太感动,反正我血多,放点也死不了,反而增加新陈代谢挺好的。” “王妃何不用属下的血?” “哦,你什么型的血?” 岳城:“???” 听不懂是吧? 行,我换个说法。 “你血能解毒?”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岳城一眼,岳城一愣,猛地想起来,冷月身上那特殊的体质。 只是这么一下子,岳城心底对于冷月的感激,就更加无法纾解表达了。 这样特殊的体质,王妃竟然丝毫不在意的,用来救芜菁。 岳城想要磕头,但是手中还捧着竹筒,只能暂时先打消这个念头。 “王妃他日若有任何差遣,岳城一定万死不辞。” “哦。” 冷月应了一声,眼看着竹筒内的血量差不多了,加之如果再耽搁,血液里的血小板就要开始发挥作用凝血了,便连忙止住自己的血,解开束带。 随即,冷月又走到芜菁的身边,用同样的方法,帮助芜菁的胳膊,找到位置,直接下钩。 岳城想要说话,但是却不敢。 王妃今日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太多的不可思议。 换血之事,以前总是听人在话本里提起过,现实之中,从未有人执行操作过。 对他们来说,血脉太过天,有的人生下来就高贵,譬如夜九宸、譬如冷月。有的人生下来就卑微低贱,譬如他,譬如芜菁。 所以他们身体里流淌着的血,从来就是不相同的。 可是冷月居然毫不在意,将她身体里高贵的血液,换给芜菁他们这样身份卑微之人。 “砰——” 思忖间,砰的一声闷声响起,岳城心神一动,转眸看去,就见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而夜九宸此时正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口。 看目光,风卷云涌。 岳城一怔,下意识的便跪在了地上。 而冷月此时正在给芜菁输血,根本没往门口看。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有限了,她心里也发憷没底,不知道这种输血方式到底可行不可行,虽然以前做雇佣兵的时候,被敌人围困在热带雨林之中,条件有限,他们也用过类似的办法,但好歹那时候他们身上还有针头、纱布、抗生素这些东西。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血液流淌出来之后,也接触过空气,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什么细菌感染。 所以,她只能尽量加快速度,让一切都减少到最少。 而外面守着影卫,这个时候敢踢门闹出这么大声响进来的,除了夜九宸,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所以,她不用看。 好在,夜九宸这个时候来,已经不能起啥作用了,毕竟,该抽的仇完了,该输的也输的差不多了。 夜九宸冷冽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不已的脸,快速的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当看见房间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冷月正在做的事,以及跪在地上的岳城之后,夜九宸心底顿时就腾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知道冷月究竟在干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 想着,夜九宸随即大步上前。 而这个时候,冷月已经给芜菁输完了血,包扎也不需要,只要用力按压让伤口自己凝血便好。 所以被夜九宸一把拉过的时候,她一脸平静淡定,面对夜九宸如枭鹰般锐利笔直的目光,也是毫不示弱。 “你在干什么?” “救人。” “用什么方法?” “就你看见的这样。” 夜九宸此时似乎已经震怒了,只是在压抑着,没有爆发出来。 他看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岳城!” 虽然喊的是岳城,但夜九宸的目光,却并没有从冷月的身上挪开分毫。 “属下在!” “你说!” 夜九宸的声音低沉凉薄,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大气势。 第403章 有人在看呢 面对着夜九宸如冷冽寒风一般,能将周遭空气都封冻住的气势,岳城只觉得头被压得抬不起来,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努力的朝着床榻之上,此刻躺着的芜菁看了一眼。 王妃的血已经换给了芜菁,所以她,一定可以活下去的吧。 没有了自己,还会有王妃,有其他影卫照顾芜菁。 而自己今日的所有举动,都已然是死罪。 想到此处,岳城也不想为自己辩驳,不由得挺了挺脊背,顿了顿,随即开口道: “启禀王爷,一切都是属下的过错,是属下请求王妃救芜菁一命,也是属下请王妃换血给芜菁。 如今,属下愿一死谢罪!” 说罢,岳城一个起身,便拔出腰间佩剑往脖颈上比划。 冷月都看懵了。 好好的,怎么就要抹脖子了? 她家小妖孽也没说啥啊! 果然,岳城的动作虽然毫不犹豫,利索干脆,却还是被夜九宸一个弹指,轻而易举的打在手腕之上,震掉了佩剑。 岳城怔怔的跪在地上,没有言语。 夜九宸半眯着眼眸,眸底好似即将喷薄的火山一般,汹涌澎湃,带着毁天灭地,吞没一切的气势,直直的逼视着冷月,看的冷月浑身都不舒服。 “滚到外面跪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起来!” 岳城暗自咬了咬牙,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夜九宸。 他深知,夜九宸这是在饶他性命。 可是他所犯下的罪行,一死都不足惜。 而此时,夜九宸的目光依旧只放在冷月身上,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岳城。 岳城见状,也只能听命,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其他影卫哪里敢掺和,他们虽然见过夜九宸生气,但从没见过夜九宸生这么大的气。他虽然站在那里,眼里只有冷月没有旁人,但身上渗透出来的冷冽气势,已经让即便隔着一段距离的他们,都呼吸困难了。 所以,几人很自觉地,跟岳城一起来到院子里跪着。 房间内很快就是只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人,当然,躺在床榻之上,不省人事的芜菁暂且可以忽略不计。 夜九宸黑眸凝视着,脸部的线条因为暴怒压抑变得极为凌厉,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压抑阴沉。 冷月心里的小人慌得一批。 她不是不知道,夜九宸知道以后会生气,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说通的。 但她却没想到,夜九宸会这么生气。 冷月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不大妙。 房间内原本就有限的空间,此刻仿佛飘着一种让人随之都能窒息的因子。 “生气了?” “你说呢?” 冷月:“……” 小妖孽都不笑了,事情有点难搞啊。 “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理……” 夜九宸:“……” 夜九宸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有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气势,眼底翻涌的骇浪,愈发汹涌难平。 冷月只觉得大事不好,转身就要跑,结果没想到夜九宸却快她一步,直接将人一把拉住,用力一推。 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悬殊,让冷月毫无反抗之力,直接就被摔在了墙上。 墙壁冰冷坚硬,冷月脊背随之传来一阵钝痛,然而这还不算完。 夜九宸的吻,如疾风骤雨一般,带着霸道的、不容反抗的气势,细密的落了下来。 他仿佛在发泄着什么,也仿佛在惩罚着什么。 天知道,他刚刚听岳城说的时候,有多么的心惊肉跳。 换血? 这么危险而又大胆疯狂的事情,也亏的她能想的出来,做的出来。 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做的出来。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恣意妄为,就从来都不考虑自己么? 夜九宸不是不明白,冷月这么做,只是为了救芜菁。 可若是因此搭上她的性命,自己要如何?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命,可以和冷月相提并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让冷月去犯险。 可是她却做了! 背着自己做了! 越想,夜九宸越后怕,越想,越愤怒,吻也随之越疯狂。 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冷月虽然被夜九宸死死的禁锢着,毫无挣扎反抗的能力,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原本刚被摔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要骂娘来着。 但是紧接着,她似乎从夜九宸吻中感受到了他的后怕,他的恐慌、他的忙乱、以及他的担忧,心底那份怒气,不由得就消散了。 即便此刻,自己的呼吸已经渐渐不畅通,即便此刻,唇、瓣又痛又麻,可冷月却还是抬起双手环住夜九宸的脖颈,努力的踮起脚尖,回应他。 也许是得到了冷月的回应,让夜九宸心底呼啸奔腾的情绪,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缓解。 可是吻,依旧不眠不休。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依旧好久没有这样好好的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了。 身体里那只蛰伏着的猛兽,此刻也仿佛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慢慢的睁开了血红的眼睛,张开了血盆大口,呲起了獠牙。 吻,不再霸道疯狂,反而变得神情缱绻。 冷月意识也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抽离着,只能凭借着身体里的渴望,去本能的抱住、回应眼前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空气,一下一下的旖旎。 心驰神往间,冷月双眸不经意的张开,视线刚好就落在了躺在床榻之上,还昏迷不醒的芜菁身上。 冷月:“!!!” 要死了,老娘在干啥? 旁边还有人呢! 啊对! 刚刚岳城他们离开的时候,没关门,所以自己和小妖孽这是给他们免费上演了一部,爱情动作大片? 想到这里,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此刻的夜九宸也察觉到了冷月的分心,不悦的睁开眼眸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明白了冷月心中所想,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似乎是在惩罚冷月的不专心一般,他还不轻不重的在冷月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钝痛从唇上袭来,冷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专心点。” 夜九宸闭着双眸,任由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落入冷月的眼帘。 专心? 你专心一个我看看? 哦不对,他正在专心呢。 冷月心里的小人烦躁的想要抓墙,可是奈何夜九宸双手安住了她的,死死的抵在墙上,身体也抵着她,没有丝毫的动弹挣扎空间。 冷月无奈,只能用呜咽不清的声音,提醒夜九宸。 “!@#¥%¥%%…………” 有人在看呢! “他们不敢。” 不知道夜九宸是怎么听懂的,但事实上,岳城和几个影卫从一开始就死死的低垂着头,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冷月:“……” 说的好有道理哦,我竟无法反驳。 就在冷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夜九宸聪明冷静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时,夜九宸却好像突然发了善心一般,停下了动作,将唇从冷月的唇上抽离,凑到她耳边的位置。 呼吸喷薄而出的灼热气浪喷洒在脖颈和耳边细嫩的肌肤之上,冷月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身体,然后,就听夜九宸用犹如鬼魅一般,让人心旌神往的声音,低低说道: “这是惩罚。” 四个字,让冷月不由得敛了敛眸。 “不管这世间死了人,我都不要你冒半点险。 你忘了曾经对我的承诺,我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你!” 说着,夜九宸一把抱住冷月,将额头抵在她柔、软的肩窝之上,像是想要以此来获得片刻的安抚。 冷月顿了顿,“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 二狗、大宝、整个村子、还有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冷宵…… 有些事,冷月不说,她以为夜九宸都懂。 夜九宸确实懂。 只是,冷月却不懂。 对于夜九宸来说,没有人重要的过冷月,没有人。 深吸了一口气,夜九宸慢慢起身,直视冷月,用笃定的、低沉的、让人无法怀疑的语气,一字一顿道: “我不阻止你,也阻止不了。 但我必须告诉你。 月儿,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任何事,那我一定要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你最好相信我的说的话,然后好好保护你自己。 今天我可以不杀芜菁,也可以不杀他们几个。 但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想清楚结果之后,再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说这番话的夜九宸,再不是往日里那个面对冷月时,温柔缱绻,如沐春风一般的小妖孽,他霸道、冷冽、不可一世,不容任何人置喙。 冷月静静的凝望着夜九宸,半晌,才颇为无奈的垂了垂眼眸。 夜九宸刚要开口,就见冷月突然伸出双臂,主动将其抱住。 夜九宸身子一僵,眸光微动,却依旧嘴硬:“这招对我不好使。” “嗯,我知道。” 冷月凶巴巴的回了一句,紧接着,却放缓了语气,低声呢喃了一句。 “我可拿你怎么办?” 你踏马也太好了。 好到,老娘现在好像把你按在地上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 第404章 就那么两个半人 夜九宸虽然无奈之下,不得已接受了冷月为芜菁换血的事实,但还是不放心。 先是找来了大夫,给冷月做了一套全面的、系统性的检查(实际就是诊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还是开了一大堆滋补的汤药。 冷月虽然不喜欢苦的味道,但执拗不过夜九宸的坚持,也只好面前同意。 冷宵那边明显有好转,经过了几日,瘾毒每日发作的次数已经开始见少,虽然人还很少,但看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瘾毒发作的时候,虽然依旧难熬,但也不会在精神错乱瞎说话了。 剩下的,就是芜菁了。 冷月给芜菁换血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人还没醒,但是烧已经退了。 这算是好现象,岳城几人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太子府内也没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但是冷月心中清楚。 有些时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表象。 而且有些账,她还没算。 有些吹出去的牛逼,她还没实现。 早上,冷月遵医嘱吃的极为清淡,对于嗜好甜食又无肉不欢的冷月来说,这两日的素食淡饮简直就是折磨。 “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冷月没好气的坐在饭桌上抱怨,夜九宸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要说的这么粗鲁。” “水浒传里的话你居然说粗鲁?你太不尊重四大名著了!” 夜九宸听得一脸懵逼:“水什么传?四大什么?” 看着夜九宸一本正经发问的样子,冷月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夏洛特烦恼》中,住在马冬梅家楼下的大爷。 马什么梅? 马东什么? 什么冬梅啊? 冷月心里的小人策马奔腾,面色上却正经的一批。 “没什么,我抗议。” 夜九宸笑笑:“抗议什么?” “你虐、待我。” “哪有?” 夜九宸一脸委屈:“本王还不够疼爱王妃?昨晚可是……” “你给我把嘴闭上!” 夜九宸一波猝不及防的开车,让冷月成功的打了退堂鼓,不想再跟他说话。 难搞哦。 小妖孽学坏了,以前都只有被自己调、戏的份,怎么现在反倒调、戏自己来了? 这是要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节奏啊。 夜九宸见冷月绷着一张脸,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狡黠。 “哦,那你还抗议么?” 听见这句话,冷月的心里的小人顿时萎靡了下去,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但是面色上却依旧宁死不屈不折不挠的维持着大佬的风范,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回答道: “不!” “嗯,真乖,一会把药喝了。” 冷月:“……” 你这是得寸进尺! 说话间,筑儿已经将药端了进来,恭恭敬敬板板正正的放在冷月的面前。 冷月看着面前的药丸,牙一咬,心一横,端起来就干。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干了这碗补药,老娘还是一条好汉! “主子!” 冷月刚放下药碗,就见岳城神色略微有些焦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冷月和夜九宸,先是行礼。 “主子,王妃,芜菁醒了。” 人醒了? 夜九宸和冷月听闻之后,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冷月是习惯了息怒不形于色,夜九宸是因为芜菁的好转是用冷月的血换来的,就觉得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夜九宸顿了顿:“走吧,去看看。” 说着,朝冷月看了一眼,冷月也没异议,直接任由夜九宸牵过自己的手。 两人去往芜菁所在的太子府别院,岳城跟在身后。 一进入到屋内,冷月就看见影卫正在给芜菁喂东西吃。 见到冷月,芜菁立马想要下床给冷月行礼。、 “老实呆着吧。” 这么简陋的条件,老娘好不容易用血救活了你,万一你动作太大掉下来摔到脑袋,不是白忙活了? 当然,这些都是冷月心里想的,嘴上没有说出来,夜九宸也不是个较真礼节的人,只是面无表情,不辩情绪的站在冷月身旁。 芜菁见状,这才半躺在床榻之上,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躬了躬身。 “属下都知道了,王妃不顾身份尊卑,舍身换血给属下,才救了属下一命。 属下贱命一条,王妃却如此待属下……” 芜菁时真的感动,冷月倒也没真打算以此来裹挟芜菁一辈子,只是走到床榻边,慢慢坐下。 “精神怎么样?” 冷月一本正经的询问了一句,芜菁先是一愣,转瞬立刻回答:“回王妃的话,拖王妃的福,属下已经无事了。” “嗯,说说吧,到底怎么被人打的跟猪头一样。” 芜菁:“……” 岳城和影卫:“……” 夜九宸:“……” 虽然冷月的形容没什么毛病,但却又让人感觉到哪里不对。 芜菁微微敛了敛心神。 “属下无用,那日王妃吩咐属下去跟着范管家,看看他与什么人有接触。 原本,白日里范管家都还算好,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当晚,属下就发现他鬼鬼祟祟的一个人出门,去到了太子府的后院,见了一个人。” 这些事,冷月之前听夜九宸说过,所以并不诧异。 芜菁接着说道:“属下为了不打草惊蛇,就躲在一旁悄悄听着,不想刚听了个开头,便被人发现了。 属下无用,还请主子和王妃责罚……” 芜菁说着,又要下床请罪,冷月看的一个头两个大,连忙阻止。 “等会再说请罪的事,你先接着往下说。” 芜菁:“……是。” 顿了顿:“与范管家见面的是一个女子,没有蒙面,属下与其交手,发现她武功十分高强,但却好像没有要去属下缠斗的意思。 过了几招,她便向城郊跑去,属下当时也没多想,便追了过去,但没想到,到了城郊之后,她却不跑了。 属下与她经过一番打斗,彼此都受了重伤,后来属下后脑突然受到一击,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时,属下已经在这里了。” 芜菁讲述完,冷月和夜九宸都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们之前还疑惑,为什么对方没有杀死芜菁,而将她扔在城郊。而且他们之前一直以为,与芜菁对手的只有一人。 毕竟,她身上的伤,都是出自一人所为。 但是现在看来,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那人没有直接杀了芜菁,却打晕她并且下了毒,那么那个女人呢? 那个突然出现的第三者,会是那个神秘女子的同伙么? 还是说,那个神秘人,与那女子也不是一伙的。 既然如此,那女子是否还活着?如果是,人在哪里? 她和那个神秘人,到底都是谁的人? 想到此处,冷月和夜九宸的脸色都不禁有些阴沉。 他们原本以为,等到芜菁醒了,有些事情便会有了答案,但是却不想,他们却仿佛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 冷月眼底有点燥,但是又很快退了下去。 纠结个屁! 放眼整个西凉国,吃饱了撑的能做这事的,一共就那么两个半人。 现在不过是没有证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能公开去找人家算账,不然就是耍流氓。 而且,那两个半人的身份,也不是她能随便算账的主。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微微点了点头,冷月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安抚了芜菁一句让她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夜九宸看着冷月的背影,确认她已经走远了,才眸光幽冷的看向芜菁。 “那女子的身手,和我们当初刚来到西凉时,同你们交手的人的路数,有什么区别?” 芜菁眸光晶亮:“一模一样。”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和冷月一样,想到了很多事情,只是他比冷月知道的,更加确切一些。 现在看来,范管家,怕不是费皇后的人。 当初他们刚进入到西凉时,冷月不知道夜九宸的影卫曾经与人交过手,而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行烈秘密培养的亲信暗卫。 而芜菁交手的女子与那些人是一个路数,就足以证明,那女子,也是江行烈的人。 那女子是来见范管家的,有些事情,还不够说明么? 他之前一直怀疑,江行烈在某些事情上正在推波助澜,现在看来,已然是证据确凿。 他以为,杀了那女子,再杀了范管家,留芜菁一条生路,就可以轻易将自己摘干净? 呵!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冷笑一声,抬眸,朝着芜菁和岳城等人,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 “王妃之前知道你生命垂危,已经冒死救你,你可知罪?” 芜菁闻言,不由得身子一抖,岳城几人也下意识的跪了下来。 夜九宸却是语气淡淡:“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本王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撂下一句幽幽凉凉的话,夜九宸随即提步,转身离开,留下跪了一屋子的影卫。 芜菁暗自咬了咬牙。 她自然知道,夜九宸是什么意思。 所以刚刚夜九宸与她之间的那几句话,打死,她都不会再让冷月知道。 第405章 有没有兴趣,换个皇后? 夜九宸走在院子里,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带了些微的暖意,暖洋洋的打在人的身上,仿佛都暖和起来。 但不知道为何,夜九宸身上的冷冽却能够轻而易举将这股暖意击垮。 原本,他只打算与江听白合作,让江行烈下台,然后把这所谓的皇位,给江听白那种爱做皇帝的人去做,自己便带着冷月过些平静的生活。 但是现在看来,这样好像是不行了呢。 岳城是跟着夜九宸一起走出来的,即便隔着几步的距离,他仍旧能感觉到夜九宸身上渗透出来的,那股让人压抑的窒息感。 芜菁好了,岳城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虽然落了下,但是在他心中,夜九宸和冷月似乎要比芜菁还要重要。 所以此刻见到夜九宸这般,岳城不禁犹疑着,要不要上前说几句话。 就在这时,夜九宸突然顿住脚下的步子,然后调转方向,快步行进。 岳城不知道夜九宸要做什么,只好快步跟上。 夜九宸回到房间,先是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交给岳城。 “你亲自,回一趟大周,把这封信交给夜陌寒。” 算算时日,夜陌寒回到大周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大周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就证明,夜陌寒离开的这段时间,即便有人搞事情,也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 既然如此,总要做点大事。 岳城没想到,夜九宸居然会让自己亲自送信。 “可是主子,芜菁现在还没有痊愈,其他影卫现在还不适合曝露身份,属下这样离去……” 岳城是担心夜九宸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伺候,夜九宸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并没有怪罪。 “这封信,只有你去送,才有用。” 正是因为岳城这独一无二的身份,才能够让夜陌寒原本心底就不怎么安分的火苗,有熊熊燃烧的势头。 岳城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夜九宸已然这么吩咐,身为属下,他只有听命的份,略微挣扎了片刻,只好躬身领命。 “属下遵命。” “嗯,另外,安排一下,我要进宫一趟。” 进宫? “需要属下随行么?” “不,安排好之后,你马上便去往大周,记住,要掩人耳目。在别人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西凉。” 夜九宸神色阴沉,眸光不辨,岳城不知道自家主子突然之间做出了什么决定,但总觉得,好像有大事发生了。 冷月离开芜菁的房间,整个人都烦躁的不行。 之前跟夜九宸说是没有计划,虽然不是在哄他,但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一整套系统的、有效的计划。 这里是西凉,她没有什么镇国将军府可以依仗,能够动用的力量,也是少之又少少。 同江行烈的之间那点塑料感情,也是说破就破。 而费皇后身居皇后高位多年,深入人心不说,身后母族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冷月不是没想过,直接冲进凤栖宫,将人打晕活埋,毕竟这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那毕竟是以前的她。 以前的她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不用在乎任何人,也不用顾虑任何人,就算万一犯事了,冷迟也好,夜九宸也好,都有能力帮她兜住。 可是现在不行啊。 传说中的镇国大将军现在在西凉就是落玉轩里的一个小老头,除了还有个名,其他啥也咩有。 而夜九宸虽然现在是个闲散王爷,有些影卫,可要跟费皇后母族那盘根错节的势力相对抗,还是有点难。 想到这里,冷月突然有种老父亲上身的既视感。 操心着操心那,简直就是一个父爱满满的老父亲。 但若是能被这么难道,那就不是她冷月了。 冷月坐在藤椅上,冥想了片刻,突然眸光一亮,紧接着便朝门外守着的筑儿唤道: “筑儿。” “哎!小姐!” 筑儿脆生生的应了句,随即便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进了屋。 因为最近芜菁受了伤,岳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所以筑儿又重新获得了冷月的“宠爱”,整个人都比过去有精神了许多,都不跟小白每天一起吃吃睡睡蹲蘑菇了。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筑儿一眼:“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啊?小姐,皇后也不是咱家开的,你老往皇宫里跑啥啊?” 冷月:“……” 小丫头片子也有要翻天的架势啊。 冷月的目光似乎冷了几分,筑儿见状,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小姐你这么看着干什么,我说的又不是不对……” 后半句,筑儿是小声嘟囔出来的,冷月虽然没听清,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最近有点小膨胀啊。” 冷月一句话出口,筑儿耷拉的双眼立刻瞪成铜铃铛一般。 “小姐你说真的么?我真的胖了?” 筑儿欲哭无泪,生无可恋:“我就说不能老跟小白那个智障混在一起,天天出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玩,果然胖了……” 冷月:“……” 心好累,不想说话。 “我要进宫,你,去安排一下,现在,立刻、马上,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嫁给小白!” 冷月原本只是威胁的一句话,不想筑儿听闻,立刻红了脸,露出一副羞赧的表情。 “哎呀小姐你胡说什么!” 说完,便小跑着出了房间。 冷月坐在屋内,一脸懵逼。 怎么得? 趁着她忙活的跟狗一样的这段时间,手下这俩暗度陈仓的勾搭到一起了? 啧。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筑儿的办事效率自然是照岳城差了不少的,而且夜九宸是先一步要进宫的,所以冷月出门的时候,夜九宸已经到了宫门口。 太子府事情从来都没逃过过江行烈的眼睛,所以夜九宸和冷月相继离开太子府要进宫的事,江行烈了若指掌。 此时的江行烈刚上完早朝,正在用早膳,听着联营的汇报,眉毛都没动一下。 凝香陪伴在侧,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像以往一样,发表任何的意见,或者作出任何的反应。 现在的她看起来,真的像是她之前跪在江听白面前承诺的那样,专心专意做好江行烈的妃子,做好江听白的棋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行烈最近似乎也越来越宠爱她。 但凝香心中清楚,所谓的帝王的宠爱,不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罢了。 今日,是她这么许久以来,第一次听见冷月和夜九宸的消息,但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像个局外人一般,只是安静而又温婉的服侍江行烈用膳。 联营站在一旁,有点拿不准江行烈的意思。 “皇上,都要见么?” 江行烈放下筷子,凝香见状立刻细心的端来事先准备好的茶水。 江行烈接过抿了一口。 “是啊,都要见么?” 呢喃了一句,江行烈突然转眸看向凝香:“爱妃觉得呢?” 凝香突然被叫到,不禁微微怔楞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人畜无害的温婉笑容,笑着朝江行烈撒娇道: “皇上又拿臣妾打趣。” 江行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是笑却不达眼底,静静地看了凝香两秒,随即看向联营。 “见吧,那两个,也不是你阻拦就可以不见的。” 联营心想也是。 说罢,江行烈起身,凝香很有眼力的差人将早膳撤了下去,向江行烈告了退。 凝香一离开,江行烈就朝联营询问道:“你可觉得,她最近有些什么不同?” 联营闻言先是一顿:“皇上说的,可是凝香夫人?” “不然,还有谁?” “老奴惶恐,凝香夫人最近好像性子太过内敛了些,具体的转变,应该是从大周国的帝君离开西凉那日开始。” 江行烈满意的哼了一声:“你倒是活的通透。” “皇上可别消遣老奴了,老奴只是忧皇上所忧罢了。” “是么?” 江行烈斜斜的抬了抬眼:“你说,朕若是把她放到皇后的位置,这朝堂之上,会有什么风起云涌?” 江行烈看似随意打趣的一句话,却让联营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他一直都知道江行烈想要废掉费皇后,但费家虽是外戚,可在西凉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是能够轻易动弹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江行烈即便憎恶,却依旧留着费皇后在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可是今日,他说什么? 要让凝香代替费皇后? 先不说凝香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够不够格,但是她这个人,就完全不是费皇后的对手啊。 江行烈好好的,怎么就想到这个了? 联营心里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江行烈的神色,想要确认他到底是说笑,还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但江行烈却神色平静,毫无破绽,根本无迹可寻。 联营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人来禀报,说寰王夜九宸求见。 夜九宸站在书房内,一席火红的衣衫,宛若这冬日里的火焰,包裹着冰冷,却燃烧的炽烈。 没有迂回,没有赘言,夜九宸见到江行烈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换个皇后?” 第406章 如出一辙 夜九宸一句话,让御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退下的联营此时刚好走到门口,听见夜九宸这一句,只觉得心脏好悬没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冷汗也是涔涔的往外冒。 这俩人,不愧是父子,连想法都是一样的。 但江行烈同自己的说的时候,半真半假,就算是他心底里真的这么想,联营心里也清楚,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下,江行烈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 可是眼下夜九宸的语气,怎么好像跟闹着玩一样? 甚至于联营觉得,若是江行烈脑子进水点了头,夜九宸下一秒还真就去撸胳膊挽袖子干起来。 想到这里,联营不禁暗自打了个哆嗦,快步出了御书房。 罪过罪过。 怎么能想皇上脑子进水呢? 简直是大不敬! 御书房内剩下夜九宸和江行烈两人,江行烈并没有因为夜九宸“大逆不道”的话而发怒,只是擎着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笔直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夜九宸,似乎要从他绝美的面容之上看出些什么,又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夜九宸似笑非笑的挑着唇角,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半晌,还是江行烈率先移开眼眸,打破沉默。 “说的什么胡话?” “哦,皇上想。” 江行烈没有否认。 “所以呢?” “所以,臣来帮皇上啊!” 夜九宸口气轻松,好像再说一件玩笑的事情一样,江行烈却忍不住再次抬眸,认真的打量起来。 总觉得,今日的夜九宸,似乎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不! 不会! 该死的人都死了,就算有侥幸没死的,也绝对猜不出是自己的人。 所以,夜九宸今日来这番操作,难道只是为了给冷月出气,让费皇后难堪? 那为什么不是当日就下次决定,而是在几日之后的现在? 中间,难道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还是说,他们回去想了好几天,都没顺过来这口气? 江行烈觉得,自己不能再接着往下想了,越想好像越有被冷月和夜九宸带跑偏的意思,索性顿了顿,直接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 “口气倒是不小,你能如何帮朕? 费氏一族在西凉和朝中的地位盘根错节,根本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 凭你一己之力,居然就想要废掉后位,朕是该赞叹你的无畏,还是该可怜你的无知呢?” 江行烈的话语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夜九宸也不恼,神色平静的像是早就预料到江行烈会这么说一般。 “皇上说的是,凭臣一己之力,想要扳倒费皇后,确实很难。 但若是加上皇上,不就不难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身为一国君主,难道连决定个这事的权力都没有? 啧,那这皇上,臣看当不当也就那么回事了吧。” “你……” 夜九宸像是本能的就往跑偏,与江行烈抬杠的路上奔跑一般,说着说着就开始放浪不羁、言辞随意起来。 或者说,从他一开始踏进这间御书房,就没打算要正正经经的和江行烈说些什么。 喜怒无常的江行烈终于还是成功的被夜九宸惹怒了。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夜九宸。 “朕看你,是存心来惹朕生气的。 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朕要批阅奏折了。” 潜台词就是,让夜九宸哪凉快哪呆着去。 夜九宸却假装听不懂。 “皇上想扳倒费氏一族,好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十多年过去了,皇上布置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江行烈握着狼毫笔的手不由得一顿。 夜九宸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小动作,不由得暗自笑笑。 “皇上……”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联营的声音。 江行烈和夜九宸各自敛了敛心神,江行烈朝着外面询问道:“什么事?” 联营:“寰王妃求见。” 冷月? 夜九宸表情一顿。 这女人,怎么这个时候也来了? 又要搞什么事情? 江行烈似乎对冷月的到来也颇感意外,转眸看了看夜九宸的反应,确定他也不知道冷月要来的事,不由得低声一笑。 “宣!” “是!” 话落,冷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只是在看见夜九宸的一刹那,冷月眼底的光迅速冷了几分。 小妖孽这是又背着自己单独搞事情啊。 要不得要不得,这个毛病得改。 忘了家里是谁大小王,谁是太阳了是吧? 没好气的睨了夜九宸一眼,冷月随即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走到江行烈面前,做做样子的行了个礼。 “皇上万福金安。” 江行烈:“……” 真是奇了怪了,太阳打北边出来的? 一向不懂礼数的人,尽然居然也会行礼了?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 “呵,你又是为了什么事来啊。” 江行烈随意的说着,又继续低下头批阅奏折。 冷月站的笔直,眸光清冷,面容寡淡,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来帮皇上解忧。” “哦?” 冷月的话像是让江行烈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发现,眼前这个冷月,好像总有办法逗自己笑啊。 你不给我平添烦忧我都谢谢你了,还解忧? “说说,要为朕解什么忧?” “臣妾觉得,皇上应该换个皇后。” 江行烈:“……” 夜九宸:“……” 夜九宸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冷月,但是转念间,却是垂眸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不愧是自己的小月儿。 江行烈看着垂眸低笑的夜九宸,又看了看冷月,只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眼角也莫名的一阵抽搐。 这夫妻俩,是合伙密谋好了,故意来惹他生气的吧? 江行烈放下笔,向后靠了靠身子,似乎是来了兴趣。 “哦,那不知寰王妃,打算如何替朕换掉皇后?” 冷月认真脸:“皇上你别瞎甩锅,明明是你想换,怎么赖在我头上了?” 江行烈再次:“……” “皇上直接一道圣旨,废了费皇后不就完事了,哪那么费劲?” 江行烈第三次:“……” 突然觉得胸口好痛,他现在几乎可以完全确定,这夫妻俩就是没事跑自己这来逗咳嗽的。 废后之事,兹事体大,牵扯甚广。 怎么让冷月一句话说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都滚出去!” 江行烈突然不想说话了,尤其是不想跟冷月说话。 而且经过冷月这么一对比,江行烈忽然觉得还是夜九宸更加靠谱一些。 冷月看着江行烈,脸不变色心不跳。 想让我走? 不可能! “皇上,臣妾说的是真的,皇上只要一道圣旨,废掉皇后,她便没有可能再窜起来。” 江行烈忍无可忍:“那你倒是同朕说说,要什么理由来废掉皇后?” “在位多年,膝下无子。” “放屁!” 饶是江行烈身为一国君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在冷月这么胡搅蛮缠下,也终是忍不住宝了粗口。 冷月感受那无形的怒气带来的风,依旧不为所动。 夜九宸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充当背景板。 原本他还诧异,冷月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现在突然就明白了。 这丫头……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冷月脊背挺得笔直:“不说皇上偌大的后宫里只有一个最近刚进宫的凝香夫人,费皇后这善妒的罪名,首先就落实了。 其次,皇上子嗣太少,这也得归功于费皇后。 第三,长公主江应蓉已经病死,太子又不是皇后和皇上亲生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我的皇上。 这还不够废后?” 冷月条理清晰,逻辑通畅的给江行烈列出了个一二三,听前两点的时候,江行烈的脸色还算好看,但是听到第三点,猛然间便皱起了眉头,拍案而起。 “放肆! 冷月,朕是看朕平日里太纵容你了,所以才会让你有这个胆子,敢在朕的面前胡说八道,大放厥词!” “皇上你不能生气。” 江行烈:“???” 你在这胡说八道,还不允许我生气? 搞笑呢吧。 “皇上你生气就代表,被我说中了。” 江行烈:“……” 冷月:“哦,还有一条,费皇后给你下了这么多年毒,这条罪名也够了。” 听闻了冷月的话,江行烈突然冷静了下来,之前的暴戾与愤怒,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瞬间放光了一般。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就安静了。 夜九宸拧着眉心看着冷月,突然心底腾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该不会是…… “月儿!” 思及此,夜九宸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呵斥出口。 然而冷月听闻了他的话,却是转眸,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顺便还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夜九宸:“……” 我能安心就出鬼了。 前面刚给芜菁换血解毒,现在是几个意思? 你当你的血时街边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换的? 想着,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顿时阴云密布,阴沉不已。 江行烈沉默了片刻,缓缓启唇。 “你说太子不是朕的儿子,可有证据? 你说皇后给朕下毒,可有证据? 废掉皇后可以,但以费氏一族的势力,没了一个费皇后,还有送来另外一个。 你确定,你真的能够帮朕解忧?” 第407章 这药绝对有问题 江行烈虽然言语之中还是对冷月的不尽然相信,但是冷月却听出来,江行烈此刻的态度,远比刚刚要缓和许多。 最起码,她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江听白真的不是江行烈的儿子。 之前她和夜九宸虽然也推测过,并且觉得可能性最大,但那毕竟是推测,按照冷月的话说,没有证据的都是耍流氓。 但是现在江行烈这个当事人自己都不否认了,总部能再算是耍流氓了吧。 想到这里,冷月心底不禁腾升起,对江行烈犹如黄河之水绵延不绝的敬佩之情。 这么大一顶带颜色的帽子扣在头上,江行烈居然如此坦然就接受了,果然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这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第二件事,就是江行烈自己也知道,费皇后给他下毒。 有了这两件事,还怕找不到证据。 顿了顿,冷月寡淡而又笃定的朝江行烈说道: “证据现在还没有,但只要皇上帮忙,马上就会有了。” 江行烈闻言,不禁眯起了眼睛,两道暗芒,也随之迸发而出。 …… 夜凉如水,大周帝宫。 已经是三更天了,夜陌寒却依旧伏案处理公务,柳青和朔风站在殿中,彼此对视一眼,又垂了下去。 夜陌寒自从西凉回来之后,就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不! 应该说,在夜风棉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变了。 过去的夜陌寒虽然心狠手辣、深不可测,但却因为冷月,保留了一丝情感,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现在…… 夜陌寒不在大周的这段时日,程必开始按捺不住,一方面着手营救夜司白,一面开始纠结势力准备造反。 柳青和朔风原本以为,夜陌寒回来要么消沉一段时间,要么被此事弄得焦头烂额。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夜陌寒回来之后,没有先露面,而是等到程必准备好一切,以为胜券在握,准备行动的前一晚,潜入到程必家,将其直接斩首。 随后又赐了夜司白毒酒,把与程必为伍的几个首脑人士,毫不犹豫的处决。 一夜之间,那些准备造反的人,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剩下一些随风倒的墙头草,见到夜陌寒坐在大殿之上,自然而然的便归顺,不再提任何有关程必、夜司白、和造反的事。 柳青和朔风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如今的夜陌寒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夜陌寒,但却好像又少了些什么。 正思忖间,外面伺候的太监悄悄走进御书房,柳青见状,连忙上前。 “怎么了?” “柳大人,外面有位自称岳城的人,说是……九殿下的贴、身护卫,奉九殿下的命,有一封亲笔信要交给帝君。” 九殿下? 那不就是夜九宸? 柳青闻言不禁朝朔风看了一眼,朔风也听见了太监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岳城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印象之中,岳城似乎从未离开过夜九宸的身边。 如今,夜九宸竟然派岳城亲自来送信,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柳青和朔风心底都有些犹豫。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如今的夜陌寒好不容易摆脱了对冷月的感情,如果让夜陌寒看见这封信…… “什么事?” 柳青正犹豫着要不要对岳城避而不见,就听夜陌寒骤然间询问了一声。 柳青心神一动,朝着太监看了一眼,无奈之下,也只好上前如实禀报。 “启禀帝君,是九皇子身边的岳城,说是九皇子的亲笔信,要交给帝君。” 夜陌寒原本还在批阅奏折,听闻此话,不由得一顿。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顿,转瞬间,便继续批阅起奏折,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让他进来吧。” 语气平淡的,仿佛完全不在意。 夜陌寒发了话,柳青也不敢忤逆,转身便亲自出去确认。 毕竟,是不是岳城,他们现在也不知道。 柳青走出御书房,看见站在外面身披月光,风尘仆仆的岳城,眉心不由得一皱。 “怎么你亲自来了?” 岳城也想知道,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信,要自己亲自送。 “主子有令,要将信亲自交给帝君。” 柳青抿了抿唇:“你跟我进来吧。” 说罢,柳青便带着岳城转身进入到御书房。 见到夜陌寒,岳城先是行了一个礼,随后便将信拿了出来,经由柳青递到夜陌寒手上。 夜陌寒表情平淡,不紧不慢的将信打开,阅读。 时间,也在这段时间变得安静诡异。 片刻,夜陌寒放下信,重新拿起笔批阅奏折,看都没看岳城一眼。 “你回去吧。” 岳城:“???” 夜陌寒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看完了信,完全没有反应? 岳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奈何夜陌寒已经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岳城自知再留下来,也没有用,只好向夜陌寒告退。 柳青和朔风亲自送岳城出门,待到三人都离开,夜陌寒这才慢慢抬起头,如鹰隼一般的黑眸之中,仿佛迸射着精光。 同一时间,凤栖宫。 费皇后躺在床榻之上已经多时,但却依旧无法入眠。 蓦的,紫荆小跑着进了寝殿。 “娘娘,娘娘您睡了么?” 费皇后闻言不禁面色有些冷:“什么事。” “娘娘,不好了,联营公公那边传来了消息,说皇上的头疾犯了,劳烦娘娘带着药过去一趟。” 一听说是江行烈的事,费皇后立刻从床榻上坐起身。 “头疾犯了?” “联营公公是这么说的。” 费皇后确认了一边,连忙起身,吩咐紫荆帮其更衣,然后从床榻之上的暗格内拿出锦盒和药丸,唤上紫荆便匆匆赶往乾华殿。 紫荆一直在旁边看着,伺候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费皇后竟然将药放在这种地方。 还真的是隐秘至极。 费皇后一路上都行色匆匆,忧心不已。 她骗不了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不管江行烈是不是爱她,是不是对她憎恶至极,可是每每听到跟江行烈安危有关的事,她还是本能的第一时间赶到江行烈的身边。 今日原本不是江行烈每个月病发的日子。 费皇后刚听到的时候,只顾得忧心,所以没想那么多。 但是去往乾华殿的路上,得以喘息了,那些怀疑便不由得窜出了脑海。 十几年来,江行烈都是每个月准时发病,为何今日会突然发病? 而且她的药是每月一颗,由费家人通过特殊手段送进宫来,这一颗原本是为下个月准备的,现在如果用了,下个月该如何? 为了不给江行烈抓住把柄,自打进宫之日起,费皇后就再没与费家人联系过接触过。 现下这个药若是用了,费家人不知情,还会准时下个月再送,到时候若是江行烈再发病该如何? 一瞬间,无数个问题窜出脑海,费皇后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可是这些凌乱的,充满了疑点的问题,此刻却都被她忽略了。 只因为,她深爱之人,此刻正在经受折磨和煎熬。 即便,这份折磨和煎熬,是她赠与的。 轿辇很快抵达乾华殿,联营一早就等在殿门口,焦急不已,见到费皇后,简直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一般,连忙迎了上去。 “哎哟我滴皇后主子,您可来了,快随老奴进去。” 说着,便要引费皇后进殿。 费皇后也不多做赘言,跟着联营便进入了乾华殿内。 江行烈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蜷缩着身体,死死的按压着眉心,额头和腮边的青筋赫然鲜明,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往外渗着,看起来痛不欲生。 费皇后走到床榻前,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的慌乱露出半分。 “臣妾见过皇上。” 江行烈听闻费皇后的声音,睁开眼眸看了一眼,紧接着整个人就暴戾起来,冲着联营破口大骂。 “狗奴才,谁让你告诉她的,谁让你带她来的!” 费皇后抿着唇,默不作声。 联营一听立刻匍匐跪倒在地:“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可是皇上,您的头疾……” “滚!滚!都给朕滚! 朕死不了!就是死了,朕也不再吃这个女人送来的药!滚!” 江行烈的破口大骂,没有在费皇后平静的表情上掀起一点涟漪,仿佛这样的场面,这样难听的话语,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而且看这幅状态,江行烈确实是发病了。 顿了顿,费皇后从怀中掏出锦盒,拿出那枚带着香气的药丸。 “皇上憎恶臣妾,臣妾知道。 但皇上没有必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同臣妾开玩笑,上次的药,皇上应该是没吃吧。” 不然好好的,头疾为什么会提前发病? 江行烈一张脸狰狞不已,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看起来极度痛苦,又极度压抑。 “朕说了,不再吃你给的药!” 话,虽然还依旧强硬,但不管是费皇后,还是联营,都能听出他语气之中的缓和。 黑色药丸散发出的,阵阵诡异香气,像是带有魔力一般,一下便将江行烈的暴戾,缓解了不少。 躲在床榻后的冷月和夜九宸,不由得凝视一眼。 这药,绝对有问题! 第408章 不是说君无戏言么? 十几年来,每次江行烈毒发时的冷言辱骂,仿佛让费皇后早就已经习惯。 即便,内心担忧焦急,可是面色上,费皇后还是能维持住不漏丝毫端倪的平静和淡漠。 “滚!朕让你滚!让你滚,你没听见么?滚!” 见费皇后依旧拿着药站在自己面前,江行烈不由得再次大声辱骂,费皇后也不恼,慢慢的将药放在江行烈的面前。 “皇上吃了药早些休息,臣妾告退。” 对辱骂置若罔闻的费皇后顾自说完一番话,随即便转身,大步朝外走。 她知道,江行烈不管骂的多难听,不管态度多强硬,最后,还是会将药吃下去。 只是她还是要调查一下,为什么好好的,江行烈的头疾会提早发作。 还要想办法给费家人送信,让他们多送一枚药进宫。 费皇后离开,联营不敢独自呆在发病的江行烈身旁,江行烈一骂,也连忙出了寝殿。 很快,刚刚还乌烟瘴气、闹腾不已的乾华殿,便安静了下来。 江行烈拿起面前的药丸,药丸依旧散发迷人而又诡异的香气,表面黑色的流光落在江行烈的眼底,与那抹深沉暗哑的暗芒相互融合。 此刻的江行烈,哪里还有刚刚“头疾”时的暴戾狰狞,整个人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静默了两秒,江行烈淡淡启唇:“出来吧。” 话落,龙榻之后便走出两个人。 正是冷月和夜九宸。 冷月走到江行烈面前,一脸认真。 以前咋不知道,这老头演技这么好,果然和小妖孽一脉相承。 这个世界也欠你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虽然这些话都是冷月心中自己想的,并没有说出口,但江行烈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用在心里腹诽朕。” 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江行烈随即敛了敛眸光,像是在说给冷月和夜九宸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如果你十几年来,因为同一件事饱受折磨,那么那种痛楚,就会像是烙印在你的骨髓里,血液里、” 又怎么可能装不像? 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只是擎着一双宛若深海一般,讳莫难解让人琢磨不透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江行烈。 没有感情、凉薄至极。 冷月察觉到了夜九宸的异样,但却没点破,只是上前,从江行烈手中接过药丸。 “皇上辛苦了。” “哼!” 听着冷月言辞不对心的话,江行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你们让朕演戏,朕已经演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先找人研究一下这枚药啊。” 冷月眨巴着眼睛,理所应当的说着。 江行烈:“如果找人看了药,发现并不是解毒的呢?” 冷月冷漠脸:“那就从江听白不是你儿子那事入手呗!” 江行烈:“……” 江行烈眼角一阵抽搐,看着冷月的目光,简直恨不能直接掐死她。 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个人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说起这样大逆不道,足以诛九族掉脑袋的话。 但也正是因为只有她这么特别,所以他最宠爱的儿子,才会这么对她欲罢不能吧。 想到此处,江行烈就忍不住叹息。 其实他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冷月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这么无礼,他却还是可以容忍。 可能,是因为夜九宸。 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份无所畏惧,那份直爽率性,和当年的媚儿,一模一样。 江行烈微微定了定心神。 “那件事不用查了!” “为啥?你知道他爹是谁?” 江行烈:“……” 就不能从这个话题上过去了是吧? 江行烈隐忍着:“太子是朕的儿子,是宸儿的弟弟!” 夜九宸:“……” 冷月:“……” 你说啥? 风太大我没听清? 看着夜九宸和冷月一脸诧异加不可置信的眼神,江行烈只觉得自己的头疾怕是真的要犯。 “朕说,太子是朕的儿子! 听懂了?听懂了赶紧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朕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配合你演戏将费皇后手中的药骗了过来,余下的事你若是做不好,那就提头来见。” 江行烈习惯了发号施令,而且身居高位,身上那种王者之气,自然早已经融进的血液之中。 所以一番话,说的极为有气势。 冷月看了两秒,连忙将手中的药放下。 “那你要这么说,这事我管不了,您自己来吧!” 冷月反悔的那叫一个痛快,一番操作震惊的江行烈好悬没背过气去,而她说完之后,也没给江行烈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今天晚上不知道为啥,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夜九宸,转身就要往外走。 江行烈看着冷月这副架势,知道她应该不是说笑,深呼吸了两口气,强忍着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痛,只好改口: “站住!” 冷月这次倒是听话,让站住就站住。 江行烈没好气地:“朕不要你的脑袋了,拿着药,赶紧去处理。” 冷月转过头,一脸认真:“这不好吧,不是君无戏言么……” “……” 江行烈一张脸,由红转白,由白转绿,总之就是没有一点正常颜色。 冷月在江行烈暴虐的边缘疯狂试探,好在后来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欠揍的话,拿过药丸和夜九宸便离开了。 圆月当空。 马车缓缓的向太子府驶去,冷月迷迷糊糊的坐在马车上。 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不短了,但冷月还是对这里的时间处于半懵逼的状态。 虽然没有手机手表不知道具体是几点,但总归是该睡觉的时候没错了。 这段日子,她好像总是熬夜,也不知道脸上会不会起皱纹。 哎! 冷月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外在形态就是头不住的往下点着,好像小鸡吃米一样。 夜九宸就坐在她的身边,薄唇轻抿成一条浅浅的线,黑眸冷冽深沉,依旧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着冷月迷迷糊糊的样子,那双眼,不由得划出一抹柔和。 下一秒,夜九宸伸过手,小心翼翼的拖住冷月即将垂下的头,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个人。 即便,你可以对所有人心如磐石、坚硬不已,可是却独独对她硬不起来。 夜九宸垂眸看着冷月的发顶,终是露出了今晚第一抹笑意。 冷月闭着眼睛,靠在夜九宸的肩膀上,看似睡着了一般。 蓦的,却轻轻启唇,低声说道: “你有心事。”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夜九宸听见冷月的声音不由得一顿。 “我以为你睡了。” 冷月闻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往夜九宸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么颠啊颠的,睡不舒服。”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冷月最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小妖孽特别喜欢背锅。 不管是不是他的锅,他都接下来,然后态度诚恳的道歉。 夜九宸抿着唇角,伸出一只手臂,自然而然的抱住冷月,用下颚轻轻的抵着冷月的发顶,轻声说道: “因为让你受累,便是我的错。” 冷月:“……” 那你要这么说,我就不跟你犟了。 顿了顿,夜九宸转移话题。 “你真的觉得,那枚药有问题?” “嗯!” 虽然在乾华殿当着江行烈的面,冷月故意说了那些话,好像这枚药不一定能查出什么问题,还气得江行烈血压飙升。 但夜九宸知道,冷月是故意那么做。 因为两人躲在龙榻之后,刚看见费皇后掏出药丸的时候,冷月就已然断定了,那枚药有问题。 只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有点让人担忧。 不过不担心。 她跟江行烈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费皇后就要度过她人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这么说来,她还应该谢谢自己。 想着,冷月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 哎! 胸前的红领巾又鲜艳了呢! 说让你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就得让你觉得拥有了全世界,身为女孩子,怎么能不言出必行呢? …… 从乾华殿回到凤栖宫的费皇后,自然是没有再想要入睡的意思。 原本,她就经常睡不着。 之前因为事发突然,又担心江行烈头疾难捱,所以她忽视了很多细节。 现在想来,费皇后却觉得事情很不对。 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江行烈的头疾会突提早爆发。 根本说不通。 除非…… 想着,费皇后不禁眸光一凛,朝着殿外唤道: “紫荆!” 紫荆是陪同费皇后一起去乾华殿,又一起回来的,所以这会子一直守在殿外。 听见费皇后的声音,紫荆立刻进入殿内。 “娘娘。” “今日,可有什么人去见过皇上?” 紫荆定了定,便将一早准备好的话语,如实的报告给费皇后。 “回娘娘的话,晚些时候,寰王和寰王妃,曾去御书房见过皇上。” 费皇后闻言,不禁眸光一定,随即敛了敛眸。 要么,江行烈这此便是真的提早发病。 要么,这件事,就和冷月和夜九宸,绝对脱不了干系! 第409章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马车抵达太子府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虽然冷月之前说颠啊颠的,睡着不舒服,但却身体力行的演绎了一场大型真香现场,在夜九宸怀里睡得那叫一个香。 到了地方,夜九宸也不舍得将人叫醒,直接抱住冷月,下了马车。 只是刚一走进院子,夜九宸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 江听白是加速处理了北境的后续事宜之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他总觉得,放冷月和夜九宸在他的太子府里,太不让人安心了。 事实证明,他不是多虑。 刚一回来,听着太子府的人一件一件的汇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江听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说什么来着? 然后江听白就坐不住,想要去找冷月和夜九宸去算账,结果就听说两人进宫了,还没回来。 深更半夜进宫,应该是没好事。 江听白派人进宫送了信,说是被事情耽搁了,要晚些进宫复命,然后就让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等夜九宸和冷月回来。 然后就等到了天亮。 就在江听白等的整个人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夜九宸便抱着冷月走了进来。 江听白一下子便来了精神,起身就朝夜九宸和冷月走去。 夜九宸看见江听白出现,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惊讶、有的只是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一双剑眉,也随之拧结了起来。 江听白:“……” 我没看错吧? 这一脸嫌弃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好像是我的府邸吧? 越想,江听白觉得心里越不平衡,上前就想要找夜九宸理论,但却没想到还没等张开嘴,发出声音,就见夜九宸一记冷冷的眼刀扫了过来。 那眼刀里的警告太明显了。 你要是敢把冷月弄醒,我保证会让你后悔! 江听白接触到夜九宸的目光,不知怎么得,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还真就那么生生的咽了回去。 再看夜九宸怀里,睡得正熟的冷月,只觉得胸口一团浊气憋闷着,想要暴走。 见江听白没有出声,夜九宸眉间的郁结才稍稍放缓了一些,抱着冷月,脚下不做丝毫停留的便朝房间走去。 江听白心里还憋着气。 你不是要让冷月睡觉么? 行! 本太子今日就等你一会! 想着,江听白也提起脚下的步子,带着人跟在夜九宸的身后。待到夜九宸进到房间内,将冷月放在床榻之上安顿,江听白便在门口耐心的等待着。 房间里,夜九宸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将冷月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帮她盖好,又宠溺的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确定没有吵到她睡觉,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江听白在外面等的都快自爆了,见到夜九宸一个人出来,立刻按捺不住。 “你……” “这里会吵到月儿睡觉,我们出去说!” 说罢,也不管江听白脸上是一副怎样的神情,便径直的往院子里走。 江听白:“……” 江听白看着夜九宸颀长而又肃杀的背影,不由得暗自攥了攥拳头。 行! 你们是俩人,本太子孤家寡人活该吃狗粮。 算你狠! 终于,两人辗转来到了院子的另外一间房内,夜九宸和江听白都坐了下来。 顿了顿,江听白皮笑肉不笑:“寰王的事情可忙完了?” “嗯!” 夜九宸淡淡的回应一声,江听白心中不禁腹诽。 你还真敢答应。 “那还请寰王给本太子解释解释,好好的寰王府你们不住,倒在本太子的府邸住的踏实,是个什么道理?” 也许是跟冷月相处的久了,夜九宸此时身上也带了几分冷月的架势,宛若冷月附身一般,脸不变色心不跳,绷着一张脸,认真的回答道: “太子府住的舒服。” “你……” 说的好有道理,本太子竟无法反驳。 江听白暗自深呼吸两口气。 “行,既然寰王觉得本太子的府邸住的舒服,多住一些时日倒也是无妨。 但还请寰王给本太子说明一下,为什么你们住了一段时间,我太子府便死了一个管家,一个管事,还换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做管家! 夜九宸,你过分了啊,我相信你,但你也不能把我的府邸闹得乌烟瘴气的啊。” 江听白或许是说的太投入了,一开始还“寰王”“本太子”的称呼着,到最后,直接干脆“你”“我”起来。 而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夜九宸却蓦的冷冷一笑。 那笑,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江听白不由得心神一动。 他和冷月、夜九宸相识已久,对这两人的脾气秉性就算不是了解的百分之百,也足足有百分之九十。 但是这么久以来,江听白却极少,几乎是没有见到过夜九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此刻的夜九宸明明嘴角是带着弧度的,可不知为什么,这样似笑非笑、邪魅不羁的神情,却仿佛比他平日里不笑的时候,更为骇人。 江听白皱了皱眉。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听白心中正犹疑着,下一秒就听夜九宸用低沉暗哑的,犹如鬼魅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反问道: “既然太子殿下想要算账,不如先算算,月儿的兄长在府中被人设计暗算,身染五石散。 还有月儿父亲冷迟将军在府中,被人诬陷杀死范管家的事。 太子殿下,当初人是你请来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这就是太子府、太子殿下您的待客之道?” 夜九宸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每说一个字,都让江听白的脸色难堪几分。 直到最后,夜九宸说完,江听白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呵!” 夜九宸嗤笑一声:“怎么,难道向太子殿下汇报的人,没将这些事一并汇报给你?” 之前还气势满满充满小宇宙的江听白,此刻却俨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没了之前的气势,整个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不已,宛若下一秒就能下起疾风骤雨一般、 尤其是那双澄亮的眼眸,此时也是风云骤变,风起云涌。 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府邸之中,闹出这些事情。 江听白顿了顿,抬眸看向夜九宸:“你和冷月,该不会以为这些事跟我有关吧?” 夜九宸摇摇头:“不会!毕竟,太子殿下不会做这么没有脑子的事,想要动手的机会也多的是,没必要选择最脑残的一种。” 江听白:“……” 听你这么说,为啥我高兴不起来? “范管家是费皇后的人。” 与冷月和夜九宸不同,太子府是他的,在太子府里当差任职的人,其实他也是个个了若指掌。 说完一句,见夜九宸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反应,江听白就知道,夜九宸和冷月应该是早就调查出来了。 “你既然知道了,想来其他的也不需要我再多说了。 只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夜九宸,你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江听白此刻的态度极为认真严肃,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与伪装。 夜九宸微微凝了凝神,倒也没什么隐瞒,便言简意赅的将冷宵和冷迟的事情,向江听白复述了一遍。 江听白略微思忖了片刻,随即朝夜九宸说道: “既然事情发生在太子府,那我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不必了!” 见江听白起身就有要往外走的趋势,夜九宸不禁淡淡的说了一句。 江听白蹙眉:“什么意思?” “该处理的,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没处理的,也不是现在的太子殿下能够处理的。” 江听白一愣:“你什么意思?” 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站起身,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江听白靠近了过去。 江听白一双眼睛始终落在夜九宸的脸上,他习惯性的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中辨别出来什么,但是每每在夜九宸和饿了冷月的身上,都会是无功而返。 今日,也是如此。 夜九宸走到江听白面前,停下脚步。 “字面上的意思。” 薄薄的唇轻轻张启,夜九宸相信自己不需要说明白,以江听白的智商,也觉得听得懂。 而且现在,他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要问江听白。 “太子殿下,本王有个问题,还请太子殿下如实相告。” 江听白有些犹豫的望着夜九宸。 “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对自己的身世,可有怀疑?” 江听白:“???……!!!” 怀疑身世? 本太子的身世有什么可怀疑的,你当本太子是你啊! 江听白没有马上回答夜九宸的问题,夜九宸也不急,只是重新启唇,步步急逼道: “江行烈、费皇后,真的是太子殿下的生身之人么?” 江听白想了想,再次:“……” 夜九宸今天犯什么病? 冷月附身了? 好好的,怎么竟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江听白皮笑肉不笑:“夜九宸,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夜九宸突然神色一缓,露出一丝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笑。 “你猜?” 第410章 心情有点复杂 我猜…… 江听白怎么也没想到,夜九宸说完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会突然画风突变,整出这么一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 我猜个屁猜! 而看着江听白一脸吞了翔的表情,夜九宸微微顿了顿,慢慢侧身,顺着江听白的身侧便朝外走。 江听白:“???” 几个意思? “喂,你就这么走了?” “太子殿下舟车劳顿,好好休息,本王便不打扰了。” 江听白:“……” 夜九宸说的那叫一个潇洒,走的更潇洒,江听白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夜九宸的背影,一双好看的眉不禁拧结了起来。 沉默了两秒,江听白转身朝一旁站着的行云询问道:“他刚刚问本太子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行云眨巴了两下眼睛:“属下以为,寰王殿下是觉得,殿下您不是皇上亲生的?” 江听白:“……” 我特么知道! 我是问你他为什么要问这话! “算了!本太子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所以才会问你这么超纲的问题。” 以行云的智商,插秧都有点费劲,还让他费脑细胞。 被嫌弃了的行云一脸委屈。 不是你问我的嘛! 我又没有说错。 哎! 现在当太子殿下的侍卫,真的是越来越难了呢。 夜九宸离开江听白,回到房间,冷月还在睡着。 见状,夜九宸不禁放轻了动作,来到床榻便,慢慢的脱下靴子,侧着身子在冷月身旁的位置也躺了下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般,冷月迷迷糊糊的往夜九宸的怀里蹭了蹭。 每每见冷月这般,夜九宸心底就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平日里不管面对任何人,都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女人,也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可爱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也只有自己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想到此处,夜九宸嘴角不由自主的便上挑起一抹弧度,伸出手臂,顺着冷月的动作,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吵醒你了?” 夜九宸开口,声音中略带歉疚。 冷月闭着眼睛轻声回答:“没有,原本也醒了,只是我的被子不舍得我起来。” “呵!” 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放大。 顿了顿,“刚刚,我试探过江听白了。” “嗯?” “我问他,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的反应不像是假装的。” 江听白不明白夜九宸为什么会突然那么问,但是冷月心里却一清二楚。 一开始,她们觉得江听白不是江行烈和费皇后的亲生子,所以江听白后来做的那些事情,才能够说得通。 但是昨日她和夜九宸曾亲口向江行烈求证过。 当时江行烈的反应也不像是假装。 现下,夜九宸又向江听白试探求证,这么看来,江听白身世的事情,倒还真没什么可怀疑的。 “但这样一来,有些事情好像就更说不通了。” 夜九宸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些许凝重深沉。 冷月没有应声。 确实说不通。 比如江听白这熊孩子真的跟自己的亲娘对着干,送个女人到自己爹身边。 这妥妥的熊孩子啊! 冷月觉得费皇后的脾气简直太好了,这要是自己的儿子,妥妥打死的节奏。 还有当初自己可是当着江听白的面,杀了江应蓉的,他当时的反应出了讶然,竟然没有一点难过。 按照冷月和夜九宸对江听白的了解,他除了心思深沉缜密到已经超越了这个年纪以外,并不是一个冷漠至极的人。 所以这一家人的关系…… 冷月越想越觉得乱,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个答案,夜九宸亦然。 冷月略微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心,又往夜九宸的怀里蹭了蹭。 “算了,不管了!” 既然是亲生的,就不能拿来做文章了,那不就是废子了么,还纠结个屁!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也不禁会心一笑,垂首在冷月的发顶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嗯,不想了,再睡会吧。” 最近一段时间,她真的累坏了。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相拥着,闭着双眸,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房间有限的空间内,一片静谧安宁。 冷月和夜九宸这边没事了,江听白这边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夜九宸今日那番话,简直像是一个魔咒,不断的在他耳边回放着,回放着,挥之不去,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虽然夜九宸之前说该处理的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是他没法处理的,但事情毕竟发生在太子府,江听白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索性便派行云去全力调查冷宵和冷迟的事,自己则更是干脆的亲自登门向冷迟赔罪。 “冷将军,这次的事发生在太子府,是本太子的人没有照顾好将军,让将军和家人受惊了。 虽然事情寰王和寰王妃已经解决,但本太子还是要把事情调查个清清楚楚,还给将军一个公道。” 江听白态度诚恳,言语笃定,倒是让冷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实在的,他对江听白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江听白强行带走他和冷家人,冷月和夜九宸也不至于来到西凉,卷入这么多的危险和是非之中。 但是转念一想,江听白虽然总是搞事情,但却并没有真的伤害过冷月,或者是任何一个冷家人。 两次被“请”进太子府,也是好吃好喝像贵客一样的招待着,如果不是这次冷宵的事情…… 思及此,冷迟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介怀。老臣相信,事情跟太子殿下没关系,只是有心之人利用了宵儿的善心,所以才会……” 说起冷宵,冷迟就有些说不下去。 这段时间,冷宵被冷月实行了封闭式的管理,除了夜九宸手下的影卫之外,任何都见不到。 他和冷老夫人都很担心冷宵的情况,几次三番的去找冷月,却都没冷月想都不想的给怼了回来。 理由很简单。 他们现在必须心狠。 只为了,让冷宵能够有朝一日重新站在他们面前。 让冷宵吃惊的是,这一次,梁浅竟然没有闹。 或许是因为坏了孩子的缘故,如今的梁浅竟然和从前那个疯疯闹闹的疯丫头,判若两人。整日里沉静的像是换了一个人,按时吃饭,按时散步,也不会闹着去看冷宵。 冷迟想着,不由得朝坐在一旁的梁浅看了一眼。 江听白是听说了梁浅怀有身孕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子见到梁浅,立刻承诺道: “英国公虽然不是我们西凉之人,但是英国公千金如今既然在我太子府,而且冷宵也是在我太子府出的事,所以梁小姐大可以放心,这个孩子,本太子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降生。 一切事宜,都由太子府来负责。 还请梁小姐放宽心,至于冷宵的事,本太子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听江听白这么说,梁浅不由得礼貌一笑,朝着江听白点了点头。 “如此,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该说的话说完了,江听白又带了许多珍馐异宝给冷家人,作为赔罪,便起身告辞。 他现在,要去亲自看看冷宵的情况。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总是想起夜九宸用那不咸不淡又意味深长的语气,朝自己询问,是否对自己的身世有怀疑的事。 好好的,为什么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 难道,自己的身世真的有什么隐情? 而且和这些事情,有莫大的关系? 心里有了疑问,江听白自然要把事情都弄清楚,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次他还真的想多了。 冷月和夜九宸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冷月懒得说,夜九宸也觉得没有必要说而已。 之所以现在说,只是因为昨天得到了江行烈的答案,今日碰见了,临时兴起,所以问一嘴而已。 江听白向下人询问了冷宵的所在,便动身前往。 只是,江听白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自己的府邸,被人拒之门外。 “还请太子殿下赎罪,王妃有令,没有她的准许,任何人都不的入内!” 影卫一脸严肃冷漠,面对江听白也是不卑不亢,气势满满。 江听白:“……” 江听白有些哭笑不得。 冷月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这里是自己的府邸! “如果,本太子今日偏要进去呢?” “那就……” “那就做好被打死的准备吧!” 影卫垂首,恭敬的正要回话,江听白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幽幽凉凉,不辩情绪的声音。 虽然声音不大,而且是从身后传来的,但江听白还是一下便听出了说话之人是谁。 只是,现在听到这个声音,江听白的心情有点复杂。 高兴? 那是不可能的! 愧疚? 好像也不大贴切! 生平第一次,江听白竟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语言词汇,如此之匮乏,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顿了顿,江听白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慢慢转过身…… 第411章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光 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江听白的身后。 多日不见,她还是那般一如既往的面瘫,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看着江听白的眼神,却好像带了实质一般,让江听白只一眼,就看的心脏一个瑟缩。 这活脱脱是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啊。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守在冷宵门口的影卫见到冷月,连忙躬身行礼。 “王妃!” “嗯!” 冷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一双深如古井一般的深邃眼眸,还是直直的盯着江听白,丝毫没有要移转开目光的意思。 江听白被盯着有点发憷,连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咳咳!好久不见。” “哦,我怎么觉得,没好久呢?” 江听白:“……” 我就是客气一下,你咋还当真了? 冷月认真脸:“可能是因为,我不怎么想看见你的缘故吧。” 江听白再一次:“……” 他就知道,冷月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一定不会那么轻易饶过自己。 但即便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但人确实是在自己太子府出的事,这一点,江听白无从辩驳,也不想否认。 而且当初,还是他把人弄来的。 所以现在,面对点冷月的冷言冷语,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一想,江听白心里立刻好过了不少。 “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欠你一句抱歉!” 江听白说着,冷月却突然抬起脚下的步子,从江听白身旁穿过,径直朝院子里走去。 “你要说抱歉的人,不是我。” 说话间,冷月已经迈进了院子,江听白见状,连忙跟上,却不想再一次被守在门口的影卫拦了下来。 行云等人见状,就要拔出随身的兵刃同影卫对峙,好在冷月适时的开口。 “让他进来吧。” 影卫听见了冷月的命令,这才闪到一边。 江听白无语,但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索性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结,大步迈进院子,同冷月一同进入到房间内。 前几日,冷宵的情况原本已经好转了,但是不知为何,今日又开始陷入到之前的循环之中。不但瘾毒发作的频率要比之前快,而且每次发作,还会痛不欲生,更加难熬。 冷月和江听白进屋的时候,冷宵正被绑着手脚,侧身躺在床榻之上。 虽然是冬日里,屋子里也点了火炉,但这个时代的取暖设备也就是那么回事,冷月他们在房间里都要穿着衣衫,才能稍稍感觉到暖和。 可是冷宵却满身大汗,浑身上下只着单薄的里衣,饶是如此,衣服却还是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 江听白从前是见过冷宵的,所以此刻再见到,不由得新下一惊。 五石散的作用,他不是不知道,但却从来没见过有人真的将五石散的瘾毒戒掉。 冷宵是第一个,可是这情形…… 只是短短半月之余,他整个人就瘦了好几圈,原本就硬朗的面容,此刻更是棱角分明,线条凌厉,不禁如此,因为暴瘦而塌下的双腮,凸起的双眼和颧骨,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狰狞。 可是他的脸色却苍白如纸,没有丁点的血色。 如果不是他微弱的呼吸喘动,几乎会让江听白误以为,这是一个死去的人。 江听白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忽然有些理解,冷月对自己,已经算是客气了。 冷月走到床榻前,影卫连忙让开。 “王妃。” “嗯,怎么样了?” “刚刚发作过一次……” 影卫不说,冷月也看得出来。 她此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幽深暗哑,让人琢磨不透。可即便琢磨不透,却还是让人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漫出来的冷意。 听见冷月的声音,躺在床榻之上的冷宵不由得微微睁了睁眼,但看得出他此刻已经极度虚弱,仿佛瘾毒的发作,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所以即便是睁眼,也是无力的,虚浮的。 冷月慢慢倾了倾身,让冷宵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 “大哥!” 两个字,冷月虽然说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冷宵空洞的、涣散的、没有光亮的眼眸,蓦的一闪。 冷宵当初给冷家当义子,是冷月撺掇的。但是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是冷宵冷宵的叫,从来没有唤过冷宵一声大哥。 可是今日、现在、此刻,她却用她那独有的声音,虔诚而笃定的唤着冷宵。 冷宵没有力气说话,甚至于身体里的水分好像都没抽干了,已经流不出汗,也流不出泪了,但听见这一声“大哥”,干涸的眼眶,还是开始酸涩了起来。 冷月面色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声音却像是带着某种力量一般,一字一顿,清晰的传入冷宵的耳畔。 “我来到这个世界,从未真正钦佩过什么人。 你知道的,我长了一张面瘫的脸,一张欠揍的嘴,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入不了我的心,我的眼。 可是大哥,如今,我真的很佩服你。” 冷宵擎着一双泛着盈盈光泽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冷月。 冷月继续轻声说着:“我以前虽然没见过人沾染上五石散,但是相同的瘾毒,也见过不少。 那些人有药物或者是其他的高科技的设备辅助着,尚且不能做到像你这般。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咬牙挺了过来。 我自问,如果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你这个地步。 所以大哥……” 冷月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冷宵被绑着的双手,用力的握了握。 “你可以的,就算不可以,坚持不下去了,好像下一秒就死了,你也要活生生的挺过来。 我在等你、爹、祖母在等你,大嫂和孩子也在等你。 你不可以让我们失望,更不可以让你自己失望。” 冷宵的喉咙干涸的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不管喝下多少水,都无法缓解,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说话了。 除了瘾毒发作时,忍耐不住发出的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 可是此刻,看着冷月的眼睛,听着她发自内心说的,冷宵以前从未听过,也想都不敢想的话,却慢慢的张开双唇,艰难,却坚定不移的吐出一个字: “好!” 冷月望着冷宵,默了默,随即绽放出一抹笑容。 那抹笑,就像是阴霾已久的天空,突然照耀进来的一缕阳光,让人所有的压抑与阴沉,都在见到这道光亮的那一刻,化作了希望。 或许是因为身体透支的厉害,冷宵很快便睡了下去,冷月嘱咐了照顾冷宵的人几句,便带着江听白走出了房间。 江听白从见到冷宵开始,就没有再开口说话,甚至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怔怔的站在冷月的身后,看着她和冷宵之间低声的说着话语。 此刻,跟着冷月走出房间,他似乎还没有从那种震撼中缓过来。 江听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没有认识冷月之前的自己,在大街上看见频临死亡的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过去的自己,铁石心肠、心如蛇蝎,用冷月的话说,不是在算计人,就是在算计人的路上。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慢慢变了。 变得有了心跳,有了温度。 变得开始有同理心、变得开始有情绪,变得开始心情复杂,变得开始……像一个人。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江听白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回想过来,冷月好像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在任何人面前,都坚持做她自己,不会为任何人卑躬屈膝,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折弯自己的腰。 这样的她,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在潜移默化中,变得不像自己的魔力。 比如刚刚看到冷宵的自己。 江听白跟着冷月走出院子,看着她站在院子里,阳光照在她身上,折射出一圈一圈,金色的光晕,像是将她整个人你都镀上了一层金,那样的如梦似幻、那样的不真实。 不! 不是!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光。 可以驱散这世间任何的阴霾。 “噗通——噗通——噗通——” 一瞬间,看着冷月,江听白听见了自己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蓬勃跳动的声音。 那样清晰,那样震耳欲聋。 一瞬间,江听白的眼里,只有那个站在阳光下,却明媚堪比阳光,胜似阳光的冷月。 薄薄的唇轻轻张启,江听白不自觉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个时候,一向巧舌如簧的自己,竟然开始语塞。 冷月站在院子里,暗自平静了一下心情,突然发现江听白从刚刚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 诧异间,冷月转过头,朝着身后不远处,几步之遥的江听白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冷月眉心不由得微微一皱。 狗东西怎么这么看着自己? 蓦的,脑海里想起之前夜九宸说的话,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一脸认真的朝着江听白问道: “喂!” “……嗯。” “你对自己的身世,有什么问题么?” 江听白:“???……!!!” 第412章 桃花骨朵 冷月一句一时兴起的话,让江听白刚刚心底腾升起的那些,旖旎而又美好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江听白觉得,自己一定是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太疲惫了,所以才会一时间脑筋不清楚,觉得冷月美好。 这种人,踏马的人怎么会美好? 冷月自己也不知道,她曾经只用了一句话,就将一朵还是骨朵的桃花,连根拔起,死的透透的。 江听白冷了冷脸:“没有!” 冷月:“啧,没意思。” 江听白:“???” 咋的,听你这口气还挺遗憾的? 冷月似乎是挺遗憾,还有点不死心。 “那你跟我说说,既然你是亲生的,为啥要跟你亲爹对着干,还在你亲妈活着的时候,给你亲爹送女人?” 江听白:“……” 为啥觉得,这场聊天没法进行下去了。 冷月原本就是一时兴起,见江听白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不由得悻悻的转头,准备离开。 江听白站在原地,还处在小火苗熄灭的哀婉之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再一抬头,哪里还能见到冷月的身影。 哎? 不对! 自己原本要说啥来着? 同一时间,凤栖宫内。 费皇后一夜未睡,美眸之中布满了红血丝,但整个人却依旧端庄得意,高高在上,无时无刻,不透着西凉皇后独有的气势。 费皇后正在琢磨着,该如何和费家人取得联系。 原本,身为一国皇后,下令传召一下娘家的人,也没有什么。但费皇后进宫那日起,便像是被费家人舍弃了一般,明令禁止,她不管任何时候,有任何问题,都不能同娘家联系。 绝对不能,给任何人把柄。 万一她死了,费家人虽说不会善罢甘休,但会很快送另外一个人进宫。 毕竟,费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 所以这么多年,费皇后即便是在最难熬,最无法支持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苦苦支撑过来。 只因为,费家人说过,不能给任何人把柄和发难的借口。 那么现在,自己该如何? 昨晚听说江行烈发病的时候,费皇后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最终,还是对江行烈的一颗心,战胜了所有。 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她才要面对那些焦头烂额。 “娘娘……” 费皇后正在头疼,紫荆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娘娘,联营公公在外面。” 费皇后闻言,不由得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宣。” “是!” 话落,紫荆前去宣人,联营见到费皇后,先是恭敬行礼,得到费皇后的免礼之后,这才起身。 “皇上头疾可好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服下了药便好了,只是今早没有上朝,一直休息到刚刚才起床。” “没有早朝?” 要知道,以前的江行烈,别说是个头疾,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绝对没有不早朝的时候,十几年如一日,也从未在政事上有过丝毫的懈怠。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好帝王。 但是今日,联营却说江行烈没有早朝。 费皇后不得不惊讶。 但让她惊讶的,却不仅仅是这么一件事。 “娘娘,皇上让御膳房做了好多娘娘爱吃的,特别吩咐奴才,请皇后娘娘去乾华殿,一起用膳。” 费皇后撑大了一双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 江行烈,居然要邀她一起用膳? 这么多年来,从嫁给江行烈为后那天开始,他和她,便只有在一些类似于宫宴之类的必要场合之上,才会一起。从来没有一次,他们是两人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的。 江行烈今日怎么了? 先是不上早朝,现在又邀自己一起用膳? 费皇后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的心情却有点复杂。 她甚至在听到这话时的第一反应,是江行烈是不是要算计自己。 只是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做夫妻做到这个地步,不管是不是有利益牵扯,还是有其他的什么缘由,都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了。 联营站在原地,见费皇后怔怔的坐在榻上,不说话也不动,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了一声。 “娘娘?” 听见联营的声音,费皇后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好。” 不管心底有再多的疑惑和戒备,终归,她都抵不过自己的心。 …… 另外一边,太子府内,冷月带着费皇后的药去找夜九宸,原本是要跟他商讨一下,这枚药丸的事情。 毕竟,她虽然从二十一世来,懂得的知识要比这个时代先进一些,但有些东西,光靠她一双眼睛和以往的经验,还是有些难以辩驳。 所以冷月打算让夜九宸找来一些名医,从这枚药丸本身入手。 只是去到夜九宸的书房时,冷月却发现书房内站了很多生疏的面孔。 虽然从那些人的着装上看,大多是影卫,但很多却是冷月之前见都没见过的。 她不是不知道,夜九宸在西凉之内安排了一支精锐的影卫,只是这些年来,这些影卫都很隐秘的隐藏于西凉的各个角落,即便是他们来了,那些影卫也没有尽数出现。 可是现在,这些人居然出现在夜九宸的书房内。 一看就是要搞事情的样子。 夜九宸原本一张严肃而又冷魅的面容,在见到冷月的一瞬间便柔和了下来,眼角眉梢都是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让一众影卫简直看傻了眼。 虽然之前听芜菁岳城,还有其他见过王妃的影卫说过,但是闻名不如见面,亲眼看见他们平日里幽冷肃杀、杀伐果断的主子,在面对王妃是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个还是忍不住心底震撼。 “你来了?” 夜九宸走到门口,牵过冷月。 冷月眼神平静却又锐利的,在房间内一众影卫的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也还算有眼力,见到这副架势,很有自知之明的朝着夜九宸和冷月行礼,紧接着便告退了下去。 书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人。 夜九宸牵着冷月进入到书房内,将人按在榻上坐好,又拿了提前准备好的汤婆子和狐裘,给冷月彻底武装好以后,才坐在她身旁,轻声说道。 “你来的正好,原本我也正要去找你。” “嗯,有事?” 冷月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里已然有了疑问。 “嗯。” 夜九宸轻轻点了点头:“王府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如今虽然冷宵的状况还没有完全好,但我思来想去,觉得我们再住在太子府,怕是也不合适,所以便想同你商量一下,不如我们今日便搬去王府。 当然,若是你不想去,我们回落玉轩也好。 我听你的。” 冷月默了默。 小妖孽态度挺好啊。 “这些事,你拿主意吧。” 夜九宸闻声不禁展颜一笑:“那好,等会我便去找祖母和岳父。” “嗯。” 冷月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然后紧接着,便朝着夜九宸猝不及防间,反问了一句: “岳城呢?” 夜九宸脸上的笑,在听到冷月这句反问时,不由得顿了顿。 不过,并没有慌乱。 下一秒,夜九宸如实回答道:“我派他去了大周。” 岳城和芜菁是夜九宸身边最为贴身的两个人,一直以来,就算不是两个人同时在夜九宸身边伺候着,岳城也不会有好几日都不见的时候。 芜菁没有伤愈,暂且不提,但是几日都不见岳城的踪影,就有点奇怪了。 冷月一开始还以为,夜九宸是派岳城去做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便留意到了,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刚刚,见夜九宸把那些隐藏在西凉境内的影卫竟然都召集了过来,本能的,冷月就觉得她家小妖孽应该是在偷偷酝酿着,要搞大事情。 所以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岳城,也不自觉的询问了出来。 对此,夜九宸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就算没有在第一时间跟冷月报备,但却从来没有打算要一直瞒着冷月。 所以冷月问了,他自然就答了。 冷月眸光凝了凝:“夜九宸。” “嗯,我在!” “你要干什么?” 夜九宸居然偷偷派岳城去大周,总不能是因为担心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所以派岳城去看望吧? 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冷月的话,先是垂下眼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冷月眼底,夜九宸浓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让人琢磨不透,更加抓不住。 紧接着,就见夜九宸慢慢抬起头,用那双如枭鹰般深沉而又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冷月。 “月儿,我不想再拖了。 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还是越早解决越好,不然时间一久,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比如冷宵,比如岳父。 月儿,我不想再让这些事情使你烦心。” 夜九宸声音低沉暗哑,悠扬婉转,宛若带着魔力,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蛊惑着冷月的心。可她仍旧保持着那一份惊人的理性和冷静,眸光锐利而又笔直的逼视着夜九宸,哆哆追问道: “所以呢,夜九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413章 你知道,怎么毁掉一个人么 屋外,阳光明媚,好似在这样的阳光照耀下,这世间剩下的只有美好。 屋内,冷月和夜九宸对视着,沉默着,彼此间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淌。 下一秒,夜九宸正了正神色,一字一顿道: “江行烈老了。” 只一句话,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明什么,但是冷月已然明白了。 夜九宸是要对江行烈动手! 虽然以前,她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感觉夜九宸即便是做了寰王,即便答应去北境,即便同江听白结盟,也从来没有一日,真的打算安分守己。 早晚有一天,他会向江行烈动手,之所以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 可为什么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不可否认,现在,并不是好的时候。 所以,他……是为了自己么? 想到此处,冷月不由得心神一动,紧接着便伸出双臂,猝不及防间将夜九宸整个人都抱住。 夜九宸原本还做好了准备,自己没有事先报备就搞事情,按照冷月的脾气,铁定是要“收拾”自己的。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冷月不但没有“收拾”自己,还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夜九宸有点怔楞,一时间身子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 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冷月这算不算是给自己的,死刑前的最后一餐? 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冷月现在确实不高兴!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都这么主动了,小妖孽居然像个柱子一样,就这么生生的杵在这里,啥也不干?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将头从夜九宸的胸前抬起来,擎着一双蒙着寒霜的眼眸,冷冷的朝夜九宸说道: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抱你的时候,代表着什么?” 夜九宸:“……” 你这么看我,我有点慌。 “代表着,你也要回抱过来,而且还要更加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像个木头! 夜九宸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像是猛然间清醒了过来一般,失声一笑。 冷月:“……” 你丫的居然还敢笑? “你……” 冷月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夜九宸突然间猝不及防落下的一吻,让她突然就顿失了余下的语言。 小妖孽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夜九宸一边更加紧的回抱住冷月,一边挑着唇角,别有意味的说道: “可是本王觉得,光是抱住,还是不够呢。” 说着,又是倾身在冷月的唇上落下一吻。 “要这样,才够!” 冷月绷着大佬不能输的气势,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点了点头。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说着,直接闭上了眼睛,扬起了脸,向上凑了凑。 夜九宸看着冷月这副明目张胆索吻的模样,明知不该笑,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冷月:“……” 冷月这回彻底是毛了。 你大爷! 笑笑笑笑,再笑把你牙掰下来你信不信?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随即睁开眼,眼底也顿时投射出两道像是带了实质一般,能够将人瞬间凌迟的冷芒。 然而下一秒,这份冰冷,却瞬间融化在了一片柔软旖旎之中。 夜九宸没有再给冷月说话的机会,而是低下头,将她所有的语言,都封缄在了深情而又浓烈的吻中。 春风化雨,万物无声。 …… 乾华殿外,费皇后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一如既往的华服,整个人都是那般雍容华贵,光彩夺目。 可是没人知道,此刻的她,竟然会有些紧张。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胸膛里那颗早就沉静的心,居然会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呼吸也仿佛急促了一般,她只能努力的维持着面色上的不动声色,用力捏紧掩藏在宽大袖管中的手,借以来提醒自己。 联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皇后娘娘,皇上在等了。” 闻声,费皇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本宫知道了。” 说罢,挺了挺脊背,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定的走了进去。 寝殿之内,江行烈已经坐在了桌案前,桌上已经布好了早膳,有水晶虾饺、小笼包、蟹黄酥……等等等等,竟然真的都是她爱吃的。 费皇后脚下的步子有些停顿。 不知怎的,往日里江行烈那张严肃不已,面对费皇后时不由自主露出憎恶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柔和。 “皇后来了,坐吧。” 费皇后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面色上露出任何端倪,先是朝着江行烈行了个礼,然后便提步走到江行烈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皇上今日没早朝?” 一坐下来,费皇后就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而江行烈闻言不但没有恼怒,却反而朝着费皇后做了一个俏皮的、完全不符合他年龄和身份会做的眨眼。 “朕自从登基继位以来,十几年如一日,每一日都兢兢业业诚诚恳恳,没耽误过一次早朝。 朕今日就想任性一次。” 听着江行烈像是年少时不羁而又任性的言语,费皇后不由得一愣,一双眼,也忍不住看向桌面。 察觉到费皇后的目光,江行烈不由得说道:“都是你爱吃的,我一早吩咐御膳房做的,你尝尝看。” 费皇后默了默,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臣妾爱吃什么。 臣妾以为,皇上都忘记了。” 江行烈默不作声的夹了一只水晶虾饺,放在费皇后的碗里。 “尝尝看,朕记得我们刚大婚那会,你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江行烈的话让费皇后心底不受控制的一个瑟缩,酸楚也随之蔓延至鼻尖,她只能连忙低下头,佯装着拿起筷子去夹那只虾饺来分散注意力。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尤其是在江行烈的面前。 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虾饺入口,软糯薄的饺皮破裂,鲜虾的汁水瞬间弥漫口腔,费皇后竟然有些恍惚。 “好吃么?” 费皇后用力的咀嚼着,下咽。 “好吃。” 听费皇后这么说,江行烈不由得笑了笑。 “一晃,十九年过去了。朕记得十九年前见你的时候,你才刚刚及笄,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但朕看皇后,竟然还是当年的模样。” 江行烈说着,自己也夹了一个虾饺入口,眼中目光悠远,像是真的陷入了回忆一般。 费皇后怔怔的望着江行烈,心跳虽然依旧剧烈,鼻尖虽然依旧酸涩,可是她却不敢顺着江行烈的话说下去。 她怕! 怕眼下片刻短暂的安宁,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毕竟,十九年来,她无数次憧憬这样的画面,可是现实之中,江行烈却连一个笑容都不曾给过她。 他给她的,只有憎恶,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憎恶! “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毁掉一个人?” “就是让她误以为得到了全世界,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再亲手将她的梦打碎,将她拉回地狱!” 蓦的,冷月那幽幽凉凉的声音,毫无征兆间在耳畔响起,费皇后心里不由得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行烈见状不禁一愣。 “皇后怎么了?” 冷月几日前说话时的样子和语气,此刻就像是个魔鬼一般,在眼前耳畔不断的浮现,费皇后连与江行烈对视都不敢,只能低垂着头。 “臣妾突然有些不舒服,今日便不陪皇上用早膳了! 臣妾告退!” 快速的说完一番话,像是怕什么一样,不等江行烈再开口说些什么,转身便快步往外走。 看背影,落荒而逃! 江行烈静静的坐在桌案前,看着费皇后离去的慌乱背影,脸上的担忧与表情,一瞬间消失殆尽。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联营匆匆进来,看见满桌只动了一两筷子的早膳,不由得提心吊胆的走到江行烈身旁。 “皇上……” “撤了吧,看着这些东西,朕就反胃!” 不等江行烈说完,江行烈便冷冷的说了一句,言语之中的憎恶,那般明显,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那个冷月,还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 居然让他去“色诱”! 江行烈现在整个人都烦躁的不行,烦躁的不光是因为冷月那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狗屁主意,还因为他竟然还鬼使神差的做了! 做了! 可是怎么办? 身为一国帝王,九五之尊,就踏马得一言九鼎。 冷月说了,君无戏言! 一想到这里,江行烈就忍不住头疼! 联营看着江行烈烦躁的背影,再看看一桌几乎没动的早膳,不由得叹了口气。 另外一边,费皇后乘坐着轿辇,整个人却完全无法平静。 今日的江行烈,和往日里的截然不同。 他那般温文尔雅、丰神俊朗、还在自己面前一改平日里人前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说出那般俏皮的话。 这是费皇后这么多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当真正发生在面前,费皇后却怕了。 只是因为,冷月那一句犹如诅咒一般鬼魅的话。 “你知道,怎么毁掉一个人么?” 第414章 你想挨揍么 “你说谁?” 太子府内,冷月、夜九宸、江听白坐在正厅之内,江听白一脸淡然的看着略带惊诧的夜九宸,眼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得意。 终于有件事,是能让夜九宸也感到惊讶的了。 好像感觉扳回了一局呢! 只是这份得意,在接触到冷月那张宛若面瘫一样,毫无反应的脸时,骤然间就烟消云散。 这个死女人! 就不能表现出来一点,正常人的情绪么? 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还是有病? 冷月不是不惊讶,只是多年的雇佣兵生活,早就让她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她和夜九宸说起来那枚药的事,最后夜九宸给出的意见,竟然是要江听白参与。 冷月想了想,倒也没拒绝。 首先,费皇后给江行烈下毒这事,江听白不一定完全不知情。再次,这里是西凉,若论熟悉,冷月和夜九宸就是加在一起,也不如江听白。 所以到底什么医者能够有如此高超的辨毒技术,去问江听白,总比冷月和夜九宸自己私下里查要省许多时间。 也所以,冷月和夜九宸找到江听白,带着费皇后的药,说明了来意。 不出所料,江听白果然对费皇后给江行烈下毒之时,毫不意外,像是早就知晓一样。 但出人意料的是,江听白给出的人选,竟然是白鹤公子。 那个看起来整日只知道留恋风月场所,听听曲,弹弹琴,跟罗小玉之间纠葛不清的白鹤公子。 也难怪夜九宸惊讶了。 冷月自己心中都惊呆了。 “本宫没有诓骗你们,也没有那个必要。 白鹤同本宫自幼一同长大,他有多少本事,本宫再清楚不过。 你们可能不知道,白鹤一家三代都是行医的,只是到了白鹤这里,他突然就对行医治病没有兴趣,只喜欢音乐琴律。 他父亲也不是没有使用过强制手段,强迫他学习医术,只是没想到学来学去,治病救人的本事没学到,倒是学了一手辨毒的本领。 最终家人无奈,才放任他去钻研琴律。” 江听白略微不悦的将白鹤的北境交代了一遍,冷月和夜九宸听着,彼此沉默着对视了两眼。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太子了。” 夜九宸朝江听白说了一句,江听白随即吩咐人去请白鹤。 冷月看着江听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喂,狗东西!” 江听白一愣,撑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冷月,顺便伸出食指指向自己,满脸问号。 狗东西?谁?我? 冷月认真脸:“对,就是你!” 说别人对不起你。 江听白:“……” 拜托搞清楚,我还是太子,你们还住在我的府上! 虽然这些话是江听白心中的吐槽,并没有说出口,但冷月却仿佛像是会读心术一般,顺着他心中所想说了一句。 “嗯,所以我们今日便要搬走。” “你们要搬走?” 很显然,江听白完全没有想到,冷月会突然说到这个。 看着江听白一脸迷茫的表情,冷月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不由得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然,你走?” 以后我和小妖孽住在太子府。 “正好也懒得动。” 江听白:“……” 你咋想的那么美! 江听白一脸严肃惋惜,佯装着没有听到冷月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你们去意已决,纵使本宫有再多不舍……” 冷月轻飘飘的:“也没有去意已决。” 江听白依旧屏蔽冷月的话:“自然不能强人所难,本宫就不挽留了。” 冷月:“要不你挽留一下试试?” 夜九宸站在一旁,看着冷月和江听白之间这种吊诡的,自说自话的对话模式,忍不住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放眼整个世间,也就只有冷月,会有那种起死人不偿命,却又让人恨不起来、讨厌不起来的本事吧。 江听白听冷月说要让他挽留一下试试,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生怕冷月再说下去,就真的鸠占鹊巢了,连忙很明智的转移话题,连之前冷月对他“狗东西”的称呼都无所谓了。 “对了,寰王妃刚刚要同本宫说什么?” 见江听白这么明晃晃赤裸裸的转移话题,冷月悻悻的撇了撇嘴。 啧,没劲! “你知道,这毒,是你爹下给你娘的吧?” 叫皇上皇后什么的太绕嘴,而且字还多,所以不是必要的情况下,冷月都是这么大不敬的称呼。 江听白嘴角抽了抽。 “知道!” “下了十多年,你也知道?” 江听白垂了垂眸,表情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知道。” “那你现在帮我们找白鹤,不怕你娘找你算账?” 冷月一句话出口,江听白突然间抬眸,挑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要送凝香到父皇的身边? 我又为什么,看见你在我面前将江应蓉杀死,却无动于衷?” 江听白的声音低低的,往日里明亮澄澈的眼眸,此刻却显得狠厉而又阴险。 冷月静静的看着,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你很崇拜江行烈!” 冷月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 以前,她一直都怀疑江听白不是亲生的,后来遭到了当事人的极力否认。 那么以前那些江听白干的熊孩子事情,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可是刚刚通过和江听白之间的对话,冷月突然就又通了。 因为太过敬爱、崇拜江行烈,所以才会对给江行烈下了十几年毒的费皇后,恨之入骨。 或者说,江应蓉应该也是站在费皇后那边的。 而且这么久以来,江听白一直都没有对夜九宸和自己真正下手,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也仿佛在忧虑担心着什么,甚至不惜将他们引导西凉来。 现在想来,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江行烈做的。 冷月能想到的事情,夜九宸自然也能想到。 虽然刚刚开始,都是冷月和江听白在说话,他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但是有些事情,他是男人,自然要比冷月更加敏锐的感觉得到。 在冷月问出最后一句肯定的话语之前,夜九宸心中就已然察觉到了。 或者说,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发现,江听白看江行烈的目光,就与看其他人时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敬仰,更是一个少年,对父爱的渴求与向往。 江听白做的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为了博得江行烈的关注与爱,像是一个努力奋斗了许久的男孩子,想要得到父亲的夸奖和肯定一样。 而江听白对此,也没有否认! “是!在我心中,不管是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任君主,都没有能超过父皇的。” 江听白斩钉截铁、毫不掩饰的话语,让冷月和夜九宸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哎! 熊孩子有恋父情节,这可肿么办是好? 冷月心中这么想,但夜九宸却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快速一闪而过的暗芒。 他最初以为,江听白和自己的目的一样。 现在看来,好像有些偏差。 江行烈对自己做过什么,夜九宸无所谓,但是江行烈伤害冷月的家人,伤害冷月,这笔账,夜九宸从来就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他是要让江行烈付出代价的。 可是如今,江听白心中对江行烈的感情是这样的,那么到时候,怕是会…… “行吧!” 夜九宸的思绪,被冷月一声慵懒而又淡漠的声音打断。 “你和你爹的事,我们不管,也懒得管,白鹤什么时候到?” 江听白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跟冷月和夜九宸探讨太多,尤其是冷月,那么目中无人,疯起来连亲爹都怼的人,怎么可能跟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说到一起? 微微敛了敛心神,江听白略微算了算时间。 “应该快了!” 冷月原本还打算去看看冷迟和冷老夫人他们收拾的怎么样了,一听说快了,索性也懒得来回折腾,便耐起性子等了起来。 而转眸间,冷月却察觉到,从刚刚开始的夜九宸,好像有些异样。 小妖孽这是,又有心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好在,就在冷月的最后一点耐心快要用光的时候,白鹤终于来了。 白鹤今日像是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一样,一席白衣风度翩翩,俊朗不凡,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用发冠别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白鹤见过……” “别废话,赶紧过来!” 白鹤原本还想有点礼数,做做样子,结果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一脸燥意的冷月拽着脖领子,拽到了桌案前。 “哎哎哎,你轻点轻点。 我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你是小玉的老板,我也……” “你想挨揍么?” 白鹤煞有其事的君子模样,被冷月一句轻飘飘却又极具震慑力的反问震了回去,立刻改口。 “不想!” 白鹤一脸正经:“不知王妃想让在下看的,是什么药?” 冷月没说话,直接用眼神朝着桌案上示意了一下。 白鹤顺着冷月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桌案上的锦盒,以及锦盒内黑色的、泛着幽光而又散发着异香的药丸…… 第415章 打个结不就憋住了 白鹤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凝重了起来,眉心紧紧的蹙在一起,伸手将药丸从锦盒中拿起。 “这个药,弄得很巧妙啊。” 夜九宸闻言,不由得追问一句:“怎么,看不出异样么?” “若是一般的医者,自然是看不出异样,就算是太医院里那帮老家伙,也未必能看出来。”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废话,你以为江行烈是吃素的,会没找人看过? 若是看出来了,哪有你在这叭叭的份。 “说重点,这药哪里不对。” 听冷月一开口,白鹤立刻正了正神色:“王妃,这我可不敢妄自托大说马上就能看出问题,如果你放心的话,这药交给我,三日之内,我必定给你个结果。” 冷月点点头:“三日,是吧?” 白鹤语气笃定:“是,只需三日。” 冷月闻言,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的江听白。 “收拾间房间给白鹤,让他在太子府住三日。” 说完,不等江听白回答,又看向夜九宸。 夜九宸不等冷月说话,便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陪你在这里多等三日,先让岳父和祖母他们,搬去王府,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夜九宸办事,冷月自然放心。 事情就这么被冷月和夜九宸三言两语定了下来,江听白和白鹤彼此对视了一眼。 白鹤先是不干了。 “你们要走?那小玉呢?” 住在太子府倒是无碍,以前又不是没住过,但他这次来是为了罗小玉才来的,如果罗小玉走了,他住在这里干什么? 冷月像是看穿了白鹤的心思,心中的小人忍不住呵呵哒。 呵,男人! “如果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让罗小玉也留下来几日。” 白鹤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要开口却猛地察觉到不对。 “不是你们有事要求我么?” 冷月绷着脸,不辨语气的回道:“你求不求?” 白鹤:“……”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妃仁慈,还请王妃准许让小玉留下来,给我打个下手。” 冷月:“……” 亏你说的出来哈。 罗小玉一个风月场内的妈妈,能给你打什么下手? “嗯。” 得到了冷月的准许,白鹤这才嬉笑眼看,而被晾在一旁的江听白,这个时候也按捺不住窜了出来。 “喂,你说什么?你还要在这里住三天?” “你不愿意?不愿意你可以走啊,我又没绑着你的腿!” “你……” 江听白不想说话了。 这里是他家!他家! 夜九宸站在一旁,看着冷月“大杀四方”,对手“片甲不留”的样子,笑意止不住的爬上眼角眉梢。 哎! 老婆战斗力太强,自己都没有发挥的余地了呢。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整整一日,白鹤都把自己关在了江听白为他准备好的屋子里,除了中间罗小玉给他送过几顿饭之外,再没有与任何人接触过。 冷月倒也没去打扰,反倒是江听白,略微有些忐忑心急。 看着江听白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的样子,冷月就觉得头疼。 蓦的,江听白顿住脚步,眸光一凝,转身就要往外走。 “干什么去?” 冷月冷冷的询问了一句,江听白不禁顿住脚步:“出恭。” “憋着!” 江听白:“……” 江听白闻言忍不住朝坐在一旁的夜九宸投去抗议的目光。 听听,听听,你媳妇说的这是人话么? “恕难从命,这东西憋不住!不如王妃来告诉告诉我,怎么憋?” 冷月眼睛都没眨一下,说的那叫一个没有违和感:“打个结不就憋住了?” 江听白:“……” 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震惊了,这么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不忍睹、惨……的话,居然从一个女子、还是嫁为人妇的女子口中说出。 江听白一张脸,登时间造的通红,说不上是羞愤还是什么,只是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怼。 别说是江听白,就是一贯以来已经习惯了冷月“语出惊人”的夜九宸,都忍不住呛了一口气,咳嗽起来。 冷月看着俩人的反应,不由得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认真的问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江听白已经卒了,不想说话。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甚至都有点待不下去。 夜九宸深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绷着脸,略显不悦的朝冷月说道: “月儿!” 冷月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九宸,在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警告之后,不由得回想了一下。 好像在这个时代,女人讲荤段子,还是当着腹黑龟毛小心眼的老公的面,是不大合适啊。 “赶紧去!” 冷月收回目光,不耐的朝着江听白摆了摆手。 都怪他! 好好的,没事老在自己眼前晃什么,晃的怪心烦的。 江听白莫名躺枪,只觉得膝盖痛,胸口更痛。 赶紧去? 他现在去还上的出来么? …… 凤栖宫中,费皇后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 紫荆在一旁伺候着,小心翼翼的觑着费皇后的神色,也不敢出声。只能小心的守着。 她是在费皇后刚进宫时,便跟在费皇后身边的,再加上为人聪慧敏锐、自然而然的,便成了费皇后身边最为有权势的大婢女。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费皇后有过这样的时候。 而也不难猜出,费皇后之所以会这般心不在焉,除了一个人,再没有其他的原因。 想到江行烈,紫荆不由得垂下眼眸。 她不想背叛费皇后。 可是江行烈不知怎的,查到了她家的情况,用她唯一的亲人,弟弟的性命来相要挟。 费皇后对她是恩重如山,但血浓于水,这世间对她最为重要的,便是弟弟。 没有办法,她只能为江行烈做事。 好在,这几年来,江行烈也没有要她做什么,只是按时将费皇后的情况,偷偷报告给江行烈而已。 “娘娘可在?” 蓦的,外面传来的声响打断了紫荆的思绪,微微缓了缓心神,紫荆听出了是联营的声音,转眸不禁朝着费皇后看了一眼。 很显然,费皇后还处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听到联营的声音。 紫荆顿了顿,转身出了寝殿。 “联营公公。” “娘娘在么?” 紫荆回头看了一眼:“娘娘在的,只是在休息,公公这个时候来,可有什么事?” 联营点了点头:“你去准备准备,皇上今晚要留宿凤栖宫。” “什么?” 联营的话像是让紫荆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联营不喜紫荆的诧异,不由得皱了皱眉。 毕竟,都是在宫里当差多年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何况,紫荆还在私下里偷偷为江行烈提供消息,若是这般,怎么为皇上做事? 察觉到联营脸上的不喜,紫荆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敛起神色。 “奴婢知道了,辛苦公公了。” “嗯!” 联营不阴不阳的应了一声,甩了甩拂尘,转身便走。 紫荆站在原地,还是有些无法从刚刚联营带来的消息中缓过心神。 毕竟,皇上憎恶皇后,十几年如一日,从未在凤栖宫中留宿过,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偏偏就留宿了呢? 但她只是个下人,有些事情,不是她该需要操心置喙的。 想到此处,紫荆连忙正了正神色,转身回到殿内。 “怎么了、” 紫荆前脚刚一踏进殿内,就听费皇后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了起来。 紫荆闻言,连忙上前回话。 “回禀娘娘,乾华殿的联营公公刚刚来传皇上口谕,说是皇上今晚要留宿……凤栖宫,让娘娘好好准备准备。” “你说什么?” 这一次,连费皇后本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露出了讶然的神情。 紫荆心里微微平衡了一些。 费皇后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在听到紫荆的这句话时,先是怔楞诧异了一下,紧接着便凝重复杂了起来。 江行烈今日是怎么了? 先是不早朝,然后叫自己去乾华殿一起吃早膳,而且吃早膳的时候,还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存在过去那么多年的相互憎恶、相互猜忌。 费皇后怕自己迷失了心智,所以早早逃离。 可是没想到,江行烈竟然不放过自己! 他今晚要来留宿! 期待么? 怎么可能不期待?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抵挡住自己深爱了多年的男人的一个回眸。 可是害怕么? 当然害怕! 怕江行烈所做的一切,怕他如今的回头和短暂的温柔,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而已。 也怕,冷月那宛若诅咒一般的话语,成为现实。 “你知道,怎么样毁了一个人么?” 脑海中和耳畔里突然出现冷月的声音,费皇后不由得用力闭了闭眼睛。 紫荆站在一旁,略微有些忧心。 “娘娘?” “吩咐下去!” 蓦的,费皇后睁开眼,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雍容华贵、优雅端庄的西凉皇后。 “让凤栖宫里的人都好好准备,晚上皇上,会来留宿!” 第416章 隐隐复苏的小火苗? “冷月!” 冷月和夜九宸坐在屋子里下棋,原本前去出恭解决个人问题的江听白,此时却怒气冲冲的返了回来,一进入屋内,就拔高了几分音量,略显严肃的朝着冷月唤了一声。 冷月绷着面色,并没有回应,倒是夜九宸,见到江听白如此对冷月无礼,不由得面色一沉。 “太子殿下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 夜九宸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江听白,而且声音也不大,但语气之中夹杂的冷冽气势,却让江听白不由得一怔。 他不是没见过夜九宸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但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都会不动声色的夜九宸,只有在面对关于冷月有关的事情上,才会有所动容。 即便,是芝麻大点的小事。 被警告的江听白,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喂了一把狗粮,还不得不狠狠的往嘴里塞一口。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江听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朝着冷月询问道: “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父皇要留宿凤栖宫,冷月,是不是你搞得鬼!” 江听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白日里他进宫的时候,就听说江行烈同费皇后一起吃了早膳,虽然是不欢而散,但却也足以让人震撼了。 只是当时,江听白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也还没有将这件事同冷月联系起来。 毕竟,他最英明神武的父皇做任何事,或许都是有原因的。 然而刚刚他出恭的时候,却听行云说,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江行烈今晚要留宿凤栖宫,而且消息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江行烈怎么会留宿凤栖宫? 如果说一起吃早膳还尚有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那么留宿,就完全解释不了了。 怎么就偏偏那么巧,冷月和夜九宸进了宫之后,就又早膳又留宿的? 打死江听白都不相信,这件事跟冷月没关系。 可惜,面对江听白的质问,冷月却依旧维持着大佬一般面瘫的反应。 “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江听白:“……” 还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怎么不是你?” “你爹和妈睡一起,和我也有关系? 那城东头王铁匠家的公狗和母、狗交酉己,也和我有关系了?” 好冤枉呢! 江听白:“……” 冷月虽然口口声声否定,但越是这样,江听白越肯定。 如果真不是冷月做的,她才懒得否认。 面对冷月和夜九宸的矢口否认,江听白倒也不意外,只是不承认没关系。 深吸一口气,江听白继续问道:“好,不是你,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冷月终于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像看地主家傻儿子一样,同情的看着江听白、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江听白有点发懵。 冷月认真脸:“你什么时候瞎的?” 江听白:“???” “我在下棋,你看不见么?” 说着,冷月还煞有其事的晃了晃手中的黑色棋子。 江听白:“……” 夜九宸原本正在对江听白一开始同冷月说话的语气不善,而心情不爽,想着要如何惩治一下,但没想到冷月云淡风轻的两句话,已经让江听白一张白皙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夜九宸笑笑,摇了摇头。 他好像担心的太多了呢。 冷月收回目光,略微思忖了一下,已然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我要赢了。”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才微微敛起心神,看了看棋盘。 黑白子各占半壁江山,而冷月的攻势凶猛,确实看起来,马上就要杀的夜九宸片甲不留了。 但下棋就犹如王者农药,上一秒还是顺风,下一秒一个不慎一波团灭,就有可能让敌方趁势大街,一鼓作气推到水晶,反败为胜。 不同的是,下棋是独自战斗,遇不到什么坑逼。 但王者农药就不是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你会连着十几局都遇到坑逼,坑到你怀疑人生,分分钟想把游戏卸载。 夜九宸唇角桀骜的向上挑着,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哦?是么?”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白子放置在棋盘之上,随即将冷月的黑子吃掉了一大半。 冷月:“……” 卧槽,防不胜防啊。 原本的半壁江山,瞬间变成了一边倒,夜九宸微微抬眸,笑着看向冷月。 “娘子承让,为夫赢了。” 冷月心里不爽了,但好歹是个大佬,拿得起放得下,输也输得起。 “赢就赢呗,瞅给你嘚瑟的。” 江听白就那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下棋,明明上一秒还在说江行烈和费皇后这么严肃认真的事情,下一秒怎么就忘得这么彻底? 江听白不死心,干脆不顾形象的直接一个倾身,盖住棋盘,将冷月和夜九宸要收拾棋子的动作给生生阻拦住。 “不行! 你们今天不给本宫一个说法,本宫便待在这里不起来了。” 反正面对冷月,威逼利诱没用,软磨硬泡也没用,硬的不好使,软的不好使,干脆就耍无赖好了。 冷月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静静的看着江听白。 啧,还真是大开眼界呢。 顿了顿,夜九宸却抢先一步开口,朝着江听白挑了挑眉。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喜欢这棋盘,那本王便割爱,送给太子殿下好了。 只是,本王与王妃下了一天的棋,着实有些疲乏,这就要回去歇息,就不陪太子殿下一同钻研棋艺了。” 说罢,也不管江听白脸上是一副怎样的神情,直接就站起身,朝冷月伸出了手。 江听白简直无语了。 “你们就这么走了?” 冷月慢慢站起身,“那不然呢?” 江听白:“……你们,你们不是在等白鹤那边的结果么?”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极为认真:“白鹤不是说要三天么,今天才第一天,急什么?” 江听白:“……”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冷月将手放在夜九宸的手上,任由他牵着。 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从江听白眼前走开,朝门口慢慢走去。 江听白简直觉得自己要吐血。 他还就不相信了! 他们是要睡觉是吧? 自己偏要跟着一起去,看他们能睡着不! 这么想着,江听白顿时不顾自己的身份,起身就要跟上。 而就在这时,冷月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回转过身,表情严肃而又认真,虔诚而又笃定的,朝着江听白,一字一顿开口说道: “对了,太子殿下。” “你不要想着劝我!” “有句话,其实我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想要告诉你了、” 江听白:“???……!!!” 这突然转变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难道冷月是要跟自己表白? 不能够啊,夜九宸还在旁边呢! 夜九宸也不知道冷月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图,但即便心中知道,冷月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对江听白有任何一丁点想法,可是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意味不明、暧昧不清的话,夜九宸不由自主的还是微微紧张了那么一下下。 连带着握着冷月的手,都不受控制的用了用力。 冷月自然感受到了夜九宸细微的动作,和情绪变化,心中的小人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 哎! 小妖孽这么没有安全感么? 明明自己做的很好啊。 “你……你要告诉我什么?” 江听白怔怔的望着冷月,之前心底那隐隐燃烧起来,却又被冷月彻底浇灭的小火苗,竟然隐隐间,有了要复苏的势头。 心跳,也蓦的加快了起来。 冷月表情依旧认真严肃,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当断、袖的潜质,之所以一直没弯,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心爱的男人。 加油!” 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冷月还故意加重了咬字。 夜九宸:“……” 江听白:“……” 两人着实没有想到,冷月会冷不防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也太…… 江听白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晴天一道惊雷,生生的劈砍而中,劈的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隐隐要复苏的小火苗? 不存在! 夜九宸则是憋着笑,憋得极为辛苦。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的小月儿,为了不让江听白今晚再烦他们,会想出这么别具一格、又清新脱俗的办法。 江听白现在整个人估计都懵逼了吧。 而冷月却趁着这个机会,轻轻攥了攥夜九宸的掌心。 得到冷月的示意,夜九宸只能憋着笑,赶在江听白反应过来爆发之前,快速离开。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怕是都无法接受别人怀疑是断袖吧? 何况,还是当朝太子! 皎白幽冷的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梢头,静静在大地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 夜九宸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亏你想的出来!” “我不这么说,他怎么受刺激?” 不受刺激,怎么不跟着我们? 夜九宸一边笑一边点头。 “是是是,我的小月儿最聪明了!” 冷月哼哼两声:“这我就不跟你犟了!” 第417章 只是为了遇见你 冷月和夜九宸潇洒离开,独留江听白一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什么玩楞? 冷月说他啥? 断袖? 我袖你大爷! 反应过来的江听白,只觉得胸口一口浊气直往上涌,非得喷出一口老血来才能舒缓过来。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有什么小火苗。 没有! 以后火星子都没有! 行云走进房间,看见江听白脸上风云变幻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后怕。 自家主子这是咋了? 咋这么吓人呢? 吓人归吓人,忠心耿耿的行云还是上前,小心翼翼而又关切的询问道: “殿下?” 听见行云的声音,江听白顿时一记眼刀冷冷的扫了过去,直扫的行云脊背发憷。 我也没咋的啊。 “殿下,你别这么看着属下,属下没干什么啊?” 江听白冷冷的收回目光,绷着脸,提着气,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往外走。 “马上安排,本宫要进宫。” 行云看了看天:“殿下,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啊?” “本宫要选妃!” 证明自己最好、最有效、最有说服力的办法是什么? 找个女人! 行云一愣,紧接着连忙跟上劝阻: “太子殿下,殿下,选妃也得白日里选,哪有大晚上选的啊……” 江听白这边下定了决心要选妃,凤栖宫中,却一改往日里冷清的气息,宫女太监一个个充满了精气神。 虽然他们的主子,这么多年来一直位居东宫,而且地位不可撼动,但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和睦,鹣鲽情深,也会让她们这些奴才与有荣焉。” 费皇后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紫荆帮她整理。 木质的梳子冲费皇后的发顶一直梳到发尾,没有丝毫的卡顿。 费皇后及笄之年便嫁给了江行烈,十九年过去,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一个女人最有味道的时候。 褪去了青涩稚嫩,只留有成熟的韵味。 费皇后原本长得就不是平庸之姿,此刻褪去了华服和妆容,看起来,倒多了几分别样的清丽雅致。 紫荆帮费皇后梳着头,都忍不住赞叹。 “娘娘长得真好看,奴婢伺候娘娘这么多年,娘娘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和当年刚进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紫荆的话,让原本略带紧张的费皇后,不由得浅然一笑。 “就你会说话。 怎么可能一样,白云苍狗,年华易逝。本宫就算再怎么美,也抵不过青春年少。” 说到此处,费皇后不禁垂下了眼眸。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在这冰冷的宫墙之中度过的,到了这个年岁,回首看去,竟然什么都没有剩下。 若非要说,就只剩下了那一份对江行烈的执念。 明知没有结果,还要坚持下去的执念。 费皇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在执着什么,或许,就是在等待着像今日这样吧? 紫荆伺候费皇后许久,怎么会不明白费皇后的心思。 “娘娘熬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管皇上此次突然回心转意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娘娘都要抓住。” 紫荆的话,正好说中了费皇后的心思。 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即便江行烈的突然回心转意的原因还不知道,即便冷月的话,依旧宛若魔咒一般,折磨着她,可她不是一般女子。 她是费婉清,是这西凉的皇后。 机会来了,她便要抓住! 想到此处,费皇后不由的深吸一口气,美眸之中,也随之投射出明亮的光芒。 …… 太子府内,筑儿已经服侍冷月和夜九宸梳洗更衣完毕退了下去,夜九宸和冷月面对面的躺在床榻之上,望着彼此。 夜九宸的眼眸很好看,不管看了多少次,每每被他这么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冷月都会觉得心跳加速。 果然,颜狗也没有什么不好。 最起码一辈子都不会缺少激情不是么? 但心跳加速是心跳加速的,面色上,身为大佬坚决不能露怯。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睡觉?” 不睡觉可以做点别的! “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冷月。” 冷月:“……” 小妖孽察觉了? 也真够后知后觉了,在一起了这么久,第一次怀疑? “我不是冷月是谁?” “你或许,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吧。” 冷月:“……” 卧槽,又让你说中了! 冷月心里现在慌得一批,连忙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你和这个时代的女子,完全不同。所有的礼数在你的眼里,都宛若云烟一般。 你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更不在乎权势和地位,你说出的话,很多时候我都闻所未闻,你做出的事,很多时候也都那么大胆放肆。” 夜九宸低沉婉转的声音宛若大提琴一般,悠扬的飘进耳畔。 冷月认真脸:“不好么?” 其实夜九宸有一点说错了。 那些她不在乎的东西,在她眼里不是云烟,而是狗屁! 夜九宸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好,只是同我听闻过的冷月,判若两人。” “嗯?” “以前大周国的镇国将军嫡小姐,虽然也是个任性妄为、胆大放肆的人,但这里……” 说着,夜九宸抬手指了指冷月的太阳穴。 “却没有你这般聪慧敏锐。” 冷月心中腹诽:废话,芯都换了! 原主那个傻蛋,就是因为太缺心眼,所以才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在说我以前傻?” 冷月佯装着不悦一般,没好气的朝夜九宸质问了一句。 想起来,这好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这个冷月以后,第一次和夜九宸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不是,是躺下来聊她的问题。 以夜九宸的心思,不察觉是不可能的。 所以冷月一早就做好了要面对的准备,以前之所以总是打马虎眼都能糊弄过去,不是因为她的理由有多完美,只是因为她知道,是夜九宸放过了她。 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不想说,为什么要逼问呢? 此刻,冷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心底突然有种冲动。 要不,干脆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小妖孽好了。 想着,不等夜九宸回答,冷月直接一个翻身,直接覆在了夜九宸的身上,撑着一只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夜九宸。 夜九宸见到这副架势,先是一愣,转而嘴角就勾起一抹斜肆的弧度。 “怎么,娘子今晚要在上面?” 冷月:“……” 我怀疑你在开车,蛋酥我木有证据! “严肃点!” 冷月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气势十足的人,此刻却显得极其没有说服力。 就好像是一只萌萌哒小奶猫,呲着牙想要耍凶耍狠,最终却还是落下一个奶凶的名声。 凶是有了,但还逃脱不开一个奶字。 夜九宸憋着笑,佯装着正了正神色。 “哦?王妃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同本王说么?” 冷月的心跳很快,但却又莫名平静。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望着夜九宸的眼眸,冷月只觉得仿佛自己整个人都沉、沦了一般。他的双眼漆黑深邃,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辰一般,让人移转不开视线。 “如果我说,我不是冷月,你会不会休妻?” 说这话的时候,冷月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夜九宸敢说会,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而夜九宸听闻了冷月的话,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任何的怔楞,只是依旧擎着一双眼,深深的凝望着冷月。 空气,有短暂的沉默。 就在冷月以为夜九宸是在犹豫,正想着是要将某只小妖孽红烧还是油炸的时候,夜九宸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再一次缓缓响起。 “不管是这一生这一世、还是下一生下一世,我夜九宸的妻子,就只有你。 不是冷月、不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也不是任何人。 只是你!” 夜九宸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字字句句,仿佛都加诸了感情一般,带着重量,砸在了冷月的心上。 他说,他要的人,不是任何人。 只是她! 不管她是不是冷月,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冷月凝望着夜九宸,蓦的,倾身而下,在他薄而柔软的唇瓣之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片刻,冷月抽离开,凑到夜九宸的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话。 夜九宸闻声,黑眸不由得一个撑大。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唇已然再次被封缄。 夜晚宁静而又深邃,静谧却又火热。 夜九宸浑身上下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把火,灼烧不已。 只是,就在他欲要翻身,反客为主的时候,却被冷越事先察觉到意图,死死按住。 夜九宸眉心紧促,黑眸深沉到快要滴出墨来一般。 冷月眼底却带了几分俏皮戏谑,低声说道: “是你说的,今晚要让我在上面!” 夜九宸:“……” 天边,明月躲在了云层里,只露出一半,窥探大地。 刚刚,冷月附在夜九宸的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话。 她说: “其实,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 原本我还在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现在我明白了。 原来,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要遇见你!” 第418章 加把劲! 夜,注定不平静。 冷月和夜九宸浑身大汗淋漓,却依旧紧紧不舍的抱在一起。 夜九宸将下颚抵在冷月的发顶,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独有的冷香。 冷月着实是有点累。 “皇上也有点不容易。” 蓦的,冷月开口说了一句毫无征兆的话,夜九宸一愣,松开冷月。 “这个时候,想其他男人?” 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冷月心中的小人不禁给了某只小妖孽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这个醋,吃的没道理。” 顿了顿:“我只是突然想到,原来当皇上也有那么一天会牺牲自己。 这么看来,这个皇上,做不做也没什么了。” 看着冷月用冷漠的表情说出这么感慨的话,夜九宸着实有些不习惯。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主意,好像是你出的。” “嗯?是么?”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夜九宸:“……” 这么调皮,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 好想把她变小,这样就可以把她揣在袖子里,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心中的想法,只是见他一瞬不眨的望着自己,心里的小火苗瞬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看着突如其来翻身而上的冷月,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 “还来?” “嗯,得加把劲!” 梁浅都怀了,自己这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身为女孩子,能轻易认输么? 坚决不能够! 夜九宸没听懂冷月的意思。 “加把劲?” “怎么,你不行?” 冷月略带挑衅的挑了挑眉,夜九宸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好看的桃花眼也随即危险的半眯起来。 “看来本王的小月儿,还是没有学乖啊。” 说话间,已然揽着冷月的腰,将她整个人一个旋转。 情势,立刻颠倒。 冷月双腿一盘:“嗯,来吧。” 夜九宸再次:“……” 红烛妖冶,咛语声声,似乎打破了夜的寂静。 同一时间,一声“皇上驾到”,也打破了凤栖宫的宁静。 费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听见这一声,心跳不由得漏跳了半拍。 她也很奇怪。 为什么明明已经在一起相处了十九年了,为什么自己早就已经过了这般会脸红心跳的年纪,却还是宛若情窦初开一般。 “娘娘?” 见费皇后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紫荆不禁出言提醒了一声,费皇后闻声,这才缓过心神起身。 而江行烈刚好在这个时候走进寝殿之内,费皇后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皇上。” “皇后请起。” 说话间,江行烈已经上前牵住费皇后的手。 费皇后却像是触电一般,在江行烈的手触碰到她那一刻,本能的就是一个瑟缩,收了回去。 江行烈虚握了个空,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费皇后心中也有些忐忑,但还是佯装着无事发生一般。 “谢皇上,” 江行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可是那笑意,却仿佛温暖不了冰冷的眼底。 见到费皇后如此,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倒是平静的,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先退下吧。” 江行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紫荆见状,只好躬身告退,只是临离开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朝着费皇后看了一眼。 若是江行烈和费皇后之间真的能够有所改变,自己也不必每日过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游走在两个主子之间,不知道哪天,便会送了命了。 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紫荆将门关好,同联营一同守在了外面。 寝殿内,只剩下了江行烈和费皇后两人。 江行烈先是走到藤榻之上坐了下来,费皇后此刻也已经定下心神,小心翼翼的走到江行烈身旁。 江行烈似乎很疲倦一般,轻轻合上了眼眸,蹙起了眉心。 费皇后见状,不由得担忧的询问道:“皇上可是头疼?” 江行烈没有抬眸,却还是应声道:“嗯,昨日服下了皇后送来的药,虽然头疾去了,但是头还是会隐隐作痛。 可能,是太累了吧。” 费皇后将江行烈的话听在了心里,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犹疑。 顿了顿,费皇后来到江行烈身后,抬手放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臣妾替皇上按一按。” “嗯,好,有劳皇后。” 说话间,费皇后的手指,已经在江行烈的太阳穴位置,开始轻轻按摩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费皇后动作轻柔,江行烈呼吸平缓,两人之间看起来竟像是一对和睦相处的夫妻。 费皇后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样的画面,曾经是她心中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一次次憧憬的、期盼的,但有一天真的来临了,却让她的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心中这么想着,费皇后也没有再继续隐藏,而是直接了当的询问出了口。 “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想要请皇上为臣妾答疑。” 江行烈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皇后想问,朕为何会突然对你转变态度是么?” 费皇后抿了抿唇:“臣妾惶恐。” 江行烈猛地睁开眼,勾了勾唇。 “昨晚,宸儿和冷月曾经来见过朕。” 费皇后眸光闪了闪,果然,是和冷月夜九宸有关系么?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记得朕刚见到冷月的时候,就察觉到她和宸儿之间那般紧密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拆散的关系。 当初,朕还曾经想要让林首辅的女儿嫁给宸儿,帮他巩固在西凉的地位。 可是你知道么?》 宸儿宁愿抗旨、宁愿死,都不同意。 最后,朕也就只好妥协了。” 江行烈娓娓的道着,语气轻缓温和,就像是一个在同妻子抱怨儿子不听话的慈爱老父亲。 “昨日,他们来的时候,朕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朕很羡慕。” 费皇后听到这里,不由得出言打断。 “皇上说笑了,小孩子家打打闹闹的感情,有什么可羡慕的? 而且,人都会变的! 如今感情尚好,将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人都会变得!” 江行烈顺着费皇后的话说了一句,猛地抬起一只手,抓住费皇后帮她按摩的手腕。 费皇后心里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手腕处就传来一个大力,紧接着,她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跌入到了江行烈的怀中。 费皇后撑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江行烈比费皇后大了些许年纪,可饶是如此,他依旧眉眼俊朗,器宇轩昂,眼角眉梢都是费皇后记忆中,那个一眼万年的,少年的模样。 是她,爱的模样。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起来,就好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发疯了的野兽,横冲直撞的,想要找到个出口。 喉咙,也干涸的要命。 生平第一次,费皇后竟然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不知道这种情形下,她该如何自处。 这样的认识让她既觉得羞愤、愧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修养以及沉静,又隐隐觉得向往美好。 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吧? 正如江行烈所说的,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样子。 江行烈凝神看着费皇后,将她眼底的闪动和希冀、恐惧和惴惴不安,全都一丝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可是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让费皇后看出一丝一毫的鄙夷。 顿了顿,江行烈缓缓启唇。 “朕想开了,这么多年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守在朕身边的人都是婉清你。 朕年纪也越来越大了,皇位,迟早是要交给别人的。 到时候,朕还能剩下什么? 朕只有你了。 所以,婉清……” 江行烈的话像是带着魔力一般,就那般直直的窜进费皇后的耳畔,穿透耳膜,直达心底。 心跳,仿佛更快了。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这个她爱了一生、恨了一生、也等了一生的男人,正拥她入怀,用那双锐利而又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她,用低沉而又悦耳的声音,一改往日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皇后”,改为唤她的闺名。 婉清…… 这个名字,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叫了。 久到,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而此刻,他却唤的如此深情,如此动听,如此让人,意乱情、迷。 “婉清,你说的,人都会变的。 如今,朕想改变,你愿意给朕机会么?” 费皇后一双美眸闪动着,直直的望着江行烈,仿佛这一刻,不管江行烈说的是什么,她都会答应一般。 也许,他真的还有其他目的。 也许,他并没有忘记那个女人,那个自己同样恨了一生,夺走了属于自己爱的女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了。 费皇后抿了抿唇,掩饰掉鼻尖和眼眶的酸涩,顺势趴在了江行烈的胸膛之上。 “臣妾,等皇上这一句,已经等了十九年了。” 江行烈一只手臂揽着费皇后。 “是朕不好,让皇后久等了。” 温柔缱绻的声音和语调,仿佛充满了愧疚。 只是费皇后此时却看不到,江行烈眼中冷漠的、好似蒙了寒霜一般,毫不动容的光。 第419章 子母蛊 转眼,三天时限已到。 冷月这三日里来过得极为轻松惬意,看起来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一般。可是今日一大早,却早早同夜九宸一同起床,来到白鹤的房门前。 冷月气势汹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冽,就差拎着一把四十米的大长刀了。 看着这样的冷月,夜九宸就忍不住低笑。 没办法,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夜九宸只要看见她,嘴角也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江听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的。 只是,江听白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不已,凝重着一张脸,像是马上就要下起疾风骤雨一般。 见到冷月,更是没有好气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他还记仇呢! 前几日,冷月当着夜九宸的面说他是那个什么……这口气,绝对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察觉到江听白的异样,冷月不由得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跟在江听白身后的行云。 “你家主子便秘了?” 行云:“……” 王妃啊!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的口出惊人,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啊! 行云小心翼翼的觑了觑江听白的神色,发现他仿佛并没有听到冷月的话,这才暗自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不是,我家殿下正在为没能选妃成功的事生气呢。” 皇上这两日都呆在皇后的凤栖宫,哪里肯见江听白,选妃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选妃?” 好好的,狗东西选妃干什么? 春天到了,所以到了万物复苏,动物该交…… 夜九宸站在冷月身旁,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估计,江听白是因为那晚冷月为了摆脱他随口说的话,而耿耿于怀呢。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听到有女子这般误会自己,想来,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自己正名吧。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他家小月儿,还真是有本事呢! 冷月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江听白,又看了看夜九宸,正要开口,就见眼前白鹤的门,冷不防的被人打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刻朝门口投射了过去,只是走出来的并非白鹤,而是罗小玉。 冷月:“……” 冷月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不至于吧? 她只是答应让罗小玉留下来,没说要献身的事啊? 罗小玉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人,没管江听白,而是直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毕竟,冷月的目光太那个,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姑娘来了。” “你……辛苦了!” 冷月想了想,憋出仨字以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罗小玉哭笑不得:“姑娘误会了,小玉只是照顾一下他的食宿而已,没有……” “宿还照顾?” 果然啊!果然! 自家的白菜,就这么让白鹤那头猪给拱了。 罗小玉:“……” 算了,还是不解释了。 顿了顿,罗小玉连忙转移话题:“姑娘、姑爷、太子,白鹤已经有答案了。” 听到这句,江听白立刻眸光一亮,迫不及待的就进了屋。 冷月和夜九宸也沉默的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房间内,白鹤因为三日来没日没夜的钻研,看起来整个人略显憔悴,往日里干干净净的脸庞,此刻也有清浅的胡茬赫然清晰。 看见冷月等人,白鹤抬了抬头。 “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见礼了。” 说着,白鹤拿过那枚药丸,放在了几人的面前。 如果,还能称得上丸的话。 “白鹤,怎么样了?这枚药有什么问题?” 江听白顾不上药已经被肢解的四分五裂,急切的朝白鹤追问着,冷月和夜九宸相比较来说就淡定了许多。 白鹤点点头。 “这三日来,我用尽了各种方法,将我祖上留下的关于世间万毒的典籍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破绽。 这枚药,看起来真的像是普通的药一样。” 冷月:“……” 就讨厌这种磨磨叽叽的。 “说重点!” 冷月凶巴巴的呵斥了一句,白鹤身子一抖。 “你别急,我说没能找到,是因为我一开始,是按照毒的方向去找的。 自然没有结果。” 江听白忍不住追问:“你什么意思?” 不等白鹤回话,夜九宸在一旁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因为这枚药,根本就不是解毒的!” “是!” 白鹤点头:“这枚药,根本就不是解毒的,而是解蛊的!” 蛊? 冷月没有说话,只是擎着一双宛若蒙了寒霜一般,幽冷的眼眸,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枚破碎了的药丸。 夜九宸的脸色也略微有些凝重。 若是毒,还好说。 可若是蛊……怕是要比毒难解许多了! 只有江听白,在听到“蛊”这个字的那一刻,一张脸瞬间血色全失,惨白如纸。 白鹤看了一下几人的脸色,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蛊发源于羌无,原本是皇室和贵族,用来驯服那些不听话的奴隶所发明的。 但是渐渐的,蛊开始被他们发扬光大,并且用在了各种各样的地方。 蛊相较于毒来说更难解是因为,毒只要弄清楚所下是何种毒药,找到相应的解毒只要便可。 但蛊却不行。 蛊首先要找到下蛊之人,弄清楚下的到底是什么蛊,用何种方式才能解。 毕竟,同样的蛊,如果是不同的人下,都是不尽然相同的。 而且这蛊,许多都是没有解药的。 也所以,蛊难解,中蛊之人,大多最后都活活死于蛊虫的折磨,痛不欲生。 而这枚,正是这蛊中最难解的子母蛊!”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认真:“子母蛊?” “子母蛊,顾名思义,蛊虫有两只,一母一子,下蛊之人将母虫养在自己体内,以心头血喂养,子虫则偷偷喂给被下蛊之人。 子虫离开了母虫,会陷入休眠状态,每月醒来之时,也便是蛊毒发作之时,蛊毒发作会让中蛊之人痛不欲生,只有每月按时将身有母虫之人的血喂给子虫,才得以让子虫再次休眠。” 江听白死死的低垂着头,一字一顿的说着子母蛊的事。 而他这么一说,冷月和夜九宸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江行烈的头疾刚刚好,是一个月发病一次。而费皇后送去的药,也刚刚好是一月一枚。 “怪不得!” 江听白深沉着眼眸,压低了声音,不辩情绪的说了一句。 怪不得,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查不出一点端倪。 原来费皇后给江行烈下的,竟然是这么残忍的蛊毒! 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每月都看着江行烈,受蛊虫啃食那种痛不欲生的折磨! 屋内的气氛,略微有些僵硬。 白鹤看了看几人,却发现看不出什么端倪。 还是夜九宸,出言打破了这份沉默。 “有办法解么?” 白鹤闻言不禁回道:“有是有,刚刚我不是说了么,只要找到下蛊之人,询问下蛊的方法,然后用母虫把子虫勾引出来就行了。 毕竟,子虫只有在离开母虫的时候才会陷入休眠,接近母虫的时候,会有感应立刻醒来的。 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一句,是江听白问的。 听见江听白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白鹤着实吓了一跳,再转眸一看,看见江听白脸上如疾风骤雨一般风云变幻、阴沉不已的脸庞,和那宛若海啸来临,火山喷发一般狠厉、冷冽、又毁天灭地的气势,不由得心神一震。 他怎么这副样子? 该不会,那中蛊之人,和他有关系吧? 想到这里,白鹤不禁略带犹疑着朝着冷月几人都看了一眼。 到底是什么人,会让这仨一起因为这事来找自己? “我在问你,只是什么!” 见白鹤没有回话,江听白像是失去了所有耐心一般,再次开口追问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加重了每个字的读音,每个字都仿佛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 冷月和夜九宸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江听白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们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江行烈在江听白心中,可不单单是一个皇上、一个父亲那样简单的存在。 听到江行烈被下了这种狠毒的蛊咒,江听白能平静才怪。 夜九宸平静,是因为这件事原本和他就没什么关系,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一日将江行烈当做父亲来看。 而冷月则是不关心江行烈的死活。 她关心的,是费皇后的死活。 说了要还礼,说了要毁了她,就要言出必行! 白鹤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 “只是,如果下蛊之人当初若是给子虫下了禁术,那么就算母虫找到了,也没法解蛊。” “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江听白的眉心立刻拧结了起来。 “意思就是,当初下蛊之人将子母蛊分离的时候,如果下了禁术,那么子虫和母虫一旦相遇,子虫感应得到母虫却见不到母虫便会发疯,活活将被下蛊之人的脑浆、内脏啃食干净。 而被下蛊之人,也会被这样活活的折磨着,痛不欲生的死去。 无药……可医!” 第420章 亲上加亲 白鹤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那样毫无征兆的劈砍在江听白的头上,让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无法动弹,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也在这一刻都凝固了起来。 无药可医! 这四个字,就像是四根淬了毒的钢针,扎在江听白的心上。 虽不见血,却痛不欲生。 足以,要了他的命。 夜九宸也有些震惊,毕竟,费皇后爱江行烈这一点,是无可厚非,也无需怀疑的。 可是既然爱,既然宁肯被憎恶,也要留在江行烈的身边,又为什么要下这么狠毒的蛊? 是不是一个女人,真的可以爱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也可以恨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转眸朝冷月看去,却见冷月一脸的淡定从容,仿佛对这件事,根本就不意外。 白鹤略微有些惊诧的看着几人的反应,犹豫了再三,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闹了半天,你们谁能告诉我,中蛊之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可以让江听白这么在意? 江听白和夜九宸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冷月更不会。 “小玉!” “姑娘。”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罗小玉,此刻听见冷月的吩咐,连忙上前。 “白鹤公子辛苦了,帮我把人送回去。” 白鹤:“???” 哎? 我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 但是很显然,没有人现在有心情管他,罗小玉得到了冷月的吩咐,自然也不怠慢,直接上前拉过还不死因的白鹤,就往外走。 “哎?小玉你别拉我。 你们几个有点过分啊,把我弄过来吃不好睡不好的折腾了三天,有结果了就把我哄走,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意思啊!” 白鹤一边抱怨着,一边被罗小玉往外拉,声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屋子里剩下了冷月、江听白和夜九宸三个人,江听白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情绪,但即便看不到,冷月和夜九宸也知道,这件事对江听白的打击有多大。 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江听白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江行烈解掉身上的蛊。 冷月现在倒没工夫去想江听白,她只是在心底暗暗的思忖着。 虽然知道了,费皇后给江行烈下的是蛊,但是按照白鹤之前的说法,母虫应该不在费皇后的身上,不然,江行烈每次见到费皇后,岂不是都要蛊毒发作了? 既然不在费皇后的身上,那又会在谁的身上? 那一月一颗混着母虫鲜血的解药,又是怎么送到费皇后的手上的? 如果能找到身上有母虫的人,又在送药到费皇后手上的那一刻人赃并获,那么费皇后到时候就是有一百张嘴,怕是都说不清了。 但要怎么抓住呢? 此刻,冷月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大脑却在飞快的旋转着,像是装上了几十个高速运转的马达一般。 蓦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光闪过,冷月猛地抬起头。 同一时间,夜九宸也在思索和冷月相同的问题,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抬起头,朝冷月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眼中暗哑的光亮仿佛在渐渐融合。 片刻,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江听白。 江听白从刚刚白鹤说完那番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低垂着头,微敛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冷月和夜九宸的目光太过直接,毫不掩饰,以至于江听白终是察觉到,不由自主的抬眸,朝着两人看去。 “你们……有办法了是不是?” 冷月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 显然,这种话,得夜九宸来说,要是从冷月嘴里说出来,指不定又跑偏到什么地方了。 夜九宸顿了顿,走到江听白面前。 “太子殿下,我希望你能够考虑好,现在事情重大,事关你的父皇和母后。 即便你不想、不愿,但事实如此,你必须面对,也必须做出选择。” 江听白凝眸看着夜九宸那双深邃漆黑的、宛若枭鹰一般的锐利眼眸,喉结上下动了动。 “我早就做出选择了,不是么? 只要你们有办法,只要你们肯救父皇,就算是要我……” “你什么都愿意做?” 江听白一句话没说完,冷月突然冷不防的插了一句。 江听白转眸,表情笃定而又坚决:“是!” “你确定?” “确定!” “行!” 冷月点了点头,朝夜九宸看了一眼,夜九宸嘴角随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是要选妃么?” …… “你真要选妃?” “是,还请父皇准奏!” 御书房内,江听白站在桌案前,神色淡然自若,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的端倪。 只是,眼前的江行烈如今却加持了一层“子母蛊”的特效,看在江听白的眼里,原本的情绪之中,不禁多了几分心疼。 好在江听白掩饰的还算好,并没有让江行烈察觉。 江行烈此刻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江听白。 “好好的,怎么想到要选妃了?” 江行烈略微看了一会,便再次开口询问道。 前两日,江听白就闹腾着要选妃,对于选妃这种事,江行烈其实是很慎重的,甚至是有多番考量。 毕竟,夜九宸才是他心中,继承大统的第一人选,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想要让夜九宸迎娶林首辅的千金林倩茹,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夜九宸还是同冷月成亲。 寻常百姓之家成亲,尚且讲究门当户对,身在帝王家,有时候亲事更是不能尽如人意。 尤其是他们,娶亲,往往是为了拉拢、巩固自己的势力,婚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权力工具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江行烈才会在心中明明爱着晚媚的情况下,娶了费皇后。 按理说,江听白早就已经到了娶亲的年龄,可是这么多年,江行烈迟迟未提这件事,正是因为替夜九宸考虑。 如果江听白的太子妃,是西凉朝中举足轻重的势力的女儿,像费皇后一样,那么以后夜九宸继承大统,怕是会有诸多阻挠。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朝中多少人建议,江行烈都置之不理。 好在,费皇后一门心思都在江行烈的身上,根本不在意江听白的事,而江听白自己仿佛也对娶亲之事,并不上心,好多大臣想要将自家的女儿推荐给江听白,却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掉了。 西凉太子的亲事,也便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时间一久,那些个“心怀不轨”的、自家有女儿的大臣们,也都不在这件事上费心了。 但是这两日,江听白却突然提起这件事。 原本,江行烈还以为江听白是一时兴起闹着玩,可是没想到,今日他却拟了奏折,直接递到了江行烈的面前。 江行烈顿了顿。 “可是有心上人了?” 江听白笑了笑,听见江行烈这句话,不知怎的眼前就出现了冷月站在院子里,阳光下,朝他回眸的画面。 江听白自己都被这个画面吓了一跳,连忙敛起心神,郑重其事的朝江行烈说道: “儿臣身为西凉太子,深知肩上的责任与重担,父皇当年刚被册封为太子,便已然娶妃,反观儿臣成为太子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孤家寡人,着实惭愧。 所以儿臣……” “少跟朕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等江听白说完,江行烈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冷冷打断。 江听白见状,不由得嬉笑一声。 “父皇英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哼!” 江行烈没好气的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说吧,是谁家的小姐?” 江听白微微定了定心神,眼神明亮,却不带任何情意缱绻,定定的朝着江行烈,一字一顿说道: “是费阁老家的孙女,儿臣的表妹,费雅茹。” …… “你让我娶谁?” 几个时辰前,江听白刚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俨然也是吓了一跳。 夜九宸和冷月先是问他,是不是只要能够解掉江行烈身上的子母蛊,他什么都愿意做。 江听白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然后两人又问他,不是要选妃,现在的机会来了。 “可为什么是费家人?” 江听白一脸的不悦和抵触,很明显,因为费皇后的关系,他已经恨屋及乌到了整个费家人。 即便,他也算是他的半个母家。 冷月却是一脸认真:“亲上加亲啊,那不是你表妹么?” 这个时代的人,可不知道什么近、亲结婚,只知道亲上加亲。 江听白显然不买冷月的账。 “谢谢,本太子不需要同费家人亲上加亲,如果可以,本太子宁可自己同费家人,毫无瓜葛!” “嗯。” 冷月点点头,江听白却有点懵逼。 嗯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夜九宸低笑一声,随即用不大,却足以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缓缓说道: “太子殿下如此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呢?” 第421章 居然想当我爸爸? 回想起当时冷月和夜九宸信誓旦旦的让他娶费雅茹为妃的画面,江听白心情就复杂。 说不愿吧,不可否认,这确实是现在最有效的办法。 费皇后和费家人平时极为谨慎,从没有私下接触过,十九年如一日,所以想到找到费皇后的证据,简直难如登天。 现在虽然药被提前骗了过来,但是三天过去了,也迟迟不见费皇后有动静。 而若是现在江听白以选妃为名,让费家人进宫,说不准费皇后为了江行烈,就会铤而走险。 可即便如此,江听白心里着实也对娶费家人,很是抵触。 若是以前还好。 但或许是跟冷月和夜九宸相识的时间久了,被潜移默化的,心中也开始渐渐有了一些渴望,有了一些权势、利益之外的东西。 江听白仔细回想,十八年来,除了前段时间对冷月腾升起的那点被及时扑灭的小火苗,仿佛对任何女子,都未曾动过心。 不过让他娶冷月是万万不可能的,别说他自己不乐意,就是冷月也不会乐意。 还有个夜九宸,自己说话稍大声都要被警告,这要是牵扯到冷月,夜九宸估计得提刀将自己砍了。 所以思来想去,江听白还是同意了冷月和夜九宸的提议。 也所以,此刻站在了江行烈的面前。‘ 御书房的气氛略微显得有些诡异。 江行烈擎着一双狠厉冷冽的眼眸,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的凝视着江听白,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但江听白却伪装的很好,并没有让江行烈看出端倪。 饶是如此,江行烈也不相信,江听白会真的对费雅茹倾心。 顿了顿,江行烈敛了敛眸光:“是有人给你出主意,让你这么做的吧?” 江行烈用的肯定语气,而非疑问,就代表着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江听白闻言不由得笑了笑。 他是真的打从心里觉得,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江行烈。 因为在他心中,也只有江行烈,是这世间,唯一的帝王。 “还请父皇准奏!” 江听白既没有否认,也没有应承,而是再一次恳请江行烈准许。 江行烈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两日来,他除了上朝和处理公务,其余世间都和费皇后待在一起,也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 既然如此的话,那不如就答应了江听白。 毕竟,生在帝王之家,从出生那一日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既是如此,朕便准了,朕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既然来了,你便亲自去你母后那,说明情况吧。” “谢父皇,儿臣告退!” 得到了江行烈的准许,江听白也不急躁,只是恭敬而又有礼的朝着江行烈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江行烈端坐在桌案后,不辩情绪的凝视着江听白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他怎么会想不到,冷月和夜九宸给江听白出这样的主意,是为了要扳倒费皇后。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江听白之所以同意,是为了他这个父皇。 回想过来,江听白从出生到现在,虽然看起来一直心思深沉,无法捉摸,可到底是个孩子。 他知道自己心中最疼爱的儿子不是他,就拼了命的努力,想要做出些事情。 他知道费皇后做的那些事,便不惜与费皇后为敌,亲生母子,也逃不过这般的宿命。 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父亲! 思及此,江行烈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他虽贵为天子,可也会偶尔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所以有些时候,也会觉得对江听白不公平。 可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就像他们,生来就是高人一等,而那些平头百姓,生来就要为生计劳碌。 江听白生来就是他这一生最讨厌、最憎恶的女人的儿子。 而夜九宸,则是他一生挚爱、又亏欠不已的女人的儿子。 所以不管江听白做什么,在江行烈的心中,永远都比不过夜九宸。 如果要怪。 只能怪老天爷不公平吧。 想到这里,江行烈不禁敛去了心底对江听白仅存的那一点愧疚,冷冽着一张脸,将守在外面的联营唤了进来。 “皇上!” “你去告诉紫荆,如果不出意外,费皇后这几日便会有所动作,让她盯住了!” “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得了命令,联营便退了出去。 而江行烈,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低下了头,继续开始处理朝政。 …… 太子府内,冷月和夜九宸刚刚吃过午饭,冷月有些困倦想要睡觉,夜九宸却不准。 “刚吃过饭,要消化消化才可以睡,不然容易积食。” 冷月一脸的不高兴:“不!我拒绝!” 老娘现在就是困,就是想要睡觉,你为什么不让? 看着冷月像是闹小孩子脾气一样任性的模样,夜九宸是又爱又恨。 “乖,听话!” 冷月绷着脸“为什么?” 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女儿,为什么要听话? 我拿你当老公,你居然想当我爸爸? 夜九宸:“……” 面对冷月的灵魂拷问,夜九宸竟然一时间找不出答案来应对,只能佯装着强硬的:“不为什么!” 哟吼? 小妖孽厉害了哈! “哦,那我就不去!” 你能把我咋的。 冷月也是个能拉下脸,说耍无赖就耍无赖的人,毕竟,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了。 而夜九宸面对冷月的反应,竟是一点都不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黑眸微微一眯,嘴角随即习惯性的向上一挑。 冷月:“……” 我预感小妖孽要搞事情,但是我没有证据。 冷月心里刚吐槽完,紧接着就见夜九宸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将人抱起。 冷月身子突然腾空,下意识的就伸出双臂,揽住了夜九宸的脖颈。 “你干什么?” “散步!” 扔下两个字,夜九宸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抱着冷月就往外走。 冷月心里妈卖批了。 她家小妖孽学坏了,居然想要这么抱着她去散步。 让人看到,不要面子的? “放我下来!” “这可不行!” “……”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紧紧的抱着冷月,脚下的步子既轻快又稳妥的,一步一步走进院子。 芜菁等人见状,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很有眼力的垂下了眼眸。 非礼勿视。 他们家王妃脾气不好,不能被溅到血。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夜九宸,望着望着,心底的小人突然一声呵呵哒。 你觉得,用这种方式就能让老娘就范? 不存在的! 不就是散步么,来吧! 想着,冷月觉得自己的脊背和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就那么面无表情的任由夜九宸抱着她“散步”。 察觉到冷月的小动作,夜九宸不禁再一次展露出笑颜。 还这是小孩子脾气! …… 同一时间,御花园内,江听白正陪着费皇后。 “母后若是想看花,改日儿臣命人去搜集一些奇珍,能在冬季里盛放的花朵,送到母后宫中便可。 这个时候,御花园里没有什么景致,天还这么冷,母后切莫着凉了还好。” 江听白一边说一边笑,笑的如沐春风,笑的无懈可击,却唯独笑的,缺少真心。 一直以来,江听白对费皇后的感情都很复杂。 敬她爱她,只因她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可恨她恼她,也是真的。 如今,知道了费皇后竟然给江行烈下了那么恶毒的蛊咒,而且一下就是十九年,十九年来,每月都会让江行烈痛不欲生一次,江听白就觉得心底对费皇后那仅存的一丁点敬爱,仿佛也都消失殆尽了。 这个女人,便是这般恶毒。 她不会在乎亲生女儿的死活,也不会在乎亲生儿子是否无恙,她在乎的,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太子?” 蓦的,耳边响起费皇后的声音,江听白这才从思绪中回过心神。 “儿臣在。” 费皇后端庄优雅,美眸望着江听白,又似乎没在望着。 “在想什么,怎么连母后的话都没听到?” “儿臣在想……母后明知道,就不要拿儿臣打趣了。” 费皇后见状,即便明知是假的,倒也没有拆穿。 “本宫进宫十九年,十九年来,从未与家人联系过,你那个所谓的表妹,是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长大的,本宫都不知道。 不知太子又是何时知晓有这么一位表妹,又是何时同你那位表妹相遇,何时倾心的呢?” 费皇后的问题看似寻常,但实则没一个问题都仿佛是一个深渊,若是江听白有一个回答不慎,都会引起费皇后的疑心。 江听白来之前,便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好在,一直以来,他和费皇后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并不怎么好。 顿了顿,江听白不动声色的回道:“回母后的话,有些事情,是缘分使然,儿臣自己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见雅茹表妹,并且与表妹一见钟情。 儿臣听说,母后当年与父皇亦是如此,想来,应当是能够体会儿臣的。” 第422章 一见钟情么 费皇后此时正走到一片梅花跟前,面前的红梅在寒冷的冬季依旧傲然绽放着,在已经凋零萧瑟的御花园内,妖冶独立。 江听白的话让费皇后前去触碰梅花的手不由得一顿,美眸之中不禁闪过一丝恍惚。 一见钟情么? 当年自己见到江行烈的第一面时的那些画面,此刻竟然还历历在目。 只是,江听白是她的儿子,即便她嫌少关心,甚至全然不在意,但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经历生死生下的孩子,有些了解,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江听白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一见钟情。 既然不是,他为什么要娶费家的女儿? 难道,是和当年的江行烈同样的理由?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一瞬间,费皇后的大脑飞速的闪过无数个念头,但自负自傲的她,最终却将这些疑惑全都压了下去。 不管江听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最近两日,她和江行烈的关系缓和,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夫妻间正常的模样,越是这样,费皇后就越担心,下月到了日子,江行烈若是犯了头疾还如何应对。 毕竟,距离那一天,也不剩多久了。 可是江行烈这几日日日守着她,根本让她无暇分身。 如今,江听白刚刚好把这个机会送来了。 想到此处,费皇后不禁不动声色一笑,转身,无懈可击的望着江听白。 “既然如此,你父皇都已经准许了,作为母后,自然不能阻拦。 找个日子,让那个费雅茹进宫一趟,本宫也看看,这个传说中从未谋面,却让本宫的儿子如此惦记的侄女。” 说完,费皇后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你说的对,天气有些冷,本宫还是回凤栖宫了。你若是有事,便不必陪着本宫了。” 说完,费皇后已然提步唤上紫荆,往御花园外走。 只是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又停顿了下来。 “听说,寰王和寰王妃,如今还住在太子府?” 江听白没想到费皇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费皇后既然能在太子府内安排一个范管家,就难保不会安排其他人。 白鹤是他们悄悄安排进府的,所以白鹤的事情倒是可以隐瞒下来。 可是冷月和夜九宸可每天大张旗鼓的在太子府内晃悠,自然是没有可能瞒过费皇后。 自然,冷月也好、夜九宸也好,还是江听白自己也好,都没有想过要在这件事上做什么隐瞒。 “回禀母后,寰王妃近两日身子不爽,所以儿臣私做主张,让她们在太子府内再多住三日。” 回答,看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也没有什么毛病。 费皇后敛了敛眸光,没有说什么,便重新提起了步子。 江听白站在原地,依旧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朝着费皇后离去的方向躬了躬身。 “儿臣,恭送母后。” 费皇后一行人已经渐行渐远,江听白脸上盈盈的笑意也渐渐收敛,直至消失殆尽。 太子府内,冷月被夜九宸强制性的抱着散步。 夜九宸一脸的静谧,所到之处,众人都很有眼力的垂下头,甚至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而夜九宸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能够将整个世界都抱在怀里,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顿了顿,夜九宸不禁垂眸看了看,已经许久没有发出声响的冷月。 这一看,才发现冷月双目轻轻合着,呼吸均匀,表情安宁,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夜九宸一愣,转瞬脸上就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她说累了困了,不是不想散步的托词,而是真的困了累了。 只是,昨晚明明很早就歇息了,今早也起的并不早,怎么就这么爱困倦呢? 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思及此,夜九宸眉心不禁轻轻的颦蹙了起来,抱着冷月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调转方向,朝他们的房间轻且快速的走去。 先让她好好睡会,晚点,找个大夫来瞧一瞧便是了。 江听白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刚刚好同夜九宸碰见,见他抱着冷月,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忍不住撇嘴。 还是自己这般的好! 不用照顾任何人,也不用担心任何人,睡着了还得抱着。 江听白想要开口,但是想到上一次也是同样的状况,夜九宸的反应时,想了想,便悻悻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夜九宸眼中根本就没有江听白,现在他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只有冷月一个,所以只要江听白不打扰,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将冷月抱回房间,轻手轻脚的放在床榻上安顿好之后,夜九宸这才出了房间关好了门。 “都处理好了?” 江听白就等在院子里,夜九宸见到江听白,便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江听白点了点头:“父皇和母后那里都说好了,只是,果然不出你所料,母后说要见一见费雅茹。” 夜九宸敛了敛眸,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呢?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夜九宸慢慢踱着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太子殿下应该在宫里,安排了很多可信之人吧?” 江听白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戒备:“你什么意思?” “费皇后的药被我们骗来了,为了你父皇,她一定会再想办法跟费家人联系,再多拿一枚药。 既然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就这么放过? 而我们要做的,就只是人赃并获而已。” 夜九宸说的寻常淡然,江听白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人赃并获,而已? 说的可真简单! “可是费皇后一见到费雅茹,便会知道本宫之前说的什么一见钟情,全都是骗人的。 到时候,凭借着费皇后的谨慎和心思缜密,难道还会露出马脚让我们抓?” 很显然,对于夜九宸的这个计划,江听白不怎么赞同。 夜九宸也不恼,“会不会,不试试怎么知道? 还是说,太子殿下有更好的办法?本王倒愿意洗耳恭听。” “我……” 江听白只说了一个我字,就说不下去了。 哪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有,早在冷月和夜九宸出现之前,他便已经做了,还会等到现在? 他也不是没想过让江行烈出马,但有些话,冷月和夜九宸敢说,他却不敢。冷月和夜九宸说了有用,但他却不行! 对于这一点,江听白心中虽然稍稍有些吃味,但为了江行烈的生命安全,倒也不是不能纾解。 江听白冷着脸,凝着眸,略微沉吟了片刻。 “既然如此,本宫就按照你说的办,夜九宸,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在父皇心中到底有多重要,若是你让父皇受到一点伤害,我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说这话的时候,江听白脸上前所有为的露出了认真凝重。 从前,不管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仿佛永远都是一副置身事外,吊儿郎当的样子。 好像任何事情,他都抱着一种玩味的态度。 而现下、此刻、在面对有关江行烈的事情上,江听白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认真、且严肃笃定。 夜九宸并不意外。 只是稍稍有些没想到,身在帝王之家,从小被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浸染的江听白,竟然也有会有这样一面。 毕竟,帝王之家,原本不该有任何感情。 男女之情也好、手足之情也罢、甚至是父母亲情,统统,都不应该有。 而江听白的这副表现,也更加让夜九宸笃定了之前私下里做好的一切准备。 江听白不会让江行烈受伤,同样的,他夜九宸也有要保护的人。 所以有朝一日,他和江听白,势必要站在对立的两面,形同水火、 只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现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帮冷月把和费皇后之间的这一笔一笔账,清算清楚。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有些僵硬。 江听白深吸了一口气:“对了,今日我去见费皇后的时候,她向我问起了你和冷月。” “嗯!”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事情也解决的差不多了,我和月儿今日就该回王府了。” 毕竟,那一家子人,老的老、妇的妇,怀有身孕的、身缠五石散瘾毒的……着实,也让人放心不下。 江听白点了点头:“嗯,我也就不挽留你们了。 冷宵那边……” “太子殿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必在这些事情上伤身了。 费皇后不是要见费雅茹么,太子殿下不如着手去安排一下。” 说罢,夜九宸已然转身,留给了江听白一个冷冽而又挺拔颀长的背影。 江听白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夜九宸的背影,随即也转身朝外走。 只是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 “夜九宸!” 夜九宸听见声音,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回头。 江听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边的岳城,去哪里了?” 夜九宸闻言,漆黑的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如黑曜石一般的暗芒,随即慢慢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江听白…… 第423章 有喜了? 午后的阳光原本应该是炽烈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冬季还未过去的缘故,看着夜九宸那看向自己的、明明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江听白还是觉得脊背发憷。 夜九宸声音低沉、不辩情绪的一字一顿道: “因为太子殿下府中的管家,本王的婢女芜菁差一点丢了性命,太子殿下觉得,本王的侍卫此刻应该在哪?” 江听白:“……” 这件事,虽然一直未被提起,但隐隐的,江听白也知道一些。 “还是说,太子殿下整日忧国忧民,如今连本王身边之人,也开始惦记上了?” 江听白再次:“……” 算了,不问了! “本宫还要去安排费雅茹进宫见费皇后的事,先告辞了。” 扔下一句话,江听白快速的转身就跑,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影。 夜九宸站在原地,看着江听白的背影,片刻,垂了垂眼眸,敛去了眼底如滔天巨浪一般的光亮。 算算时间,岳城差不多这两日就该回来了,夜陌寒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不管是从前的夜陌寒、如今的夜陌寒、还是将来的夜陌寒,不管他经历什么事情,做出何种改变,骨子里的野心勃勃,却从未变过。 何况,对夜陌寒来说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之一夜风棉,当初死在了西凉。 所以这笔账,夜陌寒不会不算。 重新抬眸,夜九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确认冷月还在舒睡着,这才放心走进去关好门。 居然这么能睡。 真的要找个大夫,好好看一看了。 冷月这一觉,着实睡了好久,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 冬日里的天暗的早,冷月整个人都怏怏的,虽然睡了许久,但仿佛还是困倦,不但困倦,肚子还饿。 想着,冷月不禁想要开口唤人,却不想自己还没等开口,身后就有声音响起。 “醒了?” 冷月一顿,转眸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床榻上还躺了一个人。 嗯? 小妖孽怎么在这? 还一脸戏谑调侃的,几个意思。 “嗯,我饿了!” 夜九宸闻言不由得一愣,这能吃能睡的,该不会是要出栏了吧? 顿了顿,夜九宸朝外面唤了一声,吩咐好人准备好晚饭之后,便满脸担忧的朝冷月询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月认真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一下。 “没有。” 夜九宸眸光锐利而又紧张的在冷月身上停留了一会,片刻,也不管冷月是否同意,直接拍板:“我已经让人去太医院叫了太医,等会吃过饭,就让太医给你瞧一下。” 艾玛? 还叫了太医? 冷月觉得夜九宸有点夸张,自己也没咋的啊,就是能吃能睡了点,不至于吧? “不用……” “不行!必须听我的!” 知道冷月要拒绝,夜九宸干脆不等她把话说完,直接就给否了。 浓浓的霸总风格,让冷月心中的小人忍不住撇了撇嘴,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谁让你长得好看来着。 晚饭很快便被端了上来,都是冷月寻常爱吃的一些东西,还有一些小点心。 不得不说,太子府的厨子确实不错,尤其是点心做的,完全不逊色与宫中御膳房的面点官。 “尝尝这雪花酥,听说是太子府内厨娘最拿手的点心,我吩咐了你爱吃甜,她还特意多加了些蜂蜜。”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雪花酥递到冷月面前。 冷月看着白白嫩嫩,泛着盈盈光泽的雪花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没什么胃口。 只是,夜九宸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冷月觉得自己又不好让他扫兴。 怎么办,自己选的男人,跪着也得宠完。 不动声色的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冷月随即张开嘴,任由夜九宸将雪花酥放进去。 不得不说,这雪花酥做的趋势不错,酥软适中,入口即化,口感极佳,只是平日里冷月最喜欢的甜味,此刻蔓延在口腔之内,竟然让她胃里一阵抑制不住的翻江倒海,随即一口气,就朝外面涌。 “呕——” 没控制住,冷月直接一口呕了出来。 夜九宸直接瞪大了一双眼睛,紧张到不行:“月儿,月儿你怎么了?” “来人!叫御医!” 冷月:“……”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可是我现在恶心的厉害,好想吐的说! 太医来的时候,冷月刚刚吐过一气。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啥一块小小的雪花酥,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打败了。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御医小心翼翼的给冷月诊脉,冷月依旧怏怏的,也不反抗,就那么坐在那里任由太医在她的手腕上点来点去。 夜九宸站在一旁,一张棱角分明俊朗绝美的面容,此刻却好像蕴含着狂风暴雨一般,单是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神震颤。 太医提心吊胆的诊着脉,蓦的,眉峰一挑。 夜九宸一直盯着太医的神色,见太医表情有所变化,立刻忍不住询问:“怎么样?” 太医略微有些谨慎的看了夜九宸和冷月一眼:“还请王爷和王妃稍等片刻,老臣再确认一下。” 还要再确认? 冷月原本一点都没往心里去,但是见太医这么说,心里顿时慌得一批。 咋的,自己还真有病了? 而且听这太医的口气,好像还挺严重。 难不成是绝症? 不能够吧! 心里这么想,冷月也不禁认真了几分,面无表情的盯着太医。 太医被夜九宸和冷月盯得有点发毛,但本着敬业的态度,还是硬着头皮将脉诊完。 将手指从冷月的手腕上挪开,太医立刻起身,朝着夜九宸和冷月躬身行礼。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恭喜? 冷月听见太医这话,顿时有种想要冲上去将他头打爆的冲动。 都绝症了,你还恭喜? 情商呢? 夜九宸也有些疑惑。 怎么好好的,就恭喜上了? “老臣刚刚为王妃诊断出的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 冷月:“……” 夜九宸:“……” 喜……脉? 冷月有点晴天霹雳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像是被雷劈的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看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说,自己有孩子了,还怀孕了? 要当,娘了? 夜九宸也有些震惊,生平第一次,呆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冷月有喜了? 有喜了? 喜了? 了? 夜九宸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太医的话,整个人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擎着一双深邃漆黑的桃花眼,直直的,一瞬不眨的盯着太医。 太医当差多年,别说是官眷之家,就是宫里的贵人,也都瞧过,每每诊出喜脉,都会见到形形色色的反应。 可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不声不语的,半天没回应的,还是第一次见。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医还维持着自己躬身行礼的动作,冷月和夜九宸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也都维持着之前的状态和姿势。 半晌,之后,还是夜九宸先开口:“有劳太医,来人,送太医回去。” 说这话的夜九宸,淡定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太医原本还想着,自己能捞个赏赐什么的,但见夜九宸这副状态,心中不禁有些犹疑。 难道,寰王这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再看冷月…… 嗯,好像比王爷更不想要。 太医悻悻的暗自抹了把汗,跟夜九宸和冷月告了退,便匆匆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静静的对视了两秒。 冷月先开口,示意了一下自己眼前的位置:“坐!” 夜九宸抿了抿唇,乖乖的听话坐了下来。 两人脸色都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根本和寻常恩爱夫妻得到妻子怀孕这个消息,截然不同。 但若是仔细分辨,却还是能够分辨出两人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那份抓狂的不平静。 冷月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 就好像两个人的肉体,安静淡定的坐在这里。 而灵魂却在手舞足蹈,上蹿下跳。 冷月顿了顿:“看来,咱俩没白努力。” 夜九宸喉结动了动:“嗯!月儿,你辛苦了。” 怪不得这几日开始,冷月变得嗜睡易饿,口味也有所变化。 “还行。” 毕竟,多数时候都是你在上面动。 两人说了两句,再次陷入了沉默。 夜九宸忽然觉得有点坐不住。 “那个……你渴不渴?” 冷月答非所问:“我不饿。” “哦!” 夜九宸像是没听到冷月回答的错漏一般,又问道:“你饿不饿?” “我不渴!” 这一次说完,两人都愣住了,彼此对视了几秒,突然忍不住相视而笑了起来。 两人足足笑了半晌,才停下来。 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夜九宸的黑眸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光一般,璀璨无比。 下一秒,直接伸出手臂,一把将冷月揽入怀中。 “月儿,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让我的人生,变得完整。 第424章 多和谐啊 为了冷月的安全考虑,夜九宸并没有将冷月怀有身孕的消息声张,甚至亲自去了给冷月诊脉的太医家中,连哄带骗带威胁的,警告太医不许将冷月的事情说出去。 太医一见夜九宸那副气势,顿时就怂了,哪里敢吐露半个字。 回到太子府,夜九宸便带着冷月直接回了王府,连招呼都没跟江听白打。 “行云!” 站在冷月和夜九宸已经空空荡荡的房间门口,原本是想要来跟冷月和夜九宸商量下让费雅茹进宫的事,可是江听白哪里知道,这俩人居然走了。 “殿下。” 行云不明所以的上前一步。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行云一脸迷茫:“不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不配拥有!” 江听白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行云无比冤枉。 他今天一整天都跟着江听白,江听白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从哪里能知道。 江听白深呼吸了两口气,转身就走。 行云见状,连忙跟上。 尽管夜九宸极力想要隐藏消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冷月怀孕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甚至,直接传到了江行烈和费皇后的耳朵里。 如果不是因为夜陌寒如今所有的势力都已经从西凉撤出,夜九宸相信,夜陌寒此时也会知晓。 御书房内,江行烈神情略微有些复杂的看着夜九宸,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夜九宸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江行烈是什么态度,他从来都不在意。 僵持了半晌,江行烈才忍不住率先开口。 “你真的觉得,冷月在现在这个时候有喜,是件好事么?”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夜九宸笑了。 只是笑意纷繁复杂,江行烈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其中的含义。 “你笑什么?” “臣笑皇上有趣!” 江行烈眉心一凛:“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孩子虽然是臣的,生出来要唤臣一声父王,但他也是他自己的,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好与不好且不说,臣做不了他的主!” “说的什么混账话!” 似乎是对夜九宸这样混不吝的回答极为不喜,江行烈闻言不禁冷冷的呵斥了一声。 夜九宸依旧不急不恼。 见状,江行烈也只好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既是如此,已然有喜了,就好好养着。 至于费皇后的事……” “皇上请放心,不管是月儿还是臣,既然已经应允下来的事情,自然会办到。 皇上若是因此而忧心大可不必。” “你……” “皇上若无视,臣先告退了!” 说罢,夜九宸不怎么走心的朝着江行烈装装样子行了个礼,也不管江行烈是不是还有话要说,直接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江行烈看着夜九宸的背影,脸色不由得越来越沉。 待到夜九宸彻底离开,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江行烈才不由得敛了敛脸上凝重的神情。 “你觉得呢?这个孩子,朕该留着么?” 江行烈像是在对空气说,毕竟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一句话音落下,暗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走到江行烈的面前,俯身屈膝。 “回皇上的话,属下不敢妄议。” “呵!” 江行烈冷笑一声,眼底的戾气和杀意,瞬间迸射而出。 “费皇后也知道了吧?” “是!” “嗯,你去处理一下,必要的时候加把火,让费皇后尽早动手,这个孩子不能留。” 一边说,江行烈一边转身走到桌案旁缓缓坐下,拿起狼毫笔平静的开始批阅奏折,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好像,他刚刚下令结束的,不是一条还未出生的生命。 黑影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躬身领了命,便快速的消失在了御书房内。 宛若,从没来过。 而夜九宸离开御书房回到王府这一路,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琢磨。 消息他明明封锁了,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如今这么多人知道了冷月的怀有身孕的消息,江行烈、费皇后、还是其他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会好好的让冷月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么? 他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却没有办法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可即便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冷月身边寸步不离,可还是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护住冷月和孩子周全。 这种无力感,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的将他往下拉。 这种感觉,曾经他也面对过。 那个时候,他亲眼看见冷月被冷若雪从悬崖上拉下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被抽空了,他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灵魂,宛若一具空壳。 可即便只剩下空壳,他也只想随着冷月一起去。 好在,冷月回来了。 她没有死! 从那时起,夜九宸就发誓,再不能让冷月发生一点意外。 如今,冷月的身体里还有着另外一个生命…… 自己,该怎么做? 夜九宸忧心忡忡,冷月却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就是有点吃不下喝不下了。 房间内,冷老夫人、冷迟、包括梁浅、冯妈妈和罗小玉,都亲手炖了汤和补品送到冷月的房间,冷月看着一桌子的汤,就忍不住想吐。 “我不喝!” 拒绝这件事,气质必须拿捏的死死的。 “月儿,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就算你不想喝,也得照顾下肚子里的小王爷不是?” 冷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冷月丝毫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不说也不动。 冷老夫人有点头疼,只能求助一般的看向冷迟。 冷迟见状,只好出马,背着手站在冷月面前,拿出父亲的架势和威压。 “月儿,你祖母亲手炖的汤,你还是喝了吧。” “哦!” 冷月闻言,不禁应了一声:“就是说,我喝了祖母的汤,就不用喝你的是吧?” 冷月也是奇了怪了,冷迟一个征战沙场的大老爷们,啥时候会炖的汤? 听冷月这么一说,冷迟立刻不干了。 “不行!我和你祖母的汤,一个都不能少!” “那爹的意思是,就喝你和祖母的,其他的都不用喝是吧?” “你……为父不是那个意思!” 冷迟心中暗叫不好,替自己暗暗捏一把冷汗。 个臭丫头,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冷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所以啊,我不能厚此薄彼,祖母和父亲的心意是心意,梁浅和冯妈妈、罗小玉的心意也是心意。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一碗都不喝。 多和谐!” 冷迟:“……” 冷老夫人:“……” 众人:“……” 为什么觉得没什么道理,还无法反驳。 冷月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喝汤可以,但自己又不是什么大胃王吃播主播,这汤也不能每顿按桌子喝啊。 见一屋子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难色,冷月当机立断,戏精上身,怏怏的开始打起了哈欠。 “今天起的早,回王府又折腾了一路,怎么觉得这么困倦呢。” 见冷月脸上露出了疲色,众人都不由得有些忧心。, 冷老夫人连忙说道:“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吧,你现在带着身子,确实是容易累的,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再上蹿下跳喊打喊杀的。” 冷老夫人嘱咐了几句,其余人又嘱咐了几句,冷月一个头两个大的听着,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大佛。 吩咐筑儿将桌上的汤都端下去给小白喝,冷月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冲着门口淡淡的启唇道: “躲在外面是不累还是不冷?屋里坐着不香么?” 冷月话音落下,门口果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抹鹅黄色映入眼帘。 “被你发现啦!” 梁浅脸上带点羞赧之色,倒是一点都不局促,嘟囔了一句,随即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坐在冷月面前,梁浅似乎有些不服气。 “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因为我厉害。” 就梁浅平日里那副叽叽喳喳的性子,刚刚却连个屁都没放,不是等着过后一起放,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即便,因为冷宵的事情,她现在已经不似原来那般咋呼,但或许是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冷宵已经渐渐好了起来,所以梁浅也渐渐恢复到了从前那副整日里没心没肺的样子。 梁浅不知道冷月心中所想,只当她是老毛病犯了。 “大言不惭!” “说吧,你想干嘛?想喝汤的话,我跟祖母他们说一声。” “姐!亲姐!你可饶了我吧!” 刚发现有喜那会,梁浅也曾经历过冷月今日所经历的,只是她没有冷月这样诡辩的本事,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些汤都喝下去。 现在想起来,还有如噩梦。 “哦,那你想干嘛?” 冷月不喜欢绕弯子,而且也没有什么耐心,怀孕之后不但没有变好,好像更凶了。 梁浅闻言不禁垂了垂眸,捏紧手指,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片刻,才重新抬眸,看着冷月一字一顿道: “冷月,我想见见冷宵!” 第425章 我好想你 梁浅擎着一双明亮的眼眸,说完之后,便略带紧张的望着冷月,似乎很是担心冷月会不同意。 冷月一如既往的面瘫,听闻了梁浅的话也没有反应,梁浅顿时有点焦急。 “冷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段时间我每天按时喝汤吃药,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而且冷宵哥哥最近也已经好了很多,还被绑着手脚,不会再伤害我的。 真的,你相信我。 要是你实在不放心,跟着我一起去也可以…… 啊,你也怀了身孕,要么你安排别人,谁都可以,同我一起去。 我保证,一定不会心软,我只是想要看看他,想让他,看看我们的孩子……” 冷月:“……” 看孩子? 亏你想的出来。 你俩的孩子现在最多三个月,咋的,你想让冷宵看个蛋? “你还是……不同意么?” 见冷月还是不回话,梁浅不由得垂下了头,整个人像是都失去了精神一般,可怜巴巴。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梁浅便耷拉着脑袋起身,准备往外走。 冷月看着梁浅这副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也起身同梁浅一起。 梁浅一愣:“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么?”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你还好意思问?不你刚才一直说要去看冷宵么?” 冷月的话让梁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是说……你同意了?” “我说过不同意?” 刚刚一直都是梁浅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冷月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听冷月这么说,梁浅原本已经暗淡下去了的双眸,顿时迸射出光亮,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冷月,似乎是想要像以前那样,抱着冷月爱的魔力转圈圈。 但是刚抱起冷月,梁浅又突然想到她和冷月现在都和从前不同,都是有身子快要当娘的人了,连忙又局促的松开了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起,我们走吧。” 冷月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提步便往外走。 之前她一直不许任何人去探视冷宵,不过是因为冷宵刚刚开始戒瘾毒,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而冷家这几个都是心软的主。 如若不是,她刚回来时,也就不会看到那样一副画面了。 现在,冷宵的瘾毒已经开始渐渐好了,而且梁浅有了身孕,心境仿佛也和从前不同了。 从前,梁浅的整个世界就是冷宵,冷宵是她唯一的依赖和支撑,所以,不管冷宵说什么,要求什么,她都会同意。 她看不得冷宵受苦。 可是如今,她有了孩子。 她的支撑和依赖,又多了一份,而且为了孩子,梁浅会比任何人都期盼冷宵好起来。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力量,可以超越一切。 那便是母爱! 冷月现在倒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心大,也或许是因为孩子刚刚出现,还是个……连个蛋都不是,所以感触没有冷月那么大。 冷月和梁浅带着筑儿和伺候梁浅的婢女一路来到冷宵所在的院子,芜菁身体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不肯在床榻上老老实实的躺着,冷月和夜九宸又没给她安排其他的事情,所以想来想去,芜菁就自己到了冷宵这里,同影卫一起照看冷宵。 远远看见冷月,芜菁立刻便迎了上来。 “属下见过王妃。” 说着,芜菁不由自主的朝着冷月的肚子看了过去,毕竟消息都传到宫里了,他们这些王府之中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不知情。 因为冷月换血救了芜菁,所以芜菁现在对冷月的感情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冷月对芜菁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主子,但现在,却是芜菁的恩人,是若是冷月有一天需要,她心甘情愿也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现在冷月怀有身孕,芜菁一方面高兴,一方面也担忧。 她是影卫,又跟在夜九宸和冷月身边多时,自然会担心,那些有心之人会对这个孩子不利。 冷月看着芜菁的目光,知道她是担心,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 “说了让你好好躺着,你老下来瞎溜达什么?” “王妃,属下已经好了,不需要躺着!” “你说好了就好了?” 芜菁:“???” 冷月霸道又带着几分不讲理的口吻,让芜菁一时间有些发懵。 那……怎么才算好? “我说你好了,你才是好了!” 芜菁:“……” 好吧,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等会自己回床榻上躺着去,你们!” 说着,冷月朝芜菁身后的两个影卫冷冷的看了一眼,两人见状,连忙躬身。 “属下在。” “你们两个,负责看着她,如果她下床榻了,你们就等着领罚吧。” “王妃,属下真的没事了,王妃,你现在有身子,属下得留在你身边……” 冷月说完一番话,便带着望眼欲穿,恨不能直接飞进院子的梁浅往里面走,芜菁不死心,跟在冷月身后想要让冷月改变主意。 奈何,话只说了一半,就见冷月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冷不防的一记冷冷的眼刀扫过来。 芜菁本能的呼吸一窒,紧接着就听冷月用不咸不淡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再跟着我就把你腿打折!” 芜菁:“……” “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说完,冷月已然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院子。 芜菁站在原地,表情复杂纠结。 两个影卫见状,只好上前劝说:“芜菁啊,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你也知道王妃说一不二,咱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让我们为你受罚,你也过意不去不是?” 芜菁知道冷月这么说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担心自己没有痊愈。 可是,岳城被夜九宸安排去了大周,冷月身边那个小丫头虽然忠心,但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而且也不会武功,关键时刻,根本护不住冷月。 芜菁是真的很担心冷月,她现在,需要自己在身边照顾! 该怎么办呢? 芜菁在院子里纠结的时候,冷月和梁浅已经进了房间。 天色虽然暗了,但是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烛灯,一片明亮。 冷宵此时正背对着门口,伏在桌案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因为写的正专注,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冷月和梁浅已经走了进来。 隔着一段距离,梁浅看见冷宵那熟悉的背影,鼻尖一酸,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他瘦了! 瘦了那么多! 这段时间,虽然她没能见到冷宵,但是冷宵的生活起居,她一直都在意着。 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英国公小姐,如今也会下厨房,亲手为冷宵煮饭,也会亲手为冷宵缝制衣衫。 他身上现在穿的这件,便是梁浅亲手缝制的。 只不过,她是按照冷宵之前的尺寸缝制的,所以现在穿在冷宵身上,竟然显得有些空档。 眼泪,一瞬间便夺眶而出,可是梁浅却紧紧的抿着唇,不肯出声。 冷月站在梁浅身旁,见到她这副样子,又看了看冷宵的情形,确认不会发生意外之后,这才转身,悄悄的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屋里已经很亮了,不需要她这枚闪亮的电灯泡。 而且,他们夫妻也好久没见了,给他们些空间,让她们说点土味情话啥的,也挺好。 饶是如此,冷月还是朝门口的影卫确认了一下,冷宵的情形。 好在,答案并没有让人揪心。 房间里,冷宵正写着什么东西,突然听见关门声。 原本,他以为是影卫或者是谁进来查看自己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在意,只是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不由得心下一阵疑惑,放下笔转头看去。 只一眼,冷宵就觉得身体僵硬了下来。 不可思议、震惊、不可置信、到确认、相信、思念、愧疚……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情绪,在冷宵的眼中交替轮错着,变换着。 他慢慢的站起身,略显局促,又有些不确定的站在原地,想要上前,又不敢。 梁浅此时也看见了冷宵的样子。 他虽然瘦了,可依旧是她的冷宵哥哥啊! “冷宵哥哥!” 梁浅终是抑制不住,深深的唤了一声,紧接着便飞奔向冷宵,直至跌进他的怀抱之中。 他的怀抱还是那样坚实、温暖、和从前一样。 冷宵感受着怀中那个活生生的、跳动的人,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浅儿!” “冷宵哥哥,我好想你1” 冷宵双手紧紧的揽着梁浅,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才肯罢休。 “我也是!” 浅儿,我也是! 我好想你! 两个人就那么紧紧的相拥着,似乎都用尽了彼此身上的力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这段时间让两人都饱受折磨,却又充满力量的思念之苦。 屋外,冷月倚在门框上,抬头看着挂在穹顶之上那轮月亮。 天气,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春天要来了呢。 怪不得,现在自己也好想要抱抱呢! 第426章 不明飞行物 夜九宸乘坐马车回王府的路上,脑海里不住的浮现出与江行烈在御书房时的情形。 江行烈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是夜九宸却还是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江行烈不想要冷月的这个孩子,平安的来到这个世间。 这一路,越想,夜九宸愈发觉得心中不安,那种感觉也越强烈。 江行烈那种不择手段的人,说不准会对冷月做什么。 而此刻,冷月正一个人在王府……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眸光一凛,立刻吩咐马车用最快的速度抵挡王府。 只是,到底是走漏的消息? 是王府中的人么? 而同一时间,凤栖宫内,费皇后正坐在榻子上,修剪今日江行烈命人送去的梅花。 “你是说,寰王妃怀了身孕?” 虽然费皇后的语气里带着疑问,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专注的用剪刀,一刀一刀的减掉梅花枝上,她看着碍眼的枝叶。 紫荆站在一旁:“是,听说皇上那边也知道了,而且寰王刚刚出宫,想来,应该是确定了的。” 费皇后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而又复杂的笑。 怀孕。 对一个女子来说,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有两个。 一个,便是嫁给自己心爱男子的那一刻。 另一个,便是给心爱的男子,生下孩子的那一刻。 可惜,费皇后这两个时刻都经历过了,却依旧不觉得幸福。 可是如今,冷月竟然也要都经历。 呵呵! 想到此处,费皇后不禁冷笑一声,紫荆站在一旁,看着费皇后那淡淡的,却阴恻恻的笑,不觉得脊背一凉。 “娘娘……” “前一阵子,寰王妃曾经跟本宫说过一句话。” 紫荆不由自主的开口,只是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费皇后不咸不淡的将话题一转。 紫荆闻言,只好禁了声,听费皇后继续说道。 “她问本宫,知道怎么毁了一个人么?” “寰王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紫荆略微有些疑惑。 费皇后没有回答紫荆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她说,就是让一个人误以为拥有了想要的一切,然后再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天堂的时候,再把她所有的梦打碎,让她彻底跌入地狱。 本宫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来,说的倒是极对的。” 说着,费皇后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将梅花上的最后一根横生出来的枝杈剪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紫荆总觉得,这一剪刀,费皇后仿佛比之前都要用力,都要狠辣。 微微敛了敛心神,紫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娘的意思是?” “去查查王府里那些下人,都是什么人什么背景,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人。 然后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 费皇后淡淡的语气,听得紫荆心神不由得一颤。 费皇后的意思,是要让寰王妃落胎? 这…… 这可不是寻常的事,若是皇上知道了,该怎么办? 皇上对寰王的宠爱和纵容有目共睹,皇后这般,岂不是想要让她与皇上之间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再次陷入僵局? 紫荆有些犹豫,但却又不敢有什么微词,只能先暂且领命准备晚些时候将这件事报告给联营公公。 相比较费皇后,她更加惧怕江行烈。 所以,也只能这样做了。 “是!奴婢遵命。” 娘娘,您别怪奴婢,为了弟弟,奴婢也只能背叛您了。 …… 另外一边,夜九宸刚一抵达王府,就忙不迭的回到卧房去找冷月,可并没有找到冷月的身影。 夜九宸心神一凛,连忙朝下人询问。 “知道王府去哪了么?” “回王爷的话,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梁浅梁小姐来过之后,王妃便和梁小姐一同出去了。” “出府了?” “奴婢……奴婢不晓得……” 夜九宸冷冽的语气以及骇人的气势,让小婢女胆战心惊,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夜九宸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一般,灼烧的厉害,也顾不得小婢女,直接便冲出了院子。 和梁浅一起出去的,会去哪呢? 夜九宸先命手下的人去门口询问了一番,确定冷月没有出府,随即便开始召集人,在整个王府里寻找起来,连已经睡下的冷老夫人和冷迟都惊动了。 最后,将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夜九宸才在冷宵的院子里找到了冷月。 只是彼时,冷月正望着月亮,想要抱抱,并不知道刚刚半瞬的时间,夜九宸已经快要把寰王府掘地三尺了。 看着阴沉着一张脸,浑身冷冽的夜九宸怒气冲冲的朝自己走来,冷月不禁眨巴了两下眼睛。 咦? 小妖孽脸色看着不大好啊。 不是被叫进宫去了么,难道是江行烈那糟老头子惹他生气了?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来到了冷月的身边。 看见冷月的一瞬间,不可否认,夜九宸松了好大一口气,仿佛身体整个绷着的神经都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夜九宸说不出心底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是最起码可以确定一点。 只要她好,便好。 冷月看着夜九宸,顿了顿,一脸认真:“你……” 她原本想要问问夜九宸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 “你先别说话,抱我!” 屋里那俩卿卿我我的,一把一把狗粮往嘴里狠狠的塞,冷月刚刚就想亲亲抱抱举高高来着。 现在人来了,必须得把这碗干掉的狗粮还回去。 人,要知道礼尚往来!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突然之间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顾大佬包袱了,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求抱抱。 但是既然冷月已经开口了,自己自然是满足的。 何况,他现在也想什么都不顾的,就这么把冷月抱在怀里。 心里这么想,下一秒,夜九宸的身体已然做出了实际行动。 芜菁等影卫看着冷月和夜九宸抱在一起的画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就那么面无表情的,任凭一把把冷冷的狗粮往嘴里狠狠的塞。 被抱到了的冷月心里的小人飘啊飘的。 顿了顿,冷月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言外之意,江行烈那糟老头子叫你进宫干什么去了? 听见了冷月的话,夜九宸这才慢慢松开怀抱,凝眸直视着冷月。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在这里? “哦,梁浅求我,想要见见冷宵。” 原来如此。 夜九宸胸膛里的那颗心彻底落了地,他也不会告诉冷月,刚刚他为了找到冷月,几乎把王府拆了的事。 屋外的人安宁了,屋内的人却又安宁不了了。 简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是什么?!!!” 梁浅刚刚抱着冷宵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落到了桌面上。 之前她和冷月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冷宵伏在桌案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写的那么专注认真,现在看见了,也知道了,只是看清的那一刻,梁浅几乎觉得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全都凝固住了一般。 休书! 冷宵居然在写休书! 他……想休了自己? 冷宵原本还诧异,为什么梁浅的情绪突然不对了,但顺着梁浅的目光回头一看,顿时想起了自己刚刚写的休书,一张脸顿时慌乱了起来。 “这……浅儿……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冷宵!” 梁浅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崩塌了一般。 这段日子,不管多难熬,她都告诉自己要好好的生活,支撑下去,等冷宵好起来,然后一起看着她们的孩子降生,一起取名字,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 她听说冷宵有所好转,便迫不及待的来求冷月,求她带自己来看一眼。 就看一眼就好。 可是她来了,也看到了,却又知道了什么? 冷宵居然又休了自己? 心痛! 抑制不住的痛! 可是相比较痛,更加愤怒。 梁浅只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 冷宵见梁浅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桌上还未写完的休书,脸色难看,简直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冷宵想要解释,却发现话到了嘴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清楚。 干脆—— 下一秒,冷宵上前将那封未完成的休书拿起来,当着梁浅的面撕了个粉碎。 “浅儿,你别生气,你听我说,就当没看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么?” “呵!” 冷宵用哀求的口气朝梁浅说着,梁浅听罢,却是冷笑一声。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 说着,梁浅挪动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冷宵逼近而去。 不知道为何,看着这样的梁浅,冷宵突然觉得有点后怕,依靠着本能的,向后一步一步退。 “冷宵! 你好样的啊! 老娘在外面等你,准备给你生孩子,你居然在这里准备休了老娘? 谁给你的胆子?” 话落,梁浅眼睛一瞪,直接抄起桌上的茶壶,朝着冷宵就撇了过去。 同一时间,房间的门也在这一刻打开,然后冷月和夜九宸就看见有一个不明飞行物,朝着他们直直的飞了过来…… 第427章 要脸有什么用 卧槽! 有人暗算老娘! 哪个狗东西! 冷月绷着大佬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范,就那么看着那个不明飞行物朝自己飞过来,夜九宸却是眸光一冷,一手揽着冷月的腰际,一在那个不明飞行物靠近冷月之前,抬手打飞。 “砰——咔嚓——哗啦——” 不明飞行物掉落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思想惨烈。 梁浅和冷宵此时已经吓坏了,尤其是梁浅,她刚刚明明是想要砸冷宵的,可谁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就来了,还差一点砸到冷月的身上。 虽然知道按照冷月的身手,一般的东西想要砸到她有点困难,但梁浅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今非昔比,如今的冷月可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可万一被砸伤了,自己非被夜九宸扒下一层皮。 见茶壶被夜九宸打落,梁浅不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过心神,连忙跑到冷月身边。 “冷月,你还好吧?有没有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冷月定睛看着一脸焦急紧张的梁浅,一本正经道:“好想碰个瓷。” 梁浅:“???” 夜九宸此刻脸色已经阴沉不已,好像下一秒就能下起疾风骤雨一般,让人连看一眼都觉得心神震颤。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确认了好几次,确定冷月无恙之后,夜九宸这才半眯着眼眸,阴恻恻的朝着梁浅和冷宵看了看。 “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梁浅顿时就来了气,转头看向冷宵。 “哼!怎么回事?你说!” 冷宵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冲到冷月和梁浅身边。 本能的,冷宵想要伸手去够梁浅,却被梁浅直接一个闪身,轻飘飘的给闪了开来。 看动作,轻盈迅速,简直不像怀孕的人。 “别碰我!” 冷宵哭笑不得,却又奈何最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着急。 梁浅没好气的白了脸憋得通红的冷宵:“你说不说?” 冷宵:“要不……你说吧……” “凭什么我说?” “……那我说吧。” “凭什么你说?” “……不是你让我说的么?” “凭什么我说谁说?” 冷宵:“……” 夜九宸:“……” 冷月:“……” 突然感觉莫名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你们到底说不说?” 最后还是冷月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梁浅才不情愿的站出来。 “我说! 冷月,你知道么,我这边心心念念的,巴巴的想着来看他,结果他可好,正在写休书,打算休了老娘!” “不……不是……” 听梁浅这么一说,冷宵连忙急着解释,却不想梁浅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的不是我的不是?什么不是? 我亲眼看见的,咋的,是我瞎了还是见鬼了?” 冷宵:“……” 你能不能不跟个炮仗似的? “还想休了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冷宵现在简直是百口莫辩,毕竟,休书真的是他写的,可是他写休书又不是真的为了要休了梁浅,一时间,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夜九宸站在一旁,虽然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但是看到这里,也看明白了个大概。 估计是冷宵写了个什么休书,但本意不是为了休掉梁浅,结果梁浅发现了,也不听解释,直接就闹起来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垂眸笑了笑,走到冷宵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这边,梁浅还在跟冷月控诉冷宵的罪行。 “我跟你说,冷月,男人真的是不能惯着。 一惯着,他就想着支棱毛。 真的是气死我了,居然还写休书?你怎么不给你自己直接写死还来的痛快。” 冷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梁浅和冷宵在眼前的闹腾,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懒得想怎么回事。 但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冷宵绝对不会想要真的休了梁浅,即便前段时间,他也曾动过这个念头,但也只是因为瘾毒的关系,对梁浅感到愧疚自责。 所以现在…… 梁浅还想要骂,而冷月这个时候却见到夜九宸和冷宵不知道在耳语着什么,片刻功夫,一脸焦急无措的冷宵,就已经镇定了下来,看着夜九宸,重重的点了点头,还满眼感激。 冷月心中疑惑了。 小妖孽这是给冷宵出什么馊主意了? 正好奇着,冷月就见冷宵突然提步,严肃着一张脸,朝着梁浅走了过来。 梁浅也察觉了,转眸看见冷宵那副严肃冷冽的样子,不由得有点怂。 但怂了两秒,立刻腰板就挺了起来。 “怎么得,你还想打人不成?我告诉你冷宵,你再敢跟老娘动手,老娘就把你……唔……唔唔唔……” 梁浅一边骂,冷宵一边走,等走到梁浅面前的时候,梁浅骂的正欢。然而冷宵却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已经站到冷月身边的夜九宸看了一眼,在得到夜九宸肯定的目光之后,顿时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将梁浅揽进怀中,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将梁浅犹如炮仗一般的话语,全部淹没了回去。 梁浅:“……” 冷月:“……” 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冷月看着一开始还拳打脚踢,不断挣扎扭动却很快便没出息的沦陷,在冷宵怀里就范的梁浅,不住的在心里重重的叹气。 哎!女人! 原来这就是小妖孽给冷宵出的馊主意。 不得不说,还真是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冷宵和梁浅正在旁若无人的相拥着,亲吻着,像是在发泄这一段时间以来心底积压的所有思念、胶着、痛苦,完全忘记了屋内还有冷月和夜九宸的存在。 冷月和夜九宸对此倒也不恼。 毕竟对冷月来说,免费的现场爱情动作大片,有啥可叽歪的。 夜九宸看着冷宵和梁浅,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别说话,吻他。” 当时他走到冷宵面前,耳语的这一句,简直让冷宵大跌眼镜。 “这……好使么?” 冷宵心里没有底,毕竟,看梁浅那副架势,恨不能直接弄死他。、 夜九宸却给了冷宵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好不好使,试试不就知道了?” “或者,你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 冷宵:“……” 还真没有。 “平时,你和冷月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面对冷宵的反问,夜九宸却是眼眸微微一眯。 “不!” “那你还……” “我会采取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 冷宵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夜九宸,两秒之后,不由得摇头感慨。 “你还真是有够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要媳妇比较重要!” 面对夜九宸如此不避讳的言论,冷宵只觉得佩服不已。 “说的对!” 正是因为这一番对话,才有了刚刚冷宵不同以往的举动。 现在看来,确实有效。 夜九宸笑笑,不经意间转眸,却见身旁站着的冷月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夜九宸笑不出来了,直接拉着人往外走。 冷月正看的起兴,突然被夜九宸拉走,自然不同意。 “你干嘛!我还没看完!” 夜九宸:“……” 亏你还说的出来! 夜九宸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没好气的,冷冷的附在冷月耳边低声说道: “看别人多没意思,我们自己演。” 冷月:“……” 你长得好看,你说的算! 冷月和夜九宸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冷宵和梁浅两个人。 纠缠不舍的一吻终了,梁浅整个人已经瘫软在了冷宵的怀里,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只能用双手抵在冷宵的胸膛之上,大口的深呼吸着,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虽然……虽然冷宵吻的自己挺舒服的,但这绝对不能抵消他要休了自己这件事! 冷宵也想到了这里,所以赶在梁浅开口之前,便先开口说道。、 “浅儿,你误会了,别说是现在,就是从前、过去、将来,还是下辈子、下下辈子,能够娶到你,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分,我怎么可能想要休你? 我劝你也趁早放弃这个想法!” 此时的梁浅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刚刚的那个拥抱,还有那个吻,夹杂了冷宵的全部情绪和心意,梁浅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冷宵居然敢写休书,这一点是万万不能原谅的。 梁浅顿了顿,在冷宵怀中仰起头,没好气的说道:“给你半刻钟,如果解释不清楚,以后你就别想再看见我和孩子!” 听梁浅这么一说,冷宵立刻正起神色,拉起梁浅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则是后退两步,双腿一屈,直接跪在了梁浅的面前。 梁浅被冷宵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 就是让他解释,不用下跪吧。 “你……你干嘛,你起来……” “浅儿!” “……啊?” 冷宵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深深的凝望着梁浅,像是要望进她的灵魂一般。 “我为我之前,对你所造成的伤害,感到十分的抱歉。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祈求你的原谅,可是后来我想,我没有那个资格! 我没有那个资格,为我犯下的错误,祈求原谅!” 第428章 多生几个不就好了 梁浅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冷宵,一时间千言万语犹如鱼梗在喉,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浅儿,那封休书,是给我的,不是给你的。 我本想着,过去的我,那么可恶,伤了你,还差点伤了孩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该做出那样的字。 所以浅儿,过去的冷宵,已经不配成为你的夫君。 你把过去的冷宵,休了吧。” 听到这里,梁浅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又不知所措。 原来,冷宵的那封休书,是给他自己的。 可是,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休了他啊! 梁浅本能的想要说不,然而下一秒,却见冷宵又继续说道。 “浅儿! 过去的冷宵,不配成为你的夫君。 现在的冷宵,你愿意,再给一次机会么?” …… 冷月和夜九宸在院子里走着,冷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你找到我的时候,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说起这个,夜九宸的眸光不由得一凝。 “月儿,你怀有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明白夜九宸的意思。 “什么?” “原本,我封锁了消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消息还是传了出去,还传到了江行烈的耳朵里。 江行烈知道了,费皇后肯定也知道了。 月儿,费皇后……” “你怕她,会对我和孩子不利?” 冷月接着夜九宸的话反问了一句,夜九宸抿了抿唇,凝视着冷月,蓦的,却一把将冷月抱住。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从现在开始,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保护你和孩子。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冷月安静的躲在夜九宸的怀里,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却又被她强硬的压了下去。 “不用!” 说着,冷月一把将夜九宸推开。 夜九宸:“???” 冷月一脸大佬范:“当大佬的,连自己的小弟都不护不住,还当个屁?”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比喻是有那么点不贴合实际,冷月轻咳了一声,借以掩饰尴尬。 “总之,既然这个孩子有这个福气,来到我肚子里成为我儿子,那么我这个当娘的,铁定是要护着她的。 至于那些敢来对我儿子动手的狗东西,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弄死一双不就好了?” 夜九宸怔怔的望着冷月煞有其事的慷慨陈词,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心底的阴郁与忧心,也仿佛被冷月的一番举动和言辞弄的一扫而光。 顿了顿,夜九宸笑笑。 “嗯,你说的对! 既然这个孩子这么有福气,成为我夜九宸的女儿,那么我这个做爹的,自然也要护着他,不被任何人伤害。” 冷月听着夜九宸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发言,不禁有些不爽。 “我说的是儿子,你怎么说女儿?” “你喜欢儿子?” “对啊!” 听闻冷月的话,夜九宸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惋惜。 “可惜了。” 冷月瞬间气势冰冷:“可惜什么?” “我好想,能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 冷月身上的气势平缓了几分。 这确实是个难题啊。 小妖孽喜欢女儿,可是自己喜欢儿子,这问题咋办,有点超纲啊。 似乎是看穿了冷月的为难,夜九宸嘴角不禁一挑,随即上前一步,再次将冷月揽在了怀里。 “其实,也不算什么难题。” “嗯?” “多生几个不就好了。” 多生几个,男孩女孩都有了,皆大欢喜。 冷月:“……” 我拿你当老公,你居然想让我给你多生几个孩子? 嗯……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求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蓦的,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了冷月和夜九宸的注意,两人随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一个小丫头正狼狈的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跑着,一边跑,还一边不住向身后追着的人求饶。 而她身后正跟着一个手拿鸡毛掸子的嬷嬷,嬷嬷凶神恶煞的一边追一边朝小丫头挥着鸡毛掸子。 “你个死丫头,居然还敢跑,你给我站住!” 两人就这么一追一赶的,距离冷月和夜九宸越来越近。 就在小丫头跑到两人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得,竟然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直直的就朝着夜九宸跌了过去。 眼瞅着小丫头就要跌倒在夜九宸的怀里,夜九宸眸光一冷,还没等出手,就见眼前蓦的伸出一只手臂,不偏不正,刚刚好的一把攥住小丫头,用力往上一提。 夜九宸一愣,转眸,就看见冷月正面无表情的搀着刚刚那个小丫头,一点一点的,往后推着。 小丫头似乎也懵逼了,完全没闹清楚眼下是怎么一副状况。 冷月推着小丫头,小丫头踉踉跄跄的向后退着,直到与夜九宸保持了一段距离之后,冷月才松开手。 这个时候,嬷嬷已经看清了冷月和夜九宸的相貌,脊背顿时窜出冷汗。 “奴婢……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小丫头闻声也像是突然缓过心神来一般,“噗通”一声跪在了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奴婢,奴婢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爷饶命,救救奴婢啊!” “你个死丫头,在这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求求王爷,救救奴婢吧!” 小丫头一片哭着祈求,一边不住的给夜九宸磕头,夜九宸眉心动了动,却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冷月,看着眼前这俩人,觉得有点意思。 “你!” 冷月一开口,像是夹杂着寒霜一般,竟然让嬷嬷和小丫头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小丫头死死的低垂着头,身子也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王妃……王妃有什么吩咐……” “我没跟你说话!” 冷月冷冷的说了一句,随即看着面前跪着的小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知道冷月是跟自己说话,也不好再装傻,只好怯生生的回答道:“回……回王妃的话,奴婢……奴婢小乔。” 小乔? 冷月好悬没惊掉下巴,历史上三国时期的大美人,大乔的妹妹,周瑜的媳妇? “周瑜和你什么关系?” 心里这么想,冷月忍不住就问了出来,夜九宸在一旁原本对这突然闯出来的两人就很是不喜,却听冷月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顿时感觉眼角一阵抽搐。 “月儿,我们回去吧。” 小丫头也有点懵,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冷月。 冷月看清了小丫头的相貌,虽然穿着朴素简陋,脸上也没施什么粉黛,但却是漂亮的。 倒也算是不辜负小乔这个名字。 小乔刚刚慌里慌张的,并没有看清楚冷月的相貌,此刻借着月光仰视着冷月,小乔心里一惊。 她虽然之前听说了冷月的一切事情,也知道冷月绝非蒲柳之姿,但却从没想到过,冷月是这样一个冷艳到不可方物之人。 这…… 怪不得夜九宸会对她死心塌地。 “没什么大事,这顿打就免了吧。” 冷月原本也就只是好奇,想要看看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往她男人怀里撞,但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索性就当做是小丫头不小心。 “不过……” 一边说,冷月一边慢慢向下倾身,靠近小丫头的脸,不辩情绪的说道: “下次想要跌倒的时候,最好看着点。 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你能撞的!” 说完,冷月已然转身离开,夜九宸原本就唤了冷月要离开,这会子自然也没有必要多做停留,索性也跟着冷月一同离去。 小乔跪在地面上,直直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离去的背影,虽然依旧衣衫褴褛,看起来狼狈至极,但是眼底已然没有了刚刚的慌乱和无措。 之前凶神恶煞的嬷嬷,此时已经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起身小心翼翼凑到小乔身边。 “姑娘?” “寰王妃,冷月是么?” 蓦的,小乔开口,声音清冷低沉,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嬷嬷犹豫着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们的计划失败了,那个寰王妃看起来很是谨慎,下次,怕是要换个方法了。” 小乔还在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离去的方向,想了半天,似乎是在斟酌嬷嬷的话。 片刻,缓缓启唇:“你说的对,是该换个方法了!” …… 冷月和夜九宸回到房间,筑儿伺候两人洗漱完毕之后,两人便更衣入榻。 最近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冷月能吃能睡的,往往头一挨上枕头就能睡着,今日却不知道为何,有些睡不着。 蓦的,冷月毫无征兆的一个起身,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夜九宸一愣,连忙关切的询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月没有回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夜九宸,看的夜九宸一时间有点脊背发憷。 “月儿……你……怎么了?” “找人悄悄查查,那个小乔和那个嬷嬷,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429章 那你吃个粑粑我看看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面色虽然无波无澜,但内心已经在妈卖批了。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之前她还不信,现在看来还是挺有科学依据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小乔虽然看起来可怜巴巴,狼狈至极,但那双手,却大有问题。 寻常丫鬟婢女的手,即便是筑儿这样,平日里贴身伺候冷月,不干什么粗活的,也略微会有些粗糙。 可是刚刚那个小乔口口声声说是在厨房当差的,结果一双手,除了刻意被抹上的炉灰之外,再无一丁点粗糙。而且仔细看还能发现,那双手细腻白嫩,简直跟自己的手相媲美。 而且,他们回来的那条路并不经过王府的厨房,那两个厨房当差,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那里? 还是说,根本就是有心之人,知道了她们的行踪,知道他们要回卧房必须经过那条路,所以才刻意等在那里的? 冷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加上当时那个小乔故意往夜九宸身上摔的动作。 看来,目标是夜九宸了!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垂了垂眼眸。 就这么明显的破绽,以前自己早就一眼就发现了,现在居然要等这么久才能反应了过来。 这一孕傻三年傻的,现在刚开始,以后可咋整? 越想,冷月心中越慌,简直慌的一批。 冷月说的事情,其实夜九宸也早就有所怀疑,这座王府虽然是江行烈赐给他的,王府里的人,江行烈也声称是调查好身家背景,所以才送过来的。 江行烈这种人,要么,就自负到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要么动了手脚,也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 所以,这王府之中,怕是混进来别的人了。 原本,他就打算接冷月和冷家人回王府之后,便让影卫好好观察调查一下这些王府内的下人,但没想到,回来第一日,就发生了事情。 那个小婢女,冷月或许没发现,但夜九宸当时虽然目光一直在冷月的身上,可是只是那么稍稍一个不经意间的扭转,就看到了她故意摔倒的样子。 那里是平地,地面上并没有任何遮挡物或者能够将人绊倒的石子之类的,那么巧,刚刚好摔倒,还那么好刚刚在到了自己身边的时候摔倒。 所以,早在回房间之前,夜九宸已经决定好要重新调查一下王府内的人。 之所以没跟冷月说,是因为她现在怀着身子,不想让他操心那么多而已。 没想到,冷月竟然主动提起来了。 看来,他的小月儿,还是过去那么敏锐聪慧,无人能敌的小月儿。 为了不让冷月担心,夜九宸挑了挑唇角,佯装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应道: “好!” 冷月:“……” 这也太听话了。 “都不问为什么?” “不问。” “为什么不问。” “因为是你让我做的。” “……” 让人暖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冷月的脑子里转了一个圈,立刻朝着不正常的方向策马奔腾而去。 “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做?” “是!” 即便,你要我的命。 冷月严肃脸点点头:“哦,那你吃个粑粑我看看。” 夜九宸:“……”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立刻变得精彩起来。 冷月撇撇嘴:“还说什么都肯为我做,让你吃粑粑都不肯。哎,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冷月自顾自的感慨着,夜九宸只觉得嘴角抽搐,哭笑不得。 “咱还是睡觉吧。” 要不是她现在身子不方便,真是必须要好好惩罚狠狠疼爱一番。 月落日升,转眼便是一夜。 夜九宸起床的时候,冷月还在熟睡着,夜九宸不忍心吵醒她,便轻手轻脚的起床独自更衣,然后出了房间。 筑儿守在门外,夜九宸特意吩咐了筑儿,从现在开始,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接近冷月,另外,冷月所有的吃穿用,都要经过精心的检查之后才可以。 筑儿只以为夜九宸是担心冷月怀孕了身子娇弱,倒也没有想太多,便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刚好芜菁来禀报,说岳城已经回来了。 夜九宸闻言眉心一动,连忙带着芜菁朝书房去。 路上,夜九宸淡淡的看了芜菁一眼询问道:“王妃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么?” “主子,属下身体已经无碍了。” 芜菁昨天被冷月教训过,不是没尝试躺一下,结果半日还不到,就躺不住了。 她其实有些想不明白,王府内的一切人和物都是陌生的,冷月现在又怀着身子,夜九宸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 但既然夜九宸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们做属下的,没有那个资格去置喙主子的任何决定。 所以…… “主子,现在王妃身边需要人照顾,筑儿一个人怕是根本不稳妥,还请主子准许,让属下照顾王妃!” 说着,芜菁单膝曲起跪在了地上,一副夜九宸不同意就不起来的架势。 夜九宸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 “也好!” “多谢主子!” “你的命是王妃舍命换来的,现在正是到了你要把这条命还来的时候了。”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话,随即转身,重新提步,芜菁看着夜九宸的背影,并不在意他的话里对自己的轻视,只是高兴终于可以守护冷月了。 至于夜九宸说的…… 没有错! 自己的命,是冷月牺牲性命换血救回来的,所以自己的命,便已然是冷月的了。 两人来到书房,岳城正等在门口,一见夜九宸,便立刻上前行礼。 “属下岳城,见过主子。” “进去说。” 夜九宸点了点头,率先提步走进书房。岳城和芜菁彼此对视了一眼,见到芜菁已经安然无恙,岳城眼底不禁露出一抹光亮。 但很快,他便将那抹光亮不着痕迹的隐藏了下去,宛若从没出现过。 芜菁亦然。 “信送到了?” “回主子的话,属下将信亲自送到了夜陌寒的手中。” “嗯,” 夜九宸闻言,只是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句,没有再问其他。 岳城见状,不禁有些担忧。 “主子,属下不知道主子信中的内容,只是夜陌寒在看见的信的时候,反应好像有些不对。” “不对?” “是!他只是快速的扫了一眼,便让属下下去,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情绪。” “呵!” 夜九宸意味深长的低笑了一声。 “哦?是么?” 岳城和芜菁不大明白夜九宸这声低笑的含义,只是沉默着对视了一眼,便又同时将目光对准了夜九宸。 如今的夜陌寒,真的和从前不同了。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不管是内心再强大的人,都会有所影响,有所改变吧? “我写信给夜陌寒,让他对西凉发兵。” 夜九宸不咸不淡,语气平平的一句话,却瞬间让芜菁和岳城瞪大了一双眼睛,震惊不已。 “发兵?” 岳城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句,带着满满的疑问。 夜九宸点点头:“是,发兵!既然你已经回来了,算算日子,夜陌寒那边的军队,怕是也该开始动身了。 岳城!” “属下在!” “你去通知我们潜藏在西凉内的所有暗卫,传我口信,准备开始打仗。 潜藏了这么多年,也是他们该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虽然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到突兀和震惊,但岳城也好、芜菁也好、还是其他影卫也好,他们从小接受生死训练,到如今,已经成为一个个铁血的战士。 拼搏、厮杀、金戈铁马、血雨腥风这些,仿佛已经刻在了他们的骨头里,融进了血液里。 所以此刻,岳城只觉得新潮彭拜,仿佛等待了多年,终于等到了一般。 “是!属下遵命!” 岳城定定的回应了一声,转眸间,却发现芜菁的反应有些平平。 岳城一愣,“芜菁?” “主子,属下恳请……” “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还留在冷月的身边。” “多谢主子!” 岳城不知道芜菁和夜九宸之间说了什么,只是对于芜菁突然对战事这般不感兴趣,觉得有些诧异突然。 顿了顿,夜九宸继续吩咐道。 “在准备之前,你们先去调查一下这王府内的下人,所有。 尤其是,一个叫小乔的,和她身边,看似对她十分苛刻,经常责骂的一位嬷嬷。” 听到这件事,芜菁顿时凛起心神。 “王爷,这两个人可是做了什么?” “嗯。” 夜九宸应了一声:“昨晚,本王和月儿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个冲了上来。 表面上看,那个小乔是冲我本王的,但本王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总之你们仔细去调查,发现异样也先不要打草惊蛇,先来向我汇报。” “是!” 安排完了要安排的是,芜菁和岳城也各自去执行任务。 而这个时候,冷月也刚好起来。 只是刚一睁眼,没有发现夜九宸的身影,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筑儿姐姐,求求你,让我进去见见王妃吧!” 第430章 都是知识点 筑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皱着眉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小丫头。 “不行!王爷走的时候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骚扰王妃。 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惊扰了王妃,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筑儿说的煞有其事,说完转身就要走,小乔跪在地上,看着筑儿态度如此坚决,不由得有些恼。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跟她如此放肆了? 但是无奈,她现在的身份只是王府内一个厨房丫头,而且今日必须要见到冷月,所以只能放下身段,苦苦哀求。 “姐姐……”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 “什么事?” 小乔和筑儿一人一句,紧接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浸着凉意的声音。 筑儿和小乔闻声都不由的心神一凛,不约而同的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冷月身上披着银色的狐裘,神色慵懒而又冷漠的正站在院子里,一双眼,宛若深海一般,深沉浩瀚,却又好似平静无波。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却好像是高高悬挂于苍穹之上的明月,幽冷遥远,又好像是从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肃杀冷冽。 筑儿见状连忙走了过去。 “小姐……啊不是,王妃,你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筑儿该死!” 筑儿脸上带了些愧疚之色,而冷月此时却已然看见了跪在院子门口的小乔,也认出了,她就是昨晚那个行径可疑的小丫头。 居然有胆子找来? 不错不错! 她是到底对她自己太高估了,还是对自己太低估了? “王妃!” 小乔此时已经从刚刚初见冷月时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见冷月无波无澜却又好似带着穿透力的目光朝着自己望了过来,小乔立刻凝了凝心神,起身朝冷月跑了过来。 筑儿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像母鸡护崽一般,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冷月面前。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来人!” 影卫之前一直没有动作,一是因为小乔并没有进入到院子,所以他们即便奉命在冷月周遭守护,也不好冒然出手。 二就是冷月出现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 但现在小乔竟然敢朝冷月冲过来,不等筑儿开口,影卫已然上前将人押住。 小乔连接近冷月的机会都没有。 小乔被这突入起来的变故闹得一愣,她从未想过,这王妃院子里的把守,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看来,自己之前的计划是正确的,夜九宸对冷月极其紧张,如果不计划周密,根本连接近冷月院子的机会都没有。 “王妃饶命……” 想着,小乔连忙惊呼一声,随即期期艾艾可怜巴巴的望向冷月。 冷月心里就笑了。 之前没觉得,现在看来,这人的演技真不咋地,比江行烈、费皇后那些个奥斯卡的影帝影后,简直差了一个珠穆朗玛峰。 “把人放了。” 冷月淡淡启唇,吩咐了一句,筑儿顿时不满了。 “王妃。” 冷月知道筑儿是担心自己,所以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给筑儿投过去了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筑儿见状,只好瘪了瘪嘴,退到了一边。 影卫松开了小乔,又面无表情的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小乔恢复自由,立刻飞奔到冷月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奴婢谢王妃恩典。” 冷月也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 “你是昨晚那个小乔。” “回王妃的话,奴婢是小乔。” “嗯,一大早不要命的跑来我这,是有事求我吧?” 小乔匍匐在地面之上,死死的垂着脸,“王妃英明。”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求我救命?说昨晚那个嬷嬷又欺负你了,你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昨晚见到本王妃,觉得本王妃心地善良,犹如菩萨转世,所以想请求我留你在院子里。 你不怕辛苦,也不怕累,什么工作都能做,只要我留下你就好。 是不是?” 小乔:“……” 筑儿:“……” 冷月一番话说的慢条斯理,板板正正、热气腾腾,说的筑儿眼睛和嘴巴都圆了,说的小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 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她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道是计划泄露了? 不可能! 计划只有自己和嬷嬷知道,嬷嬷是肯定没有那个胆子敢跑来王妃身边说的,那么计划是怎么泄露的? 既然计划泄露了,冷月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不!还没有! 她若是知道了,怎么还会放任自己留在王府之内。 可若是不知道计划,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说的话要做的事的?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她就算不知道,是不是也已经开始怀疑了? 一瞬间,小乔脑子里百转千回,转了无数个念头,却还是不知所措。 毕竟,冷月这上来就是一套“王八拳”,着实打的她有点措手不及。 冷月看着小乔匍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样子,直在心里叹气。 哎! 电视剧看多了,有时候也挺好的。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了?什么真环传,回村的诱惑,她当年作为雇佣兵不用出任务的时候,可是看了个遍呢。 果然,戏剧来源于生活! 气氛,突然就有点尴尬了。 冷月不开口,小乔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强忍着心底的震撼和慌乱,佯装着无恙的小白兔一般,战战兢兢的朝冷月说道: “王妃英明,求求王妃,救救奴婢。” 筑儿站在一旁,看了看小乔,又看了看冷月,见冷月面无表情的,好像没有要拒绝的意思,顿时有些不悦。 虽然冷月一直以来,不管面对啥事,都没什么表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小乔,见第一眼的时候,就很别扭。 就仿佛像是第六感一般,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小乔,不是什么好人! 怕冷月答应,筑儿连忙出言提醒。 “王妃,王爷走的时候吩咐奴婢了,让奴婢照顾你! 再说咱们院子里也不缺人,尤其不缺那些来路不明,主动凑上来的人!” 用冷月过去的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为了钱! 冷月闻言,不禁转眸朝着筑儿看了一眼。 “是么?” “是啊!王妃你要不信就去王爷!” “哦!” 冷月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跪在地上的小乔立刻心里一个瑟缩。 难道她要拒绝? “那就留下吧,以后让她跟你混,你负责看着她。” 筑儿:“啊,好的,啊?” 筑儿猛地察觉到不对。 是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她家王妃对她说的话有什么误会啊。 筑儿不可思议的瞪大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冷月,然而冷月此时已经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了屋子。 院子里,筑儿还处在懵逼之中,小乔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却终于落了地。 不管怎样,她总算是如愿能够在冷月身边做事了,这样一来,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只是,冷月之前为什么会那么准确的猜中她想要说的话,在小乔心中,还是一大困惑。 难道,她真的只是猜的? 不然的话,为什么还要同意留下自己。 小乔觉得,自己还是要暂时谨慎一些,先观察观察再说。 想着,小乔慢慢站起身,来到筑儿身边,温婉柔顺的朝着筑儿躬了躬身。 “筑儿姐姐……” 听见小乔的声音,筑儿不禁回过神,没好气的瞪了小乔一眼。 “你以后就在院子里面打扫打扫院子什么的,坚决不允许进屋,我告诉你,别以为跟我靠近乎我就会对你心慈手软,要是你不听话,敢随意进屋,我就是认可让王爷和王妃责罚,也要打断你的腿把你卖出去!” 筑儿奶凶奶凶的朝着小乔警告了一番,随即扬起下巴,转身也跟着冷月进屋。 小乔站在原地,脸上虽然依旧惊慌柔弱,但是掩藏在袖管里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 筑儿和小乔在院子里说的话,冷月听了个一清二楚,所以筑儿一进屋,冷月就不由得抬眸定定的朝着筑儿看了过去。 筑儿现在心里都是底气。 “王妃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喜欢她!” 冷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对此,筑儿也没有丝毫想要隐瞒否认的意思。 “嗯,不喜欢,讨厌。” “原因?” “没有原因,奴婢看见她第一眼就不喜欢她,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王妃你也是,为什么要留下她啊,咱们也不缺伺候的人。” 筑儿的说法倒是让冷月颇为惊奇。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一根筋没什么脑子的人,如今也开始有长进了。 “嗯,你说的对,她确实不安好心。” 冷月随意的说了一句,随即端起桌上的茶盏,筑儿见状,主动上前给冷月斟茶。 “小姐,你也觉得我说的对是不是?” “是!” “那你还……” “有时候,把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任何提防,都管用。” 筑儿一脸似懂非懂。 冷月认真脸:“都是知识点,学着点。” 第431章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你说,费皇后安插了人在王府?” 御书房中,江行烈听闻了黑衣人的话,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炯炯有神的眼眸之中,仿佛蕴藏着深沉的光亮。 黑衣人垂着头,单腿跪在地上。 “回皇上的话,是。” “呵!” 得到确定,江行烈却是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 黑衣人不明白江行烈这声笑到底是何含义,但也不敢对江行烈发出疑义,只是依旧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江行烈垂眸看了黑衣人一眼。 “你先起来。” “谢皇上!” 黑衣人谢过恩,慢慢站起身,恭敬的站在江行烈的面前。 “黑衣,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江行烈目光突然变得悠远,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 “属下从皇上与皇后大婚那年开始跟随皇上,如今,已经是第十九个年头了。” “十九年啦……” 江行烈喃喃自语着:“可惜十九年过去了,我们的皇后不但没有什么长进,反而还退步了不少。” 对于江行烈对费皇后的评价,黑衣并不发表意见。 “你觉得,就凭夜九宸和冷月那两个机灵到家、精明到家的,会察觉不到她安插的人?” 闻言,黑衣这才抬眸,试探性的说道:“皇上的意思是……” “如果朕没有猜错,想来冷月和夜九宸已经察觉到这个人了,而且按照冷月的那个性子,把人故意留在身边盯着都说不定。” 黑衣闻言,不由得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属下明白了,请皇上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 江行烈似乎对黑衣很是放心,也很是满意,“你下去吧,记得,小心一些。” “是!” 应了一声,黑衣立刻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和每次出现离去一样,毫无踪迹。 江行烈顿了顿,提高了几分音量,将守在门外伺候的联营唤了进来。 “距离上次他们拿走费皇后的药,已经有些时日了吧?” 联营闻言,连忙如实回答:“回皇上的话,已经四日了。” “四日,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向朕禀报情况,哎!朕老了!” “哎哟皇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许是王爷和太子他们,还没查清楚?” 联营听江行烈这么一感慨,立刻安抚,却不想江行烈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 “没查清楚? 没查清楚,太子会突然之间提出要册封那个什么费雅茹为太子妃? 没查清楚,你口中的寰王和寰王妃,会搬回王府?” 江行烈每说一句,联营的脸色就尴尬几分,腰板也弯了几分。 “这……” “联营啊,你是真老了。” “老奴虽然是老了,但老奴伺候皇上,绝对还是没有问题的,皇上,您可千万别嫌弃老奴。” “朕嫌弃你做什么? 这么多年,都是你陪伴在朕的身边,而朕的那几个儿女……算了,不提也罢。 你去,派人传朕口谕,让太子进宫一趟。 朕还是亲自问问吧。 这些个,一个个的都不让朕省心!” “是!” 联营领了命令,退出了御书房,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另外一边,夜九宸安排好了岳城事情,便带着芜菁一起回到冷月所在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夜九宸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正在打扫的小乔。 夜九宸眸光一凝,也只是在小乔身上短短停留了零点一秒,便快速收回,丝毫不做停留的往屋子里走。 小乔见到夜九宸的一瞬间,心底就抑制不住的腾升起雀跃。 如果说,她最初进入到王府,是带着任务而来,可是等见到夜九宸以后,仿佛那些任务之外,就多了些别的东西。 她从未见过夜九宸这样的男子。 他深沉鬼魅、妖冶绝美,只一眼,便让人再也无法移转开眼睛。 所以,她冒着危险也要来到冷月的院子里,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下手,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夜九宸。 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够见到他。 果然,她刚来到院子不久,就如愿的见到了夜九宸。 可是夜九宸的目光却仅仅只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那么短短的一瞬,真的只有一瞬。 他的目光冰冷漠然,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了一样。 失落吗? 失落! 可是却也更加激起了她心底那些隐隐成长起来的念头。 夜九宸带着芜菁进入到屋内,冷月刚吃过早饭正坐在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给筑儿讲解什么叫知识点,听得筑儿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感觉没什么道理,还听不大懂,但好像还挺有意思。 夜九宸见到冷月安好,眼底的冰雪这才瞬间消融。 坐在冷月身旁,夜九宸很自然而然的牵过冷月的手。 “感觉怎么样,吃过东西了么?” “嗯。” “我带了芜菁过来,你现在有身子,筑儿虽然照顾的好,可难免一个人太过劳累,而且有很多事情她一个人处理起来怕是也分身乏术,所以这段时间,让芜菁也跟着你。” 冷月听着夜九宸的话,只想在心里给他鼓掌。 什么叫情商? 这就是啊! 明明就是觉得筑儿没啥太大用,结果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成了善解人意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安排。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淡淡的瞥了夜九宸一眼。 夜九宸倒也不怕被冷月看穿自己,反正,该看穿的不该看穿的,都早都给她看了个干干净净,陈彻底底,还怕这一点么? 只有筑儿那个没啥脑子的,连自己被嫌弃了都不知道,还一脸感激。 “多谢王爷,还是王爷安排的周到,以后筑儿就跟芜菁姐姐一起照顾王妃。” 筑儿话音落下,冷月正好看向芜菁。 芜菁连忙躬身行礼。 “芜菁见过王妃。” “不是让你躺着么?” 冷月一开口,就说起昨日的事。 真是的,说了好好让她躺着,结果她这是当自己的话是耳边风咋的? 芜菁似乎已经猜到了冷月会这么问,一点都不慌,反而“噗通”一声跪在了冷月面前。 冷月:“……” 冷月心里有点慌,这一言不合就下跪是什么套路? “奴婢没有听从王妃的话,自愿受罚。 只是请王妃留下奴婢,让奴婢照顾王妃!” “哎呀,芜菁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啊,王妃心地那么善良,怎么会责罚你呢,赶紧起来。” 筑儿不知道来龙去脉,只觉得芜菁这番举动有些奇怪,连忙上前去搀扶芜菁,却不想她无心的一句话,却将冷月高高的架在了上面,没法下来了。 冷月心里就妈卖批了,夜九宸却抿着唇忍笑。 现在看来,筑儿也不是完全不可取啊。 冷月不发话,芜菁不敢起身。 冷月没好气的看向筑儿:“心地善良?我?” 筑儿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对啊!” 冷月:“你是不是对心地善良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没有啊,王妃你不就是心地善良的完美存在么?” 冷月:“……”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既然筑儿都这么说了,你就起来吧。” “谢王妃!” 筑儿闻言,连忙高高兴兴的搀扶起芜菁,夜九宸有话要同冷月说,随即让芜菁和筑儿下去。 筑儿急急的拉着芜菁往外走,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小乔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筑儿原本一脸笑意,在看见小乔的一瞬间,立刻就冷了下来。 “你干嘛?” 小乔的眼睛是往屋里瞟的,可惜她这个方向,根本看不见夜九宸的身影。 顿了顿,小乔脸上露出无懈可击的表情。 “筑儿姐姐,我刚刚看见王爷来了,所以新沏了一壶茶,想着能用上……” “你叫小乔是吧?你忘性这么大么?” 不等小乔说完,筑儿便凶巴巴的打断:“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除了在院子里做打扫,王妃的房间,你半步都不能踏进来。 你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是不是?” 芜菁原本对筑儿和小乔的话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听见筑儿叫出“小乔”两个字,立刻就凛起心神,打量起面前看似唯唯诺诺,柔柔弱弱的小丫头。 这个人,居然已经到了王妃的院子里? 小乔似乎是被筑儿吓坏了一样,听闻了筑儿的话,立刻咬住下唇,眸光闪烁而又慌乱。 “筑儿姐姐……筑儿姐姐不要生气,小乔只是想……只是想……”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筑儿当机立断的冷斥一声:“来人,新来的丫头不听话,给我拉下去,打十……个板子,长长记性!” 筑儿到底不是什么凶狠之人,酝酿了半天,也只是想到了十个板子,可若是寻常的女孩子,被打十个板子虽然不至于影响多大,但是在床上躺个三天是肯定的了。 筑儿是冷月院子里的大丫鬟,她说的话旁的人自然是要听的,听到她一声令下,立刻冲过来两个下人,搬着凳子拿着板子就把小乔往凳子上按。 小乔连连求饶。 “筑儿姐姐饶命,筑儿姐姐饶命,小乔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乔喊得极其大声,像是故意想要某人听到一样。 第432章 玩! 小乔的确是故意喊大声的,想要屋里的夜九宸和冷月听到。 冷月和夜九宸也确实听到了,可惜两个人却都面色淡然,置若罔闻。 夜九宸先开了口。 “你把人留下的?” “不然是你?” “留下做什么?” “玩!” “月儿!” 夜九宸的声音和语气突然带了些严厉。 以前,她怎么疯怎么闹,夜九宸都会纵容,可是现在事情明摆着不同寻常,况且冷月现在还怀有身孕,身子比较娇弱,夜九宸冒不得一点点的险。 冷月眨巴着眼睛,定定的看了夜九宸两秒。 “你凶我?” 夜九宸:“……” 他真是对冷月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三个字,就让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底气和凶狠,立刻消失殆尽。 “我怎么会凶你? 只是,你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把人留在身边。 你明知道我会担心,还这么调皮,冷将军知道么?” 冷月表情认真的仔细琢磨了一下夜九宸的问题。 “他知道,但是知道的没你多。” 夜九宸再次:“……” 算了! 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解决吧。 想着,夜九宸不由得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便往外走。 屋外,小乔还在大声的呼救着,筑儿气得脸色涨红,一边跺脚,一边指着小乔: “你喊什么?赶紧把她嘴给我堵上!” 执行的下人闻声,连忙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一块破布,直接往小乔的嘴里塞。 小乔再也喊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发出求救的声音。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筑儿奶凶奶凶的吩咐了一句,板子立刻就往小乔身上招呼。 筑儿转眸看见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芜菁,连忙解释。 “芜菁,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什么凶狠之人,只是这个人……太有问题,我跟你说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嗯!” 芜菁应了一声,并没有表示什么。 夜九宸和冷月就在屋子里,这里发生的事情,相信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既然里面都没人阻止,就代表里面那两位主子是默许的。 况且,这个小乔正是夜九宸让她调查的人。 刚好,芜菁就打算看看这十个板子打在这个小乔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小乔瞪着一双眼睛,期期艾艾的望着筑儿和芜菁所在的方向,却不是望着她们。 她不相信,夜九宸会真的无动于衷。 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出现? 看着越来越近的板子,小乔心中愤恨丛生,只得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今天挨到自己身上的板子,她都要从冷月的身上讨回来。 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的出现,却让她的心湖宛若被抛进了石子,激荡不已。 “住手。” 低沉暗哑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小乔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一身墨锦色长袍,有着棱角分明绝美妖冶面容,有着深邃漆黑宛若枭鹰一般眼眸,那个只出现过一次,就让她再也无法忘记,甚至连原本身上带着的任务,都变得不再纯粹的男人,夜九宸出现了。 小乔嘴里塞着布团,不能说出话,可却还是拼命的呜咽着,渴求到夜九宸的注意。 他来了! 是不是代表,他其实是记得自己的? 小乔眼底全是希冀和欣喜,可是夜九宸却冷漠如初。 筑儿见夜九宸出现,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王爷,这个人……” “你们先去照顾王妃。” “王爷!” “筑儿!” 筑儿还想说什么,却不想却被芜菁叫住,筑儿忿忿不平的瞪了小乔一眼,转身就要走。 她就说吧! 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连夜九宸都站出来帮她说话! 然而筑儿和芜菁转身,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冷月,正抱着双臂,百无聊赖一般的斜斜靠在门框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筑儿眼睛一亮,立刻想要开口,却见冷月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将食指抵在了唇边。 筑儿立刻心领神会,闭上了嘴,但是却有点不大明白,冷月这是要干嘛。 筑儿气鼓鼓的站到一边。 行吧,她家王妃自由主张,反正她左右不能看着小乔那个死丫头好好的就是了。 这边,夜九宸已然提起脚下的步子,不急不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乔的跟前。 夜九宸居高临下的睨了小乔一眼,随即慢慢蹲了下来,从小乔的嘴里拿掉布条。 小乔嘴巴恢复自由,立刻开口。 “王爷,王爷小乔没有,小乔只是见王爷来了,想要给王爷斟茶,王爷……” “你是谁派来的人?” 小乔一边说一边梨花带雨,眼眸擎着盈盈的水光,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可是夜九宸却仿佛浑然不觉一般,面无表情的淡淡启唇,毫无征兆的询问道。 小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但好在反应迅速,连忙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王爷……王爷在说什么?小乔怎么听不懂?小乔是王府的人……也就是王爷的人啊!” 小乔这话说的就极具暗示性了,可夜九宸听罢,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燥意。 “筑儿是月儿身边的丫头,从小就跟着月儿伺候,并没有见过什么太血腥的场面,手段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一点都不残忍。 但是我不一样,我耐心有限。” 夜九宸的声音并不大,只够小乔一个人听见,所以不远处的冷月、筑儿和芜菁都听不到夜九宸在跟小乔说什么,只是看见夜九宸亲自帮小乔把塞在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还蹲在她面前说着什么。 筑儿简直要气疯了,死死的抓着身边的芜菁。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我不喜欢这个人吧!这个狐狸精!” 筑儿咒骂着,转眼看冷月,却发现冷月还是无动于衷,面瘫一样的抱着双臂安心做吃瓜群众。 芜菁被筑儿抓的有点疼,不由得掰开筑儿的手,平静的说道: “先等等!” “我等不了了,我要气死了!” “主子都在这,你不等,想要做什么?” 筑儿:“……” “如果想要真的帮到主子,有时候,就需要忍耐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芜菁说了一句颇具深意的话,筑儿顿时怔楞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好像有点不懂? 筑儿眨巴着眼睛重新看向冷月,冷月却依旧没有反应。 她也想有反应。 本来,留着这个小乔的,是准备一点一点让她自己露出本来面目,然后再等到合适的时机,当做大礼送还给某人。 可惜,她家小妖孽不同意啊。 哎! 自己养的妖孽,跪着也得宠完。 这边,夜九宸的话说完,小乔已然瞪大了一双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的话明明不带什么情绪,甚至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夜九宸那张,还是让自己只一眼就陷入意乱情迷无法自拔的脸,此刻小乔却心跳加速。 不是心动,而是恐惧。 那种恐惧就像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一般,顺着血液,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此刻,看着夜九宸的眼睛,小乔只觉得自己身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所以,你最好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要做什么? 不然,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了。” 小乔死死的咬着唇瓣,攥着双拳,本能告诉她,如果不说,夜九宸真的会让她生不如死,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因为说出来,下场不一定会更好过。 想到此处,小乔不禁咬紧了牙关。 “王爷在说什么,小乔听不懂。” 似乎是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将布团重新塞进了小乔嘴里,随即起身。 “芜菁!” 转过身,远远的看了一眼冷月,夜九宸眼底的冰冷一瞬间融化,却还是淡淡的启唇唤了一声。 芜菁闻声,立刻上前:“王爷。” “这个人没什么用了,乱棍打死,然后扔到后山喂狗吧。” 说完,随即提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小乔整个人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完全无法接受。 明明上一秒,他还喊助手,不让人打自己。 为什么下一秒,就会命人将自己乱棍打死?还要丢到后山喂狗? 他到底…… 他不是人! 他是魔鬼! 不是魔鬼,怎么可以将这样的话,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来。 芜菁领了命,随即朝站在一旁的两个拿着板子的下人看了一眼,很显然,俩人都已经吓傻了,根本动不了手。 不光是那两个下人,就连一开始咋咋呼呼奶凶奶凶的筑儿,都傻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芜菁唤了门口守卫的影卫。 “把人带到外面再打,王妃怀有身孕,见不得血腥。” 小乔见面无表情的影卫走过来,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扭动身体,大声呜咽,想要说话。 芜菁见状,不由得朝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主子,她好像有话要说。” 夜九宸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般。 “该说的时候不说,现在想说,本王却不想听了。” 第433章 什么时候的事? 夜九宸轻飘飘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将小乔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压折了。 小乔瞬间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性命会在今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 她明明,已经离的那么近那么近了。 她明明,已经爱上了夜九宸啊! 可是他竟然……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宣布了自己的死路,丝毫不留余地。 小乔心中带着愤恨、带着不解、带着不甘,就那样被生生的拉出了冷月的院子,拉出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视线之中。 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她满腔的话语,都被堵在那块破布之中,再也没有办法吐出。 院子,突然就安静了。 筑儿站在原地,依旧傻傻的,愣愣的,好像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夜九宸已然走到了冷月身边,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愧疚。 “对不起月儿,你现在怀着身子,我不该动杀念。” 冷月:“……” 你这就有点婊了啊。 做都做了,还装什么大瓣蒜? 冷月认真脸:“那要不?把人放了?” 夜九宸佯装着没听到冷月的话一般,神色无恙道:“折腾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下?” 冷月:“我刚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 “累了?那进屋休息休息吧。” 夜九宸像是没听到冷月的回答一般,就那么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然后一边说一边拉着冷月往屋里进,冷月整个人一脸懵逼。 小妖孽聋了? 什么时候的事? 老娘不想睡觉啊,除了吃就是睡,再这么下去就要出栏了。 冷月内心挣扎着,刚想要开口跟夜九宸理论理论,院子里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冷月!” 梁浅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冷月第一次感觉到无比亲切。 夜九宸也听见了梁浅的声音,眉心不由得一皱。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来,搅局的? 偏巧这个时候,冷月还朝着自己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意思好像是,你看不是我不想睡,有人来了,我咋睡? 顿了顿,冷月转眸朝门口看去,就见梁浅和冷宵正手牵着手,一脸喜悦的往里走。 冷月一顿。 冷宵能出门了? 梁浅见到冷月这副架势,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 “刺不刺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冷月:“???” 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见! 梁浅一边说,一边将冷宵往前推了推。 “你看看,这是谁?” 冷月愈发有点不明白梁浅了,一脸严肃道:“你也吃五石散了?” 梁浅:“……” 梁浅满满的欣喜和爆棚的小宇宙在冷月这一句话之后,瞬间就熄灭了,熄灭的个彻彻底底,连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你胡说什么,我是让你看看冷宵,他好了!都好了!” 梁浅不满的朝着冷月白了一眼,随即重新恢复一脸欣喜,抑制不住的嘴角快要裂到耳根。 冷月闻言,这才定定的看向梁浅身前的冷宵。 其实昨日带梁浅去看他的时候,冷月就已经发现冷宵的状况基本已经算是好了,可是大夫还没有给出定论,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 “大夫怎么说?” 夜九宸虽然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毕竟他原本是想要跟冷月转移话题,结果被梁浅突然窜出来给搅了局。 可是现在听说冷宵竟然好了,内心自然是开心的。 他们一起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尤其是冷宵,简直是经历了非人一般的折磨。 夜九宸动了动喉结人,走到冷宵面前,抬起手重重的按了按冷宵的肩。 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时候也许不像女人,会说那么多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可他们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明白彼此。 “是!大夫说,已经痊愈了,身体慢慢调养,也可以恢复。” 冷宵也有些激动,说出的话,带着些许的哽咽。 刚刚还咋咋呼呼的梁浅,此时却红了眼眶。 “冷月,你不知道,刚刚大夫来看过之后,冷宵说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来告诉你和夜九宸。 因为是你们,是你们的坚持,是你们没有放弃,才会让他好起来。 冷月,你不知道我……” 梁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冷宵见状,连忙上前将梁浅抱在怀里。 冷月面色平静的看着冷宵和梁浅,蓦的开口。 “嗯,确实应该感谢我。” 梁浅还哭着,听见冷月这句话,顿时有点哭不出来了:“你个臭不要脸的,说你胖你还真喘啊!” “不过,最应该感谢的是你!” 冷月难得的,也会转一下话锋,梁浅和冷宵闻言都不禁一愣,关键时刻,还是夜九宸开口说道: “月儿说的是,冷宵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和我们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反倒是你,梁小姐,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或许是因为怀有身孕,情绪变得比较容易波动的关系,听闻了夜九宸的话,梁浅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么?那以前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啊?” 梁浅的问题夜九宸没有马上就回答,而是转眸,深情款款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冷月。 “不好意思,你不在。” 梁浅:“……” 冷宵:“……” 梁浅和冷宵先是一个怔楞,紧接着明白了夜九宸话语之中的含义之后,真是恨不能给这俩人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倒是冷月,似乎很满意夜九宸的答案一般,微微挑了挑眉。 她家小妖孽,就是会聊天、 冷宵已经痊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冷老夫人、冷迟都忙不迭的过来看,抓着冷宵和梁浅问这问那,嘱咐这嘱咐那。 罗小玉和冯妈妈因为惦记着落玉轩的生意,所以再三恳求之下,已经先带着落玉轩之前的人回去营业了。 冷宵如今身体痊愈了,所以也想到回到落玉轩,却被夜九宸劝阻了下来。 毕竟,对方能够动手一次,也能够动手第二次。 而且梁浅现在的身体,最是需要冷宵陪伴在身边的时候。 冷宵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倒也没有再强求。 整个王府,因为冷宵的事情,积郁了许久的阴霾,也终于开始渐渐消散。 而同一时间,皇宫御书房内,江听白的心情却不那么明朗。 “怎么,朕不问,你现在都不主动向朕禀报了?” 江行烈坐在桌案后,目光看似平静的望着面前不远处的江听白,虽然语气之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让江听白感觉到仿佛有沉重的压力,压迫逼仄着他。 “父皇说的是哪件事,儿臣不明白。” “不明白?呵!” 江听白的话让江行烈忍不住冷笑一声。 “好,那朕说的就再明白一些。 那枚药,你们研究的怎么样了?结果是什么? 不要跟朕说什么你不知道,是冷月和夜九宸弄的,你若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间要提出娶费家的女儿? 太子,你是朕的儿子,朕从小看着你长大,所以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一清二楚。” 江听白怔怔的望着江行烈,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攥紧了起来。 回想起白鹤说的话,他的心就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沉重。 可是他不想让江行烈知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几日来,冒着抗旨忤逆的风险,都要缄默着,守口如瓶的原因。 江行烈说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江行烈? 他知道,江行烈一定会问,这一天,不过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罢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着江听白眼底波动的光,江行烈心中便已然有了个大概,不由得慢慢起身,从桌案后慢慢走到江听白面前。 “朕的头疾犯了十九年,不管是毒还是什么,十九年,对朕来说意味着什么,朕心里清楚的很。” 江听白看着这样的江行烈,忽然就有点窒息。 可是他没有办法,面对江行烈,他好像,永远都只有顺从的份。 那是从骨子里带出的崇敬和惧怕,恭顺和敬仰。 “父皇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江听白活到现在,从未觉得有什么话,这么难以说出口,如今说起来,每一个字,竟然都无比的艰难,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 江行烈的面色很平静,平静到,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可是内心,却宛若山崩地裂,暴风海啸。 怪不得,他找了那么多的御医和民间医术高超的人,都没能查看出一点端倪。 原来是蛊啊! “什么蛊?” “子母……蛊。” “子母蛊?” “就是母虫和子虫分开,每个月子虫若是没有喂养母虫人鲜血的平复,就会……就会……” 江听白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实情,可是江行烈却表情严肃且认真,用不容置喙反驳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江听白,一字一顿道: “说下去,一个字都不许欺瞒朕!” 第434章 真被我说中了? 正午的阳光,照耀的肆无忌惮。 御书房内,却压抑的让人窒息。 江行烈静静地听完了江听白关于子母蛊的描述,充满威严而又冷冽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的平静让江听白愈发的觉得不安。 江行烈慢慢的走回到桌案前,慢慢的坐了下来。 江听白见状,突然眸光一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倾尽所能,找出子母蛊的解药,让父皇脱离子母蛊的控制!” 江听白声音笃定,眸光坚定,江行烈见状,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你先起来。” “谢父皇。” “朕有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想问你。” “儿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 对于这一点,江行烈自然是很有信心的:“你明知道朕虽然册立你为太子,但是真正想要将这手中江山交付的,却是夜九宸,心中难道一点嫉恨都没有么?” 江听白完全没有想到,江行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一时间有些怔楞。 但很快,江听白便恢复了心神。 “儿臣不敢欺瞒皇上,儿臣心中,确实有所不满。” “哈哈!今日只有父子,没有君臣,你可以将心中所想,直白的说出来。 朕保证,不会怪罪你。” “是!” “所以,你心中,是嫉恨朕的吧?” 虽然江行烈已经说了不会怪罪,但有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所以江听白此刻听闻了江行烈的话,也只能用默认来代替,不敢直白的表示。 江行烈顿了顿,长叹一声。 “朕不是个好父亲。” “父皇……” 江听白似乎是想要表示对江行烈这话的不同意见,可是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江行烈抬手阻止。 “朕心里都清楚。 宸儿出生开始,就因为朕的关系,流落他国。虽然朕用了些手段,让他的养母成为了大周国帝君的妃子,不至于让他国贫民那种疾苦的生活,可是终究,是朕欠了他和他娘的。 而你,虽然长在朕的身边,被朕早早册封了太子,可是因为皇后的关系,这么多年,朕也对你少有关心。 朕膝下的儿女并不多,现在想来,似乎朕对你们每一个的关注都不够。 朕真的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 江行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惆怅,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看起来竟然真的像是一个中年之人,在感慨自己的人生。 江听白见状不禁有些心神瑟缩。 “父皇不光是儿臣们的父亲,更是整个西凉百姓的国君。 先有国,才有家,身为帝王的子女,儿臣们早就应该明白如此,也没有资格去怪罪父皇。” “你啊……”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江行烈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朕亏欠了你们所有人,可是算起来,宸儿是朕亏欠最多的。 所以朕才做了那样的决定,想着弥补受伤最深的那个,把朕的江山交给他。 白儿,你能明白朕的苦心么?” 江行烈说着,目光突然朝着江听白直视而来。 而一声“白儿”而非“太子”,却让江听白的心,宛若擂鼓一般,骤然加速。又像是被泉水流淌洗刷过一般,温暖熨贴。 江听白的喉咙有些发紧。 “儿臣明白!” “可是现在,朕却突然又觉得,以前想的,或许不对。” 蓦的,江行烈话锋一转:“有时候朕想要给的,未必是你们真正想要的,所以朕在想,朕是不是要重新改变一下心中的想法?” “父皇,你……” “罢了,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对了,费雅茹进宫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江行烈的话意味不明,又惹人遐想,江听白一时间眸光闪烁,心神动荡,但是俨然,江行烈已经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了。 顿了顿,江听白只好回答:“回父皇的话,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费雅茹会进宫觐见母后。” “嗯,好,安排好了便好,你下去吧。” 江听白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心底所有的疑惑,恭顺的朝着江行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只是,江听白没有看见,在他退出的一瞬间,江行烈那张略显疲惫惆怅的脸,立刻变得阴沉冷冽起来,就仿佛之前那个感念过往的人,不是他一般。 三日后么? 好! 很好! 江听白离开皇宫,直接命人将马车赶到了寰王府。 看见冷宵已经痊愈,江听白也稍稍安了些心,毕竟,之前冷宵是在他的太子府出的事,而且他还立下过g。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派出去的人调查了许久,也一点消息都没带回来,所以江听白一时间觉得颜面上无光,没有整天往王府跑。 今日若不是因为要商量费借费雅茹进宫之事筹谋费皇后,他也不会过来。 冷宵见江听白来了,知道他们是有要事要商议,便带着梁浅先行离开。 冷月还是从前的样子,一点怀孕的意思都看不出来,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听白。 江听白今日却没有怎么将目光放在冷月的身上,而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夜九宸看。 盯得冷月心里有点不爽。 “喂,你!” 大逆不道的口吻,江听白不用想也知道是冷月。 “本宫好歹是太子,寰王妃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丝毫不为所动。 “那不可能。” 江听白:“……” 还真是拒绝的毫不犹豫,干脆彻底。 “你老盯着我男人看干什么?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江听白原本还没明白冷月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脑子一转,之前冷月说什么一直觉得他是那个什么的画面,顿时就窜了出来。 江听白一张白皙精致也算风度翩翩俊朗不凡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好像涂了一层锅底灰! “胡说!” “那你盯着我男人看做什么?” 江听白:“……” 他又不能说,今日在江行烈那里,听到了让他心神发生极大变化的话语,可是面对冷月咄咄逼问的目光,又解释不清,只好气急败坏的皱起眉头。 “本宫不跟你计较。 本宫今日来,是因为已经定下了费雅茹三日后进宫的事情,所以想要问问你们,具体要怎么做,才能抓到费皇后的把柄。” 对待冷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她一般见识,然后快速转移话题,不然凭她那个不知道什么构造的脑回路,和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绝对会让话题进行不下去。 原本夜九宸还在因为冷月的想法而苦笑不得,毕竟,他一点都不觉得江听白盯着自己看,是因为冷月之前说的那个原因。 但是江听白突然说到这件事,夜九宸却心神一凛。 “你见过皇上了?” “嗯?” “我是说,皇上已经知道子母蛊的事情了,是不是?” 除了江行烈,夜九宸想不到会有什么原因,让一向心思缜密内敛的江听白,突然间忘记了克制自己,这么直白的盯着自己。 江行烈,会跟江听白说了什么?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江听白不禁点了点头。 “是!父皇已经知道了。” 夜九宸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心中暗自思忖了起来。 既然江行烈已经知道了子母蛊的事情,那么即便不表现出来分毫,但内心绝对恨不能亲手给费皇后也中一个同样的蛊。 而费雅茹进宫是要三日后,那就代表着,他有三日的时间。 这三日,江行烈的所有注意力,一定会将大部分放在费皇后身上。 江听白不知道夜九宸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夜九宸半晌没有说话,又转眸看了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的冷月,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急切。 “你们该不会……还没有计策呢吧?” 江听白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忍不住询问了出来,而冷月接下来的话,刚刚好还就真的印证了他的预感。 “我们为什么要有计策?” 江听白:“你说什么?” 从来都克制的江听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江行烈彻谈过的关系,今日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听冷月这么说,直接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冷月正经脸:“耳朵还不好使了?什么时候的事?看过大夫没?” 江听白脸这回算是黑的更彻底了:“你……你们怎么能没有计策?” 被质问的冷月不高兴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燥意。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有计策了? 我当时只是答应皇上,帮他把那枚药的猫腻查清楚,现在已经查清楚了,剩下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月说的理所应当,竟然让江听白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 特么的药的问题是白鹤找出来的,白鹤是自己找来的,什么时候跟冷月有关系了。 江听白死死的蹙着眉头,黑眸直直的盯着冷月,可惜冷月从头到尾都是一张面瘫冰块脸。 “好!好!好!” 江听白一脸说了三个好字,一边说一边重重点头。 “既然寰王妃这么说,那本宫就不勉强了。 告辞!” 第435章 人尽皆知还叫干坏事? 江听白扔下一句狠话,整个人气鼓鼓的大步离开,冷月却坐在原位,连眉毛都没眨一下。 只是,目光却若有似无的落在了一直沉思的夜九宸身上。 从刚刚开始,小妖孽就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心里又憋着什么坏事呢。 不过,冷月不打算问,反正左右干坏事要悄悄的,不能让别人知道,闹得人尽皆知了那还叫干坏事么? 凤栖宫。 费皇后听着紫荆的禀报,永远雍容华贵的面容,不见丝毫动荡。 紫荆见状,不禁有些诧异。 “娘娘,您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费皇后不问不候的反问了一句,“担心冷月把孩子生下来,还是担心小乔会将本宫供出去?” 看着费皇后那副笃定自信的模样,小乔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娘娘一早就知道,小乔她们不会成功。” “当然!” 费皇后说着,拿起桌上的花瓶,花瓶里盛放着的是她亲自修剪的梅花。 隆冬已过,天气已然开始转暖,梅花也到了凋零的时候,看着瓶中已然枯萎的梅花,费皇后静静的将花枝从花瓶中抽出。 “没用的东西,自然是要放在没用的地方。 有用的东西,才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说罢,费皇后起身,拿着梅花枝走到院子里,极为随意的将其丢弃在花田之中,神情之中没有一丝的惋惜哀叹,仿若她丢弃的,并不是她之前极为喜爱之物。 小乔静静的跟在费皇后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神色,却发现依旧和从前那般,什么都看不出来。 费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微仰起头,接受着阳光带来的沐浴。 片刻,意味深长的缓缓启唇:“天气暖了,春日来了……” 时间,看似平静的流逝着。 转眼,便是三日后。 这一日,宫中十分热闹,因为成年后的太子,第一次传出要册封太子妃的消息。 朝中有女儿的,之前无数次想要在江听白身上打主意的,这一次却没有那么欣喜,因为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了,是费家的女儿。 所以他们的女儿今日进宫参加皇后举办的什么家宴,不过是为了给那个费雅茹做陪衬而已。 这些个陪衬的小姐姑娘们,临进宫之前,都被家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出风头,抢了费雅茹的风光。 毕竟,费雅茹可不是一般官宦家的小姐,而是皇后的母家,费家的女儿。 凤栖宫中,费皇后穿着华服,端坐在正座之上,下面紧挨着的便是费雅茹,还有之前江行烈打算赐婚给夜九宸的林倩茹。 其余的官宦小姐,则坐在下方。 费皇后人前永远是一副无懈可击的端庄娴雅模样,虽然无论什么场合,大多都是人们目光聚集的中心,但今日似乎被抢了些。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费雅茹的身上。 不为别的,只为这个费雅茹,以前仿佛从未在任何的场合出现过,地地道道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突然间就蹦了出来,还抢了她们心中梦寐以求的太子妃位置,众位小姐自然想要看看,这个费雅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就连费皇后的目光,都落在费雅茹的身上,未曾离开过。 费雅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似乎刚过及笄不久,一身天青色的襦裙将她整个人都衬托的淡雅素净,头上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过多繁冗的装饰,头上只插了一根玉簪,腕间带一枚玉镯。 在一众花枝招展,精心打扮的女眷之中,费雅茹这样素雅的打扮,再配上原本清丽的相貌,就显得有些独树一帜。 而费雅茹似乎从小就受着和费皇后一样的教育,即便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面对众人的目光,却依旧端庄娴雅,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不知我们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蓦的,费雅茹开口,朝着费皇后询问了一句。 众人可都坐在这半天了,费皇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费雅茹心中不禁有些不满。 但念在对方是皇后,又是自己的姑母,所以只好用迂回的方式想要提醒一下。 只是没想到,费雅茹一句话出口,就见费皇后浅然一笑。 “雅茹果然是聪明,本宫之所以慢待了各位小姐,只是因为,我们还在等一个人。” 费雅茹一愣,“是谁?” 话落,费皇后还没等回答,就听小太监唱呵的声音,在凤栖宫中清晰的响起。 “寰王妃到。” 费皇后笑的无懈可击:“本宫要等的人,到了。” 众人听见费皇后的这句,都不由得心神一怔。 传说中的寰王妃,其实众人一直都很好奇,先不说皇上怎么就莫名其妙,突然之间册封了一个寰王和寰王妃,竟然刚被册封就随太子去处理北境事宜。 不仅如此,还听说寰王妃和寰王妃经常初入皇宫,还与太子结交甚好。 朝中大臣和家眷都对这个寰王和寰王妃感到好奇,也曾有人上王府送帖子,想要结交一下,结果却被告知王爷和王妃都住在太子府上。 总不能把帖子送到太子府上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寰王和寰王妃,便成了西凉朝中的神秘所在。 众人完全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活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看了过去,大家都想要看看寰王妃的庐山真面目,而这样一来,一开始备受瞩目的费雅茹,不禁就被冷落了。 她虽然一直表现的很好,但从小被娇养着,受着最好的教导,所以早就养成了骄傲的性格。而且因为年纪尚小,没有费皇后那般波澜不惊的本事。 所以被一个还没出现的人便抢了风头,费雅茹心中不禁有些恼。 但好在面色上还没有表现出分毫。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宁静。 宁静的空气之中,慢慢响起窸窣的脚步声,一袭胜雪白衣款款映入众人的视线。 能够穿白衣的人不少,可是能够将白衣驾驭的如此如梦似幻、仙仙缥缈的人,这世间仿佛就只有冷月一人。 如果说费雅茹的装扮是素雅,那么冷月的装扮…… 一袭白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同样是用一根玉簪高高的在脑后束起。 相似的装扮,但在冷月身上,就宛若高悬于夜穹的广寒仙子,清冷、冷艳、高高在上,震慑人心。 这些西凉的女眷大多是没有见过冷月的,所以并不知道,冷月的真实身份,即便有少数见过的,也完全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以来传闻的寰王妃,竟然就是这个女子。 只有林倩茹,在看见冷月的第一时间,就僵住了。 她当然认识冷月! 只是,她从未想到过,会在这里见到冷月,而且冷月就是寰王妃的话,那么那个寰王,不就是…… 众人各自迥异的目光落在冷月的身上,冷月却是一如既往的无视着,面无表情的款款提步,走到费皇后的面前。 “月儿见过皇后娘娘。” 毕竟人多,冷月象征性的行了个礼,费皇后笑的温柔:“寰王妃快请起,你现在怀有身孕,所以我们众人等个一时片刻,也是应该的。 来人,迎寰王妃入上座!” 费皇后一番话听着好像没啥问题,但冷月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原本她还想着,给那个什么费雅茹准备的主场,费皇后这个老妖婆请自己来干嘛,现在来了,总算是知道了。 原来,费皇后这是赤裸裸的要给自己树立仇敌啊! 毕竟,不管是谁,都不愿意让人抢自己的主场不是? 今日费雅茹的主场,冷月迟到在先,费皇后又赐上座在后,费雅茹那种小丫头片子,能高兴才怪。 不过,费雅茹是谁? 冷月不咸不淡的谢了个恩,一边随着紫荆走到费皇后为她准备的位置,一边不动声色的在殿内观察。 这一仔细看才发现,费皇后今日这个局子攒的,还真是颇为心思啊。 林倩茹。 毕竟是当初看上她家小妖孽的人,而且从来没搞过什么幺蛾子,说什么公平竞争,虽然后来像是被外星人绑架了一般消失了,但冷月却记得。 而费雅茹虽然冷月没见过,可是那座位安排的明明白白,加上费雅茹那即便极力掩饰,却还是没能逃过冷月敏锐眼睛的敌视目光。 冷月心里呵呵哒了。 费皇后这是想要干啥? 该不会,那么想不开,直接在宫中就对自己动手?还是想要借着林倩茹或者是那个什么费雅茹的手,对自己动手? 顿了顿,冷月不动声色的回道:“皇后娘娘,冷月我呢,有个毛病。” 费皇后看见事情正在按照自己安排的方向发展着,正要开始宣布宫宴开始,突然就听冷月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句。 众人都愣了。 这个寰王妃,不光是气势冷冽骇人,连行事都这么肆无忌惮的? 费皇后笑笑:“寰王妃说什么?” 冷月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明亮: “我说,我这个人呢,看见路不平就总想上去踩两脚。” 第436章 孩子还是太年轻 冷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让殿内的气氛,从安静到落针可闻,到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这个寰王妃,是脑子不好? 好好的,打断皇后的话不说,居然还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意思啊。 林倩茹望着冷月,突然垂眸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她从夜九宸口中听闻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冷月。 而费雅茹却是一脸不喜,已然不再掩饰了。 原本,众人的关注力从她的身上转移到冷月的身上,已经让她很是不满了,现在冷月又来了这么一出,刚好就给了她发作的借口。 顿了顿,费雅茹状似不经意间开口。 “寰王妃既然是皇上册封的王妃,就该知道礼数,皇后娘娘举办的宫宴,众人等你一人也就算了。 如今,不等皇后娘娘开口,寰王妃居然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话。 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倒是情有可原,可是却说这般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言论,寰王妃不觉得羞耻么?” “雅茹!” 费雅茹一番话,说的毫不避讳,而且十分的不客气,让殿内的众位女眷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咂舌,而费皇后却佯装着微恼一般,低低的呵斥了一声。 “皇后娘娘赎罪,雅茹只是觉得,寰王妃此举太过大不敬,所以才忍不住直言。 娘娘就是要怪罪,雅茹也是要说的。” “你……哎……” 费皇后像是被费雅茹说的无言以对了一般,竟然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看向冷月。 “寰王妃还怀着身子,就别跟雅茹一般见识了。 况且,雅茹说的句句属实,若论起来,也确实是寰王妃不对在先。” 费雅茹和费皇后一唱一和的,就这么给冷月定下了罪名,林倩茹着实有些看不过去,但说话的人毕竟是费皇后,她想要替冷月说话,但是想到临行前父亲的嘱托,也只好按捺了下去。 当初她说不会轻易放弃夜九宸,要和冷月公平竞争之后,却突然没了踪影,只是因为林首辅自那一日开始,便一连遭遇了一大串的事情,整个人也病倒了。 百善孝为先,林倩茹只能先将夜九宸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而那段时间,林倩茹似乎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对夜九宸第一眼是很喜欢,但相对来说,她那时候的执念,只是因为夜九宸居然对她毫不动心。 她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女子,突然遇到一个对自己完全不动心的人,占有欲和好胜欲立刻便占了上风。 但若真的是非他不可,倒也不是。 今日见到冷月,知道了如今的夜九宸已然是寰王,冷月也已然是寰王妃,况且听费皇后刚刚的话,冷月还怀了身孕。 林倩茹那点早就不剩下多少的占有欲和好胜欲,也就随即消失殆尽了。 她虽然为人正直,想要替冷月说话,但是转念一想,父亲这段时间刚好起来,也是要将之前那些事情处理一下了,所以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给父亲填任何的麻烦。 如此,林倩茹便只好垂下了头,在心里对冷月说了声抱歉。 可惜,冷月从头到尾,都没觉得林倩茹会帮自己,所以也就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费雅茹和费皇后这样直白的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要压她一头,而且按照费皇后对她以往脾气的了解,这个时候,她一定会按捺不住,和费雅茹起冲突。 所以,费皇后打的如意算盘,是想要自己激怒费家人? 毕竟,如今的费雅茹还没有出嫁,她代表的,就是费家。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人家都已经给她安排好戏码了,她要是不演下去,多对不起人家。 再说,她今日肯来,也就是为了跟费家人对上来着。 感谢费皇后送来的机会! 想着,冷月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原本清冷的面容之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阴柔肃杀、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脏瑟缩的浅笑。 “你笑什么?” 费雅茹见到冷月露出这副表情,果然不悦。 而费皇后却是静静的朝着冷月和费雅茹看了一眼,随即收敛起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暗芒,不再说话,请观其变。 冷月看向费雅茹,慢吞吞的伸出手。 “第一,论年纪,我比你大。论地位,我比你高。我还没说你打断我说话,你哪来的脸来说我? 惯得臭毛病!”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费雅茹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冷月,她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女子会有这样粗鄙的言论。 说话的寰王妃呢? 说好的气质呢? “你……你怎么能说话这么粗鄙?” “我乐意,关你屁事?” 冷月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费雅茹一张还算平静的脸,顿时变得有红转白、又白转绿,又由绿转黑,总之没有一点正常颜色。 冷月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而是一边伸出第二根手指,一边慢慢起身,朝着费雅茹走了过来。 “第二,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谁给你的勇气,打断我的? 梁静茹么?” 费雅茹一愣。 梁静茹是谁? 然而就在她怔楞的瞬间,冷月已然走到了她面前,虽然此时站着的人是冷月,坐着的人才是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费雅茹却有种,冷月才是高高在上,睥睨自己的那个人。 这样的意识,让费雅茹心底的怒气陡然间增加。 冷月继续开口,冷冷说道:“原本,我是想要给你机会,让你给我道个歉就完事的。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想,所以,这个机会我就不给你了。” 还没等费雅茹明白冷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冷月冷不防的抬起手,朝着她脸上毫不犹豫的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耳光,清脆且清晰,仿佛带着回音一般,在凤栖宫中一遍一遍的回想着。 殿内的一种官眷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林倩茹,都忍不住替冷月捏了一把汗。 冷月是有夜九宸没错,皇上对夜九宸的宠爱也毋庸置疑,可是冷月刚刚打的不是别人,而是费家的女儿,费雅茹! 费家是什么人? 费皇后的母家,西凉最大势力的外戚,即便在朝中没有费家的人,但是费家的势力,却足以震慑江行烈。 冷月居然就这么……这么把费雅茹打了? 这…… 林倩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却又无端的,从心底腾升起一股对于冷月的异样情愫。 那种情愫,叫做羡慕、敬仰、佩服。 因为冷月可以随心所欲,什么都不顾忌的,做她想做的事。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费雅茹会作何反应了。 费雅茹此时还处在怔楞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冷月这一巴掌,却让费皇后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 山野女子就是山野女子,即便再聪明又如何? 亏自己之前还觉得,冷月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现在看来,她如此鲁莽行事,完全不做周密思考,倒是枉费了自己之前的一番高看。 可是…… 费皇后转念又一想,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若是冷月真的完全不顾忌,那么之前她有那么多次可以造次的机会,为什么都没有? 而且,当她知道了自己就是害的她兄长惹上五石散的罪魁祸首,前来找自己算账的时候,如果也按照今日的行事风格,明明可以直接对付自己,为何还要兜这么大一圈? 不!不对! 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目的! 想到此处,费皇后心里不禁一惊,连忙抬眸看向费雅茹,果然,见费雅茹已经从之前的怔楞惊诧中反应了过来,撑大了一双通红的双眼,胸前剧烈起伏着,欲要反击。 费皇后暗叫一声不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此时,费雅茹已然站起身,扬手就要还冷月一个耳光。 “你……你居然敢打我!” 可惜,冷月虽然怀有身孕,但毕竟才两个月,完全看不出来不说,一丁点都不影响身体动作。 费雅茹这点心思和动作,早就被冷月看在了眼里,所以就在费雅茹牟足了吃奶的劲,准备还冷月一个耳光的时候,冷月却是不慌不忙的一个闪身,轻而易举的就闪开了费雅茹。 结果就是费雅茹用力过猛,直接就直直的摔了下去,摔倒面前的桌案上,将桌案上放置的点心酒菜,碰了满地。 好好的宫宴还没等开始,一下子就变得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费雅茹这身装扮虽然看起来素雅,但其实是花费了心思的,结果还没等怎么招就被冷月给弄成这样,饶是费雅茹教养再好,此时也完全忍不住,早就将那些叮嘱和素养,忘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将冷月撕碎。 冷月看着张牙舞爪一身狼狈的费雅茹,心里的小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哎,孩子还是太年轻。 费皇后太阳穴都疼了。 却隐隐的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由得眸光一闪。 眼下,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么? 第437章 857 “放肆,本宫还在这里,你们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 蓦的,费皇后开口冷斥了一声,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是紧绷的面容和幽冷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冷冽强大气势,让原本乌烟瘴气的凤栖宫,一下子就陷入了安静。 而她这一声呵斥,也刚好让原本起身打算同冷月“同归于尽”的费雅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但清醒归清醒,气氛归气氛。 费雅茹被婢女搀扶而起,脸色通红,双拳紧握,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看得出来着实被冷月气的不轻,再反观冷月,站在一旁,脸色如湖水一般平静无波,双眸清冷却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的寒霜,让人连直视都有些不敢,但却不是因为费雅茹。 而是因为,她本身就带着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漠与寒凉。 费雅茹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冷月,朝费皇后行礼。 “雅茹失礼,还请娘娘责罚。” 冷月站在一旁,十分赞同的点头:“说的对。” 费雅茹:“……” 好想掐死她,怎么办? 费皇后板着脸,佯装着没听到冷月的话,不怒自威的说道: “紫荆,先把费小姐带下去整理一下。” “是,奴婢遵命。” “本宫且去看看,劳烦寰王妃,帮本宫照看一下。” 费雅茹原本是跟着紫荆往后殿去的,结果突然听到费皇后这句话,不由得一愣,顿住脚下的步子回头不解的朝着费皇后看了一眼。 可惜,费皇后此刻根本没注意到她一般,只是不动声色的望着冷月。 冷月同样面无表情、毫不示弱的回看向费皇后。 这是故意的,还是胆子大啊? 居然让自己照看这宫宴?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把这凤栖宫变成大型蹦迪现场,带着一众官宦小姐一边摇头一边大喊“857?”? “既然皇后娘娘开口了,本王妃自然不好推脱。” 费皇后交代完,转身便离开,面对一众官眷小姐看向自己或钦佩、或惊恐、或厌恶的目光,冷月一色当看不见,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直接转身,提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空气,还是有点安静。 冷月想给自己倒酒,但是想了想,自己现在好歹是个当娘的人,得有自觉,只好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转而拿筷子去夹菜。 吃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冷月不禁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我脸上有花?” 众位官眷小姐:“???” “不吃饭看我干什么?想蹦迪?” 众位官眷小姐:“……” 冷月的话她们听不大懂,但刚刚发生的事已经让她们清楚的在心中意识到了一件事。 可千万别惹这位寰王妃。 林倩茹一直盯着冷月,眼中含着担忧和愧疚。 她一直觉得,自己刚刚是应该站出来的,可是因为林首辅,她并没有那么做。 现下虽然看起来事情已经被费皇后压下去了,但是林倩茹心里清楚,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且不说费雅茹是费皇后的侄女,还是太子江听白钦定的太子妃,就是费家人,如果知道了费雅茹在冷月这里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丑,怎么可能会轻易善罢甘休? 理智告诉林倩茹,这件事,不是她能管的。 可是情感却好似一簇隐隐燃烧的火苗,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理智。 片刻之后,情感终是战胜了理智,让林倩茹起身,朝着冷月走了过来。 冷月此时正慵懒的坐在桌案后,看见林倩茹走过来,也没有什么动容。 一个人是不是来搞事情的,光看眼神和气质就能看出来,毕竟气质这一块,冷月可是一直拿捏的死死的。 “寰王妃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说实话,不是特别方便。” 林倩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谢你。” 林倩茹见冷月态度如此坚决,不由得捏紧了手指,攥起了拳头。 她一定是不想要连累自己,所以才这般吧? 心里这么想,林倩茹就愈发对刚刚自己的置身事外感觉到愧疚。 顿了顿,林倩茹干脆直接提步来到冷月身旁,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 “今天的事,费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是西凉人,不了解费家,他们在朝中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但却又好像每一个都是他们的人,就连当今圣上和我父亲,都要对费家人顾忌三分。 他们行事向来不光明正大,今日你让费雅茹出了丑,他们或许不会正面找你算账,但是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不好过。 尤其,你现在还怀着身孕……” 冷月眸光清冷的望着林倩茹,不得不说,对于林倩茹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冷月着实还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这小娘们曾经可是公开要跟自己叫嚣抢男人来着。 所以现在这番举动这番话,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林倩茹一边说,一边佯装着不动声色的在殿内环顾着,但转眸间却发现冷月只是盯着她看,并没有丝毫的反应,不禁更加急切了几分。 “冷月,我知道你行事一向磊落直接,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你搞错了一件事。” 林倩茹说罢,冷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林倩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话。 “什么?” “磊落直接的,可不是我、” 说着,冷月朝林倩茹靠近了几分,琥珀色的瞳眸隐隐的闪耀着暗哑迷人的光亮。 “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玩阴的。” 因为,老娘阴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林倩茹:“……” …… 另外一边,偏殿之内,紫荆找了婢女给费雅茹找了一套衣裳,想要帮费雅茹换上,可是费雅茹却依旧沉浸在愤怒之中,完全不配合。 紫荆略带为难的朝一旁的费皇后看了一眼。 费皇后脸上没有表情,却走上前从紫荆手中接过衣裳,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来。” “娘娘!” “下去吧!” 费皇后发了话,即便有些不合礼数,紫荆无奈之下,也只好带着婢女都退了出去。 偏殿的房间内,顿时就只剩下了费皇后和费雅茹两人。 没了旁人,费雅茹也不管那些礼数,直接大胆的朝着费皇后投射过去一个轻蔑的目光。 “皇后娘娘就任由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寰王妃,在你面前如此放肆大胆,还真是叫雅茹大开眼界。” 面对费雅茹冷冷的、毫不掩饰的嘲讽话语,费皇后仿佛一点都不介意一般,拿着衣服,走到费雅茹面前。 “是要本宫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好似夹杂了寒冬腊月的风,直直的打在费雅茹的身上。 费雅茹一愣,转眸间就对上了费皇后那双幽深冰冷、像是带了实质一般的眼眸。 只一瞬间,费雅茹就觉得自己的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费皇后的这一双眼睛注视下,瞬间凝固封冻。连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费雅茹心脏一个瑟缩。 此刻的她,为何同之前判若两人? 见费雅茹没动,费皇后也不废话,直接将衣裳放在一旁,伸手毫不留情的,直接扯开了费雅茹身上的腰带。 费雅茹一惊,本能的想要躲闪,却不知为何,身体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青色的腰带缓缓掉落地面,费皇后随手又去解费雅茹的外衫。 “你是本宫的兄长所生,按规矩,该称呼本宫一声姑母。” 费雅茹现在哪里还说的出话。 费皇后也没打算真的让费雅茹说话,继续用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声音,慢慢说道: “只是,你让本宫很失望! 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然能够管住自己的情绪,收敛身上的锋芒。 不然你以为,本宫是怎么坐上这皇后之位的? 你? 还差的远了!” 费皇后若是说了旁的,费雅茹或许还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听到这里,像是猛地一下子缓过心神来一般,不由得用力攥紧了手指,不服气的反驳道: “那您在我的主场内,居然让一个寰王妃有机会抢了我的风头,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姑母?” 说话间,费皇后已然将费雅茹的外衫脱掉,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新的衣衫,往费雅茹身上披。 “本宫做事,自然有本宫的用意,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费雅茹冷笑一声。 “姑母要的,不就是我闹气事端,然后有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同我单独说话的机会么?” 面对费雅茹的质问,费皇后并没有否认。 费雅茹又继续说道: “姑母说对侄女失望,侄女又何尝不对姑母失望? 祖父对姑母,又何尝没有失望?” 话落,费雅茹突然眼睛一撑,呼吸一窒。 因为此时的费皇后已然将外衫替她穿好,只是双手却冷不防的抓住衣领,用力一提,强迫费雅茹与她拉近距离,相互对视。 空气,突然就陷入了一阵诡秘的安静。 第438章 狗屁不通的强盗逻辑 费雅茹撑大了一双美眸,直直的注视着费皇后那张近在咫尺的雍容面容,呼吸再一次凝滞。 “本宫再如何,也做了十九年的西凉皇后。 而你,如今连太子府的大门都还没迈进去,就算迈进去了,太子心思缜密腹黑,如何笼络的住他的心,还要看看你没有没有那个本事。 再说,皇上只是册封了太子,还并没有将皇位传到他的手上。 帝王之争,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血雨腥风,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不然你以为,好好的,为什么会冒出来一个寰王?” 费皇后一番话,说的费雅茹心中顿时百转千回,闹钟也如警钟敲响一般,轰然鸣响。 所以,皇上难道还想要将皇位传给那个什么寰王? 怪不得! 怪不得,费皇后会对那个寰王妃如此忍让。 想到此处,费雅茹对冷月的敌意和仇视,愈发的浓烈起来,浓烈到,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一般。 见到这副架势,费皇后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如今,费家教出来的女儿,都已经如此蠢钝如猪了么?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费皇后面色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而是慢慢的松开了禁锢着费雅茹的衣领,一下一下的,将上面微微的褶皱捋顺平整。 “西凉的后位,只能是我们费家的。 所以你心甘情愿也好,不情不愿假装顺从也罢,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走。 不然,本宫既然能够同意,也完全可以不同意。 毕竟,费家不只是你一个女儿。” 费皇后说罢,已然后退两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欣赏着已经换上了新装的费雅茹。 费雅茹此刻哪里还有刚刚的傲气,怔怔的望着费皇后,蓦的心神一提,曲起双膝,直接跪在了费皇后的面前。 “侄女知错,还请姑母念在亲情的份上,不吝指点。” 费皇后看着费雅茹的反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只是两人说的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顶之上,一块已经被掀起的,不易被人察觉的瓦片之上,一只清冷的、深如古井一般幽深凉薄的眼睛,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全都一丝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费皇后带着费雅茹回到宫宴之上,冷月却并不在场。 费皇后见状,眉心不由得动了动。 “见过皇后娘娘。” 众位官眷小姐起身行礼,费皇后免了礼,状似随意的询问道。 “寰王妃呢?” 林倩茹听费皇后问起了冷月,连忙主动应答。 “回皇后娘娘的话,寰王妃肚子不大舒服,前去出恭,等下便回来。” “这样啊!” 顿了顿,费皇后看向费雅茹:“寰王妃怀有身孕,自己一人前去,本宫着实是不放心。雅茹你刚刚同寰王妃又发生了不愉快,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向寰王妃道个歉。 寰王妃为人十分大气,自然不会同你计较。” 费雅茹心领神会的朝着费皇后躬了躬身:“臣女遵命。” 说着,费雅茹便要转身,林倩茹见状,连忙开口:“皇后娘娘!” “倩茹可是有事?” 林倩茹垂着头,不敢让费皇后看见她此刻脸上的神情,但却还是鼓足了勇气,让声音听起来无恙的说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之前同寰王与寰王妃私下也算是相交甚好,寰王妃一去多时未回,臣女心下也着实有些放心不下,还请娘娘恩准,让臣女同费小姐一同前往。” 林倩茹说完一番话,还是不敢抬眸,可即便看不见费皇后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林倩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锐利的像是带着实质一般,能够直接再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一般的目光。 一瞬间,林倩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不由得用力闭了闭眼睛。 这个冷月! 着实是有本事让人为她破功! 原本自己已经打定好了主意,不去参与任何事任何争斗,可是刚刚只是好意提醒了她两句话,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她带到了沟里? 可是能怎么办? 她又没有拿刀逼着自己,倒是自己自愿的。 就在林倩茹心中思忖的时候,费皇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既是如此,你便一同前去吧。” “谢皇后。” 费雅茹对于费皇后这样的决策似乎略微有些不解,疑惑着朝费皇后看了一眼,但看见费皇后那不动声色的目光之后,心下顿时了然。 顿了顿,费雅茹随即走到林倩茹面前。 “那就劳烦林小姐等会帮我多说两句好话,刚刚的事,确实是雅茹不对,还希望寰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才好。” “我为什么不跟你一般见识?” 费雅茹的话音刚一落下,殿内便想起一个宛若浸着凉意的声音,这一次,众人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除了那个寰王妃,好像放眼整个西凉,都没有如此胆大肆意,不通人情之人了。 果然,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冷月一袭白衣如梦似幻一般的,款款从殿外走到殿内。 费雅茹之前已经听费皇后说了关于冷月的事,也对她这个人的脾气秉性有了些了解,所以现在听到这样的话,略带恼意也还是略带恼意,但绝对不会觉得意外而不知所措,也不再会将情绪外放。 毕竟,眼前的冷月,此刻在费雅茹眼中已然不是之前那个抢她风头的寰王妃了,而是一个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最大的敌人。 面对敌人,当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其扳倒的时候,就一定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隐藏起来。 “寰王妃息怒,刚刚都是雅茹的错,雅茹年轻气盛,不知分寸,冲撞了寰王妃,还请寰王妃能够既往不咎。” 冷月站在费雅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一张脸好似面瘫一样,毫无反应。 费皇后这洗脑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啊。 若不是刚刚自己趴在房顶听到了,要不还会以为是费皇后给这傻丫头片子吃了什么迷|魂|药呢。 冷月心中思忖,面色上便没有任何应答。 而费皇后等人不知道冷月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禁都有些疑惑。 费皇后朝着林倩茹使了个眼色,林倩茹立刻心领神会上前。 确实,这种时候,还是自己站出来说话比较合适。 想到此处,林倩茹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走到冷月面前。 “寰王妃?” 林倩茹的声音确实将冷月的思绪唤了回来。 定了定心神,冷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声音都没有丝毫波澜的朝着费雅茹回道: “那不行。” 费雅茹:“……” 一种官宦小姐:“……” 冷月认真脸:“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装逼了,装逼遭雷劈,我怕遭雷劈,所以我不能既往不咎。” 费雅茹再次:“……” 饶是她这种极为有素养的人,此时心里也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混蛋逻辑! 费雅茹露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寰王妃说的是,都是雅茹的错,寰王妃不能马上原谅雅茹也是对的。” “嗯,你让开吧。” 费雅茹一直热脸贴上来,冷月也不厌其烦的用冷屁股怼回去,费雅茹只能努力维持自己的仪态,向旁边闪了闪。 费皇后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她只有两个目的,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其余的事,又何必多操心? 众人回座,宫宴开始。 一帮女人凑在一起也没什么事,就是吃吃饭,喝喝酒,谈谈花,讲讲月的。 冷月很快就觉得百无聊赖,眼皮打架。 费皇后彼时刚刚接过一波敬酒,放下酒盏,看见冷月眼皮打架的样子,不由得关切的询问道。 “寰王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哎,都怪本宫,寰王妃如今是怀有身孕之人,本宫一时说的高兴,竟然忘记了。 来人,送寰王妃去偏殿休息。” 这一次,众人发现,冷月竟然难得的没有回怼,而是很听话的任由费皇后的安排,让人搀扶着她离开了宫宴。 林倩茹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点不对劲。 冷月也没有喝酒,怎么看起来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不过,冷月一向行事都不怎么合乎常理,想来许是真的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同这些人面和心不和的虚与委蛇。 如果可以,林倩茹也想同冷月一样,那般肆意潇洒,做自我。 可惜,她不是冷月。 所以,她不可以。 思及此,林倩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被她快速隐藏了回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冷月被送往了偏殿,宫宴也在继续进行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费皇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戏称自己的年纪大了,也要休息了,便让众人都各自散去。 众人告了礼,等费皇后先离席,便也各自打算离去。 林倩茹突然想到了冷月。 这算一算,也一个时辰过去了,冷月不知道醒了没有。 自己要不要叫她一同离开? 第439章 这回事情好玩了 午后的阳光,和煦带着暖意,将大地照耀的一片平静。 偏殿的房间内,冷月双目微阖着,呼吸清浅且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房间内也安静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蓦的,房间的门被人悄悄打开,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谨慎的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是否有人看见了他的行踪。 确定之后,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木质的门摩擦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地狱而来的鬼魅,发出的索命诡音。 最后一丝阳光,被隔绝在了房间外,光线略显昏暗的房间内,连空气仿佛都变得诡秘,让人窒息。 小太监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来到冷月的面前。 床榻之上,冷月依旧熟睡着,仿佛什么没有察觉到。 小太监连忙从宽大的袖管之中掏出一个纸包和一根芦苇管,将芦苇管小心翼翼的放在冷月的双唇中间,确定没有将冷月弄醒之后,又快速将纸包打开。 纸包内是一些红色的粉末,微弱的光线下,隐隐的闪耀着暗哑的光泽。 小太监眸光一愣,顿时上前将纸包的一角对准芦苇管,随即倾斜。 就在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准备将纸包中那些红色的粉末顺着芦苇管吹进冷月的嘴中时,一直双眼紧闭,“熟睡”的冷月,却蓦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幽冷的双眸像是蒙着寒霜,透着能将周遭空气一瞬间就封冻住的冰冷。 一瞬间,四目相触,小太监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 就在这时,冷月的嘴角突然扯开一抹微微上扬的、阴柔鬼魅的弧度,随即一个轻飘飘的用力,反手就是一吹。 那些红色的粉末瞬间飞扬而起,在半空中飘扬起红色的尘粒。 小太监压根没想到冷月会突然想过来,也没想过冷月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干这个,完全避闪不及。 那些红色的粉末进入他的口鼻,眼睛,呛得他不由得咳嗽起来,思绪也在一瞬间回复。 几乎是想都没想,小太监转身就要逃跑。 然而冷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他随心所欲的逃跑。 就在小太监转身刚跑了两步的瞬间,冷月直接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照着小太监的后背就是一脚、小太监被踹的一个趔趄,重心不稳,直接以狗啃屎的姿势,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冷月一只脚踩着小太监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纤瘦的一个人,可是力气却大的要命,被她这么一踩,小太监根本动弹不得。 “别挣扎了。” 冷月居高临下,冷冷的睨着小太监。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要么,我弄的你生不如死,要么,你自己主动交代。” 小太监趴在地上,根本看不到冷月此刻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的声音平淡冷静,丝毫没有一点惊慌。 小太监哪里还能想不到。 他这是中计了,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中计了。 可现在只有冷月,他如果拼死一搏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逃出升天。 心里这么想,小太监不禁眸光一暗,刚想要动弹,就听冷月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幽幽凉凉的传来。 “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上一个想要从我手里跑的人,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你要是不信命,也可以试试。 只是结果,我就不保证了。” 冷月的话明明声音不大,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太监听了,心里就是控制不住的一个瑟缩。 怔愣间,原本安静的房间,紧闭的门窗也同一时间被人从外面打开,无数个手持兵刃,穿着灰色锦衣的宫中侍卫,一拥而进。 为首的男人一身火红色的锦袍,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在脑后高高束起,剑眉星目之下,全是毫不掩饰的阴冷气势,即便有着绝美阴柔的容貌,却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这个男人的出现,而温度骤降,让人瑟缩。 男人眼中没有其他,只是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个踩着小太监,姿势大刀阔斧的冷月,快步走过来,双手拉起冷月的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检查了几遍,确定冷月确实无恙后,这才如释重负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冷月却是大方的任由他的检查。 “夜九宸……” “嗯!” “我没事。” 也许是夜九宸的气势太过骇人,连冷月都忍不住宽慰了一句,可是明显夜九宸理都没理,转眸就朝着那个趴在地面的小太监看去。 就算没有夜九宸的出现,见到这副架势,小太监也自知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眸光蓦的一冷。 夜九宸见状,眉心一顿:“拦住他!” 话落,岳城已然上前,用力攫住小太监的下颚,让他的嘴巴一瞬间就僵痛住,再也动弹不得。 而岳城顺势从小太监的嘴里掏出一颗药丸。 无视小太监愤恨的目光,岳城面无表情的将人摔在地上,转身走到夜九宸面前,将药丸递过去。 夜九宸和冷月各自看了一眼。 冷月虽然面色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心底却慌得一批。 卧槽! 好险! 一个不注意这狗东西就要服毒自尽,看来是准备的妥妥的来的,万一事情失败败露,便打算来个死无对证。 好在她家小妖孽机智。 想着,冷月不禁抬眸,打算给某只机智的小妖孽一记奖励的眼神,可惜对方压根连看都不看她,而是半眯着眼眸,危险的看向门外。 冷月:“……” 玩球了。 一向好哄的小妖孽生大气好像哄不好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夜九宸像是没注意到冷月的存在一般,目光完全没有她这个人,只是冷冷的看向门外,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若不是因为手还被他牵着,冷月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被忽视了。 “皇后娘娘,现在有什么话说么?” 皇后? 冷月顺着夜九宸的视线朝门外看去,果然看见费皇后带着费雅茹,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的。 没想到,他家小妖孽疯起来连皇后都不放过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的事了。 这回事情好玩了。 …… 几个时辰前。 今日的冷月起的很早,起床之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吃了点东西,让筑儿给她简单梳洗装扮了一下,便在夜九宸的陪伴下在院子里散了散步。 “月儿!” 夜九宸总觉得今天的冷月有点不对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话得放在明面上说比较好。 “你真的不打算去费皇后举办的宫宴。” “嗯,不去。” 说这话的时候,冷月一点犹豫都没有,而且表情认真严肃的,让人一点想要怀疑的意思都没有。 可越是这样,夜九宸越觉得心里不安。 冷月要是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不搞事情,那就不是冷月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看向冷月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犹疑。 冷月不高兴了。、 “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 “你的不是我的不是?” “月儿……” “我累了,要睡觉!” 冷月似乎是不想听夜九宸解释,绷着脸,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夜九宸想再说什么,最终却也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夜九宸亲自送冷月回了房间,看着她睡了下去,因为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便吩咐筑儿和芜菁在门口好好守着。 今日宫中费皇后为费雅茹特意准备的宴会,还派人送来了帖子,要冷月也出席。 不管冷月想不想,夜九宸是完全不想冷月在这个时候出席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 只是冷月之前跟江听白说,关于抓费皇后把柄的事情,她没打算参与,可是别人或许不了解冷月,夜九宸怎么可能不了解。 冷宵的事,冷迟的事,像是一根刺一样就那么梗在冷月的心中。 她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费皇后的。 只是她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一直都没有同夜九宸说过。 夜九宸相信,冷月确实没有制定什么计划,只是当某些事情送到了眼前,以冷月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即便知道,冷月在做任何事情之前,看似没有章法,其实都已然缜密的算计到了一切。 即便知道,冷月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事实证明,夜九宸的担心是正确的。 因为他前脚刚一离开,原本在床榻上睡着的冷月,就睁开眼睛从后窗跳了出去。 王府哪里有影卫,几时有人经过,这几日冷月散步散的,已经摸的门清,所以顺顺利利的就掩人耳目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府。 等到夜九宸发现的时候,冷月已然到了凤栖宫。 夜九宸根本等不了,担心冷月出事,直接就进了宫,向江行烈要了人,直奔凤栖宫。 “如果冷月出了事,本王保证,一定让皇后娘娘,悔不当初!” 面对费皇后的质问,夜九宸毫不犹豫的扔下一句话。 “所以现在皇后娘娘若想要阻拦,大可以试试,你拦不拦的住!” 第440章 你哪那么多要求 御书房内,费皇后、林倩茹、费雅茹、江听白、还有冷月和夜九宸,齐刷刷的在江行烈面前站了一排,那个意欲“行凶”的小太监则被扣着跪在地面上,死死的低垂着头。 江行烈敏锐复杂的目光在几人面前一一扫过。 “到底怎么回事?” 蓦的,江行烈开口,声音浑厚低沉之中,带着浓浓的责问和威严。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费皇后最先开口。 “回皇上的话,事情是发生在凤栖宫,臣妾难逃其责,好在寰王妃现在平安无事,不然臣妾真的是要自责一辈子了。” 费皇后说的情真意切,看起来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冷月心底就呵呵哒了。 确定是自责,不是高兴的转头要出去放鞭炮? 冷月心里这么想,夜九宸却没打算只在心中想。 “皇后娘娘此时说的,本王还真是不能苟同!” 面对夜九宸的冷言冷语,费皇后却依旧昂着头,挺着胸,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寰王与王妃鹣鲽情深,自是会言语过激,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言语过激?呵!” 夜九宸也不客气,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冷笑一声:“那不知,皇后娘娘如何解释,当时本王去凤栖宫找人的时候,皇后娘娘的阻拦?” “本宫是一宫主位,更是西凉的皇后,寰王不分青红皂白,不说明来由,便带着人要往宫内闯。 怎么,难道本宫要盘问清楚情况,也是错的?” “确定是盘问清楚状况,还是想要拖延时间达成某种目的,想来皇后娘娘也没有证据证明吧。” “好了!” 夜九宸和费皇后各不退让,一人一句,似乎谁说的都有道理,却又似乎谁都没有什么证据,江行烈见状,只好出言呵斥。 “寰王,朕念你担忧心切,所以你对皇后的不敬,朕先不治你的罪。” “多谢皇上! 只是别说是皇后,不管是谁,只要对月儿不利,本王就算粉身碎骨,魂若不在,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人!”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沉了沉声音,目光像是看着谁,又像是没有在看着谁,如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黑眸之中,也宛若有汹涌的骇浪霎时间滔天翻涌而起。 江行烈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沉默着与夜九宸对视了几秒。 没有人说话,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的,在这一刻保持了沉默,感受着空气中漂浮着的,诡异胶着。 冷月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夜九宸心中的地位,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愿意为了她,甘愿与全世界为敌的。 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内心还是忍不住震颤着。 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撩。 真是罪过哟! 想着,冷月不禁用力攥了攥夜九宸握着自己的手。 感受到冷月的动作,夜九宸不由得将视线收回,凝望向冷月。 两人这猝不及防的一波狗粮撒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心中唏嘘。 这俩人,就不能分点时间场合地点啥的么? 尤其是江听白,虽然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但是此时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目光之中,却不禁带了几分探究。 今日的宫宴他是知道的,也派了人在暗中观察一切,为的,不过是想要知道费皇后和费雅茹接触之后,会不会通过费雅茹,和费家人联系。 但他不知道冷月会来。 毕竟,冷月可是当着他的面,信誓旦旦的说,她不打算管这件事的。 按照冷月的性子,不管,就绝对不会来。 可是冷月不但来了,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一点,让江听白很是想不明白,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被叫来。 所以此刻,江听白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站在一旁观察情况。 至于费雅茹和林倩茹,两人都各自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们脸上的表情,更加猜不到她们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众人心思迥异,但一切也都发生在转瞬间。 江行烈佯装着没有听懂夜九宸话语之中的一语双关,微微凝了凝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你是凤栖宫的人?” 小太监低垂着头,就是不开口。 费皇后却抢先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宫中伺候的人并不多,若是臣妾宫中之人,臣妾不会不晓得。 但是这个人,臣妾以前从未见过。” “哦?” 江行烈闻言,不由得眸光一冷:“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混入皇后宫中,竟然还妄图对寰王妃行凶,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皇上,他不会说的。” 江行烈一句话说完,一直没说话的冷月,突然开口淡淡说了一句。 江行烈不悦的挑眉看向冷月。 冷月一脸无辜:“他要说早说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江行烈:“……”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冷月像是没看到江行烈脸上些微的恼意,继续淡淡开口:“皇上,这个人,不是太监。” “什么?” 冷月的话,显然让江行烈感到意外。 “不是太监?” 冷月也不说话,直接走到小太监身边,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小太监:“???” 夜九宸:“???” 众人:“???” 来什么? 见小太监不动弹,冷月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平静的点点头。 “行,我来!” 说着,一把提起小太监的衣领,强制性的将人从地面拉了起来,还没等小太监弄清楚冷月的意图,就见冷月的手,已经不慌不忙的朝着他腰带的方向伸了过去。 小太监顿时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老大。 这女人……要干什么! 可是他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根本无从抵抗,只能看着冷月的魔爪,朝着他越来越近。 小太监震惊的,也是夜九宸震惊的,看着冷月那似曾相识的动作,夜九宸只觉得眼角一阵莫名的抽搐,连忙上前一步,赶在冷月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之前,将人一把拉住。 “我来!” 冷月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黑了半张脸的夜九宸。 “这事谁来不是都一样么?” 夜九宸:“……” 那踏马能一样么? 你一个女子,居然当众去扒一个太监……还不一定是太监的人的裤子,只是为了证明他是不是太监? 夜九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行烈更加不好。 他虽然一直都对冷月的行事放荡不羁有所了解,但再次亲眼见到,还是感觉有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饶是费皇后这般处事不惊的人,都被冷月这样的举动,弄得哑口无言。 毕竟这样的事,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至于江听白、林倩茹、费雅茹、早就已经震惊在了原地,感觉下巴都要惊掉了。 “我来!” 夜九宸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再给冷月普及一遍,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只是黑着脸,凶巴巴的朝冷月又重复了一一遍。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向后退了一步。 “行,你来!” 小太监就这么看着冷月和夜九宸两人针对谁来脱自己裤子的问题争论,只觉得一股血气顺着胸口向上翻涌,屈辱感明晃晃的砸的他头都晕了。 他们居然……居然……居然比他一个凶手还不知廉耻! “不用看了!我不是太监!” 假太监血气翻涌之下,哪里还有之前“死猪不怕开水烫”,“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势头,直接大喊一声。 冷月看着假太监,朝江行烈耸了耸肩。 你看吧,我就说。 江行烈闭了闭眼睛,努力按捺下心头的不适。 整个御书房内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要么平静处之,要么微微意外,只有死死低垂着头的费雅茹,双手忍不住用力捏紧起来。 从进入御书房开始,她身上的傲气和冷然,就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费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只觉得心下不屑。 没用的东西! 费家现在培养出来的人,真的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深吸一口气,费皇后随即不动声色的开口:“皇上,这等歹人居然混进臣妾宫中,还差一点伤害到寰王妃,还请皇上将人交给臣妾,臣妾定当问出幕后主使。” 哟? 费皇后突然站出来请缨,冷月倒是有点意外。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夜九宸已然抢先说道: “皇后娘娘贵为皇后,手上沾了鲜血怕是不好。 况且人要是交给皇后,想来更是问不出什么,皇上,这个人,就交给臣吧。” “王妃还怀着身孕,寰王似乎更不适合手上沾染鲜血。” “无妨,本王沾的,都是该死之人。 比如之前被人安插进王府内的,叫做小乔的侍女。” “好了!” 江行烈见夜九宸和费皇后再次争论起来,不由得冷冷呵斥了一声,目光幽深的在两人身上各自扫过,随后定论: “不用争了,这个人,朕亲自来审!” “皇上审也可以!” 冷月等的就是江行烈这句话,所以江行烈一开口,冷月便连忙将话拦了过来。 “我有个要求!” 江行烈:“……” 你哪那么多要求! 第441章 我问你了么 江行烈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看向冷月。 “你又怎么了?” 冷月不卑不亢:“臣妾想在皇上审讯之前,单独跟他聊几句。” 江行烈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抿了抿唇,擎着一双锐利的眸光,打量了冷月片刻。 而冷月这么一要求,站在一旁的费皇后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那般淡定从容,可费雅茹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到底是没经历过事情,就算费家教育的再好,但没经过残酷世界的毒打,还是少了点意思。 费雅茹即便从进入到御书房内开始,就没有开过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但是一颗心却宛若坐过山车一般,时上时下。 这会子脊背更是沁出了汗。 听冷月说要单独审讯那个假太监,费雅茹不禁抬了抬眸,朝着费皇后看去。 察觉到费雅茹的目光,费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眸,不动声色的给了费雅茹一记眼神。 那眼神寻常看去可能没什么,但是仔细分辨,却还是能够分辨出其中的警告意味,幽冷深邃,像是带着某种震慑力,让费雅茹立刻就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没事的!没事的! 费皇后一定会处理好的,自己现在必须选择跟她站在一边,相信她。 只是费雅茹不知道,费皇后现在不让她有事,只是为了有事情还要她做而已。 时间,有那么短暂的沉默。 夜九宸黑眸幽深的凝视着冷月,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清楚的很。 当初刚抓到冷宵的时候,冷宵也是咬死了,任凭各种酷刑都只字不说,最后还是冷月出手,轻而易举的就让冷月脱了口不说,还倒戈成为了她的人。 而江行烈说要亲自审问犯人的用意,现在还看不出来。 谁也不能保证,江行烈会不会因为私心,暂时保下费皇后,而来一个死无对证。 所以,对于冷月的这个提议,他并没有异议。 “怎么,寰王妃是对朕不放心?” 蓦的,江行烈开口,沉着声音询问了一句。 冷月差一点就说是,但是看了看在场的人,想了想,还是心口不对一的睁眼说瞎话: “不是,臣妾没有,皇上别乱说。” 江行烈:“……” 江行烈没好气的瞪了冷月一眼:“哼,既然如此,那朕便答应你。 朕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真的审出来什么,若是能,倒是省了朕的麻烦! 来人!” 说着,江行烈朝外面唤了一声,有侍卫应声而入,江行烈命人先将那个假太监带下去。 冷月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梗,跟江行烈说了一声,便也跟着一同去了。 冷月离开,夜九宸肯定是要寸步不离的,所以一转眼的功夫,御书房就少了三个人。虽然剩下的人还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江行烈总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御书房内还剩下费皇后、费雅茹、林倩茹和江听白几个人,江行烈先是看向林倩茹。 “林首辅身子可好些了?” 林首辅这段时间为了避开锋芒韬光养晦,特意跟江行烈告了病假,如今看见林倩茹,江行烈自然是要象征性的询问了两句。 林倩茹闻言,连忙俯身垂首:“回皇上的话,承蒙皇上庇佑,家父已经基本痊愈,不日便可继续为皇上效力。” 江行烈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本与你无关,让你无端牵扯进来,好在事情现在已经算是暂且有了眉目,没什么事,你便且先回去照顾林首辅吧。” 江行烈这是下了逐客令,林倩茹怎么会听不懂。 “臣女遵命,臣女告退!” 告了礼,林倩茹没有多做一分停留,便退出了御书房,只是走出御书房之后,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她可以充当背景板,但不代表,她心中没有猜测和疑惑。 今日的事,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意外,但若是细细一想,就觉得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偌大的凤栖宫,守卫森严,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意外,今日却发生了? 而且行凶的人不是针对费皇后,而是针对冷月。 若是针对冷月,外面总比皇宫内要好动手的多,为什么要选择困难最多,最容易被抓住的皇宫? 还是说,行凶之人的真正目标,不是冷月? 但林倩茹仔细想来,又觉得不像。 凤栖宫内都能送进假太监,想来那人的身份也定然不简单。 只是,这中间的纠葛,又是怎么回事? 林倩茹想了半晌也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江行烈也好、费皇后也好、冷月也好、夜九宸也好,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就算是十个自己,加起来也比不过她们任何一个。 但担心,还是有的。 思来想去,林倩茹决定,还是到宫门外等着冷月出来。 心里做了决定,林倩茹随即大步离开。 而御书房内剩下的几个,算起来都是江行烈的“家人”,江行烈也不再假装,一张脸阴沉的宛若马上就能滴出水俩一般。 他慢慢的踱着步子,几步走到江听白面前。 “跪下!” 冷不防的,江行烈呵斥一声,江听白一脸懵逼,但还是本能的曲起双膝,归在了江行烈的面前。 他真是冤枉死了! 虽然今日他不是一点事情没做,但是这件事却是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么跪下,简直冤枉的不能再冤枉。 而费雅茹那边早就已经神经紧绷了,冷不防听到江行烈这么一声,不由自主的身子都抖了一抖。 也难为她还死死的攥着双拳,没让自己直接暴露。 费皇后却是眉心几不可见般,微微一皱。 “知道朕为什么让你跪下么?” 江行烈洞察一切的眼眸轻轻扫过江听白。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 “不知!呵!你是不是觉得很冤枉?” “父皇要责罚儿臣,一定是儿臣有让父皇不满的地方,儿臣并不觉得冤枉!” “倒是会说!” 江行烈随意的看了一眼,将目光从江听白身上收回,看向了一直死死低垂着头的费雅茹。 费雅茹虽然没有看江行烈,但或许是江行烈的目光太过直接锐利,也或许是她原本就心虚,所以直觉的,就觉得江行烈是在盯着她。 费雅茹死死的咬着唇瓣,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费皇后见到这副架势,眸光不禁一闪,不等江行烈开口,直接就躬身向江行烈。 “臣妾请皇上责罚!” 听闻了费皇后的话,江行烈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上前亲自搀扶起费皇后。 “皇后快快请起,皇后又没做错什么,朕为什么要责罚你?” “事情出在臣妾的凤栖宫,无论如何,臣妾难逃其咎。” 江行烈抿唇笑了笑,“如果非要说皇后难逃其咎,倒也不算冤枉了皇后。” 冷不防的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江行烈突然瞪向费雅茹。 “毕竟,是你侄女犯的错!” 江行烈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费雅茹就算是再想要置身事外,怕是也不可能了,但她时刻牢记着费皇后之前的交代,所以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和慌乱,连忙跪在江行烈面前。 “皇上,臣女愚钝,实在不知道臣女犯了什么错。” 江听白一开始就有些怀疑今日之事和费皇后脱不了干系,但是倒没有想到会是费雅茹,毕竟,费雅茹和冷月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理由会让费雅茹不惜冒险动手。 可江行烈突然这么说…… 江听白皱起眉心,冷冷的看向费雅茹。 “不知道么?” 江行烈饶有意味的说了一句:“你当真以为,冷月什么都从那个假太监的口中审问不出来?” “皇上!” 江行烈的话让费雅茹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抬眸看去。 而江行烈握着费皇后的手还没有松开,此时更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用力握了一下。 “你们,真的是让朕不省心啊!” …… 皇宫密牢,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传闻,进入到了这里的人,几乎没有能够活着走出去的,即便走出去了,不是已经变成了残废,就是已经变成了疯子。 漆黑幽暗的石室内,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墙壁上窄小的窗子透进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墙壁上到处都是斑驳发暗的痕迹,空气里全是潮湿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冷月从前对这种环境是没什么感觉的,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人。 但是现在或许是怀有身孕的关系,冷月只觉得胃里有些翻腾。 身体不舒服,冷月的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整个人就有些燥。 夜九宸也察觉到了冷月的异样,不由得有些担心。 “月儿,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就好。” “我没事。” 冷月回了一句,随即看向此时还被绑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假太监。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磨磨唧唧,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所以你配合一下,我们速战速决!” 假太监:“……” 这么别具一格、直接了当的开场白,还真是第一次见。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你了么?” 第442章 这个习惯不好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脸,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话,让假太监原本做好的心里准备,一下子就有点崩,大大的眼睛瞪着冷月,就仿佛在问—— 你不是要审讯我么? 虽然他没有真的说出口,但冷月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淡淡开口: “谁说审讯一定要问了?” 说着,转眸看向夜九宸。 夜九宸和冷月在一起这么久,说起审讯,也只见过冷宵那么一次,所以原本他以为冷月是要再次故技重施,弄写什么蝎子蜈蚣毒蛇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怎么了?” “你不让我扒男人的裤子,所以,你去吧,把他扒了。”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夜九宸和假太监却都瞬间懵逼在了原地。 夜九宸:“???” 假太监:“???” 好好的,为啥又要扒我裤子? 夜九宸皱了皱眉。 他家小月儿为啥总想着扒其他男人的裤子?这个习惯不好! “你要杀便杀,要用刑便用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假太监似乎是受不了再一次要被扒裤子这种屈辱,直接大喊一声。 冷月和夜九宸却好像完全没有他这个人存在,置若罔闻的相互对视着,像是在用眼神沟通一般。 假太监被赤裸裸的无视,只觉得胸口一团血气上涌。 夜九宸颇为有些无奈的开口:“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 冷月认真脸:“嗯,暂时没想到。” 静静的看了冷月两秒,夜九宸随即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转过身去,颇有些血腥,再吓到孩子。” “那不能够,我们的儿子要是连这点风浪血腥都看不了,还玩个屁?”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却眯起眼眸,凑近了冷月几分。 突如其来的盛世美颜在眼前放大,冷月本能的向后倾了倾身子。 她用脚趾头想都能够想到,她家小妖孽这是又要用脸来迷惑她。 果然,正如冷月猜测的那般,夜九宸勾了勾唇,用带着蛊惑力一般低沉磁性的声音,低低朝着冷月说道: “可是,我不喜欢你看别的男人的身体,怎么办?” 怎么办…… 冷月内心的小人抓狂的直挠墙,面色上却不露声色。 顿了顿:“哦,那听你的。” “真乖!” 得到了冷月的答复,夜九宸满意的眯起眉眼,还伸手揉了揉冷月的发顶,以示表扬。 假太监就那么好像背景板一般跪在地面,看着冷月和夜九宸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撒狗粮,眉心越皱越紧,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这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要用刑就用刑,要审问就审问,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好了。 结果他们进来以后不问自己问他,还商量着要扒自己裤子。 还太血腥? 扒裤子有什么血腥的? 自己那里长得一点都不丑! 一点都不! 就在假太监内心呐喊哀嚎的时候,夜九宸突然猝不及防朝着他看了过来。 只一眼,之前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起身,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步一步,犹如鬼魅一般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假太监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神一颤。 这个男人的目光……太过骇人! 冷月此时已经偏过头去,看墙角蛛网上的蜘蛛正朝着不小心挂在蛛网上的飞蛾,一点一点爬过去。 飞蛾用力的扑腾着、扭动着身体,但是却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越缠越紧,越缠越死。 而那只蜘蛛,却步伐不慌不忙的轮番买动着八只爪子,一点一点的靠近着。 夜九宸走到假太监面前,慢慢蹲下,嘴角的弧度也随即放大。 “月儿怀孕了。” 假太监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只是本能的心跳开始加快。 “所以为了给我们的孩子积德,我们不会杀人。” 假太监眸光一顿。 他的意思,是不会杀自己? “我们不杀你,还要做好事,帮你完成心愿。” 夜九宸语气轻快低沉,却让假太监一时间陷入迷惑之中,怔怔的望着眼前那个嘴角带笑,却犹如鬼魅的男人。 而此时,夜九宸已经朝一旁的岳城使了眼色。 岳城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的就将假太监的裤子扒了下来。 假太监虽然不怕死,也不怕受刑,但是这样公然的羞辱,却让他的一张脸既红又黑的。 可是,他被绑着双手,根本无从抵抗。 很快,他便只着上衣,光着下|身站在夜九宸的面前,这样的羞辱让他的一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你们……” “我和冷月心有灵犀。” 就在假太监准备开口的时候,夜九宸猝不及防的再次出言打断: “所以我们都觉得,应该满足你想要当太监的愿望。” 一句话,夜九宸说的轻飘飘的,甚至没带什么情绪,可是却让假太监的眼一瞬间瞪得老大。 他们这是想要……阉了自己! 假太监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两个人从一开始故弄玄虚弄了那么多,其实就是在对自己用刑。 而他们用的,却绝非一般身体上的刑罚,而是要剥夺他做男人的权力,让他在身体和心灵上,都受到莫大的折磨和屈辱。 他们…… 假太监的喉结上下动着,睚眦欲裂的瞪着眼前嘴角带笑的夜九宸。 他不是人。 他是恶魔! 而此刻,夜九宸却已然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身旁的岳城,也已然拔出佩剑,朝着他挥了过来。 假太监就那么撑大了双眼,一瞬不眨的望着那把靠近自己越来越近,即将割掉自己男人尊严的剑,心脏也随之骤然间狂跳起来。 不!不行! 可是自己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是死! 不说,却是生不如死!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两个人不会杀了自己,可是会一点一点,用钝刀子割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最后让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怕么? 接下这个任务,做这件事开始,他就不怕! 因为为了那个人,他不会后悔,那人即便说要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倾尽所能去摘。 可若是自己连男人都做不了了,又如何留在那人的身边…… 这一刻,假太监突然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怕了。 而他的怕,也刚好落在了夜九宸的眼中。 空气,安静而又胶着,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放慢。 假太监死死的攥着拳头,咬着嘴唇,连嘴唇已经渗透出血迹都不自知。 已经近了! 那把剑已经靠近了,马上,就要结束他身为男人的人生。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泛着寒凉的剑气,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围绕。 不!不要! 他的心在呐喊着,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 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背对着他们的冷月,却猝不及防开口说了一句。 “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开口让岳城停下了动作,也让夜九宸转过头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 御书房内,费雅茹跪在江行烈面前,已经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江行烈依旧攥着费皇后的手,让她不能有任何的动作,甚至不能开口说话。 费皇后挺直了脊背,一脸的冷静。 江行烈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是费皇后的侄女,也是朕的侄女,雅茹,朕现在想要保你,而且朕一言九鼎,你大可以相信朕。 但你总要告诉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那个行凶的人,到底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行烈冷冷的说着,而费雅茹此刻的心已经凌乱成了一团乱麻,不知该看向费皇后,还是该看向江听白。 她只是依旧跪在那里,不知所措。 江听白此刻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大脑正在飞快的旋转着。 看样子,江行烈一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可是他到底什么意思? 看起来,像是要站在费皇后一边,保住费雅茹。 但他却还答应让冷月去审问,就冷月那手段,估计再嘴硬的人,在她手里也待不上一天,就会乖乖交代。 还有,江行烈是不是真的同费皇后已经冰释前嫌,江听白清楚、冷月和夜九宸也清楚。 所以没理由,他要保下费雅茹,而得罪夜九宸。 要知道,江行烈现在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夜九宸不是么? 除非…… 蓦的,江听白脑中电光一闪,回想起不久之前,江行烈对他说的话,目光也不自觉的看向江行烈。 难道,他是为了自己所以才要保下费雅茹的? 难道,他真的打算改变心意,不再将皇位传给夜九宸了? 难道…… “那个人……” 就在江听白心中冒出无数疑问的时候,费雅茹终是抵抗不住压力,开了口。 “那个人,是臣女的侍卫……皇上,他不会说的!” 一句话,让费皇后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也让江行烈眼中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了然笑意。 第443章 你喜欢她 昏暗的地牢内,夜九宸漆黑的眼眸却像是落入的漫天的星辰,璀璨夺目的,足以照亮冷月。 “怎么了?”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旁,温柔的询问。 冷月眨巴着两只眼睛,安静的脸显得格外的萌萌哒。 “既然成了太监,就不能叫原来的名字了。” 夜九宸表情认真的琢磨了两秒,像是极为认同冷月的说法。 “说的也是。” “既然是给儿子积德,那我们好人做到底,给他换个名字吧?” “说到底是男子,抛弃了原来的姓氏怕是也不好,不然就用他原来的姓氏命名?” “那啥都没了,姓氏什么的没卵用了。” “说的也有道理……” 冷月和夜九宸煞有其事的认真讨论着,假太监和岳城站在一旁,却有些无语。 岳城微垂着眼眸,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有别,场合不对,他真想扶额。 他的这两个主子,简直太……气人了。 而假太监前一秒还处在极大的屈辱和恐惧之中,下一秒刚有所缓和,就见冷月和夜九宸像在讨论玩物一样讨论着他,顿时一股更加难捱的屈辱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蓦的,假太监猝不及防的大吼一声,这一声着实有点出乎冷月的意料,让她不由自主的转眸朝着假太监看了过去。 “你不……” 夜九宸眼睛都瞪大了,那人可是没穿什么衣服,冷月居然就这么看过去? 夜九宸黑着一张脸,毫不拖地带水,直接板着冷月的脸将她的视线搬回,导致冷月的话都没说完。 小妖孽醋劲还挺大。 老娘又不是故意的。 只是夜九宸不高兴,冷月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惹自家的妖孽不高兴,毕竟自己选的妖孽,跪着也得宠完。 重新背对着假太监,冷月一本正经的严肃问道: “怎么,你有意见?” 有意见? 假太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读的书少,词汇量如此匮乏是如此让人无力的一件事,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岂止是有意见! “士可杀不可辱,既然我敢做,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便是。 但堂堂寰王和寰王妃居然对一个下人如此羞辱,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呵!” 听闻了假太监义正言辞的话,夜九宸不由得讽笑一声。 “真是笑话,面对想要害本王挚爱之人性命的歹人,本王还要心地仁慈,给个痛快?” 就是! 冷月心里的小人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再说天下人的耻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碍着我吃饭睡觉割你蛋|蛋了?” “咳咳——” 冷月一句随性的话出口,说的岳城顿时忍不住轻咳起来,说的假太监简直惊掉下巴,说的夜九宸另外一半脸也彻底黑了下来。 吃饭睡觉割蛋|蛋? 亏你说的出来! 还说的这么没有违和感! 夜九宸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跟冷月好好谈谈了,以前就他们两人,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所谓,只要冷月高兴就好。 但是好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这还未出生就耳濡目染的,以后可怎么得了。 “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假太监或许是气急了,红着脸梗着脖子,冲着冷月大吼一声。 冷月下意识的想要回头,但是刚一动弹就接触到夜九宸那宛若带了实质一般的警告眼神,瘪了瘪嘴,只好按捺下来,老老实实的坐着,背对着假太监说道: “你是费雅茹的下人。” 毫无征兆的一句话,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让刚刚还情绪激动到几乎无法控制的假太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目光躲闪的别向一边。 “你胡说什么?” 自然,他的反应没能逃过夜九宸的眼睛。 “哦,你没否认,那就是了。” 冷月继续说着,随即站起身,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从一进到死牢开始,她和夜九宸就一唱一和的让这个人在戒备和愤怒之间来回游走,情绪也没能始终绷紧,所以才导致刚刚说错了话。 冷月其实一早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费皇后是脱不了干系的,但她没那么傻,会让自己的人在自己的地盘动手,现在这样已经脱不了干系了,到时候若是真出了纰漏,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没把握的事,费皇后不会做。 但费皇后不做,不代表她不会撺掇别人做。 之前自己闹了那么一通,就是为了给费皇后和费雅茹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这俩人也没辜负自己给的机会,单独在那间屋子里窃窃私语。 虽然后来的话两人压低了声音,即便冷月趴在房顶也没能听见,但有些内容,已经不需要听的太清楚了。 而凤栖宫守卫森严,旁的人无法轻易进入,而且目标太过明显。 最主要的事发突然,费皇后根本没给费雅茹准备的时间,所以冷月猜测,费雅茹若是要动手,一定会让身边的亲信来。 费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手下养的亲信,大多可以用死士用。 冷月进入凤栖宫之前就已经打听了,费雅茹身边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侍从,从小就跟着费雅茹,几乎是寸步不离。而冷月在跟他交手过后便已经察觉他不是太监,再根据之前了解的情况一了解,基本上心中已然有大概了。 无非差的,就是一个确认的答案。 刚刚她和夜九宸一番顾左右而言他,果然让这个人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审完了,犯人已经交代费雅茹是幕后主使,岳城,动手吧。” “是!” 冷月说完,就要往死牢外走,却见假太监刚刚还故作的镇定,瞬间就崩塌。 “站住!我没说过,你血口喷人,我要见皇上!” “恐怕不行!” 这一次说话的是夜九宸,相比较冷月的平淡和冷漠,除了被冷月气的时候,他的嘴角基本上都勾着弧度,似笑非笑,如鬼魅一般。 “等下岳城动了手,你失血过多定是要昏迷一段时间,即便给你机会,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见到皇上。 而且,等到你醒了,案子想来也了结了。” 夜九宸语气轻快的说着,而假太监看着冷月和夜九宸打算离开的身影,再也顾不上岳城那柄靠的越来越近的剑,大声咆哮道: “你们不要污蔑小姐,是我,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不要污蔑小姐。” 背对着的冷月和夜九宸听见这话,不由得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冷月平静的一字一顿道:“你对费雅茹,不只是侍从对主人那么简单吧?” 假太监一听冷月的话,忽的禁了声。 冷月:“你喜欢她!” …… 御书房内气氛,因为费雅茹的一句话,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江行烈已然松开了费皇后的手,走回到桌案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不住的重重叹息着。 费雅茹已经彻底慌了,她想要求助费皇后,可当着江行烈的面,她又不敢说什么。 一方面,她担心事情暴露了,她和江听白的婚事会废掉,从此失掉机会。 费皇后别的说的或许她并不是十分认同,但有一句话,她却不得不承认。 费家不止一个女儿。 当初的费皇后用尽了手段,打败了其他费家的女儿,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现在,自己难道还没有开始,就要被淘汰掉,被费家舍弃掉么? 想到此处,费雅茹不禁看了一眼身旁跪着的江听白。 他不是说,偶然见了自己一次面,就已然对自己倾心了么,这种时候,他会不会站出来为自己求情? 费雅茹心里乱的一批,而江行烈在叹息了无数声之后,也终于慢慢开口。 “当初太子来朕的面前,跪下求朕,说要娶你为太子妃,朕想着皇后端庄温婉,贤良淑德,费家教出来的女儿,一定不会有错,便同意了。 甚至,连选妃的过场都省了。 可是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 江行烈这么一说,费雅茹脑海中立刻一声惊雷。 她不是傻子,江行烈的话,她怎么会听不出什么意思,所以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立刻跪着向前: “皇上,臣女知错了,臣女真的是一时糊涂,因为同寰王妃闹了几句不愉快,便被气愤冲昏了头脑。 原本臣女只是想要让侍从小小的去教训一下寰王妃,不知道事情怎么就闹的这么大。 皇上,臣女真的知错了,求皇上开恩。” 江行烈像是带着惋惜与无奈一般,看着费雅茹摇头,却并不做回应。 费雅茹见状,立刻又求助性的看向费皇后和江听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相信雅茹,雅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您帮雅茹求求情吧?” “姑母,姑母,侄女知道错了,臣女之所以会这么做……” “雅茹!” 眼见着费雅茹情绪激动之下要口不择言,费皇后连忙不慌不忙的开口,在费雅茹开口之前,将话拦了过来。 “你如此糊涂,虽然情有可原,但也实在是让皇上、让本宫难做!” 第444章 就这么算了? 费雅茹跪在地上,微仰着头,撑大了一双眼睛望着费皇后。 而费皇后虽然是一脸惋惜动容,但是美眸之下,却闪动着让人无法移转开视线的光亮,那种光亮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深深的牵引着费雅茹的心神,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生生的顿住。 费皇后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你是本宫的侄女,好在寰王妃没什么事,而且那个人只是你的侍从,本宫好好跟寰王妃求求情,相信皇上会念在本宫和太子的情面上,放你一马。” 说着,费皇后抬手,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费雅茹的肩膀,随即转头看向江行烈。 “皇上……” 江行烈依旧坐在桌案后,炯炯有神的眸像是带着深意,深深的望了费皇后一眼。 费雅茹看了看费皇后,又看了看江行烈,不由得垂下了头。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看江听白,也不需要再请求任何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费皇后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她! 从宫宴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所有的画面,就像是过电影一般在费雅茹脑海里,一帧一帧的清晰慢放着,一些细节,也随之被暴露了出来。 这场宫宴,就是为自己和那个寰王妃准备的。 费皇后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不会成功,还在怂恿自己做,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她的话。 毕竟,她说的,也不是假的。 事已至此,江听白娶不娶自己,已经无所谓,即便他想要娶太子妃,不是自己,也会有其他费家的女儿。 自己在这场闹剧中,不过就是费皇后的一枚棋子。 费雅茹现在想不到费皇后能够得到的好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想要自己就这么认命,这么被弃掉? 费雅茹暗自咬了咬牙。 绝不可能! 她既然生为费家的女儿,既然今日走进了这宫墙之内,就绝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走出去。 想到这里,费雅茹突然间身子匍匐在地。 “皇上,皇后,太子殿下,臣女有罪,臣女与寰王妃小有过节告知了侍从,却不想他竟然去暗自伤害寰王妃。 臣女刚刚因为慌乱之下,没有想明白,如今想通了,只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臣女请求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让臣女亲自向寰王妃磕头请罪。” 费雅茹突然间的转口,让在场的江行烈、费皇后和江听白都是不由得一愣,更让走到御书房门口的冷月和夜九宸脚步一顿。 冷月看了看夜九宸。 这个费雅茹……搞事情呢? 夜九宸抿了抿唇,黑眸在眼眶内微微转动了一下,随即牵起冷月的手,轻轻的朝着冷月摇头示意了一下。 “劳烦联营公公,帮忙通报一下。” 联营闻声应了声是,转身便进入御书房向江行烈禀报。 江行烈倒是有些惊讶,冷月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宣!” 联营通报回来,冷月和夜九宸进入到御书房,冷月不经意间同江听白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目光冷漠中却又带着探究,探究中又带着质问。 冷月平静的收回目光。 好好的眼睛带那么多东西,当自己是写轮眼? “臣,见过皇上。” “参见皇上。” 冷月现在心情有点好,所以也跟着夜九宸一起,装模作样的向江行烈行了个礼。 江行烈免了礼,也没有赘言其他,直接了当的就开门见山。 “这么快就回来了,审出结果了?” 夜九宸面色从容,挂着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上所谓的结果,是指哪种?” 江行烈还算正常的脸,在听到夜九宸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有几分阴沉,眉间也习惯性的紧皱了皱。 “什么哪种?审出了什么,说出来便是!” “回禀皇上,臣审出了……” “寰王妃!” 夜九宸刚想要开口,却见一旁匍匐着的费雅茹突然间起身,跪着向前两步来到了冷月和夜九宸面前,直接就磕了一个头。 冷月和夜九宸对于费雅茹的这番举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冷月面色平静,夜九宸却是眉峰向上微微一挑。 “费小姐这是做什么,你是费家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侄女,这般大礼,我和月儿可受不起。” “不!” 费雅茹直立起上身,望向冷月和夜九宸。 “雅茹这一跪,寰王和寰王妃绝对受得起。” 顿了顿,费雅茹的目光直视向冷月。 “请寰王妃降罪,之前那个行凶的人,是雅茹的侍从,随雅茹一同进宫的。 只因为之前雅茹同寰王妃有点小误会,当时雅茹没有想开,便同他念叨了几句,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想要伤害寰王妃。 雅茹管教不严,事发的时候,还因为怯懦害怕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说明真相。 雅茹罪该万死,寰王妃想要怎么治罪,雅茹绝无怨言。 至于那个狗奴才,寰王妃想怎么处置都好,若是寰王妃怕脏了手,便将他交还给雅茹,雅茹定然会给寰王妃一个交代。” 费雅茹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哪里还有之前的傲气、慌乱,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冷月眸光动了动。 看来,自己和夜九宸不在的这片刻时间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着,冷月不由得抬眸看了不远处的费皇后一眼。 虽然费皇后此刻还是人前那副雍容娴雅,端庄从容的模样,但她眼底的恼意还是没能逃过冷月的眼底。 冷月明白了。 原来这姑侄女俩,这是有矛盾了。 顿了顿,冷月收回目光,平静的看向费雅茹。 “那个人,我已经处置了。” 听冷月这么说,费雅茹心神不禁一动。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处置他的么?” 费雅茹面色不变:“他犯了死罪,五马分尸都不足惜。” “月儿怀着身孕,怎么可能会那么血腥。” 夜九宸接着冷月的话说道:“我们为孩子积德,所以便满足了他的愿望。” 夜九宸的话,让御书房内的几个人脸上都不禁划过一抹疑惑。 夜九宸神色淡淡,语气稀松平常:“他不是喜欢做太监么,我和月儿便成全了他,让他成为了真正的太监。” 一句话落下,御书房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诡异。 费雅茹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的捏了捏紧,面色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费皇后和江听白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江行烈却似乎很满意夜九宸的这般做法。 毕竟,他的儿子,坚决不可以心慈手软! 下一秒,冷月开口,却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诧异不已的话。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就散了吧。 皇上,我们回去了?” 江行烈:“???” 费皇后:“???” 江听白:“???” 就连费雅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虽然她今日是第一次同冷月打交道,但已然对冷月的性子有了那么一知半解,一个敢在宫宴之上公开和自己叫板,还打自己耳光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与自己无关,但在场的没一个傻子,她怎么也不相信冷月会想不到,这件事和自己、和费皇后有关系。 可是她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算了? 费雅茹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可是冷月面色清冷,眸光也是冷而静,根本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费皇后也有些意外。 她原本的打算,是冷月不依不饶,然后她好站出来,给已经穷途末路的费雅茹一根稻草,这样费雅茹即便心中对她有所嫉恨,也不得不为她做事。 而且,她那个十九年未曾联系过的父亲,也会因此不得不出面。 到时候,便可以讨要解药了。 可是现在冷月这么一闹腾,费皇后的算盘全都落空了。 费皇后不动声色的暗自捏紧手指,冷冷的看向冷月。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止费皇后这么想,江听白也有些看不明白。 他今天充当背景板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原本是想着冷月既然已经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应该就是已经算计好了,会给费皇后充分的借题发挥空间同费家人联系,到时候他们再密切监视,在关键时刻人赃并获一起拿下。 可是现在这样是闹哪样了? 整个御书房内,没人看得懂冷月的这波骚操作,只有夜九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一点都不意外冷月会这么做。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去管几个人投在自己身上各自迥异震惊的目光,转头懒洋洋的看向夜九宸。 “我累。” 夜九宸眉眼之间全是宠溺柔和,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心疼道:“好,那我们回去休息。” 说罢,转身便向江行烈告了礼,转身牵着冷月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江行烈坐在桌案后,眼眸不由得微微眯了眯。 这个冷月……搞什么鬼? 一场闹剧,按照不算收场的收场,心思迥异的各人,也都各自怀着想法,离开了御书房。 城门前,冷月和夜九宸相携向前。 这盘棋,终于开始下了。 第445章 我档期有点满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渐渐变暗,入春天亮的时间原本已经变长了,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却还是暗的十分早。 宫门外,林倩茹一直守在冷月的马车旁,不时的来回踱步,又不时的向宫门口张望。 终于,期期艾艾间,林倩茹终于看见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影,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提步迎了上去。 看见林倩茹,冷月和夜九宸都有些意外。 “你们总算出来了。” “你还没走?” 冷月心里疑惑着,嘴上也没控制,直接就说了出来。 好在林倩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显然不怎么在意,只是夜九宸看见林倩茹来到冷月身前的那一刻,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由得划过一抹幽冷。 这个林首辅的女儿,拦着冷月要做什么? 思及此,夜九宸便冷冷开口说道:“林小姐,月儿身子不适。” 林倩茹连看都没看夜九宸,直接拉住冷月的手:“寰王妃,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说着,便打算拉着冷月往旁边走,避开夜九宸。 夜九宸对于林倩茹一直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当初江行烈还想要将林倩茹嫁给他,所以此刻林倩茹竟然要拉着冷月避开他,夜九宸自然是不会同意。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夜九宸一手拉住冷月,随即冷冷开口,语气中不容反驳的气势,赫然明显,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冷月略微有些不解的看向夜九宸。 小妖孽男人的醋吃,女人的醋也吃? “女人说话,男人一边呆着去!” 没好气的给了夜九宸一句,冷月随即甩开夜九宸的手,跟着林倩茹就往一旁走。 林倩茹站在原地愣了愣,转瞬就忍不住低笑起来。 “寰王放心,如今我对寰王已经没有那般心思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寰王妃做什么。 毕竟,要做的话,在宫宴之上我便可以同费雅茹一起。 我只是同寰王妃说几句要紧的话,很快便会将人送回来。” 说着,林倩茹不禁朝冷月看了一眼。 “寰王妃说的对,女人说话,还请寰王一边待会!” 说罢,也不去看夜九宸的脸上是怎么样一副表情,脸上带着笑意就去追冷月。 夜九宸站在原地,面色阴沉的看着冷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片刻,不由得失笑出声。 女人说话,男人一边呆着? 这样霸气而又不合常理的话,也就只有他的小月儿能说出来,还说的这么没有违和感吧。 只是,林倩茹等在这里多时,到底要同他的小月儿说什么? “说。” 冷月也没有走太远,毕竟她懒。 林倩茹微微定了定心神:“冷月,我能叫你冷月么?” 冷月想了想:“那不然,你想叫我爸爸?” 林倩茹:“???……!!!” 为什么觉得话题开始,就有点聊不下去的趋势? 无视冷月不着边际的话,林倩茹顾自说道:“还没问你,身体有没有事?” “你看我像有事?” 冷月有点不耐烦,这个林倩茹,之前不是挺犀利咔嚓、干脆利索么,怎么这会子老说废话。 林倩茹笑笑,倒也没在意。 “其实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要提醒一件事。 费雅茹背后靠着的是费家,费皇后和皇上貌合神离,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即便如此,皇上也从未动过费皇后么? 就是因为费家! 费家在朝堂上没有一官半职,可是势力却早已根深蒂固,饶是我父亲身为首辅,都要避讳三分。 所以冷月,你听我一句劝,如果可以,千万不要和费家扯上关系,更不要为敌。” 冷月面色平静的听着林倩茹的话,能够看得出来,她一番话确实是真心为自己好,所以冷月倒也没有太过直接了当的怼回去。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而且冷月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别人对她好。 只是,如果现在告诉林倩茹,自己已经跟费家杠上了,不知道她脸上会有怎么样一副表情啊。 冷月脑子里在天马行空、策马奔腾,林倩茹不知道冷月的想法,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不禁有些忧心焦急。 “冷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林倩茹的声音,冷月这才回了回神。 “听了。” “那你听懂了没?” 冷月认真脸:“……没太懂。” 林倩茹:“……” 冷月的话让林倩茹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她可不相信冷月是真的没听懂。 所以,冷月这么说,是因为…… 脑子里想到了什么,林倩茹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 “冷月,你该不会已经……” 冷月有点不忍心告诉林倩茹真相,毕竟人家家不回饭不吃的等自己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好心提醒。 但是事实如此啊。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 林倩茹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按理说,她和冷月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她也没什么理由等在这里,替冷月忧心焦急。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 也或许,是因为冷月活的通透自由、恣意洒脱,而这些,都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吧。 重重叹息了一声,林倩茹不禁摇了摇头。 “算了,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决定了的事情,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我想告诉你。 冷月,我是真心想要交你这个朋友,和夜九宸无关,和任何事都无关,就只是因为你。 所以,即便我能力有限,可若是有一日,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希望你能无所顾忌的来找我。” 看着林倩茹虔诚而又认真的表情,冷月一时间有些懵逼。 自己干啥了? 咋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粉丝? 哎!人格魅力大真是让人困扰啊。 不远处,夜九宸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跟着冷月,看着冷月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冷静,再看着林倩茹一会焦急一会无奈的模样,夜九宸有点不开心。 小月儿竟然和别人说悄悄话。 女人也不行! “你们果然没走!” 夜九宸心中正腹诽,身后蓦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夜九宸闻声微微敛了敛心神,转眸,便看见江听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到了自己的身后。身旁站着的,正是费雅茹。 看见江听白,夜九宸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看见费雅茹,夜九宸漆黑深邃的眸,一下就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冷月执意说留下有用,夜九宸又怎么可能让费雅茹好好的站在这里。 不管是谁。 只要是伤害冷月的人,他夜九宸一个都不会放过。 费雅茹自然也知道夜九宸为何会用这种目光看向自己,只是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不但要活着,还要活的比费皇后还要好。 所以,她必须来找冷月! 也所以,她无视了夜九宸宛若带了实质一般,震慑人心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朝夜九宸说道: “寰王殿下,我有几句话,想要同寰王妃讲,还请寰王行个方便。” 听闻了费雅茹的话,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微眯了眯眸,随即沉着声音,淡淡说道: “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所以我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下一次,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动手弄死你。 你猜,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夜九宸说这话时的语气平淡而又深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费雅茹就是莫名感觉到一股冷意,顺着脚底板直窜到头顶,让她几乎觉得身处冰窟,无法脱离。 费雅茹呼吸一窒,就那么怔怔的望着夜九宸,竟然说不出半个字。 江听白见到这副架势,不由得上前一步。 “夜九宸,我知道你是因为冷月。 你知道的,我对她,并不像在父皇面前说的那般,我之所以带她来,自然是因为有原因。 所以,你和冷月要不要先听听看她要说什么,然后再做决定?” 夜九宸闻言不禁转眸看向了江听白。 而另外一边,冷月和林倩茹也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转眸间看见费雅茹和江听白的出现,冷月不禁顿了顿。 “你得先撤了。” 林倩茹一懵:“什么?” “我档期有点满,那边已经排队了。” 林倩茹依旧听不懂冷月在说什么,只是顺着冷月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见林倩茹和江听白正站在夜九宸的面前。 而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听不见夜九宸在说什么,也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可是林倩茹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幽冷的气势,仿佛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穿透肌肤,窜入肌骨。 她忽然开始庆幸,庆幸没有继续对夜九宸的执着,庆幸及早放手。 夜九宸对冷月这般感情,想来,是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无法撼动的吧。 想到这里,林倩茹不禁看向冷月,浅然一笑。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各个方面。 显然,冷月理解错了林倩茹的话,轻轻提步朝着夜九宸走了过去,背对着林倩茹说道: “羡慕什么,这么多人喜欢我,我压力很大的。” 林倩茹:“……” 我收回刚刚说的话。 第446章 这种词不适合我 林倩茹离开,冷月擎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向夜九宸。 江听白和费雅茹此时已经看向冷月,费雅茹抿着唇,捏紧着手指,似乎有些紧张,又似乎带了些什么别的情绪。 冷月走到夜九宸跟前,夜九宸先按捺不住开口。 “月儿……” “没事。” 冷月知道夜九宸要说什么,不等夜九宸说完,便轻飘飘的开口回了一句,随即踮起脚尖,将唇附到夜九宸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放心,我又不是圣母。” 说完,冷月面色平静的站回到原位,夜九宸擎着一双幽邃的眼眸,颇为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冷月,片刻,只好重重叹息一声。 “我该拿你怎么办?” “办什么办,爱我就完事了。” 冷月凶巴巴的说了一句。 老娘爱你,你却老想着办老娘,真是的。 江听白和费雅茹此时还站在身边,听见冷月这么一句毫无顾忌的话,一时间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江听白虽然说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听到见到,都还是免不了被震慑到。 而费雅茹更是了,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将这样的虎狼之词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口。 她自己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什么,只是心情复杂。 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冷月刚好这个时候已经转过头,朝着费雅茹看了过来。 “你找我。” 听见冷月的声音,费雅茹这才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心神,重重点了点头。 “是!” “说吧。” 费雅茹略微有些顾忌的朝着夜九宸和江听白看了一眼,而显然,不管她怎么看,夜九宸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缓和。 冷月见状,不禁皱了皱眉。 “不说?那我回去了。” “等一等!” 费雅茹暗自咬了咬牙,随即开口: “是我!是我吩咐我的侍从,让她去害你的。” “知道。” 对于这件事,冷月一点都不意外。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说点我知道的。” “是费皇后让我这么做的,她说,皇上有意要把皇位传给寰王,而我既然要嫁给太子殿下为太子妃,那么目的自然是要助太子殿下登上皇位,这样一来,你和寰王就会是我和太子最大的阻碍。 当时我因为和你之间原本就起了摩擦……” “等会!” 费雅茹说着,冷月突然抬手冷冰冰的打断。 “摩擦?什么摩擦?” 冷月的话让费雅茹脸色一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的江听白。 而江听白显然并不关心。 费雅茹咬了咬牙:“你打了我。” “哦!” 听到这里,冷月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是因为你该打。” “……” 费雅茹想要反驳,心底的怒气也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不得不说,就算她如今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明白了自己是被费皇后利用的一枚棋子,但被打是事实。 从小锦衣玉食、受人追捧着长大的傲气,实在是让她没法将这件事情释怀。 但无奈,她现在来,不是要跟冷月算账的。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费雅茹努力将自己心底的情绪按捺下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我差点害到你,你打了我,也不算是冤枉。 我此刻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和我联手。” 快速说完一番话,费雅茹不禁屏住了呼吸,略微有些紧张的看向冷月。 如果是旁人,她有十足十的把握,可是短暂的接触过后,费雅茹已经发现,冷月是个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旁人会同意的是,到她这里说不定就不同意了。 所以此刻,她看向冷月的目光,都是带着希冀的。 她是费家的女儿,是费皇后的侄女没错,可是两人从小没有见过面,更加没有任何的接触,所谓的亲情,在费家这种地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费皇后今日害她,那么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将这口气这么咽下。 最主要的是,费皇后是想要让费家弃掉她! 这样的事,费雅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允许发生的。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冷月就那么神色冷然,眸光淡淡的看着费雅茹,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江听白和夜九宸站在一旁,相比较夜九宸的冷静,江听白似乎是有些焦急。 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有些看不懂冷月到底要干些什么。 终于,就在费雅茹几乎按捺不住的时候,冷月终于懒洋洋的开了口。 “给我个和你合作的理由。 毕竟,我不是圣母,不计前嫌既往不咎这种词太装逼,不适合我。 因为我爹从小就教过我,装逼遭雷劈。” 费雅茹:“……” 她要理由是么? 好! “因为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冷月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目的?” “你和费皇后是敌人吧?刚好,我也是。 祖母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如今我虽然要同你结盟,但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真的成为了对立的存在,那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我想,这一点,你和我是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费雅茹的这番话确实说道了冷月的心里,听她说完,冷月不由得淡淡挑了挑眉。 顿了顿,冷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结盟。” 听冷月这么一说,费雅茹悬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平缓的落了地,绷着的面色,也终是露出一丝喜色。 冷月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向宫门口瞟了过去。 那里,正有一道人影,快速的闪过,消失。 冷月心底的小人冷冷一笑。 果然,事情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费皇后,有事情要你做吧?” 收回目光,冷月也不赘言,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费雅茹闻言不由得一愣。 她怎么会知道? 但此时她也没有多想,直接朝冷月点了点头。 “她让我回去通知祖父,说让祖父想办法进宫一趟。 原本我还在想,祖父为人谨慎缜密,费皇后嫁入皇宫十九年,祖父都未曾觐见过,现在怎么可能这么突兀的就来见她。 而且,若真是像她说的那般,是在为了我筹谋,为什么早不动手、为什么不在我没出现的时候就动手,而是在我进宫之后,怂恿我? 后来事情发生了我才明白。 原来,她一早就知道我斗不过你,一早就知道事情会败露。 这样我犯了滔天大罪,能不能成为太子妃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若是怪罪下来,祖父就算是不想要进宫,也要进了。” 说到这里,费雅茹不禁低头冷笑一声。 “我的这位姑母,果然跟传说中,一模一样,心狠手辣,阴险恶毒!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要祖父进宫做什么。” 费雅茹在说的时候,冷月、夜九宸、和江听白一直没有开口,但是彼此心中却都已经了然。 江听白看向冷月,心中不不由得涌起一阵钦佩。 他之前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甚至不惜从费雅茹身上下手,都没能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如今却被冷月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解决了。 费皇后和费仲的见面,如今看来已经是不可避免。而不管是任何监视的人,怕是都没有费雅茹来的合适。 这个女人! 之前还说不打算管,原来早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只是,她怎么知道,费雅茹一定会和她起冲突?又怎么知道,费皇后一定会算计费雅茹对她动手? 江听白能想到的事,夜九宸自然也能够想到。 进宫到现在,一直都在处理事情,所以他一直没有时间去跟冷月算,她背着自己偷偷跑出王府进宫的事。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冷月一早就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可是,她为何不同自己早点说清楚呢? 心里这么想,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不禁阴沉了几分,看向冷月的目光,也随之带了几分责问。 冷月察觉到夜九宸的目光,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却没好气的回瞪了一眼。 整的跟真事一样。 好像我跟你说了,你就会同意我进宫似的。 顿了顿,冷月收回目光,看向费雅茹。 “你的那位姑母到底想要见你祖父做什么,你按照她说的,把你祖父带进宫和她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只是,我很怀疑你的诚意。” 冷月这么一说,饶是费雅茹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不喜。 “寰王妃,我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你为何还怀疑我的诚意?” “哦,毕竟你们都姓费!” “呵!” 闻声,费雅茹不禁冷笑了一声。 “如果费皇后也这么想,就不会把我抛出去了。” 冷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突然之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的那位侍从喜欢你,你知道吧?” 费雅茹:“???” 第447章 装睡挺累吧? 夕阳渐渐褪去,天空被一片昏暗所取代。 回王府的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内,冷月懒洋洋的靠在夜九宸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养神。 夜九宸一只手揽着冷月的肩膀,一只手握着冷月的手,微垂着眼眸,看着肩膀上的人。 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直时刻有偶像包袱,背着大佬光环的人,在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原本时时绷着的大佬范,甘愿靠在自己的身旁,依偎自己,信赖自己。 这样的冷月,自己又怎么好去苛责责怪? 想想相识以来,她做的事,有哪一件不是让自己胆战心惊,惴惴不安? 若是哪一天,她真的变乖了,夜九宸觉得自己肯定会更加不安。 所以想了想,夜九宸也就释怀了。 罢了! 既然喜欢她,爱她,就要喜欢她、爱她的全部。她的调皮狡黠也好、她的恣意气人也好、她的大胆妄为也好,她的嘴硬心软也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 想着,夜九宸揽着冷月的手臂不禁用了用力,脸颊也不由自主的在冷月的发顶轻轻摩挲了一下。 冷月虽然闭着眼,但是并没有睡着。 她只是在装睡。 不装不行啊,这家伙白天趁着小妖孽不注意的时候翻墙跑了出去,现在被逮了个现行,还闹出那么大阵仗。他之所以一直没说,只是因为没腾出功夫来。 所以冷月很有先见之明的,打发走了费雅茹和江听白,刚一上马车就嚷嚷着又累又困。 而果然,她这么一嚷嚷,夜九宸除了心疼,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一路上,两个都是这般相处着,没有人说话,突然之间她家小妖孽跟猫咪讨撸一般在她头发上蹭来蹭去,蹭的冷月心里有点慌。 小妖孽这是咋了? “在想什么?” 心里慌得一批,冷月也没注意细节,直接忍不住就开口问了出来,这一问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睡觉。 妈卖批的! 听见冷月的声音,夜九宸不由得浅然一笑。 如果你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那么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小心思? “装睡装的很累吧,要不起来歇息歇息?” 冷月:“……” 小妖孽学坏了,都会揶揄人了。 被拆穿了的冷月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直立起身体,定定的看向夜九宸,一本正经道: “嗯,还行。”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眼底的宠溺和温柔像是化不开的浓重烟雾,瞬间将冷月整个人都包裹住。 冷月撇了撇嘴,突然一把抓住夜九宸的衣领,强迫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一瞬间,呼吸相闻,熟悉的冷凝香气迅速窜入鼻尖,冷月却忽略了自己的心旌神往,凶巴巴的朝夜九宸说道: “只许用这种目光看我,只许对我一个人温柔,要是让我发现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那我不介意帮你挖掉。” 夜九宸原本还疑惑,冷月突然凶巴巴的,是不是想先发制人,不让他发难,突然听冷月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哦?是么?” 冷月:“……” 卧槽? 听口气,小妖孽这是不信啊。 “要不试试?” 夜九宸挑了挑眉,好看的桃花眼全是满满的,即将溢出的笑意。 下一秒,夜九宸倾身上前,猝不及防间在冷月的唇上,落下了自己一吻。 冷月身子一僵,表情也愣了两秒。 然后就见夜九宸将唇抽离,眸光虔诚而又笃定,声音低沉婉转的一字一顿道: “没有试的必要,因为除了你,我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的心冷不防的就漏跳了一拍。 冷月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明明他的样子、声音、早已深刻的烙印在脑海里、血液里,为什么还是总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撩动心弦。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就在眼前,薄唇轻抿,线条清晰而又性|感,双眼像是深渊一般,蛊惑着她。 下一秒,冷月突然也倾身上前,在夜九宸的唇上,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烙印。 以前,她亲夜九宸的时候,总喜欢闭着眼睛,因为这样显得比较专心。 可是此刻,她却睁大了双眸,将夜九宸的眼神,清晰的看进了眼底,看在了心里。 这世界上,什么样的眼睛最美? 爱你的人,眼里都是你的样子,最美。 吻,一触即离,冷月和夜九宸相互凝视着。 冷月一本正经道:“鉴于你的回答比较让我满意,所以这个是奖励你的。”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嘴角的弧度肆意的放大,只是眼底的光,却阴沉了几分。 “是么? 可是这个奖励,本王不满意。” 什么玩楞? 老娘都主动亲你了,你还不满意? 冷月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用幽幽凉凉的声音淡淡问道: “哦,那你想死么?” 然而话音刚一楼下,夜九宸却猛地伸手将冷月整个人都拉入怀中,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捧住她小巧的脸颊,将之前两人如蜻蜓点水般的吻,绵延了下去。 这样,才满意。 冷月心底有点慌,总觉得她家小妖孽好像有点要控制不住的趋势。 “喂,我肚子里还怀着你儿子呢。” “本王知道。” 夜九宸的声音里带着克制,听的冷月心尖都颤了颤。 “其实,注意下姿势,也不是不可以的……” 夜九宸:“……” 马车继续行驶着,马车内旖旎的气氛像是要将空气都蒸腾起来。马车外,岳城听着俩人毫不顾忌的虎狼之词,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只能别过脸,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政策贯彻始终。 …… 费皇后是和江行烈一同回凤栖宫的。 费皇后命人准备了一桌江行烈爱吃的饭菜,然后便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亲自侍奉江行烈用晚膳。 江行烈也没说什么,两人就那么安静和谐的吃完了一顿饭。 费皇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感受着江行烈的温柔和宠爱,连之前江听白送进宫,一时恩宠无两风光无限的凝香,都已经许久没有被传召了。 江行烈也对凝香只字不提,仿佛已经将这个人忘却在了脑后。 后宫之中不是没有其他嫔妃,费皇后之所以不在意其他人,只在意凝香,不过是因为凝香的名字,和那个人有关。 如今,是不是代表着,江行烈将那个女人也已经忘记了? 费皇后静静的凝视着江行烈,江行烈却只是低着头,吃着晚膳。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了么? 这段时间的宠爱,也是真的么? 如果是,为什么她总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脚下仿佛咋飘着,落不到地面。 如果不是,可是这一段时间切切实实发生着的,每日的同床共枕,同桌而食,又是什么? 思忖间,江行烈已经放下了碗筷,抬起头来看向费皇后。 见费皇后目光有些深沉悠远,江行烈心底不由得划过一抹阴冷,但是面色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 江行烈抬起手,握住费皇后的。 “皇后在想什么?” 听见了江行烈的声音,费皇后不由得缓了缓神,眼前江行烈的样子,也重新清晰起来。 顿了顿:“皇上,怪臣妾么?” “怪你什么?” 江行烈语气淡然的说着:“是怪你让对自己的侄女下手,不惜通过她的手去害冷月,还是怪你瞒着朕,什么都没有告诉朕?” 江行烈说出这些,费皇后一点都不意外。、 她从没有一刻,怀疑过她看重男人的聪明才智、雄才伟略,如果看不穿,那便不是她心心念念,爱了十九年,等了十九年的男人了。 “臣妾没想过要欺瞒皇上。” “婉清。” 蓦的,江行烈开口,没有称呼皇后,而是唤了费皇后的闺名。 费皇后一愣,紧接着就听江行烈款款说道:“朕自知从前亏欠了你,如今已经醒悟,所以朕在努力弥补。我们都老了,余下的时间不多,朕只想着用余生所剩不多的时间,和你好好的厮守到终生。 至于其他的事,朕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有人能够胜任,朕巴不得早点将皇位传出去,然后我们夫妻两个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相伴到老。 朕这么想,所以朕希望你也是如此。 朕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要对冷月下手,但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发妻,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会护着你。 婉清,你懂朕的心么?” 费皇后怔怔的望着江行烈,望着他平日里冷冽肃杀的眸子,此刻却如潋滟的秋水,泛着盈盈的波光,一瞬间只觉得心神震撼激荡,竟然久久说不出话。 这是……江行烈内心的想法么? 原来,他是想要用余生的时间,来弥补自己么? 费皇后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话,仿佛千言万语,都在喉间梗着,宛若鱼刺。 江行烈用力握了握费皇后的手,温柔一笑,下一秒却长长叹息了一声。 “只可惜,朕身患头疾,不知还能剩下多少岁月来陪伴你。 所以朕希望,如果朕不在了,无论是谁登记,都能够善待于你。” 第448章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 费皇后怔怔的望着江行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会从江行烈的口中说出。 或者说,她从没奢望过,余生。 尤其是有江行烈的余生。 最近的江行烈简直是改变了太多,尤其是在她面前。 费皇后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为自己考虑,他希望他不在的那一日,自己也能够安稳。 所以,是真的吧? 他是真的回头了吧。 想到这里,费皇后的鼻尖不禁泛起一阵酸楚,视线也不由得模糊起来。 下意识的,费皇后反握住江行烈的手。 “皇上,你一定会和臣妾,一起走过余生。 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像你说的,找一个四季长春的地方,男耕女织,一起厮守度过余生。 臣妾,一定不会让你比臣妾先离开这个世间。 你欠了臣妾十九年,怎么可以那么早就离开。” 江行烈看着费皇后动情的模样,脸上不由得划过一抹温柔。 “好!都听皇后的。” 说着,江行烈抬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费皇后眼角的泪痕。 费皇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擦拭。 终于等到了! 她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幸福,就这样短暂的结束。 她一定要跟费仲见面! 越想,费皇后越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只是她背过身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江行烈脸上的温柔和笑意,在这一瞬间那么猝不及防的消失殆尽。 敏锐冷冽的眼底,只余下一片幽深,宛若夜空下的大海,深不可测,而又冷漠至极。 …… 也许是真的疲乏的很,冷月回到王府之后,吃了点东西便睡下了。 夜九宸却没有同冷月一起睡下,而是将芜菁留下照顾冷月,自己带着岳城来到了柴房。 柴房外被影卫死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夜九宸走到门口,岳城朝旁边的影卫点头示意了一下,很快便有人上前将柴房的锁打开。 伴随着木质的门板摩擦发出的吱呀声,柴房内原本蜷缩躺在地面的人,不由得睁开了眼。 柴房内一整日都没什么光线照射进来,突然门被打开,月光肆无忌惮的照耀进来,让柴房内的人不由得抬手挡了挡眼睛。 只是,透过指缝看见披着月光走进来的、宛若暗夜修罗一般的夜九宸之后,那人顿时身子一抖。 “王……王爷!” 说话间,那人已经匍匐着趴到了夜九宸的脚下,脸死死的垂着,根本不敢同夜九宸对视。 “你就是之前,追打小乔的那个嬷嬷吧,姓什么?” 夜九宸说话间,岳城已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夜九宸的身后,夜九宸慢条斯理的坐在柴房内,身后是皎白的月光,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的脸分割成一半晦暗,一半明亮。 李嬷嬷哪里想得到,夜九宸竟然还记得她,听夜九宸这么一说,身子不由得一抖。 “回……回王爷的话,老奴姓李。” “李嬷嬷!” 这几日,李嬷嬷并没有见到小乔,只知道她进了冷月的院子里伺候。原本,她想着要去偷偷跟小乔见一面,串通一下消息,可是却不想冷月的院子被夜九宸安排的影卫把守着,别说是探听消息,靠近都没有可能。 而夜九宸之前处置小乔的时候,也是悄悄的,并没有声张,所以李嬷嬷到现在都不知道,小乔早已经被乱棍打死,扔到了后山喂狗的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一早她被抓住扔到这里,一直都处在忐忑不安的状态之下。 此刻,夜九宸竟然还亲自来了。 李嬷嬷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小乔那边暴露了什么。 而夜九宸一开口竟然问,她是不是之前责打小乔的那人。 李嬷嬷心里不由得开始算计,难道是小乔已经开始引起了夜九宸的注意,所以夜九宸为了给小乔出气,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的? 正想着,夜九宸低沉如鬼魅的声音,便再一次响了起来。 “知道本王为什么关你么?” 李嬷嬷依旧匍匐着身子,不敢抬头,佯装着战战巍巍的回答道:“老奴……老奴不知……” “几日前,小乔被本王下令乱棍打死,扔到了后山。 现在,尸体应该已经被野狗和猛兽啃食的不剩什么了吧?” 夜九宸轻描淡写的话,让李嬷嬷心里顿时一惊。 小乔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她暴露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夜九宸关上自己,是也怀疑自己有问题了? 李嬷嬷到底上了年纪,要比小乔沉得住气许多,所以即便此刻心下七上八下,却还是没有露出什么端倪,连忙用唾恨的语气忿忿的咒骂道: “王爷英明,那个小贱蹄子,平日里不知道好好干活就罢了,居然还想着勾引主子,死了是活该!” “哦?你这么想?” 夜九宸闻言,饶有意味的回了一句,李嬷嬷眸光不由得一闪,却依旧咬紧了牙关回道: “王爷明鉴,老奴对王爷和王妃的中心,苍天可表,日月可鉴!” 听李嬷嬷这么说,夜九宸似乎是很无奈惋惜一般,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费皇后既然送你们来,原本就是打算送你们来死的。 你以为,费皇后会不知道,就凭你和小乔的手段,会不被本王和王妃察觉? 本王原本还以为,你和那个小乔相比,最起码是个懂事理的,知道轻重权衡,也知道审时度势,想着给你一个机会,真的对本王尽忠。 不过,现在看来,本王给的机会,你并不稀罕。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成全了你的忠心,让你和小乔一样,死无全尸吧。” 夜九宸的语气稀松平常,甚至不带什么情绪,说完一番话,直接就起身,转身打算离开。 而他的话,足以让李嬷嬷身子宛如石化一般,僵硬不已。 他竟然知道了,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和小乔是费皇后派来的人! 怪不得,小乔会死的那么惨。 现在,他还说费皇后原本就是要送自己和小乔来送死的,还要让自己和小乔一样…… 想到此处,李嬷嬷心底的求生欲顿时爆棚,连忙抬起头,不管不顾的跪着上前追赶夜九宸。 “王爷!王爷留步!” 夜九宸背对着李嬷嬷,绝美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动容。 “怎么?”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只要肯放过老奴的性命,让老奴做什么都行。” 夜九宸像是早就知道李嬷嬷会是这番反应一般,眼底不禁划过一抹不屑,随即转过身,居高临下,宛若王者一般睨了李嬷嬷一眼。 “所以,本王的机会,你打算要了?” “老奴从今日起,便是王爷的人,愿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夜九宸笑了。 只是那笑,丝毫不达眼底,却还透着一股彻骨的幽冷,仿若能在一瞬间,穿透人的肌肤,深入血液骨髓,让人震颤。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 转眼,便是一日。 费雅茹在宫宴之上的事,丝毫没有一点隐瞒的快速在临安城内传开,费仲也因为江行烈的一道圣旨,不得不进宫,亲自向寰王和寰王妃请罪。 这一日一大早,费仲便带着费雅茹进了宫。 而费仲进宫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凤栖宫。 费皇后心底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愫。 十九年了! 上一次见到父亲费仲,还是十九年前,她要嫁入宫中之时。 当时,费仲告诉她,这一进宫,父女两个便不会再见面。但即便如此,费皇后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费家,而费皇后也会一直有费家在身后做支撑。 费皇后与费家一荣俱荣,但费家与费皇后,却不会一损俱损。 费皇后当时还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能见面,十九年来,每每一个人守着偌大冷清的凤栖宫,也会思念家人,思念在费家还未出阁时的日子。 一晃眼,十九年过去了,如今竟然要再见。 即便费皇后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期望的,安排的,但费仲在她心中还是记忆里那般威严庄重,不容反抗的存在,一时间,费皇后心底不由得有些紧张。 “娘娘?” 紫荆走进内殿,见费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发愣,不由得上前轻声唤了一句。 费皇后闻声立刻缓了缓思绪。 “父亲大人,已经进宫了?” “回娘娘的话,老爷已经到了乾华殿了。” 费皇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你这便去乾华殿外等着,等到父亲一出来,便把他请来凤栖宫。” 紫荆闻言不禁有些犹豫。 “可是娘娘,您出嫁前,老爷曾说过,他不会与你相见,奴婢怕……” “你且去便是了。” 说着,费皇后转身朝着紫荆看了一眼。 “过去,他可以不见,是因为没有理由和借口,如今已然进了宫,若是再避着不见,才会落人口舌,让人猜忌。” 紫荆默了默:“是,奴婢遵命。” 领了名,紫荆悄悄退了出去,费皇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开始泛暖的天。 皇上。 臣妾言出必行,一定会让你摆脱头疾的困扰。 不管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第449章 就是今日了? 王府内,冷月和夜九宸正一起用着早饭。 有影卫小跑着进院子,来到门口的岳城耳边低语了几句,岳城听罢,朝着那影卫点了点头。 影卫转身离去,岳城则进到屋内。 “主子,都准备好了。” 夜九宸此时正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冷月的碗中,听闻这话,也没什么动容。 倒是冷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将夜九宸夹到碗里的那口菜吃掉。 夜九宸放下筷子。 “费仲进宫了?” “是,一大早带着费雅茹便进了宫。” 夜九宸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冷月:“如果不出意外,晚些时候,他会带着费雅茹来王府。” 冷月想了想:“我能让小白把他扔出去么?”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时候,你也会顾忌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别当真。” 夜九宸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冷月的发顶,虽然已经是经常性的动作,但是冷月还是有点不那么习惯。 毕竟曾经也是个大佬,现在虽然大佬人设崩了吧,但好歹也是人娘了。 这以后要让儿子看见了,不得嘲笑自己? 想着,冷月随即凶巴巴的看了夜九宸一眼。 夜九宸很有自知之明的收回手,转头看向岳城。 “夜陌寒那边怎么样了?” 岳城没想到夜九宸会当着冷月突然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的朝冷月看了一眼,却见冷月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果然,王爷的事情,是不会瞒着王妃的,倒是自己多虑了。 心里这么想,岳城不禁顿了顿,随即向夜九宸禀报道:“昨晚属下同朔风见过面,朔风带了夜陌寒的口信,如无意外,今日便开始攻城。 属下已经按之前主子的吩咐,转告给朔风。 一切,都按照之前的约定行事。” 夜九宸点了点头,目光悠远的长叹了一声: “去吧。” “是!” 岳城应了一声,已然转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芜菁还在伺候。 冷月和夜九宸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冷月先开口道:“就是今日了?” “嗯,就是今日。” 冷月抿了抿唇:“刚刚好,我也是今日。” 夜九宸浅笑:“这么说,我们夫妻两人,还算是心有灵犀?” “不是!” 冷月毫不犹豫的摇头:“不是心有灵犀,是我在配合你。”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不由得眯了眯眼,眼角眉梢,却依旧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宠溺和温柔。 “那,本王多谢王妃配合了。” “不用客气,咱俩谁跟谁,哥们浪几的。” 夜九宸:“???” 窗外,日光依旧微暖,将大地照耀的一片平静。 暴风雨之前,往往,都是宁静的。 乾华殿内,费仲带着费雅茹跪在江行烈的面前,虽然是跪着,但今年已然过了知天命年纪的费仲,却依旧眸光矍铄,脊背挺直。 “费仲教导不善,导致雅茹险些酿下大错,今日特带雅茹前来向皇上请罪,还请皇上秉公办理,草民,感激不尽!” 费仲说罢,江行烈连忙从桌案后起身,亲自来到费仲面前,将人搀扶而起。 “国丈这是为何,你是皇后的父亲,便是朕的岳丈,快快请起。” 江行烈这般说,费仲倒也没客气,直接就任由江行烈将其搀起。 有的人,即便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但是自身的底蕴所凝聚形成的气场和气势,却不容忽视。 费仲便是这样的人。 费仲不卑不亢的向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江行烈的手中抽回,江行烈见状,倒也不恼,反而是眼含深意。 这个老狐狸。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般滴水不漏。 “皇上,雅茹已经带来,任凭皇上发落处置!” 江行烈闻言,看了看费雅茹。 费雅茹此时还跪在地上,微垂着头,穿着依旧素雅,但是眼神却好似和前几日见到的时候,略有不同。 如果说前几日的费雅茹身上还带着几分桀骜,几日不见,便已然变得内敛起来。 江行烈敏锐度的察觉到这一点,却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事出在寰王妃,朕虽与寰王妃说好不再追究,但今日特地叫国丈前来,不过是因为国丈一直以来治理费家,从不容许费家人有半点行差踏错之处。 如今这么大的事,国丈还是亲自同寰王和寰王妃见一面,不然难免累了费家的名声,还有皇后的声誉。 国丈觉得如何?” “皇上所言极是!” 费仲微弓着身子应着,气势却不见分毫。 “不知寰王和寰王妃现在何处,草民这边带着雅茹亲自去,当面赔罪。” 说到这里,江行烈却长叹了一声。 “朕原本想着,国丈年事已高,不宜劳顿,但奈何寰王妃现在怀有身孕,今日更是身子不爽,所以朕没有让她们进宫。 既然国丈心怀诚意,不如就亲自去寰王府走一趟?”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费仲不禁淡淡的抿了抿唇,却没有将心底的情绪暴露出分毫。 顿了顿,费仲声音铿锵的回道:“皇上英明,草民领旨。” 说罢,同江行烈行礼告了退,便带着费雅茹出了乾华殿。 费仲前脚一离开乾华殿,江行烈便忍不住冷笑一声。 “灰衣!” 声落,黑暗处立刻闪出一个人影。 “皇上!” “太子现在何处?” “回皇上的话,太子已经带着白鹤公子进了宫,被安排在了乾华殿的偏殿之内,联营公公正陪着,万无一失。” 江行烈点了点头。 “去吧,按照之前朕说的。” “是!” 灰衣领了命,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然而江行烈阴沉的面容却没有丝毫的缓解,不知道为何,明明这个局是为费皇后所设的,这么多日以来,他一直在假装同费皇后恩爱,就是为了今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竟然腾升起一股隐隐不安的感觉。 他登基至今,一直都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从未有过这种不安。 不安,不是天子该有的情绪。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一切,明明都和从前一样,被他掌握着,按照他计划的进行着,可是心底就是有种隐隐的不安,和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总觉得,仿佛有些旁的事情要发生。 这样的感觉,让一向运筹帷幄的江行烈十分烦躁,头也隐隐的疼痛起来。 江行烈阴沉着一张脸,抬手掐了掐眉心的褶皱。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要做的,都不能有任何阻拦。 谁都不行! 另外一边,费仲带着费雅茹离开乾华殿,费雅茹略微思忖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 “祖父……” “啪——” 费雅茹只说了两个字,就见之前还一直沉稳严肃的费仲,猝不及防的一个转身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费雅茹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让原本在乾华殿外当值的太监和宫女,都不禁吓了一跳。 但到底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当值的人,江行烈本身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们自然也是什么风浪都见过了,所以稍稍惊诧过后,便垂下头,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费仲清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又快速收回,落在了费雅茹的脸上。 因为这一巴掌着实用了力,所以不消片刻,费雅茹白皙素雅的面容之上,就清晰的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不仅如此,还高高的肿了起来。 费雅茹抿着唇,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胀痛,却不敢言语。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费雅茹暗自咬了咬牙。 “是孙女让祖父丢了颜面。” “哼!” 听闻费雅茹的话,费仲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我们费家,虽然从不入朝为官,但在西凉,从我父亲开始,便一直在朝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们费家的女子,都是要做皇后的。 我们费家的人,即便是圣上,也要敬重。 可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今日居然让江行烈对我指手画脚。还要让我亲自去那什么寰王府同那寰王妃道歉。 老寰王在世时,尚且要敬重我三分,如今却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晚辈踩在我的头上。 你说,你该不该打?” 面对费仲的指责,费雅茹只觉得心底对于费皇后的怨恨愈发的浓烈起来。 她很想反驳,说这一切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费皇后。 可是费仲从不容许任何人的反驳。 “孙女知错!” 费仲冷冷看向费雅茹:“所以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管好自己的一言一行,这件事了了,我尚且可以帮你筹谋一下,让你继续做你的太子妃。 不然的话,费家可不止你一个女儿!” 扔下一句狠话,费仲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而就在这时,一直等在一旁的紫荆,匆匆追了过来。 “奴婢紫荆,见过老爷!” 紫荆是当初费仲亲自挑选,带进宫给费皇后的,自然是认得。 只是,见到紫荆,费仲的脸色却并没有一丝好转。 “你在这做什么?” “皇后娘娘有旨,让老爷前往凤栖宫一叙。” 第450章 史密斯夫妇? 费仲听闻了紫荆的话,原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是阴云密布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费皇后进宫前一日他们便已经约定好,此生在不复相见。 可是如今,费皇后竟然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宣他前去。 难道是把他的话抛在脑后了? 还是说,做了十几年的皇后,早就不在意他这个父亲的话了? 费雅茹站在一旁,原本还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劝说费仲前去凤栖宫,没想到紫荆就出现了。 但是眼见着费仲的脸色阴沉,没有要前去的意思,顿时敛了敛心神,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祖父,姑母如今贵为皇后,您是皇后的父亲,既然进宫,若是姑母不召见,怕是反倒会引起人怀疑。 况且,如今传召已经到了,祖父若坚持不见,怕是会引人诟病。” 费雅茹的一番话,果然让费仲心思活泛了一些。 最近,林首辅那个老家伙总是对他虎视眈眈,而且江行烈这只狐狸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露出过什么端倪,但打从第一眼见到江行烈开始,费仲就不觉得那是个可以让人掉以轻心的人。 眼下这样的局势,确实不该给人诟病自己和费家的机会。 这么想着,费仲不禁冷冷的看了紫荆一眼。 “既是如此,你便带路。” “是!” 领了命,紫荆朝费雅茹看了一眼,随即便垂下头,带着费仲和费雅茹前往凤栖宫。 同一时间,王府之内,夜九宸和冷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下棋。 只是今日的气氛,又好像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至于具体是哪里不同…… 芜菁一直守在一旁,一会看看夜九宸,一会看看冷月。明明,这两人还是平时的两人,但却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 “如果有一天,我有事情瞒着你,你可会生气?” 夜九宸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之上,冷不防的,说了一句毫无征兆的话。 冷月此时正捻着手中的黑子,一双如古井般幽深而又平静的眸子盯着棋盘之上,可以放置棋子的位置,连头都没抬。 “你瞒着我的事情,还少么?” 说罢,冷月已经看准位置,将手中的棋子放了下去。 夜九宸闻言不禁一愣,转瞬勾唇笑了笑,从棋盒之中重新执起一枚棋子。 “彼此彼此。” “你想跟我做史密斯夫妇?” 冷月猛地抬头,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句。琥珀色的瞳眸,明明是澄澈明亮的,此刻却仿佛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的打在夜九宸的身上,像是要穿过他的身体,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夜九宸:“???” 她刚刚说什么? “史什么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冷月垂下眼眸催促:“到你了。” 夜九宸顿了顿,无奈笑了笑,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棋子放置在棋盘之上。 “是你们那个世界的?” 冷月点点头:“嗯。” 淡淡的应了一句,冷月随即拿起黑子,略微琢磨了两秒,然后将黑子放在了棋盘之上,决定棋局的关键位置上。 一瞬,冷月抬眸。 “我赢了。” 夜九宸眼底全是柔和:“月儿的棋艺有所长进,本王输了。” “你怎么不说你心不在焉呢?” 面对冷月一针见血的质问,夜九宸却不回话,只是转眸看向早已经呆愣不已,一脸懵逼的芜菁。 “去上壶热茶。” 芜菁刚刚听冷月和夜九宸说着什么“史密斯夫妇”“你们那个世界”之类的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思忖间,夜九宸突然吩咐,芜菁足足怔楞了两秒才缓过神。 “是!” 应罢,芜菁转身去端茶,但是眉间还是郁结着浓浓的疑惑不解。 你们那个世界? 主子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难道冷月不是她们这个世界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窜出脑海,芜菁立刻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摇了摇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之中剔除出去。 自己一定是跟王妃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才会生出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 屋子里,很快便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人。 两人都不说话,就那么彼此沉默着,对视着,像是要从彼此的眼中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得知你怀有身孕的时候,我曾经告诉我自己,不能离开你的身旁半步。” 蓦的,夜九宸开口,没有征兆,没有铺垫的说道。 “因为你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冷月一点都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小妖孽总是把她当小孩子呢! 好气哦! 可是心里又特别舒坦是怎么回事? “但经过了那日宫宴的事,我突然便改变了主意。” “哦?” “我的月儿,从我认识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我的月儿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你聪明、果敢、冷静、而又心思缜密,那么多次,你经历危险,却又能够吉人天相化险为夷。 不止一次,我有过想要把你绑在身上的冲动,好像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再闯祸了。 可是也不止一次,你把我的这种幻想所打破。 然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夜九宸深情款款的说着,如枭鹰般深邃阆黑的眸子,就那么一瞬不眨的望着冷月,仿佛要将冷月整个人都望进眼底一般。 冷月认真脸的回望向夜九宸。 “你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了,我心悦之的,就是你。 无论是怎样的你,都是我夜九宸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都无法割舍的存在。 你从来都不是会依附男人而生的丝萝,你是乔木,只有并行而生,才能够茁壮成长。 这才你!” 冷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两秒,心底的小人简直要感动的哭了,面色上却本能的绷着大佬一贯的范,静默了两秒,随即朝夜九宸伸出手。 夜九宸看着冷月伸过来举在眼前的手,一时间有些不解。 “月儿,你……” 冷月也不解释,知道夜九宸不知道这动作的含义,索性也不磨叽,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撑在棋盘之上,起身拉过夜九宸的手同自己的握在一起。 然后,极为郑重其事的,在半空中握点了三下。 夜九宸依旧:“???” 冷月一字一顿:“感谢你,忠心的谢谢你!” 老娘特么花了这么多时间,你可终于想通了啊。 夜九宸看了看冷月澄亮的眸,又看了看两人握手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冷月见状,不由得耐心的解释起来。 “这个叫握手,在我们那个世界,表示感谢、赞同、心心相惜、” 还有见面时的客套。 听冷月这么一解释,夜九宸立刻明白了过来,握着冷月的手,也不由得用力攥了攥紧。 彼时,冷月正想要将手收回来,却不想抽了两下都没成功。 下一秒,夜九宸一个用力,直接将冷月整个人都拉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为了维持身体的稳定,冷月又回到了之前单手撑着桌面、身子前倾的姿势。 “夜九宸,你……” 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冷月就见夜九宸也同样用另外一只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靠近自己。 紧接着,唇齿相接,一片温热。 夜九宸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啄了一下,便很快将唇抽离开,保持着和冷月样的姿势。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夜九宸黑眸深沉暗哑,却又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辰一般,璀璨夺目的让人移转不开视线。 “在我们这个世界,惺惺相惜要这样才可以。 月儿,入乡随俗。” 冷月:“……” 想占便宜就直说,好像我会拒绝一样。 干嘛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空气,有点安静。 刚刚回来的芜菁冷不防的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饶是不是第一次见,还是有那么点不适应的想要转身离开,却不想转身间却不小心闹出了动静。 冷月和夜九宸闻声同时转眸。 冷月一本正经地:“都进来了出去干嘛?尿|急?” 芜菁:“……” 她家主子真的是……语出惊人啊! 芜菁略微整了整心神,转身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王妃英明,奴婢尿|急。” “那你端着那个去?” 冷月说着,视线瞟了一眼芜菁手中的茶壶和茶杯。 芜菁:“……” 人艰不拆啊王妃! 不带你这样的! 芜菁垂着头,脸上挂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快步走到冷月和夜九宸身边,将茶壶放到冷月和夜九宸身边,快速的福了福身,转身就往外走。 冷月莫名其妙地:“芜菁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夜九宸阆黑的眸中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一闪而过,没让冷月察觉。 “是么” 说话间,夜九宸已经端起茶壶,亲自为冷月斟茶。 冷月认真脸:“是,而且不是去沏茶么?今天怎么这么快?” 夜九宸听闻了冷月的话,倒茶的动作不由得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端起茶,夜九宸递到冷月身边。 “这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冻顶雪尔,尝尝。” 第451章 你不可以怪我 “草民费仲,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栖宫中,费仲跪在费皇后的面前,恭敬而又郑重的行礼。 费皇后坐在正座之上,身着华服,妆容典雅,面对亲生父亲的这一礼拜,并没有丝毫的惶恐和胆怯,反而心安理得。 “国丈请起。” “谢娘娘!” 得到了费皇后的免礼,费仲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便站起了身。 费雅茹站在一旁,看着这对亲生父女之间凉薄而又仪式般的见面,心下直觉得讽刺。 这便是费家。 即便是十九年未曾见面的父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可言。 她们彼此的目光之中,只有平淡和算计。 而可笑的是,她自己,也生在这样的家族之中。 想到从前费仲的宠爱,和今日那一巴掌,费雅茹还有什么不明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 生在费家,第一样要舍弃的,就是亲情。 “紫荆,你先出去,本宫要同父亲和雅茹单独说几句话。” 紫荆原本还以为,费皇后会同费仲客套几句,但没想到费皇后居然这么快就将她遣退。 “是!” 紫荆告了礼,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待到没有外人在场,费仲立刻便挺直了腰身,连面色之上的厉色,都浓烈了几分。 “皇后娘娘怕是这皇后之位坐的太久了,竟然连为父当年的嘱咐都忘记了。” 一开口,费仲就没好气的训斥揶揄了一句,费雅茹闻声不禁垂了垂眸。 剩下的事,便不是她能够参与的了。 她要做的,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把费皇后和费仲的对话一丝不落的记在心里,然后转述给冷月和江听白便好。 费皇后听闻了费仲的话,并不恼怒,而是淡然一笑。 “父亲不必恼怒,本宫进宫已经十九年了,这是十九年来第一次见父亲的面,想来也是最后一次。” 费皇后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异样,但敏锐如费仲,单这一句,立刻便听出了费皇后的言外之意。 “皇后这是有事要为父做?” “父亲大人还是父亲大人,即便过去了十九年,依旧这般老谋深算。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在绕弯子。 父亲大人,本宫知道,那子母蛊的母虫,在你的身上。 今日,本宫便要你,替皇上将那子母蛊解除!” 费皇后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大,但不知道是不是身居高位时间已久,即便是不大的声音,但字字句句之中,却还是透漏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无法反驳的强大气势,一双美眸,更是眸光冷冽而又笔直的直直打在费仲的身上。 仿佛,费仲若是胆敢说一个“不”字,今日便无法走出凤栖宫,无法走出皇宫。 费雅茹原本在一旁是低垂着头的,但是听到费皇后这番话,顿时撑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费皇后说什么? 子母蛊? 那是什么? 为什么还和皇上扯上了关系? 费雅茹震惊而又不解的看了看费皇后,又看了看费仲。 而显然,这两人没有一人在意她的想法,甚至连她的存在,都完全不在意。 费仲也有些吃惊。 他完全没有想到,费皇后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宣他来,竟然是为了子母蛊的事情。 十九年前,费皇后进宫前晚,费仲曾去过费皇后的闺房。 那是她们父女俩的最后一次对话。 费仲当时拿出一枚药丸交给费皇后,让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丸给江行烈吃下。 从此之后,每月十五,他都会通过送进宫的采买公公,将解药的药丸送进费皇后的手中。 而当时,费仲并没有告诉费皇后,他要费皇后喂给江行烈吃的,是子母蛊的子虫。 更没有告诉费皇后,子母蛊的母虫,在他的身上。 所以此刻,听费皇后这么说,饶是他再老谋深算、再处事不惊,脸上都不由的露出了惊诧之色。 可是最最让他震惊的,不是费皇后是如何得知子母蛊的事,而是费皇后竟然让他将子母蛊从江行烈身上解除。 费仲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费皇后看着费仲的表情,看着记忆中永远板着一张脸,无论什么样天大的事压到头上,都永远镇定自若,毫不慌乱的费仲突然变了神色,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难以言喻的畅快。 原来,费仲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费皇后端庄娴雅的面容之上,不由得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父亲很奇怪么? 本宫为什么会知道子母蛊的事情?” 费仲眯了眯眼眸,没有回话。 “父亲大人怕是小瞧了本宫,其实早在你们寻回子母蛊,打算用在皇上的身上,本宫就已经知道了。 本宫之所以假装不知道,而且按照您说的,将子母蛊的子虫种在皇上身上,无非是因为,他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本宫的深情。” 费仲虽然惊诧,但是这么半晌过去,已然开始恢复心神。 听费皇后说这番话,费仲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禁冷笑一声。 “父亲笑什么?” “费婉清,你现在让为父解除子母蛊,难道是因为,江行烈那只狐狸,已经开始懂得好歹,知晓你的深情了?” “这一点,父亲不用管!” 费仲又笑了。 他担心多年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而面对费仲那一丝了然而又沉稳的笑,费皇后的心底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慌乱。 虽然父女俩十九年未曾见过面,但是记忆中的费仲,却好似一个魔咒一般,就那么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并不是一朝一夕,或者是年月累计便能够消除的。 此时的费雅茹已经完全震惊了。 费仲和费皇后的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劈砍在了她的身上,根本让她反应不过来。 她知道费家做的那些事,也知道如果真的按罪论处,费家绝对逃不过诛灭九族的罪责。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费仲和费皇后会如此胆大包天,胆敢给当今圣上中蛊毒。 这…… 费雅茹突然害怕了。 …… 王府之内,冷月喝下了夜九宸亲自斟的冻顶雪尔之后不久,便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夜九宸静静的坐在冷月的对面,并没有急着有所动作,只是擎着一双阆黑的眸,静静的凝视着冷月。凝视着她如墨染般漆黑浓密的发丝,凝视着她阖着的双眸上,轻轻颤动着的,如蝴蝶振翅一般的睫羽,凝视着她白皙凝雪一般的肌肤、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 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冷月醒过来之后,气得不行却又不得不绷着大佬范、面无表情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模样。 想着,夜九宸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片刻,夜九宸起身,走到冷月身旁蹲了下来,动作轻柔的摩挲着她垂在脸颊上的发丝,将其别到而后。 “月儿,对不起。 我也不想留你一人在临安,可是事情总要有所解决,有些事情,也必须我亲自去才能够解决。 原本,我是可以带着你的。 可是战场上金戈铁马、血雨腥风,我没有办法那么自私,让你和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去到那样的环境之中。 所以,我自私了一次。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不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只要乖乖的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我回来便好。 你不可以怪我! 因为我做的,都是以往你对我做的事!” 夜九宸声音温柔的说着,说完一番话,便起身将冷月打横抱在了怀。 “岳城!” “王爷!” 夜九宸话音落下,岳城已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夜九宸怀中的冷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准备好了吧?” “回王爷的话,王府里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另外王妃的家人也已经系数送出了王府,现在就只剩下王妃……” “嗯!” 夜九宸低低的应了一声,眸光温柔的朝着怀中的冷月望了一眼,转身便提步向外走。 院子里,前去被迫“尿|急”的芜菁刚刚去而复返,就见夜九宸抱着“睡着”的冷月走出屋子,身后跟着岳城。 芜菁一愣,还没等缓过神,就见夜九宸已然走到眼前,厉声说道: “芜菁!” “属下在!” “从现在开始,王妃本王便交给你了,本王要你就算是死,也要护住王妃的性命,你可做得到?” 突如其来命令,让芜菁的双眸不由得撑了撑,诧异的朝着夜九宸和夜九宸身后的岳城看了一眼。 “你可做得到?” 见芜菁没有回答,夜九宸加重了声音,再次询问了一句。 芜菁心神一凝,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屈膝跪在了夜九宸的面前。 “属下以性命起誓,就算拼掉属下这条命,也定会护住王妃周全!”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 怪不得夜九宸前去叫她沏茶,有刚刚好有一壶热茶送到手上; 怪不得她刚一回房间,就看见夜九宸和冷月那般亲密的画面,而不得不避讳一下,被支走。 怪不得夜九宸和冷月之前会说那么一番怪异的话。 原来,夜九宸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第452章 等我回来 夜九宸一路抱着冷月出了王府,上了岳城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晌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在大地上,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一片光明和宁静之中。 夜九宸他们是顺着后门,乔装之后离开的,所以不管是江行烈还是费皇后安插在王府内和王府周围、负责盯梢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夜九宸已经带着冷月离开、 马车一路快速的行驶着,来到靠近临安城门一家客栈内。 进了客栈,夜九宸又快速带着人穿过后门。 后门处停放着几辆马车,马车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几口箱子,方方正正,好像棺材。 夜九宸看着这些箱子,眉心不由得一皱。 岳城见状,立刻察觉到夜九宸的心意,连忙上前解释。 “主子,这些箱子是寻常香料商人用来盛放货物的,这样才最不容易被察觉。” 夜九宸抿了抿唇:“将军和老夫人她们都安顿好了?” “回主子的话,冷将军、冷老夫人、大公子和梁浅分别被安置在这两辆马车上。” 岳城说着,抬手向夜九宸示意了一下。 “这辆马车是为主子准备的。” 岳城话落,夜九宸看向了最前方的一辆马车,另外两辆马车为了掩人耳目,都放置了四个箱子,人放在下面,货物放在上面。 而冷月这辆马车,则只放置了一个箱子。 夜九宸抿了抿唇,不由得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睡着的冷月。 片刻,夜九宸眸光深了深,抱着冷月上前。 “打开!” “是!” 有影卫上前将箱子盖推开,夜九宸抱着冷月跨上马车,箱子内早就已经被准备好软软的垫子,周围放置了鲜花和香料,一打开箱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立刻窜入鼻尖。 夜九宸小心翼翼的抱着冷月,将人放到了箱子内的软垫之内,仔细看去,箱子周围密密麻麻的被钻出了许多小孔,想来是用来通气用的。 夜九宸趴在箱子上面,垂眸望着睡容安宁的冷月,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抚冷月白皙的面颊。 “月儿,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回来。” 说罢,夜九宸似乎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将手从冷月的脸颊之上抽离开来,用力攥了攥拳头,随即眸光一沉,转身,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 “盖上!” 木头摩擦发出吱呀的声音,夜九宸却一瞬不眨的望着。 顿了顿,夜九宸转眸看向芜菁。 “出了城会有人接应你,他们中的迷|药,大概要三个时辰之后才会醒,如无意外,你们可以安全出城。 出了临安城,会有人接应你,到时候你将王妃和老夫人她们安置到另外的马车上,然后快马加鞭,一刻也不准停留的赶往羌无。 王妃她们身上中的迷|药是我特制的,三日内,会浑身无力无法自主行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 等到三日后顺利抵达羌无,王妃身上的药性也解的差不多了。 你……” 夜九宸说着说着,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冷月醒过来以后,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可是怎么办? 他只能这么做! 也只有这么做,才能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 到时候,他和冷月,还有他们的孩子,便可以远离所有的尘缘俗世,一家人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了。 为了那个美好的未来,他愿意承受一切。 芜菁是知道夜九宸的行事手段的,知道他既然安排的如此周密,就代表着事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 只是没想到,岳城竟然会一直瞒着自己。 她不怕守着冷月,也不怕拼尽性命保护冷月,她只是怕…… “主子,王妃体质……” 冷月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只有少数人才知晓,芜菁之所以会知晓,也是因为之前冷月曾经给她换血救命。 所以芜菁有些担忧,这样的冷月,普通的迷|药,会有效果么? 而且就算有效果,万一冷月醒过来的时间会变短,醒来之后身体不会失去力气无法自主行动呢? 芜菁的担心,夜九宸自然早就考虑到了。 “这一点你且不必担忧。 这六名影卫会直接与你随性,另外的也会暗中保护你。” 夜九宸这么一说,芜菁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夜九宸早就连这一点都算计在内了,想来给冷月的药,应该是特别制作的吧。 抿了抿唇,芜菁眸光一定,随即朝夜九宸躬身。 “主子请放心,属下一定安然送王妃和王妃的家人,平安抵达羌无。 等待主子归来!” 夜九宸这一次没有开口,只是擎着一双深沉而又深远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冷月所在的木箱子,久久无法移转开视线。 岳城看着芜菁,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说,收敛起所有的感情和目光,来到夜九宸身边。 “主子,时候差不多了。” “嗯!” 夜九宸点了点头:“你们,启程吧!” “是!” 芜菁和六名影卫领了命令,再不敢耽搁,直接驾着盛放“货物”的马车,驶离客栈,朝临安城门驶去。 夜九宸站在原地,一直追随者马车的身影。 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才收回视线,唤上岳城,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而去。 那里,是西凉皇宫的方向。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同一时间,凤栖宫内,费仲冷冷的望着费皇后,语气不怎么和善的回了一句。 “为父既然能成为费家的家主,能把你送进宫,保你稳坐皇后之位十九年,你以为,是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够改变的? 况且,为父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真的觉得,江行烈已经改变了主意,肯真心对你了?” 费皇后还端坐在上座,脊背挺直,眸光澄亮,一张脸雍容华贵、又端庄娴雅。 面对费仲的质问,她的眼中不可抑制的划过一抹犹疑。 是啊! 江行烈,会是真的么? 这个问题,她也曾无数次问自己。 顿了顿,费皇后不禁垂眸低笑一声。 费仲见状,不禁眉心一皱。 “你笑什么?” “父亲,你觉得重要么?” “你说什么?” 很显然,费仲没能理解费皇后这句话的意思。 费皇后抬眸,定定的望着费仲。 “父亲觉得,皇上对本宫是不是真心,真的很重要么?” 费仲突然有些说不出话,他总觉得眼前的费皇后,好像有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有些超脱他的掌控。 “曾经,女儿进宫的时候,也和父亲的想法一样。 即便知道那个人心里爱的人不是我,即便知道他憎恶我,讨厌我,我也完全不在意。 因为当时父亲你告诉我,身为皇后,就算得不到皇上的心,也要得到皇上的人,得到皇后这个至高无上尊荣的位置。 帝王多薄情,即便他会对我有几分真心,但谁又能保证长久呢? 父亲,这些话都是当年您对女儿说的,您难道忘了?” “你……” 费仲似乎想要辩解,但费皇后却抬手将其打断,随即慢慢的站起身,朝着费仲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女儿进宫十九年,做了十九年的皇后。 在父亲的眼中,女儿一定是费家教导出来的,成功的女儿。 可是父亲你可有曾想过,这十九年来,女儿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没错,我是皇后,是人人见了都要跪拜高呼千岁的皇后,是可以在一些冠冕堂皇的场合,与皇上并肩的皇后,可是其他时候呢? 十九年来,我都是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凤栖宫,我整晚整晚睡不着,只能看着天边一点一点变亮,再看着它一点一点变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人能体会,没人能体会我的痛苦。 我没有怪任何人,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人逼迫我,也没有人逼迫的了我!” 说着,费皇后停下了脚步,只是此刻的她,脸上那些雍容华贵、端庄娴雅的面具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她的双眼擎着盈盈的水光,她的面容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通红,她的双拳紧握着,胸前剧烈起伏着…… 而这样的她,却让费仲和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费雅茹,都不由得一怔。 “我之所以这样义无反顾,一日一日在自己深爱之人的憎恶和躲避中度过了十九年,不是因为父亲你,也不是因为什么费家,更不是因为什么皇后的宝座。 而是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是西凉的皇上,是我名义上的夫君。 我愿意等! 我愿意等有朝一日,他历尽了千帆之后,能够回想起我的好,能够看见我,看见我的付出、我的等待,我的深情。 而这一日,竟然真的来了。” 说到此处,费皇后竟然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那笑和她以往挂在脸上的,那种无懈可击的笑截然不同。 那笑,发自肺腑,又透着一股了然和释然。 费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的望着费仲。 “所以父亲,你觉得,是不是真的很重要么? 没有拥有过,尚且不觉得。 可是一旦拥有过了,人才会明白什么叫天长地久有时尽……” 第453章 死期将近 “不用说了!” 费皇后一番发自内心的话语,完全没有打动费仲,甚至没有让他坚硬的表情之上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不等费皇后将一番话说完,已然不耐烦的打断。 “不管江行烈是不是真的已经回心转意,也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要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过去的十九年也好,现在也好,还是将来也罢。 你都要给我挺过去。 我不会同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罢,费仲直接一甩袖子,就打算转身离开。 “父亲!” 蓦的,费皇后用力唤了一声,随即“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而她的这一举动,不管是费仲还是费雅茹,脸色都不由得有些难看。 要知道,费皇后自从进了宫,成为了皇后,除了江行烈,再也没有跪过任何人。 她一直高高在上,接受万人的礼拜,可是现在,此刻、当下、她却不惜跪下祈求费仲。 “父亲,就当女儿求你! 求你接触皇上身上的子母蛊,只要你愿意,让女儿做什么,女儿都愿意!” 费仲回转过身,目光笔直而又复杂的盯着跪在面前的费皇后,胸前不由得开始剧烈起伏起来,连苍老的唇,都不由得一张一翕。 费皇后从费仲的眼中看见了失望,看见了愤怒,却唯独看不见心疼和心软。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扔下一句话,费仲就打算再次转身离开,可是费皇后打定了主意,今日费仲不同意,她便不会放费仲离开。 “父亲,你就真的一点不念父女亲情么? 女儿长到这么大,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父亲安排的路走的。 女儿可有一丝一毫的忤逆。 只有这一次,女儿求你,就算是为了女儿,是福是祸,都是女儿一个人的选择。” 费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虽然是背对着费皇后,可是已经开始有沟壑的面容之上,却开始渐渐有了松动。 就连费雅茹,都觉得费仲仿佛有要松动的架势。 而费皇后见状,不由得再次呼唤了一声。 “父亲,女儿求你了!” 费皇后声音落下,费仲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的松动也随之重新化作一片冰冷。 “我不能同意,你是皇后,不能跪任何人,起来吧! 今日之事,为父就当没有听过,也当没有见过你。 从此,你是西凉的皇后,我是费家的家主,你我之间,你和费家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费仲字字铿锵,句句坚定的话语,将费皇后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摧毁,而费仲也不再回头,而是提起步子,朝门口走去。 费雅茹抿着唇,目光复杂的看了看还跪在地面的费皇后,挣扎犹豫了片刻,还是垂下眼眸,转身去追费仲。 费皇后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柔,在费仲坚定的背影之下,渐渐变得冰冷。 “费仲!” 就在费仲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费皇后突然开口,冷冷的唤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冰冷的和之前判若两人。 费仲和费雅茹闻声都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转身朝着费皇后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此时的费皇后,正在慢慢的从地面站起身来,冰冷的面容和目光早就没有了刚刚的柔和和祈求,仿佛刚刚跪在地面,泣声祈求,口口声声唤费仲父亲的,并不是她。 费皇后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费皇后,心如磐石,坚硬冰冷。 费仲怔怔的望着费皇后,望着她面无表情的抬手拭了拭眼角莹润的水珠。 片刻,费仲笑了。 果然,他亲手教出来的女儿,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儿,怎么就忘了,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了呢? 费雅茹却对眼前的变故,不知所措。 她今天简直太颠覆三观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想要跟费皇后斗,凭她一己之力,简直是难如登天。 这果然,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费皇后擦了擦眼角,整理了一下仪容,重新提步,转身走到了正座之上,款款的坐了下来。 “难得本宫愿意给你演这么一出父女情深,想要给你机会,可惜谁知道你越来越不中用,连本宫给你的机会都抓不住。 好好的听话,不好么? 一定要让本宫用这种方式,哎!费仲啊费仲,你还真是枉费了本宫的一番苦心呢!” 费仲听着费皇后的话,看着费皇后那张深不可测却又挂着浅浅笑意的脸,不由得低笑起来,只是低笑着却渐渐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哈……” 面对费仲的反应,费皇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容,倒是费雅茹,略微有些担忧的上前。 “祖父……” 听到费雅茹的声音,费仲像是突然缓过来一般,突然收敛起了笑意,也恢复到了之前严肃不已,不怒自威的那副面容,淡淡的朝着费皇后询问道: “所以,皇后娘娘是不打算放草民离开了是么?” “是!” 话落,费皇后突然抬起手,合十在胸前拍了起来。 “啪——” 一下,费仲的眼底突然有什么东西隐隐划过,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捉摸不住。 “啪——吱呀——” 费皇后又拍了一下掌心,然而这一次掌声落下,凤栖宫原本关闭的殿门,却冷不防的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就见一群人蜂拥而入,个个手持兵刃,面容冷峻。 为首的人,身着灰衣,却手持江行烈的令牌,面无表情的站在殿中央,淡淡的扫视了一眼。 “费皇后和费仲毒害皇上,危害江山社稷,奉皇上旨意,现将其二人拿下!” …… 因为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芜菁出城门的时候,经过了例行的检查,并没有被察觉到端倪,很顺利的便出了城。 芜菁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着“临安城”三个字距离越来越远,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难受。 她不知道夜九宸和岳城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毕竟她只是一个影卫,只是一个属下,主子做了什么决定,主子要做什么事情,她没有置喙也没有询问的资格。 可是…… 想着,芜菁转眸,看向了身旁的箱子。 “王妃……芜菁知道,你醒来以后一定会生气,可是芜菁的命是你给的,王爷这么安排,一定是为了王妃你的安危。 所以,芜菁这一次,只好先忤逆你了。 芜菁一定会护着你,护着你平安抵达羌无,生下小世子……” 芜菁喃喃自语着,突然,面前的木箱子动了一下。 芜菁一愣,正疑惑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听箱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会不会护着我平安抵达羌无,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已经生气了!” 芜菁简直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完好的木箱子,一时间竟然大脑死机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那么石化着坐着马车,耳边除了马蹄声和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芜菁静默了两秒,眼前的箱子并没有其他反应。 芜菁机械着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影卫。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影卫看了芜菁一眼,谨慎的皱了皱眉:“怎么了?” 芜菁抬起手,慢吞吞的指向面前的箱子:“我好像……听见王妃说话了!” 影卫一愣,转瞬就释怀起来。 “怎么可能,那药是王爷亲自……” “怎么就不可能呢?” 影卫的话还没等落下,箱子里再次传出一个声音,这一次,不只是芜菁,就连其他影卫都听见了。 马车突然就戛然而止,芜菁等人立刻惊慌失措的跳下马车,不可思议而又战战兢兢地看着马车上那个明明安然无恙,盖的老老实实的箱子。 然而下一秒,箱子的盖子却慢慢的动了。 “吱呀——吱呀——” 伴随着木头摩擦的声音,木箱子的盖子被一点一点推开,然后芜菁等人瞪大了的眼睛里,就映出了冷月面无表情,慢吞吞从箱子里坐起来的画面。 如果不是知道冷月之前只是昏睡,眼下这副场景,简直与死人诈尸无异。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更怕,安静的空气仿佛有阵阵阴风呼啸而过,头顶的乌鸦扑腾着翅膀,极其应景的呱呱叫着呼啸而过。 冷月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脖子,猛地转过头,朝着芜菁等人看了过去。 只一眼,冷月那双宛若古井一般幽深冷冽的眸子,顿时投射出两道宛若淬了毒、带着实质一般让人心神震颤、浑身僵硬的光芒。 芜菁等人几乎是本能一般,腾的就跪了下来。 “王妃……王妃……” 芜菁等人开口,可是王妃了好几声,也没王妃出个所以然。 冷月没有训斥,没有责骂,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几人。 她现在确实很生气。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跟这几个小鬼生气有什么本事?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勾起唇角,阴冷一笑,只觉得芜菁几个人浑身不由自主的瑟缩了起来。 夜九宸那只小妖孽,到底知不知道他死期将近了呢? 第454章 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原本阳光和煦的天色,突然之间阴沉了下来,像是马上就要下起疾风骤雨一般,连原本肆无忌惮的日头,都将身体隐藏在了云朵之中,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芜菁等人跪了一地,即便垂着头,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冷月身上传来的那股冷冽的,宛若冰山一般的气势。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阴风呼啸,空气压抑。 片刻,芜菁小心翼翼的抬眼觑了觑冷月。 而此刻冷月已经双手撑着木箱的边缘,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芜菁心神一凛,连忙再次低下头。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 夜九宸! 你个小妖孽,这次你死定了! 不过再收拾小妖孽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微微敛了敛神色,朝着芜菁冷冷询问道: “我的家人,都在马车上是么?” “回王妃的话,是!” “嗯!” 冷月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芜菁跟我走,你们几个,按照原定计划,现在即刻启程,护送我的家人一路去往羌无。” 芜菁和几个影卫听罢,立刻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了冷月。 冷月见他们几个依旧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顿时有点不开森。 可以啊,一个个的都不听话是吧。 “怎么?除了夜九宸,本王妃说的话,你们可以不听?” “王妃恕罪!” 几个影卫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死死的低垂下头,嘴里说着恕罪,却一点改变想法的意思都没有。 冷月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擎着一双宛若古井一般幽深冷静的眸,不动声色的望着几个人,望的几个人直发憷。 他们听说是听说,但毕竟和冷月没有过直接的接触,所以对于冷月心中的恐惧和敬畏,还是少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们不了解,芜菁了解啊。 看着冷月那张面无表情的,宛若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冷冽似冰,寸草不生的脸,芜菁只觉得心里一颤。 完蛋了! 王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果然,下一秒,芜菁就听到冷月用不大,却足以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你们听我的话,老老实实送人去羌无,夜九宸那边,由我搞定,你们也算是正常完成任务。 要么,我现在就带着你们一起回去,然后跟你们的主子说,是你们给我解了药让我自己带着人去羌无,你们则是要回去跟他同生死。” 冷月一番话说完,几个影卫顿时抬起头,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冷月。 他们,没听错吧? 冷月这是在……耍无赖? “对,你们没听错!” 冷月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仿佛能够轻而易举的知道几个人心中所想。 “而且你们大可以试试,你们的主子是信我还是信你们。” 几个影卫:“……” 芜菁:“……”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 王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而且她家王妃一生起气来,哪里还管什么是不是光明正大,是不是耍无赖。 她疯起来,连她自己的无赖都耍。 果然,几个影卫看着冷月目瞪口呆,一时间已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冷月眼底有点燥。 “我耐心有限,现在,我给你们五个数的时间,我数到五,如果你们不选,我就当你们选择第二个。 而且,你们也不用想着跟我动手,跟我动手我就弄伤自己,说是你们伤的。” 几个影卫:“……” 他们家主子这娶的,是王妃么? 明明是个魔鬼好伐? “一、二、三……” 冷月也不含糊,言出必行,说数数就数数,不等几个人回应,已然开始数了起来。 而且从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眼神也是淡淡的,好像一滩死水,无波无澜,不喜不惊。 几个影卫这回信了。 眼前这位王妃,一定会说到做到。 所以,几个人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冷月马上就要数到五的时候,异口同声回答道: “属下愿听王妃差遣。” 冷月擎着一张认真脸,看着几个人,心底的小人却忍不住叹气;。 真是的,早晚都得选这个,为啥非得浪费时间? 真是不活泛! 说定之后,冷月又跟了一段距离,确定冷老夫人和冷迟等人换乘了马车,这才目送着马车离开。 芜菁站在冷月身后。 “王妃……” “走吧,我们回去!” 不等芜菁说完,冷月便轻轻启唇,随即转身往回走。 芜菁见状连忙跟上。 “王妃,我们要回王府么?” “当然不!” 冷月几乎想都没想的就否决了。 去哪? 当然是去,能够让小妖孽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无言无语、无可救药……的,地方! …… 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凤栖宫,此时却被宫中侍卫层层围住。 正殿之内,费皇后、费仲、费雅茹正在被扣押着,可饶是如此,费皇后和费仲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他们不是被扣押的罪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西凉皇后与国丈。 甚至于,两人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费雅茹站在一旁,微垂着头,明眸却在眼眶中不断地闪动。 怎么回事? 事情,怎么和冷月与江听白他们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事情暴露了? 也或者是…… 他们原本,就欺骗了自己? 还是有其他的可能?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在费雅茹的脑海中腾升而起,一时间却让她无法找到确定的答案,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也让她根本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颗心不由得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皇上驾到——” 蓦的,一声唱呵,打破了凤栖宫的死寂。 伴随着声音落下,江行烈明黄的身影,便已款款步入到殿内。 一殿的人见状,纷纷跪了一地,高呼万岁,只有费皇后,只是款款的福了福身子,算是给江行烈见礼。 江行烈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而是快步的走到费皇后身边,亲手将其搀扶而起。 “皇后请起。” “谢皇上。” 此时的费皇后,已然没有了之前与江行烈对视的目光柔和,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冰冷的、雍容华贵、而又高高在上的西凉皇后。 甚至于,连江行烈的手,起身之后都忙不迭的避闪开。 江行烈自然察觉到了费皇后的动作,但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般,自然的收回手,随即快步走到正座之上,掀衣而坐。 “来人,给皇后和国丈赐座!” “不必了!” 江行烈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费仲冷冷的说了一句。 “事已至此,皇上还何须费尽心思演戏给草民看? 只是,皇上无凭无据,就这般对待草民和皇后,草民着实不能够信服,更加无法接受! 相信,整个费家人,都不会接受!” 费仲这番话说的底气十足,是因为他很有把握,江行烈之前派人来捉拿时喊出的罪名,绝对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而且,他既然能够成为费家的家主,能够运筹帷幄这么多年,也绝非是这么一点点情势的急转直下,就能够让其慌乱的。 江行烈静静的看了一眼费仲,刚刚还算柔和的面容,猛地沉了沉。 “来人! 国丈费仲目无法纪,胆敢对朕出言不逊,拖出去,先打二十个板子! 其他的,等打完板子再说!” 一番话,江行烈说的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费仲的脸却在听闻了江行烈的这番之后,顿时一片铁青。 不是怕! 只是因为江行烈此举,已然是光明正大的告诉他,费家,他江行烈已然不会再顾忌。 费仲眯了眯眸子,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只是在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不对! 江行烈这种心思缜密谨慎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如果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会这么当中撕破脸? 可是这么多年,自己和费家人一直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给他把握? 除非…… 想着,费仲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费皇后。 此时,他已然被宫中的侍卫拖向院子,而费皇后却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别说是替他求情,甚至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再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她先是软硬兼施的让自己给江行烈解开子母蛊,随后又有人在关键时刻闯进来将他们所有人扣押住,再到江行烈赶来,亲自将她搀扶而起…… 费仲的脑海,猛地闪过一道白光,顿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祖父!” 费皇后不动声色,但费雅茹终还是按捺不住,眼见着费仲整个人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几近癫狂的被侍卫们拖到院子当中,不由得“噗通”一声跪在了江行烈的面前。 “皇上,祖父年纪大了,脾气虽然是倔强了些,但对皇上绝对是忠心耿耿。 请求皇上念在祖父和姑母的面子上,饶恕祖父这一回。” 第455章 假的,都是假的 费雅茹和费皇后不同。 即便,费家是个没有亲情的地方,可是费雅茹在费家成长了十几年,日日夜夜面对的,都是费仲的教导。 严厉也好、苛刻也罢费,对费雅茹来说,费仲都是她的祖父,她高高在上,仰望着的榜样。 如今费仲虽然才过知天命的年纪,二十大板,并不会要了他的命,但绝对会重伤不起。 所以费雅茹是真心诚意的,在替费仲求情。 可是费皇后已然不同。 她离开了费家十九年,十九年来,孤身一人面对着所有的一切,费仲也好、费家也好,对她来说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所以,她不会为费仲求情,更加不会动容。 “皇上,求皇上开恩!” 费雅茹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江行烈见状却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在,你姑母的面子上?” 说着,江行烈将目光移转到费皇后的身上:“可是你姑母,并没有要为你祖父求情的意思啊!” 江行烈这么一说,费雅茹也立刻意识到,从刚刚开始,费皇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她此刻并没有想那么多,便立刻跪着走到费皇后的身边。 “皇后娘娘、姑母、您快求求皇上,您快求求皇上啊!” “为什么要求?” 费皇后表情冷漠,语气更冷漠。 “费仲冒犯了皇上,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 江行烈笑了,费雅茹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而院子里,板子已经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费仲的身上。 费雅茹一会回头看看费仲,一会不可置信的看看费皇后,只觉得心急如焚,却又觉得可笑。 二十板子,每一下都打的实实在在,可是相比较此刻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费仲感觉到的却是心痛。 这就是他养育了十几年,细心组培,送进宫中成为皇后的女儿。 老天爷,还实在是讽刺。 很快,二十个板子打完,费仲脊背的衣衫早已经被血渗透,不用看也知道,肉体上,必定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费仲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和身上全是汗。 费雅茹连滚带爬的来到费仲身边。 “祖父,祖父你怎么样?” 江行烈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又再一次响起。 “好了,既然国丈对朕不敬的罪治完了,咱们就来说说,你们谋害朕的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江行烈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没什么情绪的,可是费雅茹却是心里咯噔一声。 费仲和费皇后之前谈话的时候,她已经震惊不已了,如今,竟然连江行烈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费雅茹脸色难堪的看了看费仲,可是费仲此时根本无暇做回应。 倒是费皇后,之前一直都很从容淡定,这个时候却不急不慌的开了口。 “皇上此言,是从何说起呢?” “从何说起?呵!” 听闻了费皇后的话,江行烈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即起身,慢慢的提步朝着费皇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就从十九年前,你骗朕吃下的那枚药丸说起,从这十九年,朕月月都要受头疾困扰,痛不欲生说起,从你在朕身边十九年,却害了朕十九年,妄图让朕求生不能、求死不能说起!” 江行烈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柔和淡然,此刻的他,横眉冷对,目光笔直而又锐利、冷冽而又阴沉,像是带着实质的、开了锋刃的刀子,直直的朝着费皇后脸上、身上,毫不犹豫的投射而去。 看目光,仿佛将费皇后片片凌迟致死,才肯解气。 费皇后擎着一双眼眸,一瞬不眨的望着江行烈,望着他那张自己爱慕了十九年、也痛恨了十九年的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望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了之前的温柔缱绻,也没有了深情暖意,有的,只是和从前十九年来一样的憎恶、痛恨…… 不! 不一样! 比起过去的十九年,这一刻他的目光,更加赤裸、更加毫不掩饰、更加让费皇后心痛不已,几欲窒息。 费皇后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像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住了一般。 他知道!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果然,都是假的。 柔情蜜意是假、回心转意也是假、那些动听的言语、说要厮守余生、弥补亏欠的承诺,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费皇后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会是假的。 可是她还抱着一丝丝幻想,幻想着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万一都是真的呢?万一江行烈是真的想通了,真的回头看见了自己的真心,真的想要弥补从前的错失呢? 就算是刚刚,她明明只击掌了两下,那些人就冲进来,口口声声喊着要将她捉拿扣押,她心底都抱着最后一丝丝期望。 事实证明,幻想真的只能是幻想,是不会变成现实的! 只是,费皇后却却从来都不知道,当这一切真真切切的在眼前被拆穿、被撕破,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 心痛么? 痛! 早就痛过,又不是在这一时一刻。 过去的十九年,她一直在痛。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痛,更加让她无法忍受。 明明,昨日,她还在云巅之上,亲耳听着他动听的话语,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 明明,她已经想要弥补过错,不惜同费仲决裂,也要让江行烈解开子母蛊,不再受其困扰。 明明,她已经决定痛改前非,前事不计,以后什么都不管,只好好的跟在江行烈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只是过了一日,一切,都轰然崩塌了? “你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么?” 蓦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犹如鬼魅一般,幽幽凉凉的声音、 “那就是让她以为,她已经拥有了她原本想要拥有的一切,然后再在这个时候,亲手将她的美梦打碎!” 一瞬间,费皇后只觉得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冷月的声音,还有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表情,都那么清晰深刻的,在眼前浮现出来,宛若鬼影,挥之不去。 怎么摧毁一个人! 怎么摧毁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蓦的,费皇后大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又讽刺,却又极其大声,而费皇后则因为笑声过大,用力过猛而整个人前仰后合起来,宛若癫狂。 凤栖宫内的众人,此时看见这副画面,都不由得震惊了。 要知道,从前的费皇后,别说是癫狂大笑,就连大声说话几乎都没有过。 人前,她永远都是一副端庄娴雅、雍容华贵的模样,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简直判若两人。 江行烈皱着眉,并不关心费皇后突然的转变,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的憎恶。 费皇后足足笑了许久,才慢慢平缓下来。 “所以,都是假的了?” 半晌之后,费皇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已经确定了答案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要不死心的亲口问一句。 江行烈也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是!假的,都是假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是让费皇后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因为刚刚那一刻,她仿佛亲耳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 空气,突然沉默了。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发出声响,可即便是如此,空气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胶着着,流淌着、变幻着、死亡着。 费皇后闭着眼,攥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对她过去十九年来所有的付出,感到可笑可悲。 也许,是在对她曾经拥有的不该有的幻想,而悔恨不已。 可不管是什么,江行烈都不想知道,更加不愿关心。 而且此刻,他冷峻的面容之上,已经开始有了烦躁之意,像是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你是自己招,还是要朕,也对你用刑?” 江行烈话音落下,费皇后猛地睁开眼。 “臣妾冤枉!” 四个字,宛若沉积在寒潭底部的万年寒冰,再没有一丝丝期望幻想、也再没有丝毫的感情。 江行烈微微眯了眯眸。 “皇后的意思,是不打算承认,你和费仲给朕下毒,妄图谋害西凉江山的罪名了?” 费皇后死水一般的眼眸不见丝毫动容,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一般,毫无血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说臣妾和父亲谋害皇上,可有证据?” 面对费皇后的矢口否认,江行烈一点都不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顿了顿,江行烈开口。 “联营!” 江行烈唤了一声,站在殿外的联营立刻应声,随即小跑着出了凤栖宫,再回来时,身后已经跟了两个人。 费雅茹定睛一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听白,而另外一个虽然不认识,但却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长相俊朗,举手投足气质不俗。 费雅茹一愣,这是…… “儿臣,见过父皇。” “草民白鹤,见过皇上!” 江听白和白鹤走到殿中央,齐齐向江行烈行礼。 “你母后想要知道证据,太子,你亲口告诉她吧!” 第456章 能说的不这么好听么? 宫门外,侍卫检查过夜九宸的腰牌,便躬身行礼放行。 夜九宸回头看了一眼,岳城押着的那个人,嘴角不由得一勾。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 那人闻声嘴角不由得一抽。 能说的不这么好听么? 这会子要是后悔,估计夜九宸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会直接要了她的性命,然后扔去后山喂野狗。 “王爷明鉴,奴婢绝无二心。” 夜九宸笑了笑,不再说话,转身进入宫门。 岳城见状,也随即押着那人跟在了夜九宸的身后。 只是,去往凤栖宫的路上,夜九宸没有再说过话,薄薄的唇早就抿成了一条直线,如枭鹰一般锐利深邃的黑眸,也一直深沉着,内敛着。 冷月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临安,和城外的人汇合,前往羌无的路上了吧。 明明,只分开了不到一个时辰,为什么思念就开始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开始泛滥?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短暂的分开,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不适应。 夜九宸不禁垂眸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夜九宸,你现在这副样子是给谁看? 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么? 想到这里,夜九宸随即敛了敛神色,重新抬起头,定定的朝着不远处的凤栖宫看去。 月儿,你的事,今天我就帮你了结。 你要好好的在羌无等我。 等我处理完所有事情,就来找你! 心里这么想着,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铿锵了许多,棱角分明的脸,也不再有丝毫的笑意,冷冽的宛若地狱而来的修罗。 …… 费皇后凝着眸,微蹙着眉心,看着眼前的江听白和他身边的白鹤公子,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自己爱了一生等了一生的男人,今日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说,难道连亲生儿子也是如此么? 江听白静静的看着费皇后眼底的嘲讽,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攥紧了起来。 今日之前,他心里的念头从未有过丝毫的动摇。 费皇后竟然这么伤害江行烈,他做儿子的,明里暗里也不是没有劝说过、暗示过,可却全都没有用。 面对费皇后的执迷不悟,他也是不得已走到这一步。 所以,他今日,是不会有半分心软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明已经坚定了想法,可是此刻看见费皇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从容淡雅的一如既往,可是通红的眼眶内,却隐隐的投射出一种以前江听白从未见过的光亮。 那种光亮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却又让人分辨不出。 一瞬间,江听白不禁有些恍惚。 虽然这么多年来,费皇后的眼中从来没有他,可是江听白却永远没法忘记,八岁那年出天花,连宫人太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只有费皇后无所顾忌的抱着他,照顾他,陪着他。 其实,江听白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费皇后到底爱不爱他这个儿子? 若说爱,可是为什么这多年她都对自己冷漠至极,不管是伤是病,费皇后都不闻不问。 若说不爱,那八岁那年,为什么她要照顾自己,帮着自己从死神手中逃脱。 以往无论做任何事,江听白都知道,不会撼动费皇后的地位,即便是送一个凝香进宫,费皇后也永远是费皇后,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可是今日,江行烈让他带着白鹤进宫,要亲口将费皇后的罪行说出来…… 江听白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犹豫。 话一出口,有些事,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自己……真的要这么做么? 江听白死死的抿着唇,直直的望着费皇后,期望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丁点八岁那年的影子。 费皇后又何尝看不出江听白眼底的期盼,可是现在的她,心如死灰,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一点点希冀和信任。 这个儿子,是不被喜爱出生的,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顿了顿,费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抬眸。 “太子要告诉本宫什么?” 一句“太子”,一个冰冷的语气,一个疏离的眼神,让江听白心底的最后那一丝希冀,顿时崩碎,眼底的光,也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江听白用力攥了攥拳,闭了闭眼。 “母后,你认罪吧。 如果你亲口认罪,儿臣会向父皇请求,让她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这也算是,他最后唯一能做的了吧。 可是不想,费皇后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却冷笑起来。 “认罪?本宫何罪之有?为何要认?” “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费皇后转过眸,没有说话。 执迷不悟? 爱上江行烈,死守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是执迷不悟么? 江行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自己的太子和自己的皇后那样相互决裂,眼底没有一丝的动容,甚至于心底都是毫无波澜。 费皇后觉得她在熬,自己又何尝不是? 十九年来,要面对一个害的自己心爱之人死去,害的自己父子分离的恶毒女人,又怎么不是煎熬?又何尝不是痛苦? 他之所以能熬过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为了等着亲眼看见费皇后,为她当初所做下的一切,付出代价。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又怎么会有所动容?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蓦的,江听白定定的开口。 “母后!” 两个字,江听白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而费皇后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波澜不惊。 她就不相信,江听白和江行烈会真的有什么证据,能够置自己于死地。 如果有,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江听白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拿着锦盒来到费皇后面前。 费皇后的目光落在锦盒之上。 江听白慢慢的,将锦盒打开,里面瞬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 费皇后眸光一凝。 因为那锦盒之中盛放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之前江行烈头疾提前发作时,费皇后拿出来的那枚药。只不过现在,那枚药已经没有了之前圆润的形状。 费皇后心里咯噔一声,还没等快速的在脑海中将一切事情捋顺好,就听江听白低低的说道。 “母后可眼熟这个东西? 这是之前,父皇头疾提前发作,你给他的药。 也是这十九年来,父皇每次头疾发作,你给他的药。 十九年来,父皇都是靠你的药撑过头疾的,可是这一次,父皇没有吃,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发病。 这枚药,到了儿臣的手中,然后儿臣让人特意看了一下。 这药,原来是解子母蛊的解药。 子母蛊,母后,你还需要儿臣多说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听白一直垂着头,并没有与费皇后对视,声音低低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可是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听白却猛地抬起头,直直的朝着费皇后看了过去。 费皇后此刻根本没有去看江听白,而是盯着眼前那枚已经被肢解拆分,却依旧再熟悉不过的药。 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甚至于连江听白的话,她都听不到了。 耳畔,盘旋的都是那一句—— 他根本没有发病! 根本没有发病! 没有发病! 费皇后觉得今日自己遭遇的变故已经很多了,先是费仲、再次突然闯入凤栖宫的侍卫,还有江行烈的态度转变,以及江听白的质问……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比此刻看见这枚药,来的痛心。 明明刚刚,已经痛过了! 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都不过是假的! 明明已经都心死了!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心脏还是像被无数把钝刀子,一齐割裂一般的,痛不欲生。 那种痛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淹没一般,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她之前还在想,江行烈假装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都是因为这枚药! 多可笑! 费皇后僵硬着抬起头,擎着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眸,直直的望向了江行烈。 “所以,就是为了它,是么?” 一开口,费皇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颤抖。 江行烈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是!” 顿了顿,江行烈继续说道:“你以为不是为了拿到证据,朕为什么会委曲求全,同你虚与委蛇? 费婉清,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是朕一辈子都不会忘! 朕永远都忘不了媚儿死在自己怀中的模样,永远都忘不了朕的儿子刚一出生,还没等朕看一眼,就被送走的痛。 你也想象不到,朕有多恨你!” 江行烈字字用力的说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割在费皇后的身上,连皮带肉,连骨带筋的被剜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她听到了什么? 江行烈亲口说,他恨自己! 哈哈! 哈哈哈!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 费皇后此刻笑不出也哭不出来,只是用苍白的唇,讽刺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真是难为你了,皇上。 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即便你不用同臣妾虚与委蛇,这枚药,其实你也可以轻易拿到。” 第457章 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冷月带着芜菁经过了乔庄,顺利的进入了临安城。 只是,两人并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皇宫方向。 芜菁有些疑惑。 “王妃,我们是要进宫么?” “不是!” 冷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回复:“我们就在外面等。” 芜菁:“???” 等什么,芜菁没有再仔细问,只是看见冷月那副不容反驳的模样,很有自知之明的禁了声。 很快,两人抵达宫门前。 果然,夜九宸的马车稳稳的停在宫门等待处,冷月眯了眯眼,径直上前。 车夫见到冷月,连忙起身行礼。 “行了。” 冷月摆了摆手。 “你,现在进去,把衣服脱下来。” 一边说,冷月一边指向马车,车夫年纪并不大,同夜九宸差不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瞪大一双眼睛,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芜菁站在一旁,很有默契的将头别向了一边望天。 冷月等了片刻,见车夫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燥意。 “愣着干什么?” “王妃!” 冷月的声音让刚刚石化的车夫一下子缓过心神,猛地大喊一声,随即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冷月面前。 冷月:“……” 这是什么毛病? “奴才知道王爷和王妃一直对奴才很好,王妃有令,奴才也不应该有任何的怨言。 可是王妃,奴才才刚刚娶亲,跟娘子十分恩爱,实在是不能……还请王妃恕罪!” 站在一旁的芜菁:“……” 冷月想了想,更是:“???” 这人果然是脑子不正常怎么的,不就是让他脱个衣服,跟他娘子有什么关系? “你脱不脱?” 冷月没什么耐心,不知道夜九宸那小妖孽进去多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再怎么磨叽下去,万一小妖孽出来看见了,岂不是没劲了? 冷月凶巴巴的态度,让车夫一张脸简直要皱成包子。 “王妃饶命啊,大不了这份工我不做了,可是奴才真的不能对不起娘子! 王爷对王妃如此疼爱,王妃怎么能……”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冷月越听越糊涂,干脆将车夫的话打断,随即没什么好脾气的上前一把揪住车夫的衣领,一个用力,直接将人往车厢里一扔,随即冷月也抬腿迈了上去。 “在这等着,如果王爷出来了,记得给我报信!” “是!” 芜菁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就见冷月弯腰钻进车厢,紧接着,马车内便传来一阵撕心离肺的嚎叫声。 芜菁打了个哆嗦。 她家王妃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 “即便皇上不用同臣妾虚与委蛇,这枚药,其实皇上也可以轻易拿到。” 费皇后平静着一张脸,如死水、又如古井,总之毫无生气,却又双目通红。 江行烈皱了皱眉,没有回话。 而费皇后此时却提起脚下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江行烈所在的方向拖动。 灰衣见状,想要上前将费皇后拦住,却被江行烈抬手阻止,灰衣只能垂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只是看着费皇后的目光,充满的了锐利与戒备。 仿佛,只要费皇后有一丁点对江行烈不轨的意图,他都会立刻出手。 费皇后仿似全然没有看见一般,就那么一点一点,艰难的,靠近着江行烈。 明明,他就坐在那里,明明,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只要走几步,只要抬抬手,就能够触碰得到。 可是为什么,又那么的远。 远到,她倾尽一生,拼进全力,付出所有,都无法真正的触碰到。 不是委屈,不是辛酸,更不是痛,因为早就已经麻木了,什么情绪都感知不到了。 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那宛若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顺着费皇后脸颊滚落而下的眼泪,让江行烈的眸光蓦的一凝,可也仅仅只有一瞬间,便被憎恶和痛恨所取代。 “皇上,你还是低估了臣妾对你的情谊。 臣妾及笄那年,第一次见到还是皇子的你,就知道臣妾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逃离开来了。 臣妾曾经十分痛恨生在费家那样一个毫无感情,只有利益和利用的、冷漠的家族之中。 臣妾曾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臣妾不能像其他的闺秀那般,幸福安康的长大,然后找一个夫君,相携到老。 直到臣妾见到你,臣妾才终于明白。 原来,上天让臣妾生在费家,就是为了要遇见你。 所以,臣妾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嫁给你,都要成为能够和你比肩的人。 可是皇上,臣妾这么爱你,你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不爱臣妾呢?” 费皇后一边走一边说,说到此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哽咽,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突然停了下来,脚下的步子,也随之一起停顿。 院落外,费仲跪在地上,因为刚刚挨了二十个板子,后背的衣衫早就已经被血肉所浸透,疼痛也早已经让他快要支持不住昏厥过去,若不是费雅茹一直搀扶着,他几乎连跪都跪不稳。 可是一双眼睛,却是通红的望着费雅茹的背影,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憋闷不已,呼吸不过。 而费雅茹听见费皇后这番话,心底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涩。 算起来,她和费皇后的命运,又何尝不是相同。 她也曾怨恨,怨恨为什么会生在费家。 可是渐渐的,她早已经忘记了曾经那些问题,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发誓一定要走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不辜负老天给她的这个命运。 若说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没有遇到那个一眼便认定的人吧。 因为这点不同,她和费皇后的结局,会有所不同么?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江听白此时就站在一旁,白鹤已然完全处在懵逼状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毕竟,这可是皇族秘辛,知道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会不会掉脑袋。 掉脑袋他不怕,可是还没把罗小玉那个疯婆娘娶回家,好像有点亏。 江听白却身子僵硬着,喉咙哽咽着,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他从来都不知道,费皇后心底,竟然对江行烈是爱慕的。 毕竟,一个女子若是真心爱慕一个男子,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 此刻的费皇后,已然和从前判若两人,即便她从前说过那么多不走心的话,可是今日、此刻、费皇后的这番话,却让江听白迷茫了。 他的母后,是真的深爱着父皇的吧? 面对费皇后的句句诛心之问,江行烈却依旧冷漠似冰。 “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朕能容你到现在,已是对你莫大的恩赐了。 你居然还妄想得到朕的爱,你配么?” 你配么? 三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像是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的砸在费皇后的心上。 可是,好像已经不痛了呢。 “呵呵!” 听闻了江行烈的话,费皇后不由得讽笑一声,只是不知那讽刺,到底是为江行烈,还是为她自己。 “臣妾不配? 论相貌、论家族、论能力、论一切的一切,试问这天下间,还有比臣妾更配的人么? 臣妾不配,难道你那个媚儿就配么? 皇上,你太幼稚了!” 说着,费皇后突然目光一狠,抬手指向江行烈。 “你以为你坐上那个位置,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么? 哈哈,你既然选择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代表着你注定要过上身不由己的生活。 这么浅显的道理,臣妾都懂,皇上居然不懂? 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费皇后的话让江行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但是费皇后俨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臣妾也很可笑,算了,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深吸了一口气,费皇后继续说道:“皇上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一切,想来,所有的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吧? 臣妾很想知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等臣妾替你解开了子母蛊之后,再将一切拆穿? 装了那么久,就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了么?” “你解不开!” 费皇后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询问了出来,只是刚一说完,就听到了江行烈一个让她怔楞出神的答案。 “你说什么?” “朕说,你解不开!” 费皇后怔怔的望着江行烈,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随即转眸,看向了院子内的费仲。 费仲此时虽然身子极度虚弱,但是理智还在。 咬了咬牙,费仲让费雅茹将其搀扶起,艰难而又厚重的走进殿内。 “是,你解不了。 母虫和子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任何解除的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你跪下求我,我都没能答应的原因!” 费仲的话,让费皇后的脸色一时间变幻莫测,眼底的光也时明时暗。 可是最终,却都化作了一抹释然而又苍凉的笑。 “原来,解不了啊!” 怪不得,他一日都等不了了。 顿了顿,费皇后看向江行烈。 “所以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处置臣妾?单凭一个子母蛊,皇上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一定是本宫下的,毕竟,本宫也是被父亲瞒在鼓里的。” “谁说没有证据!” 费皇后一句话落下,却听殿外传来一个幽冷似鬼魅般,冷冽的声音…… 第458章 都是一厢情愿 原本气氛胶着的凤栖宫,突然响起一个幽幽凉凉,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顿时让所有的心神不由得为之一凛,视线,也不由自主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九宸一席墨锦的长袍,头发高高在脑后束起,露出如鬼斧神工精雕细琢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漆黑的双眸宛若夜空下浩瀚的海洋,深沉而又神秘暗哑。 夜九宸身后跟着岳城,而岳城此时正押着一个人。 江行烈和江听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费皇后和费仲,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人,是费皇后在费家的乳母李嬷嬷,只是当年费皇后进宫之后,除了紫荆,费仲没有让其他人陪同,李嬷嬷也就随之被遣散回了老家。 一个被遣散了十九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夜九宸带她来做什么? 费仲心中不明了,但是一双眉,却瞬间拧结了起来。 身后传来的疼痛依旧那般清晰,血水和着汗水,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费雅茹不是没有想过要向江行烈求情带他先下去治疗,但是却被费仲摇了摇头阻止了。 这种时候,不说有没有关心他的死活,就说费皇后和江行烈,这两人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 而且,费仲活到这把年纪,有些事,即便不说破,即便不看到结尾,也已经能猜到结局了。 江行烈今日,是不打算让他和费皇后,活着走出凤栖宫了。 只是,即便已经猜到,可是费仲却依旧稳如龙钟,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惊慌。 可他一直沉默的呆在一旁,却不想李嬷嬷会突然出现。 看着李嬷嬷,费仲心里陡然间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视线也随之朝着费皇后看去。 费皇后虽然一直以来都掩饰的很好,可在看见李嬷嬷出现的那一刻,眼底还是不由得露出一丝异样的光亮。 即便,那么光亮一闪即逝,不易捕捉,但费仲还是看出来了。 不只是费仲,夜九宸、江行烈、江听白……这殿内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聪慧、敏锐至极的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细节? “臣,见过皇上、皇后、太子殿下!” 夜九宸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信步走到殿中央,象征性的行礼问了个安。 江行烈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探究,在李嬷嬷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佯装着疑惑一般的,朝着夜九宸缓缓开口。 “寰王怎么这个时候来的?” 夜九宸浅然一笑:“臣怎么这个时候来,皇上不是一清二楚么?” 江行烈:“……” 他这个儿子,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算了! “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说。” “是!” 江行烈这么说,意思就是不想要再跟夜九宸有什么赘言,夜九宸也不磨叽,直截了当的便开门见山,看向费皇后。 “皇后娘娘,可认识她?” 话落,李嬷嬷已经被岳城押上前一步。 费皇后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眸,此刻正狰狞不已的望着李嬷嬷,一瞬间,心底百转千回。 夜九宸居然留下了李嬷嬷的性命,没有杀她? 他不是对冷月宝贝的紧,为了冷月,就算是江行烈也完全不放在心上么? 可是为什么,面对要加害冷月的李嬷嬷,他竟然手下留情了? 之前不是还把小乔…… “皇后娘娘,您不认识奴婢了么?” 见费皇后只是盯着自己没有说话,李嬷嬷心下定了定,回想起夜九宸之前说过的话,随即唤了一声,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江行烈挑了挑眉。 “你是何人?” 听江行烈开口询问,李嬷嬷立刻匍匐下身子。 “回皇上的话,奴婢李王氏,十九年前,曾在费家当差,是皇后娘娘进宫前的乳母。 后来,皇后娘嫁进宫,老爷便把奴才遣散回了老家。” “既然是皇后进宫之前的乳母,也已经被遣回了老家,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 “回皇上的话! 奴婢,奴婢深知罪孽深重,所以特意前来向皇上请罪。” “哈哈!” 听到这里,江行烈不禁朗笑一声,目光也随即在费皇后脸上轻轻扫了一眼。 “既是如此,你有什么罪,且说来听听吧。” 听江行烈这么一说,李嬷嬷不禁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款款说了起来。 “回皇上的话,奴婢犯了知情不报之罪。 十九年前,皇后娘娘进宫前夕,老爷曾和皇后娘娘见了一面,当时还交给皇后娘娘一枚药丸,要皇后娘娘与皇上成亲之后,趁皇上不注意时给皇上喂下,说是可以控制皇上。 当时老奴不知道,那药丸里放置的,竟然是子母蛊的子虫,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李嬷嬷说的条理清晰,费仲终是闭上了眼睛。 费皇后却站在原地,听着李嬷嬷对她的控诉,不但没有要打断的意思,脸上更是没有一丝慌乱。 费雅茹跪在费仲身旁,此刻却心神颤抖了起来。 这…… 这人真是费皇后的乳母? 祖父和费皇后都没有否认,看样就是了。 之前说谋害皇上的事,虽然有那枚药丸,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一个人证。 如今,费家的罪,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了。 这么一想,费雅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从夜九宸、江听白、费皇后等人身上一一扫过而过,直到最后收回。 原来,不管是从一开始还是现在,她都只是一颗棋子,对费皇后来说是,对江听白、夜九宸来说,更是。 他们只在乎他们想要做的事,自己的死活,对他们来说,竟然如此的无所谓。 费皇后可以随便弃掉她,江听白和夜九宸更可以。 最可恨的是,不管是费皇后还是江听白、夜九宸,都是她主动凑上去的,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求过自己,威胁过自己,都是自己! 都是一厢情愿! 如今,费家若是被定了罪,别说是成为太子妃,就算是活着,恐怕都不能了。 想明白这一点,费雅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的想法。 夜九宸半眯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看着费皇后。 费皇后当初敢送小乔和李嬷嬷来,其实根本就没抱着什么期望,觉得她们两人可以对冷月如何。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送来两个“死人”,为的,是要让自己和冷月放松警惕,分散注意力。 这样一来,自己紧张冷月,一定不会放过这两个人,也一定会在整个王府大肆用力。而费皇后就可以安心的做她想做的事,给江行烈解除子母蛊。 可惜的是,一向不可一世的费皇后,终是有算错的时候。 如果是从前,自己处置了小乔,也确实会一起处置李嬷嬷。 可现在,冷月要的并不是一个死人,冷宵的事一直像一个刺一样梗在她的心中,而冷月心中的刺,便是夜九宸心中的刺。 冷月已经布局好了一切,为的,就是要言出必行,让费皇后彻底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现在,收尾的时候到了,夜九宸觉得,自己这个做相公的,好歹也要做一些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偷偷留下了李嬷嬷,反而放出消息,让费皇后误以为李嬷嬷死了。 现在,费皇后和费仲妄图谋害圣体的罪名,是一定的了。 “既然是费仲和费皇后秘密交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行烈听闻了李嬷嬷的话,略微思忖了片刻,随即开口询问了一句。 李嬷嬷闻言,立刻应答道:“回皇上话,那晚老爷确实早早就让奴婢下去休息,可是皇后娘娘是奴婢从小带大的,她要嫁人了,奴婢心里着实有些不舍。 原本,想着要去看看,结果走到门外就听到了……” 李嬷嬷说道这里,已然不用说下去了,江行烈朝着费皇后和费仲看了一眼。 “皇后和国丈,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费仲睁开眼眸,表情极为平静。 “回皇上的话,草民有话要说!” “哦?” 费仲的话,让江行烈不由得眉峰一挑,似乎是来了兴致。 甚至于连夜九宸和江听白、费雅茹听见费仲突如其来的话,都是不由得一愣。 只有费皇后却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反应,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一般。 “李嬷嬷说谎,那枚药丸,确实是草民交给皇后娘娘的没错,可是草民并没有说过那些话。 草民只是告诉皇后娘娘,那枚药是费家祖上传下来的金丹,不但可以延年益寿,关键时刻还可以起死回生,用作保命。 草民交给皇后娘娘,原本是要让皇后娘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但皇后娘娘心系皇上,想都没想,就要将那颗要给皇上。 草民劝说无果,只好顺了娘娘,可是因为知道皇上心中所爱并不是皇后娘娘,生怕娘娘给的药,皇上会厌弃,所以便嘱咐娘娘,若是想要给皇上服用,只能悄悄行事。” 第459章 底牌 费仲苍白着脸色,如纸一般毫无血色,额头上、腮边早就已经被汗水浸湿,原本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也已然变得凌乱,有几缕顺着汗水黏在脸上,看起来极为狼狈虚弱。 如果仔细分辨,还能看出他此刻正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双唇,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一字不漏的,将所要说的话,不温不火的全都说了出来。 只是,他这样一番话,没有让江行烈、江听白甚至是夜九宸惊讶,反倒是让费皇后猛地一下转过头,不可思议的朝他看了过来。 费仲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费皇后的目光一般,努力的维持着身体和声音上的平静,朝江行烈继续说道: “皇上,子母蛊是草民给你种下的,草民也不打算否认辩驳了。” “呵!” 听闻了费仲的话,江行烈不禁冷笑一声。 夜九宸却在这一瞬间皱起了眉心。 费仲或许对费皇后还尚存一点亏欠和父女亲情,但这点亏欠和所谓的亲情,绝对不足以让他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以整个费家为筹码,抗下所有的罪责。 除非…… 他有十足的把握,江行烈不能奈他何! 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母虫在费仲的身上,但这一点,足以让他有这么大依仗和底气? 费仲绝对不是冲动之人,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到底是什么呢? 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般幽邃锐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费仲,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费仲却还是之前那般稳如泰山,不漏端倪。 如果是冷月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看出来的吧? 不知怎么得,夜九宸不由自主的,脑海里就想起了冷月,嘴角也不禁勾起一抹弧度,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夜九宸啊夜九宸! 人是你自己送走的,现在还要后悔么? 现在这样的时候,冷月尚且可以在场,可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如果她在的话……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自嘲的摇了摇头。 还是送走的好。 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要冷月平安无事,一生无忧罢了。 夜九宸心中正在暗自思忖着,江行烈已然开了口。 “国丈的勇气,还真是让朕欣赏。 如果朕没说错的话,国丈既然敢将所有的罪责抗下,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觉得朕不能奈何你?” “草民不才,皇上确实不能治草民的罪。” 费仲不卑不亢,一字一顿,即便剧痛在身,却依旧不减气势。 费皇后怔怔的站在殿中央,从李嬷嬷出现开始,她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捏紧着手指,不发一言,如死水一般的目光在殿内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江行烈、江听白、夜九宸、李嬷嬷、费仲、费雅茹……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跟她的命运牵扯不清的人,有她的挚爱,也有她的挚亲。 那种众叛亲离,大势已去的结局,就算还没有尘埃落定,费皇后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甚至于,她已经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抵抗。 还有什么,比你在以为拥有了全世界的时候,却被人一盆冷水泼醒,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还要残酷? 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就是如此! 虽然冷月今日一直没有出现过,或者说整件事,她看起来也没什么参与感,但是费皇后心里却清清楚楚。 这整件事,整个局、整盘棋,其实都是冷月为她设计的。 只因为她曾亲口在自己的耳边说,一定要让自己付出代价。 一定要让自己常常,被摧毁的滋味。 当时的费皇后,并没有将冷月的话放在心里,因为对她来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她如此。 就算是江行烈,也不行。 因为那个时候的费皇后,并不觉得,江行烈会在有生之年,知道什么叫幸福。 可是谁知道,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冷月,那个从头到尾,费皇后都没有真正放在眼里的女人,居然一句成谶。 所以,费皇后突然就累了。 十分累十分累,仿佛过去十九年,她所积压的、掩藏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那种漫天的如山洪爆发、海啸来袭一般的情绪,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几乎要将她压垮,摧毁。 所以,就算了吧! 就这样吧! 或许死了,真的是一种解脱呢? 这一生,她拥有良好的、让人艳羡的出身、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拥有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做她的丈夫和儿子,过着所有女人渴望而又不可即的一生。 这一生,又仿佛什么都不曾拥有。 她太累了,好像就这么躺下,什么都不用再想,什么都不用再做。 她,认输了! 输给了那个叫做冷月的女人。 可是就在她已经认定了一切的时候,费仲却突然站了出来,抗下了所有的罪。、 震惊么? 当然震惊! 可感动么? 不! 此刻的费皇后,只觉得可笑。 “父亲!” 蓦的,费皇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她也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就是想要开口叫这么一声。 可是很显然,江行烈也好,费仲也好,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 江行烈冷冷的看着费仲。 “国丈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费仲此刻虽然是跪着的,身上也带着重伤,可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因为子母蛊的母虫,就在草民的身上,而子母蛊一旦种下,就没有解除的可能。 子母蛊,子母相依,子以母为食,若母虫死去,那么子虫,也会自爆而亡!” 费仲的一番话,让殿内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就降至了冰点。 江听白原本已经不打算开口了,什么都不算说了,可是听到这里,却骤然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朝着江行烈望了一眼,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费仲面前。 “你说什么? 你说子母蛊无解?” 费仲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见江听白,而江听白身体里,还流着四分之一,属于他的血液。 只不过命运太可笑,生在他们这样人家,注定了要亲人见面不相识。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 “你说谎!” 大呵了一声,江听白立刻转头看向白鹤。 “白鹤!你说!” 白鹤已经充当背景板充当了好长时间了,而且他也想这么一直充当下去,不想跟这些凉薄而又丑恶的权谋心术扯上任何瓜葛,可是却没想到江听白却突然叫他。 白鹤顿了顿,无奈之下,还是上前。 “费老,子母蛊并非无解,我祖父曾经说过,子母蛊只有一种办法无解……” 白鹤说着,突然就不说了,因为他分明在费仲的眼中,看见了那种了然。 “没错,子母蛊原本并非无解,但只有一种情况下无解。 那就是母虫和子虫曾一同被种进同一个人体内! 子虫被分离,若是再见到母虫,一定会有所感应。” 说着,费仲抬眸看向了江行烈。 “皇上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有所感应了吧? 虽然不至于像每次发病那么痛苦,但是您的头,一定是在隐隐作痛的吧?” 费仲语气笃定,眸光更是毫不游离,而江行烈听完了他的话,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抿着唇,皱着眉心。 江听白突然就傻了。 他知道,费仲说中了。 江行烈身上的子母蛊,真的没有解! “我杀了你!” 蓦的,江听白眸光一红,几乎是失去了理智,可是费仲的反应依旧平静。 “若太子殿下杀了我,那皇上也会一同死去!”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没有人再说话,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复杂的、或凝重、或阴沉、或自嘲、或无奈……只有夜九宸微垂着眼眸,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原来如此! 他原本还在想,费仲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而且看情形,费皇后也是不知情的。 这样一来,江行烈若是想活,确实不能杀了费仲,甚至于,还要满足他的要求。这件事除了对费仲、对费皇后、对其他人看起来都没有好处。 但是夜九宸心中却不禁冷笑起来。 因为他突然间发现,原来想要让江行烈死,竟然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让整个殿内的气氛,变得胶着而又僵硬,阴沉而又让人窒息。 江听白呆呆的呆在一旁,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费雅茹守在费仲的身边,突然觉得,她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费皇后此刻已经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毫无生气;江行烈却擎着一双锋利的,宛若带了实质一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费仲,恨不能直接用目光就将他整个人凌迟…… “哈哈……” 蓦的,江行烈毫无征兆的大笑了一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有心生震慑。 笑了片刻,江行烈慢慢恢复平静。 “国丈,还真是好手段啊! 朕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好!好!好! 很好!” 第460章 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江行烈的反应看似平静,但夜九宸还是眼尖的从他通红的双眸之中,看出了一丝狠厉和愤怒。 身为帝王,如今竟然被如此的威胁钳制,而又没有办法,想来,江行烈应该很是郁闷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行烈如此,夜九宸只觉得心底毫无波澜,甚至于,江行烈现下的下场在夜九宸看来,还不够。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微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一闪即逝的暗芒。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殿内,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江行烈锐利狠戾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片刻,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费仲走了过去。 费仲此时已经痛到极限,几乎坚持不住了,即便是跪着,他都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够倒下去。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咬着牙,攥着拳头,用年老的倔强直直的挺着腰背,不留一丝弯曲。 江行烈走到费仲身边,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费仲。 “你说的对,朕不能杀你! 但除了杀你,朕有很多方式,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面对江行烈的狠话,费仲一点都不慌。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已然没有什么可恐惧的。 江行烈最多,也不过是想要折磨他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 想着,费仲朝江行烈不卑不亢、声音有力的回道:“皇上英明!” “灰衣!” 蓦的,江行烈开口唤了一声,一直守在一旁的灰衣,随即走到江行烈身旁,朝着江行烈躬了躬身,还不等大家弄清楚他打算做什么,就见他快速的抽出腰间的佩剑,手起剑落—— 费雅茹直觉得脖颈一亮,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的状态之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的抬起双手去抚住脖颈的位置。 鲜红温热的血,瞬间迸射喷溅而出。 溅在了费仲的脸上、身上,溅湿了费雅茹的衣衫,溅了一地。 费雅茹瞪大了一双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紧接着便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临死的前一秒,她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就死了,甚至于,连怎么死的,她都不知道。 她想说话,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不甘的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眼前的江行烈、费仲、费皇后、江听白、夜九宸…… 直到,最后完全失去了呼吸。 费仲从始至终,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仿佛死的人,跟她毫无关系。 “传朕旨意!” 江行烈就那么高高在上的望着费仲,不咸不淡的开口继续说道: “费仲、费皇后谋害朕,妄图危害江山社稷,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他们自己也对罪行供认不讳。 即刻起,费皇后褫夺皇后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费仲关进死牢,等候发落。 费家九族,全部诛灭,执行车裂之刑。” 江行烈有条不紊的宣布着费家人的下场,每说一个字,都无比的用力,像是在发泄这十九年来所有来自于费皇后、费家的制衡,也像是在发泄,他体内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解掉的子母蛊。 江行烈旨意落下,联营连忙带人去执行,江行烈却慢慢的倾下身,凑近到费仲的面前。 “朕是不能杀你。 但朕要你看着所有费家人,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 你的血,不是能够解朕的头疾么? 以后,你就留在宫中,朕每个月直接取你的血,比制成药丸再给朕,简易方便的多。 国丈,以为如何?” 费仲死死的咬着牙,一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般望着江行烈,而此刻的他,也像是已经耗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不知是因为愤怒、痛恨、还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痛再也支撑不住,总之,在江行烈说完一番话之后,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江行烈面无表情的下令:“来人,宣太医,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的命给我吊着。” “是!” 费仲和费雅茹的尸体很快便被抬了下去,李嬷嬷没了用,也被人带了下去,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夜九宸和费皇后几人。 费皇后此时面若死灰,往日里睿智明亮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再无生气。 江行烈对费家人的宣判,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蛰伏了那么久,韬光养晦了那么久,为的就是今天,自己和费家,大势所去的这天。 只是,她守了十九年的美梦,守了十九年的期望、等待,在这一刻全部都落空,除了疲累,突然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处置了费家,江行烈已经不想要再继续待下去,而费皇后看着江行烈欲要离开的背影,终是将心底最后一个疑问,询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让所有人死了,独独留着她活下来? 他不是一直恨自己入骨么? 他不是一直想要杀了自己,给他心爱的女人报仇么? 现在有了机会,又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费皇后用尽力气的最后一问,确实让江行烈离开的步伐停顿了顿。 转过身,江行烈面无表情的看着费皇后,眼中虽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憎恶和愤恨,但却多了一抹让人只看一眼,急心神瑟缩的幽冷。 “朕为何要赐死皇后? 国丈不是说了么,整件事情,都与皇后无关啊! 皇后,就好好待在冷宫里,反思余生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行烈的语气是轻快的,嘴角也是带着弧度的,费皇后擎着一双美眸,直直的望着他,只觉得身体一片冰冷。 哈! 说江行烈相信了费仲的话,费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皇上不是收买了紫荆,对本宫这些年做的事,了若指掌么?” 对于费皇后的话,江行烈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意味深长勾唇冷笑一声。 费皇后默了默,也不再问了。 当你爱一个人十九年,守着一个人十九年,那么就算他不爱你,你也会对他了解到骨头里。 江行烈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自己。 他这么恨自己,怎么可能就让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 死,太便宜了。 他要的,是自己比死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死者已矣,可是活着的人,却要承受以后日日复日日,月月复年年的痛苦。 他要的,就是自己痛不欲生的度过余生。 哈哈哈! 果然,他还是他,是自己爱的那个,心狠手辣、残暴不仁的江行烈。 冷月! 你果然,说到做到! 你果然,成功摧毁了我! 心里这么想着,费皇后便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整个人再次处于癫狂的状态,江行烈见状,不由得厌恶的皱了皱眉。 “废后患了失心疯,即刻送往冷宫!” “是!” 有太监和侍卫上前来扣押费皇后,她虽然一直在癫狂的笑着,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反而顺从的,像是已经认命接受了一般。 江听白站在一旁,看着费仲、费雅茹、费皇后一个一个被带下去,去接受他们最终的命运,心底不但没有一丝释怀,反而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喘息。 这,就是结局了么? 可是为什么,事情好像什么都没有解决? 江行烈身上的子母蛊没有解,而且以后的无数过岁月里,他还要一直承受着这样的折磨。费家,却彻底倒了,倒的这么的猝不及防,倒得这么的,让人措手不及。 而费皇后…… 这个,他叫了十九年母后,恨了十九年的女人,如今却发了疯,被关进了冷宫。 江听白突然有些疲惫。 看着眼前早已经今非昔比的凤栖宫,江听白眼神开始迷茫。 这场闹剧,到了最后,到底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好像每一个人,都没有得到自己最终想要的,可是又好像每一个人,又都有了命定的结局。 想着,江听白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夜九宸的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一旁,像是一个局外人,静静的看着一切。 或者用更确切一点的形容…… 他像是一个棋手,冷眼看着棋盘上早就被他布置好的棋局,看着这些棋局中的棋子,一步一步的走着他既定好的方向。 这个想法一窜出脑海,江听白心里顿时一个激灵,双眸也不由得撑大了几分。 谁说没有赢家? 费皇后一直是冷月和夜九宸的死对头,如今,费皇后和费家倒台,冷月和夜九宸不折损一兵一卒,便彻底的了了这个后患。 可是他们两人,从头到尾,仿佛都没有真正的参与过,但仔细想来,好像从头到尾的每一步,都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江听白突然就觉得可怕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这样…… 江听白越想脸色越难堪,而此时江行烈已然转身,打算离开凤栖宫。 夜九宸还面色无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急切而又响亮的声音骤然间响起,穿过了整个凤栖宫…… 第461章 把脚挪挪 江听白希望心底那股没来由的预感是假的,但还不等他从夜九宸的脸上分辨出来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 “报——” 那声音急促中带着慌乱,慌乱中又带着惊恐,凤栖宫中剩余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而变得表情凝重阴沉。 就连江行烈,都是拧紧了眉心,眯起眼眸。 江听白视线不经意间微转,却在夜九宸的脸上,看见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江听白一怔,又再次仔细看了看,这一次,夜九宸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就仿佛,之前他看见的,不过是错觉。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月躲在马车里,只觉得整个人都百无聊赖,快要长蘑菇了。 原本还以为夜九宸那小妖孽很快就会出来,谁知道这么长时间。 早知道的话,就先不把车夫赶走了,最起码带着芜菁仨人一起还能斗会地主,打发打发时间。 芜菁此时已经换上了车夫的衣服,并且用了影卫的易容术,化妆成了车夫的样子。 好在车夫原本的身材也不怎么高大强壮,所以芜菁扮起来,并不容易被发现。 芜菁坐在马车上,想着躲在车厢里的冷月,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一会夜九宸上了马车见到冷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心里正想着,宫门外,突然就出现了几道身影。 芜菁一眼就认出了夜九宸和岳城,连忙低下头凛起心神,不动声色的悄悄敲了敲马车门。 冷月等的就要原地爆炸的前一秒,突然就听到了芜菁传来的信号,顿时眼睛一亮。 哼哼! 来吧,小妖孽,老娘准备好了赐你一死了! 但想了想,却又觉得直接这么打死有点不尽兴,毕竟,夜九宸可是瞒着她兜了一大圈子,要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赐她一死,岂不是太便宜了? 想到这里,冷月眸光一亮,心里的小人也随之欢腾起来。 “夜九宸!” 夜九宸带着岳城,一路快步从宫门往马车停放的方向走,结果刚走到马车旁,就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夜九宸皱了皱眉,转身,便看见江听白带着白鹤行云,一脸阴沉的追了过来。 “刚才在宫中,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太子殿下还有什么问题么?” “夜九宸,是不是你!” 江听白像是没有听到夜九宸的话一般,顾自的将心底的疑问质问了出来。 夜九宸闻言不禁淡淡一笑。 “太子殿下说笑了,大周发兵攻打西凉,同本王有什么关系? 况且,本王现在已经是皇上亲封的监军,太子殿下问这话,不觉得可笑么?” 今日的江听白似乎是经历了太多,也或许是今日的经历,让他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总之,此刻的他宛若换了一个人,脸上再没有从前的明媚笑容,眉眼也不再弯弯,而是阴沉的像是山雨将倾的末日来临。 “当初你故意放走夜陌寒,就是因为知道有这天是不是? 或者说,你们早就已经商定好了,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断过联系!” “太子殿下!” 面对江听白的指责,夜九宸突然冷了脸,声音也沉了几分。 “太子殿下请自重,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能乱说。 刚刚太子殿下的失言,本王看在往日我们不算情分的情分上,暂且不与你追究,还请太子殿下谨言慎行。” 顿了顿,夜九宸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继续说道: “本王奉皇上旨意,即刻准备启程,太子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请回!” 说罢,夜九宸再不看江听白脸上的表情,直接一个转身,几步就上了马车。 岳城跟在夜九宸身旁,朝江听白躬身行了个礼,便也随着夜九宸一起上了马车。 芜菁一直站在一旁,原本还担心夜九宸会看出来些什么端倪,结果没想到,被江听白这么一搅和,反倒是有惊无险。 只是,看见往日里跟在马车外面的岳城也一同上了马车,芜菁不禁有些怔楞。 王妃在里面呢,岳城跟上去做什么? 而且,刚刚江听白和夜九宸的话是什么意思? 冷月一直在马车里,想必也是听见了。 还没等听到马车里应该传来的疾风暴雨,芜菁就听岳城冷冷的呵斥了一声。 “愣着做什么?马上回王府!” 芜菁:“???” 王妃呢? 心里虽然疑惑,但芜菁并没有表露出来,她可是亲眼看着冷月进的马车,之前也和冷月说过话,所以冷月安全是肯定没问题的。 既然没有动静,那么就代表着,冷月说不定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暂时躲起来了。 毕竟,马车虽然不大,但是藏个冷月那样身材娇小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也或者,夜九宸是因为江听白在,所以看见了冷月所以没出声? 不管怎样,芜菁都收了收心神,朝着江听白福身行了个礼,随即蹦上马车,挥动起了马鞭。 江听白站在原地,瞪着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夜九宸的马车,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拳头。 眼见着马车缓缓动弹,江听白蓦的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发动战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战争之下,受苦的只有黎民百姓,我希望如果是你,你能够尽早停止这一切!” 马车,已经开始驶动,江听白却不死心的跟了上去。 “夜九宸,是不是今天的一切,也都是你和冷月的手笔?” 回答江听白的,依旧是缓缓行驶的马车,并没有任何夜九宸的声音。 “夜九宸,最好不是你! 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 马车,已经越来越快,驶离开一段距离,江听白跟了几步也不再跟,只是望着马车渐渐离去的方向,将最后一句话喊了出来。 芜菁坐在马车上,并没有在乎江听白的话,而是略微有些担忧的侧头往回看了看。 王妃怎么还没有动静? 马车里,夜九宸微阖着双眼,神色平静的坐在中间,岳城透过马车车窗看着江听白越来越远的身影,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夜九宸。 “主子,他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又如何?况且,察觉到的,又不只他一个人。” 岳城闻言,不禁眼神一凛。 “主子的意思是……” 夜九宸慢慢睁开眼眸,如枭鹰一般幽邃的眼底,像是盛放着一片海洋,深不见底,而又讳莫难解。 “原本,我就没想过,江行烈或者是江听白会不把这件事完全不跟我联系在一起。 毕竟,我在大周长大,夜陌寒也是我放走的,就算我真的什么也不做,也不见得会不被怀疑。” 岳城还是有些不明白。 “可既然西凉的皇帝和江听白都怀疑主子,为何还要封主子为监军?” 面对岳城的问题,夜九宸这一次没有回答,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因为,他一定会这么做。” 岳城:“……” 嗯,还是不明白,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他是属下,夜九宸是主子,夜九宸说什么,他不需要全都理解、全都明白,只需要奉命照做就是了。 默了默,夜九宸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远,视线也不由自主的顺着马车的窗子飘向了外面。 岳城这一次看懂了。 “主子,算起来,王妃和冷老夫人他们,应该已经顺利出城、在去往羌无的路上了。” “嗯!”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 “不知道,月儿醒过来之后,是会先怪我,还是会先想念我!” 不知怎的,夜九宸的脑海里边涌现出了这个问题,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由自主的呢喃了出来。 岳城原本想要劝慰一番,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马车内,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这么想知道,你亲自问问不就完了?” 夜九宸:“……” 岳城:“……”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夜九宸和岳城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两人更是征询似的对视了一眼,仿佛是在确认,刚刚那个声音,是不是只有自己听见。 岳城有些惊恐的四下看了一圈:“王爷,属下好像听见了……王妃的声音!”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犹如蒙上了一层寒霜一般,眸光更是锐利阴沉。 他当然也听见了! 可是,为什么会听见呢? 如果是他自己,他会以为,是以为太过思念冷月,太过担心挂记她的安危。 但现在连岳城也听见了。 可不应该啊! 冷月中的迷|药是他亲自找白鹤调配的,专门针对她百毒不侵的体质,绝对不会出现问题的。 没有问题,就代表着冷月现在应该在去羌无的路上,那她的声音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九宸心底骤然间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在他在马车内快速环视了一圈,锁定了能够藏人的座椅下,准备上前确认时,冷月依然不慌不忙的,从座椅下伸出了头。 “王妃!” 看着自己脚下突然出现一颗头,饶是岳城这样早已身经百战的影卫,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控制在不住的惊呼出声。 冷月却平静着一张脸,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把脚挪挪。” 特么的你脚在这挡着,老娘出不来好么? 第462章 这就是你的回答? 马车外,艳阳高照,微风和煦,到处都透着一股春日的信息。 马车狭小的空间内,气氛一度变得很诡异。 夜九宸端坐在座椅上,看着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从座椅下爬出来,然后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捋了捋压根就不凌乱的发丝,然后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岳城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的状态中,一会看看冷月,一会看看夜九宸,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冷月不是应该去往羌无的路上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车夫之前怎么都不通报一声? 夜九宸阴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黑眸宛若深渊一般,直直的望着冷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拉入他眼底的深渊之中,才肯罢休。 冷月却绷着一张脸,丝毫不慌。 看夜九宸这副模样,应该是生气了。 只是,他是怎么好意思舔个大脸生气的? 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好伐? 冷月毫不示弱的回看向夜九宸,顿了顿,淡淡开口。 “问吧。” 夜九宸此时心中正复杂不已。 不可否认,冷月出现的第一瞬间,他心里的惊喜要多过意外,甚至于连愠怒都忘记了。 和冷月分开明明没有多久,但冷月就仿佛像是一块磐石,牢牢的盘踞在他的脑海之中,不管他是在乘坐马车、还是去往宫中的路上,或者是在凤栖宫中,亲眼看着费皇后、费仲从云端跌入到泥潭……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他都在想着、念着冷月,不由自主,无法控制。 然而当你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你的眼前时,那么所有的复杂的情绪,都会被那一瞬间的感动和惊喜所掩盖。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很快,夜九宸一整颗心就沉了下去。 冷月真的在这里,不是幻觉。 那就代表着,自己之前的计划,她其实一早就知道了,甚至于,她没有说破,还十分配合自己将这出戏演到了现在。 比起惊喜和感动,此刻的夜九宸,心中更多的则是无奈、是担忧、是愠怒。 “问什么?” 不动声色的暗自磨了磨牙,夜九宸沉着声音反问了一句。 冷月认真脸:“你不是想知道,我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是会先想念你,还是会先怪你么?” 夜九宸:“……” 夜九宸脸色有些僵,冷月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 “我不是告诉你,当面问问就知道了么? 现在我在这里,你问吧。”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么? 你不该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色上,夜九宸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而是依旧绷着一张如鬼魅一般绝美而又让人无法捉摸得透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那么,你是先想念,还是先怪我?” 冷月一本正经的坐在座椅上,眨巴了两下眼睛,却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倾身而起,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夜九宸原本还处在脸色幽冷,身子紧绷的状态下,冷不防的,冷月凑了过来,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一瞬间,夜九宸周身笼罩的幽冷和寒意,宛若被风吹散的浓雾一般,骤然间消散于不见。 冷月只是浅浅的啄吻了一下,就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夜九宸却宛若石化了一般,怔怔的坐在原位,目光深沉而又深情的凝视着冷月,抿着唇,不发一言。 一旁,岳城感觉自己应完全待不下去了。 他还在这里好么? 为啥王妃这么……这么……这么……,一时间,岳城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冷月,他只是通红着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直接从马车上蹦下去。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尤其是安静之中,又加了几分诡异、几分日爱日未。 冷月和夜九宸旁若无人的彼此对视着,似乎完全忽略了岳城的存在。 夜九宸一颗心,就宛若被激荡进巨石的湖水,热烈震荡着,跳动着。 原本所有的情绪,也在冷月的这一个猝不及防的吻中,荡然无存。 这个世界,终是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能够一秒破功。 而冷月之于夜九宸,就是这样的人。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微微敛了敛眼眸,随即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的回答?” “嗯,”冷月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我不喜欢用说的,我喜欢用做的。” 夜九宸:“……” 岳城:“……” 救命啊,王妃耍流氓了!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我要下车! 似乎像是听到了岳城心中的呐喊,蓦的,冷月将视线从夜九宸的脸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岳城。 “你还坐在这干什么?” 岳城一愣:“啊?” 冷月有点无语。 现在的孩子咋都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的目光不禁有些燥,岳城怔楞了一瞬,立马明白了过来,猛地一下子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结果,因为动作太突然,用力太猛,以及冷月的目光太过逼视,导致他忘记了此时还在马车上,高度和空间都有限,直接结结实实的撞到了马车顶部。 “咚——”的一声闷响,震的冷月心里的小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马车外,芜菁一直都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马车内的动静,所以已经知道冷月出现,而刚刚这一声闷响,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芜菁忍俊不禁,紧绷的心,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夜九宸皱着眉心,看了岳城一眼。 岳城一张脸不知是羞的还疼的,总之红的与猴子屁股可以相媲美了。 捂着脑袋,岳城弓着腰身,连看都不敢看冷月和夜九宸一眼。 “王爷、王妃,属下……属下去外面!” 说罢,直接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坐到了芜菁的身旁。 摆脱了车厢内有限的空间禁锢,重新获得了自由呼吸的岳城,立刻按捺不住大口深呼吸了起来。 等到完全平复了下来,岳城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这车夫,怎么对自己的出来一点都不意外,太平静了吧? 而且冷月躲在马车内,他一点都没察觉么? 想到此处,岳城立刻皱起眉头,朝身旁的人看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岳城的目光,芜菁平静着一张脸,也慢慢的转过头、 一瞬间,四目相触,芜菁不是尴尬而又礼貌的朝着岳城露出了一丝微笑。 岳城一双眼,顿时瞪的老大。 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车夫,这不是芜菁么? 芜菁此时已经收敛起笑意,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心无旁骛的驾着马车。 岳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芜菁,又指了指马车内,来回指了好几次,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完蛋了! 芜菁从前是个温柔纯良的女子。 自从,认识了王妃…… 岳城离开,马车内便只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两个人似乎都不急着说话,只是沉默着,彼此对视着。 夜九宸仔细的回想着之前冷月的话,和那一个代替了答案的吻,片刻,眼底不禁化出一抹柔和。 冷月却不高兴了。 笑? 还好意思笑? 冷月心里的小人气势汹汹的开始摩拳擦掌,毕竟,回答也回答了,客套也客套了,接下来,就该做一个言出必行的女孩子了。 说要赐他一死,就要说到做到! 想着,冷月眸光倏地一冷,紧接着直接抬起拳头,朝着夜九宸那张绝美的脸,打了过去。 夜九宸眼看着凌厉的拳头带着劲风朝着自己袭击而来,却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甚至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却在冷月的拳头靠近他的面门,马上就要打在他脸上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 马车内空间有限,两人距离又很近,所以冷月自然将夜九宸这抹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对啊! 小妖孽这笑,好像有点不怀好意啊。 心里这么想,冷月的动作不禁也有些迟疑怔楞,就在这时,趁着这个空档,夜九宸直接快速抬手一把抓住冷月的拳头,将冷月的攻势化解了个干干净净。 夜九宸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冷月的粉拳,似乎完全没有难度。 冷月一愣,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力道顺着拳头、手臂、带至全身,然后整个人都被夜九宸拉了过去,跌入到了他的怀中。 冷月脸色有点难看,挣扎着便想要起身,奈何夜九宸却好似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般,直接将她一只手扭到身后牵制住。 冷月挣脱不开,这回彻底怒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抬起另外一只手,并指为掌,竖着朝夜九宸肋下的方向攻击而去。 夜九宸看穿了冷月的意图,虽然嘴角依旧挂着笑,但是很明显,眼底的光沉了几分。 冷月,这是要下狠手啊! 无奈之下,夜九宸只好松开禁锢着冷月的那只手,改为两手一起去扭转她的手臂。 冷月也不甘示弱,就那么顺着夜九宸的力道,背过身就是一个扬头,毫不留情的照着夜九宸额头的位置就是一顶…… 第463章 除非一公和一母 嗯——” “咚——” “砰——” 马车内,时不时传出声响,车外,芜菁和岳城很有默契的抬眼望天。 一山不容二虎,一车不容俩狼。 当然,除了一公和一母。 马车内,冷月和夜九宸撕扯了半晌,最终还是以冷月落败而终结。 冷月此刻整个人都躺在马车内的座椅上,双手被夜九宸禁锢着高举过头顶,双腿被夜九宸的膝盖压制着,完全动弹不得。 但身为女孩子,能那么容易服输么? 坚决不能够! 身子动弹不了了,都是小问题,不方。 咱还有眼神! 想着,冷月随即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擎着一双如古井般无波无澜又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的朝眼前的某只小妖孽瞪了过去。 看老娘用眼神杀死你! 往日里澄亮的眸子,此刻却蒙上一层寒霜,夜九宸见状,心尖不由得有些发颤。 其实,冷月的反应还算好的。 毕竟,如果换做是自己,被蒙在鼓里下了迷|药装上马车送出临安,等醒来之后,绝对不会有冷月这么平静。 想到此处,夜九宸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愧疚,紧接着,便向下倾了倾身子,在冷月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深情的吻。 “月儿,对不起!” “别来这套,我不接受!” 道明寺的名言: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对不起!” 夜九宸像是没听到冷月的话一般,再次重复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在冷月的脸颊上又落下了一吻。 冷月:“说了我不接受……” “对不起!” “……” “对不起!” 就这样,夜九宸一边道歉,一边在冷月的发顶、额头、脸颊、脖颈……落下自己的吻,一套操作下来,闹得冷月彻底没了脾气。 反正眼神杀死人,也算是杀死吧? 不算是言而无信吧? 心里这么想着,冷月不禁凝了凝神,赶在夜九宸开口说下一句“对不起”,在自己身体的其他地方留下他口水之前,淡淡开口。 “你压着我肚子了。” 果然,话音刚一落下,夜九宸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慌乱,随即手脚并用的从冷月的身上爬了起来,一边将冷月拉起,一边关切紧张的询问道: “对不起,月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压到哪里了?” 冷月认真脸:“骗你的。” 夜九宸:“……” 夜九宸绷着脸,足足怔楞了两秒,这才缓过神,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一口气。 “骗我的便好!” 他是真的怕一不小心,便伤了冷月。 刚刚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冷月还怀有身孕! 一想到这里,夜九宸就满心愧疚,而那愧疚的情绪,也随即顺着眉眼渗透了出来。 冷月淡淡看了一眼。 “你给我下|药的时候,咋没想到儿子?” 夜九宸微垂着眼眸。 “那药是我亲自尝试过的,对你和孩子,都不会有影响。”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那我用不用谢谢你?” 说到这里,夜九宸也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想到了正事。 “月儿,你不能留在临安。” 原本冷月还没打算这么快说起这件事,不过既然夜九宸说了,她也不能怂。 顿了顿,冷月随即平静的回道:“是,我也觉得我不能留在临安。” 听冷月这么乖顺的回答,夜九宸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喜色。 “你能这么想便好,我若是知道你也是这么想,之前就不会……对了,祖母和岳父呢?” “在去羌无的路上啊。” 看着冷月一本正经的脸,夜九宸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剑眉也随之微微一拧。 然而不等他开口,冷月已经抢先一步。 “夜九宸,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你的计划。 你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什么么?” 夜九宸唇翕动了一下,即便冷月还没有说到,但是他仿佛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估计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这个人一身缺点,唯独就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记性好。 我记得你那些渣男语录,也记得你那些将我骗到手的山盟海誓。 夜九宸,我不介意你骗我,也不介意你瞒我。 但是我介意,你没有骗我、瞒我一辈子!” 平静的话语,郑重的语气,让夜九宸的心猛地狠狠震颤了一下。 冷月一双眸如剪水一般,流光婉转,耀眼夺目。 “我和你说过,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我也告诉过你,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同你在一起。 所以,我不管你有什么正当的、不正当的、得以的、不得已的理由。 你去哪,我就跟你到哪! 我不是面临风雨就需要人遮风挡雨、悉心照料小心维护的丝萝。 我是乔木,能同你并肩伫立于风雨之下,一同披荆斩棘。 我想,你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没有选择别人,而选择了我。 怎么,现在这些都不见了? 我在你眼中,也和其他女子一样了? 那我觉得咱俩就有必要好好谈谈,是不是要继续……” 冷月还在尽兴的说着,仿佛这一瞬,把她心里积压的那些情绪全都爆发出来了一般,同往日里人前那个内敛冷静的冷月完全不同,与独独在夜九宸面前那个调皮狡黠、聪慧机敏、又气死人不偿命的冷月也判若两人。 而这样的冷月,却更加让夜九宸心动。 几乎是本能的,不假思索的,不等冷月一番话彻底说完,夜九宸已然伸出双臂,将冷月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怀抱温暖而又坚实,让冷月剩下的几个没说完的字,就那么生生的顿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又来这招! “月儿,对不起,我错了!” 听见夜九宸真挚而又诚恳的道歉,冷月嘴角不情愿的翘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错哪了?” “哪都错了!” “那你还要送我去羌无?” 夜九宸抿了抿唇,没有马上回答,在冷月看来,就是迟疑了。 奶奶的! 老娘嘴皮子都磨破了,浪费了多少唾沫,你丫居然还想要将老娘送走? 这么一想,冷月身体里的小宇宙简直要爆发了,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推开了夜九宸的怀抱。 攥拳、抬眸、语调凉凉。 “夜九宸,你没死过吧?” 看着冷月一本正经恼怒的样子,夜九宸只觉得心情莫名的平和柔软。 下一秒,他再次上前将冷月紧拥入怀。 “不了! 今日也好、来日也罢、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同你一起。” 冷月下巴抵在夜九宸的肩膀之上,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还差不多!” 马车外,阳光依旧和煦温和,微风依旧不燥。 很快,马车便停到了王府门前。 路上,夜九宸已经将凤栖宫中发生的事,还有费皇后以及费仲的结局告诉给了冷月。 冷月听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虽然冷宵的仇报了,可是冷宵和梁浅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却没有办法当做没有发生过。 夜九宸看着这样的冷月,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揽了揽她的肩膀。 “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守着你、守着冷家。” 冷月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之前不知道是那只小妖孽,给她灌了药装进箱子送出了临安城。 顿了顿,夜九宸起身。 “王府门外都是探子,费皇后虽然倒了,但还有其他人。 我进去拿样东西,很快便出来。 然后我们即刻启程,前往边境战场。” 夜九宸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冷月的身子,但想了想,自己若是说出冷月身体能否吃得消的话,估计冷月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气,又要腾升起来,索性叹了口气,转身,不发一言的下了马车。 马车的窗子此时是挡着的,夜九宸抬起一个帘脚朝外看去。 王府门前看似依旧热闹如常,贩夫走卒,却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寻常,哪一个是不寻常。 这盘棋,下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尾胜负。 对于费皇后的事情,其实到了现在,冷月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如果换做旁人,或许会在最后的一刻,会对费皇后这个命运也坎坷多舛的女人,产生一丝丝怜悯。 可是她不会! 这个世间之人,谁不是芸芸众生?谁不是每日为了自己期望的在努力奔波?亲情、友情、爱情皆是情,谁又不曾被伤害过? 执念,人人都有,可是执念却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人在做天在看,不管是谁,做错了事,终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别人她管不了,但是伤害她在意的人,她就不会坐视不理。 她不是圣母,不会怜悯敌人,因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对受到伤害的人残忍! 只是,她的棋告一段落了,夜九宸的棋局,却才刚刚开始。 思忖间,夜九宸已然去而复返,坐上了马车。 他仿佛很焦急,并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墨锦色的长袍。 原本,如果没有冷月,特和岳城是打算直接骑马的。 但是现在有了冷月,夜九宸可没有办法像之前去北境一样,让冷月策马而行。 顿了顿,夜九宸朝外面唤了一声。 “出发!” 话落,马鞭扬起,马蹄声声…… 第464章 身体力行给你解释一下 漆黑的夜,安静而又让人压抑。 苍凉而又破败的冷宫,大门被锁栓的死死的,虽然身处皇宫之内,但这把锁,却仿佛将冷宫隔绝出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奢华而又干净的装饰,也没有伺候的下人,只有一些常年被关在这里,心智已经不再正常的女人。 费皇后坐在椅子上,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疯叫声,却面无表情。 她微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 她好像在等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等。 破陋的墙壁根本抵挡不住夜里的冷风,风肆无忌惮的打在费皇后的身上,但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冷。 蓦的,有明亮的火光映照进昏暗的冷宫之中,脚步声窸窣却不繁杂。 “吱呀——” 老旧的木质门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费皇后所在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明亮的火光照进屋子内,即便费皇后闭着眼,却也依旧感受得到那光影。 江行烈威严而又气质冷冽的迈进屋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费皇后,眼底的憎恶并没有减少分毫。 而费皇后却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和动作,并没有因为有人突然进来而有丝毫的反应。 江行烈心底冷冷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 联营命人在屋内点好蜡烛,让屋内的阴冷能够被驱散一些,又给江行烈搬来了椅子,随后带人离开,关上了房门。 江行烈就坐在费皇后的对面,看见费皇后平静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讥笑。 “朕之前还担心,皇后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会不会不适应这冷宫。 现在看来,皇后待的极为好,倒是朕多虑了。” 听见江行烈的声音,费皇后这才慢慢睁开眼,只是眼底一片死寂,早已没了从前的模样。 今日以前,她都活在爱与恨中活着,如今没了爱与恨,仿佛连活着,都是一件得过且过的事。 “皇上来这里,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呵!看来我与皇后这十九年的相处,也不算什么都没留下。” 费皇后静静的看着江行烈,没有说话。 …… 如家客栈。 冷月站在红底黑字的匾额面前,微仰着头看着,心底却忍不住唏嘘起来。 没想到,如家的生意居然这么牛掰,能从她所在的世界,开到这个世界来。 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对“家”这个字的感触都挺不一般的。 以前的冷月对家没什么感念,即便也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战友,但他们却没有固定的家。 她们也不敢跟任何人用太深的感情,因为说不准哪一天,她们之中的一个,就会死去。 正是因为如此,身为雇佣兵的冷月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成了冷漠的杀手,没有感情。 可是她却怎么样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来到另外一个世界,有了牵挂,有了亲人、爱人,有了,家! 这么一想,冷月心底突然腾升起一股冲动。 一股,想要把某只小妖孽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的冲动。 “在想什么?”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走到冷月的身旁,扶着她的肩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可是除了一个牌匾,什么都没看到。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认真:“你知道,如家在我们代表什么么?”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为什么会突然对一家客栈的名字这么感兴趣,但是冷月问了,他便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既然问了,总不能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 可若不是的话…… 夜九宸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就听冷月用不咸不淡的语气,淡淡说道: “约|炮。” 夜九宸:“约什么?” 冷月转眸,静静的凝视了夜九宸两秒,“等会我身体力行的给你解释一下,约什么。” 看着冷月眼底隐隐的狡黠和暗示,夜九宸眉心不由得一皱。 若是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冷月眼神此刻代表的含义,但是夜九宸却再明白不过。 他只是没想到,他一向冰冷的小月儿,居然还是个…… 想着,夜九宸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 “我好像知道,你说的那个约什么炮,是什么意思了。” “嗯,所以呢?” “不行!” 冷月:“???” 卧槽! 小妖孽居然敢拒绝自己? 厉害了我的妖! “主子,已经都安顿妥了。” 岳城此时刚刚好办理安顿好房间,便同芜菁一起出来向冷月和夜九宸禀报。 说完之后,芜菁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我和岳城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间客栈一共二十间房,住了三伙客人,都是今天入驻的。 一伙布料商人,一行五人,;另外一伙是一家三口,去南境探亲的;还有一个男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进来之后,便回了房间,再没有出来过。” 夜九宸闻言不禁点了点头,“还是注意一些,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早便启程。” 按照现在的速度,后天早上就可抵达南境边境。 芜菁和岳城应了是,四个人随即走进客栈。 马车此时已经交给店小二送到了后院,也喂了上好的饲料、 此时,客栈一楼的大厅内,只有两桌客人,看起来就是芜菁之前说的,那一家三口和那一伙布料商人。 冷月不动声色的将客栈内的情形看了一遍,便上了二楼。 夜九宸叫了吃的东西让客栈的小二送到了楼上的房间。 几个人简单的吃了饭,芜菁和岳城便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去休息。 冷月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蓦的,房门被打开,冷月转眸,便看见夜九宸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走到冷月面前,夜九宸将水盆放在地上,伸手就要去够冷月的脚。 冷月挑了挑眉。 “干嘛?” 夜九宸眉眼里尽是柔和。 “你怀着身孕本身已是辛苦,又赶了一天的路,用热水泡泡脚,会舒服一些。” 说着,也不管冷月是否同意,直接就将冷月的脚拿起来,脱掉袜子。 冷月心里一颤,身子也不由得一颤。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夜九宸这样高傲的人,居然会亲自给她洗|脚。 如果不是因为爱惨了,又怎么会做到这般细致? 冷月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夜九宸却这样温润的,不动声色的,让她的心,渐渐开始有了温度,有了震颤。 白皙胜雪一般的脚踝映入眼帘,夜九宸眼底的光不禁深沉了一下,但他却控制的很好,握着冷月小巧的脚,慢慢的放置在热水之中。 冷月没有拒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夜九宸。 夜九宸修长的手指撩动着水流,洒在冷月的脚背之上,每一下动作都温柔至极,又美的让人浮想联翩。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彼此感受着这个温柔而又宁静的瞬间。 “夜九宸!” 蓦的,冷月开口。 “嗯,我在!”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问我?” “什么?” “不问我,我原本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不禁微微抬了抬眸,眼底,满是流光。 “为什么要问?” 虽然说着话,但是夜九宸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 对啊! 为什么要问? 夜九宸一句话,突然给冷月闹不会了。 她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脑海里窜出来了这个问题,就想也没想的问了出来。 结果就是,面对夜九宸的反问,她顿时就懵逼了! 但是身为大佬,能让人看出自己慌了么? 坚决不能够! 想到此处,冷月随即绷起一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直直的看向夜九宸。 而夜九宸却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冷月回答,而是眉眼盛满了温柔,用一如即玩低沉婉转,宛若大提琴一般悠扬浑厚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自顾自的说道: “对我来说,我喜欢的是你,冷月,是你身体里的这个灵魂。 不管是长的美或丑、平凡或者惊艳,都与我无关。” 冷月凝视着夜九宸,心底的那点慌乱和懵逼,顿时就消散不见了。 她不是不知道夜九宸是个情话高手,每每不经意间都撩的她心肝脾肺肾直颤动,何况是这般认真的时候。 顿了顿,冷月开口。 “哦,那还好,因为我在原来的世界,长得十分的丑,都没有男人。” 夜九宸只是笑。 “是么?” “夜九宸!” “嗯,我在!” “你知道我最近一次说谎,是在什么时候么?” “什么时候?” 冷月慢慢的向下倾了倾身子,凑到夜九宸的面前,让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刚刚!” 夜九宸一愣,转瞬就明白了过来,嘴角的笑意,也不由的放大。 “我在原来的世界,和现在,长得一模一样。” 开玩笑! 老娘会丑么? 坚决不能够! 月光,肆无忌惮的从云朵里穿出,洒尽房间。 房间内,蒸腾的热气仿佛和氤氲的日爱日未相互融合着。 蓦的,冷月一本正经的开口。 “夜九宸,我想睡你!” 夜九宸原本还怔楞,但转瞬间,就明白了冷月这句话的含义。 只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听见一声惊呼,从客栈内响起,直直窜入云霄,划破了美好而又寂静的夜空…… 第465章 密室杀人 我想睡你! 简简单单,却又直白直接的四个字,让一向纨绔的夜九宸,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害羞这种情绪是什么滋味。 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宛若夜海一般,深沉的凝视着冷月。 虽然面色上除了怔楞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冷月还是眼尖的看见夜九宸已经泛红的耳廓。 哎哟? 小妖孽害羞了? 简直是难得! 但是你这么看着老娘做什么? “行,还是不行,给句话!”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微微缓过一些心神,喉结也不由得上下动了动。 “月儿……” 一开口,夜九宸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咳,你怀着身孕,又需要赶路,可能身体会吃不消。” “就是不行呗?” 冷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就差在额头上直接写上“老娘不高兴”几个字了。 夜九宸一顿,刚想要开口,突然听到一个尖叫声从走廊里传了出来。 “啊——” 夜九宸闻声,顿时心神一凛,表情一顿。 冷月心里妈卖批。 谁这么不长眼,在老娘心情不好的时候搞事情? 而且这声尖叫……太不寻常了! 夜九宸快速起身拿起布巾给冷月擦了脚,然后帮她穿上鞋子,同一时间,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笃笃笃——” 三下,是芜菁和岳城。 “进来!” 夜九宸话落,芜菁和岳城推门而入。 “主子!” 岳城和芜菁一进屋就看见冷月正坐在床榻边缘穿鞋,光洁白皙的脚踝映入视线,岳城脑袋轰然一炸,连忙闭上眼睛背过身。 “属下……属下该死!” 冷月原本还疑惑岳城这副反应是做什么,紧接着便明白了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 哎! 夜九宸刚刚已经帮冷月穿好了鞋子,所以岳城就算是看,也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 夜九宸慢慢起身,朝着岳城和芜菁看了一眼。 “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岳城应了一声,立刻冲出房间,脚下宛若安了两只火箭一般,快的不像样子。 芜菁来到冷月身旁,将地上的水盆端起放到一旁。 片刻,岳城去而复返,这次倒是有了经验,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僭越的举动之后,这才来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 “主子,客栈里发生了命案!” 冷月和夜九宸闻声对视了一眼。 刚刚那声惊呼,听起来就不像是有好事发生。 “要去看看么?” 冷月此时心情并不怎么好,如果是以前,性子冷漠的她一定不会去多管闲事。 毕竟,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可是现在她刚刚被夜九宸拒绝完,正憋着一肚子的闷火没地方纾解,小妖孽也不给睡,自己一个人估计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想了想,冷月跳下床榻,一言不发的直接往外走。 夜九宸看着冷月气鼓鼓的样子,不知怎么得,脑海里竟然出现了河豚圆滚滚的模样,嘴角也不由得划出一抹弧度。 顿了顿,夜九宸也跟了出去。 芜菁和岳城跟在夜九宸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用说,王爷这是又惹王妃生气了! 冷月一出房间,就看见二楼走廊不远处的一间客房门口,正围着一群人,之前她在一楼大厅见到过,是那一伙布料商人。 没看见那一家三口,而且刚刚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这座客栈里,按照芜菁之前查到的消息来看,除了她和芜菁,就只有那投亲的一家三口之中,有个女人。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出事的就是那一家人了。 心里想着,冷月已然提步走了过去。 房间门口,几个布料商人正围着,议论着什么,房间内,客栈掌柜的和小二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脸的愁容和惊恐,房间中央,一个男人正脸朝下的趴在地面上,旁边跪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女人脸色苍白抱着孩子,将孩子的脸面向怀中,似乎是怕孩子看见父亲的惨死。 冷月心中的猜测证实了。 出事的,果然是这一家三口。 冷月默了默,正准备提步上前,手腕却被人抓住。 冷月转眸,就对上夜九宸一双冷冽的黑眸。 夜九宸朝冷月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她靠前,冷月也朝夜九宸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事。 原本,她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出来凑个热闹解解闷,但是看见女人怀中的孩子才只有六七岁左右的模样,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心底最初的那点想法,突然就变了。 也或许,是现在她也怀有身孕,即将成为一个母亲,也终将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眼见着一个家庭在自己面前就这么破裂,颇为有些不忍。 夜九宸凝视着冷月,一瞬间,似乎看穿了她眼底和心底的想法,片刻,终是松开了手。 罢了! 不是早就想好了,不管冷月要做什么,都会陪在她身边一起么? 这么想着,夜九宸随即转身朝站在一旁正不知所措的客栈老板和小二说道。 “报官的话,需要多久?”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客栈老板顿时缓过心神。 “这里处在城郊,归临这里最近的寻宁城管,如果是报官的话,大概需要一天时间,官府的人才能过来。” 夜九宸拧了拧眉心,转眸看去,却见冷月已然蹲在了死者的身旁。 “岳城,你现在骑马去寻宁报官。” “是!” 客栈老板一听有人帮忙,立刻对夜九宸表示感谢,夜九宸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走到冷月身边。 冷月擎着一双锐利冷漠的眸子,仔细的检查着死者的情况。 死者,男,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双手没有什么茧子之类的,应该是平日里不需要干重活,脸上的肌肤带着几分白皙细腻,身上穿着的也不是一般劳苦大众穿的那种普通布料制成的衣服,加上他的妻子和孩子看起来也都是没受过什么苦的样子,所以冷月判断,这一家人,应该生活还算富裕。 死者是面向地面倒地而死的,身上衣服完好无损,发丝也不凌乱,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死者后背插着一把匕首,看匕首的材质和样式,也不是一般的便宜物。 只是…… “奇怪!” 冷月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夜九宸的声音,冷月闻声不禁转眸看了一眼。 “嗯,是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啊?” 开口的是布料商人中的一个人,似乎是对冷月和夜九宸这种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人,在命案现场发表意见感到反感一般,语气极为不屑。 夜九宸没理,冷月却抬眼,朝着那人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那人却不自觉的觉得脊背仿佛有一阵无形的冷风吹拂而过一般,让人发憷。 布料商人虽不情愿,但还是闭上了嘴。 他们作为商人,走南闯北,自然见多识广,有些人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凭气质,就告诉人们他们不好惹了。 冷月和夜九宸,当然就是这样的人。 “你们……你们是谁?” 妻子此时已经止住了哭泣,怔怔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 夜九宸转眸,朝着妻子看了一眼,随即唤了芜菁。 “把孩子先带去我们的房间!” “是!” 应了一声,芜菁随即来到妻子面前,可是明显的,妻子对夜九宸和冷月有所戒备,所以紧紧的抱着孩子,不肯松手。 “如果,你想让他在这里听完关于他父亲死的每一个细节,我不介意!” 夜九宸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妻子略微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怀中的小男孩,最终还是交给了芜菁。 芜菁带着小男孩离开,夜九宸这才开口。 “你是第一个发现你相公死去的人?” “是!” 妻子点了点头,看了趴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丈夫一眼,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冷月此时已经起身在房间内开始仔细的查看。 夜九宸继续问道。 “说说详细的情况。” 妻子抽泣了两声,虽然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人,但他们身上却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反抗的气势,只要他们说,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做。 “晚上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大堂里吃饭,我相公喝了点酒,说是有些头晕,便想要回房间。 但是阿朗还没吃完,所以我相公便一个人先回了房间。 等我和阿朗回来之后,一开门,就……就看见……” 妻子说着说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们夫妻二人是从外地来的,今天才住进这家客栈,根本不会跟任何人结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夜九宸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从妻子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客栈老板和小二。 一接触到夜九宸的目光,两人顿时不约而同的点头。 “是是是,就是这位娘子说的这样,我们一听到声音,就立刻上来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就……” 说话间,冷月已经检查完整个房间,来到了夜九宸面前。 冷月顿了顿,随即没什么情绪的开口,一字一顿: “密室杀人!” 第466章 肚子里揣个球 冷月的一句话,让房间内原本就很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夜九宸皱眉看了看冷月,一旁的妻子也忍不住上前询问。 “这位姑娘,你……你说什么?” “我刚刚检查过,房间内的窗户都是从里面关上并且锁上的,如果按照你说的,你和孩子是从外面进来的,那么就代表当时门也是锁着的。 你家相公,是在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内被杀死的,但是你进来之后,没有看见其他人是么?” 妻子瞪大了一双眼睛,似懂非懂的望着冷月,懵懵的点了点头。 “是!是的!” 冷月没有接话,而是猛地将视线对准站在一旁的掌柜和小二。 “这段时间内,客栈可有人进出过?” 掌柜闻言,连忙郑重其事的回答:“没有,今天一共就接待了你们几伙客人,现在都在这里了!” 夜九宸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向冷月补充了了一句。 “这里地处偏僻,方圆十里视野开阔,并没有什么可以藏匿人的地方。 如果按照掌柜所说,那么凶手……” 说到一半,夜九宸突然停顿了下来,将余下的另外一半藏了回去。 冷月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妻子、掌柜、小二和那几个布料商人,却是听得云里雾里。 “凶手怎么样?凶手是谁?” 妻子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追问起来。 冷月敏锐而又平静的视线从在场的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不慌不忙,不咸不淡的缓缓开口。 “凶手,就是这家客栈内的人!” 笃定的语气,平静的语调,却让房间内的气氛,再一次跌入谷底。 掌柜和小二简直要急坏了。 “二位客官可不能乱说啊,我这客栈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意外,来往的客商只要住过一次,下次经过还会留宿在这里。” “掌柜莫急!” 见掌柜急着辩解,冷月懒得搭理,夜九宸却不由得出言安抚起来。 “杀人的,二位不是凶手!”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掌柜和小二立刻拍着胸脯,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一口气。 而另外一边,妻子却再一次哭诉起来。 “到底是谁?是谁对我相公下这样的毒手,以后可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 冷月被哭的心烦,随即一记冷冷的眼刀扫了过去。 “别哭了,再哭你相公也活不过来了!” 妻子:“……” 众人:“……”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听着这么别扭是怎么回事? 掌柜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略带几分讨好的走到夜九宸面前:“客官,你娘子刚刚说,凶手就在这间客栈内,可是这客栈内一共就这么几个人。 凶手,到底是谁啊? 而且,你们刚刚不是说,这是完全密闭的空间么?那到底是谁……” “不知道!” 掌柜的向夜九宸求助着,只是还没等夜九宸开口,被他挡在身后的冷月已然抢先了一步。 开玩笑,她也不是什么捕快神探的,哪里知道凶手是谁,而且密室之中,连凶手杀手的手法都没整明白呢! 掌柜本来还满心的期望,听冷月这么一说,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不过掌柜本身也知道自己将期望寄托于冷月和夜九宸,这样两个陌生人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所以只是一瞬的垂头丧气,便很快打起精神。 “给几位客官添麻烦了,已经报了官,明日官府的人便会来,还劳烦各位在这里住上几日,等官府将案子查清楚了再行上路。 这几日的费用,就由小店承担,天色不早,各位客官先回去休息吧。” “你说什么?” 掌柜一番话说完,最先炸毛的是那几个布料商人。 “你居然让我们多逗留几日?凭什么?” “对啊!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急着去往南境将这批货送过去,要是晚了,你知道我们会有多大损失么?” “就是,我们的损失你来赔偿么?” “……” 几个布料商人叫叫嚷嚷的,着实吵得冷月头疼。 而且,她也没打算真的就这么等官府的人过来,将案子查清楚再离开。 毕竟,战事已起,时间耽误不得,他们明日一早,就得动身。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擎着一双深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却又冰冷异常的眼眸,朝着那几个布料商人瞪了过去。 只一眼,几人就不由自主的禁了声。 他们也算是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的目光,如此骇人可怕! 夜九宸此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阴沉像是马上就要下起狂风暴雨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现在确实耽误不得。 原本,他是不想要冷月过多的参与的,毕竟,命案有官府的人来处理,冷月就算是母性发挥,对那个孩子和母亲感同身受,也是有分寸的。 最主要的是,凶手就在他们中间,他们在明,凶手在暗,他实在不想冷月处在这样的危险之中。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没有恻隐之心也好,总之,这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不是冷月、只要不是同冷月有关,他就可以做到袖手旁观。 毕竟,这世间负他,又何止一星半点? 若是从前的夜九宸,遇到这样的事,怕是会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但自从冷月出现,进入了他的生活,才让从前那个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夜九宸,渐渐开始有了点温度。 仅仅,是一点! 但现在,事情牵扯,居然要耽误他们的行程。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上前一步,拉住冷月的手,抿着双唇便要转身离开。 冷月定定的望了夜九宸一眼,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着,任由夜九宸将她带离开来。 几个布料商人见冷月和夜九宸离开了,立刻又有了底气,开始和掌柜理论,妻子一时间六神无主,又开始哭了起来。 只刹那、理论声、争辩声、哭诉声,此起彼伏,在客栈不怎么隔音的房间内,听的尤为清晰。 冷月绷着一张脸,阴云密布。 夜九宸去隔壁房间看过芜菁和男孩子之后,一回到房间就见到冷月这副冷冽之气萦绕笼罩周身的模样。 心底,顿时腾升起一丝愧疚。 “月儿,对不起。” 冷月心底正烦正燥,突然听见夜九宸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愣。 “你杀的人?” 不然好好的,道歉做什么? 夜九宸:“……” 冷月的话着实让夜九宸狠狠的怔楞了一番,他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冷月是怎么想到这点的。 “不是你!” 不等夜九宸反应过来,冷月已然先来了一个自我否定。 夜九宸一晚上都和她在一起,就出去端个洗|脚水的功夫,根本来不及杀人。 再说,她家小妖孽想杀一个人,需要这么费劲? 简直是闹! 夜九宸看着冷月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颇为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抬起手在冷月的额心,冷不防的敲了一下。 冷月:“干嘛?” “我真的是不止一次,想要看看你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凶手找出来。” 夜九宸一顿:“你想?” “太烦了,不让睡觉!” 夜九宸:“……” “而且还耽误正事!” 夜九宸想了想,再次:“……” 他还真的没想到,冷月想要管一件事,居然不是因为常人所理解的那种,人命大于天的使命感,而是现在这种,常人不会放在心中,认为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夜九宸有些无奈的抬手,在冷月的发顶揉了揉。 “好!” “嗯?” “我说好,你想查,我就陪你一起!” “可你不是不喜欢管闲事么?” “你也不喜欢!”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是不否认。 可是现在这件事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她的吃饭睡觉上厕所以及出行,那就不是闲事了。 而且…… 就算她再否认,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样冷漠似冰,大佬范十足的她了。 所以说,肚子里揣个球,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凶案发生的房间内,掌柜和小二还在安抚着那几个布料商人,妻子还跪在丈夫的尸体旁哭泣着,冷月和夜九宸 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便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对方的想法。 夜九宸笑笑:“你也想到了?” 冷月:“我又不傻!”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并没有因为冷月没好气的反驳而感到丝毫的愠怒与不喜。 两人并肩、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重新大摇大摆回到凶案现场,让在场的人顿时怔楞在了原地。 这俩人不是走了么? 怎么又回来了? 冷月无视了众人的目光,重新在现场仔细检查起来。 要想要查到凶手是谁,首先要弄清楚,凶手的犯案手法。 密室杀人,看似诡异无解,但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 区别就是,你能不能够发现。 打死她都不相信,一个人在一间密闭的屋子内杀了人,然后再人不知鬼不觉的人间蒸发! 第467章 这是咋地啦 四周,众人的目光迥异,却又都不避讳的打在冷月的身上。 冷月却置若罔闻一般,视而不见,大脑陷入了飞速的旋转着之中。 首先,凶手是被人从后背一刀刺中毙命的,但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甚至脸上连一点痛苦都没有。 死者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进入客栈的时候,冷月也亲眼看见死者在喝酒。 所以,死者应该是在醉酒到不省人事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死在床榻上,而是死在地上呢? 而且,死者醉酒,妻子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刚刚自己和夜九宸询问的时候,她为什么说死者是不舒服所以才回房间的呢? 另外,房间内的情形一目了然,门窗是关死的,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最主要的是…… 死者中刀的部位虽然是在后背,但是却不是一个正常人会袭击的高度。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管是男人和女人,握刀的高度,最起码应该在后心的位置。 但是死者的中刀位置却是在腰心…… 好像,矮了点。 蓦的,冷月脑海里腾升出一个不好的念头,随即不由自主的抬眸。 刚刚好同一时间,夜九宸也正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两人却都眸光凝重,没有说话。 一旁的妻子自从冷月和夜九宸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哭诉,而是擎着一双盈盈泪眼,盯着冷月和夜九宸的一举一动。 这会子,见两人突然不检查房间和尸体,只是对视着不说话,不由得暗自吸了吸气,上前询问道: “这位姑娘、相公,你们可是查到了什么?” 闻声,冷月和夜九宸同时收回目光,一齐看向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似乎从妻子的脸上,看出了一些慌乱。 冷月顿了顿:“你们夫妻感情怎样?”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妻子不由得一愣,随即连忙回答道:“我们夫妻的感情自然是好的,姑娘为何这么问?”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没事,随便问问。” 妻子:“……” 这边,掌柜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见冷月和夜九宸去而复返,先是检查了一番,然后又停了下来,愈发的不解焦急。 “二位客官,你们可是有什么头绪了?” 这一次,冷月没有回答,而是夜九宸上前一步,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一抹弧度,朝掌柜的说道: “劳烦掌柜,将其他人都叫到这里来!” “这……” “所有人!” 其实客栈的内,此时已经几乎都在这里了,掌柜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有一个人,一个一直没有露过面的人,在住进客栈内的那一刻就吩咐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打扰他。 所以夜九宸突然这么一开口,掌柜就有些为难了。 但事关命案和他这家客栈的声誉,掌柜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应了一声,就连忙吩咐小二去叫人。 吩咐完掌柜,夜九宸转眸朝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点了点头,提步就朝外走。 掌柜和妻子见状,都想要上前阻拦。 “姑娘,你要去哪里,你还没说,我相公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妻子急切的上前拉住冷月,冷月却平静的垂了垂眸,看着那双紧紧拉着自己的手。 之前距离远,而且妻子的双臂被袖管遮挡着,所以并没有发现,但是现在这般近距离的观察,冷月才发现,妻子的手腕上,有细细的疤痕,而且数量并不少。 而冷月的注视,像是一道灼热的火光一般,让妻子下一刻立刻松开双手,背到了身后。 冷月抬眸,静静的凝视着妻子。 这一刻,妻子却像是不敢与冷月的目光对视一般,眼神略微有些躲闪。 冷月默了默。 “你急什么?” 说完一句,不等妻子再说话,便已然提步朝外走。夜九宸也同冷月一起,只是两人去的,却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凶案现场,再次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 几个布料商人待到冷月和夜九宸一离开,就再次同掌柜争论了起来。 “喂,我跟你说,我们几个明天一早必须离开!” “不是不是,几位客官稍安勿躁,我看那二位客官已经有头绪了,想来不等官府的人来就能找出凶手。” “他俩谁啊,你认识啊?” “这……不认识……” “不认识你说什么!” “……” 夜九宸没有管身后的议论,而是来到走廊另外一头,一间房间门口。 小二此时正站在门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客官,就劳烦您出来看看,凶手就是咱们客栈内的人,您这样……着实让人容易怀疑啊!” 回答小二的,只是一阵沉默。 小二看了夜九宸一眼,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尬笑。 “客官,为了证明您的青白不耽误您的行程,还是请您出来一趟吧。 不然的话,明日官府来有定论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小二继续说着,然而房间里的人却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 如果不是确定,小二几乎会觉得自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了。 小二尴尬着再次看了看夜九宸,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夜九宸却凛了凛眸,淡淡吩咐道:“你先下去,我来。” “这……” 小二似乎是有些为难,但是想着自己继续磨下去估计也没有什么结果,况且是眼前这位要求的,所有人都要到案发现场集合,所以略微思忖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那,劳烦客官了,我现在去厨房把人叫上来。” 说完,小二颇为有些担忧的朝着面前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提步离去。 夜九宸看了看眼前的门,如鹰隼一般黝黑的眸不由得微微一眯,下一秒,直接抬脚朝面前的门踹了下去。 跟冷月在一起待了这么久,多少也学到了一点冷月的精髓。 有些事情,靠说的不好使,就靠做的。 而伴随着夜九宸的这一脚,面前原本紧紧关闭的门,也随之被一脚踹了开,只是下一秒,夜九宸刚一站稳,就看见一个影子朝自己袭击而来。 那个影子快而疾,带着强劲的风,直直的朝着夜九宸面门袭来,夜九宸早有准备,凛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慌不忙的在那个影子靠近自己之前,向旁边一闪,便将那道攻击闪躲了过去。 只是,闪躲开之后,夜九宸第一时间伸手去抓对方的肩胛骨位置,而对方似乎也有准备,刚一被夜九宸抓住,就向下压了压身体,想要将夜九宸的力道化解开。 化解倒是可以,但夜九宸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对方得逞? 就这样,一来二回,两人便动起手来。 而动静,也立刻引起了在案发现场的几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走出房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夜九宸正和一个身穿灰衣的人打的不可开交,不分胜负。 众人一脸懵逼。 这是……咋地啦? 另外一边,冷月也听见声音了,但是并不担心,也不着急,只是不慌不忙的按照既定的计划,来到芜菁的房间门前,抬手将门推开。 房间里,芜菁和男孩子正坐在桌子旁,见到冷月,芜菁立刻上福身。 “主子。” 冷月的目光落在小男孩的身上,仔细的端详起来。 “怎么样?” 芜菁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从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刚刚王……主子来过,也没什么反应,估计是被吓坏了吧。” 冷月微微喊了颔首,并没有接话,而是走到小男孩的面前,坐了下来。 小男孩一双漆黑滚圆的大眼睛,此刻却专注的盯着面前的桌子,然而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确实如芜菁说的那样,小男孩表情略微有些呆滞,像是被吓坏了一样,但在冷月看来,小男孩更像是专注在自己的世界中。 冷月想起之前在刚进入客栈的时候、还有发生命案的时候,小男孩仿佛都是这个状态,不活泼、也不说话、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不了解,但是冷月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三个字—— 自闭症。 只是,她不是专门的心里医生,对于自闭症的了解,也很有限,眼前的小男孩是不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想着,冷月随即朝站在一旁的芜菁吩咐道: “去楼下,拿一把筷子来。” “啊?是!” 虽然芜菁不知道冷月突然要筷子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的按照冷月说的去做。 不多时,芜菁带了一把筷子上来,交给冷月。 冷月拿过筷子,看了一眼小男孩,随即在小男孩的面前,一支一支,将筷子平行并列的放置。 小男孩依旧看着眼前,但在见到筷子的时候,明显有了反应。 冷月一共放了三支,然后就观察小男孩的反应。 小男孩停顿了两秒,紧接着,便抬起手,去拿面前的筷子。 芜菁见到这副情形,简直惊呆了。 之前她可是绞尽脑汁费劲心力,然而不管给小男孩拿什么吃的玩的,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结果冷月竟然只用了几只筷子,就让小男孩有了动静? 第468章 你在说谎 芜菁瞪大了一双眼睛,充满钦佩而又充满了好奇的望着冷月和小男孩。 冷月却依旧面无表情,像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一般。 其实冷月本身也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她也是在尝试。 只不过,尝试的结果,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而已。 这个小男孩,果然患有自闭症。 因为有自闭症,所以对外界的所有事物仿佛都不感兴趣,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自闭症的患者,会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独特的,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然而,却会对一些特定的事物很有兴趣。 比如纸牌,比如数字。 当然,这个世界是不会有纸牌的,冷月想起以前在现代社会看到过的一部,由汤姆克鲁斯主演的,关于自闭症的电影《雨人》,里面汤姆克鲁斯饰演的那个角色,就对火柴棍有独特的情感。 也正是因为受到了这部电影的启发,冷月才想起用筷子试一试。 却没想到,小男孩真的有了反应。 冷月静静的看着小男孩拿起其中的一根,放在手中,想都没想就折成了两半。 “哎,你……” 芜菁见状不由得一愣,忍不住出言,可是却被冷月抬手制止住。 小男孩折断了一根筷子,将其中一半扔到了地上,而将另外一半放在了桌上,同时又将另外两只筷子中的一支拿起,跟那半根放到了一起,另外的一根,则是跟这一根半拉开了一段距离。 芜菁皱着眉头,一脸懵逼的看着桌上的两个半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主子,他这是……” 冷月看着小男孩,没有回答芜菁的话,而是朝小男孩说道:“这根折断的筷子,代表你对么?” 没有意外的,小男孩依旧一言不发。 冷月也不恼,面对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病人,倒是难得的有了点耐心。 “这根放在旁边的,代表你娘亲。” 小男孩依旧不说话,只是一双呆滞的眼眸,却因为冷月的话,有了微微的光亮闪动。 冷月挪开手指,一点一点的朝着另外那根被放置的很远的筷子一动而去,直到指在那根筷子上。 “这根,代表你爹!” 话落,小男孩突然眼睛一瞪,拿起那根筷子,用力的折了起来,一边折,一边情绪崩溃失控般的大喊起来。 “啊——啊——啊——” 芜菁完全被弄懵了,根本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冷月也皱起了眉头。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闯进来另外一个人。 “阿成,阿成你怎么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母亲,那个死者的妻子。 她一冲进来就连忙跑到小男孩的跟前,一把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边急切的安抚,一边怒气冲冲的瞪向冷月和芜菁。 “你们在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你说谎!” 蓦的,冷月突然开口,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 妻子一愣,紧接着眼眸之中就划过一抹躲闪,不去再与冷月的目光相对视,而是低下头,继续安抚那个被她称为阿成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见娘亲,确实冷静了下来,虽然不再大喊大叫,但是双眼呆滞的状态,似乎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阿成不怕,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说完,随即冷冷的看向冷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以后都不准再靠近我的儿子!” 说完,妻子便拉着阿成往外走。 芜菁想要上前,却被冷月抬手阻止。 芜菁皱着眉心:“主子,你刚刚说,阿成的娘说谎?” “嗯!” 冷月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句。 其实,早在她确定阿成是个自闭症患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阿成的娘之前的话在说谎。 阿成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说话,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是在案发现场,冷月和夜九宸盘问阿成娘情况的时候,她却口口声声说,阿成说还想要吃东西,所以才让 死者单独一个人回房间的。 芜菁看着冷月那双如蒙了寒霜一般,幽冷深邃的眼眸,猛地也想到了这一点。 “主子,难道阿成的娘,就是凶手?” 除了这个原因,芜菁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她说谎。 而且明显的,刚刚冷月指出她说谎的时候,她眼神躲闪,明显就是心虚。 然而面对芜菁的结论,冷月却摇了摇头。 芜菁好不容易清晰的思绪,被冷月这一个摇头,再次弄的凌乱了。 “不是她?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说谎?不是她还会有谁?难道是她和别人合谋杀死自己的相公的?” 面对芜菁的疑问,冷月并没有马上回答,事关人命和真相,她也不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的信口胡诌,随意下结论。 而且,她心底里隐隐冒出的那个念头,让她此刻的心情十分的沉重,就像是压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憋闷不已。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 这个阿成的娘,绝对有问题。” 顿了顿,冷月收敛了一下情绪,听着外面隐隐传过来的打斗声,朝芜菁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边架应该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 “是!” 就这样,冷月和芜菁带着走出了房间。 走廊的另一头,夜九宸和那个灰衣人已经斗了几个回合,但是明显能够看出来,两人的武功不分上下,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出胜负。 走廊总监被客栈掌柜和那几个布料商人挡着,隔着一段距离,冷月虽然无法清晰的看到战况,但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夜九宸的状况。 一时间,冷月的眸光也不禁有些沉重。 虽然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道理,但是冷月不是自夸的一直觉得,夜九宸的武功,在这个世界内就没有几个对手。 但是很明显的,现在那个灰衣人,武功就绝对不在夜九宸之下。 荒山野岭、偏僻客栈内,居然会有武功这么高强的人,而且一进入客栈之内就再没有露过面,即便是发生了命案这么大的事,都不曾出现片刻。 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原本,冷月对于自己的猜测还有些犹豫,但是现在看见这副情形,心底的那份猜测,就更加坐实了几分。 看来,临安城内,还是有人不放心他们的一举一动啊。 不惜派了这么样一个高手,来监视他们! 狗东西! 冷月心里的小人气的直挠墙,面色上却不动声色,提起脚下的步子,不慌不忙,朝着夜九宸和那个灰衣人走了过去。 冷月因为之前被夜九宸下了迷|药,所以并没有进宫,也不知道凤栖宫内的这场变故之中,其实灰衣已经出现过了。 但是冷月不认识灰衣,不代表夜九宸不认识。 早在动手的一瞬间,夜九宸就已然认出了灰衣。 这个灰衣,之前一直没有见过,却在处置费皇后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现,就足以代表着,他在江行烈心中的位置,想来,江行烈有一些事情,都是安排他去做的。 说不定,之前对他和冷月做的事,都有眼前这个人的手笔。 这么一想,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连脸部的线条都变得凌厉尖削,如鹰隼一般漆黑深邃的黑眸,更是迸射出两道幽冷而又深沉的光芒,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能够将人轻而易举的拉下去。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江行烈派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总之,夜九宸现在都不高兴! 也所以,他手下的动作,根本没有半分的留情。 而灰衣一开始还有所收敛,像是顾忌着夜九宸的身份一般,却没想到夜九宸招招都带着杀气,像是要现在就置他于死地一般,也不敢轻慢了,只能全神贯注的集中注意力,抵抗夜九宸的招式。 而且他现在有些疑惑。 夜九宸想必已经认出自己了,可是为什么还会对自己下杀手? 思忖间,招式继续,而冷月也渐渐的,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两人身边。 看着两人之间难分胜负不相上下的打斗,冷月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燥意。 这么打下去,估计打到明天早上也没有结果。 他们还有正事要干呢! 算了! 自己选的妖孽,自己得宠! 这么想着,冷月随即煞有其事的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字正腔圆,声音洪亮,一字一顿的用不大不小,但足以让灰衣和夜九宸听见的声音,开口道: “喂,那个狗东西!” 夜九宸:“……” 灰衣:“???” 冷月认真脸:“就说你呢,穿灰衣服那个狗东西!” 灰衣:“……” 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而又别致,直接而又……不怎么好听的称呼。 灰衣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稍稍有些分神。 高手过招,最忌的就是分神,结果这一稍稍分神,立刻被夜九宸抓住破绽。 夜九宸直接一记带着劲风的拳头打在灰衣的肋骨下方…… 第469章 真不是瞧不起他 肋骨,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灰衣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下,只觉得肋下传来一阵钝痛,攻势立刻就停了下来,身子也本能的向后退,然而夜九宸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趁着这个空档,直接就上前扣住灰衣的肩胛骨向下一押,灰衣防备不及,身子也随之跪在了地上。 下一秒,夜九宸的另外一只手也扣在了灰衣的喉咙之上。 一切,不过只发生在瞬间,速度之快,如果不是仔细观看,可能眨个眼睛的功夫,就会错过。 冷月看穿了夜九宸的杀意,赶在他手指用力的前一个瞬间,立刻开口将夜九宸叫住。 “别杀他!” 冷月的声音就像是带着魔力一般,话音刚一落下,就让夜九宸已经蓄力的手指,那么生生的停顿了下来。 只是,一张脸依旧阴沉冷冽,像是能将周遭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封冻住一般。 掌柜和那几个布料商人,简直都看傻了,哪里还敢说话。 而冷月却带着芜菁,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一直,到走到灰衣和夜九宸的身边。 夜九宸转眸看向冷月:“江行烈的人。” “嗯!” 除了江行烈,现在临安城内,有这么大胆子的,估计也没了。 费皇后都进了冷宫了,费家也倒了,有心想这么做,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至于江听白…… 他倒是想,但是他派来的人……真不是瞧不起他,真没有这个水平。 灰衣此时肋下依旧钝痛不已,想来,肋骨断了也说不定。只是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眼神,却愤怒中带着几分愤恨。 冷月一眼就看穿了灰衣心里的想法。 “觉得我们胜之不武,耍诈让你分心?” 灰衣抿了抿唇,将视线别向另外一边,压根不与冷月对视。 虽然冷月没见过他,但他已经暗中见了冷月无数次了,自然对冷月不陌生。 而且对于冷月的为人,也多少有几分了解,这样的反应,无非也就是默认。 毕竟,有些话说出来,在冷月面前,说不定也会被怼回去,还怼的你毫无脾气。 然而冷月今天却一改常态,见灰衣不回应,便主动说道: “嗯,我们就是胜之不武,我就是故意让你分心的,怎么得吧?” 灰衣:“……” 我踏马能怎么的? 话都让你说了! 看着冷月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夜九宸身上的肃杀和冷冽之气,不由得缓解了几分,看向冷月的目光,也渐渐开始柔和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让他又爱又恨的小月儿啊。 而冷月的这一番话,已经让之前怔楞在一旁的掌柜和布料商人也都回过了神。 “你们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凶手啊?” “对啊!对啊!他武功这么高,连那位公子都不能轻易打赢他。” “是啊,住在这里还这么神秘,连发生了命案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想来一定是心虚了!” “对,他就是凶手!把他绑起来,交给官府!” 几个布料商人嚷嚷了起来,灰衣却在听闻了这些话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只是,他没有辩解。 他的身份,不屑与这些市井小民辩解! 而出乎他意料的,却是冷月。 冷月听着耳边呱噪的声音,实在烦躁的紧,不由得回过头,朝那几个人冷冷的瞪了一眼。 只一眼,几个人就没有意外的全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毕竟,冷月的眼神实在是太骇人,他们都相信,若是眼神能够杀死人的话,他们几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凶手不是他!” 掌柜还算是个有理智,没有人云亦云的,听冷月这么说,连忙上前。 “姑娘说,他不是凶手?” “嗯!” “那凶手是……” “让你办的事办了么?” “啊?” 话题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掌柜的不由得一愣,转瞬便明白了过来。 “啊,已经都办妥了。” 说话间,小二已经带着几个人上了二楼。 掌柜的连忙叫小二将人带到冷月面前。 “姑娘,这几个就是我这里在厨房干活的人,现在,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冷月深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眸,没什么情绪的从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即淡淡启唇,缓缓说道: “抓凶手!”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脸上是怎么样一副表情,便收回视线,看向夜九宸。 “这个人的事,咱们晚点再说。” 夜九宸知道冷月的心思,索性点点头,抬手在灰衣身上的几个穴位点了几下。 夜九宸松开手,灰衣身子一软,直接便双手撑在了地上,结果肋下的钝痛一下子就袭了上来,痛的他一瞬间便冷汗涔涔,却依旧咬着牙,抿着唇,没有做声。 夜九宸点了他身上的穴道,在解开穴道之前,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使用武功,而且身子发软,没什么力气,连趁人不备逃跑都不可能了。 灰衣脸色有些黑。 他虽是奉命前来,临行前江行烈也曾叮嘱过他,不用刻意避开冷月和夜九宸,因为就算避开,凭这两个人的敏锐程度,早晚也会发现。 但饶是如此,第一天就被抓到,着实让他心底羞愤难当。 可惜,现在人为砧板我为鱼肉,再羞愤,再不甘,也无可奈何了。 就这样,客栈内的掌柜、小二、厨房活计、几个布料商人、加上冷月、夜九宸、芜菁、灰衣、还有叫阿成的自闭症小男孩,以及他娘,都聚集在了案发现场。 死者还趴在地上,地上的血液已经渐渐开始干涸发深,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冷月和夜九宸就站在死者跟前,阿成的娘依旧抱着阿成躲在一旁,浑身戒备,而其他人则是一脸好奇。 冷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夜九宸:“你来说吧。” 毕竟,这种事挺费力气的,家有妖孽,这个时候不用啥时候用? 夜九宸自然是洞穿了冷月的想法,倒也不恼,只是宠溺的抬手揉了揉冷月的发顶、 冷月:“……” 卧槽!!!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平时当着冷家人、当着芜菁岳城什么的,也就算了,毕竟大佬人设早就崩了,冷月也有点破罐子破摔。 但是现在这么多外人呢! 她好不容易把大佬人设又重新崩了回来,结果,夜九宸这一个动作,彻底毁了。 冷月没好气的,直直的望着夜九宸,可惜夜九宸此刻已然收回了视线,佯装着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开始面对众人款款讲述起案情。 “死者是被人从后背一刀刺中要害毙命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现场却又几个疑点。” “什么疑点啊?” 几个布料商人刚一开始,就忍不住追问起来。 夜九宸不慌不忙:“首先,如果是被人从后背袭击,按照中刀的力度和角度,还有流血程度,死者不是当场就毙命的。 既然如此,死者就应该有所反应,而且还会有本能的呼救、挣扎之类的动作。 但是死者却完全没有。 他表情安详,而且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打斗的痕迹,甚至于,说死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都完全没有问题!” 夜九宸这么一说,掌柜和几个布料商人便好奇的靠近了两步。 果然,如夜九宸说的那般,死者表情安宁,一点痛苦的迹象都没有,而且身上的衣服整齐干净,完好无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咦?这就奇了怪了,难道他死的时候,是在做梦不成?” “差不多!” 布料商人中有人忍不住猜测了一句,夜九宸随即点了点头。 “死者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证明死之前喝醉了酒,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而且酒会麻痹人的感知,所以不知道痛,也没有什么稀奇了。” “啊——” 听夜九宸这么一解释,掌柜也立刻想起来。 “对了对了,这位客官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确实点了一壶酒。 可是就一壶酒,不至于醉吧?” “对经常喝酒的人来说,确实不至于醉,但若是不经常喝酒的人,或者是,酒里被掺了东西呢?” 夜九宸这么一说,掌柜的脸色立刻一变。 “客官,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这客栈里的酒都是正正经经的,绝对没有问题!” 听到这里,站在一旁原本打算充当背景板的冷月,突然脑海中一个策马奔腾,忍不住就接了一句。 “酒没有问题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掌柜:“……” 众人:“……” 夜九宸闻声,不由得朝冷月眉眼弯弯的望了一眼。 他家小月儿,真的是一刻不语出惊人,都是奇迹。 顿了顿,夜九宸猛地朝一直躲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抱着阿成的阿成娘看了过去。 “这位娘子,你相公平日里酒量如何?” 猝不及防、毫无征兆的一个问题,让阿成娘不由得脸色一僵,同一时间,案发现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阿成娘望了过去…… 第470章 我的机会来了 房间内,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阿成娘的身上,阿成娘抱着阿成,脸上不由得划过一抹不自然,目光似有些躲避,但还是回答了夜九宸的问题。 “他酒量不是很好,但是很喜欢喝酒,属于经常喝酒,但是一喝就醉的那种。” 夜九宸闻言,黑眸不由得微微一眯,一抹似是带着穿透力一般敏锐的光亮,瞬间打在了阿成娘的脸上,让她胸膛里那个心脏,猛地抑制不住一个瑟缩。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却移开了视线。 “现在,第一个疑点已经解开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疑点,凶手是怎么在完全密闭的空间下杀人,然后又生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的。” 夜九宸的解释让众人似乎懂了一些,但又仿佛好像进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 布料商人中有人又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我就不相信,寻常人怎么可能在密闭的环境下杀了人,又消失。 除非是鬼!” 冷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继续充当背景板,只不过今天的事情原本就闹的她心情不怎么好,而且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所以想着赶紧把事情解决。 然而总有吃瓜群众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甘心做吃瓜群众,非得叭叭两句浪费时间。 所以,听布料商人里一传出声音,冷月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冷冽的眸也随之朝着那个布料商人看了过去。 一瞬间,布料商人不由得瘪了瘪嘴。 “芜菁!” “主子。” “去,把那个人给我扔出去!”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吩咐了一声,芜菁立刻应声想要上前,布料商人不干了。 “我都不说话了,你干嘛还扔我?” “我高兴啊!” 布料商人:“……”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冷月是个干脆利落的性格,芜菁也是,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布料商人跟前,不等布料商人开口再说些什么,已然一把揪住衣领,一个用力,将人结结实实的扔出了案发现场。 “砰——” 不大不小的闷响声,刚刚好让在场的人身子一个瑟缩。 这女人看起来就凶巴巴的不好惹,没想到还真的挺不好惹。 而且,她那个婢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拎起一个大男人,丝毫不费力,连气都不用喘一下。 惹不起,惹不起。 芜菁回到了冷月跟前。 冷月面无表情的朝众人看了一眼:“还有人有事么?” 众人哪里还敢发表意见,纷纷摇头,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冷月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夜九宸:“来,继续你的表演。” 按照以往夜九宸的性格,这种事,他是从来不会参与、更加不会有那个闲工夫去给人家重现案发现场抓凶手,但现在冷月要求了,他就像是突然没了脾气一样,化身温柔听话的小奶狗。 “好!” 顿了顿,夜九宸收敛了一下神色,继续开口。 “其实刚刚他说的不错,正常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鬼倒是有可能,可惜,我们这件案子,跟鬼没什么关系。” 夜九宸这么一说,被扔在门外刚刚爬起来的那个布料商人脊背顿时直了不少,结果不想却冷不防遭到冷月的一记眼刀,刚刚腾升起来的底气,就这么没来由的泄了下去,甚至连门都不敢进了,就那么扒着门框,眼巴巴的往里看。 他的几个同伴也不敢吱声。 “但如果,凶手就在我们这群人中间当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夜九宸突然就移转视线,毫无征兆的朝着角落里的阿成娘看了过去。 “比如,凶手杀了人,然后大声呼救,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伪装成是发现命案的人,那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解释,凶手是怎么在密室中杀了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句话,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阿成娘的身上,而阿成娘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血色全失,惨白如纸。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 众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怔楞的三秒钟之后,立刻缓过神来。 “对!当时我们上来的时候,她丈夫已经死了!” “除了她,没有别人!” “我想起来了,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好,吃饭的时候,他相公还骂她来着!” “真是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一个弱小的女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 布料上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攻击,让阿成娘的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嘴唇哆哆嗦嗦,似乎是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低垂着眼,死死的抱着怀中的阿成,一言不发。 像是,默认了一般。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静静的看着阿成和阿成娘,蓦的,眼眸一眯。 布料商人和掌柜的们吵吵嚷嚷着要去给阿成娘送官,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怀中抱着阿成的动作,越来越紧,仿佛充满了浓浓的不舍。 夜九宸此时已经走到了冷月的身边,伸手揽过冷月的肩膀,朝着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还在嚷嚷着,嚷嚷的冷月一个头两个大。 “都把嘴给我闭上!” 蓦的,冷月皱着眉心呵斥了一句,或许是之前把人扔出去的前车之鉴,也或许是冷月身上原本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足以睥睨苍生的王者霸气。 总之,她一句话落下,原本还跟飞满了苍蝇的房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房间内的温度,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被降低了好几个度。 顿了顿,冷月看向阿成娘。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阿成娘死死的抱着阿成,听闻了冷月的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阿成从怀中拉开,面对向她。 一双眼,也泛起了盈盈的水光。 可是,她终究没有对阿成说什么,而阿成也和之前一样,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沉浸在自己单独的世界中,面无表情,双眼呆滞。 阿成娘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是! 你们说的没错,人是我杀的!” 即便已经知道了凶手,但是亲耳听见阿成娘承认,众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月顿了顿:“理由。” “还需要理由么?” 阿成娘苦笑一声,掀开了自己的衣袖。 空气,再一次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阿成娘原本应该白皙光洁的肌肤之上,却遍布着大大小小,盘根错节的伤痕,有新有旧。旧的已经落下了难堪的疤痕,新的却刚刚结痂,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好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这…… 众人突然不做声了。 阿成娘声音里没什么情绪的说道:“我们在临安,是做小生意的,日子过的不错,家人都羡慕我,说我嫁得好,不必为生计发愁。 可是,他们却没有人知道,我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禽兽!” 说到这里,阿成娘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激动,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情绪深深的压了下去。 “白日里,他在人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可是一到了晚上就会喝酒,喝醉了,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会没有来由的对我拳打脚踢,大打出手,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尤其是在阿成出生后,被发现不正常。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我每天都多么害怕天黑,甚至于天一黑,我就会忍不住哆嗦。 可是我躲不过、我逃不开,我也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 我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忍,就是八年! 我原本也不想忍的,我想过无数次,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 可是我没有答案! 我也想过无数次,想要死,想着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 阿成娘一边说,一边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可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一双婆娑的泪眼,直直的望着面前的阿成。 “可是我要是死了,我的阿成怎么办?” “所以,你就杀了他?” 这时,不知道是谁,开口问了一句,阿成娘闻声,脸色蓦的一顿。 “是!我必须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我才能逃离这种地狱一般的生活,才能带着阿成,好好的生活下去!” 说着,阿成娘用力吸了吸鼻子。 冷月微垂着眼眸,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底的小人已经快要气死了。 原来是个家庭暴力的禽兽!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女人,生来就没有自我,她们也不会有自我保护的意识,遇到家庭暴力,也只会默默的忍受。 不是沉默,就在沉默中爆发。 可这到底是一个女人的悲剧?还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但是,在临安我没有办法动手,我一旦动手,很快就会被人查出来。 刚好,前几日他说,要带着我和阿成去北境探亲,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第471章 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阿成娘虽然话说的斩钉截铁,但是却依旧婆娑着泪眼,一脸柔柔弱弱,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会拿起刀杀人的人。 毕竟,如果真的忍耐不了,真的想要杀人,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阿成娘猛地吸了几口气,像是在平复心情,又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剩下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我本来以为,杀了他,我和阿成以后就可以好好的生活了。 但我没想到,你们会发现,是我的杀的人。 果然,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不怕死! 我早就想死了,如果不是阿成,我也不会活到今日。 可是,我若是死了,阿成要怎么办?我的阿成要怎么办?” 说着,阿成娘又哭了起来,冷月闻言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动手?” “你们成亲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这一次机会吧?” 冷月和夜九宸一人一句话,阿成娘的脸上立刻划过一丝慌乱,但是却被她快速的遮掩了下去。 可惜,还是被冷月和夜九宸捕捉到了。 “我不想说了!” 说着,阿成娘突然转头,看向冷月。 “这位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虽然你面冷,但你的心是热的。” 冷月:“……” 干啥?好端端的给我发好人卡干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好人!” 阿成娘闻言却笑笑:“当你跟一个魔鬼生活的久了,你就会很容易的分辨出,谁是魔鬼,谁不是!” 冷月眨巴着眼睛,琢磨着阿成娘的话。 好像有几分道理。 那跟妖孽生活的久了呢? “姑娘,我能不能把阿成托付给你?” 冷月:“???” 啥? 突然的嘱托,让冷月整个人都猝不及防,懵逼在了当场。 夜九宸也皱了皱眉,眼底沁出几分幽深。 阿成娘此时已经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阿成,一双眼里,除了泪意和水光,满是浓浓的不舍和决绝。 “阿成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活在世上,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算我求你们,收留他。 他很乖,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也不会吵你们,你们只要给他一口饭吃,一个地方住就好。” 说着,阿成娘不由得抬起手,轻轻的抚过阿成的头、脸,每一下都小心翼翼而又温柔不已,每一下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感情。 “好阿成……娘对不起你!” 阿成娘一把将阿成搂在怀中,紧紧的抱住。 “娘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的生活,知道了么?” 阿成却只是擎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呆滞的窝在阿成娘的怀中,一动不动。 冷月见状,心底却猛地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阿成娘猛地松开阿成,朝着死者跑了过去,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将死者身后的匕首一把拔了出来。 “她要自尽!” 冷月话音刚一落下,就见阿成娘已经举起到,朝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刺了下去。 夜九宸眸光一凛,立刻上前准备夺刀,房间内的众人也都瞪大了眼睛,怔楞在了原地,一时间忘了要作何反应。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却猛地在房间内响起。 “娘,不要死!”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阿成娘的身子宛若石化了一般,举起的刀,生生的就顿在了半空之中。 其他人也充满了惊讶,不由自主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冷月擎着一双锐利而又笔直的眼眸看着阿成。 他居然……说话了! “阿成,你……” 阿成娘一脸的不可思议,几乎以为刚刚听到的是幻觉一般。 而夜九宸最先反应了过来,趁着这个空档,将阿成娘的手腕一弯,轻松便将匕首夺了下来,回到了冷月的身边。 阿成娘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了,直接飞奔到阿成的身边,脸上喜忧掺半,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阿成,你说话了……你说话了……你好了……” 阿成娘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将阿成再次抱紧了怀里。 “我的好阿成!” 事情,突然有了转折,掌柜和几个布料商人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杀人偿命,这是铁律。 可是死的人若是该死呢? 至于已经被夜九宸点了穴的灰衣,虽然从头到尾都在现场,但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什么都不关心,老老实实、尽职尽责的充当背景板。 冷月站在原地,沉默着看着这一对苦命的母子,眼底的光像是夜空下深邃的大海,平静却又汹涌。 激动平复,阿成娘被掌柜的绑了起来,送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又小二看守着,其他人也都各自回了房间。 毕竟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明早一早还都要赶路,自然是要早点休息。 现在就只等着岳城明早将官府的人带来,将阿成娘带走了。 房间里,冷月看着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熟的阿成,双眸如古井一般,深沉不见底。 “吱呀——”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夜九宸带着芜菁走了进来。 冷月转眸,朝夜九宸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起身,走到门口,低声朝芜菁吩咐。 “你看着他,” 说完,便同夜九宸一起离开房间,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隔壁房间里,关着灰衣。 冷月朝隔壁房间紧紧关闭的门看了一眼。 “不杀?” 夜九宸朝冷月确认了一句,冷月摇了摇头。 “先不杀,不过今天有点累,先不管他,明早一早带着一起出发。” “嗯!” 对于这一点,夜九宸也没有什么异议。 顿了顿,似乎是有话要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说有屁放!” 什么时候,她家小妖孽也变得这么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了? 面对冷月的揶揄,夜九宸却是一点都不恼。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可你在我心上。” “……” 猝不及防的一句表白,劈的冷月顿时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行吧! 小妖孽长得好看,说的都对。 “那还等什么?” 三更半夜,大家都睡着了,这个时候不干坏事,难道等天亮了所有人醒了再干? 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一句话说完,两人随即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 翌日,清晨。 冷月还躺在床榻上熟睡着,突然就听到走廊里有人惊呼。 “不好了!不好了!人跑了!” 冷月起床气严重,即便闭着双眼,身上也抑制不住的蔓延出一股幽冷的气质。 吵人睡觉的都是杀千刀的! 冷月翻了个身,夜九宸睁开眼,宠溺的望了一眼怀中冷着一张脸的人,不由得唇角勾了勾。 “再睡会,我去看看。” “嗯!” 说完,夜九宸帮冷月掖了掖被子角,起身下了床榻,来到门口。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神色紧张凝重的芜菁站在门前。 夜九宸走出房间关上门,表情平静的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 “主子,阿成……不见了!” 说着,芜菁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该死,属下也不知道怎么睡的这么熟,还请主子责罚。” 此时走廊里已经喧闹了起来,掌柜的、小二、还有那几个布料商人都举在在走廊内。 “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吵吵嚷嚷的。” “对啊,天不是才刚亮么?官府的人来了?” “不是不是!”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被围在中间的小二脸色都急红了。 “是那个女人……那个杀人凶手,跑了!” “跑了?” 听小二这么一说,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掌柜的更是直接冲进房间去查看,却发现原本应该绑着阿成娘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绳子。 “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守夜,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 “嗨!这还用说么,肯定是人逃跑了。” “这可怎么办啊,人跑了,一会官府的人来了,我们可怎么交代啊!” “什么怎么交代,就照实说呗!” “其实我觉得,人跑了也挺好的,毕竟他相公那么畜生,也该死。 也算是个苦命的女人,以后带着儿子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好好生活也挺好。” 几个布料商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阿成,不由得朝夜九宸和芜菁这面看了过来。 夜九宸始终表情平静,突然间被人看,不由得煞有其事的露出一抹惊讶。 “那个女人跑了?真是不巧,她儿子也不见了呢!” 众人:“……” 咋感觉你的语气这么轻松呢? 说话间,岳城已经带着官府的人进了客栈,一番询问之后,带走了尸体。 无奈,凶手已经跑了,他们只能发出通缉,灰溜溜的回去。 只是,这一场风波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众人出行的脚步,感慨归感慨,议论归议论,事情有了结果,众人纷纷收拾行李,退了房,各自上路…… 第472章 活着,却也死了 清晨的阳光,肆意而又温暖。 马车缓缓的在乡间小路行驶着,天气转暖,原本萧瑟凋零的树枝,也开始渐渐透出了一丝丝的绿。 岳城和芜菁负责驾驶马车,冷月、夜九宸带着灰呆在马车车厢内。 冷月和夜九宸面无表情的坐着,灰衣也是面无表情的坐着。 他现在满心的妈卖批。 从昨晚到现在,冷月和夜九宸除了到了时辰一次次的给他点穴之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对他做。 这是对待俘虏的态度么? 明知道他悄悄跟着就是为了盯着他们二人的行踪,不但不采取措施,反而光明正大的直接把他带着。 到底是他们两个压根没把他当回事,还是他自己原本就不中用。 但灰衣不是冷月从前遇到的那些杀手或者暗卫,他比他们,有着更高的忍耐力。 也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冷月和夜九宸很有默契的,没有对灰衣采取像以往一样的态度,或者是用刑。 马车内的空间有限,三个人就这么坐在里面,不说话,也不做什么举动,一时间,竟然也不觉得尴尬或者气闷。 就这样,马车继续行驶着,一直到了中午,才进了一座镇子。 岳城找了一家饭馆将马车停下,转头向马车内禀报。 “主子,中午了,吃些东西再赶路吧。” “嗯!” 马车内,夜九宸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即拉起冷月的手,走下了马车。 灰衣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响。 早上在客栈的时候,冷月和夜九宸已经给他吃过东西了,他很有自知之明,不觉得一个俘虏,能有多么好的待遇,一日三餐外加温暖的行宿。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夜九宸给他点的穴道,根本没有办法解开。 索性,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这对夫妻两个,到底要干干什么。 见冷月和夜九宸下了马车,灰衣随即闭上了双眸。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外却传来了冷月的声音。 “把人带下来。” “是!” 岳城的话音落下,马车帘子立刻被人掀开,灰衣睁开眼,还不等作出反应,就见岳城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上前,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灰衣:“……!!!” 他是个男人! 男人!!! 公主抱是几个意思? 思忖间,岳城已然将灰衣抱下了马车,来到了冷月和夜九宸面前。 冷月看了看,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挺适合你!” 夜九宸弯了弯眉眼,煞有其事的看了灰衣片刻,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挺适合。” 灰衣再次:“……” 他踏马怎么就没看出来哪里适合了? 灰衣双唇紧抿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是冷月和夜九宸压根没管他,直接转身,相携进入饭馆,芜菁紧跟,岳城和灰衣最后。 这家饭馆虽不如临安的酒楼那般规模,但装修考究,环境也还算宽敞,看起来应该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饭馆了。 冷月一行人一进入饭馆,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毕竟,一行人锦衣华服倒不算什么,但是男的俊美,女的惊艳,外加后面还有个男人抱着另外一个男人,想要不吸引人的注意都难。 “几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殷切的迎了上来,芜菁主动上前。 “小二,麻烦给我们一间最大的雅间,然后上点好酒好菜。” 说话间,芜菁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小二的手上。 小二看着掌心泛着银光的、沉甸甸的银锭子,眼睛都放光了,其他人的注视也都更加肆无忌惮了。 有钱、好看也就算了,居然出手还这么大方。 果然啊,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枯燥也乏味。 “好嘞,几位跟我这边请!” 小二收起了银子,声音都响亮了几分,立刻引着几个人上了二楼靠窗的一间雅间。 雅间确实还算宽敞明亮,而且靠近街道,能够随时随地看见下面的景致和行人。 冷月和夜九宸芜菁入座、岳城先是将灰衣放在冷月和夜九宸对面的位置上,随即自己也坐了下来。 一行人,坐在一起,灰衣僵硬了一上午的脸色,终于有些了些动容。 冷月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倒是芜菁,忍不住讥诮了一句。 “怎么,觉得很奇怪么?” 灰衣闻声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王爷和王妃,和你侍奉的人不一样。” 灰衣依旧没有说话。 确实不一样,他已经感受到了。 如果说之前让他乘坐马车,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还说的过去,但是现在同坐一桌吃饭,就没法解释了。 最主要的是,不只是他,还有岳城和芜菁。 灰衣从小是被江行烈选中培养的,当时被选中的,有二十个孩子,可是他们从小就要学会各种厮杀本领,儿时的情感单纯且真挚,他也不是没有过同伴,没有过生死相依信赖之人。 可是,江行烈却在某一天,将他们所有人关在了同一个笼子中,让他们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才有机会活下去。 那种亲眼看着自己过去同吃同睡、共同成长的朋友在眼前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一个一个倒下,最终连自己都要加入到其中的感受,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还不够残忍么? 最终,他活下来了。 可是却也死了。 他跟着江行烈,为他做各种隐秘而又危险的事情,从来不知道反抗,也从来没有被正视过。 可是现在,同样作为暗卫作为属下的芜菁和岳城,却在告诉着他,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主子,另外一种杀手。 灰衣垂下头,没让冷月和夜九宸看见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波动。 很快,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因为灰衣浑身无力,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所以芜菁先端着饭菜到他跟前喂他。 灰衣也不矫情,不吃饭,饿的是自己。 死也好,受这么也好,都要有力气,吃饱饭。 所以,见芜菁将筷子送到唇边,想都没想就吃了下去。 冷月抬头看了一眼。 “你就不怕下毒?” “你要想毒死我,早就毒死了,不会等到现在。” 灰衣嚼着饭,很平静的说了一句。 冷月点了点头,夜九宸倒是似笑非笑。 “你倒是对我们了解的很,那你应该知道,我和月儿,有的是你从前没见过的办法来对付你。” “嗯,知道。” 灰衣回了一句,吃饭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又吃了一口芜菁送到唇边的饭菜,终是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所以,你们一直没对我动手,只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么?” “不是!” 这一次回答的是冷月,冷漠的脸像是常年浸淫在冰雪之中,消不开,解不了。 灰衣闻言一愣。 冷月一边吃着夜九宸夹到碗里的红烧肉,一边没什么情绪的说道:“我们压根没打算对你动用那些刑罚。” 冷月的一句话,让灰衣彻底怔楞在了当场。 他们,居然没打算对自己动用刑罚? 灰衣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看一本正经面瘫一般的冷月,又看了看似笑非笑,鬼魅一般的夜九宸,这一次是彻底惊诧了。 他相信,冷月和夜九宸没有必要骗自己。 可是他们…… “为什么?” “吃饭!” 灰衣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却不想话音刚一落下,还没等冷月和夜九宸回答,芜菁却是冷冷的训斥了一句。 毕竟,她自己不能吃要先喂别人,若是冷月、夜九宸或者是岳城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意欲对冷月和夜九宸不轨的人,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灰衣眸光凝了凝,倒是老老实实的将唇边的饭菜一口叼了去。 嘴,是在咀嚼蠕动着的,但是目光,却如鹰隼一般,笔直而又锐利的直直的逼视着冷月和夜九宸,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似乎他们两个今天如果不给出答案,他的目光就能直接从这两人身上生生的剜下一块肉来一般。 只是,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他一向冷漠的、沉寂如死水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动荡,有了急切、好奇……这种一个杀手、一个暗卫不应该有的情绪。 空气,有那么一两秒的宁静。 冷月吃着红烧肉,嘴角的一抹油渍,好像是顽皮的孩子一般,就那么挂在那里。 夜九宸眉眼全是柔和,这个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眸光冷冽深沉,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在冷月面前,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之下,都会瞬间温柔如水。 夜九宸略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抬起手,宠溺的从冷月的嘴角擦过。 动作,极近日爱日未,而又格外的和谐有爱。 岳城和芜菁早就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的吃饭的吃饭、喂饭的喂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但一直殷切的看着两人,渴望得到答案的灰衣,却猝不及防的被秀了一脸。 灰衣:“……” 我在问问题你,你俩先回答完了再秀恩爱不成么? 第473章 没有撤退可言 灰衣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夜九宸和冷月在自己面前秀了一脸,被塞了满满的一嘴狗粮。 好在,夜九宸塞完狗粮,倒是很有良心的看向了灰衣。 “因为,你和他们不同。” 你和他们不同! 不同! 或许夜九宸只是随心第一句话,也或许,只是在单纯的阐述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灰衣听在耳朵里,涌在心上,居然像是在平静的湖底,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让灰衣的心掀起一阵阵涟漪。 灰衣擎着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冷月坐在一旁,立刻不干了! 就说她家小妖孽,没事老无意识的撩人,什么叫“因为,你和他们不同”,这种话能随便说么,说了人家能不被撩么,被撩了咋办? 再说,撩个女人也就算了,还撩个男人!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一个钢铁直男掰弯了,不是罪过么! 越想,冷月越觉得灰衣看向夜九宸的目光有点不正常,顿时冷着脸,凝着眸,没什么情绪的开口说道: “别多想,只是因为,你比他们都刚! 那些招数即便用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浪费那个时间做什么?干点别的它不香么?” 冷月的一番话,果然让灰衣刚刚震惊的情绪有了一丝丝的平复,直视的目光,也随之从夜九宸转到了冷月身上。 冷月毫不示弱的回看过去。 “怎么,说的不对么? 就跟你知道在我们手中是跑不掉的,所以压根不浪费力气逃跑是一样。” 原来如此! 灰衣顿了顿,不禁垂眸,心中暗自笑了笑。 原来,他们是因为早就看穿了自己,所以才不愿意浪费时间而已。 可是为什么,刚刚自己会因为因为那样一句话,就变得心情不再平静了呢? 说到底,他们或许是不一样的,但也只会对他们的属下,像岳城、芜菁不一样,但不会对自己不一样。 毕竟,自己是江行烈派来的人。 “所以,你们还是想知道,江行烈为什么派我来,不问只是因为知道我不会说,对么?” “这倒不是!” 夜九宸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随意的一句话,让灰衣一颗如石头一般的心,开始有了不同,也不知道冷月脑袋里策马奔腾的演出了一场古代耽美虐恋大戏,只是听到这里,不由得回了一句。 “不问,只是因为有些事情即便不用问,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灰衣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一张脸冷漠的一如初见。 “你们打算怎么对我?” “这个……” 夜九宸说了两个字,随即将目光看向冷月:“要看我们家月儿的心情了。” 灰衣:“……” 一言不合就洒狗粮! 刚刚芜菁就已经给灰衣喂好了饭,几个人对话的功夫,芜菁也吃了一大碗,再看冷月、夜九宸和岳城,也吃的差不多了。 冷月喝了口茶。 “还有多久到北境?” 夜九宸略微思忖了一下:“快马加鞭,申时左右便可抵达。” “那还等什么?” 冷月说了一句,已然站起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走!” 终于要熬出头了,太不容易了,这马车颠来颠去的,颠个一时半会的还好,这家伙颠了整整两日,已经把她整个人颠的七荤八素了。 夜九宸看出了冷月的想法,不由得宠溺一笑,起身拉住冷月的手。 “让你受委屈了。” “别整没用的!” 冷月一点不领情,直接转身朝楼下走。 “是我自己非要跟着来的!” 所以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自己选的马车,胃颠出来了都不能撤。 没有后退可言! 就这样,一行人在小镇上吃了顿饭,做了简单的修整,便即刻启程。 马车一路行驶着。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苍穹原本的碧蓝色,也渐渐被铅灰色所取代。 而还没靠近战场,冷月却似乎已经闻到了硝烟弥漫的味道。 这是身为雇佣兵的直觉,也是身为女兵王的天赋。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是个怀着身孕的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放肆,但是想到要到战场了,冷月还是本能的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小宇宙有蠢蠢欲动爆发的趋势。 一路上,马车内的三个人依旧没有说话。 马车外,芜菁和岳城也很安静,越靠近,每个人似乎都越绷着心底的那根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坐在一起吃饭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冷月和夜九宸,已经用他们独特的方式,让灰衣感受到了曾经在江行烈身边,感受不到的那种感觉,总之,马车之内,原本安静的空气内,冷不防的就响起灰衣闷闷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灰衣主动开口,冷月心里的小人简直惊呆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撑着一双澄亮而又敏锐的眼眸,直直的看向灰衣。 夜九宸也不禁有点意外。 也不意外灰衣能猜出来,毕竟,灰衣也算是一个聪明人。他只是意外,按照灰衣从前的性子和行事风格,有了疑问,居然没有藏在肚子里,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他之前对冷月和自己做了那么多的调查,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冷月的性格? 问了,冷月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不会回答的,而且还会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问…… 夜九宸突然有点好奇了,漆黑深邃的眸不禁微微一眯,嘴角也随即勾起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 果然,如夜九宸猜测的那般,冷月静静的看了灰衣三秒钟,然后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无懈可击的脸,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一字一顿回答道: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灰衣:“……” 冷月的回答让灰衣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就是一股浓浓的无力和无语感席卷而来。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知道冷月有个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初次见到,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灰衣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没什么波动。 “我就住在那个孩子的隔壁,房门没有关严,我看的清清楚楚。” 灰衣说的很是平静,也确实是在阐述事实。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那个女人把那个孩子抱走,经过我门口的时候,还回头朝着你们磕头。” “哦!” 冷月面无表情:“你看见我了?” 灰衣:“……” “你就看见她磕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朝我磕的?说不定人家就有磕头的爱好,走到哪磕到哪行不行?” 灰衣再次:“……” 讲真,他还真的只看见阿成娘抱着阿成磕头,却没看见冷月。 但是冷月这个辩解方式还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行行行,你不讲理你说了算! 想到此处,灰衣不禁破罐子破摔,直接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心好累,好想抱抱。 夜九宸就那么坐在一旁,一言未发的看着冷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灰衣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倒有些怀念。 毕竟,冷月自从怀了身孕之后,好像还真的有所收敛了,怼人都不经常了。 今天这事也怨不得冷月,毕竟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给她怼,她要是不怼,多对不起。 一场小小的风波,仿佛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夜色,悄悄近了。 墨蓝色的夜穹上,点点繁星点缀着,忽明忽暗,宛若一只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睁着眼睛,呲着獠牙,伺机而动。 夜色,安静。 乡间的路上,马蹄声阵阵,风呼啸而过,宛若鬼哭狼嚎。 芜菁和岳城坐在马车上,神色突然有些凝重。 马车内,夜九宸和灰衣眉心也是不自觉的微微一动,只有冷月,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眸之中,却仿佛投射着幽然而又冷冽的光芒。 “嘶——” 蓦的,马儿一声嘶鸣,随即扬起前蹄,扑腾起来,马车也因此而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岳城努力的拉着缰绳,想要将马匹稳住,芜菁早就将手放在了腰间,敏锐的撑着如夜色下凶狼的双眸,戒备而又警惕的盯着四周。 马车内,冷月一张脸已经冷的不能再冷! 她还说呢,这一路会这么顺利? 结果,临快要到了,狗东西就出来搞事情了! 他们的你们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老娘要到的时候出来,是从来没死过是么? 这边,冷月身上已经被幽冷的气势所笼罩,夜九宸见状,立刻拉住冷月的手,蹙着眉心,朝着冷月郑重的摇了摇头。 意思,再明显不过。 冷月有点不高兴。 “可是狗东西让我不高兴!” 你不让我上,我心底的郁闷咋纾解? “让我来!” 夜九宸沉着嗓音回了一句,一句话说完,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声音一闪而过,紧接着,夜九宸眼眸一冷。 马车外,岳成刚将马匹稳住,空气,也安静了两秒。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而已。 然而下一秒,黑暗之中却突然有着一道浓烈的杀气,朝着马车直直的奔袭而来…… 第474章 七秒钟记忆 夜色浓重,冷风恻恻。 伴随着冷风,一股浓烈的杀气朝着马车直直的奔袭而来,芜菁立刻拔出腰间的软剑,朝着杀气传来的方向回击而去。 同一时间,风声和着无数的箭声,从四面八方一齐涌了过来。 马车内,夜九宸微抿着薄唇,冷冽着眸光,一手揽着冷月的腰,一手拎着灰衣的衣领,猛地腾身而起,从马车顶端跃出。 赶在他们跃出马车的前一秒,车身已经被无数把箭齐齐射穿。 车身,瞬间四分五裂。 四周的密林之中,随即出现十几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每个人都蒙着面。 芜菁和岳城立刻冲上前,与那十几个黑衣人厮杀起来。 只是,芜菁和岳城的武功虽然高强,单打独斗或许有绝对的胜算,但对方派来的人也不弱,加上人数众多,所以岳城和芜菁对付起来,很快便开始力不从心。 冷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地面被刺成了刺猬还四分五裂的马车,心里一阵妈卖批,再看那些个黑衣人,顿时就想要撸胳膊挽袖子。 这种时候,干就完了! 然而,夜九宸却事先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赶在她有所动作之前,直接将人拉住。 “月儿!” “干什么?” “刚刚答应了我什么?” 冷月:“???” 夜九宸严肃的语气让冷月不禁一愣。 她刚刚答应啥了? 好像啥也没答应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心中的想法,不等冷月开口,夜九宸已然抢先一步。 “不管如何,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只能待在这里,不许动!” 厉害了我的妖!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夜九宸也不等她答应,转眸看了一眼靠在树上的灰衣,随即转身,纵身一跃,便加入了战局。 冷月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厮杀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只觉得胸口憋闷不已。 半晌,只能重重的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哎! 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妖孽,跪着也得宠完。 想着,冷月随即来到灰衣身旁的位置,干脆也和他一样,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有了夜九宸的加入,战局很快便有了逆转,黑衣人一个一个的倒下,眼看着一场危机,就要被化解。 灰衣侧眸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女人,突然发现,有些摸不透她。 也不算是突然发现。 好像从一开始,冷月的为人、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对他来说就是个迷。 离经叛道仿佛已经不能形容她了。 心爱的人在眼前同杀手厮杀,就算是胜券在握,一般的女子也会忧心不已吧。 结果眼前这位可好,不但一点都不担心,还一副好整以暇的看戏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根本不喜欢夜九宸来着。 想到此处,灰衣不禁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也许是看的太过无聊,听见了灰衣的笑声,冷月不禁转头。 “你笑什么?” 冷月不带什么语气的质问,让灰衣不由得一愣,擎着一双眼眸,不解而又震惊的望着冷月。 她刚刚说什么? 自己……竟然,笑了? 从伙伴们全都死去的那一刻起,灰衣就再也没有笑过,不只是没有笑过,喜怒哀乐这些情绪,他统统都没有。 仿佛,早就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没有感情。 可是刚刚,他竟然笑了么? 回想起那一个瞬间,灰衣自己也有些迷茫。 太久没有笑过了,早就忘记了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冷月也察觉到了灰衣的怔楞,只是没往他那方面想。 孩子这么傻了么? 连自己因为啥笑都不记得? “你是属鱼的?” 冷月的话让灰衣不禁唤回了几分思绪。 “你说什么?” 冷月:“……” 完了,孩子不管记性不好,听力也不好了。 多半是废了。 “我说,你是不是属鱼的。” 灰衣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十二生肖之中,从未听过有鱼这一生肖。” “嗯,我这是十三生肖。” 冷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时间竟然让灰衣有些莫不着头脑。 “这世间,还有十三生肖?” “我说有就有,你不就是么?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灰衣怔怔的望着冷月,而冷月已经对和灰衣之前的对话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毕竟,一个又傻又聋的孩子,体会不到她这种小仙女的快乐。 冷月重新看向战局,此时黑衣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了,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 冷月顿了顿,用不咸不淡,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夜九宸几人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速战速决,留一个活口!” 听见冷月充满烦躁和不耐的声音,夜九宸随即勾了勾唇,眼底的光却似乎更冷了,手上的攻势也愈发的凌厉迅速,让人无法招架。 灰衣依旧怔怔的凝望着冷月,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她刚刚看似随意的话。 虽然不知道冷月为什么会说他和鱼一样,记忆只有那么短暂的时间。 但,鱼的记忆,真的只有七秒钟么? 如果是这样…… 那自己,真的希望能够做一条鱼。 那样,就可以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年少时的痛苦与欢乐,忘记同伴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倒下的刻骨铭心…… 可惜,他不是! 战局,结束了。 十几个黑衣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因为冷月发了话,所以留下了一个活口。 夜九宸退出战局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冷月身边。 “没事吧?” “没事。” 冷月觉得夜九宸这话问的有点多余,自己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事的样,但是来自小妖孽的关心,冷月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收下,所以就忍住了没怼。 夜九宸点了点头,牵过冷月的手,将人从地面拉了起来。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凉意,你这样坐在地上会着凉,以后,不许这样了!” 冷月:“……” 小妖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现在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说话间,岳城和芜菁已经押着剩下的那最后一个黑衣人来到面前。 冷月擎着一双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面前的人,片刻,缓缓启唇。 “你们怎么来的?” 黑衣人:“???” 岳城、芜菁、灰衣:“???” 就连夜九宸,听闻了冷月的话,都是一脸懵逼加问号。 正常逻辑,不是应该问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么? 冷月问的啥? 你们怎么来的? 什么意思? 别说是黑衣人,就连芜菁和岳城都没听明白,还以为冷月描述错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就见冷月眼底已经浮现出一抹冷燥,强打着最后一点耐心,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问,你们怎么来的?走路?乘车?还是骑马?” 这一回,众人就算是想要迷茫,都无处迷茫了。 冷月把话说的多清楚啊。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几个人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当然,除了夜九宸。 想起刚从马车里跃出落在地面,冷月第一眼看的就是已经四分五裂被射成了刺猬的马车,还有当时那个眼神,加上她现在问的问题,夜九宸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也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他的小月儿,果然与众不同。 但却不得不承认,实际的很。 也许是被冷月的问题跟震的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黑衣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本能的回了一句: “骑马……” “嗯!” 听黑衣人这么说,冷月眼底的燥意才消退了一些。紧接着,又朝黑衣人问道:“马呢?” 这么多人,十几匹马,一会可劲挑。 “在林子里……不是,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回答完冷月的问题,猛地反应过来,随即凶狠的朝冷月反问了一句。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白费力气。” “我想干什么? 你们把我的马车都弄成什么奶奶样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还能用么? 把你们的马赔给我,这事就算两清了。” 众人:“……”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更怕,安静的空气之中,仿佛有一群乌鸦扑腾着翅膀呼啸而过,还一边扑腾一边发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叫声。 “嘎——嘎——嘎——” 黑衣人整个都懵了,灰衣、芜菁、岳城也懵了。 芜菁和岳城还好,虽然早就领教过冷月那与常人不同的想法,但冷不丁看见冷月这番操作,还是有些接受不来。 灰衣和黑衣人就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哪有人被刺杀后的第一瞬间,想的是马车? 冷月没有那个心情管其他人的想法,只是略显疲惫的朝着身旁一脸宠溺的夜九宸看了一眼。 “人没用了,杀了吧。” 夜九宸点点头:“好!” 黑衣人:“???” 你都不问问,谁派我来的? 黑衣人心中这么想着,冷月却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竟然不用听到声音,就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是你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不用浪费时间么?” 黑衣人今晚不知道第几次:“……”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可是这么死,好踏马不甘心啊!!! 第475章 在意会只字不提? 黑衣人就这么带着浓浓的不甘心和不解,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同伴们一起踏上了黄泉路。 夜九宸和冷月率先朝林子里走去,后面岳城抱着灰衣,芜菁跟在旁边。 灰衣看着前方几步之遥的两个人。 原本晦暗的夜穹,此时已经有月亮悄悄冒出了头,皎白的月光照进林中,照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仿佛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他们二人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刚刚那场刺杀的影响。 灰衣说不出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复杂而又难解,像是纠结在一起的线团,凌乱而又没有头绪。 动了动喉咙,灰衣终是忍不住开口。 “他们,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派来的人么?” 毕竟,看刚才那个黑衣人,也不是那种严刑拷打就一定什么都问不出的人。 可是冷月压根连问都不问,留下活口只是为了要人家的马。 冷月这样也就算了,夜九宸也如此纵容她? 灰衣一句话落下,芜菁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是不想知道,是已经知道了答案的问题,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灰衣一愣。 芜菁倒是有耐心给他解释。 “那十几个黑衣人,一开始只有我和岳城在抵挡,如果他们分出几个人来牵绊住我们,其余的人去攻击主子,我们根本就无法阻拦。 但是那十几个黑衣人,并没有这么做。” 灰衣似乎有些不大明白。 “你们的意思是,这些黑衣人,不是为了刺杀而来的?” “不!是为了刺杀而来的!” 这一次回答的,是岳城。 “只不过,目标不是当时站在树下的人。” 树下? 当时树下有三个人,冷月、夜九宸、自己。 夜九宸后来加入了战局,那些黑衣人也并没有手下留情,就说明那些人的目标,是包括夜九宸在内的。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不会有人因为自己而来,那就是…… 想着,灰衣不禁朝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还走在月光下,背影纤瘦冷艳,但即便是背影,也有着一种独特的、与生俱来的冷冽气质,宛若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更似高悬于夜穹广寒宫中的月中仙子。 一个背影都如此迷人,样貌,自是不必说。 所以…… 一瞬间,灰衣立刻有了答案。 “是夜陌寒!” 说着,灰衣垂下了眼眸。 冷月和夜九宸虽然走在前面,但是几个人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刚刚灰衣和芜菁、岳城的对话,自然是被他们一丝不落的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还有救!” 蓦的,冷月猝不及防的开口,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灰衣一愣。 紧接着,就听冷月用不咸不淡的口吻,继续说道:“还没傻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灰衣:“……” 我谢谢你啊!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林子深处,不远处,果然拴着十几匹马。 冷月阴沉了一晚上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缓解。 顿了顿,冷月背对着岳城等人:“看好哪个挑哪个。” 说完,便同夜九宸一起上前先去挑选。 五个人,十几匹马,确实可以随便挑。 很快,几个人挑好了马。 夜九宸不放心怀着身孕的冷月自己单独一匹马,说什么都要跟冷月公乘一骑,灰衣现在就跟一滩泥一般,自然也不能自己单独乘坐一匹马,要和岳城一样。 就这样,五个人三匹马,很快便在夜色下,疾行起来。 …… 大周国的军营内,巡逻的士兵正有条不紊的从夜陌寒的帐篷前经过。 柳青借着月色进入到帐篷内。 夜陌寒此时正站在地形图前,神色严肃而又专注。 如今的夜陌寒,虽然还是同样一张脸,但是身上的气质早就已经截然不同,尤其是曾经那双深不可测,而又幽冷深邃的眼眸,如今愈发的深不可测,却也愈发的让人琢磨不透,心神震颤。 朔风站在夜陌寒的身旁,静静的看着。 自从回到大周,夜陌寒就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于曾经那个执着的冷月,再也不提起半个字。反而把染离封了妃子不说,还将右相程必的女儿程嫣然纳入后宫,还有一些其他朝廷重臣的女儿。 只是,后宫充盈的夜陌寒,却仿佛对谁都没有真情。 换句话说,曾经夜陌寒看冷月的那种眼神,朔风再也没有看过。 “帝君!” 柳青来到朔风身边,朝他点了点头,随即躬身向夜陌寒行礼。 听见柳青的声音,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帝君,我们派出去的人,无一返还。” 柳青说完,不禁垂下了头,夜陌寒闻言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嗯,还有其他事么?” 柳青愣了愣:“没有了。” 夜陌寒听出了柳青语气里的异样,不由得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 “怎么,有话要说?” “属下不敢!” 柳青闻言立刻垂下头,恭敬的了回了一句,夜陌寒闻言却是浅然一笑。 “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在孤的面前,也开始有所隐藏了?” 柳青和朔风都没有回话。 “没事,有什么想问的,问吧,孤恕你们无罪。 毕竟,孤的身边,也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说这话的时候,夜陌寒的语气里竟然难得的带出了几分久违的落寞。 听夜陌寒这么一说,柳青和朔风这才抬起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略微思忖了一下,还是朔风忍不住开口。 “启禀帝君,您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这些人派出去,有去无回?” “是!” 夜陌寒倒是没打算隐瞒,朔风一问,便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您为什么……” “你们啊!” 知道朔风和柳青一时间没法理解,夜陌寒不禁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旁,慢慢的坐了下来。 “你们以为,夜九宸修书给我,让我发兵攻打西凉是为了什么?” “这……” 面对夜陌寒的这个问题,朔风和柳青却答不上来了。 他们只是对夜陌寒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但对于权谋之术、猜人心思的事情,却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夜陌寒也不恼:“我们在西凉的时候,你们就没有察觉到,夜九宸和江行烈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么?” 经夜陌寒这么一提醒,朔风和柳青顿时想了起来。 夜陌寒继续说道:“江行烈认定了夜九宸就是他的儿子,表面上看起来,想要将皇位传给夜九宸。既然想要传皇位,那么有些事情,自然也是要管的。 除了给个王位,对于王妃,那个未来皇后的位置,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奈何,夜九宸心中只有一个人。 江行烈会不对那个人下手? 可是江行烈不知道,对夜九宸来说,那个人胜过一切。江行烈对那个人下手,以夜九宸性格,怎么可能会完全无动于衷? 而且,就算是现在局势缓和了,但是夜九宸也好,江行烈也好,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对。 所以,为了那个人,夜九宸自然会不顾一切。” 夜陌寒有条不紊,语气平缓的说着,朔风和柳青听到这里,自然也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只是,他们同时也注意到,夜陌寒从头到尾,都只用“那个人”,而没有叫出一次,冷月的名字。 所以,有些人、有些事,看似已经过去了,其实只是假象罢了。 “属下还是不明白,帝君今日为什么要派那些人去。” “呵!” 夜陌寒轻轻一笑:“夜九宸休书与孤结盟发兵西凉,其实也是在试探,孤对他挚爱之人是不是已经完全放弃了。 既然如此,孤不如提早给他个答案。 当然,孤不是真的放不下。 只是,兵既然已经发了,自然就要做出点事情来。 你们之前不是还劝阻孤,这个时候对西凉发兵,没有十足的胜算么? 确实,如果只是我们单独向西凉发兵,别说是没有十足的胜算,直接可以说是必败之势。 可现在有了一个夜九宸,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兵,孤可以发! 战士,孤也可以起! 但结果,却不是他夜九宸说了算!” 说到这里,夜陌寒突然一敛脸上所有的表情,阴沉着眸光,慢慢的站起身,重新走到地形布防图前,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孤要,整个西凉!”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朔风和柳青看着夜陌寒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底突然有些担忧。 夜陌寒口口声声说,已经不在乎冷月了,他充盈后宫,只字不提,也确实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意了。 但若是真的不在意,会连名字都不敢提起么? 这种情况下,如果牵扯到冷月的生死安危,夜陌寒,还会像现在一样,如此笃定决绝么? 夜陌寒这边发生的事,冷月和夜九宸完全不知道,也懒得去猜测。 他们只是乘着夜色,快马加鞭的往西凉的军营赶去。 冷月心中正妈卖批着。 狗东西夜陌寒! 居然派人来毁了她的马车,害她要骑马被颠! 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第476章 你能把我怎么的 夜色浓重。 原本申时便可以抵达军营,但被夜陌寒派来的人这么一搅和,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冷月心底的小人气成了河豚,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冷意,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此降低了温度。 终于,远远可以看见军营的火光和影子,冷月身上的冷意才稍稍减退了一些。 夜九宸抱着冷月策马,自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情绪。 只是,相比较来说,夜九宸心中更多的则是无奈和愧疚。 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将冷月和冷家人平安送到羌无,待到一切都解决之后,自己再去寻她们。 可是冷月总是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直到现在,夜九宸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亲手准备的药,对冷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或者说,冷月是不是早就察觉到那杯茶有问题,所以压根就没喝下,这一切的一切,夜九宸都不知道。 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这般,知道或者不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最重要的是,冷月在他身边。 内心那种巨大的空洞感,只有冷月才能够填满,除了她,谁都不行。 想着,夜九宸抱着冷月的力道,不由自主的用力收了收紧,幽邃的黑眸在夜空之下,更是宛若夜狼一般,凌厉明亮。 冷月并不知道夜九宸此刻心中的想法,察觉到他的动作,只当他是怕自己冷。 “别担心,我不冷。” 冷月轻声开口,用夜九宸能够听得清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嗯!” 夜九宸闻言,嘴角不由得向上挑了挑,还顺势在冷月的发丝上蹭了蹭。 夜九宸作为监军的旨意,早就被飞鸽传书给了军营,按照行程时间,镖旗将军傅尧倒是一早就派了人在军营门前等待着。 终于,夜九宸等人抵达了军营。 “吁——” 伴随着夜九宸一声长呵,马儿停下了脚步,军营门前守着的一行人立刻单膝下跪。 “参将刘铮,率副将曹营,恭候寰王殿下多时,寰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夜九宸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淡淡看了一眼,随即缓缓启唇,不带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 “免礼!” 夜九宸说着,已然翻身下马,随即转身将冷月抱了下来。 将冷月放妥之后,夜九宸又转身,走到已经下了马的芜菁岳城灰衣身边。 灰衣看着眼前的夜九宸,不知道他突然之间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些戒备。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却抬手,在灰衣身上的几个穴位点了一下。 一瞬间,灰衣只觉得身体的那种无力感,立刻消失殆尽,丹田处有一股热浪也随即涌了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久违的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和可以自由支配身体的感觉,让灰衣一瞬间有些不适应。 看着夜九宸的目光,也愈发的不解。 他竟然……解了自己的穴道? 就不怕自己逃跑? 夜九宸敢解开,自然不怕。 毕竟,他很有信心,江行烈派灰衣来,绝对不只是淡淡盯着他和冷月那么简单。 现在已经到了军营,灰衣不会逃跑,再限制他的行动,已然没有什么意义。 况且,军中复杂。 只是,他心中的想法,不会那么好心情的给灰衣解释罢了。 这边,冷月下马之后,就擎着一双宛若蒙了寒霜一般,冷冽锐利的眸子,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眼前几个人。 参将……副将……还有十几个士兵。 嗯,干得漂亮! 冷月微微敛了敛眸光,并没有将心底的情绪表现出来分毫,只是即便如此,她的身上也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矜贵。 冷月在打量刘铮和曹营的时候,刘铮曹营也在打量冷月。 只是,看清冷月的相貌和穿着的那一刻,两个人脸上立刻露出一丝不喜。 军营之中,向来最忌讳有女人的存在。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寰王,被莫名其妙的派来这里当监军也就算了,结果这个监军居然还带了个女人来? 当这是哪里? 这样的人,可以行军打仗?可以成为他们的监军?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笑话! 刘铮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没隐藏情绪。 夜九宸和冷月也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只是夜九宸现在最担心的是冷月的身体,想让冷月赶紧休息,所以其他事情,他现在并不在意。 “累不累?” 说话间,夜九宸已经回到冷月身边,冷月摇了摇头,饶是如此,夜九宸还是带着冷月,提步朝军营内走。 折腾了两日,而且还是不平静的两日,一个时辰前又刚刚经历过刺杀,冷月说是不累,夜九宸心里也很担忧。 所以,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让冷月睡觉。 可是没想到,两个人还没等踏进军营,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寰王殿下!” 刘铮不咸不淡的开口唤了一句。 “寰王殿下从小就在临安城内养尊处优惯了,想来,也是第一次来到军营,对于行军打仗这些事,不知晓也是正常的。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但属下既然身为参将,就有责任和义务将有些事情告知寰王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刘铮明显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不屑口吻,仿佛夜九宸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不谙世事,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王爷。 夜九宸在刘铮拦下的那一刻起,黑眸就不由得半眯了起来,听到此刻,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是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他知道刘铮为什么会拦下他,也知道为什么刘铮说话会阴阳怪气,更加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监军前来,只有一个参将带着副将来迎接。 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怀有身孕的冷月。 然而刘铮此刻却阻拦着他带冷月去休息。 一瞬间,夜九宸宛若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眸,顿时迸射出两道冷芒,直直的打在刘铮的身上,宛若带了实质一般,摄人心魄。 接触到夜九宸的目光,刘铮不由得一愣。 如果是寻常的纨绔王爷,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凌厉幽冷的气势? 难道,这个寰王,是个有点本事的? 但在刘铮心中,就算认定夜九宸不是一个来军营中当闲人的酒囊饭袋,有那么一点点本事,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毕竟,有傅尧在,其他人的本事在刘铮和其他将士眼中,那就根本不够看! 想到此处,刘铮不禁挺了挺腰板。 “滚开!” 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蓦的夜九宸开口冷冷的说了一句。 刘铮脸色立刻一僵,身后的副将曹营更是怒气上涌,准备上前。 岳城和芜菁见到这副架势,也已然冷着脸上前。 早在他们听到刘铮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居然敢对夜九宸用那种语气说话? 居然敢用那样不屑的眼神去看冷月? 如果可以,他们两个真想直接上去直接把眼前这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直接弄死。 可惜,夜九宸和冷月都没有发话,他们就只好生生的将心底的那份愤怒按捺住。 然而这一刻,眼看着气氛胶着起来,夜九宸的一句滚开,已然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架势,芜菁和岳城自然要冲在前面,最好是直接动手,教训教训这几个敢对夜九宸和冷月出言不逊的人。 空气,突然安静了两秒。 夜九宸脸色阴沉,刘铮和曹营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冷月,突然间猝不及防的淡淡开口,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你叫刘铮是吧?” 刘铮虽然对夜九宸充满了敌意,但夜九宸的身份毕竟是西凉寰王,还是江行烈亲封的监军,他多少也要顾忌一些。 但是冷月就不同了。 刘铮不知道冷月的身份,还以为就是一个跟在王爷身边的女人。 一个女人,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刘铮自然不能忍。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参将的名字,也是你能直接叫的?” 刘铮一句毫不客气的话出口,夜九宸身上瞬间腾升起一阵杀意,芜菁和岳城也表情凝重的准备上前直接跟刘铮动手,然而却被冷月不着痕迹的全都压了下来。 冷月抬手示意芜菁和岳城稍安勿躁,又用手指头挠了挠夜九宸的掌心。 夜九宸察觉到冷月的小动作,整个人身上的戾气顿时消退了一些。 冷月这是又要搞事情? 算了! 那就等冷月收拾完了刘铮,他再算账好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随即嗔怪又无奈的看了冷月一眼。 冷月见安抚住了夜九宸,这才正了正神色,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面瘫脸,朝着刘铮,直直的看了过去。 一瞬间,冷月眼中的深邃和冷意,竟然让究竟沙场,见惯生死的刘铮,身子一僵。 好像这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然后,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冷月用不大不小、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声音和语调,淡淡开口,一字一顿道: “刘铮! 我就叫了,你能把我怎么的?” 刘铮:“……” 第477章 快忘了有你这么个人了 原本僵硬尴尬的气氛,因为冷月的一句话,画风一下子就变了。 刘铮一张黝黑的脸庞,此时都能看出涨红。 我就叫你了,你能怎么的? 那特么能怎么的! 刘铮脸色难堪,无言以对,一旁的曹营和其他士兵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再看冷月,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夜九宸,因为冷月这一句气的刘铮简直要吐血的话,脸上的阴沉,开始有些缓和。 他倒是忘了。 他们家的小月儿,单靠起死人不偿命这一个本事,就足以走遍天下了。 岳城和芜菁站在一旁,此时身上的戾气倒也减退了不少,只有灰衣,面无表情的看着冷月,再想想之前这一路上的经历,突然觉得,冷月对他还算好的了。 空气有些安静。 冷月没什么耐心,见刘铮不说话,随即又继续的淡淡开口说道: “还有事么?” 刘铮被刚刚冷月那么一气,早就忘了,只涨红着一张脸,撑着眼睛,死死的瞪着冷月。 冷月点点头。 “没事让开,好狗不挡路!” 说完,也不管刘铮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直接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军营。 冷月走进军营,夜九宸自然马上跟上。 只是,在经过刘铮身边时,那短暂接触的目光,依旧冷冽不已,让人心神胆寒。 就这样,一行人全部进了军营,副将曹营才忍不住上前。 “大人,就这样放他们进去了?” 经曹营这么一提醒,刘铮才猛地反应过来,脸色更为涨红了,懊恼的一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格老子的,那娘们到底什么来头?” 曹营笑的尴尬而又不失礼貌:“这大人你都不知道,末将上哪知道去?” 刘铮一僵,倒是有些无言以对。 曹营顿了顿:“大人,现在怎么办啊,人都进去了。” “还能怎么办?” 刘铮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马上去禀报将军!” 说完,刘铮立刻带着曹营等人回到军营,直奔傅尧的帐篷走去。 因为知道夜九宸要来,所以傅尧提前为夜九宸准备了两个帐篷,位置就在傅尧的帐篷旁边不远处。 虽然傅尧本人没有出来迎接,但是帐篷内安排的倒还算是妥帖。 夜九宸牵着冷月来到榻子前,将人按着坐下。 一旁,芜菁整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怎么了?” 冷月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好生气的?” “王妃,这军营之中的人,也太目中无人了! 明知道您和主子前来,那个什么镖旗将军,叫傅尧的是吧,不亲自出来迎接也就算了,居然只派了一个区区参将前来。 这还不算完,那个什么狗屁参将,到底是哪里来的狗胆子,居然敢对您和主子不敬!” 芜菁说的煞有其事,板着一张脸,恨不能现在就出去将傅尧和刘铮给撕了。 对此,冷月和夜九宸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意料之中的事。” 冷月淡淡启唇说了一句,芜菁闻言却是一愣。 “王妃……” “行军打仗的人,原本就心高气傲,但他们其实本性并不坏。 他们在战场厮杀,远离亲人和家乡,保家卫国,最看不惯的就是我们这种在京城之内的养尊处优之人。 所以我们的到来,他们自然充满敌意。” “还有,军中有女人向来是大忌!” 夜九宸没什么情绪的说完一句话,一直呆在一旁,一晚上没有说话的灰衣,突然间猝不及防的开口说了一句。 听见这一嗓子,冷月整个人都有点怔楞,一双眼睛,也随即直勾勾的朝着灰衣看了过去。 接触到冷月的目光,灰衣一时间有些不自然。 “怎么?寰王妃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不是!” 冷月认真脸:“我只是有点突然,毕竟我都快忘了有你这么个人了。” 灰衣:“……” 她还真的是不遗余力,抓住一切机会都得怼的人想要吐血。 对于灰衣说的这一点,大家自然是知晓的。 冷月虽然是现代的雇佣兵,但却也知道,古代人对于女人有多么歧视,军中不许有女子的存在这个规矩,对她来说倒也不算新鲜。 毕竟,即便是她所在的世界和时代,最初她加入雇佣兵团的时候,也曾经遭到过兵团里那些个糟老爷们的嘲笑和讽刺。 只不过后来,她用自己的实力,一个个让他们都闭了嘴,还心甘情愿的敬佩起来。 所以对于这一点,她一点都不担心。 “睡觉。” 她所在的世界和时代那么复杂难搞,她都搞定了,现在这点状况,简直是毛毛雨。 夜九宸一直担心冷月的身体,想要她早点休息,听到冷月说睡觉,自然没有异议。 芜菁和岳城见状,连忙向冷月和夜九宸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临离开之前,还不忘拉着灰衣一起。 灰衣略微有些怔楞。 芜菁没好气的瞪了灰衣一眼:“怎么,不想跟我们两个一起睡,你想睡这里?” 灰衣想说不是,但是芜菁没给他机会。 “你想的美!” 灰衣瘪了瘪嘴,突然发现这几个人之中唯二的两个女人,都不怎么好惹。 灰衣被岳城芜菁带了下去,冷月直接不管不顾的倒在了床榻上,拉过被子就想要蒙头大睡。 颠了这两天,晚上又加倍颠了一晚上,说不累那是骗鬼的。 夜九宸看见这样的冷月,不禁有些心疼,想要劝说冷月起来脱了衣服再睡,但看见冷月已经闭上了眼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生生的咽了回去。 顿了顿,夜九宸深沉着眸光,上前将动作轻柔的将冷月的鞋子脱掉放在了地上,又帮冷月掖了掖被子,最后俯身在冷月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这才起身离开。 冷月知道,来到这军营之中,自己或许可以随心所欲,但是夜九宸不行。 而且,他还有他要做的事。 发动战争,受苦的是百姓,夜九宸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有了太多的原因,让他已经不想要再坐上那个位置,但不代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黎民百姓和天下苍生。 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夜九宸都没有说过或者表现出来什么过,但冷月心中很清楚,夜九宸心中其实充满了愧疚。 对她的、对冷家人的、还有对因为这场战争,而要受到苦难的百姓们的。 有时候,男人内心里藏着的,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冷月执意要跟来的原因之一。 他一心为自己,为了自己,甚至不惜让天下为之陪葬,自己又怎么可以那么心安理得的享受? 完全不能够! 好在,别的或许不行,但是行军打仗这种事,她可是在行的不得了。 刘铮那些人不是瞧不起她和夜九宸么? 木有关系! 而且冷月对于刘铮他们之前的嘲讽和轻视,其实一点都不生气。 她也是军人,所以对于军人的那股子犟脾气了解的,简直就像是农民了解大粪一样。 夜九宸也不是真的养尊处优的王爷,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他生气,只是因为刘铮对自己出言不逊。 毕竟,没有人比他家小妖孽更护犊子了,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就是她本人了。 不过,想来也不是多大的事,而且这些当兵打仗的,比那些宫墙之中勾心斗角、笑里藏刀的人,简直不要更可爱。 所以,冷月虽然是初来不顺,但她一点都不慌。 想着,不知不觉间,冷月已经睡了过去。 而另外一边,傅尧的军帐内,刘铮正怒气冲冲煞有其事的朝着傅尧告状。 “将军,这件事情,您绝对不能姑息! 我们弟兄在边疆厮杀,那些个王爷命官,就只知道在温柔乡里享乐。 好,我们认了! 但他们如今居然还把女人带到军营里来了,如果不处置,我没法向弟兄们交代!” 刘铮涨红着一张脸,即便是因为日晒风吹而黑的透亮的肌肤,也没能掩盖住。 傅尧一直站在布防图前,横眉凛眸的沉思着什么,听闻了刘铮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什么反应。 刘铮见状,有点不干了。 “将军,你难不成,想要同意那个什么寰王将女人留在军营中吧?” “同不同意,本王也留定了!” 刘铮话音刚一落下,还不等傅尧回话,军帐之外,突然响起一个低沉而又冷冽、笃定而又气势骇人的声音。 傅尧闻声不禁抬眸朝着军帐门口看去,紧接着就看见夜九宸身穿一声墨锦色的长袍,提着脚下的步子,不急不慌的走了进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 傅尧一双充满了杀气和英气的眼,直直的开始打量起夜九宸。 他常年镇守边关,保卫一方安宁,对于朝中之事,虽然多少有些了解,但却并不很熟悉。 夜九宸这个寰王的出现,其实原本对于傅尧来说,是没什么感觉的。尤其是战事突然而起,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场战争,让老百姓重新过上安宁的日子。 可却不曾想,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江行烈的旨意。 第478章 敢不敢比一比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闲散王爷,连|战场都没有上过,居然被派来当监军? 呵呵! 傅尧心中自然是抵触的,但是皇命难违,又不能拒绝。 所以傅尧想的是,要是夜九宸能够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不搞出些事情,便也随他在这里继续当个闲散王爷。 但若是将他的军队搅的一片乱…… 傅尧心里打定了主意,也想象过夜九宸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他却从来没想到,真正的夜九宸本人,竟然会是这样的。 且不说外表如何,单是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眉宇之间仿佛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冽气势,明明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生生被他变成了如枭鹰一般幽邃锐利,而且那双眼睛里投射出的光芒,也仿佛带着一种穿透力和洞察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人心看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闲散王爷? 傅尧在打量夜九宸的同时,夜九宸也在打量傅尧。 来之前,他曾经派影卫搜集过关于傅尧的所有信息。而且早在大周的时候,夜九宸就已经听过傅尧。 傅尧,西凉国骠骑将军,从小聪慧机敏,十二岁便跟随祖父进入军营,当时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军事天赋和军事才能,十六岁就成为了总将,二十岁成为骠骑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成为了四国军士闻风丧胆之人。 只要是傅尧统领的战争,就从来没有输过。 若是换了其他人,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成就,一定会张扬跋扈、骄纵恣意起来,然而傅尧却出人意料的沉稳谦逊,可以说整个人真的一点缺点都没有。 而他的长相,也属于很符合他气质的那一种。 平凡中带着韧性和肃杀之气。 一瞬间,空气有些安静。 傅尧和夜九宸就这么彼此沉默的相对着,相互打量着。 一旁的刘铮和曹营见到这副架势,不由得一愣。 这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对着干啥呢? 刘铮是个直爽的性子,也不会拐弯抹角之类的,心里有疑问,自然得问出来。 当然,对于傅尧的敬畏让他不敢问傅尧什么,但是对于夜九宸这么一个初来乍到、还扰乱军纪的纨绔王爷,他可没什么好怕的。 “你刚刚说什么?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能留就能留下的? 王爷既然奉命来做监军,就好好的监你的军,带个女人前来,就算是闹到皇上那里,末将也不怕!” 原本刘铮之前就在冷月那里闹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跟傅尧说了傅尧也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行动,现在夜九宸就主动送上门,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刘铮底气十足,却不想夜九宸听闻了他的话,却冷冷一笑。 “刘参将若是想要闹到皇上那里,本王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了刘参将对西凉寰王妃三番五次言语不敬,到底会作何处置。” “哼,闹到皇上那里就闹到皇上那里,我刘铮还就不信了,皇上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说什么?” 刘铮原本还气势满满的跟夜九宸反驳,但是反驳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 夜九宸刚刚说什么? “王……王妃?” 夜九宸绝美的面容之上,似笑非笑的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并没有回答刘铮的话。 有些话,说一遍就足以。 况且,刘铮也不是没有听清,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刘铮确实不敢相信。 一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王妃一起进入军营,先不说别的,这个王妃到底长没长心? 闺阁女子,有哪一个不是温柔似水、较弱的需要人保护的,结果这位可好,还主动往战场这种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地方冲? 这是正常女人么? 回想起之前在在军营门前发生的事,刘铮心里突然觉得不意外了。 就那种一句话就能把人气到吐血的,确实不是正常女人! 刘铮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女人是女人,但若是王妃的话,他之前的不敬,确实足以治罪。 傅尧自从夜九宸进入到营帐之内,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擎着一双锋利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听着他的话。 对于夜九宸私自带女人进入军营的事,他原本也是不赞同的。 不管,是不是王妃。 刘铮对那个女人出言不逊是不敬,但他傅尧可不管那么多。 “寰王殿下!” 就在刘铮脸色难堪,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傅尧突然间起身提步,朝着夜九宸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夜九宸闻声,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傅尧身上。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傅尧一直走到夜九宸对面只有两三步距离的地方,才停下来。 傅尧顿了顿,随即不慌不忙,却声音铿锵的开口。 “曹营!” “啊?属下在!” 在一旁老老实实充当背景板的曹营突然被叫到,不由得一愣,随即连忙上前,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这么突然的,叫自己干啥? “参将刘铮对寰王妃无礼,以下犯上,拖出去,二十军棍!” 曹营再次愣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傅尧,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刘铮也有些诧异。 “将军……” “拖下去!” 曹营抿了抿唇:“是!” 刘铮虽然满心的不服气,但是对于傅尧的决策,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顿了顿,刘铮双手抱拳,朝着傅尧和夜九宸一躬身。 “属下领命!” 说着,转身就朝营帐门口走去,曹营见状,也只好跟上。 傅尧定定的看着夜九宸。 “王爷可还满意。” 夜九宸依旧是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接下来,王爷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为何要带王妃一同前来! 或许在临安,王爷说一不二,但是在这里,我傅尧说了算。 王爷不顾军规军纪,私自带女子进入军营,不知道,王爷预备如何给本将军交代!” 傅尧声音并不大,但是表情却异常刚毅,好不退让。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刚刚好,刘铮和曹营走到营长门前。 然而还不等夜九宸开口,营帐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傅将军想要什么交代?” 声音传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尤其是夜九宸,一双剑眉不由自主的就凛了起来。 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已经睡下的冷月。 话音落下,冷月已然掀开营帐的门帘,跃然而入。 刘铮和曹营都是见过冷月的,而且刘铮马上还要因为冷月去受罚,所以即便知道了冷月的真实身份是寰王妃,此刻看见冷月,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傅尧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冷月,但是军营之中全是糙汉子,就这么一个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傅尧眸光不怎么友善的看着冷月,原本就刚毅的面容,更是凌厉不已。 冷月面瘫着看着营帐内的众人,顿了顿,将目光对准面前的曹营和刘铮。 “这么巧,哪去?” 刘铮:“……”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行不行? “哦,想起来了,刚刚听你们说,你要挨军棍了。” 刘铮再次:“……” 你故意的吧? 刘铮没好气的将头别向另外一边:“还请王妃让路,末将要前去领罚了。” “老实呆着你的!” 冷月冷冷的训斥了一句,还没等刘铮反驳,紧接着就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敢动,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说完,也不管刘铮和曹营是怎样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夜九宸和傅尧走了过去。 夜九宸见冷月走到身边,不由得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怎么起来了?” 冷月淡淡地:“没事!” 她也不想起来! 累了两天了,好不容易睡着,当然是想睡他个一觉到天亮。 可是谁成想,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家小妖孽让人欺负了,这给梦里的冷月气得差点没吐血。 她冷月的男人也有人敢欺负? 不要命了? 然后冷月就被气醒了,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虽然知道她家小妖孽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最后干脆也不睡了,直接跑了过来。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傅尧和夜九宸之间的对话。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还好自己来了。 不然自己家的妖孽随便被别人就这么刚,传出去,她不要面子的? 冷月只是看了夜九宸一眼,随即便擎着一双无波无澜却又冷冽似霜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傅尧。 “傅将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你也不知道,想要的交代是什么对吧?” 傅尧缓了缓神,刚要开口,却不想冷月只是自问自答,压根没想要听他说话。 “傅将军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 傅将军,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她身上独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凉薄,和不卑不亢的语调,反倒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 第479章 当场去世 夜九宸凝着黑眸,冷冷的睨着冷月。 比一比? 他家小月儿这是又要干什么? 傅尧也盯着冷月,一瞬不眨。 先不说冷月是不是个女人,就是突然窜出来一个陌生人,站到傅尧面前莫名其妙的就说要跟他比试一番,傅尧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冷月说完,傅尧不但没有一口回绝,反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冷月不知道傅尧心中的想法,也懒得知道,只是觉得如果是个正常人,突然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肯定会想都不想的就拒绝。 换做是她,直接就给人扔出去了。 这个傅尧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冷月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点了个赞。 “傅将军不敢?” 激将法,最明显,但也最管用。 傅尧皱了皱眉。 “本将军没有什么不敢,但最起码也要知道,本将军为何要同王妃比试?” “别整没用的,你就说敢不敢吧。” 傅尧:“……敢!” “好!” 冷月点了点头:“如果我赢了,将军不但要同意我留下来,还要把刚才那个谁的刑罚免了。” 冷月笃定的语气,在傅尧看起来,则是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 傅尧冷冷一笑。 “那若是王妃输了呢?” “我离开军营,并且把那个谁的二十军棍,一并接了。” 一瞬间,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 夜九宸皱着眉心,黑眸半眯的盯着冷月,眸光里既有骄傲,又有无奈和担忧。 怕是放眼整个大周国,都没有一个女子,会如冷月这般飒爽英姿,而又果敢勇猛、胆色过人,敢向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傅尧发起挑战。 但放眼整个大周国,也不会有一个女子,怀着身孕,还如此不知轻重。 夜九宸想要阻止,但也知道冷月决定的事情,根本无法阻止。 但是夜九宸也相信冷月,她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凡她开了口,就一定能有十足的把握。 饶是如此,心中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只是,现在人多,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暂且先按兵不动,站在冷月身边静观其变。 夜九宸心中这么想,傅尧和刘铮、曹营却是因为冷月的这一句话,怔楞在了原地,目光复杂。 冷月这番话和这番举动,一方面,让他们打心底里对冷月之前的轻视减弱了几分,毕竟,女子在他们眼中,可都是那种较弱不已的。 但一方面,又觉得冷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着同傅尧比试? 刘铮是心情最复杂的。 他挨罚是冷月,结果冷月比试,竟然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要给他减除刑罚。 而且,如果输了,那二十军棍还要打在她身上。 刘铮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而傅尧更是将双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盯着冷月,一言不发。 冷月有点不耐烦了。 “有问题?” “王妃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废话!” 傅尧:“……” 还真的是胆大包天,不知轻重的女人! 顿了顿,傅尧转向夜九宸。 “王爷也没有意见么?” 有! 那是妥妥的有。 “本王尊重王妃的决定!” 傅尧看了看眼前这对夫妻,沉默了两秒。 “好!本将军同意跟你比试,但比之前,本将军还是要提醒王妃一句。 本将军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也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或者是王妃,而手下留情。 所以,王妃可以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磨叽!” 冷月原本就是睡觉睡到一半起来的,整个人都烦躁不已,然后又过来说了这么半天的话,现在的耐性基本已经快要用光了。 所以只想着快点比完快点睡觉。 谁知道这个傅尧,看起来是个雷厉风行、痛快利索的人,没想到这么磨叽。 心里烦躁,冷月也没给傅尧面子,直接就开怼。 傅尧脸色一僵,倒是没有因此而恼怒。 …… 西凉北境的军营,夜色虽然浓烈,但是今晚的军营却格外的热闹。 原本应该休息了的将士们,此时却聚集在傅尧营帐前的一大片空地上,一个个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冷月和傅尧各自站在空地的一端。 夜九宸凛着眉,凝着眸,死死的盯着冷月,冷月却一脸淡然的,像是没事人一样。 “月儿!” 想了想,夜九宸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放心!” 不等夜九宸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冷月突然转身,一把将人抱住,将脸颊贴在夜九宸的胸膛之上,老实的像只猫咪。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孩子。 再说,我能让他赢了我?” 夜九宸颇为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感觉怀里一松,冷月已经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开来,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最主要的,是还极其意味深长、煞有其事的朝着夜九宸眨了下眼。 夜九宸:“……” 冷月和夜九宸这么旁若无人的亲昵,着实让常年呆在军中的一群大老爷们羡慕嫉妒恨,有老婆的开始想老婆的,没老婆的开始想要找老婆,顿时,军中一片哀嚎。 傅尧站在另外一端,面色凝重的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冷月和夜九宸,曹营站在一旁,忍不住吐槽。 “就说不能留个女人在军营吧,你瞅给兄弟们馋的!” “行了!” 刘铮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语气自然也不好。 而傅尧虽然脸色阴沉,但是并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冷月转身,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 顿了顿,傅尧和冷月一起朝空地中央走去。 四周原本议论纷纷哀嚎声声的众将士,突然见到这副场景,一个个顿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一下子热情高涨,宛若打了鸡血一般。 “将军加油!” “将军,露一手,让他们临安来的开开眼界!” “将军,千万别怜香惜玉啊!” 冷月和夜九宸是初到军中,自然没什么支持者,但是冷月一点都不慌,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动一下。 芜菁和岳城虽然肯定是支持冷月的,但是两个人在几十几百个人中,就显得有点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至于灰衣…… 他一直都没有标明态度,只是静静的站在芜菁和岳城身边。 经过两日的相处,他自然已经了解,冷月既然敢向傅尧发起挑战,就代表着她有把握。 可是一个女子,竟然对行军打仗的事情,也都如此精通么? 越接触,灰衣越发现,冷月远比之前看起来、了解的更要神秘、更要深不可测。 彼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中央。 傅尧先开口:“不知王妃打算比什么?” 冷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是在你们军中,所以就比军中的东西吧。 骑射、兵法、将军随便挑。” 傅尧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对冷月的轻视,毕竟,或许冷月最初给他的感觉,是一个胆大包天,不知轻重的人,但是经过思考,傅尧却改变了想法。 冷月和夜九宸,无论是从气质,还是从行为举止,只是看起来极为张狂,但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分辨出其中的那份笃定和自信,沉稳与冷静,张狂,也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他们二人一开始受到了刘铮和曹营的讥讽不屑,却并没有引起什么冲突,反而轻而易举的化解,后来又借由和自己比试来收买人心顺便留在军印之中。 四周的将士们都在哈哈大笑着,似乎觉得冷月的话,是在自寻死路。 但只有傅尧一直仔细的观察冷月和夜九宸脸上的表情,他们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点的慌乱和不安,这份冷静和自若,要么,就是装的,要么,就是因为胸有成竹。 不管是哪种,傅尧都觉得,不容自己小觑。 看来,江行烈派来的,并不是一个闲散王爷。 顿了顿,傅尧随即沉着声音开口。 “虽然本将军知道,王妃是巾帼英雄,但王妃既然让本将军挑,那么本将军就选兵法!” 冷月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 因为骑射她也不会啊! 虽然接触时间短,但冷月这双钛合金眼在看见傅尧的第一眼时,就知道这是个正直的人,也就是现代社会传说中的钢铁直男。 钢铁直男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弱女子比骑射? 就算是赢了,他也会觉得颜面无光。 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给了两个选项,而傅尧也没有让人失望的,直接选了后者。 “行!” 冷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一旁的夜九宸闻言,却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气。 虽然冷月刚刚保证过,但冷月的保证也能信? 万一一个冲动,真说要比什么骑射或者动刀动枪之类的,夜九宸觉得自己怕是会当场直接去世。 现在比兵法,自然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我出一题,傅将军答,傅将军出一题,我答,以此类推,题目不可相同,直到有一方回答不上来了,另外一方获胜。 傅将军觉得,可行否? 当然,傅将军要是有更好的模式,也可以说出来咱们按照你的来。” 第480章 差了不是一点点 不必!” 傅尧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直接斩钉截铁的回答:“就按王妃说的便可!” “行!” 冷月点了点头:“那我先来?” 傅尧朝着冷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冷月表情淡然的转过头,朝着四周看去。 军营所驻扎的位置,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这里地势极为险峻,东西南北的制高点,都提前设置有烽火瞭望台,有专门的士兵在上面把守瞭望。 不得不说,这个傅尧,确实挺有行军打仗的天赋的。 将军营安扎在这种地势的地方,敌军若是想要偷袭或者攻破,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冷月心中立刻就有了第一题。 “第一题,傅将军请回答一下,若现在你是敌军将领,想要攻克我军的军营,该如何做?” 冷月一句话出口,围观的众将士们,立刻发出一阵不屑的唏嘘。 “这个寰王妃是在搞笑么?” “咱们军营可是傅将军亲自挑选的地点,怎么可能攻克!” “不过我觉得,王妃这个问题提的倒是挺聪明的,这是让咱们将军,自己败给自己啊!” 众将士这边吵吵嚷嚷的,冷月却全然不以为意。 夜九宸站在冷月身后出不远的位置,不由得勾起唇角,魅惑一笑。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冷月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但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冷月,是做什么的,夜九宸却全然不知。 甚至于,连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夜九宸都没有仔细问过。 但是冷月为人表明冷漠似冰,内力却至情至性,她没有世俗礼节的束缚牵绊,没有这个时代女子那种三从四德的唯唯诺诺,她果敢冷静,随心所欲,潇洒不羁,又桀骜不驯。 所以,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应该是一个人人自由的世界吧。 可是那个世界的女人,会连行军打仗这种事情,也了解的如此透彻么? 那个世界,也会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权势争斗、战火连绵么? 夜九宸看着冷月,脑海里、心里、不自觉的涌现出这些猜想。 突然之间,夜九宸发现自己竟然对冷月所在的那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如果他能和冷月,生活在她所在的世界,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另外一边,芜菁和岳城则是因为冷月的举动感到既惊奇又担忧。 冷月虽然在他们心中,绝非一般的寻常的女子,但是对于兵法这种事,两个人还是担心身为女子的冷月,会不会是傅尧的对手。 可是,她竟然一开口,就问出了一个很有力度的问题。 饶是傅尧本尧,听见冷月这么说,都不由得眸光微微一亮。 果然! 他就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绝非善类! “好问题!” 傅尧略带赞许的朝着冷月点了点头,冷月也不客气。 “那必须的,你不看看谁问的!” 傅尧:“……” 赞许啥的,好像没了呢? 其他人:“……” 好个大言不惭臭不要脸的王妃啊!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傅尧顿了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四面环山,所以要攻克,十分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这里的地势对于我们来说,是抵御敌军最好的屏障,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对于敌军来说,这里也是对付我们最好的地点。 如果敌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同攻来,占据最高地势,从上而下,以弓箭手开先路,顺势攻下,那么便可一举攻克!” 傅尧条理清晰有条不紊的说着,眉宇间都是自信笃定的气势,让一旁的众将士听闻,一个个都忍不住叫起好来。 “不愧是将军!这样难的问题在将军面前,都能如此迎刃而解!” “那是,不看看咱们将军是谁!” “这回这个寰王妃,可要头疼了,哈哈!” 众将士哄笑了起来,芜菁和岳城见状,顿时冷着一张脸朝周围的人看去。 但毕竟人家人多,咱们人少,芜菁和岳城这点警告的目光,压根一点作用没起。 岳城顿时有些担忧。 “王妃会不会真的……” “不会!” “未必!” 岳城一句话落下,一旁的芜菁和灰衣竟然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回答了一句。 只是,相比较芜菁的笃定,灰衣的说法比较迂回。 芜菁和岳城看向灰衣。 灰衣倒也不吝啬,“如果真的像是傅尧说的那么简单,他就不会将军营安扎在这里了。 你们仔细回想,他刚刚说的。” 芜菁和岳城仔细回想傅尧的话的同时,空地另外一段的刘铮和曹营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我觉得,将军这是在给王妃下套啊!” 曹营暗搓搓的小声说了一句,刘铮闻言不由得瞪了曹营一眼。 “我又没有说错!” 刘铮皱着一双剑眉,没有说话。 他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是冷月的所作所为,大气的让人咂舌。一方面,他既不想要傅尧输,也不想要冷月输了,将原本属于他的那二十军棍背过去。 所以,冷月和傅尧谁输谁赢,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好过。 但比试终究是比试,终究是要有输赢的。 众人各怀心思,傅尧和冷月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相对而立着,傅尧眸光锐利似鹰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冷月,冷月却眸光淡漠如水,毫无涟漪。 傅尧顿了顿:“现在轮到本将军出题了?” “等会!” 傅尧一句话说完,冷月突然不慌不忙的淡淡说了一句:“将军的答案,恐怕不妥吧。” 傅尧闻言,脸色一僵。 “王妃这是何意,是觉得本将军说的不对?” “对,倒是对!” 冷月依旧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本正经道:“但将军刚刚给出的答案,在实际操作上,是不可能的。” 听冷月这么一说,不等傅尧有所表示,围观的众将士先炸了锅了。 “哎?这王妃说什么呢?” “这是见自己要输了就不认账?” 冷月压根不管耳边那堆吃瓜群众瞎巴巴,自顾自的淡淡说道: “手下,这里的地势,四面的山峰虽然有制高点,但我们的军营之中现在有五万大军,即便敌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放箭,所能够折损我军的数量,也是极其有限的。 随后,按照将军说的,敌军紧接着就要顺势进宫。 咱们西凉国的将士个个身经百战以一敌十,咱们就算敌军也是如此骁勇善战,那么最起码也要有同样的五万大军,才能够与我军将士相匹敌。” 冷月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说的都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甚至于声音都不大,在周围将士们叫叫嚷嚷之中,显得那么容易被淹没。 但即便是这样,她清冷的眸光,冷冽的表情,以及这样淡然的语气,还是无形之中,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宛若一个女王一般,睥睨苍生,让人无法忽视。 周围,不自觉的,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冷月顿了顿,紧接着语气咄咄的,朝着傅尧,定定问道。 “那么现在请傅将军告诉我,按照这周围的山势地形,五万大军,如何同时登上制高点,又如何同时攻下营中? 如果我没估算错误,这种地形,最多最多……” 说着,冷月慢吞吞的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身前:“一万!” 空气,突然安静了。 所有将士都开始收起脸上之前的不屑和嘲讽,震惊而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冷月。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是真的可以懂兵法的! 他们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厉害起来,竟然是和男人不相上下的! 芜菁和岳城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心,双眼澄亮的望着冷月,灰衣虽然不似两人这般情绪外放,但是却没有否认,他内心也是在为冷月高兴的。 而且,没有让他失望的,冷月果然又让他知道了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另外一方,曹营和刘铮已经完全震惊的合不拢嘴了。 相比较别人,他们两个是最先接触冷月和夜九宸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开始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什么寰王妃,居然,居然对军事如此通晓。 刘铮心情更复杂了。 只有夜九宸,眉眼如化进了春风雨露一般,柔和而又让人沉醉,潋滟着水光,就那么肆无忌惮,也不需要任何顾忌的直直打在冷月纤瘦而又冷艳的身影之上。 这个女人,是他夜九宸的女人! 而他也和所有人一样,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冷月还有军事这方面的才能。 他突然很想知道,冷月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空气,依旧安静。 安静到只有偶尔山谷里吹拂而过的风,呼啸而又沙哑。 傅尧喉结微微动了动。 冷月一脸淡定:“傅将军,有异议么?” “那么不知,如果是王妃的话,要如何攻克我方军营。” “很简单!” 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说的那叫一个没有违和感,像是早就知道,傅尧会这么问一般。 她确实知道! 小样的,傅尧虽然是个军事奇才,天生将领,但是论起猜测人心,照冷月还是差了不是一点点。 第481章 这个软饭,我吃定了 夜晚的苍穹,一片墨蓝,好似星空下的大海,晦暗而又神秘。 冷月却好似夜穹之中的一弯明月,清冷高贵。 傅尧刚毅的面容不由得微微一僵,锋利的黑眸像是带着实质一般,直直的打在冷月的身上。 “傅某,但闻其详!” “很简单,只要将普通的箭,换成带火的箭,一部分主攻粮草和营帐,一部分用来堵住军营的四面,防止将士逃跑便可。 如此一来,一万敌军,足以拿下我方军营!” 安静的空气,因为冷月的一番话,而变得开始渐渐不安静。 围观的众将士忍不住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说的对啊!” “是啊!看来这个王妃,还真有点本事。居然知道攻击先攻击粮草和封住去路。” 然而众将士的议论声还没有听,就听冷月继续说道。 “当然,这只是比较正统的操作。 如果来点卑鄙的手段,反倒是更有把握,甚至不费一兵一族。” 听冷月这么说,傅尧突然间笑了。 “哦?什么卑鄙的手段。” “擒贼先擒王,只要派人去临安,将傅将军的家人劫持,再诱敌深入,把傅将军一个人单独约出去抓住。 相信就算是皇明,众位将士也敢反抗。 因为对我西凉国的众位将士来说,没有什么,比傅将军更重要了!” “可王妃不觉得,这是耍诈么?” “都说是比较卑鄙的手段了,再说兵不厌诈,古往今来,成王败寇,没有人会记得,当时这一战是怎么胜利的,人们只会记得,这一战胜利的是谁。”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安静了三秒,紧接着,傅尧抬起双手,不轻不重的,鼓起掌来。 “啪——啪——啪——” 先是傅尧,然后是刘铮、曹营、紧接着,满军将士,都开始为冷月鼓掌叫好。 这个时代的人,确实歧视女子。 但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军人,却也单纯。 此刻的他们,不会因为冷月只是一个女子,只是一个王妃,就对她这般聪慧和冷静的头脑,以及在军事兵法上独到的见解选择性忽略。 冷月是军人,所以也更懂得军人之间那种相互的单纯。 只要你是真的有本事,那么就算之前有再大的矛盾和误解,也会化解。 冷月就这么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一军将士的钦佩,却面色上毫无波澜。 顿了顿,冷月朝着傅尧说道。 “该傅将军出题了。” “不必了!” 傅尧轻轻摇了摇头。 “王妃已然赢了,按照赌约,王妃可以留在军中,相信我军将士,没有一个会心存异议了!” “是!我们没异议!” “有个这么厉害的王妃,说不定还能帮助我军打胜仗呢!” 众位将士听闻了傅尧的话,立刻高声附和起来。 冷月却只是表情平淡的点了点头。 “还有刘参将!” 一旁的刘铮见自己突然被提起,脸上不禁带了一丝愧色。 之前他可是没给过冷月好脸色,结果冷月竟然还真的赢了这场比试。 “自然也按照与王妃的赌约。” “行!” 冷月点点头:“傅将军还有事么?” 冷月的话让傅尧不由得微微一个怔楞。 “没有了……吧。” “那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一句,冷月也不管众人脸上是怎样一副吃了翔的表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便走到了夜九宸的身边。 “好累,回去睡觉。” 夜九宸唇角微勾,眸光中满是宠溺的牵过冷月的手。 “嗯,好。” 说罢,两人相携着便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岳城芜菁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灰衣站在原位,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随即垂下眼眸,掩饰去了眼底那一抹一闪而过、又不易察觉的暗芒。 主角散去,其余的人自然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须,傅尧微微缓了缓神,突然冷不防的垂眸摇头笑了笑。 “哎,你们看见没,王妃够霸气啊!” “是啊,感觉这个寰王妃,比寰王有本事啊!” “也不一定,一个王妃都这么厉害,谁知道王爷到底是不是深藏不漏。” “看来这回,临安倒是干了点好事,派来的人再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了。” “好了!一个个的,都不用睡觉,是需要操练了么?” 傅尧语气冷冽严肃的高声呵斥了一句,众将士连忙笑嘻嘻的做鸟兽散。 很快,空旷的营帐前,便只剩下傅尧、刘铮和曹营三个人。 傅尧转身,朝着营帐走去,只是在走到刘铮和曹营跟前时,却顿了顿脚下的步子,然后意味深长的朝着刘铮看了一眼。 刘铮还在看着冷月离去的方向,一脸复杂,眸光幽深,像是在纠结挣扎着什么。 傅尧没有说话,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走进了营帐。 冷月和夜九宸回到自己的营帐,冷月直接就将自己摔在了榻子上,摆成了一个大字。 夜九宸又是很细心体贴的帮她将鞋子脱好。 “夜九宸!” “嗯!” “现在整个军营的人,可是都觉得我这个王妃了不得。” “嗯。” “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当然有!” 冷月:“……” 她说什么来着? 就说男人都是小心眼的,尤其是夜九宸这种大尾巴狼。 想着,夜九宸已然起身,顺势合衣躺在了冷月身旁的位置,支起一直手臂,抬起上半身,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冷月。 “本王的王妃如此能干,本王以后好像可以吃软饭了。” 冷月:“???” 她没听错吧? 小妖孽要吃软饭?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那你可得伺候好我了,万一我一个不高兴,把你给休了,那你这软饭可就没地方可吃了。” 冷月随意的说了一句,却不想夜九宸听罢却是脸色一沉,随即直接一个翻身,覆在冷月身上。 居高临下而又近在咫尺,让受压迫的冷月十分不爽。 而且,小妖孽这眼神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王妃多虑了。” 夜九宸似笑非笑的勾着唇,宛若妖孽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辈子,王妃都别想将本王休了。” 冷月再次:“……” “这个软饭,本王吃定了!”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行,那你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说着,夜九宸随即向下倾了倾身子,正欲要在冷月的唇上落下自己的吻,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营帐外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王爷、王妃,你们睡了么?” 冷月:“……” 夜九宸:“……”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冷月和夜九宸都是不由得一愣,有种梁浅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曾几何时,只要是冷月和夜九宸一要干点什么羞羞的,少儿不宜的事情,梁浅必定会没有意外的出现。 好不容易,梁浅有主了,不再给他俩捣乱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 冷月没好气的:“睡了!” 门外的刘铮:“……”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笑了笑,宠溺的抬手刮了一下冷月的鼻尖,随即改为在冷月的额头落下一个浅浅吻。 做完这一切,夜九宸才起身,来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刘铮刚刚站在门口半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了口,结果却听到冷月一句没好气的“睡了”。 刘铮也有些懊恼,什么话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非得这大晚上的。 所以想了想,便想要转身离开,结果没想到刚转身,还没等走了两步,夜九宸就出来了。 “刘参将!” 刘铮闻声,略微诧异的转身看了一眼,顿了顿,随即拱起双手朝夜九宸行了个礼。 “寰王殿下!” “月儿那个人就是这个性子,但是本性不坏。” “末将明白!” 刘铮现在最有体会了,都说女子小肚鸡肠,但在冷月身上,一丁点都看不到。 “不知刘参将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啊?” 被夜九宸这么一问,刘铮不由得垂了垂头,双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攥了攥紧,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夜九宸黑眸微微一眯。 紧接着下一秒,就看见刘铮突然猝不及防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夜九宸的面前。 “末将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对殿下和王妃无礼,殿下和王妃宰相心胸,不但不与末将一般见识,还替末将免了刑罚。 末将心有愧疚,特意前来请罪!” 对于刘铮的这番举动,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 别人或许不了解冷月的意图,但是他却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其实原本冷月今日若是不与傅尧比试,夜九宸也早就想好了对策,要彻底让他自己和冷月在军中站住脚步。 只是没想到,原本应该睡下了的冷月竟然突然出现,还做了和他同样意图的事情。 反正他们两个不分彼此你我,谁做都一样。 既然他家小月儿有心想要玩玩闹闹,他这个做人家相公的,自然要宠着、纵着。 而果然,冷月的一番举动不但让他们没有众议的留在了军中,还收买了人心。 比如,眼前前来请罪的刘铮。 只是…… “请罪,不是得负荆么?” 第482章 来个智能机器人? 刘铮还跪在地上,冷不防的就听见一个幽幽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 夜九宸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挑起唇角了然一笑。 他就知道,就凭冷月那个性子,怎么可能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帐篷里,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转眸,果然就看见冷月站在门口,抱着双臂,身子斜斜的依靠着,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这副淡然的模样,却着实让人有种打从心底里腾升而起的骇然。 不但不觉得讨厌,反而心生敬佩。 刘铮怔怔的看了冷月两秒,猛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 “哎呀!” 懊恼的喊了一声,刘铮随即起身转身往回跑,但是刚跑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回头看向冷月和夜九宸。 “王爷王妃,你们等我会哈!” 冷月:“……”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实在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真脱光了,找俩荆条背身上? 老娘对你的肉体不感兴趣! 夜九宸也颇为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刘铮想一出是一出,风风火火的劲。 哪有人请罪还让人等等的? 想到此处,赶在刘铮跑回去之前,连忙出言制止。 “刘参将!”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刘铮脚下的步子果然顿了顿。 “啊?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夜九宸笑笑:“月儿是开玩笑的,刘参将不必放在心上。”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刘铮却是立刻板起脸。 “王爷,末将是真心实意想要向王爷和王妃赔罪,绝对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这本王知道……” “而且王妃说的没错啊,请罪就是要负荆啊?不然负荆请罪的典故是哪里来的。”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冷月斜斜的靠在门口,看着刘铮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竟然一根筋的绕在里面绕不出来了,不禁有些良心不安。 顿了顿,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朝着刘铮淡淡询问了一句。 “喂,你!” “末将在!王妃还有何吩咐?” “真想请罪?” “日月可鉴、苍天可表!” “负荆什么的我用不上,我初来乍到,对现在的局势了解的也不够透彻,开战在即,你若是真的想要请罪,未来三日,你就负责跟着我,充当我的智能机器人,负责将局势和我不明白的地方,给我讲解的一清二楚。 懂?” 刘铮原本就是主要来向冷月请罪的,冷月说一句负荆他都当真事听了,现在更是。 “末将遵命!” 刘铮双手再身前一握,朝着冷月就鞠了一礼,只是领了命,却还是忍不住一脸疑惑的朝着冷月问道: “刚刚王妃说的,什么智能……什么人?” 冷月:“……” 怎么一个不注意,又拐出来了。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本正经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啊!是!” “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说完,冷月略显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刘铮脸上是一副怎样纠结不解的表情,直接一个转身,掀开帘子进了营帐内。 外面,刘铮微垂着头,蹙着眉心不住的嘀咕。 “智能……什么人来着?那是干啥的啊?” 夜九宸自从知道了冷月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之后,就对她那些偶尔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自己从未听过的词见怪不怪了。 此刻,见刘铮纠结在其中无法自拔、连礼都忘了收回的样子,不由得上前一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扶住刘铮的胳膊。 刘铮察觉到夜九宸的动作,连忙缓过神,朝夜九宸谢恩。 “末将谢王爷免礼。” “没事,我和月儿从来都不是那些皇室之中,浸淫在纵情享乐之中的人。 之前刘参将不知道我和月儿,心生误会也是人之常情,如今误会解开,我们也已然冰释前嫌,刘参将自然不必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我们还要同心协力,一同战胜大周!” 夜九宸的一番话虽然说得声音并不大,但是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再配上铿锵有力的语调和笃定自信的语气,倒是让刘铮一瞬间,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眼底顿时迸射出两道光亮。 “是,末将遵命!” “时候不早了,刘参将早日回去休息吧。” “王爷,末将明日一早便过来!到时候王爷和王妃有什么想知道,尽管问,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劳!” 夜九宸笑着目送刘铮离开,只是,在刘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的那一刻,夜九宸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殆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芜菁和岳城已经早早睡下了,灰衣窝在另外一张榻子上,半靠着身体,透过帐篷上小巧的窗户,看着窗外皎白而又明亮清冷的月光,黑眸一片深沉。 被冷月和夜九宸抓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顺利的抵达军营。 可是没想过的事,不代表不会发生。 冷月和夜九宸这一路虽然只有两日,但是却带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震惊。 那些他从前想都不会想,也永远不会遇到的事情,居然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全都感受到,体会过了。 他们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人上人,却丝毫没有架子,可以那般自然不做作的和下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说话、聊天,而且语气之中全无轻慢。 他们也可以和一军将士嬉笑比试,仿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还在抓住了自己这样一个俘虏之后,不用刑、不逼问…… 想起自己被冷月气的一个又一个说不出话来想要吐血的瞬间,又想起冷月和夜九宸让自己震撼的一句又一句话、一个又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灰衣不由得用力闭上了眼睛。 手,不自觉的化进腰间。 那里,有一封密信,是临行前,江行烈曾经交给他的。 虽然他没有打开看过,但是江行烈曾经三言两语的说过信的内容。 如果之前,他没有被冷月和夜九宸察觉捉住,如果没有这两天来的相处,一到了这里,灰衣会毫不犹豫的将信拿出来,交给傅尧。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如今,灰衣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将这封信拿出来……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下人,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温度的、为江行烈做事的暗卫。 明明,这个世间让自己在乎的、在意的人,那些被称为伙伴的人,都已经早早死去了。 明明,那些情感也跟随着他们的死去,一同死去了。 可是为什么,这两日,这短短两日,竟然又都不知不觉回来了! “喂!” 蓦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没什么好情绪的声音,灰衣闻言心神蓦的一凛,下意识的将抚在腰间的手,用力收了收紧。 睁开眼,见是岳城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面前,灰衣随即暗自的呼吸了一下。 “怎么?” “这么晚了,不睡?” 灰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这两日的相处,岳城几乎已经摸清楚了灰衣的性子,一般情况下,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的话,灰衣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闷葫芦。 这一次也是,就在岳城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灰衣突然轻声开口询问了一句。 “王爷和王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岳城不知道灰衣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是但凡涉及到冷月和夜九宸的事情,他都会本能的戒备起来。 此时更是。 灰衣原本就不是他们的人,只不过因为冷月和夜九宸的决定,而跟着一同到了这里。 岳城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灰衣的警惕、芜菁也是、而且他相信,夜九宸和冷月也是,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不过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原因。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岳城不担心。 可是现在,灰衣竟然这般公然的向自己询问冷月和夜九宸。 思及此,岳城脸色一沉,眸光也随时一同阴沉起来,顿时倾了倾身,将脸靠近灰衣。 空气,也在这一瞬间,气压骤降。 灰衣察觉到了岳城的举动,不由得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清楚的从岳城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发自肺腑的、而不是出于职责和命令的,那种对于夜九宸和冷月的保护。 而这种感觉,自己却从来都没有。 自己对于江行烈所有的顺从、保护、都只是因为,他是江行烈的暗卫。 仅此而已。 到底,夜九宸和冷月身上,有着一种什么样的魔力? 居然可以让身边的人,如此心甘情愿的死心塌地?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紧接着,灰衣就听岳城用低沉的,却又用力的、带着警告和危险的声音,朝着他一字一顿的重重说道: “我不管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但是灰衣我告诉你! 如果你敢伤害主子和王妃,那么我岳城就是拼下这条命和你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483章 跟谁传情啊 灰衣和岳城都不再说话,只是彼此对视着,对峙着。 片刻,灰衣重新别过头,将视线对向了另外一边。 如果他还是从前的他,那么不管岳城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任何的想法。 可是问题是,现在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即便不想承认,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他,不需要岳城说什么,自己首先已经动摇了,不是么? 月落日升,皎白的月光渐渐被温暖的日光所取代,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一片光明之中。 一大早,刘铮就梳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新洗干净的军服,站在冷月和夜九宸的帐篷门前,要板挺直,一动不动。 乍一看,宛若门神。 来往的士兵见状都不禁好奇的小声议论,刘铮却也宛若浑然不觉一般,丝毫不在意。 冷月平日里是心思缜密,但是在某些时候,却也大大咧咧。 就比如她连着折腾赶路赶了两日,昨晚又跟傅尧比试耽误到半夜,睡的还是军中完全没有什么舒适度可言的军帐。 但是冷月这一觉却睡的格外的好。 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她仿佛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雇佣兵军团内,和战友们整日混在一起的日子。 睁开眼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 冷月揉了揉眼睛,安静的从硬板床上坐了起来。 夜九宸比冷月醒的还要早,只是此时正伏在简易的桌案前,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冷月面无表情的走下床。 夜九宸听见声响,不由得回头朝冷月看了一眼。 “醒了。” “嗯!” 冷月一边应声,一边提步走到夜九宸跟前。 夜九宸确实在写着什么,见到冷月过来,也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冷月见状,知道夜九宸这次长出息了没打算瞒着自己,也没客气,直接拿起来看。 夜九宸写的是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诗。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原本这一句是描述唐明皇和杨玉环之间感情的,后来多被情侣用作表达情感。 夜九宸写这么一句诗……这是想要造反? 跟谁传情啊? 夜九宸就那么擎着一双阆黑的眼眸,微仰着头,直直的望着冷月,仔细看的话,还能分辨出他眼底的戏谑和调侃。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面无表情的将信放回到桌案上,转身往外走。 夜九宸突然愣了,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桌案上被冷月放回去的信。 自己没写错啊? 那为啥冷月看了没有反应? 一瞬间,夜九宸的心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炙烤一般,隐隐的腾升起一股异样的钝痛灼烧感,又仿佛像是在一瞬间打翻了醋坛子,酸楚的不行。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起身,快步追上冷月,直接将人拉过。 冷月依旧面无表情,眸光淡漠。 “有事?” 夜九宸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脸部原本就棱角分明的线条,也因为用力和愠怒,而变得尖削冷厉,一双宛若枭鹰般阆黑幽邃的眸,更是深不见底,隐隐的投射出让人心神都位置颤动的暗芒。 有事? “你都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小妖孽这是咋的了? 生气了? 没原因啊。 “你……字挺好看?” 夜九宸:“……” 原本憋闷不已的胸口,因为冷月这一句话,突然间就畅通了,不但畅通了,还有点畅通的过分,让人无言以对。 “月儿,那是一首情诗!” “我知道啊!” “你都不想知道,我给谁写情诗么?” “给夜陌寒啊!” 夜九宸:“???” 看着冷月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夜九宸突然就怔楞了,疑惑了,不会了。 自己可什么都没说,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原本,冷月还对夜九宸突然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表情阴沉感到疑惑不解,但是夜九宸问了几句话之后,冷月猛地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小妖孽这是因为自己没吃醋,所以生气了? 可是自己没有原因要吃醋啊! 先不说夜九宸整天都跟她混在一起,压根没有机会上外面找别的狗,就算是有机会,冷月就不相信,他还上哪去找自己这么独一无二的绝版。 而且,按照夜九宸的脑子和行事风格,就算真的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也绝对不会用这么酸掉牙,俗到家的方式。 跟他的画风完全不符合。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想,冷月都一点都不担心。 但让冷月没想到的是,她对夜九宸百分之百的信任,竟然让她家小妖孽误会她不在意。 哎! 心好累! 可是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妖孽,跪着也得宠完啊!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面前的夜九宸,随即极其大佬的照着夜九宸的后背,啪啪就是两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是兄弟,不是夫妻。 “咱俩这关系,我必然是相信你的! 所以,吃醋没必要!” 极其大刀阔斧的干完一系列操作,着实让夜九宸一时间被震得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但是眼看着冷月转身又要离去,夜九宸眸光不由得一暗,紧接着再次拉住冷月的手臂。 只是这一次,动作明显比之前温柔了许多,顺势还将冷月拉入怀中,紧紧揽住。 冷月微仰着头,眉心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咋,小妖孽这还不满意? 那能不能有话快点说啊,她现在有点急…… 看着冷月那副依旧没有什么动荡的表情,夜九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不由得颇为无奈的长长叹息了一声。 “有时候,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想拿我办啥?” “寻常女子,若是看见自己的相公莫名其妙的开始写情诗,哪里还有那个理智去仔细分析,早就闹翻天了。 你可倒好,不但不慌不忙,还分析的透透彻彻。 真是不知道,你是真的对我放心至极,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冷月:“……” 要不说,妖孽就是麻烦! 心里的小人急的有点想要挠墙,无奈之下,冷月只好重新一把将人抱住。 只是相比较上一次,这一次明显小鸟依人了许多。 即便,冷月做起来有些别扭。 “我是不是在意你,这种问题,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且你知道的,我是个什么都不靠说,只靠做的人。 我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你,爱上你,嫁给你,信任你,同样的,我相信的爱情是势均力敌,我给你的,你也同样在给我。 我相信,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情,你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对不对?” 冷月简直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将这一刻能够想到的温言细语,全都说了出来,而说完一番话,夜九宸的眸光果然闪动了一下,双臂也随之抬起,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冷月。 “真是拿你没办法!” 还是同样的话。 不过这一次,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 冷月见状,这才松了口气,顺势急急的松开夜九宸。 “好了吧,没事了吧,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就要从夜九宸的怀抱之中挣脱,夜九宸见状,眉心一皱,却是死死的抓着冷月没有放手。 “你敷衍我?” 我敷衍你姥爷! 冷月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小妖孽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你急着去做什么?” 夜九宸沉着一张脸,看着冷月火急火燎就要往外跑的样子,心底不禁再一次憋闷了起来。 冷月这一次终是忍无可忍,一把抓过夜九宸的衣领,往前一带,不等夜九宸反应过来,直接在夜九宸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然后,用带着警告的,幽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现在要去上厕所,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就地解决!” 夜九宸:“???……!!!” 冷月说完一句,见夜九宸已然石化在了当场,顿时松开手,挣脱开夜九宸的怀抱,转身往帐篷外跑。 真是…… 她现在简直太后悔了! 为啥刚睁眼睛那会,不直接去厕所,非要贱贱的去看小妖孽在写什么。 这可好,一泡尿,憋了半天。 是真的要爆炸了好么? 谁说大佬不用上厕所了? 看着冷月急切的背影,和脚下仿佛被绑了火箭一般的步伐,夜九宸站在原地,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让冷月没想到的是,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夜九宸的魔爪,以为能够终于可以好好是放飞自我了,却不想刚一跑出军帐,就被人拦了下来。 “王妃早!末将刘铮,前来候命!” 刘铮人高马大,声音底气十足,冷不防的这一嗓子,着实吓了冷月一跳。 若不是因为平日里总是绷着一副大佬范,冷月觉得自己绝对要被刘铮这一嗓子吓蹦。 “你……” 刚说了一个字,冷月就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只是她也没让刘铮这一大早就过来啊。 算了! 不管了! 重要事要紧! “知道了!” 急切的回复了一句,冷月随即提步朝茅厕的方向跑,可是却不想刘铮却跟了上来。 “王妃,你要上哪去啊?” 冷月:“……” 我上你大爷! 第484章 心里不平衡的好不好 刘铮一脸疑惑的紧追不舍,冷月走了两步,干脆直接停下。 刘铮没有防备,好悬直接撞在冷月的后背上。 “王妃怎么停下了,不去了?” 刘铮后退了一步,微倾了倾身,疑惑的朝着冷月询问道。 冷月深吸一口气,原地转身,毫不客气的给了刘铮一记宛若带了实质,足以杀死人的冷冰冰眼刀。 “我要去上茅厕,一起?” 刘铮:“……” 冷月说的平静,刘铮却一瞬间造了个大红脸,原本就黝黑黝黑的肌肤,这下黑里透红,倒别有一番韵味。 “末将……末将该死!” 冷月也不回话,摆脱了刘铮,连忙迫不及待的朝着茅厕的方向凑凑跑去。 真是…… 一大早,上个厕所太难了! 夜九宸站在营帐门口,听见冷月和刘铮的对话,一时间也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冷月性子不拘小节、放浪不羁,倒是苦了刘铮这种常年呆在军营里的糙老爷们了。 解决完个人问题,又吃过早饭洗漱好,冷月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冷月由芜菁和刘铮陪着,开始在军营内巡视,灰衣原本打算一个人呆在营帐内,但是冷月看他一个人窝着就有点不舒服。 凭啥她要辛勤劳动,某人就能宅着? 心里不平衡的好不好? 心里这么想,冷月自然不可能让灰衣老老实实的呆着,不由分说就将人也一起拽了出来。 灰衣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好歹也是江行烈身边的第一暗卫,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冷月的小跟班了? 另外一边,夜九宸带着岳城,同傅尧一起开始商讨战事。 营帐内,夜九宸和傅尧站在军事布防图的跟前。 “这里是我军驻扎的地方,这里,是大周军营驻扎的地方。 大周军队抵达已经有五日了,但是很奇怪,他们一直没有发兵,而且没有任何举动。 所有将领都呆在军营之中,夜晚的时候,也是灯火通明,偶尔还能听见军营之中传来的笑声和歌声。” 傅尧有条不紊的将情况向夜九宸介绍着,夜九宸闻言心中不禁暗自思忖。 好个夜陌寒,果然和从前不同了。 现如今,都知道用这样瞒天过海、韬光养晦的方式,来让敌人麻痹放松警惕了么? 只可惜,傅尧不是一般的人。 而相信,夜陌寒本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拖延时间,而不是真的打算偷袭。 顿了顿,夜九宸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随即看向傅尧。 “傅将军怎么看?” “本将军觉得,大周的统帅这么做,绝对不是简单的只是想要让我军放松警惕。 毕竟之前,王妃也说过,其实想要攻下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如果他们想要偷袭,那么不需要等待五日。 可是这五日来,他们一点动作都没有,倒让我觉得,他们好像在等。” 夜九宸心照不宣:“等什么?” 傅尧表情略微有些凝重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却觉得,他绝对不是在等什么攻打我军的时机,倒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夜九宸黑眸锐利冷冽,直直的望着傅尧,随即笑了笑。 “这一点,本王和将军的看法倒是一样。” 傅尧闻言抬起头。 “王爷也这么觉得?” “将军可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大周一直按兵不动,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兵,攻打我西凉?” 傅尧眉心皱了皱。 “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呵!” 夜九宸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傅将军想来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在临安发生的事了。” “我只知道,大周国的帝君前段时间到了西凉,并且在临安待了几日便匆匆了离开了。 说来惭愧,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本将军确实不知。 难道,这次发兵,和那有关?” 夜九宸点了点头:“傅将军骁勇善战,常年驻守边关,想来对于大周国的七皇子夜风棉,应该不陌生吧。” “这是自然!” 说起夜风棉,傅尧刚毅僵硬的面容之上,倒是鲜少的出现了一丝敬佩。 虽说都是真守边关,但是傅尧镇守的是西凉和大周的交界处,而夜风棉镇守的,这是大周和羌无的边境。 两人按理来说,是完全没有机会碰面的。 但是十年前,羌无曾经向西凉和大周同时发起过一场战争,那个时候西凉和大周合纵连横,成为了盟军,共同对付羌无。 也正是那个时候,还是少年的傅尧和夜风棉,有过短暂的接触。 而两人也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身为军事天才的惺惺相惜。 只是,相惜归相惜,两人心中也很清楚,若是大周和西凉一日不打仗还好,若是有朝一日战事起,那么曾经少年的伙伴,就要成为在战场上对阵杀敌的敌人。 所以两人当年就约定好,如果有朝一日在战场上碰到,一定不要手下留情,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这也算是,对对方的一种敬佩和尊重。 本来这次大周发起战事,傅尧以为大周的统帅会是夜风棉,可不想,却是大周的帝君夜陌寒。 不仅如此,夜风棉也并没有参加这次的战事。 这也是傅尧心存疑惑的原因之一。 连大周的帝君夜陌寒都亲自出动了,夜风棉却没有,而且经调查,夜风棉也并没有守在羌无和大周的边境上。 此时,夜九宸竟然提起了夜风棉。 “王爷为何突然提起夜风棉?” “夜风棉死了!” 夜九宸没什么情绪的淡淡脱口而出,傅尧闻言一惊,双眸立刻撑大。 “王爷说什么?” “夜风棉死了,死在临安,也就是大周帝君夜陌寒,出使西凉的时候。 这件事因为一些原因,没能传出来,本王想傅将军如果认识夜风棉,知道他的为人,想来也会疑惑,为何这次大周发兵没有夜风棉。 所以,现在本王告诉你!” 夜九宸的话让傅尧整个人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们行军打仗之人,从来都知道,生死是不知道哪一天的事。 或许今日还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明早,就会命丧黄泉。 所以对生死,他们都不看重。 可是傅尧看重的是,夜风棉那样的人才,那样可敬的对手,竟然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死在他的手中。 傅尧微微闭了闭眼眸,深吸了一口气,片刻,才缓缓睁开。 “可惜了!” “或许吧。” 对夜风棉来说,或许为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而死,并不可惜。 傅尧没打算问夜风棉的死因,既然被封锁了消息,想必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只是…… “难道这次的战争,和夜风棉的死有关?” 傅尧将心中的疑惑询问了出来,夜九宸却是意味不明的挑着唇角,反问了傅尧一句。 “傅将军觉得呢?” 傅尧一双横眉,再次皱了起来。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半晌之后,傅尧才开口向夜九宸询问。 “王爷觉得,大周会何时发兵?” “大周何时发兵,具体在等待什么,本王不知。 但本王总觉得,既然大周不肯主动发兵,不如就有我西凉开了这个先锋。 先下手为强或许不够准确,但却绝对可以占有先机。” 夜九宸的话让傅尧略微有些顾虑。 “王爷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这个道理,傅尧也不是不懂,之所以迟迟未动,只是因为大周也迟迟未动。 两军对垒,有时候,比的也是看哪一方最先沉不住气。 所以对于夜九宸的这个提议,傅尧并不赞同。 夜九宸自然也看得出来。 “本王知道王爷的顾虑,但既然对方在等什么,而且迟迟没有动手,从另外一方面看,就是还没等到不是么?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先动手?” 夜九宸的声音并不大,但不知为何,这样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却在无形之中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傅尧略微有些动摇,但也只是略微。 “虽然王爷说的有理,但本将军还是觉得,这样冒然发兵,不是稳妥之举。 王爷是监军,但本将军率领一众将士,不仅要对西凉、对百姓负责,更要对这些跟着我的弟兄,和他们在家中苦苦等待的家人负责。 所以,还请王爷谅解!” 夜九宸原本就知道,傅尧不是一个会被轻易说动的人,而且他今天说这番话,原本也没打算就想让傅尧就此发兵。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因为,他接下来的布局。 所以听傅尧这么说,夜九宸不由得笑笑。 “将军严重了,本王虽为监军,但若论起行军打仗,在将军面前自然是自愧不如的。 将军如此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便再按兵不动两日,静观其变。 当然,也要告知全军将士,随时做好准备。 因为按照我对夜陌寒的了解……” 说到此处,夜九宸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眸,给了傅尧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果然,傅尧对夜九宸的这个表情,产生了怀疑。 “王爷的意思是……” “之前还未向将军介绍,本王虽然为西凉的寰王,但本王却姓夜,曾经是大周国的九皇子。” 第485章 同不同意给个痛快话 西凉的军营十分大,大到冷月逛了一上午都没逛完。 一路上,刘铮都细致的给冷月介绍着,讲述着,从军营中的布局安排,以及每个他们能够碰到的大小将领。 因为昨天冷月曾经在和傅尧的比试中大显身手,也算是一举在军中成名,一些当时在现场的,见到冷月便十分尊敬。 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将信将疑的,对冷月倒也算客气。 冷月没有像以往怼人那样,对待这些军人,倒是难得的和气了不少。 灰衣一直跟在冷月身后,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双眸炯炯有神的模样,不由得心底再次对冷月产生了疑惑。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一个冷漠似冰的女人,竟然对军营和军人,有如此不同的对待和感情。 冷月就好像是一本书,每翻开一页,都会看见一页全新的内容,也像是一杯老酒,每喝下一口,都有不同的感受。 灰衣想,如果江行烈现在再问起来自己,关于冷月的事,他一定会告诉江行烈,冷月是他见过,最适合当一国之母的皇后人选。 可是,他还有这样的机会么? 想到此处,灰衣不禁垂下眼眸。 因为他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内心的矛盾,也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心底,对于冷月死的不舍。 他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只知道,如果继续下去,那么终有一日,死的会是自己。 如果是从前的灰衣,死着或者是活着,仿佛都没有什么分别。可是现在,他刚刚感觉到自己重新活过来,对于死亡,竟然就开始有了隐隐的恐惧。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王妃,正午了,该吃饭了,末将送您回营帐?” 刘铮看了看天色,垂首朝着冷月建议到,芜菁闻言,也不由得朝着冷月点了点头。 刚刚她就想跟冷月说了,但是看见冷月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倒也不好张口。 好在,刘铮主动提出来了。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不远处蹲在一起,捧着饭碗,有说有笑正在吃饭的一众将士,突然有些不解。 “那不能吃?” 刘铮顺着冷月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即连忙一脸恐慌。 “王妃尊贵之躯,这样子吃饭,恐怕有些不合适……” “刘铮!” 刘铮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冷月就冷冰冰的打断。 “末将在!” “我是不是人?” “???” 面对冷月一句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话,刘铮不由得一愣,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是啥问题? “王妃不是人!” 冷月:“……” 你想死了! 除非你说老娘不是人是小仙女,不然老娘绝壁给你一巴掌拍在墙里,抠都扣不出来那种。 冷月内心戏飙着,芜菁却是立刻就不干了。 在她看来,刘铮这就是骂人啊! 不光是芜菁这么想,就连一直充当背景板,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的灰衣,在听到刘铮的话的第一时间,眉心都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大胆!居然对王妃无礼!” 芜菁冷冷呵斥了一句,刘铮忙不迭的躬身解释。 “末将不敢,末将打从心底里敬佩王妃的才能和为人,怎么会对王妃无礼?” 芜菁乐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可不是第一次见,你别想骗我!” 一旁的冷月:“……” 为啥有种膝盖疼的赶脚? 刘铮:“王妃息怒,芜菁姑娘息怒,末将的意思是,王妃千金之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灰衣:“……” 芜菁:“……” 冷月:“……” 行吧,这波马屁拍的,我给满分。 “行了!” 冷月淡淡的说了一句,打断了刘铮继续拍彩虹屁的可能,随即提步,朝着不远处蹲在一起吃饭的一众将士走了过去。 “不用麻烦了,我和大家一起吃!” “王妃……” 听冷月这么说,芜菁一时间有些犹豫,但是眼见着冷月笃定的、不容反驳的模样,也只好抿了抿唇。 “奴婢这就去准备。” 刘铮整个人都惊了,一方面觉得冷月尊贵之躯,和一帮军营中的糙老爷们蹲在一起吃饭,实在是有失体统,而且若是让将军和寰王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自己了。 但是一方面,又不得不在心里敬佩冷月的不拘小节。 这妥妥的,就是女中豪杰啊! 看看这走路的姿势,虽然穿着的是简便的女装,但是走路却丝毫没有女子的扭捏妖娆,反而大刀阔斧的像个老爷们。 刘铮顿了顿,随即心下一狠。 反正他已经决定站在冷月这一边了,所以冷月既然决定了,他就遵从。 要是万一将军和寰王真的怪罪下来,他顶着就是了! 想着,刘铮也提步朝着冷月追随了过去。 只有灰衣,站在原地,再一次怔怔的望着冷月的纤瘦却冷艳的背影,为她的举动所震撼着。 一众将士原本蹲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着饭,聊的也无非是自家的孩子婆娘,或者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却还是透着浓浓的思念和苦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对故乡和家人的思念之情,以慰藉这军营漫长岁月的孤独。 只是,冷月的突然到来,却让众人停下了继续聊天的欲望。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有的嘴里甚至还叼着饭来不及咽下,就那么几十脸懵逼的盯着冷月走到他们中间。 冷月垂眸看了看,随即朝面前的两个人努了努下巴。 “你,往边上点!” 那人一听冷月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旁边横着挪动了两步。 冷月也不矫情,直接撩起衣摆,往他身边一蹲,成为了一众糙老爷们中的一员、 空气特别安静,特别特别安静,安静的诡异。 众人望着冷月,都在心中琢磨着这位王妃这是要搞什么事情。 冷月认真脸看着众人:“都看着我干什么?手里的饭他不香么?” 众人一听,立刻垂下头往嘴里扒拉饭,但还是有人好奇的,小心翼翼的偷偷抬头,往冷月这边瞄。 刘铮见状,连忙朝众人训斥:“都不好好吃饭,瞎瞅什么瞅?” 众人跟刘铮是熟悉的,听见刘铮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用眼神朝他询问。 什么情况? 刘铮没好气的瞪了众人一眼。 能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情况! 灰衣此时已经跟了过来,将刚刚发生的一幕,一丝不落的看在了眼里,不由自主的,他竟然垂眸低笑了起来。 此时,芜菁已经乘好了两碗饭走了过来,一碗端给冷月,一碗没好气的递给了灰衣。 这边,也有人给刘铮递了饭。 刘铮接过饭,正想着要不要蹲在冷月身边吃的时候,灰衣已经先一步做出了举动。 他就那么端着饭碗,面无表情的走到冷月身旁的位置,端着饭扒拉起来,刘铮这么一看,心中也顿时没了顾虑和犹豫,也和灰衣一样,蹲在了冷月面前,吃了起来。 众人见到这副架势,虽然比刚刚好了很多,但还是稍微有点不习惯。 毕竟冷月身份是王妃,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莫名幽冷的气势。 “你刚刚说,你喜欢的姑娘,叫芊芊?” 冷月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就和众人一样,丝毫没有一点扭捏做做的样子,吃完之后,转头朝着刚刚被她叫让开的年轻士兵询问了一句。 年轻士兵一愣。 “啊?啊!” “大胆,要说回王妃的话!” 刘铮一听,连忙呵斥提醒,却不想直接换来冷月一记眼刀。 “你怎么那么多事?” 刘铮:“???” 我是为了谁?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刘铮:“……” 宝宝好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冷月对刘铮的训斥,让在场的众位将士都不由得低头窃笑了起来,平日里刘铮是个火爆脾气直性子,很少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今天他们可算是看见刘铮吃瘪了,能不笑么? 冷月再次看向那个年轻人:“别管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是……是叫芊芊……” 说起心上人,年轻人脸色不由得一红。 冷月点点头:“她喜欢你么?” 年轻人眸光有点暗:“不……不知道。” 冷月心中唏嘘。 “那她知道你喜欢她么?” “也……也不知道。” “完犊子!” 冷月没好气的抬手拍了一下年轻人的后脑勺:“大老爷们,喜欢一个娘们就得去告诉他,你不说,他什么时候知道? 你在这迎风装逼,指不定哪天她就成为别人的婆娘了!” 冷月大大咧咧却又十分精准的话,顿时让年轻人脸色一僵,众人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吧,陈大牛,你看你还不信,现在王妃也这么说!” “对啊!大牛,你就是怂货!” 大牛脸上悻悻地:“可是……可是这种事,我要怎么说啊?” 怎么说? 冷月恨铁不成刚:“有什么这么说,你就直接告诉她,你说小爷看上你了,想要娶你回家,同不同意给个痛快话。” 大牛瞪大了一双眼睛:“就这么简单?” “那要不,你去之前,捯饬捯饬?” 第486章 有可能直接被打回来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军营之内,就爆发期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 “大牛,王妃都给你出主意了,这次打完仗,你就回去跟那个芊芊这么干!” “对,弟兄们等着喝你的喜酒!” 大牛被众人说的脸红扑扑的,一直红到脖颈。饶是对冷月的话将信将疑,却还是充满希冀的看向冷月。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也可能直接就被人打回来。” 大牛:“……” 众人闻声,却是再一次轰然大笑起来。 另外一边,夜九宸和傅尧还在根据什么时候发兵攻打大周军队,发不发兵,进行着讨论。 “之前还未向将军介绍,本王虽然为西凉的寰王,但本王却姓夜,曾经是大周国的九皇子。” 营帐内的气氛,因为夜九宸的这一句话,骤然间变得诡异而又安静。 傅尧擎着一双锐利而又充满肃杀之气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夜九宸,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双眼,看进他的心里,看看他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西凉的寰王,竟然是大周的九皇子? 夜九宸的真实身份,除了江听白和朝中几个江行烈的心腹之臣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而且江行烈刻意的封锁消息,将夜九宸的过去抹杀,所以傅尧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事情。 而此刻,听夜九宸亲口说出来,傅尧除了觉得震惊和不可思议以外,黑眸之中,更是翻涌起了如深海一般,讳莫难解的骇浪。 大周国的九皇子,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西凉的寰王殿下,如今还在西凉和大周战事即起的时候,跃身成为了西凉军队的监军。 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这么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傅尧不想知道,也不在意。 他现在只担心,夜九宸能不能够全心全意的为西凉军队。 之前,他同夜九宸说,觉得大周一直不发兵,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么现在看来,会不会就是在等待夜九宸? 而夜九宸,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是西凉?还是大周? 一瞬间,傅尧的脑海里窜出了许多问题,而夜九宸从始至终,都神色淡然,嘴角轻轻勾着。 见到傅尧一直不说话,倒也不急着催促。 甚至于,傅尧现在会有这样的反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顿了顿,夜九宸缓声开口:“傅将军是在担心,本王是大周的细作么?” 夜九宸似笑非笑而又意味深长的话,让傅尧不由得一愣。 但转瞬间,却是笃定的摇了摇头。 “王爷不像是细作。” “哦?”夜九宸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婉转,犹如鬼魅:“为什么?” “本将军也只是凭直觉猜测,毕竟,王爷若真的是细作,大可以不告诉本将军你的真实身份。 你的身份隐藏的那么好,就算你不说,本将军也猜不到。 说了,不是反倒让本将军提防了么?” 傅尧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一番话,倒是让夜九宸眼中有了几分赞赏。 “说不定,本王这是故意要让将军放松警惕,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那本将军只能说,王爷是个高明的细作!” “多谢将军夸奖!” 夜九宸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朝营帐外走去。 傅尧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心。 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夜九宸突然停下脚下的步子,转头看向傅尧。 “本王初来军营,有很多事情都还不是很熟悉,将军若是有时间,不知可否陪本王到处走走看看?”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片坦荡,嘴角的笑容明媚,眸光更是澄亮璀璨的,让人无法拒绝。 傅尧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傅尧正了正神色,朝夜九宸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本将军就恭敬不如从命!” “有劳!” 就这样,两个人走出了营帐,开始在军营之中行走起来。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的,似乎也没什么目的性,就那么随处的观看着,走着。 傅尧一直跟在夜九宸的身边,一双炯炯有神而又锐利的眼眸,始终未从夜九宸的脸上移开过。 他似乎在观察,想要知道夜九宸到底要干什么。 而且夜九宸今天给他的信息,太过震撼,也让他不得不提防。 他虽然对夜九宸这个人,充满的好奇,也因为冷月的关系,让他对夜九宸有着几分神秘性的敬佩,但他不能拿整个西凉百姓、整个军营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夜九宸最好不是细作! 如果是,他一定会毫不留情! 只是,夜九宸是这个身份,那王妃冷月呢?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和大周,有没有关系呢? 夜九宸自从出了傅尧的营帐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话,只是四处看着,饶是如此,傅尧紧盯他的目光,却也一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而且,现在这副情形,也在意料之中。 他既然敢说,自然就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一系列可能的结果。 虽然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但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够将伤害降到最低。 不是圣母,也不是什么心怀苍生的大圣人,为了冷月,他愿意负了整个天下。 可若是可以不比让整个西凉百姓陪葬,他也愿意做。 毕竟,他现在不是心无旁骛之人,他有冷月,还有冷月腹中,属于他和她的未降生的孩子,他这么做,只是希望孩子的出生,不必背负满身罪孽。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走着,走到一处时,突然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爽朗笑声。 听见笑声,夜九宸和傅尧都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一众将士正蹲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而夜九宸一眼就看到了那群将士之中,那样清丽脱俗,冷漠幽然的冷月。 她就那么毫无架子的蹲在一众将士的中间,虽然和往日里一样,冷艳的面容之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平日里那双如古井死水一般,无波无澜的眸子,此刻却在阳光的映衬下,闪耀着隐隐的光泽。 夺目,而又璀璨,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就那么生生的顿住。 刚好,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吹起冷月垂在肩头的发丝,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随风轻舞着,妖娆而又明媚。 这个世间,似乎真的有心灵感应这种东西。 似乎是感受到了夜九宸的注视,冷月蓦的神色一顿,随即朝着夜九宸和傅尧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夜九宸和冷月仿佛也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光。 夜九宸唇角微勾,如温风化水,足以消融世间一切冰冷。 傅尧此时也看着冷月。 只是,他看向冷月的目光之中没有柔和,取而代之的,则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薄唇轻轻张启,随即缓声开口。 “本王告诉将军,本王曾经是大周国的九皇子之后,将军是不是一直在想,月儿的身份?”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傅尧不禁心神一凛,收回投射在冷月身上的视线,转眸看向夜九宸。 顿了顿,夜九宸也将视线从冷月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过头,直直的看向傅尧。 四目相触间,傅尧突然发现,夜九宸眼眸深沉,让人无法捉摸。 “冷月曾经是大周国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也是本王曾经的皇妃。 如今,大周国已经没有了镇国将军冷迟,更加没有九皇子和九皇妃。” 果然! 对于夜九宸给出的答案,傅尧并不意外。 只是,他正欲开口的前一秒,夜九宸却再次给了他一个爆炸性的,让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王爷知道,为什么我和月儿,会来到西凉么?” 傅尧眉心一动。 紧接着,就听夜九宸用不温不火,却又意味深长的语调,低低说道: “因为曾经的大周国四皇子,如今的大周国帝君夜陌寒,曾经,也是想要娶冷月为妃的人。” 夜九宸说完,再次收回目光,提起脚下的步子,笃定而已坚定的,一步一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傅尧一个人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夜九宸今日所说过的话。 “本王虽然为西凉的寰王,但本王却姓夜,曾经是大周国的九皇子。” “冷月曾经是大周国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也是本王曾经的皇妃。” “曾经的大周国四皇子,如今的大周国帝君夜陌寒,曾经,也是想要娶冷月为妃的人。” 每一句话,每一个消息,都让傅尧整个人招架不过来。 所以,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纠葛? 夜陌寒亲自带兵攻打西凉,到底是因为已经死去的大周国七皇子夜陌寒,还是因为现在这个已经成为寰王妃的冷月? 而他们,又是怎么成为西凉皇室的? 傅尧想不明白,而夜九宸也没有打算让他想明白。 此时,夜九宸已然走到了冷月面前,他慢慢蹲下|身子,擎着一双深邃漆黑,又极为好看的桃花眼,定定的凝视着冷月…… 第487章 是不是有点嚣张了? 因为夜九宸的突然到来,众将士之间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饭也都吃的差不多了,不由得都收拾了一下,各自离开。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了夜九宸和冷月两个人,刘铮被芜菁强行拉走,灰衣也很有自知之明的走远开了一些。 傅尧还站在不远处的原地,神色复杂而又凝重的盯着冷月和夜九宸看了好一会,才转身,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开。 冷月看了看傅尧,又看了看夜九宸。 “你跟他说什么了?” 夜九宸笑着抬手,将冷月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怎么了?” “他那表情跟吞了粑粑一样。” 夜九宸:“吞……” 看着冷月一本正经的说着,还丝毫没有违和感,夜九宸不由得颇为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随即顾自起身,朝冷月伸出手。 冷月也没客气,将手放在夜九宸的掌心之上,借着夜九宸的力道站起身来。 双手交握,十指相扣,夜九宸牵着冷月往回走。 “我跟傅尧说,我曾经是大周国的九皇子,而你,我曾经的皇妃,也曾是大周国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 夜九宸不温不火,没什么情绪的说着,冷月听闻,心中的小人却是给夜九宸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敬你是条汉子。 “怎么说起这个了?” “傅尧为人虽然磊落,但脑子绝对不笨。 我让他向夜陌寒发兵,他一直有所犹豫,而且,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接受了我们,但实则,他的谨慎会让他一直对我们有所提防。 这样一来,有很多事,我们都没有办法做。 既然如此,我不如先主动交代。” 冷月沉思了片刻。 “主动交代,也有两个可能。 要么,就是他开始放下一部分对我们的戒备,可以让我们更好的行事。 要么,就是他开始彻底提防我们,那么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 说到这里,冷月转眸,直直的望向夜九宸。 “所以,你故意说了这么多,给足了时间让傅尧挣扎纠结,为的是,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吧?” 冷月笃定的语气和澄亮的眼眸,让夜九宸不禁宠溺一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小月儿,我有时候都在想,到底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会遇到这么聪慧能干的你。” 面对夜九宸猝不及防的夸奖,冷月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这我不跟你犟!” 夜九宸:“???” 冷月认真脸:“你家祖坟一定冒了好几辈子的青烟了,不然怎么可能遇到我。” 夜九宸不是第一次听到冷月如此大言不惭的夸奖她自己,但是每一次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王妃说的极是!” 夜九宸说笑着拉着冷月往回走,芜菁此时已经拉着刘铮回来了,加上灰衣,三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刘铮有些羡慕。 “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一直这么好?” “跟你有关系么?” 芜菁没什么好气的说了一句,刘铮立刻瘪了瘪嘴。 “我羡慕羡慕还不行了?” “没成亲呢吧?” 芜菁略微打量了刘铮一眼,刘铮顿时脸一红。 “没……没成亲怎了,男儿志在保家卫国,怎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 “那你羡慕什么?” 刘铮:“……” 刘铮和芜菁之间的话,灰衣听不到,他只是擎着一双眼眸,直直的望着前方的冷月和夜九宸。 手,不自觉的再次抚上腰间。 那里,有一封江行烈的密信。 如今,却成为了他最无法抉择的难题。 …… 大周军营内。 夜陌寒坐在统帅的军帐内,表情悠然而又自得的看着书,仿佛此间并不是来攻打西凉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 柳青和朔风站在一旁,想要问又不敢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周的军队已经抵达五日了,西凉的军队也近在咫尺,可是夜陌寒却迟迟不肯下令。 他好像在等,但具体在等什么,又不为人知。 “报!” 蓦的,营帐外传来一声,夜陌寒眉心动了动,却没有抬眼。 “去看看!” “是!” 朔风领了命,转身出了营帐,片刻间便返回,手中还拿着一个纸条。 走到夜陌寒跟前,朔风双手将纸条奉上。 “帝君,这是刚刚有人送到我们军营的。” 夜陌寒听到这里,才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了看,伸手将纸条接过。 “送信的人什么样,看清了么?” “没有,军营外的守卫说,只是远远看见有个人影闪过,他们刚发现异样,就见那人一箭射了过来,便消失不见了。 守卫立刻将此事禀报了上来,并且将箭也一并呈了上来。然后他们发现箭上绑着这个字条。” 说话间,夜陌寒已然打开字条,细细观看起来。 字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诗。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夜陌寒眸光一亮,嘴角随即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是夜九宸!” “九皇子?” 朔风和柳青闻言,都不由得一惊。 夜陌寒却起身,走到火炉前,将字条放了进去。 字条接触到火焰,快速的燃烧起一簇小火苗,只眨眼的功夫,便华为灰烬,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夜陌寒不动声色的呢喃着:“九皇子?世间早就没有大周国的九皇子了,现在,是西凉的寰王殿下!” 朔风和柳青自觉说错话,连忙垂下头。 好在,夜陌寒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的纠结。 顿了顿:“去叫岑将军来!” 岑威,此次大周军队的将军,统领整个大周军队,直接归夜陌寒统帅。 朔风闻言立刻拱手:“是!” 说罢,朔风便转身出了营帐。 柳青站在原地,试探性的询问夜陌寒:“帝君,是准备发兵了么?” 夜陌寒步子不疾不徐的走回到原位,重新坐下拿起书翻看了起来。 “夜九宸传来的消息,让我三日后,也就是这个月初七夜半时发兵。” 柳青闻言,皱了皱眉。 “帝君,如今的夜九宸,已经是西凉的寰王了,他的话,可信么?” 夜陌寒闻言不由得深沉一笑。 “他的话自然不可信,只是,这次他让我发兵,便一定会同我里应外合。 原因很简单,他想要让西凉的国君易主,想要带着他挚爱之人远离这些纷扰。 但孤从来没说过,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做。 之所以发兵,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但具体怎么做,还要孤自己说的算!” 说这话的时候,夜陌寒脸上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一双宛如鹰隼般的黑眸,却锐利冷冽的像是带了实质的锋刃,让人一接触到,就感到莫名不适。 柳青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如今的夜陌寒,真的是好的么? 说话间,朔风已经带着岑威回到军营,一见到夜陌寒,岑威立刻单膝跪地行礼问安。 “末将岑威,参见帝君!” “岑将军请起!” 岑威这边刚一起来,就听夜陌寒突然沉下声音,冷冷说道: “岑威听旨!” 岑威心神一凛,连忙躬身:“末将在!” “通知下去,明日午时,发兵西凉!” “末将领旨!” 明日午时? 柳青闻言,不由得和朔风对视了一眼。 朔风刚刚出去叫岑威,不知道柳青和夜陌寒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见柳青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好。 而同一时间,西凉军营,傅尧的军帐之内。 傅尧从回来之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军帐之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今日夜九宸同他说的话,还有冷月身在一群西凉将士之中,言笑晏晏的和谐画面。 他现在有些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冷月和夜九宸。 提防,自然是要继续提防。 可是到底到什么程度? 而且夜九宸身份的事,江行烈必然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还派他们来的原因是什么? 按理说,江行烈应该派人给他单独下一道密旨才对。 可是冷月和夜九宸抵达军营已经一日了,大战在即,那原本应该出现的密旨,却一点影子都没有。 是出了什么问题? 思忖间,外面传来一个幽幽凉凉的低沉声音。 “傅将军!” 傅尧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夜九宸。 只是,两人刚刚分开不久,夜九宸也说了不少,现在又回来,是因为又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而且,刚刚,他不是同寰王妃在一起么? 顿了顿,傅尧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帘子。 刚一掀开,傅尧就看见嘴角挂笑的夜九宸,和面无表情面瘫一样的冷月,站在营帐门前。 “傅将军,本王有要是要同将军商议!” 又有要事? 傅尧此时对夜九宸和冷月正是心情复杂的时候,所以听夜九宸这么说,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冷月眼底顿时就浮现出一抹燥意。 “让开点!” 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 傅尧一愣,下意识的就朝旁边让了让。 然后就看见冷月和夜九宸自若的走进原本属于他的营帐。 反应过来的傅尧:“……” 不管这寰王妃到底是哪边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太嚣张了? 第488章 好可怜的小王八 冷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进傅尧的营帐,傅尧站在原地,抿了抿唇,终究也没说什么。 傅尧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走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 “不知王爷和王妃,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本将军说?” 夜九宸嘴角习惯性的勾着,“将军今夜,可以发兵攻打大周了。” “今夜?” 夜九宸的话,让傅尧不由得一怔。 今天晌午,他们还刚刚讨论过发兵的问题,傅尧觉得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已经跟夜九宸说的很明白了,自己要为整个西凉大军负责,绝对不能轻而易举的发兵攻打大周。 而且当时,夜九宸也并没有说什么,怎么这个时候,去而复返,再次旧事重提? 还是在他向自己表明身份之后。 什么意思? 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傅尧皱着眉,凛着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穿些什么。 可是从始至终,夜九宸都表情淡然,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让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冷月无波无澜的目光在傅尧和夜九宸的身上来回切换了两圈,见俩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的大眼瞪小眼,不禁有些燥。 “行还不行,给个话?” 冷月的声音,让夜九宸和傅尧之间诡异的气氛,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缓解。 傅尧顿了顿:“王爷可否告知,为何要在今夜发兵。” 夜九宸似乎早就猜到了傅尧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所以一点都不慌乱,反而淡然自若的,一字一顿回答道: “因为明日午时,最迟傍晚,大周就会发兵攻打我西凉。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抢占先机?” 听夜九宸这么说,傅尧眼睛不由得一亮。 “王爷的消息准确么?” “千真万确!” 得到夜九宸肯定的答案,傅尧不禁垂了垂眼眸,一双剑眉,死死的拧结在一起,似乎在纠结考虑着什么。 如果夜九宸带来的消息是真的,那么确实如他所说,西凉可以抢占先机,赶在对方发兵之前,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不这么做,也可以提早做好准备,及时应对。 可是,夜九宸又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傅尧为人谨慎,况且手握十万大军,自然不会不谨慎的轻举妄动,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又抬起眼眸,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冷月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虽然除了刚才那句对傅尧的催促,再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但她心中清楚,她家小妖孽早就铺好了路,一步一步的,就等着傅尧入套。 傅尧越是聪明,越是谨慎,就越会掉进夜九宸的圈套之中。 反之,倒不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家小妖孽才会花费心思。 冷月现在看傅尧,就像在看翁里的王八,任凭他怎么划拉爪子,都没有办法逃出去了。 哎! 可怜了这只小王八了。 冷月心中的小人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夜九宸正坦然的接受着傅尧的打量和审视。 “将军是不是想问,本王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见傅尧没有主动开口,夜九宸倒是很善解人意,主动将傅尧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傅尧顿了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夜九宸笑笑:“将军之前不是猜测,大周一直迟迟未有动静,是因为他们在等待着什么么? 不错! 本王现在告诉将军,大周确实在等,等的,就是本王的消息!” 夜九宸一番话说完,傅尧的脸色顿时一僵,黑眸犹如蒙上了一层寒霜一般,眸光冷冽似刀,直直的打在夜九宸的身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片片凌迟。 夜九宸却依旧不慌不忙,神色淡然。 傅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好半晌,才沉着声音开口:“王爷这是承认,是大周的细作了?” “将军不是相信,本王不是细作么?” “本将军是相信!” 傅尧此时虽然表情冷冽,但是心情却依旧复杂,或者说,比之前更要复杂。 所有的想法、猜测、念头、顾虑……等等、等等,就像是一团团乱麻,纠结缠绕在一起,凌乱不堪,千丝万缕,让人无法找出头绪。但是隐隐之间,又仿佛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具体是什么,傅尧一时间又想不通透。 “本将军敬佩王爷的胆识和王妃的才能,打从心底里,不愿相信王爷和王妃是大周的细作,是危害西凉百姓之人,但若王爷亲口承认,那么本将军不信,也得信了!” “本王什么时候承认了?” 傅尧一番慷慨的话语落下,夜九宸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犹豫,直接就矢口否认。 傅尧:“……” 好像确实没有承认。 但他刚刚那番话,与承认还有什么差别么? 冷月坐在一旁,听到这里,总算是有了点表情,秀眉也煞有其事的挑了挑。 可以啊! 小妖孽没白跟她混,这睁眼说瞎话外加不要脸的本事,已经有几分她的意思了。 继续保持! 面对傅尧幽冷的目光,夜九宸依旧只是笑。 “本王不是大周的细作! 将军可相信?” 这一句,夜九宸也不算是说假话,他确实不是大周的细作,但同样,也不是西凉的,他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他的世界,也只有一个重心。 这个重心之外的,全都不配,也没有那个可能让他为其忧心。 夜九宸这一句又一句意有所指而又意味不明的话,让傅尧原本就凌乱复杂的思绪,此刻更是无从化解。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傅尧总觉得,夜九宸这绕来绕去的,好像在规避隐瞒着什么,又好像在铺垫着什么。 与其被他这么折磨,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询问出口。 夜九宸和冷月看着傅尧身子紧绷,表情也紧绷的模样,知道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随即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用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傅尧听得懂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将军可还记得,我白日里同你说的话?” “字字句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和如今的大周帝君夜陌寒,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实则……” 说着,夜九宸朝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月顿时就不高兴了。 咋老娘想老老实实的当个背景板都不被允许?为啥一定要承受这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夜九宸一句欲言又止的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傅尧哪里还有不明白。 “所以,本王今天一早,派人给大周的帝君送了一张字条,让他初七那日,也就是三日后发兵。 但是怎么办呢,夜陌寒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本王,更加不会按照本王告诉他的时间来发兵。 按照本王对他的理解,最迟明日夜晚,他必然会有所动静。 所以,本王才会建议将军,我们今日夜里就发兵。” 夜九宸一番话,已然说的傅尧比之前更加心情复杂了。 “当然,将军若是不信,也完全可以不按照本王说的做,但还请将军做好准备,不要到时候被大周偷袭,而措手不及。 本王言尽于此,本王只是监军,将军才是统帅,如何抉择,全凭将军做主。 告辞!” 说完,夜九宸走到冷月身边,朝着冷月点了点头。 冷月见夜九宸要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随即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跟着夜九宸就往外走。 同进来时一样,大刀阔斧,大摇大摆,六亲不认。 傅尧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背影,一张脸阴云密布,像是挂满了浓重的,化不开的雾气。 夜九宸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为什么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透? 他口口声声说他不是细作,可是确确实实也承认了,给大周传递了消息。 但若是细作,哪有传递完消息,又转头主动交代的? 他到底是想要帮助大周,还是帮助西凉? 他身为大周国的九皇子,如今又是西凉的寰王殿下。 他的阵营,他的心,到底在哪一边? 傅尧也算是征战沙场,阅人无数,可是生平第一次,他发现他看不懂夜九宸,也看不懂冷月。 而自己,到底该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 到底该怎么做? 一时间,傅尧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问题,而此时的夜九宸和冷月已经走到了门口,夜九宸轻轻的掀开帘子,正要躬身出门,却不想冷月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猝不及防的转身,朝着傅尧看了一眼。 一瞬间,四目相触,傅尧仿佛在冷月的瞳眸之中,看见了如死水一般的寂静和冰冷。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又仿佛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傅将军可还记得,我们的比试?” 冷月突如其来的话,让傅尧不由得一怔。 好好的,她提起这个做什么? 饶是心中存着疑问,傅尧却还是点了点头。 “记得!” “光记得不行,将军想其他的事情想不通,不如想想我们的那场比试!” 第489章 这么巧,我也是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面瘫脸,说完一句话之后,便转身同夜九宸一起离开了傅尧的营帐。 傅尧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口此时已经没有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影,但是她们刚刚说过的话,存在过的痕迹,却是那般强烈,强烈到傅尧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不妨想想他们的那场比试? 冷月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其中的含义是什么? 虽然傅尧和冷月接触较少,相识也不过才短短一日,但是冷月给傅尧的感觉,绝对是一个冷漠寡言却又聪慧睿智的女子,一个话少的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么一句。 她和自己的那场比试…… 傅尧静静的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昨晚他和冷月比试的细节。 蓦的,一道白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傅尧随即眼睛一亮,起身就朝着营帐门口飞奔而去。 只是,走出营帐,却已然没有了冷月和夜九宸的影子。 傅尧皱了皱眉,转身欲要回到营帐,视线不经意间却扫过一个人影。 就在的营帐前不远处,灰衣正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傅尧,见到傅尧看过来,却立刻就收回目光,快速转身离开。 傅尧默了默。 这个男人他有点印象,是跟冷月和夜九宸一同来的。 傅尧以为灰衣同岳城、芜菁一样,都是冷月和夜九宸带来的属下,所以并没有想太多。 微微顿了顿,傅尧随即叫过旁边站岗的一个士兵。 “将军!” “去把刘参将和曹副将叫来!” “是!” 士兵领了命令,立刻转身跑开,傅尧心中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管夜九宸说的是真是假,不管夜陌寒那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今晚,他都要发兵。 因为不管怎样,如果按照冷月昨日在比试之中提出的那种方法,那么就算大周早有准备,这第一场仗,他们西凉,也赢定了! 另外一边,冷月和夜九宸回到营帐内,看着冷月有些怏怏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夜九宸顿时皱起眉心,一脸关切。 “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干啥了?” 好像没干啥体力活呀。 如果,说话算体力活的话,好像也算干了点。 “你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累了。”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不禁抿唇一笑,随即扶着冷月来到床榻边缘,亲自躬身将她的鞋子脱下。 冷月双手拄着榻子的边缘,垂眸凝视着夜九宸。 好好的一只小妖孽,啥时候被自己训练成老婆奴了呢? “好了,好好睡一觉。”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将冷月扶着躺了下去,冷月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夜九宸。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笑笑,顺势坐在冷月身边。 “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啥跟傅尧说那些话?” “那你又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把那些事情告诉傅尧?” 冷月默了默:“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夜九宸闻言,不由得向下倾了倾身,在冷月的额头之上,猝不及防落下一吻。 冷月:“……” 老娘跟你说正事呢,好好的你占老娘便宜干毛线? “这么巧,我也是。” 冷月有点无言以对。 家里养了一只随时随地就能撩人的小妖孽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傅尧的营帐内。 刘铮和曹营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什么,今日就发兵?” 对于傅尧的决策,刘铮和曹营都赶到十分的意外。 毕竟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商讨过这件事,大周驻扎在西凉边境处,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抢占先机,先手发兵攻打大周。 但是当时傅尧一直很谨慎,并没有同意。 所以突然之间,傅尧做出了这样的决策,刘铮也好,曹营也好,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傅尧却两眼炯炯有神,整个人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 “是!” 刘铮见状,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将军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当中的细节,今日夜九宸同他说的那番话,傅尧自然是不会告诉给刘铮和曹营,但是有的事,却可以。 “你们可还记得,昨夜本将军同王妃的那场比试?” 刘铮一瞬间脸色就不自然了。 他太记得了。 就是因为这场比试,才让他对冷月彻底改观,也是这场比试,让他知道了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的小家子气。 只是,好端端的,那场比试和傅尧准备攻打大周有啥关系? 傅尧知道刘铮和曹营心中的疑问,也没有继续卖关子。 “王妃昨日说,如果想要攻打我西凉军营,其实很简单,只需要采取偷袭加火攻的方式,主要攻击目标是粮草和军帐,这样一来,便可以少胜多,拿下先机,给我方一个重创。” 刘铮和曹营看着傅尧,还是似懂非懂。 尤其是刘铮,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傅尧。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那也没关系啊。 曹营在一旁,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顿时眼睛一亮。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是!我们今晚连夜攻打大周军营,就按照寰王妃给我们提供的计策!” “将军英明!” 反应过来的曹营,此时也有些激动,原本他们还在担忧,为什么大周一直都没有发兵,是不是在设计什么圈套,但是却没想到,原来冷月早就在昨晚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给了他们最好的一个锦囊妙计。 而且,冷月说的没错。 古往今来、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胜者,不论过程! 傅尧轻轻抿着唇,视线落在眼前的布防图上:“现在,只要提前派人调查清楚,大周军营内的粮草所在位置。” “将军,属下请命,亲自带人去侦查,还望将军恩准!” 傅尧抬起头,看了看曹营。 刘铮现在已经完全懵逼了,站在一旁,一会曹营说话看看曹营,一会傅尧说话看看傅尧,完全没有get到两人说话的点。 “将军,曹副将,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这种被排除在外,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真的太不爽了。 傅尧和曹营闻言,都不由得一笑。 曹营顿了顿:“其实很简单,虽然寰王妃说的,是攻打我西凉的计策,但反之亦然可以用。 而且,大周驻扎的地方,和我西凉军营的地势十分相像。 既然如此,我们只要按照寰王妃说的计策,前去偷袭西凉军营。 虽然因为地势的关系,我们不能大肆派兵前去攻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给西凉以重创,对接下来的战局,有很强的决定性作用!” 曹营耐着性子向刘铮解释完,目光重新落在傅尧身上。 “没想到,寰王妃竟然真的是个军事奇才。” 傅尧没有说话。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冷月竟然在昨晚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一切都算到了,而且还用那样不漏痕迹的方式,给了他们计策。 傅尧打从心底里钦佩冷月。 但又不得不心存那么最后的一点点谨慎。 为什么今日发生的事,冷月昨日便已经可以未雨绸缪,提前铺垫好了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此举,他们西凉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失,傅尧真的要怀疑上一怀疑,也要彻底的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这么做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刘铮站在原地,在脑海里不断的过着曹营的话,终是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傅尧微微调整了一下思绪:“你们现在马上去准备。 曹营听令!” “末将在!” “你现在即刻带领先锋小队准备,天一黑,便前去打探大周军营的布放情况,切记小心。” “末将遵命!” “刘铮听令!” “末将在!” “你现在马上下去整合本将军的骠骑军,趁夜潜伏到大周军营四周的高地之上,随时准备好火攻,待到曹营将布防图一交到你手上,立刻发起攻击,势必要重创大周,震我西凉军威!” “末将在!” 傅尧安排完一切,却并没有平静下来,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还处在热血沸腾之中,体内的血液好似奔腾的河流,绵延不息,又好像潜伏着无数的凶猛野兽,此刻已然全部苏醒。 他是个军人,也是个天生的战士! 他的使命,便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曹营和刘铮领了命,各自下去开始准备,傅尧略微思忖了一下,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之所以称之为大胆的想法,是因为这个想法,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 但此刻,又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存在了。 只略微犹豫了一瞬,傅尧就立刻起身出门、 同一时间,夜九宸也刚刚将冷月哄睡,走出营帐。 两人就这么没有防备的碰上,夜九宸神色坦然而又淡然的隔着一段距离,朝傅尧点了点头,随即便收回视线转身,准备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然而却不想,脚下的步子还没等迈动,就听见傅尧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王爷留步!” 第490章 那你想咋的? 午后的阳光,炽烈而又灼人。 夜九宸背对着傅尧,漆黑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暗芒,嘴角也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只是,转身的一瞬,那些表情又快速被他收敛了起来。 宛若,从未出现过。 “将军还有事?” 傅尧抿了抿唇,刚毅的面容之上鲜少的露出了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饶是如此,傅尧沉默了两秒,还是将心中所求向夜九宸表达了出来。 “王爷,我决定听从你的建议,今晚发兵攻打西凉,只是,有件事想要求王爷帮忙。” “将军是想要让我亲自带兵?” 夜九宸反问了一句,傅尧顿时表情一僵。 “王爷怎么知道?” 夜九宸嘴角的笑容明媚而又了然:“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够让一向说一不二,利落飒爽的傅将军,如此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听夜九宸这么说,傅尧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王爷愿意不计前嫌么?” “本王是西凉的监军,也是西凉军中的一员,自然责无旁贷!” 傅尧闻言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气,随即双手抱拳立于胸前。 “那本将军先在这里,预祝王爷,旗开得胜!” 夜九宸见状,也效仿傅尧一起,伸出双手在胸前抱拳。 “多谢将军!” 日夜更替,往往都在不经意间完成。 冷月这一觉睡得着实有点长,从午后吃过饭从傅尧那里回来之后就开始,一直睡到日头西斜。 睁开眼,冷月先是眨巴了两下,让整个人快速恢复状态。 转眸间,却发现跟前坐了一个人。 冷月:“……” 猝不及防的发现有个人在盯着你睡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冷月心里的小人吓的直蹦高,面色上却佯装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岿然不动。 只是…… 冷月定睛的望着坐在眼前的人。 夜九宸!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搬了这么把椅子坐在自己的旁边,这么盯着自己睡觉。 只是盯你就盯呗,居然还睡着了。 看着此时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的坐在自己面前的夜九宸,冷月心中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一点都不敬业! 哪有看人睡觉把自己看睡着的? 咋的,老娘的睡相还有催眠作用呢? 想着,冷月随即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只是不想这么轻微的动作,都让夜九宸察觉到了。 只见他一双好看的剑眉微微动了动,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刚刚睡醒的夜九宸,眼底带了几分迷离和惺忪,和以往冷月见到的那双永远深沉的、暗哑的、仿佛蕴含着无数秘密的眼眸,截然不同,却又带着一种另类的美感。 让人看了就想要把人按在地下,使劲的摩擦摩擦。 夜九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眼中有了聚焦之后,惺忪迷离的眼,才渐渐变得明亮深沉。 “醒了?” “嗯!” 冷月面无表情的低低应了一句,夜九宸随即起身,来到冷月身边坐下。 “怎么坐着睡?” “嗯,本来想要看着你睡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自己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在我的小月儿身边让人太感觉心安,完全不需要有防备吧。” 夜九宸一句极其自然的话,让冷月终是没客气的,给了他一记白眼。 “吃什么了?” “嗯?” “你这么会聊天,你妈知道么?”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夜九宸却笑得妖娆而又绝美。 “我娘亲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的娘子一定知道。” “打住!” 冷月及时叫停。 小妖孽这么撩下去,冷月觉得自己早晚得把持不住。 “你有事要说吧?” 果然,冷月一句话出口,夜九宸不由得颇为无奈一笑。 “就说,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小月儿。” 冷月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擎着一双幽邃凉薄的瞳眸,一瞬不眨的直直望着夜九宸。 小妖孽今天不对劲,太不对劲! 盯着自己睡觉也就罢了,怎么这醒了之后,一直给自己脑袋上戴高帽? 夜九宸自然察觉到了冷月的目光,感受着火候也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卖关子。 顿了顿,微微收敛了一下神色,夜九宸随即声音沉了沉。 “月儿,今晚我要带兵,攻打西凉。” 突如其来的消息,并没有让冷月有太多的意外,她只是安静的看了夜九宸两秒钟。 “就这事?” 这一次,反倒换成夜九宸有点不知道该这么接好了。 “……就,这事。” “去吧。” “……” 夜九宸微微抿着唇,脸色不由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这么接。 冷月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平静了? 平静到,他都有点分辨不清,她到底是真的同意,还是在酝酿着什么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思忖间,冷月已经穿好鞋子,准备起身。 只是没想到,刚一站起来,手腕就被夜九宸冷不防的拉住。 冷月回眸,垂首望向夜九宸。 此时的夜九宸,已然换了一副表情,嘟着嘴巴,扬着脸,一双好看的眼眸水汪汪的眨巴着…… 怎么看,怎么可怜兮兮,让人怜惜。 “你露出这副表情干啥?” 欠那啥那啥了? 夜九宸开口,声音也同样软软糯糯:“你没生气?” “我因为点啥要生气?” “因为我要去带兵攻打西凉,没有提前跟你商量。” 冷月:“……” 夜九宸的话突然让冷月有点哭笑不得,只觉得胸口一口浊气,好悬没直接顶出一口老血来。 自己平时是不是太强势了? 瞅给自家的妖孽吓得。 自我检讨了一番的冷月,立刻伸出双手,捧住夜九宸脸,向下倾了倾身子,照着夜九宸薄而性感的唇,狠狠的吧唧了一口。 “我对灯发誓,我没有生气。” 我是你媳妇,又不是你妈,你这么大个人了,我还啥事都要管,不是太不是人了么。 当然,后面这些话冷月只能在嘴里说,不会当着夜九宸的面说出来,太有损大佬人设。 虽然现在的冷月,大佬人设也已经崩的差不多了,但偶尔想起来,冷月还是会不死心的挽救那么一小下下。 夜九宸因为冷月的动作微微怔楞了两秒,脸上之前那副可怜兮兮惹人怜惜的表情,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斜肆而又不羁。 夜九宸直接用双手抱住冷月的腰,强迫她靠近自己。 “发誓没有用,本王还是不信。” “那你想咋的?” 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不? “除非,你再多亲我两下。” 冷月:“……” 真是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冷月却还是很没有原则的重新向下倾了倾身子,在夜九宸的唇上,再次落下自己的吻。 天边,最后一丝日光已然全部越进地平面之内,湛蓝色的天空,也已然全部被铅灰色所取代,军营之内,点起了火把,火光明亮,将整个军营照耀的宛若白昼。 冷月亲自送夜九宸出营帐。 操练场上,刘铮已经带着骠骑军整装完毕。 一个个骠骑兵骑在马上,脊背挺直,眉目英凛,带着所向披靡,横扫一切的气势。 傅尧就站在操练场的最前方,虽然此时并不需要他亲自带兵出行,但他却仍旧一身戎装,英气十足。 “今日,便是我军正式向大周发起攻击的日子。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西凉军队中的精英,今日一战,本将军祝愿各位旗开得胜! 挫大周气势,扬我西凉君威!” “挫大周气势,扬我西凉君威!挫大周气势,扬我西凉君威!” 骠骑军充满气势的声音在整个军营内回荡着,傅尧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后的夜九宸和冷月,朝着夜九宸点了点头。 夜九宸心下了然,随即上前,但刚刚迈动脚下的步子,却又停顿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回眸望向冷月,却发现冷月依旧面色平静,眸光清冷,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甚至连一点担忧都没有。 若不是真真切切的知道冷月的性子,和她对自己的感情,夜九宸此刻怕是要怀疑,冷月到底对她上不上心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垂眸摇了摇头,再次抬头,眼底一片幽暗。 “月儿,等我回来。” “嗯,你也别磨叽,痛快解决完了赶紧回来睡觉。” 夜九宸笑笑,随即收回目光,转身,脚步定定的走向傅尧。 虽然夜九宸如今在西凉军营中,已经不算什么陌生的人物了,但傅尧还是郑重其事的宣布了一下。 “即刻起,寰王殿下便是此次骠骑军偷袭西凉的主帅,一切决策,全凭寰王殿下做主!” 对于这个决定,众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异议。 毕竟,傅尧对骠骑军来说,就是天。 傅尧的命令,就是天命,天命以下,他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傅尧说完,转头看向夜九宸,示意他说两句,夜九宸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直接翻身上马,高声一呵。 “出发!” 马儿一声嘶鸣,扬起前蹄,直接跃然而去。 身后的骠骑军,也紧紧跟随而上。 马蹄声声,扬起风沙尘土…… 第491章 把你嫁给岳城吧 冷月和傅尧一直目送着夜九宸和骠骑军离开,傅尧眸光灼灼,充满了信心。 西凉骠骑军是他的直属先锋队伍,出手从未有过败绩,如今,也不会有丝毫的闪失,对于这一点,傅尧心中还是极为有自信的。 只是夜九宸…… 想到夜九宸,傅尧不禁转头朝身旁的冷月的看了过去。 只一眼,傅尧就不由得有些震惊,甚至对冷月又多了几分钦佩。 寻常女子如果送丈夫出征,就算不是梨花带雨,也必然是恋恋不舍。可是冷月一点都没有,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眸光清冷,仿佛并不是一个目送丈夫出征的娘子,而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 这番心境,这番从容淡定,要么,就是冷月的心中没有夜九宸,当然,这种可能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人心里是否有另外一个人,单是看眼睛,就能知道。 因为喜欢,是藏不住的。 所以即便相识短暂,了解也不甚繁多,但傅尧绝对不怀疑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感情。 不是第一种,那么就是冷月这个人,内心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大。 临危不乱,处事不惊,从容淡定,镇定自若。 这番境界,连傅尧这种常年征战沙场,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人,自问都做不到,但是面前这个女人却做到了。 那么猝不及防,又让人心生恐惧和艳羡。 有这种强大心理的人,试问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到的呢? 心中这么想着,傅尧盯着冷月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移开过。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之事。 也或许,在傅尧心中,冷月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一个女子,而是一个敌人、一个战友、一个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同等存在。 傅尧这般,冷月倒是也无所谓,可是一旁的芜菁却有些不开心了。 夜九宸亲自带兵出征,岳城自然是要陪同左右的,冷月身边便只剩下了芜菁,所以芜菁很自觉地,将冷月的所有事情都抗在了身上。 此刻见到傅尧竟然如此毫不避讳的直视冷月,顿时眸光一暗,随即不动声色的提起脚下的步子,快步走到冷月身边的位置,不着痕迹的站在了傅尧和冷月中间,隔绝了傅尧的视线。 “王妃,我们回去吧。” 芜菁轻声建议了一句,冷月闻声这才收回目光。 只是,冷月看了芜菁一眼,却越过她朝着傅尧看了过去。 傅尧早在芜菁出现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收回了视线,但是内心对于冷月的疑惑还是存在着。 这会儿子,冷月突然看了过来,目光如此的笔直锐利,毫不避讳,倒让傅尧一时间有些无法招架。 傅尧一愣,刚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却不想冷月先了一步。 “傅将军有问题要问我。” 冷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就是切切实实的肯定。 傅尧抿了抿唇,心底对于冷月的疑惑和震撼,更多了。 这个女人,不禁心理强大,聪慧机敏,而且还十分的敏锐,擅于捕捉人心。 这样的人,如果是在自己的阵营,那么必将是一大助力。 同样的,如果是在敌方的阵营,那也必将是一个劲敌。 这个想法一窜出脑海,连傅尧自己都有些吃惊。 毕竟,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评价如此之高。 顿了顿,傅尧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王妃英明。” “傅将军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问问你,让寰王出征的原因吧。” 傅尧此刻已经有所准备了,所以对于冷月一针见血的问题,只能苦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妃。” 冷月点点头:“我问你,你会告诉我么?” 傅尧略微犹豫了一下:“不一定。” “所以啊!” 冷月一本正经:“既然我问你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我为啥要浪费那个时间?吃饭睡觉它不香么?” 淡淡的说完一句,冷月随即唤上芜菁,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留给傅尧。 傅尧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冷月纤瘦而又冷艳的背影,不由得颇为无奈的摇头苦笑了一声。 活的像冷月这般通透,有时候还真不知道到底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了。 想到这里,傅尧也随即转身离开。 今晚,西凉和大周的战争就要拉开。 他身为三军将领,虽然此时不必亲自去战场,但却不代表,他不挂心。 而且,启用夜九宸带兵,也算是他的一场豪赌。 即便他同意了夜九宸的提议,但也不代表,他已经对夜九宸和冷月完全放下了警惕和戒心,而且这次偷袭,也算是印证夜九宸的一个最好的机会。 至于骠骑军…… 他其实早就已经暗中安排好,如果夜九宸一旦有任何异动,自然会有人立刻站起来取代他的位置。 所以今夜的行动,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可不知道为什么,傅尧还是抑制不住的心底略微有些不安。 而这种感觉,他已经多年不曾有过了。 傅尧和冷月离开,校场上很快便空空荡荡,没有人注意到,校场不远处的角落里,灰衣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一切。 冷月和芜菁回到营帐,芜菁不比冷月那般沉着冷静,刚刚因为有傅尧和外人在,所以她什么都不会问,现在只剩下冷月和她两个人,芜菁便有些忐忑起来。 尤其是,如今的芜菁早就已经将冷月奉为了心中最亲近之人,在冷月面前,就更加没有伪装和防备了。 所以,冷月只一眼,就看出了芜菁的不安。 “怎么了?担心岳城?” 冷月被芜菁服侍更衣,眸光淡淡的掠过身前的芜菁,不禁淡淡开口询问了一句。 芜菁闻言,立刻眼眸一垂。 “奴婢……奴婢没有!” “芜菁啊……” 冷月蓦的开口叫了芜菁一句,还故意拉长了尾音,只叫的芜菁脊背发憷。 “王妃?” “你知道么,其实,你挺擅长睁眼说瞎话的。” 芜菁:“……” 所以王妃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但是呢,是在别人面前。” 冷月言简意赅,却意思明显,就是你那点说瞎话的本事也就偏偏别人,老娘是睁眼说瞎话的鼻祖,你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芜菁自然是一下就明白了冷月话中的含义,脸上顿时一囧,连忙就要跪地,却被冷月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行了,屁大点的事就要下跪,不至于。” “奴婢该死!” “担心岳城吧。” 说话间,冷月已经更衣完毕,转身走向床榻。 本来下午睡了一下午,此时应该已经不困了,但是他家小妖孽走的时候说了,让等他回来。 冷月想来想去,还是在床上等比较合适。 已经被冷月看穿的芜菁,自知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随即死死的低垂着头,低声回应道: “回王妃的话,奴婢确实担心岳城。 但奴婢和岳城之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成为保护主子的暗卫,绝对没有其他的儿女私情,还请王妃明鉴!” 看着芜菁一副着急表明心迹的样子,冷月有点哭笑不得。 “我问你别的了?” 我还啥都没问,你自己就说出来了,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冷月一句不带什么情绪的话开口,芜菁顿时脸色一僵,说不出话来了。 “你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在眼里,夜九宸也看在眼里。 平时,你绝对不会说出如此破绽百出的话。” 芜菁依旧只是死死的低垂着头,咬着唇,不知该辩驳什么好,也无从在冷月面前辩驳。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说的还挺对。” 冷月自顾自的说着,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了当初芜菁受伤,岳城是怎样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不过这事也没啥的。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未婚我未嫁的,长大了还在一起做事,日久生情那不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么? 就是不知道夜九宸那小妖孽到底咋想的。 是压根就没发现,还是发现了,却当做啥也不知道,不想让这俩人在一起? 没道理啊? 冷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夜九宸虽然心思深沉缜密,但是对于这种事,却绝对不会用一丝一毫的心思。 想明白了这些,冷月做了一个决定、 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冷月慢吞吞的朝着芜菁看了过去,随即缓缓启唇,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淡淡说道: “要不,把你嫁给岳城吧。” 冷月说的轻松自然,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是芜菁听闻,却立刻抬起头,瞪大了一双眼睛。 “王妃?” 芜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没听错吧? 王妃刚刚说啥? 要把自己许配给岳城?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不是该担心前去偷袭大周军营的王爷才对么? “嗯,就是那样,你没听错!” 像是听见了芜菁的心声一般,冷月很是善解人意的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嗯,自己真是个好人。 感觉胸前的红领巾,又鲜艳了呢! 第492章 夜袭 夜色浓重,一轮浅浅的弯月挂在墨蓝的夜穹之上。 和西凉军营的驻扎地相似,大周军营的驻扎地,也选择了一个四周环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地方。 夜九宸将骠骑军分散成四队,由他、岳城、刘铮和骠骑军的统领各自带领一队,借着夜色来掩饰着自己。 大周的军营此时极为安宁,火光均匀的分布在军营之内,巡逻的士兵步伐稳健、有条不紊的在军营内巡视着,丝毫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夜九宸阆黑幽邃的眸,直直的俯瞰着大周的军营,像是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将猎物吞吃入腹的夜狼。 他已经将曹营打探回来的关于大周军营的布防图提前研究过,也已经跟刘铮、岳城提前部署好各自攻击的方位,现在一切都已经就绪,只等到夜九宸一声令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夜空之上,云朵层层快速的移动着,很快,别遮挡住了月亮的一角。 原本还算明亮的夜色,一时间变得幽暗了几分。 夜九宸眸光一凛,黑眸直直的盯着夜空中那轮弯月,看着它一点一点被云朵淹没遮盖。 就在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遮挡住、整片大地陷入一片昏暗的时候,夜九宸突然抬手,朝着身后潜伏的骠骑军打了个信号。 立刻有人在天空中燃放起了烟花,接到讯号,骠骑军不约而同的开始点燃火箭。 而信号发出的那一刻,夜陌寒正坐在营帐之内,悠闲自得的看着书。 外面猛地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光亮,夜陌寒的眸光顿时一凛,柳青和朔风对视一眼,朔风立刻出门去查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周的将士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一道道带着火光的箭,宛若天女散花一般,一齐从四面八方的天空射了过来。 带着火的箭落在营帐上,马车上、柴垛上,顿时燃烧起来,巨大的火舌带着毁天灭地的势头,快速将整个大周军营点亮如白昼。 “帝君!西凉军队偷袭!” 朔风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转身向夜陌寒禀报,夜陌寒此时也已经站起身,快速冲出营帐。 军营内一片混乱,大周的将士们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有的在救火,有的在抵抗那些漫天箭雨,却也因毫无章法,而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夜陌寒黑眸如鹰隼一般朝着箭雨射来的方向凝视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柳青和朔风此时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将那些妄图想要接近夜陌寒的箭一一打落。 “帝君,这里危险,请随属下移驾。” 柳青和朔风一边抵挡一边面色冷峻的朝夜陌寒说着,可是夜陌寒却充耳未闻般,直直的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的注视着某个方向。 四周,是冲天的火光,和大周将士的惨叫声,奔跑声,搏斗抵抗声。 夜陌寒就那么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宛若与世隔绝,只是看着那个方向。 仿佛,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莫名吸引着他。 那个方向,是夜九宸所在的方向。 西凉骠骑军的火箭一批一批的射向大周军营,很快便将宁静的军营,变得如火海一般,巨大的火舌直冲天际,将原本浓重的夜色,照的宛若白昼一般。 夜九宸微抿着唇,站在山峰之上,好像是一个睥睨苍生的王者,静静的俯瞰着被火焰吞没的大周军营,看着军营之中的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夜陌寒所在的方向。 虽然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虽然彼此都看不清彼此,但是夜九宸和夜陌寒心中都清楚,对方就在那个地方。 同一时间的西凉军营附近,傅尧正站在制高点,用长视镜看着大周军营的方向。 冲天的火光,和大周军营内一片凌乱的景象,让傅尧胸膛里一颗始终悬着的心,最终落了地。 夜九宸,终于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这场豪赌,他赢了。 用几千骠骑兵,赢了。 曹营就站在傅尧的身边,自然也将这样的景象看了个一清二楚。 “将军,我军偷袭胜利了。” “嗯!” 傅尧将手中的长视镜拿了下来,刚毅的面容之上,有了一丝丝的缓和。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要乘胜追击,一举将大周击溃,还是如何? 相信经过今晚,大周的军队士气必定大跌,一时半会,他们是不可能采取反击了。” 对于曹营的推测,傅尧也是赞同的。 “先回军营,等他们回来再商定。” 说罢,傅尧便转身准备回去,只是转身的一瞬间,视线不经意间流转,却看见了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 浓重幽暗的夜色下,月亮已经完全被云朵所遮蔽,可是那抹身影站在那里,如梦似幻,竟然宛若天边的一轮明月,清冷疏离,高高在上。 傅尧有一瞬间的怔楞,待到那个身影也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便缓缓的转过身,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触,一瞬间,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傅尧能从那双如古井一般幽深清冷的、毫无波澜的眼眸之中,看出了明亮浅淡的光。 冷月? 她怎么也在这里? 想来,也是担心夜九宸吧。 即便夜九宸出征之时,她表现的那么淡漠,但两个人毕竟情比金坚,心心相惜,一方出征,另外一方又怎么可能毫无牵挂? 想到此处,傅尧不禁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 冷月并没有回应傅尧,只是依旧擎着一双冷冽的宛若蒙了寒霜一般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傅尧。 傅尧见状,不由得一愣。 下一秒,就见冷月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傅尧走了过来。 傅尧眉心动了动。 她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在军营的时候不方便,所以在这里看见自己只带着曹营一个人,便打算说了? 心里这么想着,傅尧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因为冷月也只是带了芜菁一个人,所以傅尧并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 而冷月这边看着傅尧那安静澄澈的,望着自己的眼睛,心里不禁有了那么一小点点愧疚。 哎! 其实我也想做个好人的。 只是我家养了一只爱搞事情的小妖孽,我能怎么办? 心里的小人扣着墙,碎碎念着,冷月面色上却不见一丁点的端倪,依旧如死水一般,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片刻,冷月走到傅尧面前。 “恭喜寰王妃,寰王首战告捷!” 傅尧双手交握于胸前,微微朝着冷月躬了躬身。 冷月点了点头。 “嗯,你确实该恭喜我,就是我现在不能恭喜你了。” 冷月开口,猝不及防间,说了一句毫无征兆的话。 傅尧微微一个怔楞,还没等弄明白冷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眼前猛地一道白色的光影闪过。 傅尧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一双炯炯有神的冷冽眼眸顿时撑起,可是他想反应抵挡,已然来不及。 他和冷月的距离如此之近,而且冷月出手的速度,快到简直异于常人,根本让傅尧闪避不及。 等到他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脖颈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傅尧只觉得身子发软,头重脚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坠着,眼皮也发沉,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只是,临失去意识前的一秒,冷月那张毫无波澜面瘫一样清冷的脸,却那样赫然清晰的,映入了眼底。 原来真正有异心的,不是寰王夜九宸! 而是眼前这个,一直深藏不漏的寰王妃! 另外一边,芜菁也已经将曹营放倒制服,两个女人站在两个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大老爷们身边,画面竟然有些诡异。 芜菁顿了顿。 “王妃,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你守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要走,芜菁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心。 “王妃?” “没事,我有数!” 知道芜菁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冷月倒也没烦躁,快速的解释了一句,便加快步伐离开。 芜菁站在原地抿了抿唇,总觉得放冷月一个人离开,有些不妥。 但是傅尧和曹营都在这里,确实需要一个人看守。 略微挣扎纠结了片刻,芜菁也只好按照冷月说的,守在原地。 虽然她不知道冷月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但她只希望冷月能够平安无事。 夜色继续,云朵继续快速的移动着,很快便将月亮露了出来。 大地,再一次被皎白的月光所笼罩。 骠骑军今日的任务本就是偷袭,摧毁大周军营,扰乱军心,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夜九宸自然也没有打算多留。 而且,他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定定的朝着夜陌寒所在的方向凝望了一眼,夜九宸随即冷声开口。 “收兵!” 说罢,转身便走。 一阵夜风吹过,吹拂起他如蓦然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吹拂起他墨锦色的长袍衣角,随风轻摆,妖冶的宛若鬼魅…… 第493章 那就看你想要什么了 西凉军队没有恋战,偷袭成功就快速的撤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宛若神出鬼没的妖魅,也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夜陌寒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愤怒、憎恶……等等一系列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此时他虽然依旧面容冷峻,黑眸深沉,但是嘴角却莫名的挂起了一抹弧度。 很好! 夜九宸,很好! 我们果真是彼此不相信对方。 “吩咐下去,西凉人已撤,所有人全力救火,轻点损失和伤亡。” 柳青和朔风见夜陌寒已经归于平静,立刻应是。 柳青负责下去传达夜陌寒的命令,朔风跟在夜陌寒身边。 他的军帐此时已经被大火烧毁,自然是不能再住了,朔风正思忖着,为夜陌寒再安排另外一个营帐先暂且将就一下,却不想夜陌寒却先一步开口。 “朔风!” “属下在!” “走!” 只说了一个字,夜陌寒就已然提步,朝着大周军营外的方向走去。 朔风一愣,眼见着夜陌寒提步离开,便缓了缓心神,立刻跟了上去。 夜陌寒的目标很明确,脚下的步子只朝着一个方向而前进着。 朔风一开始还心存疑惑,现在这个时候,夜陌寒要去哪里? 但是当看清夜陌寒要去的地方时,这才明白了过来。 夜陌寒要去的,正是他之前置身火海之中,也不曾移转开视线,一直盯着的那个地方。 夜九宸,所在的地方。 只是,明白了夜陌寒要去哪里,朔风却又疑惑,夜陌寒此时再去那里又是要做什么? 夜九宸和西凉军队,不是已经撤离了么?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此时的夜陌寒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周身都笼罩在一股幽暗和冰冷之中,朔风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乘着夜色和月色,夜陌寒不多时,便抵达了之前夜九宸所站的那个山峦峰顶。 这里的视角极好,可以将整个大周军营,尽收眼底。 从这个方向看去,大周军营内还有尚未扑灭的大火,浓烟滚滚而上,取代了原本的云朵,遮挡着天边那轮弯月。 朔风站在夜陌寒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双眉不禁紧紧的皱了起来。 被西凉这一偷袭,大周军队损失惨重,士气大跌,接下来要如何攻打西凉,已然成为了难事。 不知道,夜陌寒接下来将作何打算。 “沙沙……沙沙……” 思忖间,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衣料摩擦,又像是脚步细碎。 朔风顿时心神一凛,拔出佩剑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 难道是西凉人去而复返?还是早就设下的埋伏,一直等在这里,就为了夜陌寒的出现? 相比较朔风的谨慎戒备,神经紧绷,夜陌寒却表现的尤为淡定。 声音,他自然是听到了,可是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直直的伫立在原地,脸色平静,眸光更是平静。 而这边,朔风的双眼犹如铜铃一般,直直的望着前方,直到,一个人影,渐渐出现。 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朔风并不能看清楚那个人影的样貌,但是那个人影颀长高大,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和逼仄感,每靠近一步,都让朔风的心跟着紧揪一分,仿佛靠近的并不是个人,而是自带强大气势的神坻,让人无法靠近,更加无法亵渎。 只是,却没有危险和杀气。 而且,还带了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正当朔风疑惑的时候,身后先传来了夜陌寒的声音。 “你来了!” 朔风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夜陌寒一眼,再回过头时,那个幽暗冷冽的身影,已然走到了月光下。 清冷皎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将那张棱角分明而又绝美妖冶的面容,映衬的愈发让人觉得危险,尤其是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让人忍不住呼吸一窒。 “嗯,来了,因为知道你会来。” 夜九宸薄薄的唇轻轻张启,沉着声音淡淡说了一句,夜陌寒闻声随即转回过头。 一瞬间,四目相触,彼此眼中都没有意外。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朔风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夜陌寒,顿了顿,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需要他的存在。 夜九宸和夜陌寒依旧在对视着,算起来,两人自上次西凉一别,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夜陌寒先开了口。 “九弟,好久不见……哦,不对!” 说着,夜陌寒不禁意味深长一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寰王殿下了。” 面对夜陌寒意有所指的话,夜九宸怎么会听不懂,但却并不在意,甚至于将嘴角原本不甚浓烈的弧度,还故意放大了几分。 “今日送还给帝君的这份大礼,不知道帝君是否满意?” 送还?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夜陌寒眼眸不禁微微一眯。 果然,他是因为之前自己派兵去半路拦截他和冷月的那件事,所以今日才带兵偷袭。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笑笑。 “寰王殿下煞费苦心,孤定当要好好歇歇寰王殿下。” “帝君自是不必客气。” 夜九宸说的随意,表情更是随意,那种随意不像是夜陌寒那种刻意做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不在意夜陌寒,也不在意他说的话。 夜陌寒抿了抿唇,眼眸顺势眯了眯。 “寰王好手臂,先是修书让孤发兵,随后又让孤三日后动手,却在今夜孤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带兵偷袭。 大周如今大受重创,不知寰王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呵!” 夜陌寒的话让夜九宸不由得低笑出声。 夜陌寒会这么说,夜九宸一点都不意外,从前他便是这样。 只是…… “帝君说笑了,我们彼此不信任,又不是今日才有的事。 帝君别告诉本王,你真的会按照我建议的三日后初七发兵,就好像本王修书让帝君攻打西凉,如果不是因为西凉有帝君想要的东西,和必须发兵的理由,帝君又怎么会同意? 本王可不相信,帝君会真的因为本王的一句话,一封信,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毕竟,说出来,帝君自己都不信不是么?” 夜九宸别有意味的话,让夜陌寒的脸色顿时一僵,黑眸之中冷冽的光芒,也随之暗了几分。 空气,再次宁静。 而夜九宸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就好像夜陌寒会来,会出言讥讽指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夜陌寒此时虽然脸色依旧努力的维持着平静,但实则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紧紧的攥起了拳头,如果仔细看,更能看到他因为用力,而开始泛白的关节。 夜九宸此时已然收回了落在夜陌寒身上的目光,提步,朝着山峰边缘走去。 站在和夜陌寒并肩的位置,夜九宸停下了下来,擎着一双阆黑幽邃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前方。 前方,是大周的军营,也是虚空。 夜陌寒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也转过身,面向和夜九宸同样的方向。 “寰王此次前来,还有别的话要同孤说吧。 毕竟,想要西凉覆灭,也不是孤一人所愿。” 听夜陌寒这么一说,夜九宸不禁垂眸笑了笑。 “帝君陛下果真是英明神武。” “夜九宸,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这些客套恭维了。 直接说吧,今日让我大周军大受重创,你准备了什么大礼来弥补?” 说完一句,夜九宸突然转头,朝着夜陌寒直直的看了过来。 “那就要看,帝君想要的是什么了?” 听罢,夜陌寒也随即转头,朝夜九宸回看了过去。 两人再次四目相触,可是相比较上一次,两人的目光之中,却又仿佛多了许多心照不宣的东西。 夜九宸的目光就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一般,蛊惑着夜陌寒,让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有种想要将心底真心的话说出口的冲动。 可是下一秒,他还是生生的将那种冲动压制了下去。 收回目光,夜陌寒微微敛了敛神色。 “夜九宸!” “呵!” 夜九宸意味深长一笑,随即抬手拍了两下。 掌声落下,身后的黑暗处,随即走出几个人影,那几个人影只是快速放下两个箱子,便转身快速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陌寒皱起眉心,征询似的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夜九宸却只是笑着示意夜陌寒亲自上前。 略微思忖了一下,夜陌寒还是上前,来到两个箱子前,皱着眉心,将其中一个打开。 箱子打开,箱子里面的景象,让夜陌寒眸光顿时一亮。 “这是……” 说话间,夜九宸已然将另外一个箱子打开。 “这便是我给帝君的补偿,不知道,帝君可满意?” 夜陌寒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冷冽而又戒备的看着夜九宸,他突然发现,在某些方面,自己好像永远都不是夜九宸的对手。 “沙沙……沙沙……” 安静的空气内,突然再次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一次,夜九宸和夜陌寒同时戒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第494章 好久不见 月光皎白。 冷月从黑暗之中一点一点走出来,走到月光之下,任由皎白的月光落在她的一席白衣之上,宛若给她周身都笼罩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帷帐。 夜九宸和夜陌寒的目光都注视着冷月。 冷月也看向夜九宸和夜陌寒。 一时间,空气静谧的像是漂浮着什么旖旎梦幻的因子。 夜陌寒在看见冷月的一瞬间,呼吸就停滞了。 自从上一次从西凉离开,他就已经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彻底的放下冷月,这几个月以来,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不但接纳了染离,还纳了程嫣然和其他朝廷重臣的女儿为妃,对每一个都温柔体贴。 他只字不提冷月,也努力的告诉自己不去想。 他做到了。 夜风棉的死,无数堆积的事情和后宫里那些个需要雨露均沾的女人,让他每日几乎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忙碌的他,真的没有再去想冷月。 只是心底一直有一个地方,空荡荡的,不管他有多少繁忙的事情,不管他有的多少女人的陪伴,仿佛都不能将那一块空出来的地方填满。 饶是如此,夜陌寒也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中的原因。 有时候,自欺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解药。 一直到刚刚以前,夜陌寒都没有想过,会有机会再见到冷月,或者说,他没有这样奢望过。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他已经告诉自己要放下,也在努力的一步一步这么做的时候,冷月却又突然出现了。 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这么的让人呼吸停滞。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那里,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几步之遥的地方。 夜陌寒终于发现,原来无论自己做了多少的努力,无论自己这么在心底告诉自己,洗脑自己,只要冷月一出现,他努力辛苦维持住的那些假象,都会瞬间崩塌。 就好像现在,看见冷月就在那里,夜陌寒突然感觉自己心底那块一直空落落的地方,满了。 他竟然抑制不住的腾升起一股冲动,想要上前去一把将人抱住,死死的抱在怀里,然后再也不松开。 心里这么想着,夜陌寒盯着冷月的目光,就愈发的笔直、锐利、深沉起来。 冷月自然察觉到了夜陌寒的目光。 对于夜陌寒的出现,冷月并不好奇,也不关心。 她是来找夜九宸的。 而且夜九宸从最初计划着发动这场战争一直到现在,目的性一直很明确,所以冷月心中很清楚,她家的小妖孽,一定不会像表面上表现的这么乖乖听话就是了。 但至于夜九宸具体想做什么,她不问,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不管她家小妖孽做什么,她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站在他身边就对了。 就好像今天晚上,趁着傅尧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人打晕绑起来。 想到此处,冷月随即朝着夜九宸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妖孽,不要太感动哟! 心里的小人正得意的翘着尾巴,目光不经意间流转,却落在了地面上那两个硕大的箱子,和箱子里面的一老一少两人身上。 冷月:“???……!!!” 不得了了,她家小妖孽,这是跟夜陌寒这狗东西商量着倒卖人口了? 家有妖孽误入歧途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的策马奔腾,他只是对冷月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更加感到担忧。 “你怎么来了?” 还是一个人! “芜菁呢?”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一双剑眉轻蹙着,眉眼间的担忧和嗔怪,掩饰都掩饰不住。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宝宝现在很痛心疾首,正想着怎么挽救你个失足少年呢! “夜九宸!” “嗯?” 冷月一本正经:“你心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千万不要想不开! 你要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暴揍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居然敢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不揍留着过年? 夜九宸擎着一双幽邃阆黑的眸,怔怔的望着冷月:“???” 冷月和夜九宸两个旁若无人的对视着,彼此懵逼着,夜陌寒此时却已然收回了目光。 早在夜九宸上前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已经被隔绝了。 而也正是因为那一刻,夜陌寒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和冷月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夜九宸。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即便自己不能否认,看见冷月的那一刻,心底那些潜藏的压抑的情绪,全都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他也不能否认,再次看见冷月,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拥有。 可是,决堤了又如何? 想要拥入怀中又如何? 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是一场无法完成的,遥不可及的梦。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垂着头,在冷月和夜九宸完全不注意他的时候,大口的深呼吸着,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直到,心跳渐渐趋于平缓。 夜陌寒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你看,夜陌寒,你一直做的很好。 而这边,夜九宸已经被冷月完全弄的懵逼了。 “月儿,你……” “算了,这事等会再说。” 反正有她在,大不了妖孽犯了错误,收拾残局就好了。 不对! 谁说妖孽犯错误了? 坚决不能够! 他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身为爸爸,一定要带着孩子改邪归正! 这么想着,冷月随即心神一定。 “来,有个礼物给你。” 夜九宸:“???” 冷月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深陷操作,着实让夜九宸有点反应不过来。 先不说她前面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种时候,夜黑风高、夜深人静、夜色浓重、夜……的时候,她扔下芜菁一个人跑出来,居然是为了要送礼物? 夜九宸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开心么?感动么? 自然是有的。 只是…… 不知道为啥,隐隐的,夜九宸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和冷月相处了这么久,对于她的为人,夜九宸自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冷月是不是个会搞神秘,是不是个会莫名其妙送礼物的人,夜九宸心里是有数的。 一个从来不搞神秘,从来不送礼物的人,突然说要送你个礼物。 夜九宸发现自己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偏偏,冷月压根没想解释那么多,也不管夜九宸脸上是一副怎样的神色,直接拉起人转身就走。 夜九宸略微有些迟疑。 “月儿……” “别废话,跟着来就是了。” “……” 看着一如既往霸道的不容反驳的冷月,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任由冷月拉着他,朝黑暗中走去。 夜陌寒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本想上前同冷月说几句话。 听说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可是刚刚看她身材依旧纤瘦,腹部也是一片平坦,算算日子,也该有三四个月了吧,居然还是那么清瘦。 夜九宸没有好好照顾她么? 怀了身孕,为什么不在西凉好好待着,还要跑到这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边境来? 想到这里,夜陌寒脸色不由得一沉,下意识的就提起了脚下的步子,追了上去。 甚至于,连被放在箱子里的傅尧的祖母和妹妹,都完全忘在了脑后。 冷月一路拉着夜九宸前往目的地,夜陌寒也不远不近的跟着。 冷月察觉到夜陌寒一直没有离开,不由得皱了皱眉心。 狗东西怎么还不走? 昨晚被伏击偷袭的事情还没抽出时间来跟他算账,他可好,还脑袋削尖了往上送。 什么毛病? 夜九宸自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人,原本他是不想要管的,但是想来想去,终是忍不住拉了拉冷月的手。 感受到夜九宸动作,冷月不由得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夜九宸朝冷月浅然一笑示意,便转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夜陌寒。 夜陌寒一开始跟着,是为了嘱咐冷月两句,但是跟着跟着,他忽然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然没有什么资格来叮嘱什么。 可是冷月就在那里! 好久不见,夜陌寒发觉自己其实想了那么多,纠结挣扎了那么多,其实最后,都归于剩下了一个。 他想看见冷月!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的,远远的看着就好。 所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就这么一直跟着冷月和夜九宸,到了西凉的境内。 蓦的看见夜九宸回头,阆黑幽邃的眸子毫不避讳的直直看向自己,夜九宸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可是目光,却是看向冷月的。 夜九宸周身瞬间笼罩起一股浓烈的冷冽。 “帝君陛下,这里已然是西凉境内,该给帝君的东西,已然给了,不知道帝君还有何吩咐?” 夜九宸低低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夜陌寒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冷意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几欲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夜九宸的话,而是看向冷月,一字一顿: “好久不见!” 第495章 你谁啊 夜色,依旧浓重;月光,依旧皎白。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冷意,却是那样明显,明显到几乎能顾将人身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封冻住,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冷月擎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定定的朝着夜陌寒看了两秒。 随后,薄唇轻轻张启,不咸不淡,不轻不重,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吐出三个字—— “你谁啊?” 夜陌寒:“……” 夜九宸:“……” 还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有杀伤力? 夜九宸原本因为夜陌寒的举动而整个人冷冽肃杀不已,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冷月居然只有了一句话,三个字,就让他身上那股冷冽肃杀之气,瞬间消失殆尽。 冷月自己也不会知道,她只用了三个字,就让夜陌寒心底那压抑思念已久,如今决堤了的情绪,一瞬间轰然崩塌。 夜陌寒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冷月良久,终是在她没有什么情绪、没有什么波澜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一丝丝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绪。 微微垂了垂眼眸,夜陌寒没有让冷月和夜九宸看见他眼底的苦涩和自嘲。 再次抬眸,夜陌寒已经变回了从前的夜陌寒。 “多谢寰王殿下,孤这便回去了。” 快速的,看似不带什么情绪的说完一句话,夜陌寒随即快速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看背影,落荒而逃。 夜九宸顿了顿,转身看向冷月,原本深沉的眼底,此刻却宛若落入了满天星辰,璀璨而又夺目。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认真。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夜九宸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很幸福。” 冷月不高兴了。 “现在才觉得幸福?” “不,不是现在! 是从遇到的你的那一刻开始。” 冷月抿了抿唇,心里的小人立刻得意的扬起了尾巴。 这还差不多。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冷月随即再次拉起夜九宸,快速的朝芜菁所在的地方赶去。 再晚一会,傅尧和曹营该醒了。 夜九宸整个人还云里雾里,见冷月步伐急切,心里的忐忑不安,更加强烈了。 夜色,还在继续。 夜九宸直直的伫立着,垂眸看着躺在地面上,双目紧闭,完全失去意识的傅尧和曹营,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芜菁站在冷月身后,一脸纠结。 虽然夜九宸从刚刚过来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她在夜九宸身边侍奉多年,早就对夜九宸的脾气摸的差不多了。 夜九宸现在这副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生气还不是生气,这样最可怕。 而冷月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在夜九宸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天骇浪,只以为她家小妖孽是太感动,太震惊了,所以才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冷月上前一步,抬起手不轻不重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咱俩这关系,不用谢我。” 夜九宸:“……” 我还真是谢谢你。 “月儿,他们是你打晕的?” 冷月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不然,是你?” 明知故问! 夜九宸有点哭笑不得:“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 “你带兵攻打了大周,大周此一战损失惨重,想必接下来不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换句话说,夜九宸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西凉大胜。虽然夜九宸一直都没有说活,但是按照冷月对夜九宸的了解,这些事情不需要说,她也完全能够猜的到。 如今的情形下,想要让西凉大败,该如何做? 冷月之前在同傅尧的对峙比试中,已经说过—— 擒贼先擒王。 自然是要先捉住傅尧了。 冷月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所以在夜九宸带兵攻打大周军营的时候,她就已经派芜菁盯着傅尧的举动,得知他只身带着曹营前往这里观看战势,便二话不说带着芜菁前来,佯装偶遇。 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切的一切,冷月都算计的分毫不差,但偏偏,夜九宸的反应有点出乎冷月的意料。 “不惊喜?不刺激?不意外?” 看着夜九宸一副吃了翔的表情,冷月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夜九宸默了默,突然一把将冷月抱在了怀里,动作之猝不及防,让一旁的芜菁都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要退到一边。 “傻月儿!” 夜九宸紧紧揽着冷月,尖削的下颚轻轻抵在冷月的发顶,柔声呢喃了一句。 冷月不假思索:“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头顶传来夜九宸戏谑的笑声,冷月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骂夜九宸的时候,连带着自己和儿子也一起骂了。 冷月心里骂娘的心都有了。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怎么脑子还不好使了呢? 夜九宸松开揽着冷月的双臂,将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你知道刚刚那两个箱子里,装的那一老一少,是什么人么?” 一说起这个,冷月心里的小人就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 “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夜九宸:“???” 什么玩楞,乱七八糟的。 知道冷月脑子里肯定又策马奔腾到了什么地方了,夜九宸连忙开口。 “那一老一少,是傅尧的祖母和妹妹。” 这回换成了冷月:“???” 夜九宸嘴角挂着颇为无奈而又充满宠溺的笑意,向前倾了倾身子,靠近了冷月几分。 四目相触,夜九宸在冷月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好像跳跃的火苗。 “所以,你现在觉得,我刺激不刺激,惊醒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冷月:“……” 突然就不想说话了,这么办? …… 月落日升,天边很快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傅尧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后脖颈处明显的一阵酸痛。 怎么回事? 傅尧皱着眉心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猛地,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傅尧顿时双眸一撑。 冷月! 昨晚,冷月明明趁自己不备将自己打晕了,当时傅尧觉得,冷月一定是想要将自己交给西凉。 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是睡在自己的营帐中的? 是谁救了自己,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纰漏,让冷月改变了主意? 想到这里,傅尧立刻起身走下床榻,快速朝营帐门口走去。 打开帘子,外面的阳光一瞬间渗透进眼底,让傅尧有那么一秒的不适应,本能的眯起了双眼。 耳边,是爽朗的笑声和叫好声。 傅尧心生疑惑,适应了灼眼的阳光,定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西凉的将士们正围在一起观看着什么,一边笑,一边叫好。 傅尧眉心动了动,四下观看,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将军!” 身边有士兵经过,傅尧见状,立刻将人拉住。 “他们在干什么?” “回将军的话,是刘参将和王妃在比试掰手腕。” 傅尧:“???” 傅尧一脸问号。 我没听错吧? 谁? 刘铮、寰王妃? 干啥? 掰手腕? 傅尧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可置信的迈起脚下的步子,朝着那群人走去。 此时,围观将士们的叫好声更加激烈了,傅尧靠近之后才分辨出那些叫好声中夹杂的一声声“王妃加油”。 昨晚的事,傅尧还记得很清楚,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错觉。脖颈处的钝痛和酸楚,也在如是提醒着他。 可是冷月打晕了自己,不但什么都没做,还和刘铮他们掰起了手腕? 思忖间,叫好声骤然加大,傅尧此时已然走到人群之中。 看着冷月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椅子上,另外一边的刘铮垂头丧气,满脸通红,周围的将士们一个个激情高昂,情绪高涨。 傅尧刚毅的面容,顿时如阴云密布般,阴沉不已。 “将军!” “见过将军!” …… 众人发现了傅尧的所在,一个个都不由得恭敬的开口。 冷月听见声音,也朝傅尧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傅尧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而又笔直,毫不避讳的直直打在冷月的脸上,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是冷月淡然自若,眉目澄亮宁静,根本无从辩驳。 傅尧黑眸微微眯了眯。 “早啊,傅将军,后脑勺还疼么?” 傅尧:“……” 她居然承认了? 众人不知道冷月为什么会突然问候傅尧的后脑勺,但是众人也是常年跟随在傅尧左右的,对于傅尧的脾气,自然是有一定的了解。 此时,看见傅尧这副表情,众人顿时禁了声,很有自知之明的悄悄退了下去。 很快,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场面,此刻变得安安静静,只剩下冷月和傅尧两个人。 芜菁站在不远处,一直谨慎而又戒备的盯着傅尧的一举一动。 而傅尧不先开口,冷月倒是没什么耐心的慢慢站起身,用不带什么情绪的语气,朝傅尧开口说道: “对不住了傅将军,昨晚下手没轻重,你多担待!” 傅尧想了想,再次:“……” 而冷月说完一句,已然不管傅尧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转身欲要离去…… 第496章 你想清楚了? 傅尧看着冷月欲要离去的背影,猛地缓过心神。 “王妃请留步!” 冷月顿住脚下的步子,回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傅尧。 “干啥,你要找我算账?” 傅尧:“……” “你想清楚了?我怀着身孕呢。” 傅尧再次:“……” 怎么有种被碰瓷被威胁的既视感? 看着冷月一本正经的模样,傅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 “王妃莫慌。 我只是想知道,王妃为何昨晚要将我打晕。” 这是傅尧想了一早上都没能够想明白的问题,如果说冷月打晕了自己,做了什么还好,可是他竟然只是打晕了自己,然后又给送了回来。 目的何在? 傅尧百思不得其解,现下见到冷月,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而面对傅尧这么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问题,冷月却只是怔怔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缓缓开口,用不带什么情绪,却又足以气的人一口老血自胸口喷出的语气,淡淡朝傅尧说道: “没有原因。” “什么?” “就是看见你的后脑不太平,所以忍不住就打了。” 傅尧不想说话了。 如果是换做别人,说出这样的理由,傅尧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会相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表情如此认真虔诚淡漠的冷月说出这样的话,傅尧心里却诡异的觉得,好像真的有可能。 “还有事么?” 傅尧抿了抿唇。 他还能有什么事? “没事我回去了。” 说完,冷月不再看傅尧的表情,转过身,重新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流星堂而皇之的离开。 艾玛,好险! 刚刚虽然面色上装的无恙,但实则冷月心里慌得一批,生怕被傅尧看出什么端倪。 要怪就怪夜九宸那小妖孽。 既然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咋就不能提前跟自己知会一声,好歹提前通个气,她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在傅尧的身上。 现在可好,还得睁眼说瞎话。 老娘从前是多么诚实可信,善良单纯的一个人啊! 自从认识了夜九宸这只小妖孽,过去那个冷月,就一去不复返了。 哎! 往事不可追啊。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在伤春悲秋的唉声叹气,傅尧却因为被冷月一个信口胡诌的答案雷的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站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到底冷月说的,是真是假? “将军?” 蓦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傅尧闻声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转眸看去,只见曹营正摸着后脑,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身后。 “将军,末将昨晚是不是,被王妃的婢女给打晕了?” 傅尧抿了抿唇:“是!” 曹营懵了:“因为点啥啊?” 傅尧刚毅的脸阴沉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压抑而又逼仄。 因为点啥? “本将军也想知道!” 没好气的冷冷呵斥了一句,傅尧随即提步准备离开。 这回换成曹营站在原地,一脸懵逼了。 昨晚莫名其妙被打晕,一大早在自己的营帐内醒过来,还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被傅尧莫名其妙的一顿喷。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虽然傅尧被冷月胡说八道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理智尚存的他,还是立刻找来刘铮,询问了一下昨晚的情况。 傅尧的军帐内,刘铮一脸兴奋的讲述着昨天他们偷袭大获全胜,让大周军队猝不及防吃了一个大门亏的事,说的眉飞色舞的。 但是很快,刘铮就发现,傅尧的脸上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将军,你不高兴?” “刘铮!” “属下在!” “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被突然这么一问,刘铮先是一愣,转身仔细回忆了一番。 略微思忖了片刻,刘铮很肯定的回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啊?将军怎么突然这么问?” 刘铮的答案几乎在傅尧的意料之中,可他仍旧不死心。 “王妃那边呢?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王妃?” 显然,刘铮对于傅尧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表示愈发的不理解。 “属下昨晚回来就跟兄弟们一起庆祝了一番,然后就回去睡觉了,要说特别的,那可能是没见到王妃。 哦对了,王爷也没同兄弟们一起庆贺。 不过这也没啥特别的吧,王爷和王妃本就身份尊贵,而且听说王妃还怀有身孕,那么晚了,不来跟兄弟们一起凑热闹,也是正常啊。” 刘铮自顾自的分析着,傅尧却皱起眉心,敛起双眸,顾自的沉思起来。 是这样么? 刘铮不知道傅尧心中的想法,只是沉浸在大挫大周的喜悦之中。 “将军,接下来我们估计不用乘胜追击,大周军队就会灰溜溜的滚回老家了。 毕竟,还没等开战粮草就被烧了,军营也被毁了,还打个屁啊! 这次,咱们还真得谢谢王妃和王爷啊!” 傅尧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耳边是刘铮呱噪的声音,可是他却仿佛都充耳不闻一般。 确实,事实正如刘铮所说,昨晚这一战,冷月献计,夜九宸带兵,两个人配合完美,大挫了大周。 原本,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才对。 也或者,冷月真的就是看自己后脑不顺眼,所以打晕了自己,又送了回来。 看起来,也不是完全都说不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尧心底总是有一股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 灰衣这两日度过了很煎熬的两日。 自从抵达军营开始,他便尽可能的一个人独处,几乎不和任何人接触,也不同任何人说话。 吃饭是一个人,睡觉是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没人能明白他现在的心境。 江行烈的密旨在他身上已经待了两日了,他都没有交给傅尧,而且他发现,最初迟疑以后,后面就更加没有办法做出抉择了。 如今,夜九宸更是帮着西凉军队大败大周,他就算现在真的将江行烈的密旨交给傅尧,想必以傅尧的为人,也绝对会抗旨不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时候,江行烈也没有办法将傅尧召回宫中。 所以,如果自己现在将密旨交给傅尧,或许,不会对冷月和夜九宸造成什么伤害呢? 这个想法一窜出脑海,连灰衣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开始会担心别人的安危了? 而且那人,还是他只认识了几日,接触了几日的人。 可是吓归吓,皇命在身,灰衣略微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封密旨交给傅尧。 就在现在! 这个对冷月和夜九宸来说,最没有危险,也是最好的时机。 心里打定了主意,灰衣立刻起身准备返回营帐去取那封密旨。 之前那封密旨是被他带在身上的,可是后来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将那封密旨交出去,所以便藏在了营帐之内。 灰衣眸光坚定,脚下的步子更坚定,快速的朝营帐走去,一路上不管遇到了谁,都目不斜视。 只是,当他快速赶回到营帐,掀开帘子,准备去取密旨的时候,营帐内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如遭石化。 原本应该空荡荡的营帐内,夜九宸正坐在原本属于他的床榻之上,岳城就站在一旁,岳城双眉紧缩,脸色凝重而又阴沉,充满杀气。 夜九宸却表情淡然,眸光幽深,只有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而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而他的手中,赫然呈着的,正是江行烈交给自己的那封密旨。 灰衣双眸霎时间撑大,岳城见到灰衣回来,更是直接拔出佩剑,二话不说的朝着他便袭击过来。 灰衣见状,本能的就开始闪躲。 这是他从小就练就的本能,敌人攻击,那你就要比敌人更快更狠,只有让敌人先你一步死去,你才能够活下来。 所以,岳城攻过来的一瞬间,灰衣就本能的伸手探向腰间。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的声音,却在空气中低沉着炸裂。 “岳城!” 因为夜九宸的声音,岳城手下的动作只好顿住,而灰衣已经探在腰间的手,也没有将自己的兵刃掏出来。 空气,一瞬间变得胶着而又僵持。 夜九宸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缓缓的从床榻上站起身,手中拿着那封密旨,一步一步,朝着灰衣走了过来。 他表情依旧平淡,嘴角依旧挂着笑,黑眸依旧深沉晦暗。 可灰衣却莫名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憋闷不已。 可笑么? 你在担心他们的安危,而违抗了江行烈的命令,可是没想到,他们却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发现了这个。 就算现在自己解释,怕是他们也不会相信吧? 而且自己什么时候,面对事情,需要解释了? 灰衣直视着夜九宸的目光,原本探在腰间的手,随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他表情冷静而又平静的回看向夜九宸,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宛若暗夜索命的修罗。 直到,走到自己面前只有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种东西,还是贴身收好的好。” 第497章 外面有别的狗了? 夜九宸薄薄的唇轻轻张启,慢条斯理的抬起那只拿着江行烈密旨的手,缓缓举到灰衣的面前。 他的声音那么平淡,平淡的,不带一丝杀气。 灰衣愣了。 几乎是本能的,他抬起手,接过了夜九宸递过来的那封密旨。 夜九宸见状,笑着拍了拍灰衣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将灰衣心中原本就压着的那块石头,再次向下重重压了下去。 “走吧。” 夜九宸收回手,朝着身后的岳城说了一句。 岳城似乎是对夜九宸的这番举动和决策感到诧异,更加感到不解,但毕竟是夜九宸发话,他就算是不赞同,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冷冷的看了灰衣一眼,便将佩剑收回到腰间。 夜九宸提起脚下的步子,越过灰衣向营帐外走。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灰衣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你看了么?” 听见灰衣的声音,夜九宸脚下的步子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 “嗯,看了。” “既然看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当做没看见?为什么要还给我?为什么还要提醒我要收好? 不是应该,就地杀了我么? 夜九宸视线依旧看着前方,此时阳光正浓,温暖而又明亮,照在他的身上,宛若给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怎么?” “为什么不杀我!” 灰衣薄唇动了动,终是将那句如鲠在喉的疑问,询问了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灰衣尽管敛着眼眸,但是眼底暗淡的光,还是抑制不住的渗透出了情绪。 两人还保持着刚刚擦肩而过的姿势,岳城也还站在夜九宸的身后。 “呵!” 夜九宸突然低笑了一声,笑声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直直的穿过灰衣的耳膜,抵达灰衣的心脏,让他的心,猛地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要杀你?” 为什么? “我带着皇上的密旨而来,密旨的内容,想必你也已经看过了。” “嗯,然后呢?” 然后? 灰衣愈发不明白夜九宸的想法了。 他到底是舍不得杀自己,还是说,根本觉得,这封密旨根本要不了他的命,也根本没有把自己和这封密旨,放在眼里,所以不屑于对自己动手? “只要我将这封密旨交给傅尧将军,那么你和王妃……” “可你不是没有交么?” 灰衣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夜九宸冷不防的淡淡打断。 “我们抵达军营已经三日,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接近傅尧,将这封密旨呈交上去。 可是你都没有,不是么?” 灰衣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薄薄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腮边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震颤着。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夜九宸笑笑:“走吧。” 再次说了一句,这一次夜九宸没有做丝毫的停留,而是提起脚下的步子,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灰衣的营帐。 岳城跟在夜九宸身后,但心境和表情就没有夜九宸那么好了。 虽然他脸色阴沉,眸光幽深带着杀气,但却也只是定定的看着灰衣。 “之前我说过的话,希望你还记得。 我说到做到! 王爷和王妃仁慈,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但我和芜菁不会。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放下一番话,岳城便前去追随夜九宸。 营帐内,只剩下了灰衣一个人,手中的密旨明明就只是一小张薄薄的纸,此刻却重若堪比玄铁,几乎让他拿捏不住。 夜九宸的话那么自信、那么笃定、那么信誓旦旦。 可是听在灰衣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心境。 夜九宸他没有杀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犹豫着,没有将密旨交出去。 他甚至都不害怕,自己将来会把密旨交给傅尧。 他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拥有绝对的自信,觉得这一封密旨和他灰衣,根本就不能奈他何? 想到此处,灰衣不禁默默的转过身,朝着夜九宸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九宸和岳城此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可是他的背影依旧颀长幽冷,宛若神坻。 夜九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自己,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 灰衣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密旨,思忖了半天,终于还是迈出了脚下的步子,离开了营帐,朝着傅尧营帐的方向,大步走去。 刚刚的一瞬间,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这二十几年,曾经有过伙伴,又曾经全部失去过。 他信任过别人,也曾被信任的人用剑指着,逼近死地。 他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不去接纳任何人,也不去再相信任何人,只是每天麻木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为江行烈卖命,为他做那些见不得阳光的,隐藏在黑暗下的事情。 他的人生,充满了黑暗和泥泞,他双脚踏进沼泽,看不见一丝光亮,也无法逃离。 曾经,灰衣以为他的一生,终将这样度过。 不知道哪日,便看不见明早的旭日朝阳,杀的人,可能是他去执行任务的目标,也可能是要对付江行烈的某个人,更有可能,就是江行烈。 可是他不在乎,他麻木的心宛若石块一般,没有任何知觉。 但冷月和夜九宸的出现,却仿佛是一道光,就那么猝不及防,又毫无征兆的照耀进他充满阴霾的世界里,驱散浓雾,驱走黑暗,照亮泥泞。 或许对他们来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而自己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无足轻重,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人,宛若生命之中的过客,可能眨眼间,就会忘记。 灰衣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什么痕迹或者记忆。 可是他们却就那样站在光明之中,朝身在深渊之中,双脚陷进泥泞中的自己,伸出了手。 是冷月和夜九宸,让他一片晦暗的人生里,看见了光,看见了色彩。 是冷月和夜九宸,让他麻木的心,开始一点点有了温度,一点点跳动起来。 没有人能够体会那种感觉,灰衣也从未奢望过会有人懂。 可是他也不是生来就想要黑暗。 既然有光,那么他就要拼命抓住。 即便只有一点点又如何? 即便他们可能只是不经意间的流露又如何? 即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又如何? 他只想抓住那道来之不易的光。 即便,只有短暂的一瞬,也不枉此生,不枉他曾经,在这人间,来过一遭。 想到这里,灰衣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停住。 眼前,是傅尧的营帐,头顶,是温暖的阳光,灰衣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 从未觉得,原来呼吸有阳光沐浴的空气,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 顿了顿,灰衣眸光一定,朝着傅尧的营帐,便走了过去。 而不远处,夜九宸已然将灰衣的举动,看的一清楚。 岳城脸上划过一抹担忧。 “主子。” “无事!” 夜九宸淡淡启唇,随即真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转身,进了营帐。 营帐内,冷月正坐在椅子上,正为自己刚刚成功忽悠傅尧而翘尾巴,见到夜九宸进来,不由得眨巴了两下眼睛。 一大早就不见人,也不知道跑哪里撩人去了。 “夜九宸。” “嗯?” 夜九宸走到冷月跟前,顺势坐了下来,低低的应了一句,上扬的尾音加上原本就低沉暗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勾的冷月心里那叫一个痒痒。 “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夜九宸一愣: “什么?” “身为一只狗砸,你得有觉悟,不能出去找别的狗。”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听得站在一旁的岳城和芜菁,眼睛都直了。 他们家王妃这都是什么神奇的比喻啊,居然把他家王爷比做是狗,那她自己是啥啊! 夜九宸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冷月的意思。 “好,放心,我这辈子,就跟你一条母的。” 冷月:“???” 卧槽! 不对! 小妖孽学会骂人了。 不行! 不能让这个小火苗继续燃烧下去,得赶紧扳正。 扳正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转移话题。 “我有事跟你说。” “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都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却不想再次开口,却异口同声的说了同一句话。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夜九宸却是浅然一笑。 “你先说。” “嗯,行,我想把芜菁嫁给岳城。” 夜九宸:“……” 站在一旁原本打算充当背景板的芜菁和岳城:“……” 他俩可啥都没干啊,咋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夜九宸眸光深沉的朝着芜菁和岳城望了一眼,两个人瞬间浑身,几乎是想都没想,两个人就“噗通”一声跪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芜菁先急着抢先开口说道:“王爷明鉴,芜菁一心只想侍奉王妃和王爷,报答王妃的救命之恩,绝无他想!” 岳城本来也想要表明心迹的,但是听到芜菁这么说,心底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酸涩了一下。 果然,芜菁从来都没打算嫁给他。 也好! 毕竟,他从跟在夜九宸身边的那一天开始,也已经发过毒誓。 这一辈子,绝不娶亲生子。 第498章 什么狗屁选择 营帐内,冷月绷着一张脸,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真诚的芜菁和岳城,心里的小人开始犯嘀咕了。 看这样,这俩人好像是真的不想在一起啊。 不过之前看着俩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像是假的啊。 那又是因为点啥? 相互喜欢,不就应该在一起么? 生平第一次,冷月发现自己有点不会了。 虽然心里有点慌,但是身为女孩子,面色上不能露怯,所以冷月继续绷着脸,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芜菁和岳城。 顿了顿,冷月声音没有波澜的开口:“跪着干啥?没过年,没有压岁钱。” 芜菁:“……” 岳城:“……” 所以,他们家王妃总是能用这种方式,完美的将话题转移。 夜九宸静默了两秒,看着冷月浅然一笑,随即朝芜菁和岳城说道: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同王妃说。” 两人听夜九宸这么一说,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匆匆的起身退了出去。 营帐内,顿时就只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冷月也不避讳,直接了当的跟夜九宸开门见山:“他俩不是互相喜欢么?” 这一点,冷月坚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是,他们两人确实彼此相悦。” “那为啥不想成亲?” “因为职责。” “啥?” 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身为影卫,他们的职责,便是无牵无挂的为主人做事,一旦成了亲,有了牵挂,那么势必要被牵扯心力。” 冷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 “所以,这个规矩是你定的?” 夜九宸摇摇头:“不是我,是从最早开始,不知道是谁,就已经定下了这样的规矩,每一个影卫或者是暗卫,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后退可言。 他们这一生,若是运气好,可以追随自己的主子到老,寿终正寝。 若是运气不好,或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什么人的手中。 每天都要当成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一个人最好,了无牵挂。 若是成亲生子,那么就代表着,他们将要放弃这条路,成为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人。” 夜九宸声音低沉婉转,宛若悠扬的大提琴,低低的在营帐内缓缓流淌着,冷月听着听着,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所以,这是他们的选择?” “是!这是他们的选择!” “什么狗屁选择!” 冷月没好气的咒骂了一句,但她心中也明白,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是因为谁,也不是因为什么规矩准则,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所有和芜菁和岳城一样的人,都是这么选择,这么生活过来的。 冷月心底的小人有点暴躁。 这明明是不对的。 好像改变啊! “夜九宸!” 想着,冷月突然朝着夜九宸,直直的开口询问了一句。 看着冷月那双深沉却又明亮的,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般的眼睛,夜九宸心中清楚,他家的小月儿,这是又想要搞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情了。 “嗯,我在!” “如果我让芜菁和岳城成亲,你会反对么?” 夜九宸笑了。 冷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手,轻轻抚上冷月的脸颊,微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冷月光洁白皙的肌肤,带来一阵阵粗糙的战栗。 “你做什么事情,我反对过?” 冷月抿了抿唇:“行!” 她还就不信了! 狗屁规定就是用来打破的,错误的选择就是用来纠正的。 她就是爱管闲事,就是看见路不平就想上去踩两脚,她能怎么办?控制不住寄几,她也很绝望啊! 别人的闲事,她不会去管。 可是她身边人的闲事,她就是管定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人还在军营之中,还有很多事情还没解决,确实这个时候提起芜菁和岳城的婚事,不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只能快点将事情解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 这么想着,冷月心里随即打定了主意。 “好了,我要说的事说完了,你要说的事呢?” 夜九宸的神色很平静,听冷月问起,便很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江行烈要杀我们。” 冷月平静脸:“这还是事?” 从踏进西凉的第一日,江行烈就一直没想要她们好过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要杀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夜九宸。 怎么现在,连小妖孽也算进去了? 果然啊! 她就知道,后来江行烈的态度,还有那些事情,都是装的。 好在,她也从来没有跟江行烈真心过,两个人所谓的同盟,江行烈身上的蛊虫之事,不过都是因为当时各取所需罢了。 “灰衣身上有一封密旨,想必是离开临安的时候,江行烈偷偷交给他的。 原本,在我们抵达西凉军营的时候,灰衣就应该将那封密旨交给傅尧,但是他没有。 所以,我自作主张,没有处置灰衣。” 夜九宸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经过总结了一下,告诉给了冷月,冷月听完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冷月想了想。 “所以呢?” 冷月一句反问,倒是让夜九宸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也只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冷月,虽然他没有杀灰衣,灰衣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没有将那封密旨交出去,但是不保证,他会改变主意。 夜九宸可没忘记,灰衣是江行烈的人。 之所以留下,是因为即便杀了灰衣,江行烈也会派其他的人来,倒不如放着一个熟悉一点的在眼皮子底下,更好把控一些。 但是这些事情,夜九宸没打算告诉给冷月,也没打算不告诉给冷月。 他只是没想到,冷月听到了这话,只是反应平淡的反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 夜九宸颇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所以,你还是提防一些的好,芜菁和岳城那边我也嘱咐了,灰衣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人。 而且,我也没打算把他变成我们的人。” “哦!” 冷月闻言,不由得应了一声:“这一点,我们的想法倒是有些不同。 我正打算把灰衣变成咱们的自己人。” 对于冷月的这个说法,夜九宸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刚好,这也是夜九宸没有杀灰衣的原因之一。 夜九宸唇角微勾,宠溺的深深凝望了冷月一眼。 “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动他。” “干得漂亮!” 对于夜九宸,冷月从来不吝啬夸奖,当然,也从来不吝惜收拾。 “王爷!” 蓦的,营帐外传来的芜菁的声音,夜九宸和冷月闻声不禁凛了凛心神,夜九宸朝着门外低低的应了一声。 “什么事?” 话落,芜菁进入到营帐之内,似乎是还受刚刚冷月突如其来的要让她成亲的想法影响,死死的低垂着头,连看都不看敢冷月一眼,只是朝夜九宸禀报着。 “启禀主子,傅将军求见。” 冷月不关心傅尧这个时候来求不求见的,只是看见芜菁这副样子,心里的小人顿时开始忍不住的开始叹气起来。 完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彻底让自己吓着了。 傅尧竟然这个时候来求见? 夜九宸是亲眼看见灰衣去找了傅尧,而傅尧很快便找了过来,想来,也应该是和灰衣,或者是那封密旨有关系。 心里微微思忖了一下,夜九宸随即收敛了一下心神。 “请!” “是!” 听见了夜九宸的命令,芜菁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营帐。 待到芜菁这边一出去,傅尧便走了进来,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傅尧随即双手在胸前虚虚的握了一拳。 “王爷,王妃!” “傅将军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咋的,又想找我算账? 我可提醒你了,我怀着孕呢。” 傅尧刚见了一个礼,就听夜九宸和冷月一人一句的回应了过来。 只是,夜九宸的听起来还算正常,冷月这一开口,着实让傅尧脑袋一大,太阳穴往外一蹦一蹦的疼。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过不去这茬了是吧? 夜九宸也是知道来龙去脉的,所以即便冷月和傅尧之前遇见的时候,他没有在旁,但只要稍稍一琢磨分析,便能明白过来。 只是…… 他家小月儿这威胁人的形式,倒是挺别致的。 傅尧了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王妃说笑了。” 夜九宸无奈的朝着冷月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来到傅尧面前。 “月儿生性顽劣,喜爱说笑,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傅尧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一笑。 我倒是想介意。 我介意的过来么? 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稳如狗的冷月,心里有点不高兴了。 你猜生性顽劣呢! 老娘不知道有多正经! “不知将军这个时候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说起正事,傅尧这才敛了敛心神,从胸口掏出一张薄薄的,折叠在一起的纸,递给了夜九宸。 而夜九宸不需要接过,只一眼,便看出了傅尧递过来的,正是之前在灰衣那发现的,那道属于江行烈的,欲要取他和冷月性命的,密旨! 第499章 天下归你,你归我 营帐内的气氛,一时间安静而又诡异。 傅尧举着那封密旨,神色凝重而又复杂的站在夜九宸面前,而夜九宸的目光,却只是在那封密旨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收了回来。 夜九宸神色淡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将军这是何意?” 傅尧面对夜九宸的举动,一时间有些微微的讶异。 “王爷不先看看么?” “本王看过了。” 傅尧:“???” 傅尧微微怔楞了一下,转瞬就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刚刚自己递上这封密旨,夜九宸一点都不好奇,怕是在自己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认出了。 顿了顿,傅尧将手臂慢慢收回,看向手中的密旨。 “刚刚你们带来的,那个叫灰衣的人来找我,把这封密旨给了我。” 夜九宸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而冷月从刚开始威胁了傅尧一句以后,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弹,极其尽职尽责的充当背景板。 这场戏应该没她啥事,导演也不给加钱,就不凑上去了。 “我看到这封密旨,才知道原来他是皇上的人,而且和你们并不是一路的,只是半路被你们俘虏了,才一路带到了军营。 说实话,本将军当时很是诧异。 诧异王爷和王妃的举动,也诧异他的举动。 你们抵达军营的这两日,我不止一次看见过他站在我的营帐外,但是每每看见我,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我也怀疑过,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可是他除了在我的营帐外站一站,再没做出过其他的举动。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犹豫,在挣扎,在纠结。” 说到这里,傅尧不禁抬起头,看向夜九宸。 “王爷知道,刚刚他把这封密旨给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傅尧的话让夜九宸不禁轻轻抿了抿唇,阆黑的眸子里,不由得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芒。 傅尧表情郑重其事:“他对我说,将这封密旨交给我,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任务。 如今他完成任务了。 但是执行与否这密旨上的内容,决定在于我。 若我决定抗旨,他愿意同我站在一边,与我一同接受皇上的问罪。 但若我决定遵从旨意,他现在就会杀了我。” 说着,傅尧突然笑了。 一直以来,傅尧都是以严肃的形象面对所有人,相处几日,夜九宸和冷月几乎没有看见他笑过。 可是现在,此刻,他却收敛起了以往的严肃与刚毅,笑的尤为自然。 “本将军之前一直在想,王爷和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们同我说了那些话,又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却依旧不能分辨的出,你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你们的心,到底是向着西凉,还是向着大周? 可是看见灰衣,我突然决定相信了。 本将军,愿意相信王爷和王妃,心系西凉。” 说完一番话,傅尧随即走到火炉面前,将手中的密旨,毫不犹豫的抛进燃烧着的木炭之中。 纸张接触到木炭,快速燃烧起来,红色的火苗窜的老高,却生命力极其短暂。 只一瞬,那封密旨便瞬间燃烧成了灰烬,和炉火融为了一体。 宛若,从未存在过。 夜九宸和冷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冷月一双宛若古井一般深沉神秘的眼眸,此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夜九宸的身上。 她现在终于明白,她家小妖孽不杀灰衣的真正目的了。 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其他的,都是其次。 很早以前,冷月就知道夜九宸是个心思细腻而又城府极深的人,腹黑霸道,冷血无情,借助原主的记忆,对夜九宸的了解就像是农民了解大粪一般。 后来两个人又相处了许久,冷月发现,原来那个原主记忆中腹黑冷漠、可怕而又冷血的夜九宸,仿佛不存在了。 但今日,看着夜九宸这样布置好了所有的棋,看着别人都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却依旧神色平静,不慌不乱。 冷月才知道,原来夜九宸一直都没有变。 唯一变的,只是他过去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自己。 而现在,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她! 想到这里,冷月心里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攫了一下一般,微微的瑟缩着,钝痛着。 心里这么想,冷月随即站起身,朝着夜九宸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夜九宸原本还没有什么反应,但见冷月突然站起身,不由得眉心微微一动。 还不等询问,就见冷月已经走到了身边,不管营帐内是不是还有傅尧的存在,直接伸出双臂,一把将夜九宸紧紧抱住。 一瞬间,夜九宸的身子骤然僵住,但随之而来的,是眼底无限的柔和,和嘴角温柔的笑意。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夜九宸也伸出双臂,紧紧的回抱住冷月。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丝毫忘记了营帐内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傅尧原本看着那封密旨烧毁,似乎也将自己心底这两日来所有的郁结和疑惑,都一同烧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通畅而又顺遂。 可是他没想到,转过头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冷月和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抱在了一起。 傅尧:“……” 猝不及防一把狗粮,狠狠的往嘴里塞,傅尧一张脸,顿时通红。 几乎是本能的,就往营帐外跑。 结果一口气跑出营帐,连招呼都忘记了打,而冷月和夜九宸却压根不在意,连追都没追出来。 傅尧站在夜九宸和冷月的营帐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帘子,不由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营帐内,夜九宸还在抱着冷月,只是感受着今日的冷月,突然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心底不禁微微的涌起一阵担忧。 “月儿……” 夜九宸开口,想要拉开冷月仔仔细细的询问一番,却不想冷月就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挂在他的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夜九宸无奈,只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怎么了?是不舒服么?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夜九宸!” “嗯,我在。” “你一点都不孤独,你有我。” 冷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夜九宸的眸光霎时间一凝。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刚的一瞬间,冷月突然感觉到,她家小妖孽在没遇到她之前,也有点太可怜了。 娘不是亲生,爹也不是亲生,前半生都活在阴谋和算计中。 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亲爹也出现了,结果亲爹表面上装的像个人似的,背地里却要弄死他。 这孩子命也太苦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身孕,心变得软了的缘故,想到这里,冷月心里就不舒服,就想要抱着她家小妖孽,谁阻拦都不行。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而冷月却不知道,她的这一番举动,和一句话,却让夜九宸的心,一瞬间宛若被泉水浸润流淌过一般,暖意瞬间充斥至四肢百骸,熨贴不已。 夜九宸将下颚抵在冷月的发顶,轻柔的声音随即自薄唇中轻轻吐出。 “从与你相识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我只知道,我所有的向往,都是因你而存在。 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不遗余力。 我告诉过你,这世间的一切,只要你想,我便全都拿给你,因为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啊。” 夜九宸轻声呢喃着,像是在对冷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冷月本来是母爱作祟,想要抱抱她家小妖孽,却不想猝不及防被反撩反表白了一波,顿时将头从夜九宸的怀里抬起,微仰着直视起夜九宸那双好看的,令人沉醉的眼眸。 “都给我?” “是,都给你。” “那你要什么?” 夜九宸眸光凝了凝,唇角笑意肆虐,薄唇中,只吐出一个字,却笃定而又毫不犹豫。 “你!” …… 夜色,渐渐将白昼所取代。 傅尧的营帐内,傅尧、刘铮、曹营、还有夜九宸和冷月,聚集在布防图前,除了冷月绷着一张面瘫脸,夜九宸神色淡然之外,其他三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许或兴奋,或激动,或担忧的神情。 傅尧忍不住抬头看了冷月和夜九宸一眼,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想起了白日里看见的,他们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顿时脑海里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 非礼勿视! 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傅尧随即定了定心神,沉沉开口。 “如今大周已经被我军重创,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再发动战事。 可是我们派去的探子却传回来消息说,大周并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本将军现在怀疑,他们应该还有后手。 或许,已经有了援军?还是说,大周帝君有其他的对策,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傅尧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刘铮是个急性子,一点都忍不了。 “就算有援军,现在也没来,要末将说,不如就由末将带兵,直接攻打大周,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活捉大周帝君!” 第500章 一个不情之请 刘铮说的眉飞色舞,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爆发了小宇宙一般,大有将大周军队一举破竹的势头。 然而面对他的提议,傅尧和夜九宸却表现的不怎么兴奋。 刘铮看着傅尧和夜九宸的反应,瞬间有点丧。 “将军,王爷,你们是觉得不行么?” 曹营站在一旁,拉了拉刘铮的袖子,想要摇头示意他先稍安勿躁,奈何刘铮一根筋,感受到曹营的举动,还一脸不解的询问起来。 “你拉我干什么?” 曹营:“……” 你要不是我领导,我都想直接踹你了。 傅尧没有在意刘铮和曹营之间的互动,只是凛着一双横眉,眼眸幽深的在深思着什么。 片刻,傅尧抬眸,朝着站在对面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只是,夜九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闲适自得的样子,让人根本什么都辨别不出。 傅尧有时候在想,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才会让面前这个深藏不露,让人永远都猜不透心思的男人,露出一丝丝端倪? 顿了顿,傅尧朝夜九宸开口、 “王爷认为如何?” 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一般阆黑幽邃的眸子,隐隐的闪耀着黑曜石一般神秘暗哑的光芒,听闻了傅尧的话,也只是浅浅的挑起唇角,意味深长一笑。 “按理说,大周被我军重创,这个时候最应该的,便是撤退修整。 但就像将军所说,大周并没有丝毫撤兵的意思。 按照我对夜陌寒的了解,想来他必定是还有其他计划。 只不过,援军的可能性倒是不大,据我所知,大周这次发兵攻打西凉,几乎用上了大周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剩下的,不是在镇守羌无边境,就是驻扎在大周都城,根本无从调动。” 夜九宸的一番话,再次让傅尧陷入了沉思。 不等傅尧说话,刘铮在一旁又按捺不住了。 “没有援军,那不是更容易了?管他大周帝君有什么后招,到时候我带兵杀过去,杀他大周军队一个片甲不留,再活捉他们帝君,到时候,看他们有什么后招能使出来!” 一说起要攻打大周,刘铮整个人就气势满满。 夜九宸闻言却是意味深长一笑。 “若是夜陌寒能够那么轻易被捉到,那他就不是我所认识、了解的夜陌寒了。” “怎么就不能了,王爷,你是不是有点太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微风了?” 刘铮似乎是对夜九宸一直以来的阻拦颇为不满。 “就算他是帝君又如何?不过还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怎么就不能被捉到了?难道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面对刘铮的出言不逊,夜九宸似乎并不在意,而傅尧却是在听闻刘铮的话之后,立刻凛起眉心,一脸严肃的呵斥道: “放肆!” 傅尧原本就生了一张威严不已的脸,加上身上那种气势,两个字出口,立刻让刘铮心神一敛,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行不当,连忙拱手朝夜九宸赔罪起来。 “王爷赎罪,末将只是一时情急,绝对没有对王爷不敬之意。”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笑着摆了摆手:“傅将军太过严苛了,都是自家兄弟,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 尤其本王的王妃,平日里也从不在意这些礼数,傅将军和刘参将不必太挂心,无事!” 夜九宸总是能够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冷月,说起冷月,而听他这么一说,刘铮的脸色果然好转了不少。毕竟,他亲眼见识过冷月的本事,还被冷月以德报怨过,所以对于冷月要比对于夜九宸敬重的多。 “谢王爷!” 夜九宸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傅尧。 而此时的傅尧,正因为夜九宸刚刚的话,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王爷,本将军有一个不情之请!” 夜九宸抿了抿唇。 “将军请讲。” “本将军想请王妃一同来商定,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让冷月一起来? 其实早在刚刚傅尧说上一句话的时候,夜九宸心底就有预感,傅尧估计是将心思放在冷月的身上了,毕竟,冷月之前可是假借比试的名头,完败傅尧,获得了光明正大留在军营之中的理由。 而且,也是因为他提供的计策,才让西凉首战告捷。 傅尧心胸宽广,从来都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冷月有真本事,他自然打从心里佩服敬仰,这种时候,想到冷月也不足为奇。 只是,挫败大周的计策是冷月出的,但是接下来大周要反击西凉的举动,也是在那晚比试上,由冷月提出来的。如果现在让冷月牵扯进来,不知到时会不会让冷月引火烧身? 想到这类,夜九宸不禁有些犹豫。 傅尧和刘铮、曹营自然看得出夜九宸的犹豫,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原因,只当是夜九宸顾念冷月是一介女子,还怀着身孕,怕是多有不便。 看着夜九宸眉心微拧的模样,傅尧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唐突,但他是真的很想听听冷月的想法。 而刘铮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王爷是担心王妃的身体么?你放心,我刘铮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护住王妃的安危,而且现在咱们也只是请她来说说想法和意见,并没有让她真的参与到战事之中。 王妃有那样的才能,王爷你总捂着,可太暴殄天物了。” “参将大人1” 曹营听见刘铮一番口无遮拦的话,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明明刘铮才是参将,自己只是个副将,咋感觉一天有操不完的心呢。 “王爷莫怪,参将大人就是这副心直口快,绝对没有对王爷和王妃不敬之意。” 夜九宸自然不会因为刘铮的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最主要的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可借题发挥的点,所以微微思忖了一下,夜九宸随即点了点头。 “本王问问月儿的意见,若是她同意,本王自然不会阻拦。 但若是月儿自己不想,我想将军和刘参将,也不会强人所难的,是不是?” “这是自然!” 见夜九宸已然松了口,傅尧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刘铮也是一脸高兴。 “末将这便去请王妃!” “不劳刘参将,岳城!” 见刘铮想要去找冷月,夜九宸立刻拉下脸转头唤了身后的岳城一声。 岳城闻声立刻上前。 “王爷!” 夜九宸不需要继续说下去,岳城便能心领神会,朝着夜九宸躬了躬身,转身便离开了营帐。 刘铮见状,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兴奋了? 冷月此刻正蹲在一众将士中间侃大山吹牛逼,芜菁站在冷月身后,只觉得自己再一次刷新了对冷月的认识。而且晌午还说要把自己嫁给岳城,突然之间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芜菁发现,自己心慌慌的,好像咋都平静不下来呢。 爽朗的笑声在将士之中时不时爆发出来,冷月突然转眸朝着芜菁询问了一句。 “看见灰衣了么?” 芜菁此时正在神游,冷月猝不及防的一句询问,让她立刻缓过心神。 “回王妃的话,没有。” 经冷月这么一提醒,芜菁才想起来,好像从傅尧出现在营帐内开始,就再没有看见灰衣。 冷月闻声不禁凝了凝眸。 光顾着关心她家小妖孽了,居然把那灰不拉几的东西给忘了。 哎! 难受! 不过也没啥,毕竟谁也没有她家小妖孽重要。 顿了顿,冷月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去找找。” “可是王妃……” “没事,我在这。” “是!” 芜菁领了命,立刻便转身去找灰衣。 岳城赶来的时候,芜菁刚刚离开片刻,见冷月一个人蹲在一群大老爷们糙汉子中间,岳城总觉得画面有点太美,有点无法直视。 冷月一眼就看见了一脸吞了翔表情的岳城,随即站起身,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提步走到岳城面前。 “有事?” 岳城朝着冷月微微躬了躬身,随即上前,附到冷月耳边,快速的低语了一句。 冷月一听,眼睛就亮了。 果然啊! 傅尧那糟老头子到底还是没有放过自己,不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王妃,王爷的意思是,你可以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 冷月眨巴着两只没什么情绪没什么波澜的大眼睛,看着岳城反问了一句,倒是给岳城问的哑口无言。 对啊,你为什么要拒绝? 我上哪里知道去啊! 我只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暗卫而已。 冷月定了定心神,已然提步朝着傅尧的营帐走去。 “走吧。” 自家的小妖孽跟人在那搞事情,自己不参与进去,岂不是有点太不是人了? 别的可以不参与,但是搞事情这种事,还有谁比她更在行? 还有谁? 打定了主意,冷月感觉自己的腰板都直了。 岳城见冷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刀阔斧的往傅尧的营帐所在方向走去,也连忙收敛起心神跟了上去。 他家王爷就多余让过来问。 就王妃这性子,还能不来? 第501章 我可以 冷月抵达营帐的时候,傅尧刘铮几个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只有夜九宸看着冷月的表情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但是目光却很复杂,像是意料之中,知道冷月一定会来的无奈,又像是预想到未来之后的忧心忡忡。 冷月读懂了夜九宸眼底的复杂,瞬间想给她家小妖孽一个爱的抱抱。但是看着营帐内那几个像饿狼扑食一样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的糟老爷们,只好生生压制住心底的冲动,绷着一张大佬范十足的面瘫脸,走到几个人面前。 “来了。” “叨扰王妃了!” 冷月霸气十足的两个字,最先让傅尧回过神,朝着冷月客气的回了一句。 “知道叨扰你们还找我。” 傅尧:“……” 刘铮:“……” 曹营:“……” 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十足,直接了当,不留情面啊。 还是夜九宸,微微缓了缓心神,上前一步,拉住冷月的手,柔声说道: “将军现在拿不准大周那边到底是什么意图,明明已经被我军重创,应该马上撤兵,可是夜陌寒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让将士们修整军营。 所以,将军想要问问看,你的意见,我们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发兵,直|捣|黄|龙,一举将大周拿下。” 夜九宸说的一本正经,冷月心里的小人却呵呵哒了。 夜陌寒为啥这么做,你个小妖孽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这家伙装傻的技术,跟自己有的拼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面色上冷月还是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空气莫名的安静,冷月擎着一双澄亮的眼眸,直直的站在那里,傅尧几个人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冷月,等待着她的表示。 然而等了半天,冷月也没反应。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那个……” 最终,还是刘铮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王妃,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啊?” 怎么看? 冷月一本正经:“我这不是站着看呢么?” 刘铮:“……” 刘铮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了傅尧和曹营。 我尽力了啊,血槽已空,实在是跟王妃聊不下去了,你们来吧。 夜九宸站在一旁,却忍不住低笑出声。 对于冷月这番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已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傅尧几个人才刚刚开始领教,想要吐血也是正常。 傅尧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王妃深谙兵法,并且从大周而来,对于大周军队和帝君的事情,想来比我们了解的要多。 况且,王妃为人聪慧机敏,能看到想到许多我们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 所以,刘参将的意思是想要问问王妃,大周不撤兵,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傅尧心平气和的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冷月这回就算是想要装傻也装傻不了了。 虽然她人都来了,但别人不知道,夜九宸心里确实清楚的很。 他家小月儿,绝对不是什么好心来帮助分析解决问题的,纯属是来搞事情的。 所以,即便傅尧问的清楚,冷月也不会回答出来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事实证明,夜九宸对冷月的了解,完全没有偏差。 冷月寡淡着一张脸,平静的听完傅尧的话,随即薄唇轻轻张启,不咸不淡的吐出几个字: “哦,我不知道。” 傅尧、刘铮、曹营再次:“……” 怎么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呢? 几个人脸上,明显挂了不尽然相信的表情。 冷月这回还不高兴了。 “是你们叫我来的,我来了,对吧?” 冷月凶巴巴的开口,气势咄咄的开始朝着三个人反问道: “你们问我大周按兵不动,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我上哪知道去?我是西凉的寰王妃,又不是大周的寰王妃。” 傅尧等人无语凝噎。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是怎么回事? “然后你们问我该不该发兵? 那我更不知道了,三军统帅又不是我,我说发兵你们就发?我说不发就不发? 既然如此,还要你们几个干啥?都收拾收拾包回家吧,看看老妈媳妇什么的,将军参将之类的,留给我做就行了。 我可以!” “王妃所言极是!” 看着冷月说的越来越不着调,又越来越一针见血,傅尧等人脸上不禁开始悻悻地,傅尧更是直接开口向冷月表达歉意。 “今日之事,是本将军考虑不周,还望王妃恕罪。” “嗯,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傅尧今日不知道第多少次:“……” 我谢谢你啊! 微微定了定心神,冷月随即搬了一把椅子,干脆直接坐到了夜九宸身旁的位置。 夜九宸黑眸半眯着,眼底满是笑意,凝望着冷月,丝毫没有觉得她刚刚的一番举动有什么不妥。 而且,他似乎也明白了冷月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就过来的意图了。 不做今日这番神仙操作,怕是再遇到什么事,傅尧几个人还会想要找她。而冷月今日这番之后,想必以后傅尧几人就算是想到了冷月,也会自动的打退堂鼓。 毕竟,谁都不是受虐狂,被怼还上瘾的。 顿了顿,夜九宸随即正了正神色,朝着傅尧看了过去。 “好了,我们说回正题。 本王想了想,还是同意将军之前的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看看大周,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今他们也受到了重创,短时间内不会对我西凉发兵,所以我们可以暂且可以放宽心一些。 当然,也要提防对方以骑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我们可以偷袭,他们也可以。” 傅尧微抿着唇,仔细的思考了一番夜九宸说的话,觉得颇为有道理。 “嗯。” 低低的应了一声,傅尧随即向曹营开始命令: “马上安排一下,让骠骑军轮番开始在我们军营四周的高地上巡视,地方大周偷袭,如果有任何异动,随时发送信号。” “是!” 曹营领了命,立刻便退出了营帐。 傅尧重整了一下思绪:“本将军与王爷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如此,我们就暂且先按兵不动。” 刘铮原本是满怀激情,想要打大周军队一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然而却不想就算是冷月来了,也没能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现下傅尧已经下了命令,他也无法撼动改变什么,只好失望的垂下头,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冷月看在眼里,心里的小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起身,走到刘铮身边,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刘铮的肩膀。 “咋的,待的身上长虱子了?” 刘铮抬头,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朝着冷月笑笑。 “王妃别打趣末将了。” “老实讲,我也闲的有点难受,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却让刘铮刚刚还垂头丧气的脸,立刻惊悚起来,简直像见了鬼一样,直接脚下一弹,弹出了冷月好几布远的距离。 “王妃……” 说了两个字,刘铮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调转了目标。 “启禀将军,末将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有完成,先下去了。” “好……” 傅尧一个“好”字还没等完全落下,刘铮就已然跑出了营帐,那速度,堪比火箭升天。 傅尧忍不住有些失笑。 “刘铮在军营之中,也算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人物,除了本将军,还没见他怕过谁。 不过现在,本将军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夜九宸也是笑:“是,古人诚不欺我。” 冷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大老爷们笑,心底的小人忍不住的开始叹气。 不知道,等到傅尧知道实情那天,会不会还笑的出来了。 不过,夜九宸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最好的了。 毕竟,可以不劳民伤财,也不会伤害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 夜色,渐渐袭来。 夜陌寒回到军营之后,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营帐内,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就算是柳青和朔风都不行。 两人焦急的站在营帐外,却又不敢进去打扰。 两人只知道夜陌寒见过夜九宸,而且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一老一少两个俘虏,却不知道夜陌寒见过冷月,所以对于夜陌寒这样突然的转变,着实是有些想不通。 夜陌寒自己也想不通。 为什么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努力的想要忘记冷月,想要将她这个人从他的身体里,记忆里、生命力拔出,到最终,只要冷月一出现,都会功亏一篑。 这辈子,难道他就没有办法摆脱冷月了么? 不! 不会的! 他之前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如果不是因为冷月的突然出现,他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但现在既然已经被冷月都毁了,他就要想别的办法。 他绝对不能容许,冷月对他还有任何的影响。 决不允许! 想到这里,夜陌寒双手一攥,随即猛地站起身,如鹰隼一般幽冷的黑眸之中,随即迸射出一道足以将周遭空气封冻住的暗芒…… 第502章 讨要一个人 凉薄的夜,如水般寡淡。 冷月坐在椅子上,静静的透过营帐狭小而又简易的窗户看向外面墨蓝色的夜穹。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向前倾了倾。 “怎么了,在想什么?” “江行烈会因为傅尧一个人,而放弃西凉江山?” 冷月冷不防的开口,让夜九宸表情不由得一僵,随即浅然一笑。 “自然不能。” 听到了夜九宸的答案,冷月随即侧了侧眸,两个人瞬时间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冷月直直的凝望着夜九宸一双幽邃阆黑的眸子,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好像被夜九宸牢牢的死死的掌控着。 小妖孽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冷月刚刚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而身为大佬,她又不好开口问,所以此刻虽然面色依旧从容淡定,但实则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急躁的想要挠墙了。 夜九宸也凝视着冷月,眸光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竟然在一瞬间就猜到了冷月心中的想法。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将手臂伸展开来,一把抱住冷月的肩膀,将头抵在她的肩窝之上,闷闷的发出一声哼哼。 冷月:“……” 好好的,怎么说撒娇就撒娇呢? “月儿!” “有事说事。” “我不能瞒你。” “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一开始,我才会想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 说着,夜九宸慢慢将头抽离开冷月的肩窝,改为和她对视。 “可是,你偏偏自己一个跑来了。” 哟吼! 这满满的抱怨语气是几个意思啊? “你还挺不乐意?” 冷月凶巴巴的说了一句,夜九宸随即抬起手,猝不及防的在冷月的额头上就是一个暴栗子。 “我是拿你没办法!”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妖孽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跟大佬这没大没小的。 夜九宸却一脸笑意,妖媚的好似一个能够勾人摄魄的妖精。 “王妃。” 蓦的,营帐外传来声音,夜九宸和冷月这才敛了敛心神。 夜九宸朝营帐外唤了一声。 “进来。” 话落,芜菁自营帐外进入,走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盈盈福身行了一礼。 “王妃,没有找到灰衣。” 没找到? 冷月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多少意外,既然能够将江行烈的密旨交给傅尧,估计也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种不要脸还能理直气壮的气质的。 夜九宸听闻了这个消息,脸上也没有过过的表情,毕竟,灰衣原本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或者可以说,除了冷月,这个世间任何一人的存在、去留、都未曾在夜九宸的心中留下一点点的分量。 芜菁顿了顿,试探性的朝冷月问道:“王妃,需要派人去找么?” “不用了。” 想要故意藏起来的人,哪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 就像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个道理。 “是!”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夜九宸看外面天色已晚,冷月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太过操劳,也不能太过晚睡,所以待到芜菁禀报完毕之后,便将人遣退了下去。 冷月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整个军营,也随之渐渐进入到一片安宁平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这一夜睡的却并不安稳,他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但一时间又想不到。 这样无法掌控心里没有底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心底都有些不安。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第二天一大早,傅尧就派人来请他和冷月去。 等到夜九宸和冷月抵达傅尧的营帐,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时,夜九宸一双剑眉,顿时拧结了起来,黑眸也随之迸发出两道逼仄人的目光,直直的逼视向站在营帐中央的人。 “柳青见过九皇子,见过冷大小姐。” 柳青一见到夜九宸和冷月,立刻躬身行礼,虽然看起来礼数周全,但敏锐如冷月,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样。 夜陌寒那狗东西居然派自己的贴身侍卫来? 这是又要搞事情啊! 想着,冷月身上的气质瞬间冷冽了下来,仿佛在这一瞬间,周遭的空气都降了好几个帕斯卡。 “本王现在是西凉的寰王,月儿也本王的王妃,柳侍卫的称呼,怕是有些不妥。 怎么,夜陌寒就是这么教你的?”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而且是直呼夜陌寒的大名,让柳青原本还平静的神色,顿时一僵。 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胶着。 好在,傅尧适时的开口,“你要见的人已经都来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你们大周的帝君,到底要同本将军聊什么?” 听见傅尧的话,柳青这才微微缓了缓神色,转身面对向傅尧,不卑不亢的一字一顿道: “帝君陛下有笔交易,不知道傅将军是否有兴趣。” “交易?” 如今的大周军队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在这个时候谈交易…… 果然,和他之前预想的一样,夜陌寒手中,还有着什么重要的砝码么? 一瞬间,傅尧脑海里便闪过了这个念头,但是面色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不知道,帝君想要同本将军谈什么交易?” 柳青微微正了正神色,随即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提步走向傅尧,却被一旁的士兵阻拦住。 “站住!” 柳青也不恼,只是将荷包递给阻拦住他的人,随即示意交给傅尧。 傅尧早在看见那个荷包的第一眼时,双眼就不由自主的撑大起来,只是柳青是大周人,又是夜陌寒派来的,所以他即便心下慌乱,也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出丝毫端倪。 傅尧双手不着痕迹的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冷着一张脸,看着人将柳青拿出来的那个荷包递到自己手上。 荷包很普通,普通的样式、普通的料子,里面的香料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换旁的人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是傅尧攥着荷包的手却是一紧。 因为这个荷包,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是他在出征之前,刚学会女红的妹妹亲手绣的,针脚还歪歪扭扭,上面的字也是歪七扭八,不成章法。 可偏偏就是这样,傅尧才不会认错! 妹妹的荷包,这么会在大周人的手里? 难道…… 傅尧胸膛里一颗心,猛地向下沉着,他思来想去,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大周人竟然卑鄙到,将主意打在他家人的身上。 傅尧紧紧的攥着荷包,慢慢抬起头,一双眸子,直直的逼视向柳青,恨不能直接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片片凌迟。 可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他身为一国军队统帅,不能这么做。 营帐内,突然变得很安静。 夜九宸和冷月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看着柳青的举动,又看着傅尧的反应,两个人心下顿时明白了过来。 想必,这个荷包,是夜陌寒从傅尧家人身上拿下来,用来钳制傅尧的。 但夜九宸此刻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强烈。 夜陌寒若是想要直接对付傅尧,大可不必这么做,他有的是稳妥而又万全的办法,将傅尧单独引出去,然后再用傅尧的家人用作威胁,制服傅尧。 可是他却派柳青前来…… 蓦的,夜九宸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随即转眸,朝着身边的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打从进来的一瞬间,虽然面色上平静无虞,但实则内心一直翻江倒海,大脑也在飞快的旋转着。 夜陌寒那个狗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 直到看到这里,冷月突然猜到了些许。 夜陌寒这是想要用傅尧的家人作为条件,交换他想要的东西。 单他想要交换的,绝对不是傅尧! 因为傅尧不会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只因为看见一个荷包,就将整个西凉将士扔下,或者是西凉的任何一寸国土。夜陌寒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此番想要来交换的,另有其他。 还有什么,是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想要的? 只一瞬间,冷月的脑海里便有了猜测。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冷月转眸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四目相触,冷月眼睛里顿时写满了叹息,似乎在用眼神无声的在跟夜九宸抱怨。 冷月:我就说打晕了傅尧直接送过去更好吧,你看看现在,咋弄? 夜九宸:…… 营帐内的众人都各怀心思,但是即便傅尧掩饰的再好,刘铮等人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上气势的变化。 顿了顿,傅尧沉着声音开口。 “本将军不知道帝君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么?” 柳青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意外:“那属下就直说了。 傅将军的祖母和妹妹,正在我们大周做客,时日也差不多了,所以帝君觉得,也是时候该将傅将军的祖母和妹妹送回来了。” “条件呢?” “帝君想要向傅将军,讨要一个人。” “谁?” “我们大周镇国将军的嫡女,冷月,冷大小姐!” 第503章 总是这么不好骗 静,死寂一般的安静,静到没有人敢呼吸。 冷月就那么擎着一张无波无澜的面瘫脸,淡淡的看着营帐内的众人,仿佛刚刚柳青说话的重心并不是她,今天的这番谈话,也跟她毫无关系。 而实则内心,冷月心底已经妈卖批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夜陌寒那狗东西,竟然敢把她当做货物一样用来交换。 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么? 还有,问过她的意见么? 夜九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因为冷冽和肃杀变得尖削不已,黑眸之中投射出的光芒,像是一瞬间就能够将人五马分尸,凌迟而死。 果然,被他猜中了! 夜九宸心底冷笑一声。 夜陌寒,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而这边傅尧却是死死的攥着荷包,一脸凝重,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柳青倒是也不着急,像是极具有耐心一般,一点都不催促傅尧给出答案。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之后,刘铮最先按捺不住,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冲着柳青就冲了过去。 “卑鄙无耻大周人,居然敢用将军的家人来威胁将军,还要让我们把王妃交出去,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看你们大周的狗帝君能怎么样!” 骂骂咧咧间,刘铮的剑已经逼近柳青,曹营就站在刘铮的身边,却也因为事发突然,而阻拦不及。 柳青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是一点都不担心刘铮的剑真的会刺到他的身上。 就在刘铮的剑即将穿透柳青的军甲的一刹那,傅尧突然间开口,爆发出一声低呵: “住手!” 傅尧的话,在刘铮的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只两个字,就让刘铮的动作,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可是举着的剑,却依旧擎在半空之中。 刘铮满脸满眼的恼怒不甘:“将军!” “住手!” 傅尧却依旧只是这两个字。 曹营见到这副架势,连忙上前,想要劝说刘铮,顺势将剑夺下来。 “参将大人!” 刘铮死死的咬着牙,因为用力,腮边的肌肉都一颤一颤的,猩红的充满怒火的眸子,看了看傅尧,又看了看柳青,再看看傅尧、柳青,最终只能愤恨的大吼一声,扔下剑,夺门而出。 曹营见状,只能朝着傅尧躬身示意一下,然后快速去追刘铮。 刘铮那个性子,如果不跟着,说他现在直接冲进大周军营去找夜陌寒算账也说不定。 刘铮这一闹,并没有让营帐内的气氛缓和多少,可是营帐内的几个人,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状态,各自心思迥异。 柳青这一来,其实心情也很复杂。 如果是让他来交换别的,他绝对没有异议,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夜陌寒居然想到的,是用来交换冷月。 他和朔风一直以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夜陌寒,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过冷月。即便这段时间以来,他掩饰的很好,可是只要细心,还是能够发现,冷月在夜陌寒的生命中,早就成为了那个永远没有办法拔出的执念。 柳青和朔风甚至还担心,夜陌寒终有一日,会因为冷月而粉身碎骨。 可是担心归担心,劝说归劝说,他和朔风同夜陌寒再亲近,也只是侍卫,夜陌寒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帝君。 他的命令,柳青和朔风即便知道不妥,也只能遵从。 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闹腾了一下,夜九宸和冷月是什么样的人,柳青心中也很清楚。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采取什么动作…… 柳青不知道,夜陌寒能不能够承受的住。 想到此处,柳青心底不禁暗暗吐出一口气,随即正了正神色,朝着傅尧看去。 “帝君有令,傅将军不必马上做出决定,帝君会给傅将军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之后,属下会再次前来,希望到时候,傅将军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说完,柳青双手一拱,朝着傅尧行了个礼,便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接触到冷月和夜九宸的目光,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却还是心下一颤。 微微喊了颔首,柳青随即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开。 傅尧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荷包,原本平整的荷包,早已经被他攥成了皱皱巴巴的模样。 夜九宸的气势也依旧冷冽,只有冷月,和之前一样,无波无澜,毫无反应。 空气,依旧死寂,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尧猛地起身,一言不发的就要往外走。 冷月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挪动脚下的步子,直接挡在了傅尧身前。 “哪去啊?” 冷月开口,语气不带什么情绪。 傅尧沉着一张脸:“王妃放心,这件事是傅某的事,傅某也绝对不是那种会用牺牲其他人性命,来救我自家人性命的人。” 快速的说完一句,傅尧便打算绕开冷月,但冷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赶在他往左挪动的时候,也顺势往左挪动了一步,刚刚好,不偏不倚的再次挡在了傅尧的面前。 傅尧拧着眉心,定定的看了冷月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又向右移动。 而冷月也没有意外的向右移动,再次挡住傅尧。 傅尧不动了,薄薄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冷月却绷着一张脸,擎着一双如古井一般凉薄的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一旁的夜九宸见状,随即上前几步,来到冷月和傅尧面前。 “傅将军稍安勿躁。” “可是我的家人……” “傅将军!” 傅尧的情绪猛地开始激动起来,开口说的话,都不由得拔高了音量,而夜九宸却一字一顿,字字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生生的将傅尧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你相信本王,本王此刻的心情,绝对没有比你好多少。 夜陌寒要的居然是本王的王妃。 本王知道傅将军为人正直,不会将主意打在月儿的身上,但是本王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夜九宸说的认真,没有看见冷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 你可不是不会这么算了嘛! 人是你给送过去的,结果没想到人家居然用你送过去的人,反过来要钳制你。 冷月现在还是比较理解夜九宸的心情的。 别说是夜九宸这么腹黑缜密的人,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果遇到这种事,估计都要气的原地爆炸了。 冷月自问,要是自己,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将狗东西给撕了。 但是现在看夜九宸这副样子,倒是很淡定。 一时间,冷月突然想,是不是她家小妖孽对这件事也早就有准备? 傅尧因为夜九宸的话,情绪一点一点的平复了下来,胸口的起伏,也慢慢的回落了回去。可是眼底那宛若火山喷薄一般的浩瀚气势,却并么有丝毫的减弱。 “王爷,傅某父母战死沙场,祖父也去世的早,是祖母将付某带大,悉心照顾。 傅家一门忠烈,到了这一代,便知剩下傅某和妹妹。 傅某说什么,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就这样受到折辱,甚至是……” 失去性命几个字,傅尧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而即便他不说,夜九宸也明白。 “傅将军可相信本王?” 傅尧不知道夜九宸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不假思索的点头:“傅某对王爷,深信不疑。” “那好,那就请傅将军将这件事交给本王,本王用性命向你保证,你的祖母和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 夜九宸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笃定而又坚毅冷冽的光亮,傅尧胸膛里一颗心,真的就沉静了下来。 微微抿了抿唇,片刻,傅尧随即点点头: “傅某,谢王爷!” 冷月站在一旁,看着夜九宸和傅尧之间的对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除了之前刚听柳青说出夜陌寒要用傅尧的家人交换自己时,夜九宸的反应还算正常,后来就越来越不正常了。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是谁啊? 冷月啊! 大佬啊! 身为大佬,怎么能连自家妖孽是不是不对劲都看不出来? 尤其是,所有局都是夜九宸设计的,说不好听,夜陌寒这一倒戈相向,等于是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大的事情,他家小妖孽居然只是这种反应? 还主动请缨,说要帮傅尧解决?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思忖间,夜九宸突然间转头,朝着冷月看了过来。 冷月也毫不示弱的回看过去。 默了默,夜九宸主动开口:“我们先出去。” “嗯!” 冷月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即绷着脸跟在夜九宸的身后,离开了傅尧的营帐。 只是,一走出营帐,冷月脚下的步伐就开始加快,很快便走到了夜九宸的前面。 夜九宸看着冷月头也不回的走着,心底不由得叹息一声,面色上却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冷冽和凝重,快步的跟了上去。 哎,他家小月儿,总是这么不好骗啊! 第504章 有完没完了? 冷月没有回营帐,而是一路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快速朝着营帐外走。 夜九宸也不恼,始终跟冷月保持着几步之遥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营帐外有一片湖泊,春日里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粼粼波光,岸两旁的树木也开始抽出嫩绿的枝丫。 冷月一直走到湖边才停下来,转过身,眸光清冷而又寡淡的直直朝着夜九宸逼视而去。 夜九宸走到冷月面前,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弧度。 “月儿……” “怎么回事?” 不等夜九宸一句话说完,冷月就忍不住冷冷打断。 夜九宸佯装着一脸无辜:“什么怎么回事?” 哟吼? 冷月心里就呵呵哒了。 小妖孽这是跟她装大瓣蒜呢啊。 顿了顿,冷月缓缓启唇,不咸不淡的从齿缝中吐出三个字: “你、说、呢?” 看着冷月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夜九宸终是抑制不住低笑起来,伸出双臂上前想要将冷月揽在怀里,冷月察觉到夜九宸的意图,本能的就向后退了一步。 “别跟我来这套!” 老娘是用美色就能迷惑的人么? 好像还真是! 见冷月绷着脸,似乎真有点要生气的架势,夜九宸这才敛了敛笑意。 “好了,不闹你了,先说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你早知道夜陌寒那狗东西不会用傅尧的家人来威胁傅尧,而是来交换我?” 说到这里,夜九宸刚刚还噙着盈盈笑意的脸,顿时有些阴沉。 “不知道!” 对于夜九宸的这个答案,冷月还算满意。 小妖孽要是早就知道还敢这么干,她说什么都得给他腿打折。 “我只是按照我对夜陌寒的了解,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的信守承诺,况且,我和他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承诺,不过都是各自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就像一开始,我修书给他,让他初七发兵,可是他却打算在第二日就攻打西凉,一个道理。” 冷月抿了抿唇,没有打断,示意夜九宸继续说下去。 夜九宸此时已经提起脚下的步子,走到了湖边,和冷月并肩的位置,阆黑的眸直直的望着面前平静如死水一般,毫无涟漪的湖水,任由粼粼波光反射倒影在他的眼底,折射出幽邃而又暗哑的光亮。 “既然知道,所以自然要留一手。” 冷月定睛看了看夜九宸颀长而又冷冽的背影,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吹拂起他脑后束起的长发,也吹起了他墨锦色的衣角,随风轻摆。 脑海中略微思忖了一下,冷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交给夜陌寒的人,不是傅尧的祖母和妹妹吧。” 冷月说着,已然也转过身,和夜九宸一样看向湖面。 夜九宸闻言,先是略微有些意外的怔了怔,随即重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颜。 “是!” 他早就知道冷月心思缜密细腻,聪慧于常人,却没想到这样的事,都能在短时间内,被她快速猜到。 毕竟,冷月也从未见过傅尧的祖母和奶奶。 冷月其实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她来的路上,虽然一直绷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实则大脑却一直在飞快的旋转着。 她在想,她家小妖孽这么腹黑的人,和夜陌寒那种狗东西打交道,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之前发兵攻打大周军营的事,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测。 所以这一次,她家小妖孽也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准备,才能够让夜九宸这般胸有成竹,不被夜陌寒所钳制? 毕竟,人都送到对方手里了。 除非…… 送过去的,不是真正有用的人! 而事实证明,她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 顿了顿,冷月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送过去的是什么人?” “我的人!” 夜九宸这么一说,冷月就明白了。 “可是那个荷包……你是什么时候……” 冷月说着猛地转眸,却发现夜九宸嘴角原本就斜肆而又饶有意味的笑意,此刻愈发的肆虐起来,顿时一个激灵。 “早在我们没离开临安的时候,你就已经准备好了!” 冷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笑着点了点头。 “是,这一切,我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在临安的时候,我派人去跟踪傅尧的祖母和妹妹,一段时间以后,得知了那个荷包对于傅尧和他妹妹的重要性,所以便派人去偷了来,当然顺便,还有傅尧祖母和妹妹的衣服。” 冷月:“……” 你可真有心了。 “傅尧真正的祖母和妹妹,在你的手里?” “嗯!” 夜九宸在面对冷月的时候,就有一点好,就是之前我或许可能会隐瞒你一些事情,等到你想要知道的时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也是如此。 “为了怕夜陌寒起疑心,也怕傅尧会扰乱我整个计划,所以我只好暂且先将傅尧的祖母和妹妹带走。 当然你放心,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派人将他们放了。 而傅尧,永远都不会知道,人是我抓的。” “啪——啪——啪——” 夜九宸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自然而又闲适的,仿佛说的并不是一件算计人的事情,而是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 而听他说完,冷月也忍不住抬手拍了几个巴掌。 厉害啊! 她家小妖孽这份算计人的本事,简直得到了她的真传啊。 “怎么了?” 见冷月毫不吝啬的拍起了巴掌,夜九宸失笑着反问道:“是不是觉得,你的相公,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 冷月大言不惭:“还行吧,就是照我差了那么一点点。” 面对冷月的自恋,夜九宸只是满眼宠溺。 然而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温柔的神情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掉的阴冷。 他知道夜陌寒不是个会言而守信的人,但他却真的没有想到,夜陌寒的目标,居然会是冷月。 经历了这么多事,过去了这么久,夜陌寒竟然还没有对冷月死心。 居然还想着用他送过去的“筹码”,来将冷月换做。 呵呵! 冷月就站在夜九宸的身边,自然将他身上一瞬间骤然冷掉的气势感受了个真真切切。 而且不用问,她也知道为什么。 别说是夜九宸,就是她,现在都想去直接找夜陌寒,然后二话不说将人一顿暴打,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狗东西,出尔反尔,三翻四次,有完没完了? 想着,冷月一张原本就不怎么柔和的面容,更是彻底阴沉了下来,浸着凉意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朝着大周军营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狗东西,给老娘等着! 彼时,大周军营内。 柳青从西凉军营回来,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向夜陌寒禀报情况。 夜陌寒站在营帐门口,沉着面容点了点头。 “进来说吧。” 说着,转身就要回营帐,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脚下的步子却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的咒术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身后,也仿佛有一双充满了冷意的眼睛,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朝着他注视着。 一瞬间,夜陌寒心神一凛,下意识的一个转身,朝身后望去。 入眼,是一片茫茫山峦,初春的山峦虽然还凋敝凄凉,但已然有点点绿色,开始盎然生机。 唯独,没有那双眼睛。 柳青和朔风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帝君?” “你们感受到了么?” 夜陌寒薄唇轻轻张启,沉着声音,低低的询问了一句。 柳青和朔风茫然的相互对视一眼,又顺着夜陌寒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帝君,你说感受到什么?” 朔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夜陌寒却在一瞬间,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一般,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没什么,进去说吧。” 一定是错觉? 如果不是错觉,为什么会感觉到冷月的气息? 那样冰冷的眼神,那样凉薄的眸子,那样冷冽的目光,和那股恨不能将自己片片凌迟的气势,除了冷月,还会有谁? 可是明明,她不会来找自己的。 柳青和朔风皱着眉心,相互看了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夜陌寒进入到营帐内。 夜陌寒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座椅旁,缓缓坐下。 柳青站到夜陌寒面前,先是行了个礼。 “话都带到了?” “回帝君的话,一切都按照帝君的旨意。” “嗯,傅尧没有同意吧?” 柳青抿了抿唇:“是!” “呵!” 夜陌寒闻言淡笑一声:“无妨,不是说给他们三天时间么,这三天,每天送一样东西过去。” 柳青和朔风闻言一愣。 朔风上前一步:“可是帝君,我们搜遍了那两个人身上,只找到那一个荷包。” 夜陌寒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搜不到? 那就简单直接点,耳朵、手指、每天送一样给傅尧。” 他就不相信,傅尧会无动于衷,继续保着冷月! 第505章 弄他,是必须的 营帐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柳青和朔风微垂着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夜陌寒竟然让他们对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孩子动手? 从前的夜陌寒,虽然也十恶不赦,但却恶有恶道,从不会对老弱妇孺动手,如今的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柳青和朔风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还是出于本能的,想要提醒。 “帝君,那只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所以呢?” 听见柳青的声音,夜陌寒不禁眸光一冷,轻轻启唇,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柳青抿了抿唇,还想要再开口,朔风却赶在柳青之前,上前一步,躬身朝夜陌寒领命道: “属下遵旨!” “嗯。” 夜陌寒应了一身个,随即收回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 柳青一脸凝重,朔风却只是朝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两人随即便退出了营帐。 只是,刚一出营帐,还没等交流,就见有人上前来禀报。 “柳大人,朔大人!” “怎么了?” 柳青现在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的事情,自然由朔风来询问。 来人恭敬的禀报道:“宫里来人了。” 宫里? 朔风闻言眉心不禁一皱。 “谁?” …… 夜陌寒坐在营帐内,偌大的营帐,只有他一个人。 初春时节虽然天气已经开始有了暖意,但是夜陌寒却丝毫感觉不到。 冷月! 朔风也好、柳青也好、或者是夜陌寒,冷月本人都好,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想要将冷月交换过来,还和从前一样吧? 他们都不懂,都不明白! 如今的夜陌寒,早就不是过去的夜陌寒了。 他没有办法控制冷月在他心中的存在,也没有办法每次看见冷月,那种发疯一样蔓延滋生的占有欲,所以他只能摧毁。 如今的夜陌寒,再不允许这世间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他牵绊。 夜风棉说了,要他好好爱自己。 所以,他不会再爱任何人。 绝对不会!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对老人和孩子动手,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懂他呢? 冷月和夜九宸不懂,如今连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柳青和朔风,也不懂了。 突然之间,夜陌寒心底腾升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孤独感,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渊,将他死死的拉扯着,让他下坠着。 他伸出双臂想要挣扎、想要拼命的往上爬,可是却终究没有办法敌得过。 没有人懂! 也不会有人懂! 从前、现在、将来,他都只是他一个人。 想着,夜陌寒的眼底,不由得迸发出一阵幽冷,那种冷快速的向外蔓延着,将整个营帐内的气氛,都变得压抑低沉起来。 蓦的,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夜陌寒皱了皱眉心,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那人的身形很瘦小,虽然穿着军甲,但却依旧掩饰不住他的瘦弱和无力。 他端着茶,一步一步朝夜陌寒靠近着。 “谁让你进来的?” 夜陌寒开口,冷冷的询问了一句。 如今,他的军营不经吩咐和通报,都可以随便进入了么? 门口守着的人是死了? 朔风和柳青去了哪里? 听见了夜陌寒的声音,那人也没有开口,只是依旧弓着腰,垂着头,靠近夜陌寒,甚至是直接走到了夜陌寒身边。 夜陌寒见状,如鹰隼般幽邃的眸,蓦的一暗。 即便没有抬头,可是夜陌寒身上的气势还是那样明显的,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让那人端着茶盏的手,都不由得一抖。 下一秒,夜陌寒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 这个手腕十分的纤细脆弱,白皙精致,夜陌寒甚至觉得,自己稍稍一个用力,就会将其折断。 “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嗯?” 夜陌寒没什么情绪的说着,那人闻声,不由得缓缓抬起头。 一双剪水一般潋滟的眸子映入眼帘,眼底还噙着盈盈的水光,让夜陌寒不由得怔楞在了原地,连手上的力道,都随之变得松懈了下来。 “是你……” “帝君,臣妾,臣妾好想你!” 染离说着,登时间便哭了出来,原本就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再配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看了,心都会痒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夜陌寒此刻看见染离,心底竟然没有激起任何一丝涟漪。 甚至于,眼前还不受控制的,出现了那晚的画面。 月光下,黑暗中,冷月款款走出,周身镀着一层银色的光芒,好似高高在上,如梦似幻的月中仙子。 “帝君?” 染离说了一句,半晌不见夜陌寒的回应,却只见他看着自己发怔,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试探性询问了一句。 只一声,就将夜陌寒从恍惚中唤回思绪。 眼底,瞬间浮现出一片怒气,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势,都从之前的冰冷,改为了愠怒。 “你怎么来了?” 夜陌寒冷淡的询问了一句,顺势甩开染离的手。 染离见状,心底不由得莫名一窒。 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 夜陌寒不是终于接受了自己,也对自己宠爱有加么?整个后宫里虽然不只她一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夜陌寒最宠爱的,便是染离。 这次,她悄悄离宫来找夜陌寒,本以为夜陌寒见到她会震惊感动,但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前的夜陌寒,和在宫中,简直判若两人。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心里这么想着,染离面色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只是咬着唇,垂下眼眸。 “帝君见到染离,是不高兴了么? 染离只是太过思念帝君,所以才擅自前来,帝君若是不高兴,染离回去便是了。” 说着,染离便想要转身离开,然而身子还没等动弹,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 背对着夜陌寒,染离嘴角随即勾起一抹一闪而过的弧度,紧接着,一个大力,将她整个人都拉了回去。 吻,如疾风骤雨,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喘息,好像海啸,瞬间将染离整个人吞没。她像是只游离在大海的船儿,只能随着一波一波的海浪,沉沉浮浮。 “月儿……” 意乱情迷之间,耳边突然出现了一声低低的呢喃。 染离猛地睁大眼睛,身子瞬间冰冷。 原来如此! 夜色,渐渐凉薄。 温存过后,身边已然没有了夜陌寒的身影,染离洗过澡换过衣服,借着夜色,走出营帐。 营帐还在修整,可以看出来,不久前应该是遭到过袭击。 此时的营帐相对安静,除了来来回回巡逻的人,再看不见旁的人影。 染离凝视着军营,四处都找不到夜陌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白日里,耳畔低吟的那声“月儿”。 那一声,虽然如私语一般,却真真切切。 染离知道,绝对不是幻觉。 所以,夜陌寒见到冷月了! 也只有见到冷月,他才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想到这里,染离双眸不由得迸射出一阵怨毒。 “娘娘!” 蓦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染离闻声立刻收敛起身上的气势,温婉着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柳青?” …… 冷月和夜九宸一直没有回军营。 天色暗了,夜九宸去林子里捡了一些干柴,在湖边升起了火堆,明亮的水面配上熊熊的火光,映照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脸上,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岳城和芜菁站在不远处,远远的看着。 因为之前冷月曾经心血来潮的说过,要把芜菁嫁给岳城,虽然后来冷月再没提起过,也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芜菁和岳城却因为那一次,变得相处再没有以前自然。 就如此刻,两人明明是站在一起的,但芜菁却是下意识的和岳城隔开了一段距离。 岳城察觉到了,却也只是心中苦笑。 “你今天跟傅尧说你来处理,是早就想好了什么计划了?” 冷月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捅着火堆,捅的火星飞溅,噼啪作响。 夜九宸就坐在冷月对面的位置上,面色阴冷,眸色幽凉。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需要改变一下了。” “嗯?” 冷月本能的应了一声,转瞬就明白了过来。 夜九宸原本设定好的计划,应该只是针对夜陌寒不按套路出牌来的,但是如今夜陌寒把主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当然需要改变一下了。 顿了顿,冷月使劲的捅了两下火堆。 “弄他,是必须的。但是,我有个条件。” 夜九宸像是早就料到冷月会这么说,双眼不禁一弯。 “哦?什么条件?” “带我一个!” 果然啊,他家小月儿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收拾夜陌寒的机会。 “好!” 见夜九宸回答的这么干脆,冷月随即点了点头。 狗东西夜陌寒! 弄不死你算你命大! 思忖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闻声,冷月、夜九宸、芜菁和岳城都不由得心神一凛。 芜菁和岳城戒备着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声质问道: “谁?” 第506章 你以为你是谁? 冷月和夜九宸坐在火堆旁,皎白的月光和红色的火光交替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宛若鬼魅。 芜菁和岳城脊背紧绷,神情戒备,一双双眼睛宛若蛰伏着的猛兽,盯着黑暗处传来声音的方向,伺机而动。 “谁?” “是我!” 岳城的声音刚一落下,黑暗中便传来了一声应答,窸窣声随即停止。 听见熟悉的声音,芜菁和岳城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了坐在火堆旁的冷月和夜九宸。 夜九宸也和冷月对视了一眼,眉心微微一动,随即朝着岳城和芜菁点了点头。 黑暗中,窸窣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直到从黑暗中走出两个人影。 走在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青。 虽然几个人是相识的,但是芜菁和岳城的戒备并没有因此而松懈分毫,放在腰间的手,也没有丝毫的挪动。 柳青见到岳城和芜菁,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便带着身后那个人影朝着夜九宸和冷月走了过去。 冷月绷着一张脸,连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柳青一个,只是依旧拿着手里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捅着火堆,捅的不亦乐乎的。 她正和她家小妖孽说正经事呢,老有人来搞事情。 烦躁不烦躁? 柳青走到夜九宸和冷月几步之遥的位置,身后跟着的人影身上穿着宽大厚重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无从分辨。 岳城和芜菁一人一边,就站在柳青和他身后人的两边。 柳青躬了躬身:“柳青见过寰王,寰王妃。” 夜九宸神色寡淡幽冷,闻声不禁开口别有意味的回了一句。 “柳侍卫的称呼倒是改的挺快的,白日里不是还称呼本王和王妃为九皇子,和冷大小姐么?” 面对夜九宸的冷言冷语,柳青也并不恼,只是依旧弓着身,一脸严肃认真。 “白日里,属下是奉帝君之命,代表大周来同西凉谈判的,一言一行,都要遵从帝君的旨意。” 夜九宸一下就明白了柳青的意思,不禁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 “所以,现在柳侍卫是代表自己?” “是!属下斗胆,带一个故人,来见王爷和王妃。” 说着,柳青向旁边闪了闪,将身后的人让了出来,而那人也顺势向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火光照耀的得到的地方,才抬起双手,不慌不忙的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了庐山真容。 倾国倾城的容貌,冷若冰霜的气质,不是染离,还有谁? 夜九宸认出染离,不由得眯了眯眸子。 熟人相见,染离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笑颜,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躬了躬身。 “九公子,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冷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抬头,即便柳青说要带一个故人来相见,她也没心情理会。 这会儿子听见了染离的声音,才稍稍有点反应,停下了手中捅火堆的动作,不慌不忙的转眸,朝着染离所在的方向了看了过去。 许久不见,染离依旧那般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只是那双眼睛,再不似从前在春江楼里初见时,那般纯粹,目的性明确。 那个时候的染离,一心只想要做人上人,而经过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如今的她,也终于得偿所愿。 可惜,如今的眼神里,没有了当初那么纯粹的目的性,反而变得浑浊,变得复杂。 冷月淡淡的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捅火堆的伟大事业。 染离原本以为,冷月见到她会意外,会震惊,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久不见,冷月的性子依旧如从前一般,寡淡、冷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如初见时,眼底放不下任何人、任何事的冷月。 也一如最后一次相见时,幽冷的,让人无法反驳对抗的冷月。 染离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最后一次见冷月时的狼狈和不堪。 她就那么跌坐在地上,看着冷月宛若神坻一般,告诉她,有些东西是她努力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那种无力,那种屈辱,那种不甘、那种无可奈何……那是她这一生,最为耻辱的过往和记忆,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冷月,都不想要再将那段记忆回忆起。 可是命运从来都不会眷顾她。 给了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可是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拼搏、努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而获得的。 就好像现在,她依旧要面对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回忆起最不愿面对的回忆,但却依旧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微笑以对。 想到此处,染离掩藏在斗篷之内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起来。 可是面色上,她却不能露出分毫端倪。 深吸一口气,染离维持着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朝着冷月柔声开口。 “冷月,我们好久不见了。” 冷月连看都没看染离一眼,冷冷开口:“直接说事吧。” 她们两人的关系,早就不似在春江楼初见之时,最后一次在帝宫之中的相见,该说的话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该划清的关系也都已经划清了。 所以—— “迂回和客套,没有必要。” 冷月的直接让染离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 不止一次,染离恨死了冷月的这种肆无忌惮,恨死了她的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开始,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恨。 可是后来,她终于懂了。 那是因为,冷月身上所有的特质,都是她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 即便,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周国帝君最宠爱的妃子,可是那又如何?她每天依旧要带着面具示人,依旧要将心底最阴暗、最丑陋的那一面深深的掩藏起来,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冷月,即便冷家破败,即便需要背井离乡,来到西凉,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可以这般洒脱、这般放浪不羁。 羡慕和嫉妒,就像是一条毒蛇,盘踞在她心底那片黑暗的地方,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吐着鲜红的蛇信,几欲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染离微微收敛了一下神色,低声一笑。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个性子,一点都没变。” 听见染离的话,冷月清冷的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燥意。 都跟她说了别迂回,别客套,有话说有屁放,这怎么跟听不懂人话是的呢? 夜九宸坐在一旁,看着冷月那副烦躁的模样,嘴角不由得轻轻一挑。 和冷月一样,他很清楚,染离会在这个时候来,一定是因为有事。 关于染离和冷月之间的那些过往,他也知道个大概,所以按照他的理解,染离这辈子最不相见的人,估计就是冷月了。 毕竟,没有谁想要见一个曾经见证过自己不堪、屈辱历史的人。 就好比有的人突然飞黄腾达,衣锦还乡,却对曾经落魄之时形影不离的亲人、爱人、朋友疏远的原因一样。 “娘娘现在身为大周帝君的宠妃,身份尊贵,怎么会局尊到这边境凄苦之地? 想来,也不会因为只是要见见故人这么简单吧? 而且,看娘娘这副架势,应该是瞒着夜陌寒偷偷前来的,既然如此,本王奉劝娘娘,还是省了一些不必要的客套,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 毕竟,多待一分,娘娘的危险也多一分,不是么?” 夜九宸的话虽然语气清浅,甚至还带着丝丝笑意,但听起来,就已然让染离有些觉得没有情面。 染离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神色略微有些阴冷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才接着夜九宸的话说道: “九公子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染离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今日来,我是想同冷月,谈一笔交易,不知道你们可否感兴趣?” “不感兴趣!” 染离话音刚一落下,冷月就连想都没想的,干脆了当的拒绝。 一个个的,都来谈交易,你们是交易所的? 染离脸色一僵,胸口一闷,好悬没直接气吐血。 这个冷月,怎么经历了这么多事,一点都不改以往的个性? 饶是心中腹诽,但染离却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你都不听听,我交易的内容么?或者,你会感兴趣也说不定呢?” “我为什么要感兴趣?” 冷月说着,慢慢抬起头,朝着染离看了过去,清冷的瞳眸之中映衬着跳跃的火光,却丝毫没有减弱她身上一丁点的冰冷。 一瞬间,染离的瞳孔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因为此时的她虽然是站着的,冷月虽然是坐着的,此时的她虽然已经贵为大周帝君最宠爱的妃子,而冷月也只是西凉一个闲散王爷的妃子,但她和她之间,却又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那个,在冷月面前,她永远都只能仰视,永远都无法超越的曾经。 这样的认识,让染离心底那份已然复苏的嫉妒和怨毒,瞬间滋生、蔓延。 而偏偏,冷月依旧用那种清冷的、寡淡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感不感兴趣,我自己不知道?需要你来告诉我?你以为你是谁?” 第507章 没遭过毒打 夜色,林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吹得树枝婆娑,沙沙作响。 冷月的话,让空气一瞬间陷入诡秘一般的安静。 芜菁和岳城面面相觑,她们家王妃虽然平日里也是说话不饶人,但很少有这么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时候,几乎要给人怼回到娘胎里,回炉重造了。 染离更是,一张精致而又美艳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 要知道,她自从成为了夜陌寒的宠妃之后,别说是有人敢这样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的跟她讲话,就连大声都没有。 她被人宠着、捧着、几乎忘记了从前也过过人下人的凄苦生活。 而冷月只用了三言两语,几个眼神,就彻底将她打回了原型。 意识到这一点,染离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怨毒和愤恨,直接沉下脸,收起所有笑容,上前一步,冷冷朝冷月说道: “冷月,我念在我们当初相识一场的份上,如今同你说话还十分客气。 没想到你却依旧不识好歹。 我现在已经不是在春江楼里听你差遣安排的染离了,如今我是大周国帝君的宠妃,你一个小小的王妃,居然敢这么跟我讲话。 你信不信,我回去禀报帝君?” “啪啪啪——” 染离一番声色厉苒的话说完,冷月却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拍了几个巴掌,随即扔下手中之前用来捅火堆的木棍,站起身,慢慢的转向染离。 只一瞬间,那双平日里如深井一般幽深的、凉薄的、摄人心魄的眸子,就迸发出宛若带了实质一般的光亮,直直的朝着染离逼视而去。 如今的染离身份虽然高于冷月,但不知为何,面对冷月这样寡淡的神情,冰冷的目光,心下还是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 下一秒,只见冷月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而在冷月靠近的一瞬间,染离也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的,根本不是你努力就能够拔出掉的。 从见到冷月的第一眼起,染离就本能的对冷月有着一种恐惧,那种恐惧没有来由,却好像洪水一般,将她吞没着,根本无从挣扎。 虽然两人许久未见,让染离几乎快要忘了这种感觉,可是此时,面对着冷月,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逼近,染离的身体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竟然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躲避。 此刻、冷月明明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可偏偏就是这样,她浑身上下透漏出的气势,却一如既往的强大、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夜九宸还坐在原地,虽然刚刚染离对冷月出言不逊的一瞬间,他想要出手,但见冷月自己起身了,便生生的将心底的愠怒按捺住了。 反正,有他在,没人敢把冷月怎么样。 而一旁的岳城芜菁,见到冷月这副冷冽的气势,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只是却依旧戒备而又谨慎的盯着柳青,以防万一他会出手。 染离就那么怔怔的站在原地,想要后退,却又不受控制。 直到,冷月站到了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染离一张脸红白相间,甚是难堪,但面对冷月身上那种铺天盖地压下来的气势,她还是努力的维持着冷静,缓缓开口: “你……” “啪——” 染离只说了一个字,突然间冷月扬起手,猝不及防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冷月用的力道并不小,染离又完全没有防备,直接被打的侧过脸,头发都顺势掉落了几缕,垂在腮边。 染离抬起手,捂住脸颊,撑大了一双美眸,不可置信的转头,直直的看向冷月。 “你……你居然敢打我?” “啪——” 冷月没有说话,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染离答案。 对,老娘就是敢打你,怎么的吧? “嗯,打就打了,难道还要挑日子?” 染离死死的咬着唇瓣,双眼顿时被愤怒布起了红血丝。 她不是没被人打过,可是那都是过去了。 如今的她,谁敢打? 一瞬间,染离整个人都被愤怒和不甘冲昏了头脑,连她今日来的目的都完全忘记了,扬起手就要回给冷月一个巴掌。 冷月察觉到染离的意图,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果然是换了身皮,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当初刚见到染离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但她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和什么人都交心,和染离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所以并不在意。 也所以,有了后来事情都解决了,她和染离之间的决裂。 但现在染离不但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出言不逊,还想要动手打自己? 没遭受过黑涩会毒打吧。 想着,冷月顿时擎着一双好整以暇的眼睛,静待染离动手。 她倒要看看,染离想要怎么动手。 而眼见着事情往越来越不可控的地方发展,一旁的柳青终是无法按捺住,赶在染离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前,猛地一下子冲到染离和冷月中间,一把将染离拉过身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冷月面前。 “寰王妃、冷大小姐,柳青今日带娘娘前来,绝对不是同您交恶的。 娘娘贵为帝君的宠妃,平日里习惯了受人追捧,若有言辞不敬的地方,您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若是再不消气,柳青单凭处置。 但在处置柳青之前,还请王妃听柳青一言。” 柳青快速的说着,像是生怕冷月会打断他一样,而且言辞恳切,表情真诚,倒让冷月一时间不好发作。 而一旁的芜菁和岳城早就已经掏出了佩剑,见到这副架势,只好征询似的朝着坐在火堆旁的夜九宸看了一眼,夜九宸黑眸微眯,顿了顿,朝两人挥了挥手。 芜菁和岳城这才收起佩剑,退到了一边。 而夜九宸此时也已经慢慢站起身,走到冷月身边的位置,同她一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柳青。 见冷月和夜九宸都没有阻拦,柳青心底悬着的那口气,这才微微放缓了一些。 “王爷,王妃,属下今日前去西凉军营所传帝君之旨意,平心而论,属下也觉得十分不妥。 如今的帝君虽然不似从前,看起来像是已经摆脱了曾经的四皇子,而成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实则我们这些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十分清楚明白。 帝君如今已经困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中,再也无法逃脱了。 娘娘心系帝君,所以今日才会冒着危险同属下一同前来。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恳求王爷和王妃,假意答应帝君的条件。 当然,还请王爷和王妃放心,属下会安排王爷的人进入到大周军营,护住王妃周全,必要的时候,属下也会拼死相护。” 柳青快速的说完一番话,说完便擎着一双期期艾艾的眼眸,抬头仰望着冷月。 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恳求,有点不合适,但是他没有办法。 如今的夜陌寒不但要对老弱妇孺下手,还把自己陷入在了一个怪圈之内,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冷月,没有人能解开他的这份执念。 而带着这份执念,夜陌寒终究会走向毁灭。 他绝对不能看着夜陌寒再这样下去。 所以,他恳求染离和他一同前来。 只是,他不知道,染离虽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心底真正的想法,却和他截然不同。 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允许自己的男人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 而此刻柳青的一番话,也彻底将染离从愤怒的漩涡之中拉扯了出来,让她的大脑一瞬间清醒。 差一点! 差一点,就因为冷月,而乱了所有的计划。 想到此处,染离不禁微微定了定心神,正起神色,超前走了两步,对着冷月盈盈一个福身。 夜九宸一脸阴沉,冷月却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染离轻声开口道:“从前,我说过只给你行最后一次礼,今日,我再次向你行礼,为我刚才的失礼。 这两个巴掌,我受了。 我只恳求你,能够帮帮我。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我和柳青,会说服帝君退兵,不再攻打西凉。” 说着,染离慢慢直立起身体,噙着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眸,言辞恳切的朝着冷月一字一顿道: “算我求你!” 冷月原本还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听完染离的一番话之后,顿时燥了起来。 她还耐着性子听完这俩人的话,结果他俩就给自己说的就是这个? 这就等于是你兴致勃勃的等着看某岛国爱情动作大片,裤子都脱了,结果演的还真的是动作片! 只是…… 按照柳青和染离说的,她确实没啥兴趣。 但是她是要弄夜陌寒那个狗东西的啊! 这个机会…… “你们回去吧!” 就在冷月内心飙戏策马奔腾的时候,夜九宸突然冷不防的开口,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柳青和染离闻言不禁脸色一急。 “王爷!” “九公子!” “来与人谈交易,最主要的,就是要知道对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很显然,你们并不知道,也没有闹清楚状况。” 说完,夜九宸就想要带着冷月离开。 可是却不想,冷月在这个时候却冷不防的开口说了一句—— “行!” 第508章 虎狼之词 你们回去吧。” “行!” 夜九宸和冷月截然不同的两种答案,顿时让在场的几人怔楞在了现场。 夜九宸转眸,拧着眉心,略有些不解的看向冷月。 冷月却是一如既往的面瘫着,既不解释也不回应。 柳青此时还跪在地上,听见冷月同意,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但是转念一想夜九宸的态度,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殆尽。 身为夜陌寒的侍卫,对曾经还是大周国九皇子的夜九宸的性子,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夜九宸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改变过。 所以现下,如果夜九宸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冷月还会坚持原来的决定么? 柳青如是担心着,一旁的染离,却在别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低着头,唇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弧度。 和柳青不同,对于夜九宸的反对,染离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她曾经在春江楼待过一段时间,所以自然知道,夜九宸就算是个任何都无法反驳置喙的人,只要冷月一出现,那么夜九宸所有的准则,就全都会化为乌有。 放眼整个世间,只要冷月想要做的事,没有夜九宸不赞同的。 所以,现在的不同意见,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只要冷月坚持,夜九宸最终会改变主意。 这么一想,染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果然,就如染离想的那般,冷月和夜九宸相互对视着,气氛尴尬而又僵持,却没有人先开口。 夜九宸微眯着眼眸,直直的望着冷月,而冷月也号不示弱的回看过去。 哎,小妖孽不同意呢! 事情有点难办。 见夜九宸绷着一张脸,阴沉的像是马上能滴出水来一般,冷月心底的小人不禁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提步,拉近了和夜九宸之间原本就不是很远的距离。 站在夜九宸面前,冷月微微仰起头,擎着一双澄亮而又清冷的眸子。 “担心我?”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你说呢?” 冷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而站在一旁的染离见到这副架势,不禁有些心急。 冷月怎么不像以前一样,对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据理力争了? 这副寡淡的样子,怎么有种想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眼看着冷月就要掉入自己的圈套之中,却又有改变主意的架势,染离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上前一步。 “九公子,姑娘,这件事是我们考虑的不周。 相识一场,染离能有今天,也是因为你们二人的相助,今日若是因此而让你们二人之间生出嫌隙,那染离宁愿放弃。” 染离原本就长得一副温婉柔弱的样子,配上此刻殷切的语气,看起来真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意思。 夜九宸此时眼中全是冷月,并没有将染离放在眼里,所以她的话,也全然当做置若罔闻一般,毫无反应。 倒是冷月,听完了染离的一席话,很是郑重其事的转过头,朝着染离看了过去,然后还很一本正经的琢磨了几秒钟,最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的对!” 染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我不去了!” 染离:“???” 染离怎么也没想到,她原本是想要用来激将冷月一番的话,却被冷月顺杆直接爬了下来,连停顿卡顿都没有一下。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能当真呢? 冷月表示,老娘就是不能让的人。 以前当雇佣兵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出去喝酒,原本冷月想着要买单,结果有战友只是客气一下说是他来,冷月很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 嗯,你来! 从那以后,整个雇佣兵团的人都知道,冷月是个不能客气的人。 客气,她就会当真! 但是染离不知道、 此刻看着冷月一脸认真的模样,染离只觉得自己呕血的要死。 如果知道,冷月会因为她的话而这么轻易的改变主意,打死她都不会说。 现在可好。 怎么办? 如果她再接着劝说,那么此地无银的就有点太明显了,而且冷月和夜九宸都不是傻子,会一点都察觉不到端倪么?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冷月就真的这么不去了,那自己的计划…… 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呕血后悔的要死,但是染离面色上还是努力的维持着平静,朝着冷月和夜九宸笑着说道: “这样,便是最好了。” “染离!” 染离一句话出口,冷月突然冷不防的开口,唤了一声染离的名字。 染离闻声不禁心神一凛。 她是……要改主意么? 事实证明,染离多虑了。 因为冷月接下来说的话是—— “你刚才的笑,有点假!” 染离:“???……!!!” 染离心中一阵妈卖批,可是偏偏面色上不能露出分毫,只能继续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死死的攥着双手,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不爆发。 跪在地上的柳青,此时已经确定了,冷月和夜九宸,不会同意,不由得死死的低垂下头。 其实,也没有多失望。 因为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毕竟冷月和夜九宸,没有理由帮他,也没有理由帮夜陌寒。 之所以让染离来试一试,是想看看冷月会不会念在和染离相交一场的份上,有些许的动容。 事实证明,没有。 思及此,柳青不禁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躬身就是一礼: “是属下唐突了,今日打扰王爷和王妃多时,柳青这便退下了。” 说罢,柳青便转身,想要带着染离离开。 可是抬眸的一瞬间,柳青却察觉到,染离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娘娘?” 柳青一愣,尝试的轻声唤了一句,染离闻声这才缓过心神。 事已至此,她已然不得不接受结果。 没有人理解她的心情。 明明! 明明就差一点,她就可以彻底让冷月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想到这个知道她所有过去,知道她这一生最屈辱、最狼狈、还占据着夜陌寒心,连在欢爱之时,都叫着她名字的女人要消失,染离整个人都兴奋不已。 可是偏偏,就是差一点,一切都功亏一篑了,她的兴奋和欢喜,也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梦。 最主要的是,这功亏一篑,是因为她自己! 因为她自己自以为是,自以为了解冷月,所说出的一番话。 染离如今恨不能直接就掐死冷月,一了百了。 但是不能! 且不说她能不能打得过冷月,就是冷月身边的夜九宸,也不会让她有靠近冷月的机会。 如今,她只能带着这份不甘,暂且离开。 不动声色的暗自吸了一口气,染离虽然露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既是如此,我便回去了。 冷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染离随即不慌不忙的戴好斗笠,将整个人武装好,这才转身,一步一定的,朝着来时的黑暗之中走去。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她脸上所有的笑容,全都消失殆尽。 仿若,从未出现过。 柳青抿了抿唇,朝着夜九宸和冷月微微躬了躬身,终是无奈的转身追随着染离,一起没入了黑暗之中。 一场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芜菁和岳城收好各自的兵刃,夜九宸却从始至终,未曾将目光从冷月身上移转开分毫。 冷月撇了撇嘴,“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夜九宸薄薄的唇抿着一条浅浅的直线,面对冷月的虎狼之词,并没有任何回应。 冷月心里有点慌。 小妖孽咋没反应呢? “那不行……再看,就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夜九宸依旧不回应,死死的盯着冷月。 冷月心里这回不是有点慌了,而是慌的一批了。 “夜九宸!” 看来,不使出杀手锏不行了。 冷月绷着脸,擎着一双宛若寒霜一般,泛着凉意的眸子,淡淡启唇,没什么情绪的唤了一声夜九宸的名字。 以往冷月一叫夜九宸,夜九宸就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嗯,我在。 但是今天,夜九宸就像是被人施展了什么法术一般,竟然还是没有回应。 自家养的妖孽突然变成哑巴了,怎么破? 在线等,挺急的。 芜菁和岳城此时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氛围不大对,为了防止飞溅到身上血,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所以俩人早早的就退出了足足有好几丈远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抬头望天。 冷月面色虽然没有任何的露怯,但是实则心底的小人已经抓狂的挠墙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夜九宸。 有点难搞啊! 看着夜九宸那双阆黑的、幽深的、宛若一个巨大深渊,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深处的眸子,冷月左思右想,终于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虽然跟她的气质不符合,但是电视剧里,别的女人用都好使,想来她用也应该好使吧! 这么想着,冷月随即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攥了攥拳头,做好了心理建设。 待到一切都准备完毕,随即伸出双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解起了自己的衣服。 夜九宸:“???” 第509章 不是特别满意 夜九宸原本阴云密布的一张脸,因为冷月突然间猝不及防的一番神仙操作,立刻崩坏。 好好的,她脱|衣服干什么? 而且还是在这荒山野岭,旁边有岳城和芜菁在的情况下! 芜菁和岳城远远的瞥见冷月的动作,早就背过身了。 她们家王妃做出再吊诡的举动,她们都不觉得意外,只要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政策贯彻始终就好了。 夜九宸见岳城和芜菁已经退到远处并且背过身,没有看他们这个方向,心情顿时缓解不少。 但是转过头,看见冷月正一本正经的拖着衣服,而且动作还极其顺畅,整个人瞬间再次不好了。 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怎么这么介么疼呢? 来不及想其他,夜九宸赶在冷月彻底将外衣脱掉之前,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冷月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 “你干什么?” 夜九宸沉着声音没好气的嗔怪了一句,冷月抬起头,擎着一双大眼睛,朝着夜九宸眨巴了两下。 冷月认真脸:“脱|衣服啊!” 夜九宸:“……” 我踏马知道! 我问的是这个么? “咦?你会说话了,我还当你受刺激变成哑巴了。” 夜九宸再次:“……” 我现在才是真的受刺激了! 颇为无奈的狠狠瞪了冷月一眼,夜九宸随即抬手,将已经掉落在腰间的衣服拉起,给冷月重新穿好,待到全都穿戴完毕,这才暗自呼出一口气,但却像是还不放心一般,双手死死的抓着冷月,防止她再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 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看着夜九宸一脸无奈的模样,冷月不禁挑了挑眉。 小样,跟老娘斗? 你还嫩了点。 夜九宸也终是知道装沉默生气这招,对冷月是完全没有用处的,索性也就只好放弃。 “你不是真的拒绝他们,是吧?” 微微缓了缓心神,夜九宸将心中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冷月倒也没打算隐瞒,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还煞有其事的想要抬手去摸摸夜九宸的脑袋,结果手正被夜九宸死死的钳制禁锢着,就只好放弃了。 “嗯,我家小妖孽就是聪明。” 夜九宸:“……” 多谢夸奖呗? “那你刚刚……” “没什么,就是想要看看染离那张假笑的脸,有多精彩。” 夜九宸皮笑肉不笑:“满意么?” “还行吧,不是特别满意,不过也能凑合!” “冷月!” 冷月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夜九宸终是忍无可忍,低声用呵斥的语气,连名带姓的叫了冷月一句。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干啥连名带姓的叫? 上次叫的时候就没啥好事! “嗯,有事说。”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是冷月面色上却绷的无懈可击,丝毫看不出端倪。 “你知不知道,夜陌寒为什么要换你去?” “不知道!” 这一点,冷月还真不知道。 毕竟,她不是狗,猜不透狗东西心里的想法。 “不知道你还……” 夜九宸简直被冷月气的说话都不连贯了,偏偏,冷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担心什么,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你觉得,夜陌寒会轻易放我进大周军营?” “当然不会!” “……” 夜九宸发现,不管过了多久,好像每次和冷月说些正经的事,都有种随时可能会吐血而亡的危险。 这话题,根本好好聊不下去嘛! 就在夜九宸精神即将错乱的前一刻,冷月很识时务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不过,夜陌寒虽然不会放你进去,但是我的侍女,他总不会不让放进去。 毕竟,他在意的是你夜九宸,而不是我冷月身边一个侍奉的小小婢女。” 冷月一番话说完,夜九宸的脸色稍稍有些了些缓和,但一双剑眉,却依旧紧紧的锁在一起。 “芜菁是可以……” “谁说我要带芜菁了?” 冷月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夜九宸。 “这么刚夸完你聪明,脑子就生锈了呢,属西瓜皮的?” 这么不经夸! 面对冷月的揶揄,夜九宸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带芜菁,难道要带岳城? 不能啊,岳城是男的啊! 而且她刚刚说的不是婢女…… 夜九宸脑海里顿时冒出许多个问号,可是冒着冒着,在看见冷月那煞有其事、别有意味、意有所指的,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然后,彻底就不好了! 好不了了! …… 染离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好在,她回到营帐的时候,夜陌寒并不在。 染离此时也已经顾不上夜陌寒了,只是一个人愤愤然的坐在床榻之上,原本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却因为怨毒和愤恨,而变得狰狞不已。 冷月! 冷月! 冷月! 她不但对自己丝毫没有敬畏,居然还和从前一样,对自己出言不逊,甚至敢出手打自己耳光! 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阵阵痒痛,染离整个人都恨不能要爆炸。 她可以忍! 只要能够将冷月骗来,然后以绝后患。 可是谁知道,到了最后,冷月却改变了主意,还是因为自己说的话! 还有白日里,她和夜陌寒意乱情迷之时,夜陌寒竟然唤的是冷月的名字! 为什么? 为什么夜陌寒还会想起冷月,为什么一见到她,过去的温情和宠爱,就全都华为了泡影? 染离怎么想,怎么觉得无法释怀,满腔的怒火像是熊熊燃烧的燎原大火,几欲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却又无处发泄。 下一秒,她直接站起身,将手边能够到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营帐内,顿时响起兵兵乓乓的摔东西声。 彼时,夜陌寒刚刚走到营帐门口,听见营帐内传来的声响,不由得皱了皱眉心,却还是快速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掀开帘子,倾身而入。 染离还在发疯,见到夜陌寒进来,不由得一个怔楞,转而眸光一闪,就将脸上所有的怨毒和愤恨收敛的一干二净,转而换上一副温婉柔弱的表情。 “帝君……” 说着,染离还估计死死的低垂下头,像是在掩藏着什么一般。 夜陌寒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周遭,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的走到染离跟前,抬起手搭在染离的下巴上,轻轻向上抬。 “怎么了?是谁惹的孤的爱妃,这么生气……” 夜陌寒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就停滞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赫然清楚的看见,染离的原本应该光洁白皙的脸颊之上,赫然的出现了十个手指印,一侧脸颊五个,极为明显。 有人打了染离? 按照染离如今的身份,谁会敢对她动手? 除非是…… 想到那个可能性,夜陌寒眸光顿时一冷,薄薄的嘴唇,也随之轻抿起来。 染离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夜陌寒身上的气势改变,那种骤然冷下来的感觉,几乎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颤抖。 然而她既然已经让夜陌寒看出来了,就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幅情形,而且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施! 思及此,染离心神一定,双腿一屈,便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帝君恕罪,臣妾……臣妾没有经过帝君的允许,去找了……找了冷月!” 夜陌寒微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染离,如鹰隼一般漆黑的瞳眸之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暗芒。 但身上的冷意,却没有更加冷冽浓烈。 顿了顿,夜陌寒沉着声音开口: “你倒是敢承认! 说吧,你去找冷月做什么了?” 听见夜陌寒这么说,染离胸口提着的一颗心,顿时就有了着落。 但是转念一想,是因为冷月,染离心底盘踞着的那条毒蛇,便再次猩红了双眼起来。 “臣妾…… 臣妾思念帝君多时,今日一来看帝君,便察觉到帝君有些心神不宁,后来您在……的时候,唤了冷月的名字。 臣妾便知道,帝君心神不宁的缘由了。 臣妾不想看着帝君这般,所以便自作主张,去找了冷月,想着她或许会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听听臣妾的恳求和劝告。 可是没想到……” 染离说着,故意抽泣了一下,随后连忙身子倾下,匍匐在地面上。 “是臣妾自作主张,臣妾咎由自取,请帝君责罚!” 夜陌寒就那么冷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眼前哭的肩膀微微颤抖的染离,一双黑眸之中,随之翻涌起了如海啸一般,滔天的骇浪。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染离原本还胸有成竹,但是见夜陌寒迟迟没有反应,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难道是自己估算错误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夜陌寒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而染离也不敢轻易的抬起头,或者是露出丝毫的异样,只能一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着,一边佯装着委屈,轻轻抽泣着。 终于,在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染离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第510章 女装大佬 窗外,夜色浓重。 营帐内,染离因为夜陌寒的这一声叹息,不由得心神一凛,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傻瓜!” 夜陌寒冷不防的开口,叹息着说了一句,随即伸出手,扶住染离的手臂,顺势将人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染离擎着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眸子,盈盈的望着夜陌寒,心底却因为夜陌寒的这一番举动,而彻底长长吁出一口气。 果然,在夜陌寒身边的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不是一点用处没有的。 “帝君……” 染离开口,声音中满委屈。 夜陌寒抬起手,轻轻的抚上染离红肿的脸颊,柔声问道:“还疼么?” 染离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只要是能够为帝君分忧,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夜陌寒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没有蔓延至冰冷的眼底。 拉着染离的手,夜陌寒带着人来到榻旁,顺势坐下。 “你已经知道了吧。” 蓦的,夜陌寒开口询问了一句毫无征兆的问题,染离刚刚松懈下来的心情,因为夜陌寒的这一句话,而陡然一紧。 “什么?” “孤让柳青去大周军营,用傅尧的家人,交换冷月,你已经知道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夜陌寒的语气是平淡的,仿佛什么情绪都没带,一双眼更是没有看着染离,而是看着前方的虚空。 染离不知道夜陌寒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按照她以往对夜陌寒的了解,他既然问了,就代表心底已经有肯定的答案了。 所以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 想到此处,染离不禁微微垂了垂眼眸。 “是!臣妾知道了!” “你是不是以为,孤还和以前一样,对她痴心一片,欲罢不能?” “臣妾……” 染离突然又有些慌了,一双眼眸,略带惊恐的望着眼前平静的夜陌寒。 因为今日、现下、此刻,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夜陌寒,有些陌生。 染离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他了,可是他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让染离觉得,其实对他并不了解。 就好像刚刚,她慌乱的时候,夜陌寒让她松了一口气,而在她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夜陌寒又让她胸膛里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 为什么? 夜陌寒为什么要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想要听的答案,又是什么? 一时间,染离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染离暗自的捏紧着手指,大脑不快的飞速旋转着,好在,夜陌寒适时的开了口。 “孤是爱她!” 四个字,让染离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降至冰点,瞬间凝固。 夜陌寒承认了! 他承认了,他爱冷月。 过去爱,现在爱,将来也会爱。 那自己算什么? 这么久以来,自己在他身边陪伴着,照料着,他在所有人面前对自己的宠爱,都让自己觉得,仿佛终于摆脱了过去。 可是现在,他却只用了四个字,就彻底将自己从天堂拖入了地狱。 他爱冷月! 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染离死死的低垂着头,怨毒和愤恨,恨不能直接从眼底漫出。 夜陌寒虽然没有转头看,但是染离身上的气势,变化的这么明显,他就算是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夜陌寒幽然一笑,随即薄薄的唇再次张启: “可是,她不爱我!” 染离的心简直快要被嫉妒、愤怒、怨毒……等各种各样的火焰所吞没了,可是饶是如此,她却还是要违心的对着夜陌寒说出体己的话。 “是她不知好歹,帝君其实不必介怀,臣妾的心,一直都在帝君的身上!” “哦,是么?” 听染离这么说,夜陌寒猛地转头朝着染离看了过来,如鹰隼一般幽邃的眼眸之中,投射出的光亮像是带着某种巨大的穿透力,让染离身子一僵,一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你的心,一直都在孤的身上?” 夜陌寒低沉的嗓音,饶有意味的话语,让染离自己心下也是一窒。 自己,爱夜陌寒么? 今日以前,染离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要能够达成所愿,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事实上,她也确实如此做的。 不管是进入春江楼,还是被冷月送给了夜岚,或者是到最后,委身于夜陌寒……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为了成为那个她想要成为的人。 可是要说爱…… 她可以不假思索的说出来爱任何人,可是心底真正有爱么? 染离迷茫了。 可是,就算没有又如何? 只有像冷月那样的人,才有资格说爱、才有资格爱人,拥有别人的爱,不是么? 自己? 生在泥潭之中,只能拼命的伸出双手,不断的向上爬。 爱,太奢侈了。 想到这里,染离眼底的光,渐渐变得澄澈而又坚定起来。 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弹指之间,夜陌寒根本没有等到染离的回答,或者说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原本也没有想过要染离的答案。 “你说的对,她不知好歹。” 蓦的,夜陌寒不咸不淡的开口,语气寡淡冰冷的,像是裹在寒冰之中。 “所以,孤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的心神和精力? 既然得不到,那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毁了不就好了?” 毁了……不就好了? 染离今晚的心情,简直一波三折。 夜陌寒轻飘飘的语气,却像是一记闷雷,毫无征兆的生生劈砍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猝不及防的撑大一双眼睛,怔怔的、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刚刚说什么? 夜陌寒此时也看着染离,幽然一笑,像是能够听懂她无声的语言一般。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罢,夜陌寒抬起手,将染离垂在腮边的发丝,轻轻的撩起,别到而后,略带微茧的指腹,在染离红肿着的脸颊之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一边说,夜陌寒一边收回手,慢慢站起身,提起脚下的步子准备朝营帐外走。 染离看着夜陌寒熟悉而又肃杀的背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叫住了夜陌寒。 “帝君!” 夜陌寒闻声,脚下的步子不禁微微顿了顿,但却没有回头。 “早些休息吧。” 这一次说完,夜陌寒没有再做任何的停留,就那么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染离的视线之中。 染离怔怔的坐在床榻之上,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脑海里、耳边回荡着的,都是夜陌寒刚刚说过的话。 …… 西凉军营。 冷月站在营帐外,破天荒的,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表情。 她家小妖孽同意了! 同意了! 虽然从刚才开始,某只小妖孽就一脸别扭,但最终还是执拗不过冷月,勉强同意了。 此时此刻,冷月心里的小人早就像是长了草一般,想要飞出去,飞进营帐里面,看看穿上女装打扮起来的夜九宸,是怎样一副样子。 光是想想,冷月整个人就欲罢不能了。 这要是等会看见了…… 想! 不能再想了! 再想就忍不住,想要直接冲出去了。 芜菁和岳城此时就站在一旁,看着冷月左右来回的,一遍一遍的踱着步子,心下终是忍不住吐槽起来。 他们家王妃,还是以前的样子好。 那家伙高冷的! 营帐内的夜九宸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镜子里的他即便不用梳妆,也唇红齿白、妩媚妖冶。 夜九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挣扎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对冷月的担忧打破了所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一步一步朝外面走。 月色阑珊,军营内安静如初。 来往经过巡逻的士兵,看见一向高冷的寰王妃突然坐立不安的在营帐前来回躲着步子,不由得都好奇起来。 冷月却浑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小妖孽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咋还不好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一阵清浅的响动声。 冷月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声响,脚下的步子也随之顿住,只是此时,她是背对着营帐的,所以没能马上看见身后的情形。 甚至于,她刚刚还满心期待,现在还有点不想那么快回头。 不是叶公好龙,只是冷月觉得,自己应该做好准备,彻彻底底的,好好欣赏一番她们家小妖孽第一次穿女装成为女装大佬的样子。 毕竟,这样的画面,一辈子可能只能见这么一次。 冷月没能马上看见,但是面对着营帐的岳城和芜菁,却是看了个猝不及防、毫无准备、清清楚楚、山本地裂。 两人像是被施展了什么石化的法咒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撑着一双大眼睛,张着大嘴,震惊不已的看着冷月的身后。 而冷月看见芜菁和岳城的反应,心下立刻就有底了。 都能给这俩人惊成这样,想来肯定差不了了! 这么一想,冷月随即深吸一口气,然后很有仪式感的,一点一点,慢慢转过身…… 第511章 还是有潜力的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足足安静了三秒,然后就听见芜菁和岳城忍不住,爆发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月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心里的小人简直要乐翻了天。 只见夜九宸一席湖蓝色的襦裙,头上的发髻挽的不伦不类,脸上虽然没有施粉黛,但是原本就白皙似雪的肌肤,加上点绛一般的红唇,却有几分女人妩媚的意思。 如果光看这张脸,或许还有几分那个意思,但可以夜九宸身材颀长纤瘦,芜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偷穿了孩子衣服的大人,别提有多滑稽了。 饶是冷月这样情绪很少有波动的人,看见这副画面,都觉得有点美的不忍直视。 夜九宸一张脸黑的宛若锅底灰一般,听见芜菁和岳城的笑声,毫不客气的就是一记冰冷的眼刀扫了过去,岳城和芜菁察觉到夜九宸冷冽的目光,连忙正了正神色。 可是怎么办,实在太好笑了。 忍不住啊! 紧接着,俩人又是一阵爆笑。 冷月暗自的深呼吸着,怕打击自家妖孽的自信心,努力的忍着不笑,一本正经的上前,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嗯,那个……还是有潜力的!” 有你妹啊! 夜九宸一双剑眉死死的拧结着,黑眸好似夜空下的深海,神秘而又浩瀚。 有那么搞笑么? 他刚刚出来之前,也不是没在镜子里面看过,明明还好。 芜菁和岳城就不说了,没见过世面。 但是冷月呢? 像冷月这样一向以冷脸示人的面瘫,怎么看着也有点要崩坏表情的架势呢? 想着,夜九宸眸光一沉,死死的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进了营帐。 营帐外,冷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转眸,没好气的瞪了芜菁和岳城一眼。 就赖你俩吧。 芜菁:“……” 岳城:“……” 顿了顿,冷月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也跟着夜九宸进入了营帐。 营帐内,夜九宸正站在床榻前,解着身上的腰带,见到冷月进来,只是微微顿了顿,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冷月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你也知道!” 夜九宸原本就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奈何冷月想要做,他也只好试试。 结果就是…… 就是这样了! 面对夜九宸的嗔怪,冷月丝毫没有一点愧疚,反而是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煞有其事的认真思忖起来。 “所以,我得自己去了!” “不行!” “谁让你扮丫鬟不像的?” 夜九宸:“……” 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扮成丫鬟不像,怪我喽? 这甩锅的本事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话间,夜九宸已经将芜菁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脱了下来,他原本的衣服就搭在一旁。 夜九宸伸出手准备去拿自己的衣服换上,却看见另外一只手,抢先一步将衣服拿了起来。 夜九宸微微一顿,转眸,就就看见冷月一脸认真的撑开衣服,站到了夜九宸的背后。 静默了两秒,夜九宸随即转身,任由冷月服侍他更衣。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冷月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别的娘子都会在相公更衣的时候如是做,可是冷月的性子,却注定了她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可是今天做了! 做了才可怕! 夜九宸表情依旧严峻,看起来丝毫没有缓和的余地。 “别以为你服侍我更衣,我就会同意让你一个人前往! 夜陌寒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怀着怎样的心思,你和我都心知肚明。 就算不是我,是这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想来都无法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去到另外一个一直觊觎她的男人的身边。 而我,更不行!” 一番话,夜九宸说的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冷月拿着衣服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淡淡启唇: “哦!” 应了一声,随即松开双手,将衣服扔到了地上。 “那你自己穿吧!” 夜九宸:“……” 要不要这么现实? 夜九宸的反应在冷月的意料之中。 只是,为啥电视剧里男扮女装都能蒙混过关,到了自家小妖孽这就这么明显? 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就跟蒙着面就看不见脸认不出是谁了,是一样的! 冷月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暗自思忖起来接下来的对策。 要弄夜陌寒那个狗东西是一定的,但是她家小妖孽不会同意她去大周军营也是一定的,那接下来咋弄啊! 夜九宸此时已经默默的自己穿好了衣服,略带烦躁的解开头上的发髻,任由漆黑浓密的发丝披散在肩膀。 顿了顿,夜九宸转眸看着安静的冷月,随即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一声之后,提步朝着她走了过去,一直等走到冷月身边的位置,才停顿下来。 夜九宸曲起双腿蹲在冷月的身边,轻声开口唤了一句。 “月儿!” 冷月闻声垂眸朝夜九宸看去,只见他黑发披肩,棱角分明的脸,绝美而又妖冶,尤其是一双眼,漆黑而又深邃,像是一个无形的巨大深渊,只看一眼,就会让人忍不住沉浸进去,再也无法逃离。 再加上他此刻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生生的像是带着一种魅惑力,让冷月整个人都无法招架。 要死了! 冷月心底忍不住吐槽。 面色上却依旧拼死维持着大佬的尊严。 “说话就说话,你不要撩我!” 从前冷月说“撩”这个字,夜九宸是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的,但是经过了这么久的训练,早就已然心知肚明。 想着,夜九宸不由得勾唇一笑,脸上的表情却煞是委屈。 “我哪有。” “我说你有就有!” 犟什么犟! 说完一句,冷月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夜九宸这是在潜移默化的瓦解她的意志,然后等会说正事的时候,让她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啊! 不行! 想着,冷月立刻板起脸,挺直腰板。 “说正事!你叫我干嘛?” 见自己的小伎俩被拆穿了,夜九宸不由得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顺势仰着头,抬手刮了一下冷月的鼻尖。 “你呀!我可拿你怎么办!” 冷月捂着鼻尖,身子本能的向后倾了倾。 “月儿,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鉴于你以前的表现,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形影不离。” 蓦的,夜九宸开口说了一句,冷月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玩球了。 以前金蝉脱壳玩的太多,小妖孽这都开始未雨绸缪了。 “吃饭睡觉上厕所洗澡也跟着?” “是!” 夜九宸回答的毫不犹豫。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那万一我害羞了怎么办?” 夜九宸回的更是一脸从容淡定:“不!你不会!” 冷月:“……” 话题有点进行不下去了怎么破? “好!” 冷月深吸一口气:“你不同意我去大周军营,那总要把你接下来的计划告诉我。 我对你是不是对傅尧承诺要解决这件事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我已经说了,要弄夜陌寒那个狗东西。 身为女孩子,必须要言出必行。 所以,你不能让我的人品打折。” 夜九宸听着冷月一番不伦不类的义正言辞,脸上再一次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派去大周军营,顶替傅尧祖母和奶奶的是我的人,你以为,我派他们去欣赏风景去了? 自然是有用途!” 啊! 对了! 经夜九宸这么一提醒,冷月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俩人。 所以,夜九宸是一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着搞事情呢。 但是…… “你不是说计划有变么?” “是有变!” 夜九宸说着,微微敛了敛神色,眸光也顺势幽暗了几分,抬起手,拈了一缕冷月垂在肩膀的发丝,放在指尖饶有意味的把玩缠绕起来。 “但最开始要做的,总是要做完的,不是么?” 冷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脸上幽然而又恣意的神情,想了半晌,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所以,她家小妖孽绕了这么一大圈子,说了半天,还是没说,他到底打算干啥! 完蛋玩应! “对了!” 片刻,夜九宸蓦的想起另外一件事。 “灰衣回临安了。” “嗯?” 这个消息,倒是让冷月有些意外。 “他居然还会回去?” “嗯,有些东西已经刻在骨子里,没有办法轻易的剔除。 灰衣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站在了我们这边,背叛了江行烈,但他还是江行烈的侍卫,不管任务完成与否,都要回去复命。” 看着夜九宸语气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冷月心里有数了。 “所以,这也是在你计划之内的一部分,是么?” 夜九宸扯开唇角,朝冷月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是!” 冷月不说话了。 因为她突然间发现,夜九宸这盘棋,下的越来越大,而一向自诩聪明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孕傻三年的关系,竟然越来越看不通透了。 从前,冷月觉得自己对夜九宸是了解的。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冷月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第512章 急什么 冷月一双锐利而又笔直的瞳眸,直直的望着眼前的夜九宸,望着他那张棱角分明而又绝美不已的脸,望着他那双宛若剪水一般,潋滟的桃花眼。 察觉到冷月的目光略微有些异样,夜九宸不由得心下一颤,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子,一把将冷月抱在了怀里。 冷月心里的小人气鼓鼓的。 每次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 这还要怎么说下去嘛! 难搞哦。 浓重的夜色,渐渐被白昼所取代。 这一夜,除了冷月和夜九宸之外的所有人,过得都不平静。 傅尧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他就那么坐在窗户旁,手中握着妹妹的荷包,脑海中翻滚回忆的,都是从前的事情。 虽然夜九宸已经说了,这件事他会全权处理,但被抓走作为人质的是他傅尧的家人,他怎么可能完全的放下心。 而且,夜九宸会怎么处理? 拿冷月去交换? 别说夜九宸压根不会做这样的决定,就算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他也会阻止的。 家人对他来说是很重要,但是做人更重要。 没有道理,要为了他的家人,去牺牲别人。 夜陌寒和夜九宸、冷月之间的纠葛他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就说什么都不会将冷月送进虎口之中。 这是道德,也是底线。 可若是不送,他的家人要怎么办? 是不是最后,家人真的会因为他的关系,而命丧黄泉? 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做傅家的罪人,更不能做国家的罪人…… 想到这些,傅尧就忍不住紧紧的闭起双眼。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就可以完全忘记的。 另外一边,夜陌寒这一夜也几乎没有合眼。 他将染离一个人留在营帐之中,自己则去了柳青和朔风的营帐,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夜。 虽然人质在他的手中,现在占在上风的是他,可他却也不敢保证,冷月和夜九宸,一定会做出他想要的抉择。 毕竟,冷月和夜九宸那么铁石心肠的人,除了对他们彼此,和他们在意的家人,别人的死活,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夜陌寒没有办法了! 他绝对不能看着冷月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他不经意间就能够触碰的角落里。 他也不想再看着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伪装、掩饰、在冷月的面前都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冷月和夜九宸会怎么选择,而是傅尧,会怎么选择!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抬眸,顺着窗外看了看天色。 天光大亮,湛蓝色的天空之中,没有一丝云朵,澄澈干净的让人觉得羞愧。 “什么时辰了?” 夜陌寒不动声色的开口,守了夜陌寒一夜的朔风闻言,立刻上前。 朔风恭敬的回答道:“回帝君的话,已经卯时了,要宣早膳么?” 卯时了么? 夜陌寒像是自动屏蔽了朔风的后半句话,微微眯了眯眸子,随即不带什么情绪的开口: “到时候了,该去给傅将军送点礼物了!” 朔风一听,顿时皱起眉心,朝着身旁的柳青看了过去。 只是,柳青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会给他回应,而是怔怔的站在一旁,愁眉紧缩,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朔风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 昨晚柳青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就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道,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朔风知道现在不是去纠结柳青的事的时候,夜陌寒已经下了旨意,他不得不照办。 微微抿了抿唇,朔风随即躬身:“是!” 说完,朔风直立起身体,转身要往外走,只是在提步的前一秒,不由得再次朝着柳青看了一眼。 见柳青依旧神色郁郁,不禁略带担忧的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夜陌寒。 就在朔风想要提醒柳青的时候,夜陌寒突然再次猝不及防开口。 “还不去么?” 低沉的声音,略带警告的口吻,让朔风文身顿时心神一凛,看着柳青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看来,帝君应该是知道什么了。 “属下知错,请帝君降罪。” “去吧,先给傅将军送礼物要紧。” 夜陌寒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朔风见状,只能快速退出营帐。 只是退出营帐的前一个瞬间,还是不忘忧心忡忡的看了柳青一眼。 待到朔风一离开,夜陌寒这才转过身,擎着一双如鹰隼般锋利而又笔直的眸子,毫不掩饰的,直直朝着柳青看了过去。 也许是夜陌寒的目光太过凌厉,终是让柳青从思绪中缓了回来。 “孤之前一直觉得,就算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背叛孤,但唯独有两个人不会。” 蓦的,夜陌寒开口,棱角分明的脸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但偏偏就是这样,却让柳青的心,不受控制的狠狠一颤。 “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么?” 柳青死死的低垂着头,根本不敢同夜陌寒对视。 得不到柳青的答案,夜陌寒一点都不恼,似乎原本也没有要柳青回答的,静默了两秒,便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和朔风和孤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们名义上为主仆,但是多少个瞬间,都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生入死。 我曾经也怀疑过,生而为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人心,这么可怕而又善变的东西。 可是你和朔风跟在孤身边的这些年,却让孤慢慢的改变了看法。 夜风棉会背叛孤、冷若雪会背叛孤、甚至是染离、还有后宫里那些个口口声声说爱孤的女人,他们都会背叛孤。 但你和朔风,从来不会! 孤对此,也一直深信不疑啊。” 说到此处,夜陌寒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中,有无奈、有感慨、更有心痛…… 柳青听到这里,怎么还会不明白。 想来,昨晚自己和染离去找冷月的事,应该是被夜陌寒知晓了。 想到这里,柳青心底不禁忿忿的咒骂了一句。 就知道,染离那个女人靠不住。 “帝君!” 柳青凛了凛心神,蓦的抬起头,脊背挺直,眸光坚定不移的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属下自从跟在帝君身边的那一日起便发誓,此生绝不会做任何一件背叛帝君的事。 属下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一心为了帝君。” “为了我?” 听柳青这么说,夜陌寒突然开口冷冷打断,而且对自己的称呼,也从孤,改为了我。 “为了我,你就可以和染离一起去找冷月? 染离是什么心思,我再明白不过。 可是你,柳青! 我最信任的人,我还真是猜不透,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此时的夜陌寒已经完全不收敛情绪,愠怒和失望,在他脸上表露的再明显不过。 可是偏偏,柳青一点想要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见夜陌寒如此态度,柳青只是抿了抿唇,暗自咬了咬牙,眼底随即浮现一抹决绝。 “属下一心只为了帝君,从未背叛过帝君。 但隐瞒帝君私自决定是属下不对,属下今日愿以死谢罪!” 快速的说完一番话,柳青立刻拔出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自己的颈部划了过去。 夜陌寒瞳孔顿时一个紧缩,下意识的想要阻止,然而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见刚刚离去的朔风,突然曲儿复发,神色慌张的匆匆闯进营帐之内。 “帝君,不好了!” …… 西凉军营内,冷月和夜九宸刚刚起床用过早饭。 “什么?” 冷月和夜九宸看似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然而冷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如往常那般,寡淡着一张脸,兴致缺缺,但实则心底一直惦记着昨晚和夜九宸之间那个没聊完就被抱抱打断了的话题。 所以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就看似无心的随便问了几句。 夜九宸怎么会看不穿冷月的小心思,所以只是浅浅的逗弄了她几句,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果然,冷月听闻了夜九宸的话,不由得顿住。 夜九宸看见冷月这副冷萌冷萌的样子,习惯性的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他们二人是我精心挑选的,暗卫中的易容高手,之前扮成傅尧家人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能够顺利的混进大周的军营。 之前我们偷袭也好,与夜陌寒交涉也好,都只在外部。 如果想要一举扼住夜陌寒的咽喉,打入大周军营内部,是必须的。 所以……” 说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端起桌面上芜菁刚刚倒好的茶,玩味的轻轻晃了晃。 “现在的夜陌寒,应该很头疼吧。”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像懂了,又好像感觉差那么一点意思。 而且,她最关注的是—— “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弄夜陌寒那个狗东西?” 敢把主意打在她身上,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那么轻易的过去。 而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却是意味深长的微微眯了眯眼眸,似是嗔怪一般的朝着冷月浅然一笑。 “急什么?” 冷月:“……” 怪我喽? 第513章 别说废话 边境局势瞬息变幻。 夜九宸早在几个月前就布置好的棋子,此时正在一颗一颗的,默默的发挥着作用,像是蝴蝶效应一般。 冷月不知道最后的那场风暴,会不会如夜九宸计划好的那般。 但此时,大周军营内,绝对不太平是一定的了。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倒是顺畅了不少,好像这两日来积压的憋闷,也稍稍有了缓解。 然而下一秒,冷月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蓦的垂下眼眸,沉默着,一言不发起来。 夜九宸看见冷月突然转变的情绪,不由得有些担心。 “怎么了?” 冷月抬头朝着夜九宸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一眼。 “祖母和糟老头子他们该醒了吧。” 听冷月突然说起冷迟和冷老夫人他们,夜九宸的眸光明显凝滞了一下。 冷月到底还是问起来了。 其实这也是夜九宸这几日来,一直积压在心中的事情。 原本,在他们抵达军营的第二日,冷老夫人和冷迟他们的药效就应该已经过了,而且也差不多该抵达羌无,落下了脚跟。 夜九宸当初的命令是,让影卫一旦抵达羌无,就立刻飞鸽传书传消息给他,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影卫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影卫是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的,所以这么久没有消息,只能说明一件事—— 冷老夫人他们出事了。 可是这件事暂时也只是夜九宸心中的定论,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他们现在身在西凉军营,不但要和傅尧斗智斗勇,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夜陌寒。 最主要的是,冷月现在还怀着身孕,算起来已经快要四个月了。这段时间虽然芜菁日日都给冷月把脉,胎像也还算稳固正常,但夜九宸还是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冷月。 按照冷月对冷家人的在意程度,说不定听说了,会不管不顾的直接跑去羌无找人。 所以现下,夜九宸只能暂且先将这个消息瞒下来。 也所以,听见冷月突然间提起,夜九宸胸膛里一颗心,不禁向下沉了沉。 饶是如此,他还是快速的收敛好情绪,让眼底那抹凝滞快速的消失殆尽,宛若没有出现过一般。 “没事,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有影卫在,你不必担心。” “嗯!” 对于夜九宸的安排,冷月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觉得奇怪。 “老头子端着,不给我写信也就算了。 怎么冷宵和梁浅也都不来封信?没良心的玩应!” 亏她之前还为这俩人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身板差点没累毁。 听见冷月的抱怨,夜九宸也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浅浅一笑。 “这种时候写信,谁知道会不会给有心之人抓住端倪,况且我们临行前,已经向祖母和岳父禀告过了。 祖母和岳父都是见过大世面,明事理之人,必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们身在羌无,只希望我们能够平安无事,早点解决,其余的,自然是想着不给我们填麻烦才好。 月儿你也不要太苛责了。” 夜九宸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冷月听完也觉得很有道理。 “行吧。” 见冷月已然将注意力从这件事情上转移了开来,夜九宸心底不禁暗自呼出一口气。 但是同时,一双剑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颦蹙了起来。 到底冷老夫人和冷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按理说,有冷迟和冷宵在,还有那么多暗卫,大家应该是没有危险才对。 …… 同一时间,大周军营。 营帐内,夜陌寒坐在正座上,双手自然的摊开在两侧的扶手上,看起来姿态恣意,但若仔细分辨,就能轻而易举的看见他搭在扶手上的双手,已然用力攥紧了拳头,因为用力,指间的骨节也已经泛起青白。 柳青和朔风就站在下方的位置,两人都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刚刚朔风闯进来的那一刻,正好赶在柳青要自刎谢罪的那一个瞬间,而听见了朔风的话,柳青这自刎谢罪也只能暂时搁置。 因为,朔风带回来了一个足以能够掀起夜陌寒心底海啸的消息—— 傅尧的祖母和妹妹,不见了! 夜陌寒此刻沉着一张脸,黑眸冷冽似刀子一般,整个营帐内的温度,也宛若降至了冰点,让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 朔风和柳青也很想知道。 人是他们两个亲自绑的、关的、而且还有专人把守着,没有人夜陌寒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出。 而且傅尧的祖母和妹妹被带回来之后,连口水、连口饭都没给送过,更不可能和任何人接触过。 关押她们二人的环境更是不必说,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可偏偏就是这样,那两个人还是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虽然觉得难以解释,不可置信,但是不可否认,朔风和柳青都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而暗自松了一口气。 空气,安静而又诡异。 最终,还是朔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朝着夜陌寒开口,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 “帝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人没了,那么和西凉之间的交易,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而且不仅如此,如果西凉那边要人,他们怕是也很难解决。 夜陌寒又何尝不知。 人不见了? 呵呵! 很好!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但凡出现,必有原因。 “怎么做?” 夜陌寒冷冷开口,声音中的压抑和低沉,几乎让人喘息不过。 “查!” 这件事,要么就是夜九宸在交给他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手脚; 要么,就是他这大周军营之内,有人和夜九宸里应外合,将人给放了。 但无论是哪种,夜陌寒都不可能让这件事这么不了了之。 柳青和朔风闻声,立刻躬身领命。 “是!” 说完,朔风和柳青转身就想要去复命,然而夜陌寒却在这个时候冷不防开口,将柳青叫住。 “柳青,你留下!” 柳青闻言不禁苦笑了一声。 了解夜陌寒如他们二人,怎么可能会猜不透,夜陌寒此时叫住他的原因? 背叛就像是一根刺,一旦发生,就会狠狠的扎在那里,无法剔除。 即便柳青没有真的背叛过夜陌寒,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势必要和从前不同。 就像夜陌寒心中猜测出的两个可能,柳青和朔风又何尝猜不出? 而夜陌寒怀疑的那个里应外合的人,有过“劣迹”的柳青,又怎么可能逃得过? 想到此处,柳青只是沉默着,朔风却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帝君,柳青一心为帝君,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帝君之事,还请帝君明鉴!” 朔风言辞恳切,态度凿凿,夜陌寒却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人应该还在我大周军营之内,朔风,吩咐下去,封锁军营,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看见夜陌寒这副态度,朔风不甘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柳青拉住。 柳青朝着朔风轻轻摇了摇头,朔风只得深吸一口气,躬身朝夜陌寒领命。 “属下遵旨!” 领了命,朔风便快速的退出了营帐。 营帐内只剩下了柳青和夜陌寒两个人,夜陌寒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擎着一双宛若带着穿透力一般,灼灼而又逼人的眼眸,直直的望着柳青,似乎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柳青心无旁骛,站在那里脊背笔直,丝毫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 只是见夜陌寒不说话,柳青觉得有些可悲、可笑。 “帝君觉得,是属下做的么?” “不!不是你!” 出乎意料的,夜陌寒给了柳青一个否定的答案。 柳青一愣,登时间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朝着夜陌寒看了过去。 而此时的夜陌寒,已然从上方起身,提起步子,朝着柳青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你说的没错,虽然你有所隐瞒,但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我。 这种公然背叛之事,你不会做!” 听见夜陌寒的这番话,柳青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是望着夜陌寒的目光,更加坚定了几分。 “那帝君留属下……” “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 冷月和夜九宸来到傅尧营帐的时候,刘铮和曹营正守在营帐外,一脸的心急如焚。 见到冷月和夜九宸前来,刘铮和曹营的表情霎时间都变得有些复杂。 他们担心傅尧是真的,但是不会因此而让冷月之身赴险,也是真的。 可问题就麻烦在这。 傅尧的家人、还有冷月,他们必须要做出抉择。 不只是他们,傅尧也是。 而且傅尧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为难的那一个。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营帐之内,滴水未进,不见任何人。 此刻见到冷月和夜九宸,刘铮和曹营虽是心情复杂,但多少也有些高兴。 毕竟,到目前为止,冷月和夜九宸好像是唯二两个,能够劝得动傅尧的人了。 想着,刘铮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开口恳求冷月,却不显冷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等他开口,就直接冷冷吩咐道: “别说废话,去,给我打开!” 第514章 这都被你发现了 冷月习惯性的面瘫着一张脸,冷冷的朝着刘铮吩咐了一句。 刘铮先是一愣,紧接着快速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瞬间迸发出两道光亮。 “是!末将遵命!” 说罢,刘铮快速上前,将营帐的帘子掀开。 冷月回头看了夜九宸一眼。 夜九宸就站在冷月身后的位置,剑眉星目像是落满了霞光,璀璨而又夺目。 见冷月回转过头看着自己,夜九宸不禁挑起唇角,浅然一笑,顺势朝冷月点了点头。 看见自家妖孽的盛世美颜,冷月心里顿时舒服了,转过身,抬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就进了傅尧的营帐。 营帐内的傅尧,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攥着荷包,目不斜视的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冷月见状,不由得心下一阵佩服。 这是用实力演绎,什么叫望天啊。 啧啧啧。 而且冷月记得,昨天他们离开的时候,傅尧好像就是坐在这里,这样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没想到一晚上过去了,这货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冷月极其认真的思考了几秒,发现自己思考还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来的直接,索性也不想了,直接提步走到傅尧跟前,倾了倾身子,保持和傅尧一样的高度,顺着的他的视线朝外面看了看。 嗯……还真是望天。 除了天,啥都没有。 傅尧不是不知道营帐内进人了,但他现在满心的焦虑和忐忑,实在是没有心情。原本他已经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但既然有人抗命敢进来,想必自然也是有那个资格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的。 放眼整个军营,除了夜九宸和冷月,还有谁? 既然如此,他就更加不想回应了。 毕竟,夜九宸和冷月这个时候来,不是来安慰自己,就是来安慰自己。 可是让傅尧万万没想到的是,冷月从进入到营长到现在,不但一句话还没有说,还突然凑过来,跟他一起朝外面看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近的超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安全距离,傅尧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本能的向后靠了靠。 然而就在这时,偏偏冷月还回转过头,朝着他一本正经的看了过来。 冷月一双如古井一般幽邃的眼眸,虽然无波无澜,但却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穿透力,让人在她的注视下,根本无所遁形。 傅尧薄唇一张一翕:“王妃……” “傅尧!” “啊?” “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我……” “你屁|股不麻么?” 傅尧:“???……!!!” 傅尧瞪大了一双眼睛,足足怔楞了好几秒,才从冷月如晴天霹雳一般雷人的话语之中反应了过来。 果然是巾帼英雄,不拘小节,连屁|股这样难登大雅之堂,寻常女子一辈子都不会当着外人说出来的词汇,在冷月的嘴里,说的那么的流畅自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最主要的是,冷月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傅尧只觉得自己腰部以下,腿部往上的部分,果然有种失去了知觉的感觉。 嗯,麻了! 意识到这一点,傅尧严肃而又凝重的脸色,不禁有些尴尬,他想要起身,却发现冷月因为靠的太近,导致他起身的动作有点受限制。 偏偏,冷月还不自知一般,依旧擎着一双波澜不惊的、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傅尧。 她还等着答案呢! 傅尧抿了抿唇:“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答案要是不给冷月,怕是冷月真能撅在这一晚上。 听到了傅尧的答案,冷月顿时点了点头。 她就说嘛! “王妃,可否后退一些,我……” “啊,行!” 冷月一下就明白了傅尧的意思,很是善解人意的直立起身体,向后退了两步。 傅尧顿时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酸麻的身体。 冷月斜斜的靠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傅尧。 傅尧活动了两下,突然反应了过来。 从昨晚到现在,自己一直处在胶着而又担忧的状态之中,而冷月刚刚来,只用了三言两句,几个小小的举动,就让自己的状态不自觉的转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傅尧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但还是很感激的朝着冷月躬身行礼道: “末将,多谢王妃!”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你是该谢谢我。” 傅尧:“……” 这话是应该这么接的么? 行吧,反正,自己也确实应该谢谢她,毕竟,因为她的关系,自己现在最起码不至于陷入一种偏执之中,而无法思考和判断,也无法做出决定。 顿了顿,傅尧随即抬眸朝冷月询问道:“王妃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不会去大周军营,因为我家王爷不让!” 冷月从来都不是个会绕弯子的性格,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将天聊死,但是在关键问题上,她从来都不会迂回,都是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 所以,傅尧一问,冷月就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态度。 对此,傅尧并不意外。 夜九宸有多么在意冷月,即便他们只是相识短短如日,但傅尧也已然看在眼里,明白在心上,如果换做是他,当然也不会同意。 只是,饶是有心理准备,但真真切切的听到冷月这么说,傅尧的心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他的家人,终究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夜九宸说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可他又能怎么做? 难道只身闯入大周军营,将人救回来? 如果是这样,傅尧宁愿自己的家人,光荣的死在敌军之手。 想到此处,傅尧不禁轻轻抿了抿唇,手中的荷包,也顺势又握紧了几分。 “末将知道了,王爷和王妃的做法,没有错! 末将,没有怨言!” “你是不是有病!” 傅尧:“???” 冷月毫不客气的话让傅尧一怔,紧接着就听冷月用冷冰冰的语气,淡淡说道: “我不去了,你可以去啊!” 傅尧想了想,再次:“???” 啥意思? 见傅尧一脸懵逼的样子,冷月顿时用看地主家傻儿子般同情的目光,看这傅尧惋惜的摇头叹了口气。 “被抓走的是你的家人,如果用我去换,先不说我同不同意,道义上你就觉得不行。 但是你可以自己去换啊! 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可能,你会被扣在大周军营之内。 不过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西凉军中就算没有你了,不还有我家王爷,还有我,还有刘铮和曹营,垮是垮不了。 所以,你需要纠结挣扎担心的,就是你是否已经做好的了准备,舍身取义,大义灭亲……” 冷月说的太尽兴,冷不丁蹦出来一个不怎么合适的词,顿时停了下来。 傅尧:“嗯?” 你说啥? 冷月心里慌得一批,面色上却宛若泰山,岿然不动。 “刚才那段不算,掐了别播。” 傅尧:“……” 王妃这是咋的了,都说的什么玩楞,乱遭的。 冷月无视傅尧的懵逼状态,继续自顾自的开口说道: “如果你准备好了舍身取义,用你自己来换取你家人的平安,我和王爷不会拦着你。 如果你运气不好,真的死在大周军营了,那也请你放心,你的祖母和妹妹,我和王爷会替你照看好。 另外,我会给你立一座五米高的石碑,将你的光荣事迹全都刻上去,留给后世敬仰……” 冷月越说越策马奔腾,听得傅尧原本还沉重不已的心情,此刻已然哭笑不得。 “若不是了解王妃,末将还以为,王妃是想咒末将去死。” 冷月:“……” 卧槽! 这都被你发现了。 “行,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考虑一下吧。” 最后扔下一句话,冷月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营帐外走。 傅尧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冷月的背影,一双剑眉不由自主的就拧结了起来,整个人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虽然冷月一番话说的看似毫无章法,乱七八糟,但若是自己琢磨,就会发现其中的重点,而且不无道理。 傅尧若不想让家人因他而死,不想在道义和情谊上对任何人有所亏欠,只能牺牲他自己。 他不是怕死之人! 但也绝对不是冲动之人。 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傅尧或许还会担忧,若是被被大周人所俘获,那么西凉军营内的众多将士,该如何? 但今天这番话是冷月说出来的,还十分贴心的替他铺陈好了后路。 的确,冷月和夜九宸的军事才能,早在第一天来到军营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这一点,傅尧完全不担心。 而且后来,夜九宸和冷月也用实际行动,让傅尧认定了她们虽然和大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却心系西凉。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着,傅尧不禁垂下头,抬起手中的荷包,眸光深沉的观看了起来。 彼时,冷月已经走出了营帐,刘铮和曹营守在营帐外,见冷月一出来,立刻就迎了过去。 “王妃,怎么样了,将军同意让我带兵去攻打大周了么?” 对于刘铮的话,冷月并没有回答,只是擎着一双深沉而又沉静的眸子,朝着不远处夜九宸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515章 生儿为光 阳光刺眼而又灼热,却照不亮人心底的黑暗。 冷月和夜九宸隔空对视着。 夜九宸如枭鹰一般深沉漆黑的眼底,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宛若黑曜石一般,迷人而又暗哑的光泽。 之前冷月同他说,要和傅尧谈一谈,当时夜九宸有问过冷月,要和傅尧谈什么,冷月没有回答。 刚刚站在营帐外等待冷月的时候,夜九宸心底像是被浸了寒冰一般,沉重而又冰冷。 冷月从出现在他生命中那一刻开始,就好像是天边一轮弯月,清冷、孤傲、不可一世而又高高在上,她就那么高高的悬挂在那里,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接近,也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进不到她的眼底,心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月,却一次一次为了他,而从云端走下人间。 就好像今日,夜九宸想不到,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按照冷月的为人,又有什么可以和傅尧说的? 她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所以才会…… 此刻,看着冷月,夜九宸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何其幸运。 冷月没有理会刘铮,而是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静静的朝着夜九宸走了过来,一直等走到夜九宸的身边,才抿了抿唇,随即一言不发的伸出双手,将夜九宸整个人都抱住。 一旁的刘铮和曹营原本还想跟过来追问,结果一看冷月和夜九宸这副架势,顿时就打了退堂鼓,然后很有自知之明的背过身走远。 他们现在真是越来越明白,为啥军营内不允许有女人存在了。 而这边,冷月突如其来的求抱抱让夜九宸身子不由得僵硬了那么一瞬瞬,紧接着,他眸光深了深,抬起双臂,也将冷月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冷月安静的将脸颊贴在夜九宸的胸膛之上,隔着衣料,感受着夜九宸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频率。 “夜九宸。” “嗯,我在!” “我好有负罪感,我撺掇傅尧去自投罗网!”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的心猛地一个瑟缩,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攫了一下一般,狠狠的疼了一下。 “是我不好!” 果然,冷月去做了,原本他要做的事情。 “嗯?” 听见夜九宸这么说,冷月冷不防的抬起头,擎着一双充满凉薄之意的眸子,狠狠的瞪了夜九宸一眼。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说你不好。 连你自己也不行,晓得伐!” 不就是霸道总裁么,老娘也会! 夜九宸怔楞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将冷月重新抱回到怀里。 “你没有错!” 夜九宸知道冷月的为人,即便是撺掇人,她也不会用一些什么欺瞒蒙骗的手段,她只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客观的分析出来,并且将她认为应该做的方向,阐述给对方。 只是,冷月或许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魔力。 有时候,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按照她说的去做。 从前,便是这样。 不然,冷宵、芜菁、甚至是灰衣,也就不会存在了。 虽然夜九宸只说了几个字,但是冷月明白他的意思。 饶是如此,心底的负罪感还是让冷月整个人都有些不大舒服。 奇了怪了。 负罪感? 她以前明明没有这些东西来着。 为啥现在就有了? 一定是来这个世界太久了,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让以前铁石心肠的大佬,都开始长心了。 哎! 这就难搞了。 想着,冷月整个人就闷闷的,垂下头,将额头抵在夜九宸的胸膛之上,不再说话。 看见冷月这副样子,夜九宸就忍不住一阵心疼。 “放心,我不会让傅尧有事。” “我知道!” 冷月低低的应了一句,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突然间抬起头,从夜九宸的怀抱里窜了出来。 还不等夜九宸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冷月用低沉而又凉薄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不行,我还有句话!” 扔下一句话,冷月随即像是脚下安了火箭一般,直直的朝着傅尧的军营窜了过去。 夜九宸站在原地,看着冷月的背影,眼底的光,宛若夜空下的深海一般,神秘、而又波涛汹涌。 …… 同一时间,临安城,乾华殿。 灰衣低垂着头,跪在殿中央,大殿上方的龙椅之上,江行烈一张变幻莫测的脸,此刻却异常的平静。 灰衣是刚刚抵达临安的,抵达临安之后,他丝毫没有片刻的停留,便赶回了宫中,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全部向江行烈如实的禀报了一遍。 他是做好了准备的,也确认傅尧不会对冷月和夜九宸动手,这才赶回来。 毕竟,就算不回来,他也没有办法再呆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边了。 他不是不知道回来之后的代价,也不是不想要继续待下去,毕竟,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了,而这一切,是因为冷月和夜九宸。 他想要继续活着,可是却又深切的明白,那不过是他的奢望而已。 所以,他回来了。 回来,等待江行烈的处置! 只是,出乎意料的,江行烈听完了他的一番话之后,没有暴怒、没有震惊、甚至连其他的情绪都没有。 他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一样,平静而又冷静的听着灰衣陈述完一切,然后便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的看着灰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乾华殿内的气氛,安静而又诡异,压抑。 灰衣依旧低垂着头,等待着即将而来的死亡。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行烈终于开口,可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对灰衣的问责,而是问他: “后悔么?” 灰衣一愣。 虽然不知道江行烈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对江行烈所有的问题,都如实回答。 “回皇上的话,属下,不后悔!” “不后悔么?” 江行烈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句灰衣的话。 “你从小|便跟在朕的身边,为朕出生入死。 可是你和他们两个,只不过短短相处了几日,为了几日,而放弃二十年多年,为了几日,连你这条命都不要。 灰衣,你真的觉得值得,并且不后悔?” 江行烈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的情绪跟灰衣说话,一番话说完,灰衣也不由自主的凛了凛心神。 “皇上! 有的人活着,但却像是死了,有的人死了,但却像是活着。 过去二十几年,属下为皇上出生入死,赴汤蹈火,那是属下的职责。 如果属下一直都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或许属下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何为光明,何为黑暗。 可是偏偏,皇上派属下去接近他们二人。 属下也不想,可是偏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看见了光亮。 皇上问属下后悔么? 属下不悔,无怨!” 灰衣从前在江行烈跟前做事,每每说过的话,都不会超过两句,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十个字。 而此时此刻,灰衣的话却好像比他过去几年说的都要多。 甚至于,从前那双死寂的、没有任何情感和光亮的眼眸,此刻也抑制不住的迸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灼人的光亮。 江行烈凛着一双锐利而又炯炯有神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灰衣。 片刻,他缓缓开口。 “灰衣,你变了!” 灰衣闻声,不禁再次垂下头: “属下有罪,愿接受皇上的责罚!” 江行烈笑了笑。 “你知道,朕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冷月么?” 灰衣不知道江行烈为什么又突然转变话题,问起冷月,但还是本能的摇了摇头。 “属下不知。” 江行烈这一次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慢慢站起身,提步,朝着灰衣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因为有的人,生而为光,本身就有罪!” …… “我有罪!” 冷月挡在傅尧面前,擎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直勾勾的盯着傅尧,直盯得傅尧脊背发憷。 “王妃,你……” “我不好,我检讨,我不对,我有罪。 傅尧,我撺掇你自己去,是有目的的!” 冷月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爽。 想她堂堂一个大佬,怎么能干这么暗戳戳的事呢? 虽然以前也没少暗戳戳,但对待狗东西,和对待好人,那能一样么? 所以想来想去,冷月还是决定,跟傅尧说实话。 当然,只能是一部分实话,在不出卖她家小妖孽的前提下。 只是,冷月一句话说完,傅尧却平静的敛了敛眸子,朝着冷月笑了笑。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哥,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难看么? 傅尧顿了顿:“末将知道!” 冷月闻言,不由得眯了眯眸子。 所以她还真没看错,傅尧不但是个正直的人,而且也算聪明。 其实夜九宸一步一步虽然安排的缜密而又周详,但却又不是完全联系不上。 冷月离开之后,傅尧就一直在想,自然不难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只是,让傅尧没有想到的是,冷月居然再次来找他,还说…… “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傅尧正想着,突然听冷月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随即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傅尧的肩膀。 第516章 要露宿街头了? 冷月就那么站在傅尧面前,一张原本就冷艳的面容,因为此刻的严肃和认真,更是平添了几分气势。 凉薄而又锐利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傅尧,似乎带着某种穿透力,让傅尧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傅尧擎着一张刚毅而又正气凛然的面容,不等冷月继续开口,就抢先一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冷月:“???” 哟吼? 居然连老娘心里的想法都能猜得出来了。 厉害了! 其实傅尧原本也没有想那么多,可是方才冷月来过,说完一番话之后,他就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 联系到江行烈的那封密旨、灰衣、还有进入军营之后,冷月和夜九宸的一番举动,傅尧心底很快便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当然,一切,原本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可是此刻,冷月却去而复返,突然出现,就这么生生的挡在他的面前,用这般郑重其事的态度。 傅尧顿时神色一凝,随即缓缓启唇,朝着冷月一字一顿道: “我傅尧,是西凉的骠骑将军,忠君为主,保护西凉苍生黎民,是我一生的夙愿和使命。” 一句话,傅尧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充满着笃定和信念。 饶是冷月,都忍不住侧目。 果然!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傅尧。 每个人的骨子里,其实都有一颗放浪不羁的灵魂,但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的生物,称之为人,就是因为人的心中拥有的信仰,一生之中所秉持的道德感、责任感。 冷月相信,傅尧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可是却依旧坚定的选择他所信仰的,他所坚持的。 想都此处,冷月不禁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傅尧之间的距离,随即擎着一张没有什么波澜的脸,朝傅尧问道: “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去么?” “是!我要去!” 因为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他的亲人。 “即便知道,这有可能是一个圈套,你也不过是这圈套之中的一颗棋子?” “是,即便知道,我也还是要去。” “哦!” 冷月不带什么情绪的低低应了一声。 “我可能不会救你。” 听冷月说的这么直白,傅尧一下子倒是有些不习惯,微微怔楞了一下,紧接着便扯开唇角,笑了起来。 “不!你会!” 冷月:“……” 少年,别太自信哟。 “就算你不会,王爷也会!” 艾玛,你正好说反了。 “就算你们两个都不会,傅某也绝不后悔。 这条路,是傅某自己选的,王妃没有逼迫傅某,王爷也没有。而且王爷和王妃,已经将这当中的厉害都同傅某说的清清楚楚了。 假使傅某真的运气不好,要英年早逝……” 说到此处,傅尧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不是因为感慨或者是不舍,而是十分释然大气的看着冷月,浅然一笑。 “傅某相信,王爷和王妃,一定会帮傅某照顾好家人!” 冷月不说话了。 虽然傅尧说的都对,她没什么可反驳的,但是总觉得这孩子或多或少有那么点点傻。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点了点头,随即重重叹息了一声,缓缓张口,却说了一句不是冲傅尧的话。 “我尽力了,你来吧!” 说完,冷月便挪动脚下的步子,朝一旁走去。 傅尧还没等弄清楚冷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冷月让开的位置上,走出来另外一个人。 墨锦色的长袍,颀长的身姿,剑眉星目,嘴角挂笑。 不是夜九宸,还会是谁? 傅尧略微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已经走到一旁的冷月,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夜九宸,突然有些想不通,这俩人到底要做什么。 从夜九宸和冷月进入到军营开始,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 他们知道初来军营,一定会遭到嘲讽和排斥,所以故意弄大阵仗,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让所有人接受他们的存在。 随后,又一步一步的让傅尧和夜陌寒按照他设计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进行着。 到了最后一步,只要他进入到大周的军营,成为大周的俘虏,用来要挟西凉,傅尧相信,夜九宸和冷月的计划,就可以往另外一个方向去进行了。 傅尧不怪冷月,也不怪夜九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珍视的东西。 傅尧不知道夜九宸和冷月到底和临安那边有什么纠葛,但最起码,他相信一点。 冷月和夜九宸,绝对不是会拿着他手下的弟兄们的性命,和整个西凉百姓的安危,去满足一己私欲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他想通了,想明白了,也愿意只身赴往大周军营。 而且身在大周的,不是别人,是他傅尧的亲人。 所以不管有没有夜九宸这层关系,他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百善孝为先,这是他做人的根本。 可是傅尧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们一个两个的,又来同自己说这番话。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傅尧却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们是在阻拦自己。 想到此处,傅尧不禁吸了一口气。 “王爷!” “傅将军!” 傅尧和夜九宸几乎是同时开口,相比较傅尧的郑重,夜九宸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不羁。 “王爷是想要阻拦傅某么?” “是!” 面对傅尧直截了当的询问,夜九宸也不绕弯子。 傅尧皱了皱眉。 “傅某不明白!” “傅将军不需要明白,如果傅将军非要一个答案的话,那傅将军就当做,是本王后悔了!” 后悔了? 傅尧更是一脸懵逼了。 一旁的冷月听着傅尧和夜九宸之间的对话,心里的小人不由得撇了撇嘴。 要不说,洗脑还得是她家小妖孽。 这小节奏掌握的,死死的。 夜九宸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黑眸之中翻涌的光,此刻却如黑曜石一般,神秘而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向往。 夜九宸上前一步,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朝着傅尧说道: “傅将军,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说服你。 现在,我也不打算瞒你。 我确实要做一些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样,而且我们立场不同,即便相互欣赏,但终有一日,要站在对立的面上。 可是现在,我不愿意做一些伤害你的事情。 更加不愿意把你当做一颗棋子。 所以,你不必去大周的军营了,你的祖母和妹妹,我答应过,会解决,就会安然无恙的交到你手上。 接下来的事,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再站在一起的时候,也可以相互不亏欠,相互不留情,这才是我们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夜九宸声音不疾不徐的说完一番话,但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下一下的压|在傅尧的心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夜九宸会突然改变主意。 明明,只有自己被大周控制了,夜九宸他们的计划才会进行的更顺利。 可是他偏偏要舍近求远。 “你为什么……” 傅尧怔怔的望着夜九宸,终是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而夜九宸却是言笑晏晏,像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 “因为,你是傅尧! 因为,你值得!” 一句话,十一个字,却好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将傅尧整个人都捆|绑住。 他就那么怔怔的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再也挪动不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只能看着夜九宸颀长的、宛若神坻一般的背影,在自己眼前越来越远。 夜九宸走到冷月身边,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等久了?” “没有,” 冷月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我原本以为,你是要给他洗脑的。” 结果,她家小妖孽直接来了一番神仙操作,连她都自愧不如。 夜九宸却只是笑笑:“意外么?那……你生气么?” 冷月有些不解:“因为点啥?” 好好的,生气干嘛? 再说夜九宸也没做错什么。 就是脱|裤子放屁,费了二遍事而已。 自己选的妖孽,当然跪着也要宠完了,大不了陪着他一起脱|裤子放屁呗。 夜九宸虽然听不到冷月内心极具味道和颜色的策马奔腾,但是从她那双澄亮而又笃定的眸子里,却读懂了她对自己的信赖,和无条件的支|持。 那种支|持,就是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无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与你为敌,我都会与你并肩而立,情愿与全世界为敌。 一瞬间,夜九宸的心像是被温泉水流淌过一般,熨贴而又充实。 “走吧。” 顿了顿,冷月主动牵起夜九宸的手,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 夜九宸眼角带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好!” “所以,咱俩接下来要露宿街头了?” “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这深山老林的,哪有街头可以露宿。” “……”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夜九宸和冷月十指相扣的向前走着,身后不远处,傅尧像是被石化了的雕像一样,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两人言笑晏晏的背影…… 第517章 人间蒸发了? 将军!将军!将……” 傅尧还怔楞在原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刘铮急促的呼喊声,让傅尧不得不回转过心神。 看着刘铮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模样,傅尧不禁凛了凛剑眉。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好歹也是一个参将,怎么就改不了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听傅尧这么一说,刘铮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确实有点失礼,但是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将军,刚刚我们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说你的家人,在大周军营内,突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 刘铮的消息让傅尧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俨然的一脸不可思议。 “不见了?” “是!说是原本大周那个狗皇帝想要剁下来你家人身上的、手指耳朵之类的东西,拿来送给你。 结果没想到一到关押的地方看,人都不见了,人间蒸发了!” 刘铮因为太过激动兴奋,也没想到自己的话合适不合适,直接就往外说,结果说完觑见傅尧骤然间冷下来的脸色,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将……将军……” 傅尧并没有马上理会刘铮。 虽然,他对与夜陌寒要对他家人做的事感到愤怒和忧心,但是此时最让他在意的,是他的祖母和妹妹,竟然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 “你确定,消息准备么?” 难道不是夜陌寒那边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不! 没有道理! “确定啊!” 刘铮不知道傅尧心中的猜测,只能眨巴着眼睛如实回答,而傅尧却因此陷入了沉思中。 对! 应该不会是假的消息,毕竟,夜陌寒没有必要放出这样一个消息来,让他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 如果不是假的,那就代表着,他的家人真的凭空消失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 蓦的,傅尧脑海里窜出一个念头,随即不由自主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之前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那里如今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夜九宸和冷月的人影。 刘铮一脸懵逼的看着傅尧怔楞在原地,只是看着一个方向发呆,不禁忍不住上前追问。 “将军?将军你在看什么呢?” 傅尧闻声不禁凛了凛心神,转过头看向刘铮。 “没事!” “哦,那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要末将说,你现在就下命令吧,末将带着人去杀他大周军营一个片甲不留!” 傅尧:“……” 你就忘不了这个茬了是吧? 没好气的瞪了刘铮一眼,傅尧即刻转身,朝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营帐走去,刘铮撇了撇嘴。 自己说错啥了,咋就莫名其妙的挨瞪了呢! 营帐内,冷月和夜九宸正坐在椅子上,一旁的芜菁和岳城正在收拾行李。 傅尧进来的时候,刚刚好看见这一幕。 “你们……” 傅尧眼眸一撑,不由得脱口而出,岳城和芜菁见到傅尧,只是习惯性出于礼数的躬身行礼。 “见过将军!” 芜菁和岳城的声音让傅尧说了一半的话不由得生生收了回去,只是擎着一双复杂的眸子,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知道傅尧有话要说,夜九宸随即朝着芜菁和岳城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 “是!” 芜菁和岳城领了命,直接离开。 而追赶傅尧而来的刘铮,也被芜菁和岳城拦在了营帐外。 营帐内,只剩下了冷月、夜九宸、傅尧三个人。 不等夜九宸和冷月开口,傅尧最先按捺不住问道:“你们这是要走?” “是!”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去哪里暂时还不能告知将军,但是走的原因,想来就不必细说了吧,将军应该清楚。” 夜九宸和傅尧对话着,冷月坐在一旁,很有自知之明的充当背景板。 毕竟,大老爷们说话的时候,身为个娘们……啊不是,身为个大佬,得时刻绷住范。 傅尧一张脸凝重无比,剑眉死死的拧结着。 “王爷是觉得,傅某会赶你们走?” “自然不是!” 冷月内心也忍不住加戏:你敢! 傅尧不明白了:“那王爷为何?” “因为我们必须走!” 傅尧:“???” 还是没说为啥啊。 夜九宸这一次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走到桌子旁,抬手亲自斟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来,走到傅尧面前,递了过去。 “想必王爷找来,不是只为了问我和月儿为什么要离开吧。” 夜九宸一针见血的话,让傅尧顿时想起来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傅尧看着眼前冒着袅袅热气的茶,顿了顿,接过来握在手中,却并没有喝下。 “刚刚接到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我的家人,在大周军营内,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 “哦。” 听闻了傅尧的话,夜九宸和冷月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傅尧看到这里,怎么还会不明白。 “所以,是你们!” “将军说什么,本王不懂。” 傅尧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就是已经在心里确信,这件事跟夜九宸有关。况且之前,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会保住自己的家人。 只是傅尧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夜九宸会不承认。 难道是因为之前他说的那番话,说自己和他终有一日,要站在对立的面上,所以才…… “傅将军!” 傅尧心中暗自思忖着各种可能性,夜九宸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立刻就读懂了傅尧心中的想法。 “傅将军不用多想,本王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而且因为傅将军的关系,本王要重新筹谋部署。 离开军营,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傅将军不需要介怀!” 傅尧见夜九宸如此坚定的态度,不由得想要继续追问,却见夜九宸已然转过身,不想再聊下去了。 “将军想要知道的事,本王能告知的已经告知。 其余不能告知的,也还请将军不必再问。” 冷月听到这里,忍不住给了某只小妖孽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是,问了也得你说算啊! 老娘问你什么,很多时候都问不出来呢! 傅尧虽然和冷月、夜九宸接触的有限,但到了现在,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一些他们的脾气,自然明白,夜九宸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自己就算是问破天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想到此处,傅尧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既然如此,傅某便不再追问了。 只是,还有两个问题,希望王爷能够回答一下。” “将军说说看?” “我的家人……” “很安全!” 夜九宸惜字如金的只有三个字,但对傅尧来说,已经足够。 “谢谢!” 顿了顿,傅尧又再次开口:“那接下来,我们会很快对立么?” 面对这个问题,夜九宸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很表情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才慢吞吞的开口。 “或许吧。” “将军!” 正说着,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傅尧闻声不禁缓了缓心神,朝营帐外吩咐道: “怎么了?” “启禀将军,大周的使者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 夜九宸和冷月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之中,都随之翻涌起一阵深沉而又暗哑的光亮。 冷月心里的小人气势满满。 狗东西,等着老娘去弄你!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皎白的明月渐渐挂上枝头,将日头所取代。 大周军营今天一整天都笼罩在一阵诡异而又压抑的氛围之中,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只因为,他们凭空的弄丢了两个人。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夜陌寒此时就坐在营帐内,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阵冷冽的气压,即便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却还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压抑感。 朔风此刻已经带人将整个军营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但那一老一少,却丝毫不见踪影。 虽然说起来诡异,说起来没有人会相信,更加没有道理,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无奈之下,朔风只好硬着头皮来向夜陌寒回禀。 “帝君,属下已经带着人在军营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了。” 夜陌寒微眯着眼眸,表情幽冷,淡淡的从唇瓣中溢出几个字:“所以呢?” “人……确实不见了。” “砰——” 说分话音刚一落下,就见夜陌寒猛地将手旁的茶盏重重扫落,辞职的茶盏落在地面上,顿时四分五裂,发出闷响。 也落在了刚刚进入营帐的,染离的脚边。 染离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身体。 在夜陌寒身边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夜陌寒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便是因为冷月的事情,夜陌寒一直以来也都是隐忍而又深沉的。 可是现在,居然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大动肝火。 染离到底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她明白自己应该尽量少引火烧身的好。 想到此处,染离随即朝着朔风轻声说了一句:“你先下去!” “是!” 朔风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出了营帐,而染离则是看着夜陌寒,心疼的皱了皱眉。 “帝君……” “滚!” 第518章 何必自取其辱 夜陌寒冷不防从唇瓣之中溢出一声低吼,毫不留情的语气和直白的厌恶,就那么毫不掩饰的表露了出来,让染离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刷的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染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美眸,怔怔的望着夜陌寒。 “帝君……” “滚,听不到么?” 此刻的夜陌寒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只是坐在那里,但是身上冷漠到寸草不生的气质,却是那般明显,明显到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染离站在原地,死死的咬着唇,攥着双手。 明明昨晚,他还温柔缱绻,但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冷漠的判若两人。 不过是军营里消失了两个犯人,两个用来交换冷月的犯人! 冷月! 脑海里猛地出现这两个字,染离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怨毒。 怪不得! 怪不得夜陌寒会突然之间这样大发雷霆,怪不得连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伪装,都不复存在。 只不过是因为冷月,因为失去了能够置换冷月的筹码和人质,所以才会如此。 染离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昨晚还口口声声跟自己说,说不能留冷月活着,眼下只是人间蒸发了两个他用来钳制得到冷月的筹码,就立刻原形毕露。 所以,男人的话都只能是用来听听的。 染离也是曾在风月场中游走过的女子,对于这个道理,自然一直都是明白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可笑。 可笑到,进了宫,换了身份,就忘记了。 她也觉得夜陌寒可笑。 一个只会自欺欺人的男人,又有什么不可笑的? 想明白的了一切,染离随即垂下眼眸,将眼底所有的怨毒和愤恨都掩藏了下去,弓着身子,一言不发的就准备退出营帐。 这个时候,无论她留下来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何必自取其辱? 而同样的,夜陌寒此时整个人还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宛若浓雾,驱散不开,又怎么会关心染离是走是留? 他只是擎着一双如鹰隼般幽暗的眼眸,直直的望着眼前的虚空。 人不见了! 很好! 夜九宸,这一次,我终究是又败在了你的的手里! 可是你以为,这一次我会像每一次那样,就这么算了么? 想着,夜陌寒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由得用力攥了攥紧,指间的骨节也随之泛起了青白色。 “帝君!” 就在染离走到营帐门口,准备悄然离去的时候,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闻声,染离脚下的步子不由得顿了顿。 而坐在正座之上的夜陌寒,也不由得微微缓过心神,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微微静默了一下,夜陌寒随即冷冷启唇:“什么事?” “回禀帝君,西凉寰王和寰王妃,请求觐见!” 营帐外,柳青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但是营帐内的夜陌寒和染离,都因为柳青的这一句话,而霎时间抬起头,撑大眼眸,一脸的不可置信。 寰王寰王妃? 那不就是夜九宸和冷月么? 她们现在不是西凉人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周的军营里,还要同夜陌寒见面? 她们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冷月的名字,染离整个人的神经就本能的紧绷起来,就像是拉满的弓,随时随地、蓄势待发。 而同样戒备的,还有夜陌寒。 他之前只是派柳青去约夜九宸,今晚子时,在之前两人见面的地方相见。 有些事,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有些事,他也必须要做一下。 可是夜陌寒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夜九宸竟然没有等到子时,直接就过来了。 还带着冷月一起! 他们两个,这个时候前来,傅尧也同意? 还是说,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私自前来的,傅尧并不知道。 不管傅尧知不知晓,同意与否,他们两个此时来大周军营,到底有和目的? 他们想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夜陌寒的脑海里已经窜出无数个念头和无数种猜测,这些念头和猜测就那么纠结缠绕在一起,仿佛一团凌乱不堪的线,交织着、缠绕着,凌乱的让人捋顺不出个头绪。 营帐内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却都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营帐外的冷月,等了片刻却没等到夜陌寒的回应,一双冷而静的眼底,顿时浮现出一抹燥意。 下一秒,她直接不管不顾的上前,抬起脚,毫不留情一踹。 跟狗东西废什么话! 冷月这一番猝不及防的操作,让夜九宸和柳青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微微一个怔楞。 柳青一脸懵逼,不知道接下来该这么收场好,夜九宸却是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就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魅不羁的笑容。 柳青心都慌了。 你家王妃都直接上脚踹了,你咋还笑的出来呢? “王爷,这……” “相信我!” 似乎猜到了柳青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夜九宸就不着痕迹的缓声开口,出言打断道: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柳青:“???” 什么意思? 夜九宸提起脚下的步子,嘴角依旧挂着笑,不疾不徐的也朝着营帐内走去。 背对着柳青,夜九宸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原本,她是打算将整个大周军营都拆了的。” 站在原地的柳青:“……” 为啥他有种,夜九宸不是在诓骗他,冷月真能干出这种事的赶脚? 营帐内,夜陌寒和染离因为冷月和夜九宸的突然出现,都不由得快速的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情绪,让自己的神情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到正常。 冷月一如既往的绷着一张面瘫脸,擎着一双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眼眸,慢慢的走到夜陌寒的面前。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的对视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在高位的那个人是夜陌寒,坐着的那个人,也是夜陌寒,可是冷月身上却仿佛像是与生俱来带着一种强大的,逼仄人的气势,宛若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凌冽、不可一世、睥睨苍生。 即便是夜陌寒,此时都莫名的觉得,在气势上被冷月压的死死的。 薄唇动了动,夜陌寒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染离,此时也已经完全缓了过来,见到冷月出现的那一刻,心底那只盘踞的毒蛇,就瞬间活了过来。 可是面色上,她却不能露出丝毫的端倪。 尤其是,在夜陌寒的面前! 想着,染离不禁正了正神色,脸上露出既吃惊有欣喜的表情,上前一步,朝冷月开口: “冷月,你怎么……” “听说你,要换我?” 染离这边刚一开口,只说了几个字,冷月就不咸不淡的朝着夜陌寒询问了一句。 刚刚好,将染离未说完的话,生生的给怼了回去。 染离脸色顿时一僵,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捏紧起来。 冷月这是,在公然的,毫不掩饰的无视自己。 甚至于,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而偏偏,此时的夜陌寒,眼底心里都只有冷月一个人,别说是自己的情绪了,连自己的存在,似乎都忘记了! 染离暗自咬了咬牙。 没关系! 她不急! 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染离随即垂着头,向后退了退。 而冷月刚刚虽然毫不掩饰的将染离无视了,夜九宸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是两人却都一丝不落的将染离眼中的变化全都收进了眼底。 这个染离,从前就野心勃勃,为了利益,不惜一切手段。 如今,更是隐忍冷静。 想来夜陌寒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也算是个让人头疼的事了。 夜九宸和冷月心底对如今的染离,看法是一样的,但是今日来他们的主要目的却不是染离,所以自然而然的,便很快将注意力转移。 冷月询问完一句话,就冷着脸,一瞬不眨的盯着夜陌寒。 而再看夜九宸,站在一旁,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话,但是却挑着唇角,眯着眼眸,似笑非笑,饶有意味。 夜陌寒锐利而又笔直的视线,探究一般的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脸上来回交错着。 下一秒,却听见冷月极为不耐烦的追问了一句。 “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夜陌寒:“……” 大逆不道的语气、毫无敬畏的话语,这世间,怕是也只有冷月一个人能如此了。 但夜陌寒却习惯性的,丝毫不觉得恼怒,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冷月,孤现在,是大周帝君!” “呵!” 冷月就呵呵哒了。 “夜陌寒,你是不是忘了,上一个大周帝君,是什么下场了? 还是说,你自己怎么当上的这大周帝君,心里没逼数了?” 一句话,让夜陌寒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阴沉不已。 而冷月却在这时,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坐在上座之上的夜陌寒,一步一步的,再次逼近而来。 “我最近一直在想。” 一边走,冷月一边没什么情绪的开口说着: “如果当初连你一起收拾了,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么多糟心事了。” 第519章 不容易啊 说这句的时候,冷月刚刚走到夜陌寒的面前。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冷着一张脸,黑眸宛若蒙上一层沉积在寒潭底部的万年寒霜一般,冷冽的几乎要将空气在一瞬间封冻住。 不! 不只是空气。 就这样注视着冷月的眼睛,夜陌寒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要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一般。 他不是不了解冷月,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冷月身上的冷冽与骇人。 只是,这是第一次,冷月这般幽冷,是因为自己,是面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夜陌寒的心猛地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冷月薄薄的唇却再次张启,凉薄而又彻骨的声音,自她唇瓣之中,缓缓溢出。 她说—— “你说,我现在弄死你,怎么样?” 我现在弄死你! 怎么样? 冷月的话就像是一记晴天惊雷,毫无征兆毫无准备的直直劈砍在夜陌寒的心上。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冷月心里只有夜九宸一个人,没有他。 冷月不爱他! 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从前,他至少认为,冷月从没想过要他死。 但是今天,冷月却这样毫不留情的,直接告诉他,想要杀了他。 夜陌寒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一副心情,他只知道,胸膛里那一块,心脏原本应该在的地方,此刻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一般,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底里对于冷月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 不管是谁,只要还能够让他感觉到疼,那么这个人,就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间。 谁都不行!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微微仰了仰头,和冷月对视的一瞬间,脸上也随之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倒是没有意见。 只是不知道在你弄死我之前,有没有那个命,继续活着!” 夜陌寒突如其来的话,让冷月眼眸顿时一眯。 哟吼,狗东西厉害了啊。 思忖间,冷月的手臂已然被走过来的夜九宸拉住。 察觉到夜九宸的动作,冷月不禁转眸,却见夜九宸只是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便手上微微用力,将人拉到了一旁。 冷月转头看了夜陌寒一眼。 和谐社会救了你。 今天先放过你! 夜陌寒也心照不宣的、毫不示弱回看向冷月。 就是因为知道,夜九宸还想要从我身上寻求其他的东西,所以你冷月,不会在今天杀我! 两人之间短暂的眼神交流,很快便结束,只因为夜九宸已然将冷月拉到了身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他自己,站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一瞬间,四目相触,夜陌寒眼中,已然没有了之前面对冷月时的情绪,他只是深沉着,再深沉着,本能的想要从夜九宸的眼底看穿一些东西。 可是一如既往的,夜九宸漆黑的眼底,像是夜空下落入浩瀚星辰的大海,明亮、晦暗、神秘而又莫测。 顿了顿,夜九宸先一步用轻快的语气,淡淡开口道: “帝君陛下将我送你的礼物弄丢了,不知道,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夜九宸的话,让营帐内原本就诡异到不能再诡异的气氛,瞬间胶着起来。 冷月也难得的给了自家妖孽一个欣赏满意的眼神。 过了这么久,她家妖孽说话终于不迂回,开始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了,不容易啊! …… 西凉军营之中,傅尧凝重着一张脸,愁眉紧锁的坐在桌案旁。 刘铮和曹营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将军!您怎么能把王爷和王妃赶出去呢?” 刘铮虽然一直以来都很敬重惧怕傅尧,但也是个心直口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傅尧将冷月和夜九宸赶出军营的这个结果。 所以这会子,也不管什么身份诧异,或者是对傅尧的敬重和惧怕,刘铮直接就开始责怪。 “将军,你倒是说话啊!” 傅尧:“……” 傅尧给了刘铮一个看地主家傻儿子一样,同情的目光,随即抿了抿唇,将视线别向另外一边。 那意思很明显,我不想搭理你! 可惜,刘铮却像是完全没有get到傅尧的点一样,依旧睁着一双大眼睛,将一张欠揍的脸,往傅尧的眼皮子底下送,曹营在一旁拉都拉不住。 “将军,虽然你一直是末将的偶像,但是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末将一个解释! 不然,末将,末将……” 见傅尧一直不说话,刘铮心下一狠,也不由得放了狠话,只是“末将”了个半天,却依旧没有“末将”个所以然出来。 傅尧脸上的燥意越来越明显,盯着刘铮,冷冷开口道: “不然你怎么样?” 刘铮:“不然末将我就……” “报——” 就在刘铮一张脸通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前一秒,营帐外突然传来一声禀报。 这一声,让刘铮激动的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艾玛,简直是亲人啊! 顾不上许多,刘铮连忙转身敛起神色,郑重其事的朝着营帐外大喊: “什么事?” “临安来人了!” 临安? 傅尧闻声不禁脸色沉了几分。 先不说冷月和夜九宸此刻人已经不在西凉军营之内,就是之前的那个灰衣,带着江行烈密旨的事情,就一直没有解决。 傅尧一直担心,事情久久没有回音,江行烈终究会按捺不住派人前来。 虽然当时灰衣说,他会亲自回临安一趟,将这件事情解决一下,但是傅尧却依旧不放心。 果然,今日便有临安的人来了。 对傅尧来说,不管来的人是谁,带着怎么样的旨意,都是来者不善。 如今的他,对冷月和夜九宸的心情很是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就像夜九宸说的,他们终有一日要站在战场之上,手持兵刃,对对方血肉相向。 曾经,傅尧在面对夜风棉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是当时,他也好,夜风棉也好,都没有丝毫的纠结挣扎,甚至认为,能够死在对方的手上,才是自己这一生最好的归宿。 可是如今在面对夜九宸时,要经历同样的情况,傅尧却突然发现,自己不愿意。 不愿意死在夜九宸的手上,也不愿意夜九宸死在自己的手上。 甚至于,不愿意同夜九宸倒戈相向,兵戎相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听说此刻临安有人要来,傅尧才本能感觉到抵触和防备。 刘铮和曹营也是对临安那边没什么好感的人。 毕竟,背井离乡,当兵打仗的人对那些只会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呆在温柔乡之中对他们指手画脚的人,是不可能会有好感的。 就算刘铮和曹营不知道之前灰衣和密旨的事,一听说临安来人了,顿时就冷下了脸。 一如,之前冷月和夜九宸刚抵达军营时。 刘铮没好气的冲着傅尧说道:“将军,让属下去看看,临安又派什么人来了!” 说完,也不等傅尧准许,直接转身就要往营帐外走。 傅尧见状,立刻起身想要阻拦住,却在这时,看见营帐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头发在脑后高高的束起,手中摇着折扇,整个人看起来都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尤其是那张白皙精致,眉眼含笑般如沐春风的脸,让人之前所有的不满和怒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傅将军,好久不见!” 来人摇着手中的折扇,朝着傅尧笑着说了一句。 傅尧先是一个怔楞,紧接着反应过来,朝着来人便是恭恭敬敬的一个躬身行礼。 “末将傅尧,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 傅尧原本就是从临安而来,而且身为骠骑将军,也曾如果朝堂,所以认识江听白,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刘铮和曹营的身份,就没有见到江听白的机会了。 见到眼前这样一幅架势,两个人也连忙反应过来,跪在了江听白的面前。 “末将刘铮!” “末将曹营、”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听白虽然此时脸上还挂着习惯性如沐春风般,无害的笑容,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在营帐内不断的搜寻着,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朝着几人说了句免礼,然后上前一把拉住傅尧。 “冷月和夜九宸呢?” 傅尧今日遇到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传说中的一瓜未平一瓜又起,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先不说别的,就是眼前江听白说起冷月和夜九宸时的态度,就告诉傅尧,他们三人的关系,绝对不寻常。 之前他还想着,临安这个时候派人来做什么,会不会和夜九宸和冷月的事有关系。 结果临安派来的人不但是贵为太子的江听白,而且江听白一来,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冷月和夜九宸。 事情到了这般,傅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了顿,傅尧沉着声音开口:“太子殿下,是为了寰王和寰王妃来的?” “当然!” 不为了那两个人,他才懒得赶这么远的路。 “他们人呢?” “王爷和王妃……已经不在我西凉军营了。” 第520章 什么时候不需要了? 江听白一张如沐春风般,和煦的面容,因为傅尧的一句话,顿时风云变幻,阴云密布起来。 不在? “什么意思?” 江听白虽然长的像是个无害的阳光少年,但是身上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平日里假笑男孩上线,自然会将那股子气势冲淡不少。 但只要收敛起笑意,眯起眼眸,那股子气势,顿时就会迸发出来。 一如此刻、现在。 江听白听傅尧说,冷月和夜九宸已经不在西凉的军营之中了,顿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半眯起眼眸,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傅尧微微抿了抿唇。 “回太子殿下的话,王爷和王妃,已经于今早离开了军营。” “本太子知道!” 江听白淡淡开口,随即走到一旁的桌案旁坐了下来,修长白皙如青葱一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案上点着,发出一声声闷响,扣人心弦。 “本太子问的,是他们为什么会离开军营,去了哪里!” 傅尧虽然常年镇守边关,但好歹同江听白也是打过交道的,不说对他脾气的了解,就算是身份之上的这种差别,江听白问话,他也自然要回答。 只是,江听白对冷月和夜九宸表现出来的,这种不同寻常的态度,更是坐实了他心中之前的猜测。 江听白,就是冲着冷月和夜九宸来的! 至于冲他们来做什么…… 心里思忖着,面色上,傅尧却没有表露出太多,只是吩咐刘铮和曹营退下之后,便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向江听白讲述了一遍。 中间的许多细节,傅尧没有刻意隐瞒,因为知道就算隐瞒了,凭江听白的手段,想要调查清楚,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事。 讲述的时候,傅尧一直盯着江听白的神色。 而江听白也不出所料的,在听到某些关键的地方时,眼底的光亮,会明显的变化。 终于,傅尧将所有的事情向江听白复述了一遍,然后停下来,等待江听白的反应。 营帐内,一时间气氛安宁的让人有些不习惯。 江听白的手指,依旧在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他一双好看而又明媚的桃花眼,此时却隐隐的透着神秘而又阴冷的光。 看来,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冷月和夜九宸的日子,倒是过的很丰富多彩嘛! 偷袭大周军营,劝说傅尧以身涉险后又后悔阻止,如今人又突然消失不见? 去哪了? 该不会是知道自己要来,所以故意躲出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一窜出脑海,江听白立刻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没有冷月还好,有了冷月,动机神马的,就一定得往最不靠谱的那方面去想。 想到这里,江听白叩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了下来,随即站起身,提步准备往军营外走。 傅尧见状,一双剑眉不由得蹙了起来。 “太子殿下……” “这段时间,本宫将会留在军营之中!” 背对着傅尧,江听白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话,傅尧略微顿了顿,却还是追上前。 “所以太子殿下,带来的旨意是什么?” 旨意? 傅尧的话,让江听白欲要离开的脚步,再一次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回转过身,看向傅尧。 什么旨意? 因为之前傅尧听说临安派人来的时候,就以为是江行烈派来的,毕竟,江行烈之前的那道密旨,不管是他、还是灰衣,都没有遵从。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想,傅尧都觉得,临安会派人来,一定是因为此事。 后来江听白出现,上来二话不说就问冷月和夜九宸,傅尧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自然而然的,向江听白禀报的时候,就没有将灰衣和那道密旨的事情说出来。 然而让傅尧没想到的是,江听白只是听完了自己的话,然后就要离开。 傅尧自然不能就这么放任。 现在的他,很想知道江行烈将会如何处置冷月和夜九宸。 不管她们到底酝酿着怎样的计划,可是在偷袭大周军营这件事上,他们是立了功的。 还有傅尧的家人…… 所以傅尧是真的很想知道,至于知道之后会怎么做,是不是要继续抗旨,傅尧没想过。 此刻,傅尧擎着一双炯炯有神而又带着锐利锋芒的眼眸,眸光笔直的打在江听白的身上,没有丝毫的移转和怯弱。 “皇上,预备怎样处置王爷和王妃? 预备怎样,处置末将!” 江听白原本只是冷着脸,但在听到傅尧这番话之后,双眼顿时投射出两道熠熠的光亮。 嗯? 看来,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那傅将军觉得,本宫会带什么样的旨意来?” “呵!”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傅尧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只是苦笑一声。 “无非就是和先前的那道旨意一样,要秘密处决王爷和王妃。 不过,相信太子殿下这次带来的密旨,应该比灰衣的多一样。 那就是,连末将,一起处置了!” 之前?密旨?灰衣?处决冷月和夜九宸?连傅尧一起? 虽然傅尧说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以江听白的聪明才智,只需要将这些关键词提取出来,再在脑海中稍微一联系,顿时就能将事情的整个过程推断出个大概。 江行烈竟然派灰衣带送密旨而来了? 傅尧抗旨不尊,并没有按照江行烈的旨意去做。 然后冷月和夜九宸因为这事跑的? 不! 不对! 冷月那个性子,会逃跑? 突然一下子多了很多讯息,让江听白原本还很清晰的思绪,不由得变得有些纠结。 但是在傅尧面前,他当然不能表露出来。 微微脸了敛心神,佯装着淡定的一逼,江听白随即打开手中的折扇,在胸前煞有其事的晃悠了两下。 “有些事,不该傅将军忧心的,傅将军还是不要多知道的好。 该傅将军了解的,自然也跑不了。 将军说,是不是?” 饶有意味的说完一番话,江听白随即重新转过身,背对着傅尧,柔声呢喃道: “本宫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没什么重要的事,还请将军暂时不要叨扰!” 话落,江听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傅尧的面前。 傅尧一张脸,突然就陷入了纠结之中。 原本一个冷月和一个夜九宸,已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让人头疼的江听白。 仗还能不能打? 日子还能不能过? 而且,江听白和冷月、夜九宸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是朋友?还是敌人? …… 大周军营内。 夜九宸和夜陌寒正在无声的对峙着。 夜九宸询问完一番话之后,似乎并不急着让夜陌寒回答,或者说,他真的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真的让夜陌寒回答的意思。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似笑非笑,而又神秘莫测,宛若地狱而来的修罗,除了让人本能的感到寒凉和阴冷,再无其他。 尤其是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深沉的,像是一望无际的巨大深渊。 夜陌寒眸光微微一凝。 夜九宸这么问他,绝对不是单纯的想要问。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知道答案! 果然! 那两个人的失踪,和他逃不开关系! 想到此处,夜陌寒也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幽深的笑意。 “九弟果然是好算计,好城府,这一次,算是四哥输给了你!” 面对夜陌寒的认输,夜九宸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帝君的话,本王怎么听不懂?” “夜九宸!” 夜陌寒原本就带着怒气,虽然刚刚已经隐忍再隐忍,但那些从未纾解的怒意,在确认了自己被夜九宸摆了一道之后,顿时更加浓烈澎湃起来。 那些愤怒,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几欲将他整个人都吞没,焚烧殆尽。 所以,看见夜九宸有意装傻的模样,夜陌寒的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双手死死的捏着雕龙的扶手,沉着面容,冷冷的朝着夜九宸呵斥道: “你想做什么,不如明说。 什么时候我们兄弟之间,也需要这样迂回转弯子了?” “呵!” 夜陌寒的话,让夜九宸蓦的低声一笑。 而站在一旁的冷月,听到这里,心里的小人更是忍不住呵呵哒起来。 夜陌寒这么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好像你们兄弟之间都可和睦、可真诚了呢。 失忆了咋的? “什么时候,我们兄弟之间,说话不必这样迂回转弯了?” 夜九宸一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话,刚刚好和冷月心中所想吻合。 对此,夜陌寒倒是没有更强烈的情绪反应。 顿了顿,夜陌寒将视线微微移转开一些。 “所以呢? 西凉的寰王和寰王妃今日来我大周军营之内,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求帝君陛下收留了!” 夜陌寒:“???” 夜九宸说的极为顺畅,毫无违和感。 一句话说完,夜陌寒瞬间转过头,如鹰隼一般幽邃的眼眸也随之撑了撑。 求他收留? 什么意思? 夜九宸早有预料夜陌寒会是这副反应,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顿时变得愈发斜肆起来…… 第521章 你在害怕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夜陌寒宛若带着实质一般的目光,直直的打在夜九宸的脸上,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多谢帝君陛下!” 高声唱呵了一句,夜九宸随即后退两步。 而一直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充当吃瓜群众背景板的冷月,听到这里,身上的燥意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真的,耐心简直要用光了。 这俩人也太磨叽了。 绷着一张脸,冷月慢慢站起身,刚刚好夜九宸这个时候也走到了冷月的身边,两人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舍得再赏给夜陌寒一个,直接就提步朝着营帐外走去。 夜陌寒依旧坐在上座,凛着黑眸,一瞬不眨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相携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怎么回事? 自己用傅尧的祖母和妹妹交换冷月的事,夜九宸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为什么在傅尧的祖母和妹妹已经人间蒸发,自己手中已经没有了筹码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 甚至于,没有愠怒,没有质问,平静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现如今,还要留在大周军营之内? 他到底想干什么? 冷月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那一瞬间的杀意是真的! 夜陌寒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凌乱,又仿佛像是一片恐怕,任凭他如何思考,都想不出一丁点的头绪。 “帝君!” 柳青和朔风见冷月和夜九宸离开,便进入到营帐内,两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柳青因为之前的事,如今在夜陌寒面前,很是谨慎低沉。 倒是朔风,一如既往。 “帝君,九皇子他们这是……” “他们要留在达州军营。” “什么?” “什么?” 夜陌寒一句话出口,柳青和朔风顿时异口同声的发出诧异。 夜陌寒合了合眼眸,没有说话。 柳青和朔风彼此对视了一眼,眉心都不由自主的拧结了起来。 “帝君,他们为什么要留在我们大周的军营之中?” 为什么? “呵!” 朔风的问题让夜陌寒冷然一笑:“孤也想知道,为什么。” …… 彼时,冷月和夜九宸已经走出了夜陌寒的营帐,俩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脊背挺直,大摇大摆的在大周的军营内晃悠着。 大周的将士们此时都和二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神情复杂的盯着两人。 有的是戒备、有的是谨慎、有的是疑惑、有的是探究、还有的是愤怒…… 愤怒? 冷月一脸懵逼。 她也没干啥啊。 为啥这群人看自己的目光,这么愤世嫉俗的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心中的疑惑,夜九宸不禁善解人意的低声解释道: “我曾经是大周国的九皇子,也曾上过战场,保家卫国。 一转眼,我却已然成了西凉的寰王。 换做任何一个不知情,而又心怀家国的热血之士,想来都会是如此。 不必介怀。” 夜九宸说的语气很轻松,像是真的完全不介意一般。 冷月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家小妖孽好看的侧脸看了两秒。 “嗯,确实没什么介怀的!” 想着,冷月收回目光,不带什么情绪的朝着四周那些看过来的将士们看了一眼。 只一眼,明明寡淡而又死寂,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脊背发憷的震慑力。 夜九宸自然是察觉到了冷月的小动作,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我真没事!” “我知道啊!”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冷月不由得再次装过头,一脸认真的回了一句。 只是下一秒,看见夜九宸身后的营帐,又看了看不远处离着很近的夜陌寒的营帐。 大周军营几日前刚遭到破坏,原本的营帐被烧毁了大半,现在剩下的,只有极少数是原来的,其余的则是新搭起来的。 而夜九宸身后的这座营帐,刚刚好离夜陌寒的营帐最近。 冷月顿时打定了主意,直接提步,越过夜九宸,径直往营帐里走。 夜九宸见状,立刻明白了冷月心中的想法,而且对于冷月的决定,他心里也是十分赞同的,便没有说什么,只是抿唇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染离一个人在军营内走着。 夜陌寒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冷月和夜九宸的出现,像是一个又一个晴天霹雳,没有给她丝毫的准备,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一个接着一个劈砍在了她的身上。 甚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营帐,都没有人知晓。 只要冷月一出现,夜陌寒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冷月的身上,就算是拥有倾国倾城容颜的她,在冷月的面前,也会被轻而易举的忽视。 想到这里,染离心底那只已经苏醒了的,名为嫉妒的毒蛇,便开始蠢蠢欲动的支起上半身,呲着獠牙,吐着蛇信,伺机而动。 染离实在是想不到冷月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之前自己安排好的圈套,她拒绝了,如今却主动往里跳? 她不会同自己抢夜陌寒是一定的。 但她同样不会让自己好过,也是一定的。 所以,不管冷月和夜九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染离心底都很坚定着一个想法。 不能留! 不管是冷月也好,还是夜九宸也好,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在大周军营,在自己、在夜陌寒的身边, 可虽然心里很清楚这点,染离更明白,凭她的能力,也绝对不是冷月和夜九宸对手。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 还没等染离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有人匆匆来报,说她的营帐被冷月抢占了。 染离整个人都不好了,当时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往营帐赶去。 回到营帐,进入的一刹那,染离刚刚好看见冷月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的坐在原本属于她的床榻上。 看见染离回来,冷月也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 “我问他们,这个营帐是谁的,他们说是你的。” 染离努力维持脸上的神色平静,不让冷月看出什么端倪,随即提步走过去。 “是,不知道你……” “正式通知你,现在开始,是我的了。” 冷月不咸不淡的态度,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而且那副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原本这个营帐,就该是她的一般。 如果不是染离确定,真的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占了冷月的地方了。 染离的脸色有些难堪。 冷月这么做,简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从来也没放在眼里过。 染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保持平静。 “冷月,按理说,你我相识一场,也曾姐妹情深,一间营帐而已,你喜欢,我让给你便好。 但是,几日前,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既然如此,我想,有些东西还是分清楚一些的好。 你们如今是我大周的客人,我自然会替帝君安排你们的住处。 但是这里,是我染离的!” 前半部分话,染离说的还算是委婉客气,但是到了后来,就已然态度明显了。 冷月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原处,连看都没看染离一眼。 听染离说完半晌,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一脸认真道:“嗯?你说什么?” 染离:“……” 染离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因为冷月这一句话,顿时红白相间,青绿转换,精彩纷呈极了。 还有什么,比你拿捏好气势,准备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结果对方连你说话都没听,更让人窝火的? 根本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好伐! 染离用力抿了抿唇,瞪大了一双眼睛,立刻向前一步,站在冷月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冷月,仿佛这样,就能够在气势上压倒一些。 “冷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用不着装出这样一幅样子。 夜九宸也好、夜陌寒也好,那些个男人一个个的或许会为你这种样子所倾倒,所迷惑,但是我不会。” 染离一边说,冷月的眸光,一边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变冷着。只是因为她没有看向染离,而染离此刻又在愤怒之中,失去了理智,所以并没有察觉到。 染离继续说着:“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之前拒绝和我合作的人是你,如今自己巴巴跑过来的人也是你! 冷月,你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染离从前就算是再怎么在心里愤恨冷月,从来也没有当着冷月的面,太过撕破脸,或者是说过什么太过过分的话。 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陌寒的态度刺激到,又被冷月气到,或者是原本冷月的那两个耳光,就让她心里存着气,一直没有纾解,导致冷月只说了两三句话,就让她的大脑瞬间被愤怒和怨毒所控制,什么计划、什么顾忌,通通都抛在了脑后。 此时的她,身上已然没有了尊贵和温婉端庄的气质,狰狞的就像是一个市井泼妇。 冷月慢慢抬起头,眼底虽然是冷冽的,但却也是高贵的。 顿了顿,冷月笃定着声音开口。 “你在害怕。” 第522章 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寡淡的表情,清冷的语气,和眼底那与生俱来的强大震慑力、逼仄力,只四个字,就让染离的身子,骤然间僵硬在了原地。 一瞬间,她只觉得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降至了冰点,身体里原本缓缓流动的血液,在这一刹那瞬间被封冻住。 你在害怕! 你在害怕! 一针见血,杀人于无形。 染离死死的咬着唇瓣,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拳头。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去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 是! 她在害怕! 害怕冷月的出现,会让她苦心经营的、原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一切,瞬间崩塌。 所以,她用咄咄逼人的方式、用高高在上的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对冷月的恐惧。 可是冷月一如既往的敏锐而又直接,冷漠而又凉薄。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仿佛漂浮着压抑的因子。 染离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此刻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原本冷月是坐在床榻之上的,此刻突然站了起来,虽然动作慢吞吞的,但偏偏就是这样,反而有种强大的气势,一点一点自她身上渗透投射而出。 染离本能的向后退,冷月随即也迈动步子,同染离一起向前挪动着。 染离每退一步,冷月就向前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 冷月一双宛若古井一般幽深冷冽的眸,像是带着某种实质一般,让染离根本无从招架。 “你……你不能乱来,这里是大周军营!” “呵!” 染离的话让冷月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 淡淡的语调,却让染离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染离知道,冷月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只要她想,别说这里是大周军营,就算这里是九天之上、是阴曹地府,她也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要了自己的命! 这个想法一窜出脑海,染离整个人都不好了,恐惧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攫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而偏偏,冷月却在这个时候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向前倾了倾身子。、 强大的逼仄感铺天盖地的袭来,染离却无可奈何。 下一秒,她本能的闭上眼睛。 冷月看着染离这幅模样,不由得挑了挑唇,阴柔一笑。 “月儿……” 蓦的,营帐门口传来一个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这一声明明是不带什么情绪的,但对于此刻的染离来说,竟然犹如梵音般,悦耳动听。 她本能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了营帐的门口。 冷月面瘫着瞥了夜九宸一眼,随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染离。 薄薄的唇,轻轻翕动了一下。 “就这点本事,还敢学人家骂人?” 染离:“……” “咱俩的账,以后慢慢算!” 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冷月随即直立起身体,再不看染离一眼,转身便头也不回的朝夜九宸走去。 “好了?” “嗯!” “走吧。” “好。” 简短的对话,却旁若无人一般,仿佛营帐内丝毫没有染离的存在。 而且从始至终,夜九宸的目光都没有在染离的身上停留过分毫,是真真切切的,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染离还站在原地,死死的攥紧着双手,连指尖嵌入掌心,沁出点点殷红的血迹都不自知。 冷月和夜九宸提步往营帐外走,刚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冷月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慢吞吞的回转过头,朝着染离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回来之前,如果你没离开,那你以后也不用离开了。” 说罢,冷月重新转身提步,同夜九宸一起,消失在了染离的视线之中。 染离脸上此刻哪里还有往日的精致美颜,狰狞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一张脸也是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冷月!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从云端拉下泥潭,狠狠的踩在脚下。 冷月和夜九宸就好像是在逛西凉军营一般,旁若无人而又神态恣意的在军营里走着,四周经过的将士,无不谨慎戒备,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将目光投射过来,只能悄悄的观看。 冷月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都准备好了?” “嗯。” “什么时候行动?” “还要在等等。” 还等? 冷月平日里虽然表现的很是沉稳冷静,但实则是个没什么耐心的急性子,一想到还要等等才能收拾夜陌寒那个狗东西,冷月心里就烦躁的厉害。 还有那个染离。 不是因为她家小妖孽说的要等等,按照冷月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染离看见明早的太阳? 这么一想,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差直接拿着笔在脑门上写上“老子不高兴”几个字了。 夜九宸察觉到冷月身上的燥意,不由得弯起眉眼,浅然一笑。 “不高兴了?” “没有!” 论口是心非,老娘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只是,她家小妖孽到底要等什么啊? 想着,冷月不禁转眸,直直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而夜九宸此时却收敛起了脸上之前柔和的笑意,目光深远的望向前方。 “再等等,很快了。” …… 冷月和夜九宸的举动,被一丝不落的全都禀报给了夜陌寒。 夜陌寒坐在营帐之内,硬朗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柳青和朔风的禀报,漆黑的眼底时不时翻涌起犹如火山喷薄而出一般,凶猛的浪潮。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冷月和夜九宸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原本是要对冷月下手的。 可是现在夜九宸和冷月这样猝不及防的来了一番神仙操作,夜陌寒一时间竟然有些迟疑。 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个时候就动手。 可若是不动手…… 即便他一直努力的假装着,掩饰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每看见冷月,心底的那份渴望和冲动,就宛若发疯了的野兽一般,直接冲了出来,随着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四处蔓延。 夜陌寒觉得,自己不能等了。 “帝君?” 耳边,响起了朔风略带迟疑和试探的声音,夜陌寒闻声,这才微微敛了敛心神。 “嗯?” 得到夜陌寒的回应,朔风心下明白了。 这是刚刚的一瞬间,夜陌寒走神了。 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只要冷月一出现,夜陌寒就会开始变得不像他自己。 顿了顿,朔风佯装着无恙一般继续开口说道:“帝君,娘娘的营帐被九皇子和冷大小姐占了,我们要不要管一管?” “管?” 夜陌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由得冷笑一声。 “谁管?怎么管?” 就冷月那个性子,到哪都跟到自己家一样,天王老子都没有她大,谁能管得了?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朔风也不由得抿了抿唇,转眸朝着柳青看了一眼,却发现柳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夜陌寒。 “密切盯着他们两个的举动,另外,西凉那边有什么动静,也随时来报。” 略微思忖了片刻,夜陌寒随即做出决定。 不管冷月和夜九宸要做什么,最起码不会马上就动手,毕竟,人都已经把营帐给占了,最起码,是要在大周的军营内住上几日了。 他们想要静待几日,自己也可以暗中观察。 只要冷月和夜九宸的所有行踪和行动,都在自己的监视和掌控之中,那么就算是到时候他们要做出什么举动,自己也不至于会措手不及。 “是!” 得到了夜陌寒的吩咐,朔风连忙躬身领命。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柳青,却冷不防的开口,朝着夜陌寒询问了一句。 “帝君!” 夜陌寒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朝柳青看了一眼。 “嗯?”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要了夜九宸和冷月的命!” 柳青一句话出口,整个营帐,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同一时间,西凉军营内。 “打听到了?” 江听白晃着手中的扇子,装模作样的走在军营之中,有一搭无一搭的四处观看着。 身后的行云弓着身,悄声回应道: “是!回太子殿下的话,已经有了寰王和寰王妃的消息了。” 倒是挺快。 江听白“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收起,顿住脚下的步子,冷冷的看向行云。 “人在哪?” 行云表情有点复杂,微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 “在……大周军营。” 江听白:“???” 你说啥? 我没听错吧? 冷月和夜九宸,在大周军营? “被抓去的?” 行云摇了摇头。 “听说,好像是王爷和王妃自己主动过去的,说是要让大周的帝君收留他们,然后王妃还抢了大周帝君宠妃的营帐……” 行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有点像是说话本,更别说江听白听起来了。 他一张白皙精致,如沐春风的般的面容,此时已经风云变幻,不辨神情。 冷月!夜九宸! 你们两个还真的是让本太子…… 措手不及! 第523章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江听白神色变幻莫测,让行云一时间有些懵逼,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殿下?” 心里懵逼着,行云顿时忍不住问了出来。 江听白闻声没什么好气的朝着行云瞥了一眼。 “怎么?” “好好的,王爷和王妃怎么跑西凉军营去了呢?” 江听白脸顿时黑了一半。 “你问我?” “啊!” 行云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 这里也没别人啊。 “我问谁去?” 冷冷的怼了行云一句,江听白随即便提步继续在军营内走。 行云不怎么服气的撇撇嘴,连忙追了上去。 “殿下,殿下你等等我,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啊?” 他们是来找夜九宸和冷月的,但是现在人都不在了,他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江听白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停了下来。 行云的话,像是一道白光,自江听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江听白瞬间眸光一亮。 “走!” 只扔下了一个字,江听白就立刻调转方向。 行云本来就一根筋,见江听白一会一个想法,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殿下,咱们这是又要去哪啊?” “大周军营!” 江听白头也不回,只留下四个字,却让行云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宛若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哪? 他没听错吧? …… 大周军营内。 夜陌寒坐在正座之上,凛着眉,眸光复杂的看着不远处,优哉游哉喝茶的江听白,突然觉得世事有时候也挺有趣。 他之前还派人盯着西凉那边,看看有什么动静,结果西凉那边的动静他还没等到,倒是把西凉的太子给等到了。 江听白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想来多半,也是因为冷月和夜九宸。 而且夜陌寒几乎可以断定,江听白也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葫芦里到底打算卖什么药。 不然,也不会直接这样前来了。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微微敛了敛神色,眸光平静了几分。 回想之前在临安时,他和江听白之间,也算是曾经结盟过的盟友。 只可惜,他们这些人,即便是盟友,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的真心实意,给对方一点点。 他是如此、江听白是如此、夜九宸更是如此。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回想,夜陌寒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甚至于很多事情,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记得最清楚的,好像就是夜风棉倒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失去呼吸、失去温度的画面。 其余的,竟然都只剩下了一片模糊。 脑海中的模糊,和眼前江听白赫然清晰的样子,让夜陌寒猛地想到了之前,柳青对他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不将冷月和夜九宸,现在就解决掉? 当时,夜陌寒没有回答柳青的问题。 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夜九宸和冷月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只要他肯,就算他们两个难以对付,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这里,毕竟是大周的军营,四周,都是大周的将士。 可是夜陌寒却从来都没有想过。 即便,他想过要让冷月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很迫切,可是如今却因为冷月和夜九宸突然闯入大周军营,还要留下的举动,而暂时放弃了。 现在,不但冷月和夜九宸来了,就连西凉的太子,江听白也来了。 夜陌寒不禁想,如果把他们全都解决了,是不是有很多事情,都可以省了麻烦了? 想到这些,夜陌寒一时间不禁有些失神,以至于江听白的话,都没有听清。 “帝君?” 江听白见夜陌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看的桃花眼不禁微微挑了挑,嘴角也随时勾起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 好在,朔风见江听白一句话之后,夜陌寒并没有回应,便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声。 “帝君!” 听见朔风的声音,夜陌寒这才缓过神来。 江听白心照不宣的笑笑: “帝君整日为战事所繁忙劳碌,忧心忧神,实属大周百姓的福分啊。 只是,不知道帝君可否让我西凉的寰王和寰王妃出来相见,毕竟,这种敏感的时候,在帝君这里多有叨扰,也实属不便。” 江听白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意思重新阐述了一遍,夜陌寒立刻明白了过来。 原来江听白是来要人的。 而刚刚夜陌寒脑海里窜出的那个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此刻,却好像疯狂滋生的藤蔓,缠绕着,盘旋着,生长着,在夜陌寒的心中,竟然很快便占据了所有。 夜陌寒擎着一双如鹰隼般锐利而又笔直的眼眸,意味深长的望着江听白。 “孤很佩服太子殿下。” 蓦的,夜陌寒开口,朝着江听白说了一句,江听白顿时眸光一凝。 虽然面色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但是江听白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在营帐内快速的扫视了一圈。 柳青和朔风是常年跟在夜陌寒身边的人,有时候不需要夜陌寒直接发布旨意,只是一个眼神,两人便能立刻心领神会。 一如此刻,柳青和朔风已经不动声色的来到了营帐门口的位置,如两尊雕像,坚不可摧,又难以攻克。 江听白笑了笑:“帝君这是什么意思?” 夜陌寒皮笑肉不笑:“意思就是,这种时候,太子殿下都敢主动送上门,难道就不怕,孤把太子殿下作为人质扣押下来? 毕竟,大周刚刚被西凉偷袭过,损失惨重。 太子殿下的出现,对我大周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夜陌寒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故意拉长了尾音,让江听白心底不由得暗自瑟缩了一下。 来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个可能,但还是很自负的认为,凭他对夜陌寒的了解,夜陌寒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撕破脸皮的事。 况且,以大周现在的实力,就算是真的同西凉大肆开战,战败的几率也很大。 难道他会以为,因为自己身为太子,就会让西凉的将士受到影响? 西凉的将士受不受到影响,江听白不敢说。 但是江行烈一定不会受到影响。 他的父皇,他最为崇敬、钦佩的、敬仰的男人,是个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受到威胁和钳制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江听白才敢前来。 绝对不是冒然。 可是此刻,夜陌寒闪着寒光的眼眸,却明显的在向他传达着某种含义。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挑起唇角,浅然一笑。 “帝君怎么知道,送来的一定是炭火,而不是寒霜?” “走水啦——走水啦——” 江听白的一句话,让营帐内的气氛,迅速陷入到一种胶着之中。 还没等夜陌寒对此作出反应,就听营帐外突然有人大喊走水,夜陌寒眸光顿时一凛,站在门口的柳青和朔风立刻掀开营帐的帘子。 只见营帐内黑色的浓烟滚滚,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军营之内。 将士们左右乱窜着,像是一只只无头的苍蝇。 夜陌寒立刻起身,快步走到营帐门口,冷着脸朝外面的黑烟看了一眼,身上顿时迸发出一阵骇人的幽冷。 前几日刚刚用火偷袭过,现如今还来? 西凉难道就没有点其他的本事了? 当他没有准备? 想到此处,夜陌寒回头朝着坐在营帐内的江听白看了一眼。 江听白只是很无辜的耸了耸肩。 你看,本太子刚刚说什么来着? 夜陌寒无视江听白带着深意的目光,只是朝身旁的柳青吩咐道: “带人好生招待太子殿下。” “是!” 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这一次,他倒是要看看,他大周军营,会不会再一次被重创。 而营帐内,江听白拖着下巴,可怜巴巴的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朝着身旁的行云重重叹息了一声。 “哎,怎么办,咱们走不了了。” 行云:“啊?因为点啥啊?” 江听白:“……” 所以,他是养了个傻子在身边么? 不想说话了,突然心好累。 只是,之前夜九宸带兵偷袭大周的事他也听说过,可是今日夜九宸刚来到大周军营,军营内就再次走水着火? 还是赶着他在的这个时候? 是不是太巧了啊! 想着,江听白朝着守在门口,一脸严肃,一丝不苟的柳青看了一眼。 虽然营帐内只有柳青一个人,但是想必此刻外面,营帐外一定有人把守着,夜陌寒既然发了话,就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此刻的江听白,一脸从容淡定,悠闲恣意,像是完全没有将夜陌寒的话和此刻的处境放在心上一般,但实则,心里已经妈卖批了,恨不能将冷月和夜九宸的祖宗问候个遍。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但凡跟冷月和夜九宸扯上关系,就准没好事。 冷月,你大爷! “狗东西,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是啊……” 卧槽! 江听白心里正咒骂着,耳边冷不防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听白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顺势就回答了一句。 只是回答了两个字,身子就猛地一个激灵,紧接着瞪大了一双眼睛…… 第524章 你抗摔么? 江听白一张脸由白转红,再又红转白,眨个眼的功夫,已经变换了好几个颜色。 还能有谁? 除了冷月,还能有谁? 想着,江听白已然不由自主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而外面的环境虽然嘈杂,但柳青一直都紧绷着浑身的神经,所以刚刚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他也听到了。 只是,在他本能的掏出兵刃的前一秒,脖颈处却猝不及防的被人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柳青只觉得后脖颈处一阵麻痛,然后整个人就开始身子发软,两眼发黑,饶是如此,柳青还是不死心的,用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和清醒回头看去。 墨锦色的长袍,棱角分明的脸,在视线中,赫然清晰。 世界,最终变成一片漆黑。 柳青彻底的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夜九宸似笑非笑的挑着唇,将目光从柳青的身上收了回来,转眸朝着江听白所在的方向看去。 江听白虽然没被打晕,但却并没有觉得比柳青好多少。 此时的冷月就坐在他面前,大刀阔斧,六亲不认,一张常年面瘫的脸,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一双眼,却深沉浩瀚,让人心里发憷。 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呢? 是啊! 江听白恨不能直接给自己俩嘴巴。 这嘴咋就那么欠? 咋就那么欠! 人家问你就回答,还挺诚实听话的。 平时咋没见你这么老实听话呢? 咋的,人不在就放松警惕了? 大意了! 是不是大意了? 冷月这种常年不按套路出牌,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的人,谁能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就窜了出来。 现在好了! 被她抓住自己的小鞭子了。 想想冷月过去的小心眼程度,江听白就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的上了一炷香。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努力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露出招牌性的营业笑容,冲着冷月裂开嘴角。 “这么巧呢?” 冷月认真脸:“不巧,等你大半天了。” 江听白:“……” 等等! 冷月说什么? 等他? 他们早知道自己会来? 想到这里,江听白眼底顿时划过一抹犹疑,忍不住想要开口追问,却被冷月事先察觉到意图,不等他开口,已然抬手将其阻止。 “剩下的事等会再说,咱们先来说说,你骂我的事。” 江听白:“……”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江听白将假笑贯彻到底,脸不变色心不跳:“谁啊?咋的啦?” “别跟我装傻!” 若论起装傻,冷月觉得她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所以江听白这点小道行,小伎俩,此刻在她看来就跟毛毛雨一样,完全不够看。 绷着一张脸,冷月冷冷开口: “不出半刻钟,夜陌寒就会带人回来,到时候我只能保证我自己跑,就不能保证带上你了。 所以,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继续跟我谁啊,咋的了,然后坐在这等人回来,要么,你……” “冷月!寰王妃!姑奶奶,我错了!” 不等冷月将第二个选择说出来,江听白已然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态度那叫一个端正。 冷月挑了挑眉。 嗯,不错,都学会抢答了。 这边冷月在收拾江听白,夜九宸在门口擎着一双锋利而又敏锐的眸子,盯着外面的情况。 见时候差不多了,不禁朝着冷月提醒了一句。 “月儿。”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冷月立刻心领神会。 反正收拾江听白这货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不能耽误她家小妖孽正事才是。 这么想着,冷月随即起身,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抓住江听白的衣领。 “哎,你……” 江听白见冷月的工作如此简单粗暴,不禁想要开口,却再一次没有意外的,被冷月毫不留情的冷冷打断。 哪那么多话。 “你,扛摔么?” “什么?” 江听白擎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求知欲的望着冷月,然而还没等到冷月的答案,就见冷月朝着江听白身后的行云使了个“跟上”的眼神,随即手上一个大力,直接将江听白整个人都扔了出去。 江听白内心:“!@#¥%……&*()” 清楚的看着自己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眼看着就要同大地来上一个亲密接触,江听白总算是明白了,冷月刚刚问他抗摔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太子现在回答不抗摔,还来得及么? …… 另外一边,夜陌寒带着人在军营里四处搜寻着。 一,是寻找起火点,另外一个,就是寻找放火之人。 虽然不知道放火的人是谁,但除了大周的将士,军营内,只有那么几个外人。 傅尧突然失踪了的,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影的祖母和妹妹,再就是冷月和夜九宸。 而且夜陌寒猛地想起来,冷月和夜九宸,好像好久都没有露面了,派出去盯着他们的人,也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一时间,夜陌寒本能的将这次走水同夜九宸和冷月联系到了一起。 只是,眼下还没有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火是冷月和夜九宸放的,但却有另外一个蹊跷的地方,引起了夜陌寒的注意。 不只是夜陌寒,就连朔风,都开始隐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帝君,好像不大对。” 朔风看着军营内黑烟弥漫的情形,不由得皱着眉头,朝着夜陌寒低声提醒了一句。 夜陌寒擎着一双宛若鹰隼般幽冷的眼眸,剑眉紧缩,神情阴沉。 “嗯。” 若是寻常的走水,此时军营内不应该只是黑烟弥漫,而是应该火光冲天了。 可是从听说有人喊走水到现在,已经半刻钟过去了,先不说有没有找到起火点,单说整个军营只有黑烟,没有火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怀疑。 莫非,不是走水? 而是有人故意放出黑烟,混淆视听,让他们误以为是走水?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 蓦的,夜陌寒脑海中一个电光火石,随即立刻朝朔风吩咐道: “循着黑烟的来源,马上去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是!” 吩咐完朔风,夜陌寒二话不说直接转身,朝着营帐的方向快步走去。 众人不明所以,连忙跟上夜陌寒的脚步,只见夜陌寒宛若脚下生风一般,凛着神色,快速的走着,一直到了营帐跟前,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连周遭把守侍卫的见礼都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不动了。 营帐内原本应该存在的几个人,此刻却空空荡荡。 除了躺在门口不远处,双目紧闭,双手还搭在腰间,却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便已然失去了意识的柳青之外,哪里还有江听白和行云的影子? 夜陌寒站在门口,一瞬间,周身宛若被包裹住了一层冰山上的寒霜一般,骤然间将周遭空气的温度降至了冰点,杀气凛凛的从他的身上、毫不掩饰的投射而出,让身后跟着的人,顿时心里发憷,脊背发凉,甚至有的干脆直接渗出冷汗涔涔。 夜陌寒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直直的盯着空空荡荡的营帐,片刻,嘴角却不合时宜的勾起一抹弧度。 意味深长,却又让人心神颤抖。 好! 很好! 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之前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冷月和夜九宸到底要干嘛,现在算是知道了。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江听白。 只是,自己都没有得到消息江听白会从临安来到边境,冷月和夜九宸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还是说,这一步一步,原本就是他们一早就设计安排好的,包括江听白的出现,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可是,他们带走江听白又是为了什么? 夜陌寒突然发现,自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的答案,可是接踵而来的,却是更多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的充斥在他的大脑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几乎让他整个人几欲炸裂。 思忖间,前去奉命调查的朔风也已经赶了回来,只是看见营帐内的情形,和倒在地上的柳青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微微凛了凛心神,朔风立刻上前就叫醒柳青。 而夜陌寒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宛若一尊精美而又暗黑的雕塑,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 柳青很快便幽幽转醒,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看见了夜陌寒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柳青立刻曲起双腿,跪在了夜陌寒的面前。 “属下该死,请帝君责罚!” 柳青觉得,他最近一定是流年不利。 偷偷瞒着夜陌寒做了一些事情,结果不出一晚就被察觉了,还没等从夜陌寒那里完全解除戒备和怀疑,紧接着就发生了这种事。 人,还是从他的手上不见的。 就算夜陌寒怀疑,柳青也觉得,是无可厚非。 “是她么?” 柳青死死的低垂着头,蓦的,头顶传来夜陌寒冷冽似地狱鬼魅一般,幽幽凉凉的声音。 即便没有明说,柳青也知道夜陌寒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微微抿了抿唇,柳青随即点头。 “是!” 第525章 绝不是偶然 大周军营外的山峰之上,夜九宸负手而立,颀长挺拔的背影,宛若神坻,墨锦色的长袍随风轻舞,矜贵而又神秘。 黑烟宛若一条条黑色的长龙,自大周军营内腾升而起,袅袅腾腾,升至天空,将原本碧蓝色的苍穹,都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烟雾。 夜九宸却神色幽冷的,静静的看着。 整个大周军营都在他的脚下,却没有掀起他眼底的丝毫涟漪。 冷月就站在夜九宸身后不远处的位置,身姿慵懒的靠在一块青色的巨石上。 相比较夜九宸的矜贵、冷月的恣意,江听白此刻就有点惨了。 之前被冷月那么一摔,让江听白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摔出来了一般。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冷月那跟小鸡崽儿一般无二的、瘦瘦小小的身体,怎么就那么大力气? 好歹,自己也是个成年男子,马上就要到弱冠之年了,她怎么说拎起来就拎起来,说扔出去就扔出去的? 她不在乎什么女子形象,好歹自己还要面子的啊! 堂堂西凉国太子被一女子扔出数米之远,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说出去谁会相信? 一想到这里,江听白整个人都气鼓鼓的,一张白皙精致,阳光明媚的脸,此刻却宛若锅底灰一般,黑了个彻彻底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更是满是愠怒,一瞬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冷月,仿佛要直接从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才能甘心。 偏偏,身为“罪魁祸首”的某人,此刻却一脸平静加淡定,像个没事人一样。 任你怎么盯,我自岿然不动。 江听白:“……” 不行! 一会一定得问问,为啥不能用走的,要用摔的! “殿下……” 江听白心里刚打定了主意,耳边就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江听白闻声不禁心神一凛,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刚刚好就看见行云一张刚毅憨厚的脸,赫然在眼前放大。 江听白着实吓了一小跳,一双眉,顿时死死皱起。 “干什么?”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那个……殿下啊……” 行云一副便秘一样的表情,五官紧紧的皱在一起,好像一个狗不理天津大包子,十八个褶,一个都不带缺的。 “你要不要先起来啊?” 行云一句话说完,江听白不由得低头,观察起来自己。 冷月和夜九宸都是站着,一个孑然独立于山峰之上,一个恣意不羁的靠在巨石之上,再反观自己,双腿一盘,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 论气势,被完败了好嘛! 意识到这一点,江听白一张原本就黑的彻底的脸,更是平添了几分绿色。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本太子?” 行云:“……” 那地下凉不凉,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傻不傻? 江听白没好气的站起来,径直朝着冷月就走了过去。 江听白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和煦模样,但好歹是一国太子,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还真不是一般人想要忽视就能忽视的了的。 可惜,冷月不是一般人。 别说江听白只是一个太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照样忽视。 所以,江听白足足在冷月面前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冷月才略微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心。 “起来!挡着我看风景了。” 江听白:“……” 你看不见本太子正在生气么? “让我起来也可以,你必须先告诉我,刚刚为什么摔我? 好好的走不行么?” “不行!” 冷月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一下,直接了当的便给出了答案。 江听白一口血气顿时堵在胸口。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 江听白:“……” 风,静静的吹,心,狠狠的刮。 江听白卒。 咱们好歹也是好久不见,故人相见,你就给我这么一份大礼,你觉得好么? 冷月表示,好,好的不得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月不去看江听白那张如幻灯片一样,五光十色精彩纷呈的脸,兴致缺缺的直立起身体,走到夜九宸的身旁。 虽然一早就知道,她家小妖孽派到军营内,易容成傅尧家人的那两个影卫是要搞事情的,可是至于具体搞什么事情,冷月一直都没有想到。 到了今天,总算是明白了。 眼前大周军营内的黑烟已经飘散了不少,原本的黑色烟雾也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冷月抿了抿唇,随即伸手扣住夜九宸的大手。 察觉到冷月的动作,夜九宸虽然没有转头,但是冰冷的眼底,却不由自主的渗出一抹温暖柔和。 十指相扣。 两人就那么并肩而立的伫立在山间。 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带起两人的发丝,在半空中纠结缠绕在了一起。 孤独无助的小可怜太子江听白,只能自己纾解开导自己。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江听白才顺过来,然后也提步走到冷月和夜九宸的身边。 只是没想到,刚一走过来,就猝不及防的接收了一记来自冷月的眼刀。 江听白无语。 这是咋的了么? 冷月无声的用眼神控诉着。 咋的了? 你说咋的了? 我俩在这挺和谐的,你不觉得你的出现挺多余的么? 江听白为了自身的身体健康,已经拒绝和冷月再有任何性质的沟通了,眼神沟通也不行。 所以微微敛了敛心神,江听白转眸看向夜九宸。 “夜九宸,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面铺垫了一大堆,又乱七八糟的闹腾了一圈,江听白凭借一己之力,总算是将话题引入到了正题。 夜九宸并没有马上回答江听白的话,只是擎着一双宛若夜色苍穹一般,深沉而又神秘、博远而又空旷的眼眸,直直的望着脚下的大周军营。 江听白见状,继续追问道:“你和冷月先是主动进入到大周军营内,然后等到我出现,又偷偷把我带走。 夜九宸,别跟我说,这场火不是你放的。 也别跟像冷月一样敷衍我,说并没有什么别的用意。 夜九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从前你做什么,计划什么,我很少会这样问你。” 嗯,因为你问了也问不出啥。 冷月在一旁心里补充道。 江听白深吸一口气,凝重着一张脸,上前一步,靠近夜九宸。 “可是这一次,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在酝酿着什么大的计划。 如果我现在不阻止你,那么等到事态发展下去,我就是想要阻止就阻止不了。 夜、九、宸!” 最后三个字,江听白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一般,一字一顿,黑眸也是前所未有的锐利而又冷冽,似乎要将夜九宸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而夜九宸闻言,却只是微微垂了垂首,嘴角随即习惯性的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而又邪魅不羁的弧度。 顿了顿,夜九宸抬眸,平静的看向江听白。 “哦? 那太子殿下,不妨试试看,你能不能阻止的了我。” 一句话,夜九宸说的轻飘飘的,可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气势,却让江听白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 …… 大周军营。 夜陌寒沉着一张脸,注视着跪在面前的柳青。 是! 这是刚刚,柳青给他的回答。 即便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却容不得他不信。 冷月!夜九宸! 明明,之前傅尧家人离奇失踪人间蒸发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明明,自己已经派人时刻盯着他们两个了,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他们想做到的事? 调虎离山? 多么明显而又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计谋,可为什么,自己还是会那么容易中计! 想到此处,夜陌寒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用力攥了攥。 “查到了?” 话,是对着朔风说的。 之前他吩咐朔风去查查,军营内的黑烟到底是怎么回事,朔风倒是很快就回来了。 看来,已经查到了。 听闻了 夜陌寒的话,朔风连忙心神一凛,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一边打开,一边递到夜陌寒的面前。 “启禀帝君,属下已经查到了,军营内的黑烟,并不是什么走水,而是燃烧这个东西所散发出来的。” 夜陌寒垂眸去看朔风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团黑乎乎的,类似于植物燃烧过后的焦糊状的物体。 夜陌寒剑眉深锁,薄唇轻启。 “这是什么?” “这是西凉和大周边境生长的一种植物,四周的山里很是常见,没什么特别的用途,只是燃烧的时候,会释放大量的黑色烟雾。” 说到这个份上,夜陌寒怎么会不明白。 “需要多少,才能达到今日的程度?” 朔风抿了抿唇,大致计算了一下:“最起码,需要一辆马车那么多。” “呵!” 夜陌寒蓦的冷笑一声。 “查! 去给孤查,为什么大周的军营内,会出现这种东西? 而且,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被人放进来了这么多!!!” 今日的一切,绝对不是偶然。 第526章 反派死于话多 另外,马上去查,冷月和夜九宸,还有西凉国的太子现在人在何处。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夜陌寒沉着声音命令着,朔风和柳青立刻领命、 “是!” 应罢,两个即刻转身行动。 只是,之前失踪的那两个傅尧的家人还没有找到踪迹,那两个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冷月和夜九宸武功高强,江听白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身边却有个身手了得的侍卫行云。 如果他们早就部署好了一切,故意隐藏起来,就算是掘地三尺,又谈何能轻易找到? 夜陌寒站在原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因为暴怒,显得更加凌厉尖削。黑眸之中投射出的光亮,宛若即将喷薄的休眠火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恨不能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华为灰烬。 为什么?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被冷月和夜九宸可以轻而易举的耍的团团转。 明明,他现在已经是大周的帝君了! 明明,除了冷月,他想要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拥有了! 可是为什么,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还是会这么无力。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掉进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设计好的圈套,如今即便已经察觉,但也不得不继续往下走着。 不! 不会是这样的! 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还没有定论。 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认输!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暗自咬了咬压根,腮边的肌肉,也因此而微微颤动了几下。 转身,看着面前凌乱一片的大周军营,和不远处层层叠叠,已经盎然绿意的景致,夜陌寒深吸了一口气。 冷月,夜九宸。 我不会输! 而同一时间,西凉的军营之中。 “你说什么?” 傅尧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前来禀报消息的士兵。 士兵死死的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接受来自于傅尧的震惊与怒气。 “回将军的话,末将已经在军营内四处搜寻了,确实没有找到太子殿下和他身边侍卫的踪迹。 另外,营门外的看守也说,亲眼看见太子殿下和他的侍卫离开了军营。” 换言之,说江听白被大周扣押的消息,属实了。 傅尧不说话了,只是死死的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上投射|出来的低压,恨不能直接让人窒息而亡。 曹营皱着眉头,一脸凝重,朝前来禀报消息的士兵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 “是!” 得到了命令,士兵连忙快速离开。 营帐内的气氛,一度变得很凝重。 到了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傅尧的亲人被劫持当做人质,虽然也是两国之间的交锋,但并没有上升到一定的高度。 可是现在,大周劫持的却是西凉的太子。 傅尧知道,这件事情严重了。 可是更加觉得蹊跷。 因为冷月和夜九宸之前,可是去了西凉军营。 傅尧一直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去大周的目的,更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结果,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消息。 不但冷月和夜九宸没回来,又搭上一个太子。 一国的王爷、王妃、太子都在敌国手中。 这场仗,看来,不可避免了。 可是大周军队如今士气大挫,这个时候开战,对大周来说,根本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尧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参透,也越来越无法掌控,就好像无心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而意识到这一点,傅尧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冷月和夜九宸。 如今事情发展到现在的这样的情势和地步,是不是,也是他们两个人的手笔? 他们要做的大事,难道真的是…… 想! 傅尧不敢再想了,岂止是可怕。 一旁,刘铮和曹营的脸色很是难堪,即便是刘铮这样急性子的人,这一次都不吵吵嚷嚷的要带兵去攻打大周了。 江听白在大周手中,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微微思忖了片刻,刘铮和曹营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刘铮上前一步,朝傅尧询问道: “将军,这一次,我们好像必须得发兵了。 只是临安那边……” “管不了那么多了! 曹营!” “末将在!” “立刻修书临安,将边境的情况,禀报给临安。” “末将遵命。” “刘铮!” “末将在!” “派人去大周要人,若是明日午时之前,看不见我西凉的太子和寰王、寰王妃,午时已到,西凉立刻发兵攻打大周。” “末将遵命!” 安排部署好,刘铮和曹营立刻转身去各自行动。 傅尧则是站在军事布防图前,拧着眉心,凌冽着眼眸,陷入沉思之中。 …… 夜色,很快便深沉了下来,一轮明月升至夜穹,用冷漠的月光,俯瞰着脚下这片大地。 一辆马车,悄悄的从西凉边境驶离。 马车很是低调,没有任何过分而又繁复的装饰,甚至看起来完全不值钱,可是坐在马车上的几个人,却个个身份非富即贵。 江听白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冷月和夜九宸。 他怎么也想不到,冷月和夜九宸,竟然劫持他! 之前他还问夜九宸要做什么,还说要阻止,结果现在就被夜九宸反手一个劫持,悄无声息的带离了边境。 江听白觉得打脸,也无非如此。 只是…… “夜九宸,你就这么带着我离开,难道傅尧不会追究么?” 看着夜九宸微阖着眼眸,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江听白就按捺不住。 反正现在左右也不能反抗,更加没办法逃走,索性就将心底的疑问问上一问。 虽然,也不一定能问出来什么。 但好歹有那么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江听白也可以上下联想一下,将事情的脉络勾勒出一个大概。 而听见了江听白的声音,夜九宸虽然睁开了眼,但却并没有回答。 冷月更是绷着一张面瘫大佬脸,没好气的瞪了江听白一眼。 狗东西一天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么? “你知道,你以后,会因为什么死么?” 蓦的,冷月开口,朝着江听白反问了一句。 江听白心里默的一惊。 冷月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还要对自己动手?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色上,江听白还是维持着之前的神色,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 “因为什么?” “话多!” 反派死于话多,亘古不变的真理。 江听白:“……” 算了! 是他想多了! 深吸一口气,江听白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收了回来,重新看向夜九宸。 而夜九宸也因为刚刚冷月的话,脸上的冷意和淡漠减缓了一些。 “太子殿下多虑了。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这样被大周抓去劫持当做人质,傅将军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而且不光是傅将军,相信以皇上对太子殿下的疼爱程度,必然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夜九宸声音清浅,语调缓慢,但却让江听白双眼猛地一凛。 “这就是你的打算!” 夜九宸唇瓣轻抿,但笑不语。 “本太子明白了! 你知道夜陌寒虽然将阵势摆了起来,但不会真的发兵攻打西凉。而且傅尧生性宽厚却又谨慎小心。 不到万全,也不会主动发兵。 所以你才设计了这一切,绕了这么大一圈,为的就是让傅尧不得不发兵,而夜陌寒不得不应战!” 江听白只通过夜九宸的一句话,就已经分析清楚了事情、。 或者说,现在这个时候,夜陌寒已经没有任何的必要,再瞒着他了。 而面对江听白的质问,夜九宸没有反驳。 江听白知道,自己说中了。 马车有限而又略显狭**仄的空间内,江听白一双眸子,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直直的落在夜九宸的身上。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西凉和大周兵戎相向? 你如果想要让西凉落败,凭现在大周的实力,根本没有可能。 况且我听说,之前你还亲自带兵偷袭大周,让大周士气大挫。今日的事情更是,让大周原本就不稳固的军心,更加低迷。 这样的情况下,这场战争,大周势必会落败。 你到底……” “狗东西!” 江听白还在继续说着,然而说到最后,却听见冷月冷不防的咒骂了一句。 江听白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相比较起来,如今的局势,就要比冷月不痛不痒的骂他这么一句,要重要的多了。 最主要的,冷月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骂他。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身在这个局中,难道连知情的权力都没有么?” “嗯,你说对了,没有。” 冷月一点不给面子的,直接怼。 “而且,我警告你,我现在比较心烦,你要是再叭叭,我就给你打晕了,跟行云一起装箱。” 冷月一句话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重的语气,但江听白知道,她绝对没有在吓唬自己。 可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见江听白还要继续发问,这一次,夜九宸却笑着开口打断。 “太子殿下何必心急呢? 我的目的是什么,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第527章 专治各种不服 夜九宸语气轻飘飘的,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着,黑眸里翻涌着的是宛若深海一般,讳莫难解的骇浪。 江听白抿了抿唇。 很快,自己就知道了么? 可是那个时候,不会太晚了么? 虽然不知道夜九宸和冷月打算干什么,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直觉。 直觉告诉江听白,等到事情到了夜九宸说的那个时候,一切,恐怕就已经无法收拾了。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沉了沉面色,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也不由得微微用力攥紧起来。 不! 不行! 一定得想个办法,将消息传递到临安,传给江行烈。 父皇那么英明神武,聪明睿智,一定能够想到夜九宸的目的。 只要江行烈知道,便好了。 可是,要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呢? 马车狭小而又逼仄的空间内,气氛,再一次陷入安静。 马车外,月光皎皎,依旧平静的照耀着大地。 照在两国边境之上。 西凉军营内,将士们热血沸腾着,准备迎接明天的那场大仗。 大周军营内,却一片死气沉沉。 先是被偷袭,如今又被算计,整个大周将士的士气,已然所剩无几。 夜陌寒的注意力,依旧在找人上。 找那两个已经人间蒸发,一点踪影都没有的,傅尧的家人,找只露了一面,就被冷月和夜九宸带走,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西凉太子,找冷月和夜九宸。 可是军营就那么大,四周都是高山密林,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偏偏这个时候,西凉人还送来的战书,要求明日午时之前,交出他们的太子和寰王、寰王妃。 如果交不出,那就只能开战。 所有的大周将士心中都明白,这一战,无可避免。 西凉军队来势汹汹,大周如今士气大跌,这一战,已然不乐观了。 夜陌寒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营帐内,透过营帐简易而又狭小的窗户,看着外面一片压抑的墨蓝色天空。 月亮时而露出云朵外,时而隐藏在云朵内,让人无能为力。 他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任由月光时隐时现的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不仔细分辨,怕是会以为,只是一尊精美的雕塑。 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一会晦暗,一会明亮。 眸光却是汹涌澎湃,幽深不已。 夜陌寒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被夜九宸算计的团团转,而没有丝毫的招架和反击能力。 可是事实,已然是如此。 明日,只有这一战了。 除非,冷月和夜九宸能主动带着江听白出现。 可是他们既然已经藏了起来,还有可能出现么? 完全没有可能。 夜陌寒此时只觉得自己胸膛里一颗心,像是已经不会跳动了一般,被冰雪封冻着,在黑暗的深渊中,苟延残喘着。 可是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没想到做了一国的帝君,还要面对这样让人无法应对的局面。 而这一切,都是冷月和夜九宸赐给他的。 现在,夜陌寒只后悔一件事。 后悔没有早早的像柳青说的那样,在冷月和夜九宸来到大周的第一时间,就要了他们的命。 当时不觉得,现在夜陌寒却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 口口声声对染离说,对他自己说,不能留冷月在这个世上,来搅乱他的心神,来成为他的逆鳞和弱点。 可终究,冷月还是成为了。 他没能真的狠下心,对冷月动手。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报应。 是他该承受的。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微微动了动,抬眸,看向夜穹之中,那一轮明月。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永远都无法触及,却又那样轻而易举的掌控着世间的一切。 冷月!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毫不留情。 营帐外,染离穿着一身白衣,走到门口。 守在外面的柳青和朔风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参见娘娘。” “帝君还在里面么?” “回娘娘的话,帝君一直在营帐内,未曾出来。” 染离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饶是她只是身为女子,有很多事情,都不像冷月那么明白。 可她也不是一个傻子,如今大周军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清楚的很。 现在的她,甚至有点后悔,千里迢迢从帝都来到这里。 经历了这么多事,除了屈辱和愤恨,什么都没有得到。 现在想来,还不如呆在那深深的宫墙之中,安安静静的守着已经得到的一切,不再奢望,不再做那么多无用之事。 “我想进去看看帝君。” 染离微微敛了敛心神,轻声朝着柳青和朔风询问了一句,而话音刚一落下,就听朔风毫不犹豫的劝说道: “帝君下了旨意,谁都不能进入打扰他。 现下天色也已经深了,娘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染离皱了皱眉。 “我只是看一眼,都不可以么?” 柳青和朔风垂着头,丝毫不为所动。 “还请娘娘,不要让属下为难。” “好吧……” 柳青和朔风态度坚决,染离无奈,也只好作罢。 “柳青!” 就在染离转身,想要离开的那一刹那,营帐内突然传来夜陌寒低沉而又幽冷的声音。 闻声,染离不由得眸光一亮。 而柳青也转身,面朝营帐的方向:“属下在。” “明日大战降至,连夜送离妃娘娘帝都。” 隔着营帐,夜陌寒没什么情绪的命令着,柳青和朔风闻言一愣,却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躬身领旨。 而染离,却怔怔的撑大了一双眼眸,定定的望着面前的营帐,心情沉重而又复杂。 夜陌寒心里,其实终究还是有一点她的位置的,不是么?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样危险的情形和局势下,连夜也要送她离开。 “帝君……” 想到此处,染离不由得幽幽开口,可是回应她的,只剩下了一片无声而又清冷的风和夜色。 …… 马车,并没有驶离边境太远。 和之前的路线不同,这一次,夜九宸设定了距离边境最近的一个郊外的客栈,作为落脚点。 即便夜色已经深了,但此时的客栈内,却出奇的热闹着。 芜菁和岳城将马车停下,冷月和夜九宸随即也相继的下了马车。 江听白却坐在马车内没有动。 岳城掀着帘子,看了看沉着脸色的江听白,见其丝毫没有动弹的架势,不由得有些为难的,征询似的朝着马车下的冷月和夜九宸看了一眼。 夜九宸习惯性的挑着唇角,上前一步。 “太子殿下不下马车么?” 江听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事已至此,其实他留不留在马车上,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是他就是想要别扭。 所以,夜九宸说完一句,他也只是抿着唇,置若罔闻一般,不动,也不做出回应。 夜九宸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丝毫不意外,也不恼怒,只是将嘴角的弧度放大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 夜九宸一句话还没等说完,突然间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然后就看见冷月二话不说的就重新跳上了马车,站在了江听白的面前。 夜九宸抿了抿唇,好整以暇的弯起了眉眼。 而冷月却冷着一张面瘫脸,不慌不忙的将自己的两个袖子往上挽了挽。 一边挽,一边用不辩情绪的声音,淡淡开口道: “不许问,不许有意见,有意见也憋着。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走下去,要么,我给你扔下去。” 冷月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道: “嗯,你好像挺抗摔的。” 江听白:“……” 冷月不大不小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口吻,瞬间让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也绷不住了。 不提抗摔不抗摔这件事还好,提了他就闹心。 堂堂一国太子,岂是你说摔就摔的? 本太子就是想别扭一下,傲娇一下,闹点情绪,咋的,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冷月用实际行动告诉江听白。 嗯,还真没有。 看着冷月那张面瘫的脸,江听白不由得下意识的深呼吸了几口气,用来平复心情。 顿了顿。 “本太子自己下去。” “乖!” 江听白再次:“……” 看着江听白一脸不情愿却又迫于冷月的淫|威不得不从的,从马车上蹦下来的样子,夜九宸不由得低笑出声。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他家小月儿,可以降的住万物。 专治各种不服。 夜九宸微笑着,朝马车上的冷月伸出了手。 看着那只微茧的大掌,冷月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将手放了上去。 嗯,得有点自觉。 现在自己可是个怀了身孕的女人,不能老跟跳马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 生出来的孩子容易直接上树,那就头疼了。 被夜九宸搀扶着下了马车,几个人随即缓缓提步,朝着面前的客栈走了进去。 没进去的时候,就已然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嬉笑和高谈阔论的声音。 等一走进去,几人才看见,其实客栈的大厅内,只有一桌人。 只是这几个人,个个身材高大,身形彪悍。 在冷月他们走进客栈的内的同一时间,那几个人也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朝着客栈门口看了过来…… 第528章 能不能给彼此点尊重 冷月和夜九宸一行人,不算被打晕了装在箱子里还没醒过来的行云,一共五个。 对方,也刚刚好五个。 二十目相对的瞬间,冷月在对方那五人眼中,看见了惊讶,看见了欣喜。 而那五个人,却只从冷月的眼里,看见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凉薄。 “是你们?这不巧了么!” 夜九宸意味深长的笑着,黑眸半眯起来:“是啊,好巧。”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冷月和夜九宸从临安赶往边境时,住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一行布料商人。 “这简直是太巧了,咱们真是太有缘分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 快来快来,来来来,一起一起。” 几个布料商人兴高采烈的招呼着冷月和夜九宸几个人,去到他们的桌上坐。 芜菁和岳城一脸戒备谨慎,冷月和夜九宸,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夜九宸浅笑着:“今日先不了,舟车劳顿,我娘子着实辛苦的紧,正要带她上楼去休息。” “这样啊——” 听夜九宸这么说,几个布料商人倒也没有太过坚持。 “那行,你们先去休息,反正我们几个一时半会也不走,想来你们的事情应该也办完了,不着急走了。 明日,明日咱们一定好好好的喝一顿。” “好!”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点头的应了下来,随即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没有意外的,面瘫着一张脸,毫无表情,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此刻却宛若带了实质一般,锐利而又笔直的,毫不避讳的打在那几个布料商人的身上,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站在一旁的江听白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看那几个人的打扮,应该是旅行的商人,可是按照冷月和夜九宸的性子,就算是路遇,也绝对不会同几个商人结交。 但此刻明显看着,冷月和夜九宸同这几个人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泛泛之交。 怎么回事? 思忖间,岳城和芜菁已经安排好住宿,几个人也没有必要再在一楼停留,同那几个布料商人打了声招呼,便上了二楼。 只是这次的房间分配,有所变化。 一共三间房,冷月和芜菁一间,夜九宸和江听白一间,岳城和晕着的行云一间。 江听白看着房间的安排,一双眉不由自主的轻轻挑了挑,但却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饶是如此,还是被冷月和夜九宸眼尖的发现。 “太子殿下,请。” 岳城将夜九宸面前的房门打开,夜九宸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先朝着江听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江听白皮笑肉不笑。 “寰王同寰王妃不是一向情比金坚,比翼双|飞,形影不离么? 怎么今日,倒是分房而眠了?” 江听白的话并没有激起夜九宸眼底的丝毫涟漪,倒是冷月,听闻了他的一番话,觉得颇为有理的重重点了点头,表情很是认真的琢磨了两秒。 顿了顿,冷月看向夜九宸。 “我觉得,狗东西说的挺有道理。” 夜九宸但笑不语。 这样的安排,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但不管是冷月也好、还是江听白也好,大家心中都知晓原因。 江听白之所以说出来,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无非是想要膈应一下他们。 但是冷月突然间这副反应,江听白不明白其中缘由,夜九宸却是一清二楚。 他们家的小月儿,一路上都对江听白很是烦躁,几乎是忍耐到了极限。 原本各自回房睡觉,倒也相安无事。 但偏偏,江听白不死心的非要闹腾一下。 冷月可从来不是惯孩子家长,自然要搞点事情出来。 果然,正如夜九宸猜测的那般,下一秒,冷月已然提步,先江听白和夜九宸一步,走进了房间。 江听白见状,眼底顿时一喜,但心下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讶然。 冷月会是怎么好说服的人? 不能够啊! 事实证明,江听白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见冷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进房间之后,直接往床榻之上大刀阔斧的一座,随即朝门外看了过来。 “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江听白闻声,连忙缓了缓心神,佯装着一脸无恙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本太子就不打扰了,寰王和王妃,好好休息。” 说罢,江听白像是怕冷月会反悔一样,立刻转身。 结果,脚下的步子还没等迈开,就听冷月幽幽凉凉,沁着冷意的声音,从脊背传来。 “谁让你走了?” 江听白:“???” 不你说你要休息了么? 夜九宸嘴角的笑邪魅而又不羁,两步走到江听白面前。 “太子殿下,请吧。” 江听白有点懵逼了。 不是,你们俩人什么意思? 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坐在床榻之上,一脸认真的冷月,江听白脑子里顿时窜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你们该不会是,想要我们三个睡一个房间吧?” “有何不可?” 夜九宸的话让江听白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 “这不好吧?这里只有一张床,难道要我们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 说着,江听白脸上突然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本太子可是要睡中间的。” “啪——” 话落,江听白只觉得后脑勺猛地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江听白瞬间瞪大了一双眼睛,怒气上涌,回头看去,目之所及,却是冷月一张无波无澜的脸。 “美的你! 你咋不上天呢?和太阳肩并肩啊。” 江听白怒气瞬间消了,另外一半脸,也黑了。 “说要一起睡的是你们,可不是本太子,怎么现在居然还成了本太子的不是了? 还是说,寰王妃想要同本太子睡在床榻之上,让寰王睡地下?” 冷月认真脸:“一半。” 江听白一脸懵逼:“什么一半?” “说对了一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睡床榻,你,睡地下!” 江听白:“???” 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清。 有没有搞错! 我堂堂一国太子,你居然让本太子睡地下? 江听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加不可思议,但是再看冷月和夜九宸的表情,江听白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随即越来越强烈了。 完犊子了。 顿了顿,江听白脸上连忙露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就不必了吧,本太子现在觉得,其实夫妻两个之间,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要在一起,应该适当的给彼此一些空间。 比如今晚,你们二人就可以分房而卧。 当然,寰王妃放心,本太子一定帮你看着寰王,绝对不让他有偷偷出去偷腥的机会。 哎哎哎,你轻点,轻点……” 江听白自顾自的说着,可惜,冷月的耐心已经全部用完,不等他一番话说完,已经不由分说的身手扯住了江听白的衣领,粗暴的往房间里面拽,拽的江听白叫苦不迭,龇牙咧嘴。 夜九宸看着两人这副架势,不由得低声笑笑,随即微微收敛了一下神色,转眸,朝着芜菁和岳城轻轻颔了颔首。 芜菁和岳城心照不宣的朝夜九宸一垂首,随即各自转身,去到各自的房间。 “冷月,咱们能不能给彼此点尊重?” “不能!”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做nozuonodie。”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房间里,冷月和江听白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甘示弱的对抗着,夜九宸站在门口,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擎着一双枭鹰一般锐利深邃的眼眸,朝着楼下望了过去。 楼下,那几个布料商人还在喝着酒,聊着天。 只是几个人的眼神,却似乎在刻意的没有往楼上看。 顿了顿,夜九宸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眼眸微微一眯,随即转身,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夜,越来越深,深到几乎能够掩盖这个世间的一切罪恶。 江听白虽然之前闹腾抗议的厉害,但这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几乎没有休息过,所以此刻即便是躺在,只有一床被子的地铺之上,但还是闭着眼睛,睡得深沉。 床榻之上,冷月和夜九宸也闭着眼睛,但彼此的呼吸都很清浅。 空气,安静到死寂。 除了江听白若有若无的鼾声,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蓦的,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在经过冷月和夜九宸房间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瞬间,躺在床榻之上的冷月和夜九宸,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微微有着讶然,但却又很快心照不宣的,无声相视一笑。 隔壁两个房间内,芜菁和岳城也守在门口,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着,宛若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安静而又胶着的空气,像是在酝酿暴风雨前的宁静。 片刻,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是由近至远,最后消失不见。 世界,重新归于一片安宁。 “你们早知道,那几个人有问题吧。” 冷月和夜九宸还没等开口,房间里却冷不防的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再看地上,之前还熟睡的江听白,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睁开了眼睛。 第529章 这也太吓人了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浅浅的月光被窗子吸收过一部分明亮之后照耀进来,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一层浅浅的银白色光晕。 房间内,死寂一片,只有江听白如夜狼一般锐利的眸光,在昏暗与银白中,明亮异常。 “嘶——” 蓦的,火折子燃烧起黄色的火光,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江听白本能的眯了眯眼睛。 下一秒,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明亮之中。 江听白略微适应了一下,抬眸就看见冷月正合衣坐在床榻之上,看姿势,大刀阔斧。 而夜九宸就站在窗边,正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熄。 江听白一愣。 他们竟然都是和衣而眠的? 还是说,他们原本就没有睡。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转过头,朝着江听白看了过来。 “扰了太子殿下休息,真是惭愧。”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夜九宸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愧色。 江听白撇了撇嘴。 “别转移话题,那几个人到底是谁?你们早就发现有问题了?”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提步走到床榻旁,在冷月身边坐了下来,一双眼,满是柔情和宠溺的望着冷月。 相比较来说,冷月的表情倒是寡淡清冷的多。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 问题那么多。 这一次,冷月的揶揄并没有让江听白有丝毫的恼怒,毕竟,相比较来说,这点揶揄和睡地铺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无足轻重。 夜九宸顿了顿。 “那几个人,是我和月儿在赶往边境时,在一家客栈认识的。 大家原本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同住过一家客栈而已。” “不见得吧。” 夜九宸语气轻飘飘的,江听白却不尽然赞同。 “原本是这样,大家萍水相逢,各自离去。 但是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在这里碰见,自然就不正常了。” “所以,你们才在进入这客栈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戒备了?” “也谈不上戒备。 早在之前,我和月儿就已经感觉到,他们似乎不是寻常的商人。 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的布料商人,根本不需要会武功。 或者说,有那么一两个会武功傍身的,倒也不足为奇,但是五个人,各个都身怀武功,还不轻易显露,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夜九宸说着,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移转开来,看向江听白。 江听白则是皱紧了眉头。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 江听白的话让夜九宸不禁垂眸,意味深长一笑。 “那就要问问,你的父皇,西凉的皇上陛下了。” “父皇的人?” 很显然,江听白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人,竟然是江行烈派来的么? 可是他之前不是派了一个灰衣,又派这些人要做什么? 况且,这些人只是在冷月和夜九宸来去边境的路上出现过而已,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监视么? 可若是监视,也不应该只出现两次啊。 还是说,有其他的目的? 一瞬间,江听白的脑海里窜出了无数个念头,可是唯独只有一个最强烈。 来之前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到底用什么办法能够将消息传递给江行烈,没想到正在苦于无法的时候,江行烈的人就出现了。 难道是天意? 思及此,江听白像是怕会被冷月和夜九宸看出端倪一般,迅速垂下眼眸,将眼光之中的流转,快速的掩饰了下去。 饶是如此,却还是被冷月眼尖的发现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她原本就很燥。 现在看见江听白这副鬼样子,顿时就毫不客气的冷冷开口。 “喂,你!” 熟悉的开场白,让江听白不由得心神一凛,顺势抬起头。 “嗯?” “友情提醒你,不要想着给那几个人传递消息。 当然,如果你执意要做无用功,我也没意见,反正你心情好闲的没事干,我也管不着。” 冷月的话让江听白胸膛里一颗心蓦的一窒。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冷月说着,打了个哈欠,还很百无聊赖的抬手拍了拍张大的嘴,随即一边躺下,一边淡淡的回道: “让死人帮你传递消息,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然也不介意。 累了,睡觉。” 说完,冷月果然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江听白。 江听白闻言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 冷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这几个人,死定了。 江听白擎着一双深沉幽冷的眼眸,朝坐在旁边半晌没有说话的夜九宸看了过去,却见夜九宸却也是神色恣意的,轻轻挑着唇角。 面对江听白投射过来的目光,也只是将嘴角的弧度放大了一些。 “太子殿下,早些休息。” 说完,也立刻收回视线,合着衣服,在冷月身旁的躺了下去,只留给江听白一个背影。 屋内的灯还亮着,烛火摇曳跳跃,在墙上投射出诡异的影子。 江听白看着夜九宸横卧的背影,嘴唇不禁紧紧的抿了起来。 夜,很快便过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海平面跃向苍蓝色的天空,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了一片光明之中。 这一夜,仿佛除了冷月和夜九宸,其他人都是心事重重。 夜陌寒、傅尧、江听白……几乎都是一夜未眠。 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要开始面对他们黑夜之中,不愿面对的现实了。 江听白和冷月这一觉除了中间被吵醒了一次,剩下睡的都很好。 起床后,芜菁和岳城来到房间内,当然,还带着被绑成粽子一样,塞着嘴巴的行云。 行云看见江听白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啥他家太子殿下可以自由行动,而他却要被绑成个粽子? 想着,行云立刻开始“呜呜”的发出声响表示抗议。 可惜,房间内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抗议了一会,行云终是放弃了,可怜巴巴的望着江听白。 而江听白却坐在桌案前,看着冷月和夜九宸旁若无人的吃完一顿早饭。 “我要离开一会。” 放下碗筷,夜九宸随即牵住冷月的手,柔柔的说了一句。 冷月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嗯,早去早回。” 江听白见状,不由得眉心一动。 “你要现在离开?去哪?” 江听白一句话出口,冷月立刻毫不留情的抛过来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老婆我都没说问这问那的,你问个粑粑问。 江听白:“……”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夜九宸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本王要做什么么?” “你……” 江听白登时间瞪大了一双眼睛。 而夜九宸此时已经缓缓站起身,倾身在冷月的耳畔低声呢喃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岳城,快速的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冷月、芜菁、江听白、还有粽子行云。 芜菁叫来了小二将早饭的碗筷撤了下去。 江听白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冷月的身上,看的冷月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顿了顿,冷月也朝着江听白回看过来。 “你是不是想知道,刚刚夜九宸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江听白抿了抿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冷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背对着江听白,用不大不小,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他说,就剩我自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 江听白想了想:“???” “意思就是,我要是看某个狗东西太子不顺眼,这荒山野岭、环境优雅、闲人免进的,我就是弄死了,也没人知道了,是不是?” 说这话的同时,冷月已经走到了门口。 话落,冷月冷不防的转过头,冲着已然瞪大了一双眼睛的江听白看了过来,顺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江听白认识冷月许久,却几乎从未见她笑过,冷不防这么一看,只觉得脊背上的汗毛好像都在一瞬间倒立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冷风,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进来。 这也……太吓人了! …… 同一时间,西凉军营之内,刘铮和曹营在校场之上点兵,而每一个西凉的将士,此刻仿佛都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着。 他们似乎等待这一仗,已经等待了许久了。 而另外一边的大周军营,虽然此刻将士们也都被集结在了校场之上,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和西凉的将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朔风看见这副架势,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担忧。 这样的状态,真的能够应战么? 不夸张的说,这一战,等于是在让大周的将士们去送死。 想着,朔风不禁转眸朝着夜陌寒的营帐方向看了过去,而这一看,却见夜陌寒正从营帐内走出来,一身戎装。 朔风一愣,朝跟在夜陌寒身后的柳青投过去一个征询似的眼神。 而柳青,却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这…… 第530章 战事将起 一身戎装的夜陌寒,神情冷冽,眸光锐利,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 而大周那些原本还死气沉沉的将士,在看见夜陌寒出现的这一刹那,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夜陌寒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步子,走到校场中央,站在众将士之前。 柳青和朔风,很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夜陌寒身后的位置。 夜陌寒擎着一双宛若鹰隼般,锋利的眼眸,直直的在众将士脸上扫过,顿了顿,大声开口,一字一顿道: “众位大周的将士们! 今日,我们将面临和西凉的生死一战。 西凉人偷袭我大周军营,诬陷、栽赃、陷害,让我整个大周军队,乌烟瘴气,军心大跌。 如今,又找来莫须有的罪名,向我大周宣战。 我身为大周的帝君,绝对不能看着我大周的将士,被这般羞辱!” 夜陌寒铿锵有力的声音,慷慨激昂的陈词,让原本还一片死气沉沉的大周将士,渐渐开始双目有光起来,一个个紧握着手中的兵刃,撑大了一双眸子,直直的望着夜陌寒。 夜陌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今日,孤,夜陌寒,将御驾亲征,同众位将士们一起,同西凉人决一死战。 古人背水一战,尚且以一敌十,大败帝君。 孤相信,我大周将士,定能以多胜少,打的他西凉人,抱头鼠窜! 灭西凉,保卫大周!” 说着,夜陌寒举起一只手,攥起拳头,高高的悬在头顶。 “灭西凉!保卫大周! 灭西凉!保卫大周! 灭西凉!保卫大周!” 热血沸腾的宣告声,在校场上此起彼伏,夜陌寒看着已经被振奋而起的士气,炯炯有神的眼眸之中,顿时投射出一道光亮。 夜九宸!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打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错了! 就算是毫无胜算,我夜陌寒,也绝对不会就此认输! 就算是今日死在战场之上,也绝对不要任你摆布! 夜陌寒心中想着,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得用力攥紧了拳头。 而他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山巅之上,夜九宸一身墨锦色的长袍,正伫立在那里,衣袂随着微风吹拂而轻轻摆动着。 漆黑深邃的眼,将大周军营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那一声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宣告和口号,从大周军营内飘荡而出,也飘进了夜九宸的耳朵里。 顿了顿,夜九宸唇角微微一勾。 岳城站在夜九宸身后。 “主子,夜陌寒果然如你所说,准备御驾亲征。” 夜陌寒背对着岳城,薄唇轻轻张启,不辩情绪的幽幽开口。 “我突然理解了,月儿说的一句话。” 岳城一怔。 “王妃?”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有时候不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亲人,更不是你的爱人。 而是,你的敌人!” 夜陌寒了解他,所以知道他设计这一切,将所有人都当做他棋盘上的棋子,任意操控。 夜九宸也了解夜陌寒,所以知道夜陌寒这一生最不想要输给的人,便是他。 正因为不想输,不想成为夜九宸的棋子,所以才会在明知这一切也很有可能是在夜九宸的算计之中,仍旧不甘心、不死心。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让夜九宸顺利的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岳城微微垂着头,仔细的思忖着夜九宸的这句话,恍然大悟。 “那主子,我们接下来……” “观战! 适当的时候,放一把火,添一点柴,让这把火烧的足够旺,足够烧到临安。 只是……” 说着,夜九宸突然欲言又止,黑眸之中的光亮,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幽暗。 只是,走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要进行这一战。 只希望,黎民苍生,不会因这场战争,而受到任何的牵连。 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岳城很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夜九宸那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是什么,夜九宸也很快便收敛起心神,深吸一口气。 “走吧。” 说罢,夜九宸转身,快速的将颀长如神坻一般的身形,隐没在了苍山密林之中。 仿若,从未出现过。 同一时间,西凉军营。 傅尧虽然已经换好了一身的戎装,却坐在营帐内,没有去到校场。 昨晚整整一晚,他都没有办法合眼,更加没有办法入眠。 只要一合上眼睛,夜九宸出现以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皮影戏一般,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挥之不去。 夜九宸漆黑的眼,低沉暗哑的嗓音,还有说出的那些话,也宛若魔咒,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响彻着。 不知道为什么,傅尧心里总有一种直觉。 好像,事情走到今天这必然一战的地步,是在夜九宸的计划之内的。 一直以来,他也好,夜陌寒也好,所走的每一步,仿佛都是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推动着。 甚至于,傅尧觉得,夜九宸突然之间改变主意,不让自己去大周军营交换自己的家人,也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有更有力的筹码,更合适的人选,代替自己。 这个人选,自然就是江听白。 这些猜测一个一个的窜出脑海,傅尧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带着将士们,却打这一场仗。 可是该不该,都要打。 失踪的不是别人,而是西凉的太子殿下,而是西凉的将士们一个个的早就已经热血沸腾,整装待发,势必要同大周决一死战。 所以,如今即便他不想,也已经控制不了了。 想到这里,傅尧不禁苦笑一声。 夜九宸! 之前不觉得,如今看来,他真的是一个玩弄权谋,算计人心的高手。 仿佛只要他想,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是真的,想要同江行烈,同整个西凉为敌…… 傅尧不敢想了。 他甚至不明白,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这般,那夜九宸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要皇位么? 要那个至高无上,足以统治一切的权力? 如果是其他人,傅尧会坚信不疑,是因为这个原因,可偏偏这个人,却是夜九宸! 那样一双深沉锐利的眼眸,那样一个谪仙一般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会因为权力和地位,而玩弄权术的人? 况且,夜九宸身边,还有一个冷月。 傅尧甚至想,如果夜九宸和冷月加在一起,如果想要那个位置,简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也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 所以,如果都不是的话,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距离午时,越来越近。 客栈内,冷月将行云绑在屋子里以后,就来到了一楼大厅。 原本只有芜菁一个人跟在冷月身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月临走时扔下的那一句话,导致江听白呆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最后,干脆直接抛下行云,也跟着冷月下了楼。 看见江听白出现,冷月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擎着一双一如既往平静冷漠的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江听白自己心虚了。 “房间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收回视线。 我信你个鬼! 编理由都不编的像样一点,怎么跟老娘混的? 冷月不理会江听白,江听白倒也没自己找怼,两个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旁,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片刻功夫,芜菁从外面进来,走到冷月跟前,附到耳畔低语了几句。 冷月一双原本还算平静的脸,顿时就蒙上了一层寒霜。 江听白坐在一旁,听不见芜菁和冷月说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不喜。 “喂,我说,不带你们这样的啊! 早上也是,你和夜九宸说话偷偷摸摸的。现在你和芜菁说话也偷偷摸摸的,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好歹咱们现在也是乘坐同一辆马车,睡过同一间屋子。” 江听白知道冷月的个性,跟她迂回着,她只会比你更迂回,三绕两绕的就给你绕进去,然后话题就谈不下去了,所以心里有意见,只能直截了当的说明白。 但是直说是直说了,江听白却忘了另外一件事。 “嗯,说的也是,确实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冷月煞有其事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江听白见状,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顿时弯了起来。 “是吧是吧,来来来,说说,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江听白说着,往前凑了凑身子,用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冷月。 冷月却是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淡淡启唇道: “但是我就是不想告诉你,你能咋的?” 江听白:“……” 江听白只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来了个彻彻底底的透心凉,心飞扬。 他在就忘了,冷月这人除了不能迂回,还有个怼死人不偿命的毛病来着? 第531章 跟人私奔了 江听白一张脸,黑的那叫一个彻底,简直跟灶头的锅底可以相媲美。 说话间,几个布料商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冷月和江听白坐在大厅之内,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几个人就笑嘻嘻的来到冷月跟前。 “娘子早啊,你相公呢?” “跟人私奔了。” 江听白:“……” 几个布料商人:“……” 充当背景板的芜菁:“……” 她们家王妃可不可以,不要胡话说的这么一本正经,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江听白更是一脸嫌弃,心中忍不住吐槽。 所以,听冷月说话一定要善于分辨,如果分辨不出来,那就一色当假话听。 几个布料商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布料商人一:“娘子真会说笑。” 冷月认真脸:“你怎么知道我是说笑呢?” 布料商人一:“……” 冷月穷追猛打:“你看你们,问我我答了,你们还不信,那你们问我干啥?” 所有布料商人:“……” 我们不问了,不问了行了吧? 对话间,芜菁已经悄无声息的将客栈的门窗全都紧紧关闭了起来。 几个布料商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在了冷月隔壁的桌子上。 “小二?小二?” 布料商人二的嗓门最大,之前在去往边境的那家客栈遇到的时候,也是他咋呼的最欢。 一坐下,布料商人二就忙不迭的喊了起来。 而几个人这个时候也终于发现了异样。 “奇怪,掌柜的和小二怎么都没在。” “是啊,生意不做了怎么的?” “小二,小二,人呢?” 布料商人不说,江听白还不觉得,听他们这么一说,江听白才猛地反应过来。 对啊,偌大个客栈,掌柜和小二居然都不在前面守着。 不是太奇怪了么? 不仅如此,芜菁刚刚还悄无声息的将门窗全都关了起来。 正想着,就见后堂处小心翼翼的窜出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店小二。 “喂,小二,喊你半天,你没听见啊。” 布料商人二一脸的不高兴,小二却只能弓着腰,赔着笑,快步走到几个布料商人跟前。 “几位客官,想来点什么?” “把你们店里的那几个招牌菜都端上来,再来点酒。” “好……好的!” 小二死死的低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有人在后面放狗追他一样,急急忙忙的转身进了后堂。 几个布料商人看见了,不由得嬉笑一声。 “这小二,今个有点奇怪啊。” “就是,昨天还好好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见刚刚才离去的小二,这会子竟然又回来了。 不只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两盘菜。 小二一言不发的将菜放到几个布料商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二话不说,又转身进了后堂。 就这样,往返几次,很快,几个布料商人面前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好酒好菜。 饶是几个人之前一直表现的大大咧咧的,这会子也不由得觉得奇怪,一个个神色异样,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就在小二上完最后一盘菜,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喂,我们没点这么多。” 说话的是布料商人三,冷月和芜菁都记得,是这群人里,最不爱说话的。 结果这一嗓子,小二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回……回客官的话,这些酒菜,是那位娘子帮各位点的。” 小二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从一开始出现到这会儿子,眼神压根就没敢往冷月那边瞟一下。 几个布料商人听小二这么一说,顿时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对准了坐在一旁的冷月。 手上的力道变松,小二直接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回了后堂。 布料商人们看着冷月,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还是布料商人一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朝冷月说道: “娘子这是……” “没事,钱我交过了,你们放心吃。” 几个布料商人:“……” 他们不是说这个好伐? 微微顿了顿,布料商人四和布料商人五,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是谁把门窗都关上了?” “是啊,这也太热了。” 而布料商人一还在和冷月客套着。 “这这么好意思让娘子破费呢,而且,这也属实有些太过丰盛了,我们几个虽然是糙汉子,但也吃不完啊。 不然娘子过来同我们一起吧,反正是娘子花的钱,也不好浪费。” 面对布料商人言辞真诚而又恳切的邀请,冷月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用有心理负担,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吃的好点是应该的。” 冷月一句话出口,刚刚还算热闹的大堂,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死寂一般的安静。 江听白从刚刚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一直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观察着几个布料商人和冷月的表情、反应,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 在看见小二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端上来一桌子酒菜的时候,心中就已然有了猜测。 昨晚冷月还劝自己说,不要在这几个人身上打主意。 因为将死之人,是传递不了消息的。 当时江听白还在想,这几个人,冷月和夜九宸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果了。 结果没想到,一大早吃过早饭,夜九宸就离开了。 剩下冷月一个人,江听白原本没觉得她会动手。 毕竟,她就算武功再高强,加上一个芜菁,也就只有两个人。 而对方如果真的是江行烈派来的,那么势必个个是高手。 以二敌五,太冒险了,不像是冷月会干的事。 结果冷月用事实告诉江听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以为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你以为。 此刻,冷月不但打算以二敌五,还光明正大的告诉了人家。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 虽然,他很想让那几个人获胜,这样一来,自己可以重获自由,不再被冷月钳制挟持。二来,也可以将消息马上传递回临安,禀告给江行烈,赶在夜九宸有下一步行动之前,让江行烈做出准备。 可是转念一想,江听白又发现,自己不怎么想让冷月有事。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昙花一现,但他毕竟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瞬间,对冷月萌发过情感的小火苗。 即便,那个火苗还没等燃烧呢,就被冷月毫不留情的给踩灭了。 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磨灭不了。 思及此,江听白不禁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最后,这几个人如果想要对冷月动手,那他就搬出太子的身份,保下冷月的性命。 也不枉,和冷月相知一场,也不枉,自己曾经也燃烧过短暂而又刹那的小火苗。 虽然江听白脑子里几乎演绎了一场清宫大戏,但实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眨眼之间。 几个布料商人听闻了冷月的话,一个个脸上之前的笑意和放松,全都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毫不掩饰的凝重和阴冷。 布料商人一:“娘子还真是爱开玩笑。” 冷月:“都说了不是开玩笑,怎么就不信呢?” 布料商人一:“所以,娘子这是打算要跟我们几个动手了?” “不是!” 冷月寡淡着一张脸,不辩情绪的回道:“不是动手,是打算要了你们几个的狗命!” 冷月近乎于狂妄的话,让几个布料商人的眼底,顿时染上一抹愠怒。 布料商人三冷笑一声:“所以,娘子是知道我们几个的身份了?” “嗯,八九不离十吧。” “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们兄弟几个自问很是谨慎,没有可以让你们看出端倪和破绽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是很赞同。 “这倒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们演的都很逼真。” “那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几个布料商人和冷月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着,气氛倒是和谐的有点不像样。 江听白原本已经搬好小板凳,准备看一场动作大戏了,没想到冷月和这几个人竟然聊起来了。 这不像冷月的脾气啊。 咋这么有耐心呢? 冷月不知道江听白此刻心里的想法,也更懒得去想,去关注,只是看着几个布料商人,灼灼而来的目光,眼前顿时有一种面对充满求知欲儿童的既视感。 哎,做个好人吧。 胸前的红领巾好久都没鲜艳了呢。 “很简单,你们几个是做布料生意的,却个个身怀武功,而且都是不俗之人。 之前出现在那家客栈,还算是说得通。 可是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太奇怪了。 怎么的,现在的布料生意都这么难做,需要你们跟山精野怪啥的卖布了? 关键它们也用不上啊。” 冷月的话让几个布料商人不由得脸色一僵,为首的布料商人一,更是在微微错愣之后,勾唇一笑。 “原来如此,王妃聪慧机敏过人,倒是让我等佩服。”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几个人却已然从椅子上依次站了起来…… 第532章 严肃点 客栈内的气氛,伴随着几个“布料商人”的集体“起立”,霎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芜菁站在冷月身后,神情严肃,目光肃杀,像是一只被拉满的弓。 饶是江听白,此刻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只有冷月,表情寡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那几个已然站起来,满脸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布料商人,冷月一本正经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我收到你们的佩服了,坐下吧。” 几个布料商人:“……” 虽然他们之前同冷月打过交道,也提前得到过关于冷月的消息,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是此刻,几个人还是被冷月一番深陷操作弄的一阵语塞。 所以,这话他们该怎么接? 啊,不用不用,不用客气,站起来是应该的? 太特么吊诡了! 这特么要打架杀人了,严肃点严肃点! 想着,为首的布料商人一立刻凛了凛神色、 “王妃虽然为人聪明,但可惜了,到底是个女子。 我们知道你和你手下的婢女,都是高手,但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人,就能奈我们五个人何了?” “当然不能了。” 冷月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几个布料商人闻言脸色均是一僵,就连江听白,都开始越来越看不懂冷月这番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知道打不过还嘚瑟? 不! 不对! 冷月的个性虽然看起来冲动,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但实则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就算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也绝对有八分把握。 所以,眼下看起来,冷月是处于劣势的那个,但江听白知道,她一定还有其他的准备。 但到底是什么呢? 江听白凛着一双剑眉,黑眸宛如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的打在冷月的身上,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身体,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嗯? 头怎么有点晕? 几个布料商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沉默了一会,随即再次看向冷月。 “王妃是想要拖延时间么? 那对不起了,我们几个不能给你这个机会,等待王爷的回来了。 原本,王妃若是不戳破,我们可能暂且还会相安无事,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王妃,得罪了!” 说罢,几个人瞬间摆好攻击的架势,眼眸中随即迸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凶光。 下一秒,几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冷月就袭击而来。 彼时,冷月却完全没有处在危险境遇下的自觉,安静而又淡然的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只是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而那几个布料商人已然跃身而起,朝着冷月袭击而来。 江听白见状眸光一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起身,而且是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让冷月小心。 然而下一秒,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个瞬间,一股血气,毫无征兆的从脚底板就涌上了头顶,紧接着身子像是在这一瞬间都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几欲站立不稳。 江听白本能的用手按住桌子边缘,借以来稳住身体。 怎么回事? 而江听白这边发生了异样,那几个布料商人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几个人身上的力气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一样,根本无法站立的稳,一个个的,站在原地左晃右晃了几下,随即便噗通噗通的,倒在了地上。 冷月从始至终都坐在原位,悠闲恣意的喝着茶,好像一切事情都和他无关一样。 见几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冷月这才微微侧了侧眸,朝着几个人看了过去。 只是一双眼,却好似死水一般,寂静无波。 “都跟你说坐下坐下了,怎么不听话呢?” 这回好,非要站着,摔了吧。 几个布料商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冷月。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那些酒菜,他们明明没有动过。 江听白此时还扶着桌子,看着情势急转直下,两级反转,心中不由得浅笑一声。 他就说吧,冷月怎么可能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可是脑海里,也窜出了和那几个布料商人同样的问题。 冷月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他从始至终都和冷月呆在一起,根本不见她有任何特别的举动,而且他看的很清楚,那些酒菜,那几个布料商人,连碰都没碰过,更何论吃了?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几个中招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踏马连自己也中招了? 啊? 谁来给他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一会子事? 想到这里,江听白就忿忿不平的朝着冷月瞪了过去。 亏他之前还想着要保下冷月的性命呢。 结果人家压根不需要不说,还连带着连自己一起算计了! 传说中的孔雀开屏,自作多情,说的就是自己了。 突然转变的局势,让客栈的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顿了顿,冷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慢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着那几个布料商人走了过去。 几个人躺在地上,一个个心怀不甘,睚眦欲裂的也回看向冷月。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事情突然就会变成这样了。 此时的冷月就宛若一个从雪山之巅走下来的女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冽的强大气势,让人根本无法招架。 能够轻而易举的,要了他们几个的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冷月带着芜菁,几步走到几个人的面前。 冷月寡淡着一张脸,琥珀色的瞳眸毫无波澜,稍稍停顿了一下,薄唇随即轻轻张启,朝着身后的芜菁吩咐道。 “你来吧,我现在还怀着孕呢,不能杀生。” “是!” 几个布料商人:“……” 一旁的江听白:“……” 你还知道你自己怀着孕呢? 咋的,不是自己动手,就不算杀生了呗? 芜菁提着手中的佩剑,光线的折射下,锋利的剑身折射出银色的剑光。 几个布料商人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上下就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芜菁手中的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即将终结,却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布料商人三咬牙开口: “王妃!” 芜菁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冷月。 布料商人三继续说道:“我们几个技不如人,死在王妃手上,心甘情愿,只是,王妃能不能在临死前了却我们几个的一桩心愿,让我们死个明白? 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布料商人的一番话说完,冷月却置若罔闻般,朝着芜菁使了个眼色,然后慢吞吞的背过身去。 芜菁心领神会,直接收起剑落,一剑刺中了布料商人三的胸膛。 布料商人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冷月会连告知真相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命人杀了他。 她不是嘴硬心软,为了几个陌生的小孩子,就大开杀戒么? 她不是心地善良,放走了那对受丈夫虐|待的母子么? 为什么现在会…… 布料商人还没等想明白,芜菁的剑已经毫不留情的从他的胸口拔了出来,鲜红的血狰狞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又漂亮的抛物线。 同时带走的,还有布料商人三的性命。 其他几个布料商人看着自己的同伴就这么死了,自知自己的时间也不剩多少,一个个都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他们原本就是杀手,这一生,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杀手的结局,不是杀了别人,就是被别人所杀,死在冷月这样的人手中,他们不亏。 只是,他们却和布料商人三一样,想要知道冷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动的手脚。 当然,布料商人三的结局,已经明确的让他们清楚知道,这个答案,他们永远都不会知晓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眨眼之间。 芜菁下手快狠准,地上的几个布料商人,已然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芜菁用其中一个人的衣服擦干净剑上的血迹,面无表情的走到冷月身边。 “王妃。” “嗯,把门窗打开。” “是!” 芜菁领了命,前去开窗开门,冷月则是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走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江听白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冷月,一张脸则是阴沉无比。 冷月抬眸,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一眼。 “放心,一会药性就散干净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江听白的问题让冷月先是一个错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用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目光,看向江听白。 江听白一脸不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 江听白更不解了:“为什么我该知道?” “我跟你说过啊,反派死于话多。” 江听白:“???……!!!” 第533章 没有鲜血,却又沾满鲜血 江听白的脑子里转了个九曲十八弯,总算是想起来,之前冷月确实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反派死于话多。 但是这跟她不告诉那几个人答案有什么关系? 看着江听白一脸懵逼的样子,冷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以你的智商,这辈子估计是理解不了了,听话,别纠结了哈。” 江听白觉得胸口都要呕出血了。 江听白愤愤地的坐回到椅子上,还没等还口,猛地察觉到一阵异样。 刚刚他不是头晕无力到几乎站立不稳么? 怎么现在……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瞪大了一双眼睛,朝着四周看了一圈。 猛地,江听白反应了过来。 “你是在空气中动的手脚。” 冷月撇撇嘴,我可厉害了,还在空气中动的手脚。 “不过是一些无色无味,可溶于风散于气中的麻沸散,一见风,就可以被消散,药性也就会渐渐消失。” 站在冷月身后的芜菁,不辩情绪的回答了一句,江听白随即恍然大悟。 她们两人,应该是提前服下了解药,而自己没有服,所以才会一起中招。 怪不得,一开始芜菁要将门窗都关起来。 怪不得,冷月还给这群人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不过是分散那群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把所有的戒备和谨慎,都放在那桌酒菜之上,从而忽略其他地方。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由得垂眸笑笑。 冷月这番睿智和心思,缜密和谨慎,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而且,她胸膛里那颗心,仿佛和她外表这个人,截然不同。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怪不得,昨晚那么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的劝自己,不要在这几个人身上费心思,原来是早就部署好了一切。 对于江听白的这个说法,冷月倒是不置可否。 “嗯,身为女孩子,就得言出必行。” 江听白:“……” 说你胖你还得喘两下咋的。 说话间,芜菁已经去处理那几具尸体,看着芜菁瘦瘦小小的身子,拖起一个壮年男子,竟然毫不费力,不由得心下一阵唏嘘。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 “喂,夜九宸知道你今天做的事么?” 江听白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冷月不禁莫名其妙了一瞬。 “嗯?” “夜九宸那么在意你,即便是这般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应该也不放心吧。” “江听白!” “怎么?” “你说说你这个人,就不能有点记性么?” 江听白:“???” “都说了不要以为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你以为,怎么还是以为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你以为呢?” 江听白整个人都凌乱了。 什么以为不以为的? 客栈外,天空湛蓝,阳光渐渐炙热浓烈起来。 两国边境处,夜九宸伫立于山峦之巅,抬头看了看已经挂在最高点的日头,又再次垂首,看了看下方已经对垒而立的西凉、大周两军,黑眸之中,瞬间投射出如黑曜石一般,神秘而又暗哑的光泽。 战场之上,傅尧和夜陌寒均是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浑身上下都带着凛冽和肃杀之气。 两国的将士,更是个个容光焕发,斗志昂|扬。 傅尧手持长枪,立于战马之上,朝着对面的夜陌寒大声质问: “帝君还是不打算将我西凉的太子殿下、王爷和王妃归还么?” 夜陌寒也是同样的立于战马之上,听闻了傅尧的话,却是冷冷嗤笑一声。 “孤已经说了,你们的太子、寰王、和王妃,不在我大周军营之中。” 傅尧抿了抿唇。 不是不相信夜陌寒的话,凭冷月和夜九宸的本事,傅尧相信就算是夜陌寒,也没有可能轻而易举的将她们二人制服。 所以,真的很有可能,江听白、冷月、夜九宸,都不在大周军营之内。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必须得有人为这三个身份尊贵之人的失踪,来负责。 也必须,得有一个结果。 所以…… 想到此处,傅尧深吸一口气,随即横眉一冷,眸光一窒,将手中的长枪竖起,直击苍穹。 身后的西凉军队,顿时响起鼓声阵阵。 西凉将士们个个手持兵刃,长呵一声,朝着对方大周将士坐在奔跑起来。 同样的,夜陌寒也挥动手中的长剑,示意大周的将士。 大周的将士们口里喊着“灭西凉”的口号,长驱而上。 两军,很快在边境交锋而起。 兵刃相接的声音,风沙而起的声音,嘶鸣吼叫的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傅尧和夜陌寒都各自加入了战斗之中。 而不远处的山巅之上,夜九宸和岳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岳城看着大周将士的士气大振,不由得有些担心。 “主子,按照现在大周军队的士气,西凉想要获胜,恐怕有些难。” “嗯。” 夜九宸闻声,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从始至终都翻涌着深沉而又讳莫的骇浪,让人琢磨不透,又心神震颤。 “这一场仗,谁胜谁负都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经过这一战,远在临安的江行烈,势必会坐不住。” 岳城瞬间明白了夜九宸的意思。 只是…… “这一战,能够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么?” 说起这个话题,夜九宸的神色也一瞬间凝重了下来。 他想要的,从头到尾都是和冷月安安静静的,不收任何人打扰的神仙眷侣生活,而这样的生活,不是建立在常年征战,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之上的。 如果要面对的人不是江行烈,或许他可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可是老天爷永远都不会按照你的意愿而行事,你越想要什么,就越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于夜九宸来说,只要是为了冷月,天下的一切,皆可舍弃。 必要的时候,战争、鲜血,又如何? 他不需要任何人懂,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他只要冷月! 想到此处,夜九宸眸光瞬间冷冽坚定起来。 “一战不够,那就两战,两战不够,那就十战!” 就算前路崎岖,荆棘密布,也绝对不会阻挡他一分一毫的脚步。 岳城闻言,不禁朝着夜九宸躬了躬身: “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 这一战,足足从日头当空,战到西斜。 原本湛蓝色的天空,也渐渐被一片浅灰色所取代,橘色的晚霞将天边染成了最后一抹橙红。 战争停止。 两军都是死伤惨重,战场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尸体,鲜血如河流一般,顺势流淌而下,将边境的大地,染了个通红。 只是这一战,两军并未分出胜负。 各自偃旗息鼓,回到各自的军营修整。 夜九宸乘着风,伫立在山巅,看着脚下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脸,此刻也变得线条凌厉。 铅灰色的苍穹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阴云密布起来,一如此刻夜九宸的脸。 蓦的,天边一道惊雷闪过,一瞬间,将天空劈砍成了两半。 惊雷闪过,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作响。 “轰隆隆——” 骤雨,倾盆而下,像是要掩盖这一场厮杀和生命的流逝。 夜九宸依旧没有动,像是一尊雕塑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直直的伫立在那里,任由雨水肆无忌惮的浇打在他的身上,脸上。 漆黑浓密的发丝,被雨水浸湿,略显凌乱的贴在他的脸颊之上,肩头之上,原本墨锦色的长袍,此刻也因为被雨水打湿,而显得颜色更加深沉。 岳城见状,不禁有些担忧。 “王爷,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待会!” 夜九宸沉着声音,不辩情绪的回了一句,岳城见状,嘴唇不禁翕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陪着夜九宸站在原地。 夜九宸黑眸讳莫不清着,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手上没有鲜血! 却又沾满了鲜血! 可是他不会后悔! 也不能后悔! 客栈内,冷月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心情也是一阵烦躁压抑。 芜菁贴心的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冷月的身上。 “王妃,下雨了,天气凉。” 冷月没有动,任由那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暖意传来。 芜菁看了看窗外。 “王爷和岳城走的时候,没有带伞,这个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被淋到雨。” 芜菁自顾自的说着,冷月却并没有接话。 早上夜九宸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做什么,只是说要她等他。 冷月也很贴心的没有问,就这么安静的等着,顺便把江行烈派来的那几个人给解决了。 原本,如果冷月不动手,那几个人也是不会动手的。 因为他们虽然是江行烈派来的,但是目的,绝对不是现在就对冷月和夜九宸下手。 但是冷月从来都不是圣母。 既然有人想要杀自己,总不能人家不动手,自己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第534章 中二不中二 大雨继续着,肆无忌惮的将沁着凉意的雨滴倾洒在大地之上。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窗户吱呀作响。 芜菁见状,连忙上前打算将窗户关上。 “开着吧。” 冷月察觉到芜菁的意图,不由得开口淡淡说了一句。 芜菁一顿:“可是王妃,你怀着身孕,不能着凉。” “没事,我姓冷。” 芜菁:“???” 姓冷跟着凉有啥关系? “哈哈……” 芜菁还处于懵逼之中,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爽朗的笑声,闻声,芜菁不禁抬眸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见江听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吊儿郎当的晃着折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吃了翔表情的行云。 芜菁倒也能理解,换做是谁,被绑着装箱了两天,脸色都不带好的。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这位轴,脑子没有他家主子活泛呢? 江听白的出现并没有让冷月有丝毫的反应,甚至连之前听见笑声,她也只是坐在原处,拄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 一直到江听白坐到跟前,冷月都没舍得赏一个眼角的余光。 “姓冷就不怕凉了? 本太子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江听白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意外的,冷月依旧没有给任何反应和回应。 见状,江听白不由得有些好奇,顺着冷月的目光往外面看了看。 这是看啥呢?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想着,江听白忍不住直接询问了出来。 只是答案,却有点让他接受不了。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面瘫脸,面无表情又不带情绪的淡淡回应了一句。 “没有,但我觉得相比较来说,看雨比看你顺眼多了。” 江听白:“……” 他自己主动送上来给人怼的,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防止自己等会被冷月直接气到吐血,江听白连忙坐正了身体,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平静下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朝冷月继续询问道: “喂,你家夜九宸,什么时候回来啊?” 提到夜九宸,冷月总算是换了个动作,拄着下巴,将目光从外面移转到江听白的身上。 “你找他有事?” “嗯,有点事。” “什么事?” “男人之间的事。” 江听白神秘兮兮一笑,似乎是故意想要挑起冷月的好奇感一般,然而冷月却只是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琥珀色瞳眸,朝着他眨巴了两下。 “哦,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江听白:“……” 不知道你跟我说那么多! “不然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江听白:“打什么?” 冷月:“……” 哎哟卧槽! 怎么一不小心又跑出来现代的词了? 还以为自己在古代生活的够久了,都忘记原本是个现代人的事实了。 面对江听白的一脸懵逼,冷月随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朝着江听白说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江听白想了想,再次:“……” 那是我在不在意的事么? 那不是你主动提起来的么? 然而冷月此时已经不管江听白脸上是怎样一副调色板表情,已然拄着下巴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细密的雨丝。 气氛,一下子就僵了。 话题,也聊不下去了。 芜菁如今早已经习惯,江听白和行云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冷月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她能凭实力将天聊死的本事,但每每经历,还是会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憋闷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江听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干脆和冷月一样,拄着下巴看雨。 反正他现在是被软禁看守着的。 哎,没有人权没有灵魂被软禁着的软萌太子,就是这么可怜而又弱小无助。 而夜九宸回来的时候,刚刚好就看见冷月和江听白一人坐在桌子的一侧,用手臂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画面。 一瞬间,夜九宸眼眸幽深了几分。 “王爷……” 芜菁第一个发现夜九宸回来,看见他浑身湿漉漉的,不由得心下一惊的唤了一声。 听到芜菁的这声唤,冷月和江听白也随之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夜九宸,我等了你……” 江听白一脸兴奋,天知道和冷月独处,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所以听说夜九宸回来了,简直像军人见到老百姓一样热情,就差两眼泪汪汪的上前握住夜九宸的手了。 只是,兴奋的起身转眸,看向夜九宸,说了一半的话,却在看见夜九宸的样子的时候,生生的就戛然而止。 他这是……怎么了? 冷月听说夜九宸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江听白那么丰富多彩,千变万化。 但见到自家妖孽浑身被雨淋湿的模样,一张原本就寡淡清冷的脸,骤然间,更是蒙上了一层寒霜。 要死了? 冷着一张脸,冷月没好气的朝芜菁吩咐道: “去给王爷准备一身换洗的衣服,然后再让店小二送一大桶热水到房间里来。” “是,奴婢遵命!” 感受到冷月身上蔓延出来的,浓烈的愠怒和寒凉,芜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领了命,瞬间脚底抹油快速的溜出了房间。 临走时,还不忘好心的“提醒”着,看了江听白一眼。 然而原本聪明睿智,心思过人的西凉太子江听白,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在碰到跟冷月有关的事情上,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智商锁住,一丁点都不带往外跑的。 江听白一脸莫名其妙的问行云:“芜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行云难得的智商占领高地一回,听江听白这么说,立刻有些同情自己主子起来。 哎! 好好的人,怎么说傻就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房间的另外一边,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立着,旁若无人一般,彼此对视着,眼中根本放不下对方以外的人,自然也听不到对方以外的声音。 了解冷月如夜九宸,又怎么看不出她生气了? 冷月皱一皱眉头,夜九宸都是心疼的要死的人,又怎么能见得了她生气? 想着,夜九宸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担忧。 “月儿,对不起,我……” “你是挺对不起你自己的,而且也对不起我!” 冷月不等夜九宸一句话说完,直接毫不留情的冷冷打断。 夜九宸漆黑的眼底,不禁浮现一抹愧疚,更加浮现出一抹无奈。 “我没有告诉你我去哪里,做什么,是因为我知道没有危险,一定会回来,不想要让你担心。” “别整没用的!” 冷月继续没好气的回怼过去,顺势上前一步,用手去扒开那些贴在夜九宸额头、脸颊上的湿润、而又细碎的发丝。 真是的,把她家小妖孽的绝世颜值都给挡住了。 但是还是踏马的要命的好看,怎么办? 传说中的湿|身|诱|惑是不是就是这样? 好想现在就给她家小妖孽扑倒,然后按在地上,不断的摩擦摩擦。 对此,冷月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一切不馋人家身子的喜欢和爱,全都是耍流氓! 夜九宸不知道冷月心里小人那策马奔腾的内心戏,只是见到冷月这样一幅样子,心头不由得一暖,随即抬起手,猝不及防的将冷月的手握住。 “担心我了?” 低沉婉转的上映,不知是不是因为淋过雨的关系,竟然透着几分要命的性感。 冷月喉咙微微一动,眼眸也随之一深。 下一秒,在夜九宸毫无防备之际,直接踮起脚尖,在夜九宸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算作给夜九宸的答案。 一旁的行云和江听白眼睛都瞪大了,有种想要怒摔桌离开的冲动。 这日子还有没有法过了? 一言不合就秀恩爱,撒狗粮,就不能照顾照顾他们这些单身狗? 事实证明,不能! 冷月像是江听白和行云完全不存在一般,冷冷开口朝夜九宸训斥道: “你出去就出去,搞事情也好,干嘛都好,下雨了不知道避避雨? 多大年纪了,还玩非主流,中二不中二?” 冷月一番话里带了许多夜九宸从前未曾听过的词汇和句子,但他已然知道冷月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所以不比以前,现在冷月即便偶尔说出一些陌生而又新奇的话,他也不会觉得奇怪,反而会觉得可爱。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心里觉得她可爱,不然非得做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给自己证明! 她是大佬! 大佬是不需要可爱的! “嗯,是我不好! 只是……” 说着,夜九宸不禁垂了垂眼眸,状似无恙一般,片刻,才重新低低启唇,宛若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 “我想用这场雨,将自己洗干净!”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些久远的,久远到真的是上一辈子的回忆,猝不及防的,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是她第一次拿起枪,上战场,结束他人的性命。 那个时候,她也希望有一场大雨,能够将自己洗干净。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缓了缓心神,将手从夜九宸的大掌中抽出,改为双手捧着夜九宸的脸,然后用力的踮起脚,照着夜九宸额头,就是一下。 “muma~” 第535章 我帮你 原本就安静的房间内,冷月往夜九宸额头上这一下极其用力而又富有的感情,顿时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 夜九宸身子骤然间僵硬在了原地,擎着一双黑眸,深沉而又深情的,深深凝望着冷月。 而站在一旁的江听白和行云,则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听白觉得,自己再不阻止指不定这两位等会就当着自己的面,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了。 想着,江听白不顾行云的劝阻,直接就上前。 “哎哎哎?注意点行不行,这还有人呢?” 听闻了江听白的话,冷月则是平静的转过头。 “人?哪呢?” 江听白挺了挺胸膛:“本太子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 “你不是狗东西么?” “我……” “噗嗤——” 江听白被冷月一句话怼的直接急火攻心,话都说不连贯了,倒是夜九宸,听到这里,阴郁了一整天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甚至直接是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江听白就不高兴了。 你媳妇骂我,你还笑? 有没有点人道主义了? 而冷月见到夜九宸笑了,原本凝重而又寒凉的眸光,也终是如云雾散开,清冷澄澈了起来。 夜九宸又怎会不知? 冷月这一番神仙操作,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想要让自己的心情好转起来。 一想到这里,夜九宸胸膛里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双紧紧的包裹住一般,暖意融融。 顿了顿,夜九宸顺势牵过冷月的手。 而这边江听白已经放弃了,放弃了在冷月面前的任何抵抗,直接转向夜九宸。 “我有事要同你说。” “可以!” 夜九宸点了点头,冷月刚刚转缓的神色,却猛地一下子再次阴沉了下来。 只是,赶在她开口之前,夜九宸又心照不宣的自顾自说道:“不过,要等我更衣沐浴过后,不然,月儿会不高兴。” 冷月脸色又好了。 嗯,还行! 她家小妖孽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江听白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把狗粮,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直接飞出来。 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冷月,再看一看虽然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却依旧满面暖意的夜九宸,随即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招呼上行云,直接转身就走。 惹不起惹不起! 本太子总躲得起吧。 前脚江听白刚离开不久,后脚小二就送来了热水。 房间里,夜九宸背对着冷月,站在浴桶面前,袅袅腾腾蒸腾起的热气,将夜九宸整个人周身仿佛都笼罩上了一层白色的烟雾,如梦似幻。 夜九宸脱下袍子,紧接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一般,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去。 只见冷月双腿一盘,极为大刀阔斧的坐在床榻之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 见夜九宸停下来,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谁让你停下来的?继续继续!” 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却顺势挑起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好看的黑眸也顺势眯了眯,随即低沉暗哑着嗓音,低声开口。 “娘子不把嘴角的口水擦擦么?” 什么玩楞? 口水?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回彻底完犊子了,大佬人设再也挽救不回来了! 虽然心中慌得一批,但面色上冷月还是维持着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气势,抬起手,状似随意的在嘴角抹了一把。 嗯? 干的? 不对! 想着,冷月随即抬起头,朝着夜九宸冷冷看去。 没有意外的,冷月在夜九宸漆黑的眼底,看见了一抹毫不掩饰的戏谑和狡黠。 呵呵! 很好! 她家小妖孽学坏了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男人得管,小树得砍! 冷月绷着一张寡淡的面瘫脸,慢慢的从床榻上站起身,提起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的,一步一步,朝着夜九宸走了过去。 而夜九宸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一般,就那么毫不示弱的挑着唇角,戏谑着眼眸,然后随手,却解里衣的绳扣。 冷月:“……” 你|大|爷|的夜九宸! 居然想要色|诱老娘! 老娘是那么容易就被色|诱得了的人么? 好像还真是…… 心里虽然天人交战,但是面色上冷月依旧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颤抖一下。 而夜九宸也是,邪|魅不羁的解开绳扣,然后脱掉里衣,露出里面肌肉贲张的,而又纹理清晰的上身。 两人如今已经都有了孩子了,自然不可能是第一次坦诚相见。 但此时看见,冷月还是忍不住很没有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没办法,她家小妖孽实在是长得,太引人犯罪了。 一个男人,比女人白也就算了,居然还白的一点都不娘。 而且夜九宸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虽然肌肤白皙,但该有的肌肉,一块都没少,什么人鱼线马甲线什么的,也都是赫然清晰。 尤其之前被雨淋湿,身上此刻还隐隐的挂着一些水痕和水珠,看起来更是引人遐想不已。 再配上他身后那袅袅腾腾的水汽…… 简直要人命!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最主要的了! 最主要的是,冷月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小妖孽居然刚刚戏弄自己不说,居然还来这套。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努力的将心里已经心猿意马,恨不能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小人往下使劲按了按,然后装作无恙一般,走到夜九宸的面前顿住脚下的步子。 水汽之中,冷月一张寡淡清冷的脸,却莫名的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幽冷。 映衬在夜九宸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无形之间,竟然让人有些心旌神往。 “噗通——” 蓦的,夜九宸明显的感觉到,胸膛里一颗心,猝不及防的狠狠跳动了一下。身体里一些蛰伏着的危险,也开始蠢蠢欲动、 意识到这一点,夜九宸的眸色不禁暗了几分。 他原本是想要戏谑冷月一番的,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他倒是开始有些控制不住了。 可是不行! 冷月现在还怀着身孕,到现在还不满三个月,正是脆弱的时候,怎么能够经受得住自己?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垂下眼眸,努力将视线移转到别处,顺势转过身,背对着冷月,佯装着无恙一般的开口。 “我……” 只是一开口,夜九宸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然变得沙哑起来。 略微轻咳了一声,夜九宸才继续说道: “我要洗澡了,你先去芜菁的房间休息一下……” 冷月就呵呵哒了。 刚刚老娘看美男看的好好的,你非要撩骚。 结果撩完了你就想跑? 哪来的道理! “不用,我帮你洗!” 我、帮、你、洗! 帮、你、洗! 你、洗! 洗! 这几个字,就像是魔音一般,骤然间在夜九宸耳畔响彻起来,导致他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一个僵硬。 然而下一秒,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冷月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帮夜九宸洗,那就必须帮他洗。 话落,手已然搭在了夜九宸的腰间。 夜九宸之前只是脱掉了上身的衣服,可是下|身的衣服还在,冷月这一碰,手心像是带了某种灼烫的温度一般,猛地一下子激的夜九宸身体一个战栗。 本能的,夜九宸就向后退,可是却忘记了身后放置着的,盛满了热水的木桶。 只退了一步,身子就失去了重心,不受控制的朝木桶里狠狠栽去。 冷月见状也是大脑一个懵逼加空白,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被夜九宸带着,向前跌倒而去。 “噗通——” 两个人没有意外的,双双跌落进木桶之内,瞬间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飞溅到木桶外面的地面之上,濡|湿一片。 突如其来的热流和湿|润让冷月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木桶是狭小的,四周也是硬|邦邦的,可是冷月却一点都没感觉到撞击和疼痛。 因为有一双大手,牢牢的将她抱紧在了怀里,护着她所有脆弱的地方。 短暂的呼吸受阻,夜九宸抱着冷月,猛地从水里窜出水面。 冷月这才睁开眼睛。 而面前的夜九宸,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戏谑和狡黠,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关切和担忧。 “对不起,月儿,有没有撞到哪里,嗯?” 夜九宸焦急的一边询问着,一边拉着冷月上下仔细打量。 冷月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夜九宸,突然忍不住,扯开唇角,笑了出来。 和她仅有的几次,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不是意味深长,就是让人脊背发凉,心里发出的笑,截然不同。 眼前的冷月,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再是寡淡清冷、高高在上、宛若明月一般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冷月。 也不再是那个心思缜密、却又聪明狡黠、气死人不偿命的冷月。 而是一个眼神明媚,笑容夺目到,几乎让人眩晕的,冷月。 这笑,宛若一道光,猝不及防的劈开浓重的黑夜,照在夜九宸的心上…… 第536章 求之不得 窗外,大雨依旧倾盆,雨滴落在窗户、地面上,发出阵阵不绝于耳的“滴答”声。 房间内,氤氲着的的热气,袅袅腾腾,将空气勾勒渲染的仿佛仙境。 濡|湿的地面之上,水渍还赫然清晰着。 木桶内,冷月和夜九宸相对的坐着,温热的水没过两人的胸前,因为之前的动作,还微微荡漾着,晃动着。 夜九宸一双如夜空一般,墨蓝色的深沉眼眸,此时正一准不眨的望着冷月。 冷月的头发和衣服早就在刚跌落到水中的时候浸湿,漆黑的发丝贴着脸颊两侧、肩膀和脊背,个别的水珠,不甘心的缓缓向下滑落着,顺着冷月白皙而又精致的肌肤,从脸颊、脖颈、肩膀、胸前……一直汇入到夜九宸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 夜九宸的喉咙,蓦的一紧,身体内更是有什么东西,早就不满足于之前的蠢蠢欲动,而叫嚣着,嘶吼着。 他只能抿着唇,暗自咬了咬牙,随即猛地一个站起身,率先走出木桶。 冷月:“???” 看着夜九宸原本一副很不能将自己吞吃入腹的模样,冷月心里的小人激动的都要转圈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却站起来,走了! 走了!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点啥啊? 是不是老娘已经没有魅力了? 那不能够! 老娘最美,不接受任何反驳! 想到此处,冷月随即一个侧眸,准备给某只妖孽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眼刀,让他自己好好体会体会。 然而,眼刀还没等释放呢,冷月却见已然站在木桶外的夜九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大块白色的布巾,突然间倾身向下,朝自己伸了过来。 还没等冷月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湿透了的身体已然被夜九宸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秒,整个人都直接从木桶之中腾空起来。 冷月本能的伸出双臂,揽住夜九宸的脖子。 而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线条却异常的凌厉,尤其是薄唇上清浅的直线,和眼底深沉不已的暗芒,饶是冷月看了,都忍不住心脏瑟缩了一下。 冷月心里的小人舒坦了。 原来,她家妖孽不是对她没有感觉了,而是在克制。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孩子,身为大佬的冷月,也不自觉的抬起手,抚上平坦的小腹。 那里,依旧什么都看不出。 可是冷月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里面孕育着的生命。 她和夜九宸的生命! 儿子! 以后出来了,记得要拜娘当老大。 你知道娘怀你的时候,那是忍着多久没有开荤? 此时还是个胚胎的某只在冷月肚子里的小小妖孽: 你是大佬,你说的算行了吧! 思忖间,夜九宸已然将冷月放在了床榻之上,垂眸看了看,眉心也顺势拧结了起来。 紧接着,二话不说的拉过被子,将冷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围了个严严实实。 冷月擎着一双无波无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低头看了看已经被裹成了粽子的自己,下一秒,直接抬起头,趁着夜九宸毫无防备的时候,身体向上一扭,在夜九宸的薄唇之上,落下了一个吻。 夜九宸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就那么保持着弓着腰的姿势,定定的望着冷月,眼底似乎有无奈,又似乎又欢喜。 “放心!” 蓦的,夜九宸倾身上前,将唇凑到冷月的耳畔,用一如既往低沉暗哑,富有磁性的声音,幽幽开口: “你欠本王的,本王都帮你记着呢。 等能还了,本王是要收利息的。” 带着独属于男性气息的呼吸,宛若热浪一般,喷洒在冷月脖颈和耳畔的肌肤之上,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想要战栗。 冷月微微侧了侧眸,擎着一张寡淡却又冷漠至极的脸,回看了夜九宸两秒。 薄唇,轻轻张启。 “求之不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语气里也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面对这样的冷月,夜九宸却有种溃不成军的错觉。 明明,他才是主宰的那一个,可是为什么,冷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的就将两人的位置和立场瞬间颠倒。 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瞳孔,骤然间一个紧缩。 下一秒,他直接起身,落荒而逃一般的夺门而出。 冷月看着夜九宸消失的方向,心底的小人自然抑制不住的撇了撇嘴。 完蛋玩应! 就这点嘴炮的本事。 夜九宸出去不久,芜菁便进了房间,来到冷月面前。 “王妃,王爷说,反正都湿了,要不你也洗一个?” “他人呢?” “去岳城房间洗了。” 冷月闻言不禁重重一声叹息。 “行吧,洗。” 窗外,雨渐渐停歇,但空气之中还是漂浮着一股湿|润的味道。 冷月洗过澡换过衣服,芜菁收拾干净之后,又去楼下叫了饭菜。 很快,小二便弄了一桌子饭菜上来,然而送饭菜的全过程,都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一个人。 送完饭,直接脚底抹油,一溜烟的功夫消失个无影无踪。 冷月忍不住摇头。 完了,孩子被自己吓着了这是。 顿了顿,冷月吩咐芜菁去叫夜九宸过来吃饭,芜菁领了命,刚要转身,就见夜九宸已然心有灵犀一般的,走了进来。 此时的他也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墨锦色长袍,如墨染一般漆黑的发丝在脑后高高的束起,梳整的一丝不苟的。 白皙的面容之上,犹还挂着两抹因为热气蒸腾而出的淡红色,却丝毫不减他剑眉星目之上的,俊朗不凡。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夜九宸眼底宛若星空一般的浩瀚,便立刻化作如水一般的柔和和宠溺。 顿了顿,夜九宸已然提步朝着冷月走了过来。 仿佛之前在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错觉罢了。 “饿了么?” “嗯,有点!” 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张嘴等吃饭的呢。 “那吃饭吧。” “嗯。” 简短的对话过后,两人便各自拿起筷子,夜九宸大致扫了一眼桌面,随即便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点心放到冷月碗里。 “这里的点心不比家里的,等回去了,好好补给你。” 冷月闻声,也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夹起夜九宸夹过来的那块点心,正要往嘴里送,就听门口陡然间传来一阵大嗓门。 “哦—— 冷月,夜九宸,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吃饭也不叫我!” 听见声音,冷月整个人的气势都冷了下来。 怎么哪都有你呢? 个狗东西! 抬眸,果然看见江听白人模狗样的晃悠着手中的扇子,吊儿郎当的带着行云走了进来,还丝毫不客气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一屁股坐在了冷月和夜九宸对面的位置。 冷月冷漠脸:“没带你的饭,要吃自己弄去。” 江听白却是满脸堆笑:“啧,这不是挺多嘛,你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剩下不是浪费嘛! 再说,一起吃多热闹!” 冷月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却并没有什么过于实质的行动,只是没好气的用眼睛冷冷的剜了江听白一眼,便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夜九宸也是勾起唇角浅然一笑。 “月儿在说笑,我们二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铺张浪费之人,太子殿下一同用餐便好。” “我就说嘛!” 江听白佯装着大大咧咧的拿起筷子,端起碗,一双眼宛若饿狼扑食一般,盯着桌上的美味珍馐。 “夜九宸,你知道白天不在的时候,客栈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么?” 江听白说的轻松,夜九宸闻言,却只是眸光轻轻的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见状,江听白又假装恍然大悟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哦,本太子倒是忘了,你回来之后肯定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已经知道了。” 说着,便往嘴里送了一口红烧肉。 “嗯,不错,软而不腻,入口即化。” 而作为话题隐藏中心的冷月,此刻却安静的宛若一个背景板,就那么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仿佛他们两人说的,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木有。 夜九宸还在给冷月夹着菜,偶尔自己吃一口,绝美而又俊逸的面容之上,丝毫没有任何动容。 “太子殿下之前说,有事要同本王说。” 言外之意,就是要江听白不需要再铺垫迂回了,有事直说有屁快放。 江听白自然听得懂夜九宸的意思。 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江听白微眯着眼睛,一脸餍足的嚼了几口,然后咽进喉咙。 “夜九宸,你想要父皇下台是不是?” 冷不防的,江听白说起一个毫无征兆的话题,一旁站着的芜菁、岳城、行云闻声都是忍不住呼吸微微一窒。 可是桌上的三个人,却仿佛在说一件和吃饭一样,可以随便拿来闲聊的事情一般,不但吃饭的动作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甚至于连表情、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只是,即便如此,空气之中还是隐隐的、淡淡的漂浮起一阵胶着而又压抑、深沉而又危险的气息…… 第537章 我来做皇上如何 安静。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房间内就陷入了一阵诡秘的安静。 只是,三个人却依旧在旁若无人一般的吃着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九宸看着已经被江听白造了半盘子的红烧肉,眸光微微一动,在江听白的筷子即将落在另外一块红烧肉上的时候,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端起盘子就往冷月旁边放。 江听白一筷子落空,顿时不干了。 “喂喂喂,干嘛,我还要吃呢……” “是!” 江听白正吐槽着,冷不防就听夜九宸毫无征兆的开口,暗哑着嗓音,说了一个字。 江听白擎在半空中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他知道,夜九宸回答的,是他的上一个问题。 而夜九宸此时已经将那半盘子红烧肉放到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以前是最爱吃红烧肉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今天看见这盘子色泽艳丽,香味扑鼻的红烧肉,却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不止没有想吃的欲望,当夜九宸虎口夺食,将盘子端到她面前的时候,胃里甚至还翻腾了一下。 夜九宸凝视着冷月。 “怎么了?” 冷月暗自深呼吸了两口气,好不容易才将胃里的翻腾压了下去,随即绷着一张脸,朝夜九宸说道: “夜九宸,我想吐。” 夜九宸先是一愣,紧接着猛地反应过来。 他虽然也是第一次经历,但从前也听说过,女子在怀孕之后,会改变一些口味,看见一些东西,甚至会反胃。 因为冷月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比以前能吃能睡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怀孕期间的反应,所以夜九宸就忘记了还有这一点。 现在听冷月这么一说,一张脸猛地就沉了下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将那盘红烧肉端回到江听白的面前,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咋的,你家王妃吃的时候你就抢,你家王妃不吃了,你就给本太子了? 当本太子是要饭的?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沉着脸,没好气的白了夜九宸一眼。 但是筷子和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诚实的。 嗯,红烧肉又回来了呢! 而夜九宸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江听白一个,只是凝重着表情,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冷月。 “喝点水。” 冷月无声的接过,喝了一大口。 “有没有好一点?” “嗯,没事了。” 冷月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夜九宸心情此刻无比的沉重,就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 是他疏忽了! 冷月如此辛苦的为他生儿育女,而他却疏忽了一个女子孕期时期口味会改变,这么清浅而又人人所知的道理。 喉咙,有些发涩。 “月儿,对不起……”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有点不解。 “因为点啥?” “我疏忽了你的身体,对不起。” 冷月:“……” 艾玛,她家小妖孽是不是有点太多愁善感了? 不就是怀个孕么! 想着,冷月随即抬起手,极其仗义的在夜九宸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没多大事,离心大老远呢!” 夜九宸:“……” 江听白:“……” 所以说,有时候遇到冷月这么一个放浪不羁、不拘小节的女子,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江听白此时又吃了两块红烧肉,见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话也说出的差不多了,才又佯装着一脸无恙的,淡淡开口道: “你会怎么处置他?”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冷月和夜九宸都知道,江听白指的,是江行烈。 夜九宸成功将江行烈从皇位之上拉下来之后,会如何处置? “你会杀了他么?” 古往今来,篡权夺位之人,从没有善待前一任皇位之上人的先例。 夜九宸虽然一双眼睛落在冷月的身上,但还是用不咸不淡的语气,不慌不忙的语调,沉着声音回答道: “还不知道。” 江听白闻言,不禁垂了垂眼眸,连之前红烧肉的光亮,都在这一瞬间暗淡了下去。 他微撑着一只手,拿着筷子,另外一只手则是看似随意的搭在桌子的边缘。 但冷月还是眼尖的察觉到,他手指的用力。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是不意外。 江听白那么崇拜江行烈,为了江行烈,甚至不惜让他的生母费皇后倒台,被打入冷宫。如今虽然被自己和夜九宸软禁着,却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和焦急,想要知道结果。 只是,江听白接下来会选择怎么做,冷月倒是有些好奇。 虽然一直以来,江听白都表现的吊儿郎当,而且阳光和煦,仿佛对任何人都能笑眯眯的,可冷月却没忘了,当初他可是看着自己杀了江映蓉,却连眉毛都没抖一下。 还有后来发生的种种…… 江听白是个极其心思缜密、头脑睿智、而且心狠手辣、阴险至极之人。 这样一个人,偏偏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挚爱亲朋,而是从小一直将他当做棋子的江行烈。 所以,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跟自己和小妖孽拼了? 那不能够! 毕竟,江听白不是没有脑子,会干这种毫无胜算之事的人。 默默接受? 当然也不可能。 事关江行烈呢。 生平第一次,冷月发现自己没能猜出来,江听白的心思和打算,一时间不由得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饶是她此时已经吃饱了,却丝毫没有要下桌的意思,而是直接抬起手,拄在下巴上,煞有其事的看起热闹来。 夜九宸虽然不知道冷月心中的想法,但是眼见着她的举动,便立马明白了过来。 他家小月儿,这是想要看看,江听白接下来的打算啊!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紧接着,就看江听白刚刚还举在半空中,停滞着的筷子,突然动了起来。 目标,自然还是那盘已经被消灭了一大半的红烧肉。 一边夹,冷月一边听见他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音,低低的说道: “夜九宸,你想坐上那个位置么?” 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他的声音还是平静的,但是冷月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紧绷。 江听白这应该是想要通过夜九宸的选择,来判断江行烈会有怎样的下场。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才听夜九宸沉着嗓音,没有丝毫犹豫的淡淡开口。 “不想!” “呵!” 答案,似乎在江听白的意料之中。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他虽然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办法掩饰,身体从紧绷到放松的瞬间变化。 虽然知道夜九宸应该不会选择想。 但刚刚那一瞬间,他还是无法控制的紧张了。 而夜九宸在回答“不想”那两个字的时候,一双宛若枭鹰般幽邃深沉的眼眸,却只是深深的、深情的凝望着冷月。 他们在讨论的,是这天下的归属问题。 而夜九宸眼中的天下,只有冷月。 江听白这一次的动作慢了许多,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像是在用心体会口中的美味一般。 待到一块红烧肉咽下,才慢慢抬起头,直视夜九宸。 “那,我来做皇上如何?” 哟吼? 江听白的话让冷月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 狗东西上道啊。 同样的,听见这句话的夜九宸,黑眸也顺势眯了眯,眸光宛若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穿透力一般,笔直而又锐利的,直直朝着江听白便投射了过去。 夜九宸的注视,让江听白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心神一个瑟缩。 但他却暗自咬着牙,没有躲开,就那么直直的迎接着夜九宸的目光。 片刻,夜九宸唇角意味深长的轻轻一勾。 “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继承皇位,顺理成章当仁不让。” “那……可不可以留父皇一命。” “本王忠君为国,怎敢有谋逆之人,太子殿下多虑了。” “是么?” 江听白似笑非笑:“所以,你还是不肯相信本太子是么?” “太子殿下言重了。” 夜九宸一句话话落,江听白突然神色一凝,将一只手平铺着手背朝上放置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动,将拿着筷子的动作改为紧握。 随即,眸光一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个用力—— 筷子,直直的插向另外一只手的手背,而且只是眨眼间,便穿透手掌,牢牢的钉在了桌面之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房间内的几个人,表情顿时各自迥异。 行云反应算是最大的那一个,直接瞪大一双眼睛冲了过来。 “太子殿下!” “退下!” 因为滕头,江听白的脸色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惨白如纸,额头的青筋更是明显的爆现出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落着。 可是他却死死的咬着牙,没让自己吭出一声。 “殿下……” “退下!” 面对江听白的厉声命令,饶是行云再担忧,也只好默默的退到另外一边。 而冷月和夜九宸此刻却是眸光平静的,直直的注视着眼前的江听白…… 第538章 我怎么做你才肯答应 冷月虽然绷着一张脸,并没有因为江听白突如其来的举动,而表现出丝毫的震惊和讶然,但实则心底的小人都已经闹腾翻了。 卧槽! 牛掰啊! 人才啊! 用筷子插自己,这是有多想不开,才干出这么中二的举动啊? 但是不得不说,江听白这狗东西的这份魄力,倒还挺让人欣赏钦佩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自己捅自己的。 反正自己是不敢! 想着,冷月看向江听白的目光,都肃然起敬起来。 只是他的手…… 而夜九宸却只是深沉着一双眼眸,微微皱了皱眉心,随即从怀中抽出一块布巾,递给江听白。 “太子殿下这是为何?” “夜九宸!” 虽然江听白一直在极力的隐忍着,压抑着,可是掌心传来的疼痛,却依旧让他声音颤抖。 “我用我这只手,用我江听白的项上人头,用太子之位,用父皇的性命向你起誓! 我愿意跟你合作……不……不是合作,是同你一起,把父皇拉下皇位。 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放过父皇的性命。 其他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一番话,江听白即便是忍着疼的,但却还是说的字字铿锵,句句笃定,而且他用来起誓的,都是他最在意的。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眸前所未有的虔诚而又凝重。 这一次,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轻轻的抿着唇,一瞬不眨的望着江听白,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又似乎想要透过江听白的身体,看穿些什么。 倒是冷月,微微顿了顿,随即寡淡着一张脸,轻声开口。 “都不反抗一下试试了? 不像你了。” “呵!” 听闻了冷月的话,江听白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说的,反抗如果没有用的话,只是浪费时间。 我知道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给我留下的时间,并没有剩多少。” 说着,江听白又重新看向夜九宸: “我知道,为了达到目的,你从很早就开始已经布局了,当时我虽然隐隐有感觉,可是并没有石锤的证据。 但就算有又如何? 你想做的事,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阻止。 走到今日这一步,我想也有很多,是你心中并不愿的。 所以,夜九宸,此刻你面前的我,不是西凉国的太子,而是江听白,那个和你一路以来,一直相惜却又想杀,相互地方,却又相互扶持的,江听白。 你相信我。 发动西凉和大周的战争,或许可以达到你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可是战争受到伤害的,是黎民百姓,是天下苍生。 虽然你从来都不想要做皇帝,但你心怀天下,怎么会忍心看着无辜的人,因为你而丧命,而流离失所,而家破人亡。 而且……” 江听白说的很急,或许是因为疼痛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心底急切的关系。 但是每说一句,他都要重重的喘息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且忘却掌心传来的疼痛。 “而且冷月怀孕了,七个月后,你们的孩子便会降临。 你也不想,让你们的孩子是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包袱而出生的。 和我一起,你只是改变了方式方法,却绝对不会改变结果。 我想你保证!” 最后五个字,江听白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而且这么一大段话说完,他整个人已然像是虚脱一般,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皱起了眉心。 他的脸色,依旧是苍白无血的,额头依然是青筋爆现的,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滑落而下,早已经将他的衣领和脊背浸湿。 被钉在桌子上那只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瑟缩着。 另外一只手,却死死的扣着桌子的边缘,用力之大,连指间的骨节都已经泛起了青白。 冷月擎着一双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琥珀色瞳眸,转眸看了看夜九宸。 夜九宸依旧没有说话,但冷月知道,他已然动摇了。 而且冷月相信,江听白也知道。 这一筷子,这一只手,很值! “芜菁!” 蓦的,冷月开口唤了一身,芜菁闻声立刻上前。 “王妃!” 冷月朝着江听白的手示意了一下,芜菁瞬间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直接上前,冷不防的一把按住江听白被钉住的那只手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随即抓住筷子。 行云整个眼睛都瞪大了。 “你干什么!” 大呵一声,行云就准备上前,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到身前的岳城,死死挡住。 而芜菁此刻已经手上一个用力,将钉住江听白手掌的筷子,向上一拔。 “嗯——” 饶是定力坚定如江听白,此时也抑制不住的从唇中溢出一声呻|咛。 鲜血,瞬间如泉涌一般,从手背上那个圆圆的伤口上喷涌而出,紧接着,便是一股血流,顺着伤口流淌而下。 芜菁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打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江听白的伤口上。 行云还在大喊大叫着。 “你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芜菁,你给太子殿下用的什么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 冷月被行云吵得一阵烦躁,抬手朝着岳城示意了一下。 岳城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是一记手刀,毫不留情的劈砍在了行云的后颈之上。 行云没有意外的,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世界,清静了。 芜菁给江听白上好药,又用之前夜九宸放在桌上的布巾,将伤口包扎好,待到一切完毕,才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手上沾染的鲜血,然后面无表情的退到冷月身后。 江听白用另外一支完好的手端着那只手上的手,垂眸看着。 嘴角的笑,却是又讥讽,又苦涩。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想这么做的。 谁知道,这只手是不是会废掉? 可是他没有办法! 再不做,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送太子殿下回去休息。” 冷月淡淡开口,朝着芜菁和岳城吩咐了一句,芜菁和岳城立刻领命。 江听白似乎还有些不甘心,抬眸怔怔的望着冷月和夜九宸,期望能够从他们的嘴里,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冷月和夜九宸此时却俨然没有想要给他答案的意思。 抿了抿唇,江听白无奈,只能垂下眼眸,任由芜菁和岳城引领着,往房间外走。 只是走了几步,似乎还不死心,随即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回转过头,殷切的重新望向冷月和夜九宸。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答应!” 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擎着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眼眸,凝望着江听白,凝望着他被芜菁治伤,凝望着他落寞的背影。 而此刻,看见江听白再一次回头,夜九宸终是薄唇轻轻张启,缓缓开口。 “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听见了夜九宸的话,江听白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虽然夜九宸此刻没有明确的回答,但是他却肯考虑。 “好!我等着你的答案!” 定定的说完一句,江听白这才拖着已经疼到几乎虚脱的身体,同芜菁和扛着行云的岳城一起,离开房间。 房间内,霎时间便只剩下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安静的空气之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夜九宸垂眸沉思了片刻,抬头,冷不防的看向冷月。 “他的手废了。” 这句话是冷月先开口说的。 夜九宸点了点头。 他不是个会随意心软的人,别说江听白只是用筷子穿透了手掌,就算是江听白刚刚是用刀子穿过了胸膛,他也不会眨一眨眼。 但他们不知道江听白是不是心中清楚,他刚刚筷子穿过的地方,正好连着手上的筋脉。 而且,看芜菁刚刚的动作示意,那根筋脉,应该是断了。 所以那只手,必废无疑。 也正是因为如此,夜九宸才开始有些犹豫。 而且,不得不说,江听白是个很好的政|治家,说服者,他字字句句,都能直击夜九宸的心底。 可也刚好是因为如此,他才要更加谨慎。 这一盘棋,他布置了这么久,下了这么久,真的不能有一点意外。 江听白真的可信么? 誓言真的可信么? 人心,是最波诡云谲的。 此时他或许是真心的,可是到时候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一想到这些,夜九宸的心就不由得坚如磐石。 但却又不自觉的想到他们的孩子,他们尚未出生,还在冷月的腹中,孕育着的那个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他不在意。 可这个孩子,是他的,他和冷月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在意。 这些事情,这些问题,就宛若一团乱麻,纠结缠绕在夜九宸的心中,凌乱不堪,捋顺不清。 他垂着眸,眼底却好似海啸即将来临的海面,平静下,波涛汹涌。 蓦的,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将夜九宸从身后紧紧抱住。 夜九宸一愣、 下一刻,他听见冷月幽幽凉凉,却沁人心脾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为难的话,我帮你做决定吧。” 第539章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仿佛她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受到影响,做出改变。 甚至于,连她的怀抱,都不似旁人那般热情似火,都是清冷的,不带温度的。 可这样的冷月,却对夜九宸说: “为难的话,我帮你做决定吧。” 夜九宸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痛瑟缩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心脏紧紧的包括住,将所有的温暖和力量,一瞬间都传递给了他。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夜九宸此刻看不见冷月脸上的表情。 饶是如此,他还是抬起手,一把握住冷月,然后顺势将人带起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冷月没有反抗挣扎,就那么老老实实的,任由夜九宸带着她来到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她一点都不担心。 虽然怀着孕,虽然没有称,但是冷月很有自信,自己没有长胖。 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小家伙怎么回事。 老娘这么卖力拼命的吃了睡,睡了吃的,你好歹倒是给点动静啊! 这可好。 怀了跟没怀没啥区别。 啊…… 也不是! 说起来差别还是有一个的,还是和好的差别。 大姨妈已经好久没来了呢! 天知道,在这个没有姨妈巾的时代里,来大姨妈是多么糟心的一件事。 冷月脑子里策马奔腾的跑偏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压低低沉的气氛之下,为啥她能联想到姨妈巾这种东西。 完全没有一丁点关联性好么? 夜九宸虽然不知道冷月脑子里的想法,但是此刻看见她略显怔楞空洞的眼神,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他家小月儿,这是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了。 真是…… 夜九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一瞬间,仿佛压抑的情绪都被缓解了不少。 顿了顿,夜九宸抬起手,毫不留情的在冷月的腰上,掐了一下。 冷月察觉到腰间传来的麻麻痒痒的痛感,顿时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整个人直接往上弹了一下。 夜九宸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他拉着,怕是冷月直接能够弹到天花板了。 夜九宸:“……” 冷月:“……”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还是在这么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时候。 冷月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的面瘫着一张脸,但实则心底的小人已经开始发疯的要挠墙了。 完犊子了! 这回彻底完犊子了! 她家小妖孽居然发现她的痒痒肉了,这以后还咋维持形象啊? 大佬不需要痒痒肉! 而夜九宸也有点意外。 怔怔的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望着眼前努力绷着脸的冷月,静默了片刻…… “噗——” 蓦的,夜九宸忍不住低笑一声。 原来她家小月儿,也有怕痒的时候啊。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笑你妹!” “嗯!是为夫不好!”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夜九宸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收敛,反而是越来越肆虐。 冷月:“……” 这孩子,咋好像没笑过一样。 而夜九宸的笑声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剧烈,像是真的碰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的事情一般,竟然肆无忌惮的直接大笑起来。 从始至终,冷月都绷着一张脸,没好气的瞪着他。 一直到,夜九宸笑不动了,开始调整气息了,冷月才发现,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认真,变得神情缱绻起来。 还没等冷月闹明白她家小妖孽要干啥的时候,夜九宸的手臂已然收紧,将冷月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下一秒,低沉暗哑,悠扬婉转的声音,从头顶幽幽响起。 “月儿,谢谢你! 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会花费心思来逗我笑。” 冷月将头埋在夜九宸的肩膀之上,一本正经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 咱俩谁跟谁,不用客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反正不管你咋做,你都是老娘的男人。 窗外的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停了,除了天空还有些阴郁,空气还有些潮湿。 西凉军营内,傅尧和刘铮、曹营站在军事布防图前,神色并不是十分乐观。 这一战,刘铮是抱着决胜的决心去的。 可是谁能想到,这一战,他们竟然和大周不相上下。 两军的死伤都很严重,大周的将士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灌了鸡血,哪里还有之前死气沉沉,士气大跌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装的? 一想到这里,想到在军营内,正在接受救治的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兄弟们,刘铮就感觉胸膛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一样,灼烧的厉害。 相比较刘铮,傅尧和曹营倒是理智一些。 今日的这个结果,也算是在傅尧的预料之内。 只是,想起那些受伤死去的将士,傅尧的心还是像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憋闷的难受。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他们在天之灵,还有他们的家人…… 想到这里,傅尧不由得用力闭了闭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得用力攥紧了起来。 “报——” 蓦的,营帐外传来一个声响,刘铮和曹营闻声,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通红的双眼。 “进来!” 说话的人是刘铮。 傅尧此时也暗自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进来的是一个士兵,手中捧着一份信笺。 “将军,临安圣旨!” 圣旨? 听见这两个人,傅尧一双剑眉,顿时拧结了起来,刘铮和曹营更是,眼睛还通红着,却不由自主瞪得老大。 “临安怎么这个时候来圣旨了?” “我们这边在战场上厮杀,为了他的儿子,他这个时候来圣旨,到底是要干嘛?” “住嘴!” 曹营和刘铮一人一句,傅尧听完,立刻厉声制止,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跪下接旨。 送圣旨的将士离开,傅尧起身,拆开圣旨。 只一眼,一张原本就凝重的脸,骤然间,彻底阴冷了下来。 像是山洪即将爆发,又像是海啸地震将至。 刘铮和曹营见到这副驾驶,都忍不住上前追问起来。 “将军,圣旨上写了什么?” “将军?” 傅尧攥着圣旨的手指,不由得用力捏了捏紧,慢慢抬起头,将圣旨递给曹营。 曹营连忙低下头查看。 而傅尧此时已经走回到了椅子旁,慢慢的坐了下来。 只是一双刚毅锐利、炯炯有神的眸子,此刻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哀痛和深沉。 圣旨的内容并不多,一眼便能从头看到尾。 可看清了圣旨上的内容之后,刘铮和曹营的眼眸里,顿时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皇上居然要召将军你回临安?” “我们和大周的战事才刚起,这个时候将军你怎么能够回临安?” “再说皇上为什么要召将军你回临安啊?” “将军,不能回去!” …… 曹营和刘铮一人一句,傅尧却都宛若充耳未闻一般,只是眸光深沉的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将军!” 见到傅尧这副架势,刘铮终是忍不住大吼一声。 然而相比较刘铮和曹营的激动情绪,傅尧倒是表现的极为平静。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圣旨上不是说了么,很快临安就会委派新的统帅过来接替本将军。” “末将自打进入军营,就跟着将军镇守边关,征讨贼寇,保家卫国。 末将的心中,只有一位将军!” “末将也是!” “胡闹!” 傅尧低低的训斥了一句。 “皇命难违,你们难道是想要抗旨么?” “可是将军……” “好了,下去吧!” “将军!” “下去!” 刘铮和曹营心有不甘,此刻的双眼通红,已然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伤亡的将士,还是因为愤怒。 两人睚眦欲裂着,可是偏偏,傅尧一副刚毅的模样。 最终,还是曹营最先躬身,朝着傅尧行了个礼。 “末将……遵命!” 刘铮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曹营死死的拉住,到底还是被拉出了营帐。 营帐内,顿时便只剩下了傅尧一个人。 那个圣旨,被曹营之前放置在了一旁,在傅尧垂眸就能看见的地方。 江行烈,终于因为他的抗旨,所以要召他回临安了么? 虽然圣旨上没有写,但是傅尧想了许久,都想不到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会让江行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将他召回去。 傅尧也不知道,这一回去,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抗旨不尊,革职掉脑袋,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傅尧突然忍不住垂下头,低笑起来。 夜九宸啊! 夜九宸!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幅下场,所以当初才会对我说,你后悔了。 所以当初,才会阻拦我去大周,将自己的亲人换回来? 可是我不愿意相信! 你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明明是真诚的,明明是笃定的。 你怎么会,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可若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傅尧收敛起嘴边的笑意,随即慢慢抬起头,看向前往的虚空。 “你现在,人又在哪里?” 第540章 重回临安 清晨的阳光,带着和煦的暖意,裹挟着微风,降临人间。 这一夜,江听白几乎没有合眼。 刺的时候不觉得,结果到了深夜,掌心转来的疼痛就像是用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他的血肉一般,那般明晰清楚,让江听白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但疼痛,从来都不会让江听白这样的人,寝食难安。 真正让他无法入睡的,是夜九宸! 江听白自认为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可是他心里依旧没有把握,夜九宸会如何选择。 就这样,忐忑了一整夜,终于听见雄鸡鸣叫,看见日头东升。 江听白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起身往外走。 行云守了江听白一夜,倒是难得的没有心大的直接睡过去。 见到江听白突然之间不发一言的起身就往外走,行云立刻一个激灵,跟了上去。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殿下,殿……” 行云叫着叫着,就不叫了,因为江听白出门之后,便目的性明确的朝着一个地方快步走去。 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 只是此时,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门前,正站着两个人。 “太子殿下,我家王爷和王妃还在睡着,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有什么事,王爷和王妃醒了再说。” 芜菁和岳城面无表情的守在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门前,像是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将江听白前进的道路给封了个严严实实。 江听白脸色今日依旧苍白着,并没有因为过了一夜,就有所缓解,手上也还包扎着。 可是这一切,却丝毫不影响他眼底坚定而又锐利的光。 “起来,我有事要找夜九宸!” 江听白开口,语气一改往日里的吊儿郎当,严肃正经的,判若两人。 芜菁和岳城见到江听白这副架势,都不由得微微一愣,但也仅仅是微微一愣,便马上就缓过心神。 “太子殿下恕罪,王妃有令,谁都不能打扰她睡觉。 要是,太过殿下太过执意的话,王妃吩咐,可以把太子殿下扔出去。” 芜菁面无表情,没有什么情绪的说着,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冷月! 又是她! 动不动就让人把自己扔出去,就一点都不当自己是堂堂一国太子么? 虽然心里颇为有些无奈,但是面色上,江听白依旧凛着眉,沉着脸,黑眸宛若带了实质一般,锋利无比而又毫不避讳的,直直打在芜菁和岳城的脸上。 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不能走! 他等了一晚上,胶着了一晚上,煎熬了一晚上。 甚至于,为了要一个答案,他可以连手都不要。 夜九宸说了今早会给自己答案,就一定不会食言。 一刻听不到,江听白发现自己就一刻不得安宁。 活了十几年,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却又无力控制。 空气,一下子就陷入了僵持和沉默。 或许是这份僵持和沉默传进了房间内,也或许,原本冷月和夜九宸就已经醒过来了。 蓦的,紧紧被关闭着的房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这一声,好像是魔鬼手中的铃音,刮着人的耳膜,刺激着人的神经。 这一声,让江听白不由自主的就看了过去。 夜九宸穿着整齐,宛若神坻一般,背靠着阳光出现在门口,出现在江听白的眼中。 “王爷!” 岳城和芜菁很自觉的躬身后退了一步。 夜九宸却只是淡淡的看了江听白一眼。 “太子殿下这般心急……” “夜九宸!” 不等夜九宸一句话说完,江听白已然按捺不住冲上前打断。 “你……的答案是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江听白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表现的镇定,像平日里一样,可是眼底闪动的光芒,却还是泄露出卖了他的紧张。 夜九宸见状,嘴角习惯性的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们回临安。” 江听白闻言,眼眸顿时一撑,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又带着几分惊喜。 “你说什么?” “没听见?没听见就当没说过。”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不等夜九宸开口,就听见一句幽幽凉凉、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从夜九宸的身后传来。 江听白一顿,循着声音朝房间里看去,只见冷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起床了,穿着白色的衣衫,斜斜的靠在床边,任由明黄色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可是却不带丝毫的暖意。 “怎么能当没说过!” 江听白一急,顿时脱口而出,而冷月却已然听而不闻的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夜九宸走了过来,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江听白。 “走吧。” “嗯。” 夜九宸和冷月对话之后,两个人便牵着手往外走。 江听白眸光一顿。 “就这么走了?”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冷月背对着江听白,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那怎么,太子殿下还得沐浴更衣,虔诚礼拜一下呗?” 江听白阴郁的了一整夜的面容,此刻终于有了笑意。 “不必!” 夜九宸,我就知道,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马车驶离客栈,前往临安的时候,傅尧也已然骑着马,飞奔出了军营。 刘铮和曹营站在军营门前,看着绝尘而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腾升起一阵不安。 古往今来,在战场上突然被召回的将领,没有几个能够安然无恙。 可如果不是前有大周敌军,他们不能不战而败,也不能将一众将士独自扔在这里,更加不能将西凉的土地拱手让人一分一毫,他们定然会追随着傅尧,一同返回临安。 现如今,只能祈祷上苍有眼,好人有好报。 傅尧一生忠君为国,断不能落得不好的下场! 接下来的两日,大周和西凉像是彼此约定好了一般,偃旗息鼓,修整队伍。 而冷月和夜九宸、江听白一路,傅尧单独一路,两路人马,都齐齐的赶往临安。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傅尧骑着马,刚一踏入临安城门,便看见联营带着一众人马,守在城门前,像是专程等待他一般。 “傅将军,一路辛苦!” 联营开口说了一句,傅尧随即翻身下马,站在联营面前。 看了看联营身后跟着的人,除了宫中的太监,还有一排排佩刀的宫中侍卫。 两日风尘仆仆的赶路,让傅尧整个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风霜,原本干净整洁的下巴,也因为来不及修剪,露出了清浅的胡茬,身上更是披满了风尘。 饶是如此,却依旧没有丝毫减少他身上刚正不阿,和一身凛然正气。 看见联营和他身后的人,傅尧不由得冷笑一声。 “皇上这是怕我傅某人会逃跑么?” 联营面色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傅将军严重了,皇上知道傅将军一路风尘辛苦,所以特别命老奴前来迎接的。” 顿了顿,联营弓着身子继续说道: “傅将军,请随老奴进宫吧!” 说罢,联营已然朝旁边挪动了一步,给傅尧让开了路。 傅尧定了定眸光。 眼前,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临安城,是他的家,是他心心念念,保卫的国都。 许久未见,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顿时腾升起来。 那是思念、是期盼、也是动力。 而如今,这一切,怕是都要改变了。 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傅尧随即眸光一凛,带着一身肃杀而又冷然的正气,迈开脚下的步子,不慌不忙的,走进临安城。 联营见状,也随即跟在了身后。 只是走了两步,他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猝不及防的朝着某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可是那里,只有行人匆匆,和小贩叫卖,并无异样。 怎么回事? 联营皱了皱眉,眼底的光亮也随之暗了暗。 为什么刚刚的那一个瞬间,他仿佛感受到有一双眼睛,蛰伏在黑暗中,带着震慑人心的强大气势,朝着他看了过来。 是错觉么? 联营原地思忖了片刻,前方傅尧还在,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收敛心神,当做是错觉。 可是那个感觉,为何这么熟悉? 而待他们离开之后,原本站在摊贩前,打扮极为普通的,挑选商品的三男两女,却转过身来,朝着傅尧和联营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傅尧居然被召了回来?” 充满不解和不可思议的声音,从其中一个男人的嘴里传了出来。 虽然男人的长相极为平庸,像是扔在人堆里,就照不出来的那种,但单是听声音,熟悉的人,便能分辨出来,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西凉国的太子,江听白。 他身旁站着的一男一女,虽然看起来长相也极为平庸,但是两人身上隐隐蕴含着的气势,却强大到让靠近的人连喘息都不敢大声。 尤其是那个女人。 虽然穿着粗布麻衣,长了一脸麻子,嘴角还带着一个大痣,但是那张面瘫一样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张脸上擎着的一双,宛若古井一般,蒙着寒霜,却无波无澜的眸子,让人不经意的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心神震颤,脊背发憷。 除了冷月,还会有谁? 第541章 说了我也不会听 冷月和夜九宸是傅尧前一天晚上抵达临安的。 因为知道江行烈一会在各个城门口安排人,他们只要一进城,便会立刻有人向江行烈禀报。所以几个人进城之前,先是做了一番准备。 夜九宸手下的暗卫都是乔装易容的高手,所以丝毫不费力了,就帮几个人改变了容貌和打扮。 平日里看起来冷艳矜贵,宛若谪仙一般的人儿,经过一番乔装改变,外表立刻变成了几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人,属于那种扔到人群之中,就看不出来的类型。 只是,芜菁和岳城、行云还好,但是冷月、夜九宸,包括江听白,都是身上与生俱来就带着异于常人的,强大气势的人,所以即便是易容成了普通人,身上隐隐流露出的气势,也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联营在接到傅尧离开之前,才会感应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好在,联营并没有太过在意,不然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说不定会察觉到冷月几个人的存在也说不定。 此时,看着傅尧被联营带走,冷月和夜九宸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预料之中一般,江听白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不管是不是要将江行烈拉下马,傅尧是良将,绝对不能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江听白一边说,一边皱着眉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原本经过乔装易容后的江听白,看起来就有那么点对不起观众,现在再一皱眉,看起来就更加难看了。 不是一般难看。 是相当难看! 所以冷月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过身,提起步子快速离开。 夜九宸则是看着江听白,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才转身去追冷月。 江听白擎着一张懵逼无比的脸,站在原地,看了看冷月和夜九宸的背影。 他说错什么了么? 他们两个这一脸嫌弃的是几个意思? 哎? 不对! “你们两个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冲着夜九宸和冷月的背影,江听白不甘心的大喊了一声,可两人别说看他一眼了,连头都没回过。 之前夜九宸和江听白在临安的产业都不能住了,所以这一次回到临安,几个人只能住在客栈之内。 饶是如此,冷月和夜九宸觉得,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以江行烈的心思缜密和谨慎小心程度,未必不会在各个各站也有所留意。 而且他们即便是易容,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回到客栈之内,几个人便坐了下来。 “你们总得告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才能配合吧?” 江听白似乎是有些心急,不住的想要追问冷月和夜九宸的打算和计划,可是没有意外的,只是换来了冷月毫不留情的一顿怼。 “再叭叭就给你扔出去。” “可是我该做点什么?” “老实窝着,别说话也别动弹,就是做贡献了。” 江听白:“……”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冷月怼江听白的时候,夜九宸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擎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平静的看着两人,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我们明天最好就离开这里。” 蓦的,夜九宸开口,低低的朝着冷月说了一句。 冷月闻声,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嗯。” 江听白不甘心当背景板做贡献,略微思忖了一下,不由得开口:“联营已经发现破绽了?” “目前来说,应该还没有。” 夜九宸薄唇轻轻张启,淡淡的说道:“但联营跟在皇上身边数十年,心思缜密、睿智谨慎的就算达不到皇上的程度,也不容我们直接小觑。 当时虽然没发现我们几个,但是事后呢? 回宫之后,难道他不会回想?不会感觉到心中不安,所以前来追查么? 我们这家客栈距离城门并不远,联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同皇上禀报,他虽然没有权利大肆在城中搜查,但是小范围内,还是可以的。 毕竟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公公,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夜九宸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分析着,冷月和江听白都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 “那我们要去到哪里? 王府、太子府都不行。 我的一些庄子和产业,父皇也都知晓,父皇之前知道我悄悄离开却没有阻拦,就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那些地方我只要一露面,必定马上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况且,父皇的暗卫遍布整个临安的各个角落。 相信我,绝对是你们想象不到的程度。” 问题,似乎陷入了僵局。 江听白一番话说完,空气一下就陷入了安静。 死寂一般的安静。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冷月突然绷着脸,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 “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参考。” “哪里?” 听冷月这么一说,江听白立刻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而夜九宸闻声,却不由得眸光一亮,像是猜到了冷月心中的想法一般,剑眉微微一蹙。 “月儿,你该不会是想要去……” “没错,就是落玉轩!” 落玉轩? 江听白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楞。仿佛因为太过久远,已经忘记了在西凉、临安城内,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 明明,世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可是短暂的时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竟然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然而,在江听白猛地回想起落玉轩是哪里之后,一双眼,瞬间瞪得老大,即便是乔装易容过后的脸,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疯了? 我和夜九宸的产业尚且不能去,落玉轩是你当时置办的,怎么的,和你没关系么?” “我卖了!” 江听白一句话说完,冷月突然淡淡的回了一句。 江听白又是一阵怔楞。 “你卖了?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了,我都当王妃了,还开红馆干什么?” 再说最初来到临安置办落玉轩,也不过是为了暂时站稳脚跟,顺便打听消息。 目的达到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至于落玉轩里的那些姑娘,有愿意从良的,冷月便把卖身契还给了她们,还给了每人一笔钱,让她们去置业从良。 剩下极少数不愿意离去的,冷月也没有强求。 只是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重回老本行。 江听白擎着一双如夜狼一般锐利无比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冷月。 “你不是要开一家四国连锁的青|楼红馆么,怎么就这么卖了? 你的梦想呢?” “关你屁事?” 冷月没好气的白了江听白一眼,随即看向夜九宸,不辩情绪的说道:“换了。” 江听白:“……” 江听白又是一阵语塞,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接受。 毕竟,只要是冷月,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只是此刻的他,却没有注意到冷月和夜九宸之间,深沉的目光交流。 你此生所愿是什么? 唯有一个你。 我的梦想是开一家全国连锁的青|楼红馆。 换了! 我这一生,唯一的梦想,只剩下了一个你。 夜九宸和冷月无声的对视着,仿佛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也只有彼此,才能读懂对方心中所思所想。 顿了顿,夜九宸唇角不禁轻轻弯起,露出一抹如妖孽一般绝美不已的笑容,顺势抬起手,拉过冷月。 冷月没有动,就那么任由夜九宸与自己十指相扣着。 能怎么办? 大佬人设已经崩的没剩啥玩应了。 妖孽是自己选的。 跪着也得宠完不是? 江听白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两人心中的想法,更加没有办法参与进两人。 他只是垂着头,静静的坐在两人身旁,暗自思忖着。 落玉轩卖了,自己虽不知晓,但不代表江行烈不知晓。 况且,江行烈绝对想不到,冷月会干那种吃回头草的事。 而且青|楼红馆,也确实是一个绝好的,隐秘身份的地方。 “好!”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冷不防的低呵了一声:“那便这么办,你们买回落玉轩。” “等等!” 话落,冷月突然猝不及防的打断江听白。 江听白略微有些不解:“嗯?等什么?” “有个问题,我想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 看着冷月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江听白心底陡然间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什么……问题?” “不是我们买!” “???” “是你买!” 江听白:“……”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足足安静了三秒,紧接着就看江听白屁|股像是安了弹簧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用一种恨不能将冷月直接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目光,极其哀怨的瞪着冷月。 “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要坑本太子?” 面对江听白的指责,冷月平静的脸上,丝毫不见一丁点愧疚。 “嗯啊,就是坑你!” 江听白:“……” 本太子要不要谢谢你这么坦诚? “有意见忍着,反正你说了我也不会听。” 江听白再次:“……” 第542章 再见了,我的钱 乾华殿内,江行烈高高的坐在龙椅之上,双手自然而又威严的搭在扶手的龙头,一张庄严而又肃穆的脸,擎着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眸,望着殿内匍匐在脚下的一众大臣。 每当这个时候,他内心的权力和欲望,都会得到无限的满足。 从出生那天开始,江行烈就知道,他是要站在权力之巅,睥睨苍生天下的人。 生而为王,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如蝼蚁蜉蝣一般渺小。 可是这些蝼蚁和蜉蝣,往往有不明白自己身份的。 总是有那么个别的,胆敢忤逆他的。 江行烈总觉得特别可笑。 不过,既然是不听话的蝼蚁和蜉蝣,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碾死就好。 想到此处,江行烈顿时眸光一冷,直直的看向了跪在大殿中央的傅尧。 “傅尧,你可知罪?” 蓦的,江行烈开口,声音如洪钟一般,虽不大,但却有着一种能够震慑人心的强大气势和力量。 敷衍闻声心神一凛,但却没有任何心虚,或者是气势上怯弱的原因,只是因为,江行烈为君,他为臣,君臣之间,应该有的尊重。 顿了顿,傅尧脊背挺直,看向江行烈。 “臣抗旨不尊,愿受责罚。 只是皇上,边境战事告急,臣恳请皇上能够准许臣戴罪立功,先将边境战事……” “你是不是以为,朕的江山,除了你傅尧,没有人能守得住了?” 不等傅尧一番话说完,江行烈猛然间开口,不咸不淡的询问了一句。 虽然,声音依旧不大,语气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意味,但满朝文武百官,听见江行烈这一句,都不由得身子一个瑟缩,随即将头都低垂的死死的,生怕有什么牵扯到自己身上来,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傅尧却是抿了抿唇,不卑不亢:“臣,不敢!” “你不敢?呵!” 江行烈冷笑一声:“朕看,就没有什么你不敢的事! 连朕的旨意,都你敢违抗不尊,还有什么你傅尧不敢的事? 是不是改日,朕的这个位置,你也要坐一坐了,嗯?” 江行烈越说声音越大,语气越冷冽,说到最后,更是直接抬手,重重的排向龙椅的扶手。 傅尧眉心微微颦蹙而起,眸光炯炯的看向坐在上座龙椅之上的江行烈,这才发现,江行烈的脸色很是难看,不同寻常的难看。 不是因为愤怒,或者生气,而是由内紫外,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黑气,额头更是,黑气笼罩着,已然和周遭其他的肌肤形成了明显的色差。 而他眉心明显皱起的褶皱,和睚眦欲裂而又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看起来,更是狰狞不已。 “皇上,傅将军一家三代忠君为国,绝没有二心,还请皇上明鉴!” 蓦的,朝堂上一位胡子花白,足足在西凉经历了三朝的老臣站出来,朝着江行烈说了一句,其他文武百官一听,更是纷纷下跪,向江行烈请命。 “还请皇上明鉴!” 江行烈阴沉着一张脸,宛若山洪将至,带着吞没一切的毁灭气势,暴虐的看着乾华殿内,那些匍匐在他脚下的文武百官。 头疼,好像越来越强烈了。 那种疼,就像是有无数只虫蚁,在同一时间在他的脑子里爬着,啃噬着,撕咬着一般;又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脑海里不断的翻搅着,让他一瞬间有种错觉。 仿佛脑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裂一般。 而此时此刻,这些原本应该匍匐在他脚下,如蝼蚁蜉蝣一般的存在,居然敢对着他大声的喊,教他怎么做事? 江行烈只觉得身体里仿佛被放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着,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殆尽。 “放肆!” 冷不防的,江行烈大呵一声,暴虐肃杀的声音,在乾华殿内一遍一遍的回响着,让整个乾华殿的气氛,瞬间陷入一片胶着压抑之中。 众人见状都是莫名一愣。 明显的,今日的江行烈,有些不大对劲。 联营靠江行烈最近,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察觉到江行烈的异样。 江行烈有头疾的事情,虽然已经十多年了,可是除了他和几个在身边伺候的人,以及冷月、夜九宸、江听白和费皇后等人之外,再无人知晓。 况且,自从费仲和费皇后被关了起来之后,江行烈的头疾已经许久没有犯过了。 今日是怎么了? 一时间,联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着要上前建议江行烈先退朝回去休息,却还没等动弹,就听江行烈猛地一拍击龙椅的扶手,便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好!很好! 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教朕怎么做事? 来人!” “在!” 殿外守着的御前侍卫听见江行烈的声音,立刻进入到门内,躬身应是。 “骠骑将军傅尧,抗旨不尊,忤逆犯上,除去身上所有顶戴花翎,革去骠骑大将军职务,即刻收押天牢,三日之后午时,问斩。 退朝!”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宣布完一番,江行烈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转身就往殿外走。 满朝文武百官听见这样的结果,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江行烈的背影。 更有一些正义而又站在傅尧一边的,直接大声朝着江行烈求情。 “皇上! 皇上三思啊! 皇上!” “皇上!” “……” 然而,不管众人怎样求情,江行烈却都丝毫不为所动,很快,便消失在了乾华殿之中。 傅尧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极为淡定从容,即便此刻,朝堂之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他作为中心,却也只是安静的跪在那里,虽然微垂着头,却脊背挺直,丝毫不折。 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江行烈,果然是想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嫉恨冷月或者是夜九宸。 来的路上,他也曾忐忑过,也曾犹豫过。 但是直到刚刚那一刻,他才猛地明白过来。 原来,想要他死的人,是江行烈。 不管有没有冷月和夜九宸,不管有没有灰衣的密旨,有没有他傅尧抗旨不尊这件事,江行烈,都想要让他死。 没有今日的事,也会有其他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 功高盖主么? 他是战功赫赫,可是这么多年,他远离临安,远离朝堂,怕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没有躲得过? “傅将军……” 心中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而又哀痛的声音。 傅尧微微凛了凛心神,抬眸,见是之前第一个为他站出来说话的三朝元老。 “大人……” “我没用啊,居然没有保下你,百年之后,让我如何去面对你的祖父!” 傅尧闻声,却只是浅然一笑。 “伴君如伴虎,我知道这个道理,大人也知道,祖父也更加知道!” “你……” 说话间,傅尧已经被御前侍卫革去了身上的衣服,押着从地面站了起来。 而傅尧的脊背,却一直都是笔直颀长的。 一直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着走出乾华殿。 殿外,阳光灼热而又刺眼,肆无忌惮而又浓烈。 傅尧微微仰了仰头,眯着眼睛,看着九天之上那轮太阳。 三日之后啊! 夜九宸,你会来的,是不是? …… 落玉轩内,老、鸨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看着桌面上一叠厚厚的银票,在看看面前已经易容乔装过的冷月、夜九宸、江听白几个人,眼睛顿时乐开了花。 “哎哟,老板真是爽快人!” 老、鸨一边拿起银票数着,一边嘴上还不忘朝几个人恭维着。 负责出面的江听白看着自己的银票落入了老、鸨的手里,只觉得心脏痛的滴血。 再回头看看坐在一旁的冷月和夜九宸,平静淡定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还从两人的眼神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鼓励! 鼓励! 江听白欲哭无泪! 他不想要鼓励! 他就想要回自己的银票。 “地契呢?” “啊,在这呢在这呢,老板收好!” 江听白没好气的质问了一句,老、鸨一点都不在意,还极其热情的将地契从怀中掏了出来,递到江听白面前。 江听白接过,仔仔细细的观看着。 冷月忍不住揶揄:“不用看那么仔细吧?” “这现在是本……我的产业了,干嘛不看仔细点?” 冷月撇撇嘴:“那你看看,能不能把你的银子看回来。” “你……” “好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夜九宸及时开口,制止了两人。 而这边,老、鸨已经数完了银票,确认无误,高高兴兴一点没有留恋的背着包袱就走。 天知道,之前她接手这落玉轩的时候,是听说这里的生意好的让整个临安的青、楼红馆都嫉妒,可是谁成想接了手之后,别说是生意了,连个鬼影都没有进来过。 她巴不得有人来接,如今有了不说,还给了这么一大笔钱,当然要快点跑了。 万一这些傻子一会反悔了怎么办? 看着老、鸨飞快离去的身影,江听白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胸口。 再见了,我的钱! 第543章 人都是会变的 老、鸨兴高采烈的离开落玉轩,刚刚好和进来的岳城迎面遇见,差一点撞了个满怀。 谨慎起见,芜菁、岳城、还有行云也是易容过的、 老、鸨看着岳城,心中不由得叹息。 哎,一群人虽然傻点,但是有钱啊,如果长得不这么丑,说不定自己还能…… 算了算了! 还是趁这帮傻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离开要紧。 想着,老、鸨已然一溜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江听白想要继续缅怀一下,都没有机会了。 岳城如今对于落玉轩,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里虽然换过一任老板,但是经营不善,也没有做过什么修葺整改的,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 所以很快,岳城便走进大堂,来到夜九宸和冷月身边。 “王爷,王妃,太子殿下!” “嗯!” 夜九宸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查到了么?” “回王爷的话,有消息了。 皇上今日才朝堂上大怒,已经将傅将军收押至天牢,三日后的午时,问斩。” “什么?” 听岳城这么一说,江听白立马顾不上心疼自己的钱了,登时间脸色一沉,眸光一冷。 “父皇居然要将傅尧处斩? 因为什么?” 岳城不卑不亢:“说是傅将军,抗旨不尊。” “抗旨不尊?不可能!” 几乎是想都没想,江听白就本能的否决了岳城的说法。 岳城并没有因为江听白的话而又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眉心微微一动。 夜九宸朝岳城点了点头,岳城随即躬身退到了一旁。 顿了顿,夜九宸朝江听白看了一眼。 “太子殿下为何说不可能?” “我了解傅尧,忠君爱国、一身正气、凛然不屈……总之我所有能想到的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若有一天,这世上只剩下一个好人,那那个人,只会是傅尧。 说谁抗旨不尊都有可能,唯独傅尧,绝对不可能!” 因为之前在军营的时候,傅尧虽然跟江听白说了其他的情况,但他当时以为江听白是代表江行烈来的,所以对于关于那道密旨的事情,应该都是知情,便没有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听白才对那道密旨,以及灰衣和傅尧的抗旨,完全不知。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听江听白说完一句,冷月忍不住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江听白表情笃定:“我……” “你是他爹?” 江听白一顿:“……那倒不是。”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也不是。” “再不济,你俩心有灵犀,他想什么你都知道,你想什么他都知道?” “……” 江听白不想说话了。 “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江听白再次:“……”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相比较冷月咄咄的气势,夜九宸看起来就温和了不少。 “太子殿下,人都是会变的。 譬如从前,我们在大周初次相见,你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以现在这样复杂而又纠结的关系,被捆绑在一起,不是么?”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斜肆而又不羁,漆黑深沉的眼底,翻涌着的是让人看不穿、琢磨不透的神秘骇浪。 江听白擎着好看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世事难料,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沧海桑田,我们只是这沧海中的淼淼一粟,又如何敢妄言,自己永远不会变? 自己尚且不敢妄论,又更何论其他人?” 夜九宸不温不火,却又温润如玉的话语,如涓涓细流一般,缓缓的自江听白的心尖流淌而过,无声无息,却带着润物细无声的一般,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江听白就那么怔怔的望着夜九宸。 而冷月幽幽凉凉的声音,又在这个时候,低低响起。 “别挣扎了,你认为的那个世间剩下的最后一个好人、正人,已经为了我和夜九宸,抗旨不尊了。” 江听白:“……” 江听白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是什么复杂的情绪。 但是有一点,他却不得不承认。 冷月和夜九宸身上,仿佛就是有这种魔力,不管你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在他们两人的身边,总会为了他们,做出自己曾经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又怎么敢如此斩钉截铁的,去给傅尧下定论。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微微垂了垂眼眸。 “事已至此,你们会让傅尧就这么死去么?” “当然不会!” 这一次,换做夜九宸,笃定而又毫不犹豫的回答。 只是,他嘴角噙着的盈盈光亮,此刻在江听白看来,却充满了深意。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面对江听白的质问,冷月和夜九宸习惯性的,没有意外的选择了沉默。 江听白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以,傅尧,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一次,江听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只是,听闻了他的话,冷月却已然站起身来,疲惫而又烦躁的晃了晃身子。 “累了,上楼睡觉。” 说罢,连看都没再看江听白一眼,便往楼上走。 不知道,她的房间,有没有被人动过。 不过应该没有。 毕竟,她将落玉轩卖出去以后,这落玉轩几乎就没有客人来了。 谁能动? 之前那个老、鸨看起来是那种懒得快要生蛆的类型,难道还会突然勤快起来帮她打扫卫生? 想也不能够! 芜菁跟在冷月的身后。 “王妃,奴婢先去看看,收拾一下。” “嗯。” 这边,冷月和芜菁上了楼,一楼的大厅,便只剩下夜九宸和江听白,各自带着岳城和行云,彼此相对着。 夜九宸顿了顿,随即也站起身。 江听白之前没有叫住冷月,是因为知道叫了也没有用,冷月那个性子,基本上谁都不叼。 但是夜九宸不一样。 “所以,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不!” 夜九宸淡淡的从唇缝中溢出一个字。 “不告诉太子殿下,只是单纯的不想要太子殿下忧心而已。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选择了,又何必再在意那么多。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你我都想要的,不就好了? 只是,本王有句话,还是想要提醒一下太子殿下!” 听夜九宸这么说,江听白不禁沉了沉面色。 “什么话?” “本王没有请求太子殿下的时候,太子殿下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落玉轩内,安分守己一些,如果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而导致一些意外。 那么本王随时都有权力改变主意。” 意味深长的扔下一段话,夜九宸随即转身想要出门、 江听白见状,登时间站了起来。 “夜九宸,你什么意思?” “意思?”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却并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江听白,用不辩情绪的语气和声音,淡淡说道:“意思就是,太子殿下若是不遵守承诺,那么本王也有权力不遵守和太子殿下的约定。 太子殿下想要的结局,本王也不能保证了。” 说完一番话,夜九宸已经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门口大步走去,岳城则是朝着江听白微微躬了躬身之后,才转身跟上夜九宸,一起离开。 很快,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厅,便只剩下了行云和江听白。 江听白站在原地,宛若一尊精美的雕塑一般,直直的凝视着夜九宸离开的方向。 之前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行云,此刻终于找到了自己出场的机会,顿了顿,连忙上前,不满而又不悦的说道: “殿下,寰王和寰王妃也太不拿您放在眼里了。 咱们真的要按照他们说的做?” 闻声,江听白不禁哂笑一声。 “呵,不按他们说的做,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 “当然有啊! 殿下,咱们现在可是在临安,且不说这里都是咱们的地盘,都是咱们的人,就是咱们去偷偷见皇上,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到时候就算那个寰王和寰王妃再有本事,怕是也插翅难逃了吧。” “是么?” 听闻了行云的话,江听白不由得低低呢喃了一句。 “你以为,刚刚夜九宸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啊?殿下你说啥?” “聪明如他们二人,你能想到的,他们又怎么会想不到。 之所以这般胸有成竹,不过是因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我们一旦反悔,他们也可以。” 行云似乎有些明白了江听白的话。 “那殿下,他们的准备是什么?” 江听白这一次没有马上说话,只是转过头,目光复杂的朝着行云看了一眼。, “本太子若是知道,又如何会被这般钳制?” 行云:“……” 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楼下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极地,但是芜菁的耳力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所以即便是三层楼的距离,此刻也是将江听白和行云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转身,芜菁朝着坐在榻子上的冷月,躬身开口。 “王妃,果然和你之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第544章 你一定会来 冷月姿势慵懒的窝在榻子上,一张寡淡的脸,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显得怏怏的。 “嗯。” 就江听白那个脑子,一撅屁、股打算拉个什么样的翔,冷月夸张的觉得,她都能猜得到。 芜菁回到冷月面前。 “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其实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准备,不知道会不会呕死。” 一边说,芜菁一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冷月,冷月接过,放到唇边,对着袅袅蒸腾而上的热气吹了吹。 “他那个人,就算知道了,也会怀疑,是我们故意放出消息给他知道的,然后依旧会按兵不动。 所以,知不知道,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芜菁闻言浅浅笑了笑。 “太子殿下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这份谨慎小心,才是钳制他的最大利器。” 对此,冷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掩藏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在茶盏的水汽之后,袅袅腾腾,氤氲不清。 西凉天牢。 光线昏暗的天牢内,阳光似乎根本照不进来。 外面,明明还是烈日灼烧,艳阳高照,可是这里阴暗潮湿,冷意涔涔,仿佛天牢的那一扇大门,就将这里隔绝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距离死亡、地狱,更加近的世界。 傅尧安静的坐在囚室的角落里,四周的墙壁早已经斑驳掉落,还有一些暗褐色的,早已经干涸了的痕迹,蟑螂、老鼠窸窣奔跑的声音在耳边不绝于耳,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腐败、破落、和濒临死亡的气息。 可是傅尧坐在这里,却仿佛格格不入一般。 他的脸色是平静的、刚毅的,脊背是挺直的,眼神是炯炯有神的,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将他身上的气势摧折掉一丝一毫。 被关进天牢,无论是谁,都和死了无疑。 至今为止,傅尧听说过的,进入天牢还能留着一条命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咳咳……咳咳咳……” 蓦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傅尧的思绪,也打破了天牢内这份死寂的气氛。 傅尧微微敛了敛心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隔壁牢房内,透过已经生锈斑驳的栏杆,傅尧看见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身上穿着破旧的囚服,披头散发的垂着头,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从傅尧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过是另外一个将死之人。 思及此,傅尧慢慢收回目光,重新凝神闭上了眼睛。 而偏偏,那人好像根本不甘于寂寞,见傅尧已然将注意力全部收了回去,不禁用沙哑着的嗓子,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没想到,堂堂的骠骑将军傅尧,有朝一日,也会进入到天牢之内等死。” 那人的话,让傅尧不由得心神一震,重新睁开眼,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没有意外的,依旧看不出那人的样貌。 而且,那人的嗓音现如今听起来,已经是损坏过了的,根本让人无从分辨。 顿了顿,傅尧从容淡定的缓声回答:“人固有一死。” “人固有一死?哈哈,说的好!哈哈……” 说着,那人突然笑了起来,只是沙哑而又诡异的嗓音笑起来,听着倒像是砂纸打磨一般,刺耳而又尖锐。 傅尧不适的皱了皱眉。 “你认识我?” 听闻了傅尧的话,那人才不禁停下笑声。 “骠骑将军傅尧,谁不认识? 而且老夫不光是认识傅将军,还认识傅天筹!” 傅天筹! 那是傅尧祖父,西凉上上代骠骑将军的名字! 而且,这人居然自称老夫,被关进天牢还活着,难道他就是…… “你已经猜出来老夫的身份了吧?” 似乎是猜到了傅尧心中的想法,那人不禁主动开口说道:“没错,老夫就是那个被关进天牢之后,唯一还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却也是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已倒的费家家主,废后的父亲,费仲!” 果然是他! 傅尧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先不说他们傅家一门,从傅天筹开始,就对费家没什么好感,单说这天牢如此之大,囚房如此之多,怎么偏偏这么巧,就把他安排到了费仲的隔壁? 傅尧虽然身为一介莽夫,但却并不是真的莽,若论起聪明才智,这当朝的许多文武官,都未必敌得过他。 所以此刻在这里见到费仲,傅尧不自觉的就开始在心中狐疑起来。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很有礼貌和风度的,朝着费仲微微喊了颔首。 “费大人!” “哎?” 傅尧的称呼,让费仲似乎是多有不喜,连忙摆了摆手。 “哪里还有什么大人,如今的费某,不过是一个死囚。 一个同傅将军一样的,死囚!” “既然是死囚,费大人不是依旧称呼傅某为傅将军么?” 傅尧的话让费仲微微一愣,紧接着又用那种刺耳而又诡异的沙哑声音,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傅尧没有再接话,而是重新收回视线,坐正了身体,闭上眼睛,凝神养息。 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不管是谁将他安排到这里的,总之三日之后,他这条命,便会被江行烈夺了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 纵使心中还有满腔抱负,纵使人生还有夙愿没有达成,纵使最终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以这样的结局,结束自己的一生多有不甘,可是傅尧依旧不会让自己的这份不甘被利用。 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最为主要! 祖母和妹妹…… 夜九宸! 他一定会来见自己! 一定会! 甚至于,傅尧心底里都莫名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夜九宸也在这临安。 他不知道缘由,但却确信着,深信不疑! 夜九宸,一定会来见自己! 空气,重新归于安静。 死寂一般的安静。 日落月升,湛蓝色的天空被一片墨蓝所取代,光明也终将有一日,被黑暗所掩埋。 光明黑暗,在这人世间,永远都是交替轮错的。 没有人会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就像没有人会永远生活在光明之中。 前路之所以有阴影,不过是因为背后尚有阳光存在。 傅尧在天牢内度过了自己等死的第一日。 平静,死寂,索然无味,却心有期盼。 夜色越来越浓,墨蓝色的天空张开双臂,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这世间的一切罪恶。 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哪罪恶黑暗之中的一丝光明,留有生存的余地。 隔壁的费仲似乎已经睡熟了,鼾声阵阵,均匀且安详。 仿佛,这天牢非人一般的生活,并没有将他的意志磨灭掉。 傅尧却无心睡眠。 不是因为他身在天牢,是心底有种莫名的,却又强烈的预感。 蓦的,空气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傅尧心神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睁开了一双紧紧合着的眼。 这双眼,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宛若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正在伺机而动。 近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仿佛,就是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的。 傅尧下意识的屏息凝神,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一抹墨锦色的身影,闯入到视线之中。 看见这抹身影,傅尧胸膛里一颗宛若擂鼓一般,狂烈跳动的心脏,猛地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来人就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前,颀长挺拔的身材,隐藏在昏暗之中,虽然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庞,但是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与生俱来,根本没有办法掩饰隐藏的强大气势。 那种气势,只有站在九天之巅、睥睨俯瞰天下苍生的王者,才会拥有。 而至今为止,傅尧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那种气势。 顿了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傅尧佯装着平静的,一字一顿开口道: “你来了!” 三个字,声音并不大,但却透着笃定和坚信不疑。 听见傅尧的声音,夜九宸不禁习惯性邪魅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却又阴柔绝美的笑容。 “你知道本王会来?” “是,知道!” “如果本王不来呢?” “不,你不会! 你一定会来!” 两人之间简短的对话过后,让气氛再一次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夜九宸隔着牢房的门,看着坐在草堆上,却依旧一身凛然正气的傅尧,不由得低声笑了笑。 他笑,不是因为别的。 傅尧会猜到他来,原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笑,只是因为想到如果冷月此刻在,一定会对自己和傅尧这种没有什么营养的对话,表现出冷燥和不耐烦。 如果心情好,或许她还会没好气的训斥一句,有话说有屁放之类的。 想到冷月,夜九宸的心就抑制不住的漫过一阵异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到冷月,但今日来,确实也是因为有旁的事情。 所以——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凝眸,直直的看向傅尧。 “既然如此,那么傅将军想必也知道,本王为什么会来了。” 第545章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夜九宸幽凉而又带着隐隐冷冽气势的声音让傅尧不禁一个怔楞。 夜九宸为什么来? 之前还不觉得,如今夜九宸这么一提起,傅尧却猛地发现,他竟然不知道,夜九宸为什么会来。 即便,他心中一直笃定着,预感着,可是却不知道原因。 想到此处,在面对夜九宸锐利而又笔直的目光,顿了顿,傅尧不禁略微自嘲的一笑。 “如果傅某说,傅某不知道,王爷可会相信?” 听傅尧这么说,夜九宸倒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默着盯着傅尧看了两秒,随即点了点头。 “本王相信!” 傅尧像是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一般,表情复杂的看着夜九宸,低声笑了笑。 夜九宸则是短暂的收回目光,朝一旁看了一眼。 下一刻,立刻有人上前,将傅尧牢房的门锁打开,打开之后,又弓着身子,快速退到了一旁。 而夜九宸,则是提起脚下的步子,走进了牢房,在傅尧的注视下,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慢屈膝蹲下,凑到和傅尧极近的距离。 傅尧确实有些诧异。 他相信以夜九宸的本事,悄无声息的进入到守卫森严的天牢,即便是需要花费一些功夫和精力,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 可是,居然还有人给他打开门锁? 看来,夜九宸的手,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伸到这天牢内了么? 天牢内有的话,那么宫墙之内呢? 是不是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皇宫,其实,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 傅尧心中疑惑着、思忖着、也震撼着,擎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正气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望着他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逼近着,直到,凑到自己的耳边。 “傅将军……” 低沉暗哑的嗓子在耳边缓缓像是,像是夹杂着尚未融化的冰块一般,冰冷却又让人瑟缩。 傅尧越听眼睛撑的越大,眼神下意识的想要往旁边的牢房看去,但夜九宸的声音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像是定身咒一般,让他根本动无可动,只能那么僵硬着身子。 直到,夜九宸说完话,抽离开身子,慢慢站起身。 傅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脱口而出:“王爷你……” “傅将军!” 察觉到傅尧的意图,夜九宸随即表情平淡的,开口打断,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冲着傅尧定定望了一眼,紧接着猝不及防的转眸,朝着隔壁牢房内,缩在角落中,看似还在熟睡的费仲看了过去。 “费老,好久不见!” 夜九宸冷不防的开口,让傅尧的思绪有了那么一瞬瞬的缓和。 对了! 傅尧猛地回想起来,仿佛在夜九宸出现的那一刹那开始,原本还鼾声阵阵的费仲,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难道从那个时候,他就醒了? 至于夜九宸是怎么知道隔壁牢房关着的人是费仲,又怎么知道他已经醒了的,此刻的傅尧已经完全不诧异了。 一个能够将手肆无忌惮的伸到天牢之中的人,牢房里关的是谁,又怎么可能会逃过他的眼睛? 只是,他既然醒了,那是不是听到了刚刚夜九宸同他说的话? 想着,傅尧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朝着费仲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原本安静的,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的费仲,在听见夜九宸这一声之后,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用刺耳而又诡异的声音,尴尬一笑。 “寰王,好久不见。” “费老不用装了,你之所以买通这天牢的看守,将牢房特意换成傅将军旁边,不就是为了等待本王的出现么? 怎么本王现在来了,费老倒是畏手畏脚起来了?” 什么? 夜九宸的话让傅尧今晚不知道是第几次诧异怔楞。 是费仲自己买通人,搬到自己旁边来的? 为的还是夜九宸? 那和夜九宸刚刚同自己说的计划,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他原本就猜到了什么? 傅尧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同那些整日浸淫在波诡云谲朝堂之上的人相比较起来,不管是心思、还是运筹帷幄、未雨绸缪的本事,都要略逊一筹。 但他也同样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即便身在军营,对于人心,也不是完全不懂。 可和夜九宸接触之后,傅尧却一次一次的发现,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可以看透人心的本事,如今,却宛若鸡肋一般。 真的,就只是以为而已。 譬如现在! 夜九宸和费仲之间短暂的对话,已然带出了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一股脑的塞进傅尧的脑子,登时间窜出了无数的疑问,而且是一个疑问尚还没有答案,另外一个疑问就已然冒了出来。 这些问题盘踞在脑海里,纠结着,缠绕着,凌乱着,此起彼伏着,几乎让傅尧头痛欲裂。 他下意识的皱起剑眉,探究的目光时不时的在夜九宸和费仲的身上来回切换着,可是偏偏,他们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态,一个虽然看的清,但却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黑眸深沉而又暗哑,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好在,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费仲便又再次笑了起来。 “哈哈……王爷果然是好城府、好计谋,连老朽,都自愧不如。” “费老不如说说,你等本王,想要什么,能给什么。” 费仲倒是没想到,夜九宸会这么直接。 “刚刚还说王爷城府深沉,怎么现如今,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不过,也好。 时间用来浪费,与浪费生命无异。 老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说着,费仲的声音不禁沉了沉,傅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仿佛在费仲的声音里,听出了之前都不曾听到过的—— 恨! “老朽想要什么,想来王爷已经很清楚了。 我们不如说说,王爷想要什么?” 夜九宸凝着眸光,微微喊了颔首:“费老想要离开这天牢,还想要冷宫之中的费皇后,安然离开,本王说的没错吧。” “王爷英明! 而且老朽相信,这些事情对于王爷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 “确实容易。” 费仲这话,绝对不是恭维,夜九宸竟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带费仲离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冷宫中的那位…… 虽然需要花费点精力,但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费老想要的,本王能够做得到,可是本王想要的,费老却未必能做的到。”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的语气里和声音里,毫不掩饰的带了一丝丝的轻蔑和不屑。 傅尧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微微有些讶然。 夜九宸什么时候,也会这样了? 而另外一边,费仲却因为夜九宸的话和轻蔑不屑的语气,情绪开始不再稳定。 原本之前还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此刻却仿佛想要站起身,只是,刚刚一动弹,还没等站起来,整个人就跌坐了回去。 夜九宸见状,瞳孔不禁缩了缩,倒是没说什么。 傅尧也是抿着唇,没有说话。 费仲的身体,竟然已经虚弱残败到,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地步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直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让人看见他的状态;怪不得他的声音诡异而又刺耳,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损坏掉了。 现在想来,估计是在这天牢之中的日子,难熬又难捱吧。 之前还有人很是羡慕费仲,进到死牢之内,居然还能留下一条命。 可是现在看来,留下一条命,也未必是件好事了。 想到此处,傅尧不禁转眸看向了夜九宸。 费仲的状况,夜九宸是否知晓? 如果知晓了,还这么做的话,难道不会…… 正想着,傅尧却见夜九宸朝着身旁的黑暗中打了个手势,然后之前来打开门锁的人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是将费仲牢房的门锁打开。 夜九宸冷冽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深沉着一双宛若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走出傅尧的牢房,走进费仲的牢房,来到费仲身边,慢慢蹲下。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奇怪的是,这样近的距离,傅尧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他只能看见夜九宸的唇,在黑暗中一张一翕,又看见费仲伸出手,死死的抓着夜九宸的胳膊。 那只手,干枯而又瘦弱,像是已经枯掉的树枝,又像是鬼魅的爪牙,狰狞而又可怖。 最后,傅尧看见夜九宸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费仲。 费仲接过之后,便塞进了怀中,两人便再没有其他的交流。 而夜九宸也没有再多做逗留,而是十分干脆的,转身走出了牢房。 有人上前来将两人牢房的门重新上了锁,将一切,都归于了之前的模样。 夜九宸只是用一种复杂而又仿若深海一般讳莫难解的目光,朝着傅尧和费仲各自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仿佛,从未出现过。 牢房内,再次回到了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老鼠、蟑螂肆无忌惮,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濒死味道的天牢。 只是,傅尧似乎看见角落里的费仲,死死的攥着什么东西。 异常,用力! 第546章 还是他的钱! 夜色,渐渐深沉而又浓重。 墨蓝色的天空伸开双臂,将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寥寥的星辰挂在墨蓝色的夜穹之上,一只只,宛若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伺机而动。 大周军营内,夜陌寒听着属下的禀报,如鹰隼般幽邃的眼眸,蓦然间一个紧缩。 “傅尧被召回临安了?” “是,属下已经探听清楚了,千真万确,如今西凉新的统帅还没有抵达军营,西凉军现在负责的人是副将曹营和参将刘铮。” 夜陌寒微微抿了抿唇,这一次,没有马上再说话,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一旁的柳青和朔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情,既不压抑,也不沉重,既不轻松,也不缓和。 顿了顿,柳青将前来禀报消息的人遣退了下去。 “帝君,现在西凉军营没有主帅,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再次攻打西凉?” 朔风刚说了一句,柳青立刻就站出来提出不同的意见。 “帝君,属下以为,我军这个时候不宜发兵。既然西凉统帅不在,相信他们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要等待新统帅的到来。 之前一战,虽然我军并未落败,但也损伤惨重。 属下以为,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时候,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柳青一番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朔风不由得一愣。 以往,他们两人从未有过意见相左的时候,即便有,两人也会私下里先解决,绝对不会当着夜陌寒的面,这样争执。 可是今日,柳青竟然毫不犹豫的,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 这就好比一个一直对你好的人,突然之间变了,不再对你好了。 朔风一双剑眉,瞬间就拧结了起来,看向柳青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深沉。 “柳青!” “朔风,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这个时候,真的不宜发兵!” 说完,柳青又再次看向夜陌寒。 “还请帝君三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不下。 夜陌寒坐在上座,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仿佛柳青和朔风的争论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只是那样恣意的坐着,双手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扶手,深沉的黑眸之中,翻涌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暗芒。 微微静默了片刻,夜陌寒随即从身旁拿起一样东西。 “你们看看这个,早上孤刚收到的。” 朔风和柳青闻声,不禁有些疑惑,朔风上前,从夜陌寒手中躬身接过。 那是一封密函。 拿到手中,朔风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一双眼,瞬间瞪得老大。 柳青还没有看,但是光看朔风的表情,就知道这封密函,或许写着什么不得了,足以改变现在情势的消息。 想着,柳青也立刻上前,从朔风的手中拿过密函,低头看了起来。 正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般,这份密函,足以改变现在的局势。 因为一直以来,保持中立的羌无,近日突然间集合五万大军,赶往西凉边境。 无疑,这是要开战的节奏。 柳青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不管他和朔风说了什么,夜陌寒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那是因为,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 如果只是傅尧被召回临安这一件事,或许夜陌寒会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向西凉发兵。 但如今,羌无也在这个时候冒出了头,如今的西凉局势不明,且不安稳,况且就算他们没得到消息,也几乎可以肯定,临安城之中,绝对不太平。 这种时候的西凉,就像是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羌无想要割下一块,夜陌寒怎么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而将这块肉拱手让人? 想到此处,柳青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垂下手臂,抬头,看向了夜陌寒和朔风。 而果然,正如柳青预料的那般,片刻,夜陌寒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阴冷而又意味明显的笑容。 “马上吩咐下去,明日发兵攻打西凉,乘胜追击,一句捣毁西凉军营,前进三百里,将边境的临湘城拿下!” “是!” “属下遵命!” …… 同一时间,临安城,落玉轩。 夜九宸乘着夜色带着岳城进入到落玉轩内,而且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 落玉轩是有名的风月场所,而且现在易主之事,外人并不知道,此刻他这般进入,即便有人看见,也无非当他是过来寻花问柳找乐子的。 况且,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易容好的装扮,并没有人能够认的出来。 大厅内,空档且萧瑟凄凉,原本还仅有的几个姑娘,江听白原本是想要留下听听曲解解闷的,却不想竟然被冷月不声不响的全都还了卖身契,给了安家费,给遣散了。 江听白气得快要吐血了。 因为冷月用的,依旧是他的钱! 可是能怎么办? 别说他平时都打不过冷月,就算能打过,冷月现在还怀着身孕,若是一不小心有个什么意外闪失的,江听白绝对相信,夜九宸会亲手撕了他。 所以,现在的江听白在有冷月出现的地方,都本能的保持一米二以上的距离。 安全! 此时,他正怏怏的坐在大厅舞台正对面的桌子旁,支着下巴,一脸生物可怜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留下几个姑娘多好,最起码也有人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 现在可好,就只剩下这个脑子跟榆木疙瘩一样的行云,别说聊天了,光看着都觉得呕血。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眸间,就看见夜九宸带着行云,从外面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 见到夜九宸,江听白有种见到活人的亲切和热情,立刻眼睛一亮,站起身就要过去。 “你回来……” 一个“了”字还没等说出口,江听白就看见夜九宸目不斜视的,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他一点。 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带这样的啊! “夜九宸!” 想着,江听白敛了敛神色,转眸看向正在上楼的夜九宸。 “你去哪了?”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想,我没有必要向太子殿下汇报我的行踪!” 淡淡的说完一句,夜九宸随即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往二楼走。 江听白被噎了个满怀,只觉得一颗心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 这种日子,简直太让人煎熬了。 先不说有没有人跟他说话,有没有人当他存在,但是现在这种每日里处在全然懵逼的状态,不知道夜九宸和冷月下一步的计划,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却还不能擅自行动的感觉,简直要将他整个人都折磨到癫狂。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周围放了一把火,却不让那些火烧到他的身上,只是无时无刻的炙烤着他,折磨着他。 夜九宸很快便上了二楼,来到冷月所在的雅阁门前。 明黄色的烛灯光亮,透过门纸透出来,冷月的影子在门上赫然清晰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影子,也透着一股明显的疏冷。 夜九宸轻轻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冷月一直都没有睡,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要等夜九宸回来。 听见推门声,冷月随即转眸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九宸虽然身着一身墨锦色的长袍,可是脸上却带着一张陌生的人皮面具,那副长相普通且寻常,一点都不符合她家小妖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帅到掉渣的气质。 想到此处,冷月一张脸不禁有些冷。 而夜九宸似乎察觉到了冷月情绪上的异样,不由得挑起唇角微微一笑,随即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点一点的,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棱角分明,而又绝美妖冶的面容。 拿着人皮面具,夜九宸走到冷月身边,慢慢坐下,顺势牵过她的手。 “等久了吧。” “嗯,怎么那么慢?” 冷月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听着这样略带撒娇和小脾气的话,夜九宸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就大好起来。 “是我不好,下次一定快一点。” 夜九宸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夏日里的清泉,带着沁人心脾的舒适微凉。 芜菁和岳城彼此对视了一眼,很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顺势带上了房门。 为了不被猝不及防的往嘴里狠狠喂一把狗粮,芜菁和岳城都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该干啥干啥,哪凉快哪呆着比较好。 房间里,冷月寡淡着一张脸,任由夜九宸宽厚温热的大掌包裹着。 “事情都办妥了?” “嗯。” “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消息。” 蓦的,冷月开口,平静的说了一句。 “什么消息。” “羌无的派了五万大军,赶往边境,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后就将抵达。” 羌无? 冷月提起羌无,夜九宸的眸色顿时一暗。 先不说冷月是怎么知道,羌无消息的。 单是冷老夫人和冷迟他们,到了现在,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夜九宸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也随之越来越强烈了。 第547章 浪费唾沫 雅阁内的烛灯,在轻轻摇曳着,烛火昏黄,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影投射在门上,门上的窗格顺势将两人的影子折叠在了一起。 并不诡异,反而和谐静谧。 冷月擎着一双幽深而又锐利的眼眸,笔直的望着夜九宸,像是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看穿了一般,让夜九宸,无所遁形。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冷月脱口而出。 “夜九宸,你有事瞒着我。” 夜九宸菲薄的唇轻轻抿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凝着一双眸,深深的凝望着冷月。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诡秘。 这几天,夜九宸一直在想,冷老夫人和冷将军他们失去消息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冷月。 如果告诉,冷月现在怀着身孕,外面的局势也十分不稳定,如果按照冷月以往的脾气,她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去羌无,自己该如何护着她? 万一孩子和冷月有一丁点的闪失和意外,夜九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可若是不告诉,这件事也已经瞒不了多久,没有不透风的墙,冷月早晚都会知道。 他主动说,总比冷月自己发现,结果要好的多。 所以此刻,看着冷月,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却又蒙着寒霜的脸,看着她那双明明无波无澜,却又隐隐透着震慑人心力量的眼眸,夜九宸迟疑了。 生平第一次,他会在某件事情上,踟蹰不前,无法做下决定。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箭在弦上,手在箭上,不得不发。 思及此,夜九宸不禁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用力攥了攥握着冷月的手,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月儿,你先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冲动。”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不由自主的颦蹙了一下眉心。 什么事情,会让夜九宸都觉得,她听到会冲动? 难道是…… “老头子和祖母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冷月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蹦出了这个念头,而且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就代表心中,已然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果然,听冷月说完,夜九宸并没有否认,只是攥着冷月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一些。 冷月不再说话了,垂下眼眸,甚至不再看夜九宸。 她往日里寡淡面瘫的脸,此刻也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宛若死水一般,死寂而又没有波澜。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冷月,才让夜九宸心一揪一揪的疼痛着。 因为深爱,所以了解。 因为了解,所以知道冷月越是这样平静的表面下,越隐藏着如暴风海啸,山崩地裂般的汹涌。 “月儿,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已经派人去羌无寻找了,一旦找到岳丈和祖母,马上就会收到消息。 所以你……” 夜九宸想要劝说冷月不要担心,注意身体要紧,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宛若鱼刺,如鲠在喉。 从前,他不知道何为亲人,也不知道何为家人,更加不懂得什么叫做牵绊。 是因为有冷月,他才渐渐有了这些感情,有了这些人与人之间,原本就该有的羁绊。 所以,他能深切的体会着,体会着冷月此刻的感受。 而冷月自己,此刻却性形容不出来,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后,心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上一世,她是雇佣兵,每日出生入死,刀尖上舔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身边的战友,也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着,死亡着。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身边不会有一个人,会一直跟随着。也知道,生死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常态。 死了,会有新的人顶上来。 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一觉醒来来到这个世界,她遇到了夜九宸,遇到了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冷宵、甚至是冯妈妈、罗小玉…… 这些人,和曾经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一样,又不一样。 这些人,让她开始知道要守护。 这些人,是她的家人! 所以…… 想到此处,冷月突然眸光一定,随即慢慢抬起头,重新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近在咫尺,却一瞬不眨。 笔直而又笃定,却不锐利肃杀。 平静之中,仿佛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任何人,都无法反驳,也无法改变的力量。 看着这样的冷月,夜九宸的心不由得一沉,一瞬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攫住了他的心脏一般,一下又一下,瑟缩而又钝痛着。 心底,越发恐惧害怕的那个念头,也越发强烈。 几乎是下意识的,夜九宸开口。 “月儿……” “夜九宸,你听我说!” 察觉到了夜九宸的意图,似乎也猜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所以他只说了两个字,冷月就轻声打断。 她的声音不大,却好似伫立在雪山之巅的女王。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现在的形势,也知道我每做出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决定,都会牵绊你的心,甚至会影响你的判断。 可是夜九宸,从前,我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去考虑的人。 这个世界上不管死了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但是是你,是你让我渐渐开始觉得,心不再冷了。 这里……” 说着,冷月拉起夜九宸的手,放在了自己胸膛的位置。 那里,隔着衣料,夜九宸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一颗心脏,正在强健有力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这里,有了温度,也不再空了。 你喜欢的是我! 爱的是我! 这我都知道,可是我更知道,你爱的,是你眼前这个,有血有肉的我。 而不是从前那个,冷漠到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我。 以前的我,不是我。 现在的我,因为有了羁绊,才变成了真正的我。 今天只是老头子,祖母他们,我相信你的心和我一样,你的担心和焦虑,也不会比我少一点点。 可是这段时间,你为了不让我担心,不让我发现,每天还要将这些事情隐藏在心底,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有多辛苦,毕竟,你和我不一样,不是天生的面瘫。” “噗嗤——” 冷月说到这里,夜九宸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就知道,他家小月儿连说服人,都是独树一帜的。 这种伤敌为零,却自损一万的招数,怕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她冷月一个人能做得出来。 但是笑归笑,夜九宸此刻心底也愈发的明白。 他怕是,阻拦不住冷月了。 也不该阻拦。 “所以,夜九宸,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了。 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我相信换做是你,换做是我出了事情,你一定会比我更加冲动。 毕竟,也不是没有冲动过。”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胸膛里一颗心,渐渐跳的平稳起来。 他忽然间想起,曾经冷月也是这样坐在他的对面,用同样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语调,却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句句有力的告诉他—— 她从来,都不是只会攀附乔木的丝萝。 她和他一样,都是乔木,并肩而栖。 这样的乔木,怎么可能因为任何事情,就弯折下自己的腰肢,甘愿当一株丝萝? 可是…… 夜九宸擎着一双黑曜石般深沉暗哑,而又迷人幽邃的眸子,直直的望了冷月片刻,突然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中。 “道理我都懂,你的心我也都明白。 可是冷月,你好残忍! 你是怎样觉得,我可以笑着放开你的手,让你独自一人,去面临危险的? 这个世间,无论是谁,怎样说我,怎样看我,我都不会在意。 可是唯独你。 冷月,怎么办? 你说了这么多,我也几乎要被你说服了,但是怎么办,我还是不能放你离开。” 冷月:“……” 冷月躲在夜九宸的怀里,听着他低沉婉转,宛若的大提琴一般悠扬的声音,整个人却瞬间就不好了,心底的小人简直想要骂娘。 所以,老娘浪费了这么多唾沫星子,压根没说动你? 所以,你刚刚的感动都是装出来的? 你、大、爷! “如果我执意要去呢?” “哎!”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早就知道冷月会这么说,颇为无奈失望一般。 “所以,你是根本就不相信,为夫可以解决这些事情?” “不是不相信!” 是你现在也分身乏术。 再说了,要是能解决,这已经十多日过去了,为啥还没有消息? “所以,如果我执意要去呢?” 微微顿了顿,冷月随即轻声开口,不辩情绪的又说了一句。 夜九宸抱着冷月的双臂,微微松了松,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眼眸,随即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 下一秒,菲薄的唇,轻轻张启: “你猜?” 我猜…… 还没等弄明白夜九宸这句你猜是什么意思,冷月突然觉得后颈一痛,然后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第548章 还是不知道的好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冷月还不忘在心里将某只小妖孽的八倍祖宗问候了个遍。 你、大、爷!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九宸轻轻的抱着已经昏倒在自己怀中的冷月,动作轻柔且虔诚的,一下一下抚着她如墨染一般漆黑浓密的发丝,就好像在抚着一件珍贵的宝贝。 漆黑的眼底,全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宠溺和温柔。 他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冷月醒过来以后,会是怎样一副恨不能将自己大卸八块,却还要端着偶像包袱,绷着脸面瘫的模样。 光是想想,夜九宸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勾起弧度。 “对不起呀,小月儿……” 顿了顿,夜九宸菲薄的唇慢慢张启,柔声说了起来。 “没办法呢,我不这样,肯定拦不住你。 可是我又不能放你离开我的视线。 谁让你当时不走的,现在想走,我怎么会同意嘛……” 低沉暗哑的嗓音宛若乐曲一般,在冷月的耳边呢喃着,像是在说给冷月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冷月闭着眼睛,浓密而又卷翘的睫毛就那么静静的挂在眼睛上,好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沉静而又美好。 月落日升,转眼,便是一日。 漆黑的夜色像是能遮掩所有的罪恶,让人能够短暂的忘却一切烦恼和痛苦,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沉浸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之中。 可是当白昼来临,所有你逃避的,不愿面对的,都会像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你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大周将士受到夜陌寒的鼓舞,加上得知羌无也在同一时间向西凉发兵的消息,一个个更是热血沸腾,直接一鼓作气,攻打西凉。 而西凉军队因为傅尧的离开,士气大挫,即便有刘铮和曹营拼死挣扎,却也依旧无济于事。 最终,这一战,西凉败给了大周,丢掉了军营不说,整个大军还向后撤退了好几百里,退到了临湘城内。 消息,快马加鞭,第二日才传到临安。 而这一日,天牢内的傅尧和费仲,却难得的相安无事,没有再有任何的交流。 两个就是各自坐在各自牢房的角落之中,除了吃饭,就是坐着,像是在等待着死亡,又像是,在等待着其他的什么事情。 这一日,就连落玉轩,都难得的宁静异常。 江听白一早上起床来到大厅里,就发现大厅空无一人,死寂落寞的,有点让人心发慌。 不由自主的,江听白抬头朝着二楼看去,没有意外的,没有看见冷月或者夜九宸的身影,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这样的生活是胶着的。 他不怕孤独与死寂,从前,虽然身为西凉太子,左拥右簇,时时刻刻都有人侍奉在周围,可是他的心,却是孤独的。 没有人懂,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真正在想的,是什么。 如今,不过是没有了那些簇拥侍奉的人而已。 可现在这样的境遇,才是让他最不安的。 看似一切风平浪静,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让人猝不及防的大事。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会发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钝刀子,在江听白的心脏上,一下一下,慢吞吞的割着。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这种感觉,折磨着江听白,让他寝食难安,也坐立难安。 行云跟在江听白身边,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切的询问道:“殿下……” 行云刚开口说了两个字,突然间江听白抿着唇,猝不及防的提步朝着二楼走去。 行云见状,只好跟上。 可是没想到,两个人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幽幽凉凉的声音。 “太子殿下要去哪里?”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明明是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却仿佛无形之中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气势,让江听白行云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就停顿了下来。 江听白暗自定了定心神,转身,朝着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夜九宸正带着岳城,缓缓的从门口走进落玉轩内。 今日的他虽然还是一身墨锦色的长袍,但是裙摆之上的暗纹,却绣着祥云的图案,在阳光的映衬下,隐隐的反射着金色的光晕。 仿佛他每一步,都踩在云巅之上。 也仿佛,他原本就是凌驾于九天之上的望着,睥睨苍生。 江听白微微颦蹙了一下眉心。 “没什么,一个人无聊,想去楼上找你们说会话。 不知道你出去了,冷月在楼上?” 说话间,夜九宸已然带着岳城走了过来,走到江听白身前的位置。 夜九宸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本王的话?” 江听白一愣。 哪句啊? 你说了那么多! 然而夜九宸显然没有要给江听白明说的意思,只是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带着岳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走上了楼梯。 “太子殿下的房间在一楼,这几日,殿下还是不要上到二楼的好。” 背对着江听白和行云,夜九宸不辩情绪的淡淡说了一句。 江听白闻声,顿时脸色一沉。 “夜九宸,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为什么不能上楼? 夜九宸,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只是让我每天呆在这里等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我甚至觉得,哪一天我等到的……” 夜九宸的话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却猛地像是一记导火索,将江听白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着的那些情绪,全都引燃了起来。 它们不受控制的爆发着,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烧着江听白。 他提高了音量朝着夜九宸的背影大喊着,提起脚下的步子想要追上楼,可是却不想连楼梯都没迈上一步,就被岳城阻拦了个严严实实、 一旁的行云见到这副架势,也忍不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朝着岳城逼仄了过去。 “大胆,竟然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然而面对行云的对峙,行云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挡在江听白的身前。 站在他对面的江听白,也是一脸冷冽肃杀,黑眸之中投射出的暗芒,像是带了实质一般,让岳城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江听白目光凌迟至死的错觉。 饶是如此,岳城依旧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整个落玉轩大厅,仿佛只有夜九宸一个人,置身于众人之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望着几个人。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足足静默了三秒。 三秒钟过后,夜九宸用低沉暗哑的嗓音,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随即居高临下的朝着江听白,一字一顿说道: “太子殿下,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本王没有信息?” 一句话,像是一记晴天惊雷,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直直的劈砍在了江听白的身上。 一瞬间,江听白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大脑空白且迷茫。 没有信心么?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思虑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即便自装的再若无其事,也无法压制住心底的那份胶着和焦急。 他害怕,恐惧,却也渴望知道。 但是夜九宸却敏锐的看穿了他自己都没有去面对的事实,而且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说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江听白不由得垂下了头,嘴角也随即漫上一抹苦涩和自嘲。 夜九宸静默着凝视了江听白两眼,随即收回视线,朝着岳城点头示意了一下。 接收到夜九宸的目光示意,岳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慢慢的转身,上楼,去到了夜九宸的身边。 而站在楼梯口,之前想要上楼去追赶夜九宸质问个清楚的江听白,此刻却仿佛像是一尊石像一般,竟然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夜九宸没有再说话,带着岳城正准备往冷月的房间走,却不想江听白突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对不起……” “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对不起。” “那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上二楼。 怎么现在,连见冷月,都不准许了么?” 夜九宸顿了顿,随即擎着一双漆黑深邃,而又深不见底的黑眸,朝着江听白看了一眼。 “本王刚刚说了,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本太子,要是偏要上去呢?” 江听白近乎于挑衅的话,却让夜九宸笑了出来。 “太子殿下,不妨试试?” 说完一句,夜九宸不再理会江听白,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带着岳城朝冷月的房间走。 而江听白站在楼梯口,一手紧紧的攥着楼梯的扶手,却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这种感觉…… 这种被威胁,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要让他发疯! 这个太子,也未免做的太…… 第549章 因为我相信你 吱呀——” 伴随着一声摩擦,冷月房间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芜菁见到夜九宸,不由得朝着夜九宸微微躬了躬身子。 “王爷!” “嗯,先下去吧。” “是。” 芜菁应了一声,抬头朝着半靠在床榻上的冷月看了一眼,随即重新垂下头,悄然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冷月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床榻之上,擎着一双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眸子,望着窗外,像是在看风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饶是如此,夜九宸也能清晰的从冷月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寒凉。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无声的笑了笑。 她应该是生气了吧。 肯定会生气的啊! 以前都是她打晕别人,如今却被别人打晕了,怎么想怎么都气不过。 毕竟,阴沟里翻船这种事,怎么能够出现在冷月的生命之中? 想着,夜九宸随即提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冷月早就听见声音,也看见夜九宸走进来了,但是却丝毫没有反应。 能让她有什么反应? 正气着呢,都快气成河豚了。 这家伙给小妖孽厉害的,都敢趁她不注意打晕她了。 下次还指不定干什么呢! 但是现在又不能轻易报仇。 报仇显得太不大气了,而且报仇不就代表着,自己在他手上阴沟里翻船过嘛! 大佬怎么能承认这件事! 还有最最最主要的—— 她特么现在动不了…… 夜九宸也不知道给她喂了什么,居然在她这个百毒不侵的体质上也有效果。 之前想要弄晕她送到羌无的时候,那个药都没什么效果,现在这个怎么就有效果了? 看来小妖孽这是没少暗度陈仓,未雨绸缪,没事瞎特么琢磨啊! 真是为了对付自己煞费苦心! 一想到这些,冷月心里更加怄了,怄的快要冒火,快要爆炸了。 思忖间,夜九宸已经走到冷月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见冷月一副“我看不见你”的漠然表情,夜九宸倒也不急着开口,只是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的凝望着冷月。 “生气了?” 静默了片刻,见冷月一直不看自己,夜九宸不禁撇了撇嘴,拿出杀手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瞪着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巴巴望着冷月询问了一句。 冷月:“……” 你那不是废话么? “我打晕你一次,看看你生不生气?” 夜九宸一笑:“不,你不会打我。” “呵!” 冷月冷笑一声:“我怎么就不会打你呢?你多个啥?” “你舍不得!” 夜九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脱口而出,冷月闻言却是一阵语塞。 小妖孽学坏了啊! 不行! 坚决不能被腐蚀,一定要意志坚定! “不,我舍得!”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了一句。 只是没想到,一句话刚说完,夜九宸嘴突然就撇的大了不说,原本还干涩的眼睛里,竟然还噙上了两抹莹润的水光。 “小月儿,你不爱我了,你居然舍得打我,我好可怜,呜呜呜……” 夜九宸说的煞有其事,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怎么还说哭就哭上了呢? 以前咋没发现他还有当白莲花绿茶婊的潜质? “把嘴给我闭上!” “那你说你不舍得!” 面对冷月的强大气势,夜九宸也是丝毫不做退让,虽然嘴上的语气是软的,表情也是软的,但是隐隐之中,却还是占了上风。 冷月简直被夜九宸看的头都大了,忍无可忍之下,只好深吸一口气。 “行行行,我不舍得,不舍得行了吧,你把嘴赶紧给我闭上,挺大个老爷们,再哭我就把你牙掰断!” “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听冷月凶巴巴的说完一句话,夜九宸立刻破涕为笑。 冷月:“……” 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微微敛了敛心神,见冷月的情绪好了一些,夜九宸才抬起手,轻轻抚过冷月的发顶。 “对不起。” 冷月没留情,听见这仨字,直接给了夜九宸一记无敌宇宙霹雳超级大白眼。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听见冷月的话,夜九宸先是微微一愣,转而便想起来,之前冷月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冷月嘴里的“警察”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过来。 “警察,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的捕快么?”、 “嗯啊。” “有时候,好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的烦扰,跟你去到你的世界。 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当初是你来到我的世界,而不是我去到你的世界? 明明,应该是我奔向你才对啊!” 夜九宸突然间猝不及防的深情,让冷月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 “有什么区别么? 我到你的世界,还是你到我的世界,耽误你趁我不注意下黑手么?” 夜九宸:“……” 这么好的气氛,她怎么能这么破坏的这么没有违和感? 看来短时间内,这口气撒不出去,他家小月儿是忘不了这茬了。 “月儿,我理解你,但你也要理解我。 你和孩子现在就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冒一丁点的险。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一个人去羌无。 而且现在羌无局势不明,今天羌无已经向西凉发兵了,相信消息明天就会传回临安,而且后天,就是要对傅尧行刑的时候,虽然我们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谁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换做是你,会放开我的手么?” “我会!” 夜九宸沉着声音说完一番话,只是没想到说完之后,冷月却几乎是不加思索的,便回应了。 会! 此刻,她的眼睛宛若古井,却又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笃定。夜九宸见状不由得一愣,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猛地一个瑟缩。 夜九宸突然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会。 只是…… “因为我相信你。” 似乎是猜测到了夜九宸心中的想法,不等他开口,冷月已经抢先一步说出了口。 有些时候,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可是让一个怯弱的人,开始充满勇气,披荆斩棘。 有时候,也可以让一个原本就勇敢的人,拥有所向睥睨,无可抵挡的强大气势。 冷月的信任之于夜九宸,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可是她的话,却让夜九宸菲薄的唇,在这一刻紧紧的抿在了一起,喉结也随即上下涌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什么。 她相信自己,可是自己却不相信她么? 这样的认识,让夜九宸感到愧疚。 一瞬间,夜九宸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面对冷月灼灼锐利的目光,在她这样目光的注视下,自己仿佛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下一秒,夜九宸直接垂下眼眸,起身,朝外走。 对于夜九宸突如其来的举动,冷月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她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夜九宸颀长挺拔,宛如神坻一般的背影。 直到,夜九宸离开,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夜九宸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之上,微仰着头,任由眼底落下昏暗和深沉。 冷月啊冷月! 你总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直击我的心。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苦笑一声。 可是怎么办? 就算你说我不信任你也好,也说什么都不好,我都不能说服我自己,放你一个人离开。 房间内,冷月听见外面夜九宸深沉的呼吸声,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心里的小人气的直打滚。 奶奶的! 老娘都已经把杀手锏用上了,你咋就不上钩呢? 小妖孽果然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可是忽悠归忽悠,老头子和祖母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失去消息? 日月更替交叠,转眼,又是一日。 第二日一大早,西凉连败给大周、羌无的消息,便传到了临安,传到了乾华殿内。 江行烈高高的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着满朝文武群臣,严肃刚毅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一般。 “怎么,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这个时候,居然都说不出话来了?” 蓦的,江行烈低斥一声,乾华殿内的众人,立刻凛起心神。 他们虽然拿着朝廷俸禄,可他们却不擅长行军打仗,这种时候,他们能怎么做? 能行军打仗,带领西凉军队大败敌人的人,此刻正被关在天牢之内等死。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真正的说出来。 只是,他们不敢说,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说。 “皇上!” 之前帮傅尧求情的三朝老臣突然站出来,朝着江行烈躬身便是一礼。 “臣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放傅将军出天牢,带领我西凉众将士,大挫大周和羌无恶贼!” 老臣刚一说完话,其他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而江行烈却是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我西凉泱泱大国,除了一个傅尧,再没有能做统帅之人了?” 第550章 但是没有原因 江行烈的声音让整个乾华殿陷入一片让人胶着的死寂。 饶是刚刚站出来替傅尧说话的老臣,此刻也禁不住被江行烈身上那股逼仄而又压抑的气势所震慑,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皇上明鉴,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难道,朕还会误会了你不成?” “皇上!” “不用说了! 三日之后,照常行刑,就这样,退朝!” 不等老臣一句话说完,江行烈已然毫不留情的打断,顺势站起身,冷冷宣布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去。 明明今日是要商讨对付大周和羌无来犯的事情,但江行烈却因此就直接宣布了退朝,满朝文武见状,都不由得心生龃龉,但却又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人是江行烈。 但是大周和羌无的攻势正猛,看起来也没有丝毫要退兵的架势,西凉,该如何? 江行烈阴沉着一张脸,从乾华殿的正殿走出来,只是刚走了两步,就突然脚步一虚,像是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即将要摔倒。 好在联营一直跟在江行烈身后,说寸步不离都不为过,所以江行烈这边稍稍有了点异样,联营立刻就察觉到,上前一把将人扶住。 “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闭嘴!” 江行烈一手紧紧的抓着联营,没好气的低声呵斥:“不许宣太医,不许声张,扶朕去御书房!” “可是皇上……” “这是圣旨!” 联营一脸焦急担忧的望着江行烈,可江行烈虽然脸色阴沉铁青,眉心也死死的郁结成了最深的褶皱,可是身上透出来的那种威压和气势,还是让人无法反驳忽视。 嘴唇嚅嗫了一下,联营只好应是。 “是,奴才遵命!” 说罢,联营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江行烈去到了御书房。 坐在龙椅之上,江行烈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缓和。 他的头疾,最近一段时间开始,竟然莫名其妙的重新发作了起来。 明明之前,将身上有母虫的费仲关押起来以后,他的头疾就再也没有发作过。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江行烈曾经派联营去天牢亲自去看过费仲的情况,虽然受了些折磨身体虚弱,但绝对不会影响性命。 毕竟,江行烈若是想要活命,那么费仲也不能死。 虽然这种性命被别人掌握控制着的感觉并不好,让江行烈整个人都几欲要爆炸,但他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甚至于,要派人专门看着费仲,然他好好的活着。 所以,这头疾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些问题,江行烈的头疾似乎更加严重了,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有无数只虫蚁一起在他的大脑里爬着,啃噬着,撕咬着。 他恨不能直接将脑壳撬开,将那些扰人的虫蚁全都一起弄死。 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暴虐不已,但又无法控制。 “皇上……” 联营此时已经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来到江行烈的身边。 “您喝茶……” “朕不喝!” 联营一句话尾音还没等落下,就听江行烈猛地开口,暴躁的训斥了一句,顺势抬起手一挥,便将那杯茶整个打翻在地。 “皇上息怒!” 联营几乎是本能的,立刻屈起双膝,匍匐跪在江行烈的身边,一屋子的太监宫女见状,也都跪了下来,一个个头低垂的死死的,生怕江行烈一个不高兴,自己就会人头落地。 江行烈右手正死死的掐着眉心的褶皱,根本无暇搭理联营。 顿了顿。 “去,去天牢,把费仲给朕带过来!” “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应了一声,联营连忙起身,匆匆退出御书房。 只是,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他却站住了脚下的步子,回头望了一眼。 虽然是因为头疾的缘故,但是最近的江行烈,似乎越来越暴虐了。 而且西凉现在前有大周发兵,后有羌无攻打,但江行烈却似乎并不怎么关心…… 想归想,这些事,却又不是他一个宦官,可是置喙左右的。 联营重重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才提步,快速朝着天牢的方向行进而去。 而朝堂之上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落玉轩内。 房间内,冷月还像昨日一样,半靠着坐在床榻之上,面无表情的透过窗子望天。 夜九宸就坐在冷月身旁的位置,极其有耐心的,一颗一颗剥着葡|萄,然后再味道冷月的嘴里。 冷月倒是没有拒绝,也没有别扭,反正夜九宸喂了,她就吃。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肚子里还有个娃呢。 为了娃,也不能干什么绝食抗|议这种中二而又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 所以冷月很恣意的吃着夜九宸剥好送过来的葡|萄,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笃笃笃——” 蓦的,房间的门被人敲响,夜九宸连头都没抬,便低低的应了一声。 “进来。” 话落,岳城推门而入,走到冷月和夜九宸面前,躬身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才将今日在朝堂内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了过来。 夜九宸虽然并没有停下手中剥葡|萄的动作,但是听着岳城的话,一双漆黑深邃的眸,还是不由得暗了暗。 不只是夜九宸,就连一直面无表情,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在意的冷月,听闻了岳城的话,眉心都不由得轻轻颦蹙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下下,但对冷月来说,也绝对堪称不容易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月的反应,夜九宸不由得抬起头,一边将刚刚剥好新鲜出炉的葡|萄送到冷月唇边,一边低声呢喃道: “江行烈如今这番作为,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按照他们对江行烈的了解,那个人虽然自私、暴虐、城府颇深、而又不可一世,但却也绝对不能说是一位昏君。 看如今西凉的繁华程度,就知道,江行烈的治理,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都是足以让西凉更为繁荣强大的。 但是如今…… 他先是毫不顾忌情势和情面的,将尚在战场上的傅尧召回临安,关进天牢,定下死刑,随即又在如今大周和羌无两国的攻击下,还没有想出任何对策和可以接替傅尧的人,便依旧估值意见要处死傅尧。 这根本,不像是他的作风。 而且岳城带回来的消息,也足以证明最近一段时间的江行烈,很是暴虐。 从前,只有在他蛊毒发作,头疼难忍的时候,才会这么暴躁。 但如今,费仲已经被他整个都控制在了天牢之内,插翅也难逃,为何还会这般? 夜九宸百思不得其解。 而冷月听闻了夜九宸的话之后,先是将那枚葡|萄叼进了嘴里,咬了一圈,咽了下去之后,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之前不是你说的么,人都是会变得。 从前我们认为的那个尚还算是位明君的江行烈,或许如今,已经成了昏君也说不定。” “但是没有原因!” 夜九宸摇了摇头,“古往今来,不管是哪一国的君主,从明君变得昏庸,都绝对不会是悄无声息。 人也一样。 一个人就算有变化,也绝对不是莫名其妙,突然之间转变的。 一定,是因为什么事。” “因为什么事都好,反正你要做的事,也不会因为他暴虐与否,是昏君还是明君,就有所影响和改变,不是么?”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不禁眸光一凝,表情也似乎颇为无奈一般的,微微笑了笑。 “王爷,王妃。”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再次传来一阵声响,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看着冷月,朝着门外说了一句。 “怎么了?” 夜九宸一句话落下,外面的芜菁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推开门,走到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看着芜菁略微有些异样的表情,夜九宸眉心不禁微微一凝。 “什么事?” “王爷……王妃……外面……您还是亲自来看一下吧。” 芜菁一脸纠结的朝着夜九宸和冷月说了一句,倒不是故弄玄虚,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夜九宸和冷月也知道,芜菁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略微思忖了一下,夜九宸随即点了点头,先是朝着冷月柔声说道:“等我一下,我下去看看。” 说完之后,又嘱咐芜菁好好的照看冷月,这才带着岳城下楼。 而等到夜九宸前脚刚一离开,冷月就忍不住用一双宛若带了实质一般,锐利的,让人无所遁形无处躲藏的眼睛,直勾勾的,一瞬不眨的望着芜菁,望的芜菁只觉得整个脊背都直发憷。 “王妃,您别这么看着奴婢啊。” 冷月认真脸,依旧不说话。 芜菁:“……” 算了算了! 在她家王妃这眼神的攻势下,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经受的住。 想到此处,芜菁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认命的垂了垂眼眸。 “是……是宫里的凝香夫人,突然找了过来,而且指明,说要见您!” 第551章 凭啥我不行? 冷月擎着一双澄亮的大眼睛,望着芜菁,眨巴了两下。 谁? 凝香夫人? 找她? 看着冷月一脸迷蒙的样子,芜菁一时间也有些怔楞。 自家王妃咋这个表情呢? 好在,冷月很快救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没有波澜的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以前一直在想,要是有什么工作是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光是躺着望天,就有钱主动砸到脑袋上就好了。 后来,冯妈妈用一句“许愿池里当王八”,彻底将冷月的这么梦想给碎的透透的。 结果没想到,也就过去了一年,没想到她就能够既不用许愿池里当王八,也能完成了。 虽然只完成了一半—— 什么都不用做,只用抬头望天。 只是,冷若雪那狗东西突然找过来做什么?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而自从夜风棉死了,夜陌寒回到大周国以后,这个人就再也没出现过,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冷月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她居然自己冒出来了。 冒出来也就算了,还是来找自己的。 冷月觉得,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现什么偏差的话,好像跟她之间,没啥可聊的了吧。 实在非要说有,那也只能是暗戳戳的,你想弄死我我想弄死你之类的。 毕竟,冷若雪那个心理扭曲的,冷月都有点自叹不如。 但是现如今,她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主动来找自己…… 不对! 落玉轩当初被卖掉,这次偷偷是偷偷买回来的,按理说,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才对。 冷若雪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那其他人呢,江行烈呢? 落玉轩,还安全么? 想到这些,冷月身上不由得蔓延出一阵寒凉,饶是芜菁站在和冷月隔着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都明显的感觉到了。 同一时间,落玉轩一楼的大堂。 曾经的冷若雪,如今的凝香夫人一身小太监的装扮,站在舞台前,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舞台。 江听白和行云此时就坐在桌子旁,行云倒是一脸戒备加谨慎的,但是江听白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她是怎么知道这里,并且找到这里的一般,只是那么安静的坐着,喝着茶。 夜九宸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二楼的楼梯上。 颀长挺拔的身姿,宛若神坻一般,那般高高在上。 宛若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好像带着穿透力一般,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直直的看向凝香,仿若将她整个人都能够看透。 而夜九宸出现的第一时间,凝香也注意到了他,只是她看见只有夜九宸一人,而没有冷月,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心。 冷月,不来见自己么? 思忖间,夜九宸已然下了楼,来到了桌子旁,慢慢坐了下来。 见状,经停白先开了口。 “好了,人已经齐了,凝香夫人想要说什么,可以开始了。” 江听白话音落下,凝香不禁慢慢转回过身,朝着两人看了过来。 顿了顿,凝香摇了摇头。 “我要见的人是冷月,我的话,也主要是要说给冷月听。 冷月不在,我不会说的。” 一段时间不见,如今的凝香已然和从前判若两人,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势,还是在面对江听白和夜九宸时的那份镇定,都全然看不见曾经那个凝香的影子。 原本,凝香是江听白的人,只不过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费皇后也已经倒台,如今的凝香对江听白来说,并没有任何用处,所以这个人,也就那样放在宫里了。 今日凝香会突然间找过来,江听白也很诧异,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更多的,却是和冷月一样的担忧和顾虑。 为什么凝香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找过来,又是什么原因? 是不是和江行烈有关系? 如果父皇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些,江听白不由自主的转眸朝着身旁的夜九宸看了过去,而夜九宸却从始至终都淡漠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并没有因为凝香的出现而表现出丝毫的波动。 甚至于,听凝香说完这句话之后,更是没有什么反应的慢慢站起身。 “既然如此,凝香夫人请回。” 不辩情绪的说了一句,夜九宸立刻转身想要上楼,凝香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焦急。 “寰王殿下!”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今天来,绝对没有恶意,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猜测,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在这里,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是不是皇上派我来的…… 我只是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只要见到冷月,我会和盘托出。” 凝香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语气真挚,听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饶是一旁的江听白,听到这些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但夜九宸却好像依旧不为所动一般,只是站在原地,背对着凝香静默了两秒。 紧接着,就一言不发的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准备上楼。 “九皇子!” 凝香似乎是真的很急切,见夜九宸完全没有被自己说动,不禁再次提高了分贝,大喊了一声。 而且她喊得,是九皇子,而非寰王殿下。 用意也很明显,是希望夜九宸能够看在从前在大周时的过往,看在她和冷月曾经也姐妹一场过的情分,能够改变主意,同意让她见冷月。 但是这一次,夜九宸脚下的步子连停顿都没有停顿。 凝香死死的咬着唇瓣,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下意识的就想要追上去,想要再劝说劝说。 可是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的位置,就被岳城阻挡住。 凝香看着面前面无表情,却隐隐的带着肃杀之气的岳城,不由自主的就顿在了原地。 她只能抬着头,不死心的望着夜九宸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变远,一点一点的趋于消失,却无能为力。 冷月!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来了? 如果知道,我拜托你见我一面! 只这一面…… 凝香或许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开始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真的被冷月听到了,还是赶得巧了,就在夜九宸马上就要上到二楼的那一刻,芜菁突然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处。 而她的出现,让落玉轩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秘起来。 江听白刚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原处,事不关己一般的,看着凝香和夜九宸,实则大脑也在飞速的旋转着。 而芜菁的突然出现,让江听白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过去。 芜菁会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想着,江听白的嘴角,不由得 “王爷!” 芜菁站在楼梯口,看着夜九宸上了二楼,连忙躬下身子,朝着夜九宸行了个礼,随即朝着楼下的凝香定定的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 “王妃说,让凝香夫人上去。” 听见芜菁的话,楼下的江听白眼底立刻划过一抹了然的光。 果然,他就知道! 而凝香闻声,也不由自主的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之前的急切,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只有夜九宸,冷冽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仿佛蒙着一层寒霜一般,幽凉而又震慑人心,一双眸子更是宛若夜空下的大海,深邃而又讳莫。 冷月竟然让凝香上去? 夜九宸心中猜测,或许也应该跟之前他心中的猜测和担忧有关。 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然不会在意。 就算江行烈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如何?就算凝香带着目的前来,又如何? 棋局已经铺开,箭已经在弦上,不是简单的谁,就能够阻止的。 可惜,冷月现在却派了芜菁,直接说明了意思。 当着这么多的人,夜九宸觉得,自己要是再说不同意,撅了他家小月儿的面子,估计这一次,要比之前更加不好哄了。 毕竟,大佬最在意的,就是面子!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一笑,随即转眸看向楼下挡在凝香面前的岳城。 “带她上来!” “是!” 夜九宸说完,便先一步提步朝冷月的房间走去,芜菁站在楼梯口等待凝香,而岳城给凝香让开了一条路,凝香也没耽搁,立刻就小跑着上了楼, 江听白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也提步准备跟上去看看。 之前他想去二楼的时候,被夜九宸拦下来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要借着凝香的光。 呵呵! 人生,还真的是充满了意外呢。 想着,江听白已经带着行云走到了楼梯口处,可是刚要上楼,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一面“墙”。 江听白没有防备,好悬没直接撞上去。 微微向后退了两步,凛了凛眸,看着挡在面前,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岳城,江听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岳城,你干什么?” “殿下还请楼下稍作休息。” “不是……她都上去了,本太子为什么不能上?” “王爷只说了让她上去,没吩咐也放太子殿下同行。” 江听白:“……”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第552章 你叫谁? 江听白和行云没有意外的被留在了落玉轩一楼的大厅内。 江听白觉得自己现在都快被气成河豚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忿忿不平的瞪着眼睛,看着二楼冷月房间所在的方向,独自怄火。 凝香站在冷月的房间门前,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不由自主的大口深呼吸着,双手攥成的拳头,也失踪未曾放缓过分毫。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凝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了。 好像曾经的那些纠葛、那些仇恨,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久远而又模糊。 那个时候的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要让冷月付出代价。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她虽然一直没有出现,但是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她竟然可以放弃和冷月之间的仇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改变,可是她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来。 而冷月,此刻就在里面。 不说以前的冷月什么样,她所认识的冷月,好像不会那么轻易的好好听自己说话倒是真的。 但也不管了! 毕竟,她同意见自己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即定了定心神,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冷月的房间,就迈了进去。 芜菁就跟着凝香的身后,见凝香进入到房间了,便留在了门口。 房间内,夜九宸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直青瓷的茶杯,茶杯上的花纹清冷,就像是他给人的感觉一般。 见到冷若雪进来,夜九宸也丝毫未曾挪动眼神,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这个人的存在。 而冷月正安静的靠在窗边的软塌上,阳光柔和而又带着暖意,就那样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却丝毫没有减缓她身上一丝一毫的冷冽。 许久未见,她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寡淡冷漠的,仿佛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进入她的眼。 她还是从前那个冷月,未曾改变分毫。 而自己…… 想到自己,凝香不禁垂了垂眼眸。 “姐姐……” 凝香嚅嗫了一下嘴唇,冷不防开口唤了一声,唤的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汗毛都倒立起来了一般。 冷若雪居然叫她姐姐? 要知道以前两个人同住在将军府之中,冷若雪开口叫她姐姐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如今竟然叫她姐姐? “你叫谁?” 几乎是本能的一般的,冷月脱口而出。 凝香:“……” 这屋里一共就三个人,我不能叫我自己,也不能叫夜九宸,还能叫谁? 夜九宸也没想到,冷月一开口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攥着茶盏的手,也是不由得微微一顿。 凝香暗自的深呼吸,尽然不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 “姐姐,我知道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我想请你相信,今日我来,绝对不是用以前的冷若雪的身份来的,也不是用宫中凝香夫人的身份来的。” 凝香声音笃定着,眸光澄亮着,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还有第三个身份?” “我是你的妹妹!” “不!你不是!” 别想跟老娘套近乎,谁知道你个狗东西安的什么心? 冷月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凝香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但也不算是意外或者无措。 毕竟来之前,凝香就已经把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已经冷月和夜九宸会面对自己的态度,全都想了一遍。 而冷月和夜九宸真正的反应,远比她之前想象的要好得多。 饶是如此,这么被冷月直接怼,一时间还是有点让人胸口发闷。 微微敛了敛心神,凝香再次开口道:“我之所以知道你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一直都让人暗中盯着这里。 别人或许不了解你,但我毕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而且我们明里暗里交手那么多次,虽然我一次都没有赢过你,但多多少少,也会对你有所了解。 毕竟人们都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不等冷月开口发问,凝香便主动的交代了起来,像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一般。 冷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凝香,突然觉得这货好像有点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冷若雪也好,凝香也好,只要是看见自己,一双眼恨不能化作刀子直接从眼眶里飞出来,然后再在自己的身上活生生的剜下两块肉来才肯甘心。 可是今日的凝香却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怨毒和狠戾,反而有种期待和真诚。 冷月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所以,我知道这里被人买了下来,又派人盯了两天,发现买下这里的人,仿佛并不是为了想要赚钱盈利,所以我才在心里猜测,会不会是你。 其实没来之前,我还是不肯定的,但是来了之后,看见了太子殿下和行云,这才肯定,你一定在这里。” 凝香说到这里,冷月总算是明白了。 也是赶得巧,平日里他们都是乔装易容的,只有今日没有做,没想到今日就被凝香撞见了。 只是…… 蓦的,冷月眉心微微颦蹙了一下,而不等她开口,凝香便主动再次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皇上最一开始是派了很多人在落玉轩周围,每日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就算是这里被卖掉了,人也没有撤走。 但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一日,皇上突然将所有人都撤走了。 所以,我会找来这里,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我今天来,他也完全不会发现。” “呵!” 听凝香这么说,冷月还没等做出反应,一旁的夜九宸倒是不由得低笑一声。 “凝香夫人,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 “不是自信!” 夜九宸的话,并没有让凝香觉得有丝毫的难堪,反而是淡淡的轻轻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你们不在临安,或许不知道。 虽然只有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但是如今的皇上,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的皇上了。” 凝香的话,让夜九宸和冷月眸光都是一顿。 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同样的问题,冷月和夜九宸随即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而凝香也没有打算卖关子,她今天来,就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的,所以,在说出她来的真正目的之前,不需要冷月和夜九宸开口,她也会主动交代清楚一些事情、 不为别的,只为了向冷月和夜九宸表示自己的诚意。 “你们可能不知道,皇上的头疾又发作了,而且比之前还要凶猛。 我听说从前是一月才发作一次,但是如今好像是每天都会发作,不仅如此,发作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任何事情,都开始随心所欲起来。 想必,这两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 凝香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表情。 “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我说的没有假了。” 凝香一番话说完,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冷月虽然面无表情的杵在那里,但不代表心中没有思忖。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跟夜九宸讨论过关于江行烈的问题,如今的江行烈确实和从前大不相同。 当时夜九宸觉得,如果江行烈真的改变了,就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平白无故,不会改变一个人的脾性。 而没想到,今日这个疑问,居然就被凝香带来的答案给解开了。 只是,江行烈的头疾竟然又犯了? 怎么会这样? 当初不是说,只要母虫在一定安全的范围内,子虫感应的到,又能定期喝到母虫的鲜血供给,蛊毒就不会发作么? 费仲人在天牢,蛊毒是怎么发作的? “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蓦的,夜九宸开口,冷冷朝着凝香询问了一句。 “我来之前,除了我,就只有联营公公知道。 但是我来之前,皇上已经派了联营去天牢找费仲,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费仲可能也知道了。” “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比你们任何都早。” 凝香一句话落下,冷月突然猝不及防的接了一句,而和一句,也刚刚好和夜九宸的猜测不谋而合。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如果是之前,费仲被江行烈宣走,夜九宸丝毫不会担心,为了自己的那条命,想来江行烈也不会将费仲如何。 可是如今,如果按照凝香所说的话,江行烈性情大变,甚至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一切,就都是未知数了。 只是这些事情,夜九宸心中清楚,但不会当着凝香的面说。 思及此,夜九宸不禁慢慢抬眸,眸光锐利而又笔直的,朝着凝香看了过去。 再看冷月,虽然依旧寡淡面瘫着一张脸,但是眼底却似乎有光,在暗暗涌动着,闪烁着。 片刻,冷月缓缓启唇…… 第553章 你怎么不去死? 铺垫的已经够了,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冷月擎着一双如死水般深沉的眼眸,望着凝香,不辩情绪的说了一句。 凝香一顿。 表演? 什么表演? 难道冷月还是怀疑自己的诚意么?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曾经的龃龉还在,怎么可能就靠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呢? 总归冷月没有像之前一样把自己扔出去,倒也是个好现象。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捏紧了手指,像是在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设,又像是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片刻,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 “我怀孕了!” 最怕,空气一瞬间的安静。 凝香只说了四个字,就没有再往下说,但即便如此,冷月和夜九宸也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明白了凝香突然来找他们,明白了凝香开始放低姿态,甚至放下过去恨不能将冷月碎尸万段的心,主动来跟他们说一些事情的原因。 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怀孕,或许是一家人最开心的事。 但一个身在皇家,还是皇帝的女人怀孕,那就不见得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尤其,如果这个女人,还怀有野心。 冷月一双眼仿佛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就那么毫不掩饰的,直直的打在凝香的身上,让凝香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整个人在冷月面前,仿佛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赤、裸、裸的,从没有一次,会在冷月的眼皮子底下,掩藏的很好。 好在,这一次她原本也没有想要隐藏。 冷月没有说话,凝香也没有,两人就那么彼此凝望着,对视着。 尤其是凝香,似乎想要在冷月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答案。 可是终究,会让她失望。 倒是夜九宸,在一旁略微思忖了片刻,随即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启了启唇。 “凝香夫人请回吧。” 夜九宸的话,让凝香一直以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你们……” “哦,我家王爷说了,那你回去吧。” 凝香似乎还想要开口再说什么,然而冷月却压给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没什么情绪的打断。 凝香见状,嘴唇不禁一抿。 下一刻,她突然屈起双膝,在冷月的面前跪了下来。 “冷月!姐姐!” 凝香擎着一双噙着盈盈水光的眼眸,直直的凝望着冷月,似乎希望冷月能够从自己的眼神中,读懂自己的心意。 “从小,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嫡女,我是庶女。 不管我如何努力,不管我如何听话,如何懂事,如何优秀,我都没有办法超越你。 甚至有些东西,我努力了一辈子,都不曾拥有。 可是你,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 祖母看重你,父亲疼爱你,而我,只是一个和奴婢无疑的庶女,她们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 所以我嫉妒你,发疯了一样的嫉妒你,我想,是不是只要你不存在了,那么一切,就都可以是我的了。” 凝香突然深沉着语气,说起从前的事,饶是冷月,也不禁有些意外。 印象中的冷若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骨子里却是倔强的,骄傲的。 以前冷月一直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将骄傲和自卑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都糅合在一起,后来看见了冷若雪,她才明白了。 从前,不管发生任何事,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冷若雪都不会向自己下跪。 而现在、此刻、她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么? 如果是从前的冷月,或许连看都不会再看冷若雪一眼,可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肚子里同样怀着孩子的缘故,此刻,她竟然安静的听着凝香说话,没有打断。 倒是坐在一旁的夜九宸,见到凝香这副架势,一双剑眉随即不由得拧结了起来。 只是看了看冷月,仿佛没有要将人撵走的意思,这才按捺住了自己的不悦。 “所以我以前勾引夜陌寒,想要害你,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真的很眷顾你,还是我做的一切,真的都是错的,竟然没有一次成功过! 就算我舍掉性命,想要拉你一起死,结果也没有成功。” 说到这里,凝香不禁垂下眼眸,苦笑一声。 “后来,我被江听白救起,用非人的手段让我在短时间内接骨,恢复、改头换面,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段日子,如果不是带着对你的恨意,我几乎没有办法熬过去。 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就那么死过去,可是一想到你,我竟然就奇迹般的挺了过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想到夜陌寒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动力。 可唯独只有你。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你救了我。” “活下来是靠你自己的本事,这个锅我不背。” 凝香说道这里,冷月突然毫无征兆的接了一句。 接的凝香一时间竟然语塞起来,接的夜陌寒刚喝下的茶,都呛了一口。 太突然了。 明明人家那边气氛那么深沉煽情的,你这直接来这么一句,接下来还怎么煽情? 凝香微微有些怔楞的望着冷月,冷月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尴尬,不由得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 “来,继续。” 凝香:“……” 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了呢! 凝香微微苦笑了一声。 “算了,过去的事,再说起来也没有意义了。 冷月,我现在跪在你面前,用你妹妹的身份,请求你,恳求你,帮帮我。 之前我因为改头换面接骨重生,身体早就已经受到了重创,按理来说,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听白才会放心将我送进宫中。 可是如今我怀孕了。 先不说江听白知道后,会怎么处置我,会不会留我们母子有名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是江行烈,怕是也不会让我和孩子活下来。 所以,我不是想争,我是没有办法,一定要争! 冷月,我不求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但是我想求你,好好的考虑一下,纵使我有千般罪过,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如今你也是要做娘亲的人了,相信你更能体会我的心情。 我的孩子,若将来无法成为这西凉的帝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死不足惜,如果不是你,我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但是我的孩子…… 冷月,我知道,你做的到的。只要是你,一定做的到!你都可以帮助夜陌寒成为大周的君王,那么西凉的君王,对你来说也绝对不是问题。” “冷若雪!” 凝香表情虔诚而又真挚,言辞恳切凿凿,如果换做是旁人,或许真的就会被感动了。 可是偏偏,她这番话,是说给冷月听得。 冷月虽然之前很不靠谱,很不正经的蹦出两句不合时宜的话,但是此刻的她,身上的气势却仿佛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眼眸深沉而又锐利,仿佛带着穿透力,她的人清冷而又矜贵,像是矗立在雪山之巅的女王。 她开口,只说了三个字,却莫名的让凝香没来由的心神一颤。 饶是夜九宸,此刻都忍不住侧眸,直直的注视着冷月。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冷月的声音都带着沁凉。 “争,或者死,只有这两条路是么?” 凝香不知道冷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怔怔的点了点头。 冷月认真脸:“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凝香:“……” 冷月的话让凝香整个人瞬间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也震惊不已。 她想过了各种肯能,但从来没有想过,冷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怎么可以死? “不! 我不可以死! 我受了那么多的磨难,我经历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如今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我怎么可以死?” “呵!” 冷月的话似乎戳到了凝香的痛点,让她整个人的情绪都开始抑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而看见凝香这副反应,冷月却只是了然的嗤笑了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凝香会是这副反应一般。 “冷若雪,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你么? 因为你不配做母亲!” “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我说你不配做母亲!” 说完,冷月直接敛起眸光,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兴致,不想要再跟凝香多说一句话。 而她的这句话,却宛若一记晴天的惊雷,生生的就劈砍在了凝香的心上,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为了我的孩子,我……” “为了你的孩子?” 这一次,开口打断凝香的人不是冷月,而是夜九宸。 凝香闻声转眸,不自觉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他依旧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矜贵而又肃杀冷冽的气势,让人只是单单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神震颤。 尤其是一双黑眸。 漆黑、深邃,深不见底,一望无际。 第554章 狗急跳墙呢 在夜九宸咄咄而又逼仄的目光下,凝香一张脸,一瞬间血色全失,惨白如纸。 “我……” “好,既然凝香夫人说是为了孩子,那本王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 第一,你说要么就争,要么就死,但这一切都是你个人的想法,孩子是怎么想的,你可曾知道? 是,他现在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既不想争,又不想抢呢?” 夜九宸语速轻缓,语调寒凉,却让跪在地上的凝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有第三种生活方式,但是凝香夫人却连想都没有想过。”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 夜九宸一句说完,已经陷入了沉默不想再理凝香的冷月,却冷不防的再次开口。 凝香语塞着,依旧不知该如何应对。 “虚伪! 自己想要权力就说自己想要,别牵扯什么孩子,这孩子投胎到你的肚子里,还真是他倒了九辈子的霉。 芜菁,把人给我扔出去!” 最后一句,冷月冷冷的朝着站在门外的芜菁吩咐了一句,芜菁闻声立刻应了声是,便快速进屋走到了凝香的跟前。 凝香见状,死死的咬着唇,却还是不肯死心。 “好,如果我说,是我想要权力,你愿不愿意帮我? 你们不是想要江行烈退位么? 那么继承皇位的人是谁,对你们来说也没所谓吧? 相比较江听白,我的儿子更合适不是么?” 凝香突然之间转变的态度,不但没有让冷月有一丝一毫的欣赏,反而让她脸上的燥意愈发明显浓烈。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 你是怎么觉得,江听白没有你儿子合适的? 还有,你刚刚怀孕吧,怎么知道一定就是儿子? 芜菁!” 冷月实在是没有耐心再跟凝香废话下去,这人心里扭曲还当别人是傻子。 芜菁见冷月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顿时也不敢再耽搁下去,立刻就上前拉住凝香往外走。 凝香一双眼睛,几欲要飞出眼眶一般,死死的瞪着,写满了不甘心。 “冷月,你拒绝我会后悔的! 你就不怕我同江行烈说,你们在这里?” 哟吼? 狗东西厉害了,都敢来威胁的了? 想到此处,冷月一张冷艳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寒霜。 “好啊,那你就去试试,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话落,凝香已经被芜菁带出了房间,所以她看不见冷月说这话时的表情,但是冷月语气里蕴含着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和逼仄,却让凝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所以,她还是拒绝了自己么? 房间里,冷月气鼓鼓的坐在窗边的床榻上,整个人都快要变成河豚了。, 奶奶个爪的,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不然怎么可能跟个狗东西浪费这么多唾沫? 睡会觉侃会大山它不香么? 该! 自找的! 冷月心里的小人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夜九宸这个时候却走了过来,来到冷月面前,伸出大手,轻柔而又温和的拍了拍冷月的发顶。 “生气了?” “别碰我头!” 大佬的头那是你能随便碰的么? “哦,那你就是生气了。” “谁?我?生气?不存在的。” 冷月否认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外加脸不变色心不跳。 那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被一个狗东西气成这样,说出去不要面子的? 而夜九宸看见冷月这副嘴硬的样子,就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的小月儿,怎么就这么可爱。 可是冷月却不领情,听见笑声,只是没好气的朝着夜九宸翻了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随即凶巴巴的开口:“你笑什么?” “我心悦你。” 冷月:“……” 好好的说着话又表白,怎么就不按套路来呢? “不过,你真的不担心,凝香会告诉江行烈我们的行踪么?”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没事,她不敢。” 认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就像凝香说的,她了解冷月,同样的,冷月了解她也像农名大粪一样,有时候都不用去琢磨,就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狗急跳墙呢?” “所以,我没把她逼急。” …… 落玉轩一楼大厅,江听白刚刚从之前的忿忿不平中缓和了一些,就看见凝香脸色不怎么好的,被芜菁押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见这副状态,江听白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没谈妥啊。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就冷月那性子,除非她想,不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谈不妥。 芜菁将凝香送到楼下之后,朝着江听白象征性的行了个礼,便转身上了楼。而凝香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走到江听白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凝香眸光复杂而又深沉的望着江听白,而江听白同样的,坐在椅子上,嘴角似笑非笑的勾着一抹弧度,也回看向凝香。 其实早在凝香出现的第一时间,江听白就察觉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异样。 从前的凝香,身上带着冷若雪的仇恨,所以即便再掩饰、眼神之中的凶狠也没有办法掩饰的住。 但如今,她眼底的仇恨不能说完全消失了,可是却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江听白从小出生在帝王之间,身边的人也都是尔虞我诈,各怀心思,胸怀城府,野心这种东西,他可是从小看过来的。 所以,凝香眼底的野心,怎么能够逃得过他的眼睛。 一个女人,一个从前充满了仇恨、而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的女人,突然之间拥有了野心? 宫墙之内的女人有野心,只会因为一个原因。 想着,江听白的目光不禁幽幽的从凝香的脸颊往下移动,直到移动她如今尚还平坦的小腹之上,好看的桃花眼,随即微微一眯。 也许是江听白的目光太过笔直锐利,毫不掩饰,以至于凝香心底猛地剧烈一颤。 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想要挡住小腹的位置。 然而江听白却直接缓缓开口,不辩情绪的说了一句:“恭喜凝香夫人了!” 凝香脸色一僵:“太子殿下的恭喜……因何缘由?” “应该还不超过三个月吧。” 江听白像是没听到凝香的极力掩饰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幽幽的说着。 凝香脸色原本就惨白,此刻更是窘迫难堪。 而且最主要的是,江听白说的句句属实,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好。 之前还担心,冷月不同意帮自己,会不会将此事告诉江听白。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冷月和江听白接触,他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 可是自己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才对? 凝香微垂着眼眸,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江听白的面前,大脑飞速的旋转着。 不管江听白是怎么知道的,如今,已然是瞒不过了。 而且就算冷月不肯帮自己,自己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她和江听白,立场就再也不相同了。 生在皇家,身在宫墙之中,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过去,她没有任何筹码,也没有任何指望。 可是现在,她有了! 一想到这里,凝香胸膛里原本六神无主、慌乱不已的一颗心,顿时安稳了下来。 顿了顿,凝香慢慢抬起头,再次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里,再也没有曾经的那些情绪,再也没有曾经的凝香,也再也没有,曾经的冷若雪。 “太子殿下果然睿智,这都被太子殿下看出来了。” “呵!” 见凝香没有否认,江听白也没有马上急着说什么,而是意味深长的扯开唇角,笑了一声。 “所以,凝香夫人想要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想要把父皇和本太子,都拉下马是么?” 江听白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的一句话,饶是凝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面色一顿。 “太子殿下说笑了。” “不是的话,凝香夫人来找冷月和夜九宸做什么呢? 如果本太子没记错的话,当初本太子从悬崖下救起的那个人,好像是恨不能将冷月拆骨吃肉的啊。 哦,还有当初为了夜陌寒,跪在本太子脚下,苦苦哀求,说要……” “太子殿下!” 江听白看似随意的话语,却仿佛刺痛了凝香一般,不等他说完,便冷冷的出言打断。 而江听白非但不恼,反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烈的,越来越意味深长、让人琢磨不透。 凝香暗自捏紧了手指,努力维持着面色上的平静。 “凝香身体不适,先回宫了。” 说完,凝香便提步打算离开。 江听白也没打算阻拦,只是恣意的坐在椅子上,手指若有似无的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凝香夫人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个聪明人。 所以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的道理,想来还是明白的是不是?” 第555章 想想都觉得惊悚 江听白别有深意的话,让凝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连指尖嵌入掌心沁出了点点殷红的鲜血都不自知。 他这就是在公然的威胁自己! 虽然他此时人在落玉轩,但是在宫中,只要他想,那么自己的命,还是随时随地的握在他的手上。 背对着江听白,凝香脊背僵硬,咬着牙,低低说道、 “凝香明白。” 听见凝香的回答,江听白无声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既邪魅又阴险。 “时候不早了,想必凝香夫人也是偷偷出来的,早些回去吧,被发现了就难处理了。” “谢太子殿下关心,凝香这就回去了。” 低低的回了一句,凝香便快速的提起脚下的步子,快速的离开。 看背影,狼狈不堪。 岳城早在凝香下楼的那一刻便上楼去守在夜九宸和冷月的身边了,所以这会儿子,落玉轩的大厅内,便只剩下了江听白和行云两个人。 行云一脸担忧:“不对啊殿下,之前救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受损而元气大伤,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啊! 而且就算不说她,皇上的身体常年受蛊毒侵蚀,也早就不能生育了啊。 这孩子是哪来的?” 行云原本只是一句疑惑的话,却让江听白的眸光暗了暗。 “是啊,本太子也想知道,这个孩子哪来的呢!” 话落,江听白不禁抬起手,轻轻的摩挲着下巴,沉思起来。 “太子殿下!” 蓦的,楼上传来芜菁的声音,江听白闻声不禁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芜菁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江听白。 江听白:“……” 怎么的? 现在连冷月的婢女,都能这么居高临下的跟自己这堂堂西凉国太子说话了? 一瞬间,江听白的心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想到冷月,想到夜九宸,江听白不禁微微垂了垂头,颇为无奈的种种叹息了一声。 算了! 这落玉轩之中,哪有什么太子王爷、婢女侍卫的? “什么事?” “还请太子殿下赎罪,奴婢因为王妃的吩咐,不能下楼向太子殿下传达消息。 王爷和王妃,请太子殿下移驾,到雅阁中,有要事相商。” 什么玩应? 冷月和夜九宸让他上去? 江听白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 之前那家伙横扒着竖挡着不让,现在居然请他上去? 搞笑呢? 当自己是啥呢? 想不让就让,想让就让? “太子殿下!” 江听白正想着,就听楼上的芜菁再次柔声开口。 “王妃说了,如果太子殿下觉得心里不平衡,不上来也行,就是你得在下面,她在上面,你们的通讯得靠吼了。” 江听白:“……” “哦,王妃还说了,太子殿下可能得仰望着她说话了,怕太子殿下脖子受不了,所以请太子殿下三思。” 江听白再次:“……” 本太子心里有句妈卖批,真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江听白心里千百万个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实力演绎了一波大型打脸真香现场。 坐在冷月雅阁房间内半晌,江听白整个都有点缓不过来。 怎么办? 现在看见冷月这个人就好气! 真是想不明白,当时心里咋就能对这么气人的人,产生小火苗呢? 江听白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惊悚。 好在,小火苗还没等燃烧,就被冷月死死的掐死在了摇篮里,连点灰都没剩。 “说吧,让我上来干什么?” 暗自的吸了一口气,见冷月和夜九宸只是那么干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江听白终是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 听见江听白开口,夜九宸这才不疾不徐的缓缓说道:“想必,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吧,凝香怀孕了。” “嗯,知道。” “那太子殿下应该也已经知道,她来找我们什么事。” “嗯。” “那太子殿下更应该知道,我们没答应。” “等会等会!” 夜九宸说到这里,江听白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你们找我到底想说啥,不是要说这些吧?” 说着,江听白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 “某人不是最不喜欢没有营养的聊天么?” 夜九宸认真脸:“嗯,所以接下来聊点有营养的。” 江听白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夜九宸语调缓慢的开口:“凝香应该没跟你说,江行烈的头疾发作了。” “什么?” 果然,夜九宸一句话说完,江听白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骤然间就阴沉了下来,一双剑眉,拧结的死死的。 “怎么会发作?费仲不是在天牢内么?” “是在天牢里。” “那怎么会……” “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但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还请太子殿下认真、仔细、不要打断的听清楚。” 平日里的夜九宸,说话虽然与生俱来的会带着一些强大的、逼仄人的气势,但是很少他会主动的,十分严肃。 但是此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上的凝重与认真,饶是江听白见了,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下意识的,江听白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冷月虽然和平日里一样,寡淡面瘫着一张脸,但是明显的,身上的气势,也有些不同。 窗外,日头突然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挡,原本阳光明媚的天,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就暗了下来。 御书房内,江行烈死的掐着眉心的褶皱和郁结,想要借此来缓解一下自己那几欲炸裂的头疼,可是却始终没有丝毫的缓解。 本能的,他将手边能够碰触到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期盼着这样的发泄能够有些用处。 可惜,也只是期盼。 蛊毒发作的疼痛,就像是有无数把刀子,一把一把的在他的脑袋里搅和着,来回剌着,让他整个脑浆都恨不能翻腾一遍。 他甚至可以感觉,那只小小的蛊虫,在他脑袋里的疯狂肆意。 可是偏偏,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样的无能为力让他整个人更加暴虐,仿佛浑身都笼罩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到之处,皆为灰烬。 “皇上……” 御书房外,联营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 听见联营的声音,江行烈暴虐铁青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缓解。 “进来!”、 “是!” 应罢,联营便命人带着虚弱不已,似乎连站都站不稳的费仲进了御书房。 侍卫将费仲扔在地上,便很自觉的悄然退了出去,联营刚想要上前去询问江行烈的状况,就见江行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风卷残云一般的气势,大步冲到费仲面前,一把将人拽起来。 这一段时间的折磨让费仲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虚弱憔悴,脸上的沟壑里,藏着不知道是血污还是泥垢的黑色印记,两只眼睛深深的向下陷着,两腮也眼中的塌了下去,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又像是一个风烛残年,随时随地可能死去的乞丐。 然而江行烈却全然不管,只是瞪着一双睚眦欲裂的双眼,恨不能直接从费仲的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朕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废话。 你必须立刻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的蛊毒还会发作?” 说这话的时候,江行烈的太阳穴都在一蹦一蹦的往外跳着,这样近的距离下,饶是费仲的眼睛已经看不大真切,却也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江行烈蛊毒再发作的事,费仲却丝毫没有一点意外,仿佛早就会知晓一般。 这样的细节,饶是江行烈此刻正头疼欲裂,痛不欲生,也没有放过。 “果然知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江行烈死死的攥着费仲胸前残破的衣料,眼睛里的凶狠光芒,恨不能直接将费仲整个人都撕裂。 然而面对这样的江行烈,费仲却只是扯开唇角,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而这抹笑,更是彻底激怒了原本就暴虐不已的江行烈。 “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你觉得朕不能杀了你是不是?” “皇上当然可以杀了草民。” “你……” 联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惊胆战,但是这个时候却还要冒死上前提醒。 毕竟,如果费仲死了,江行烈也活不成了。 这么想着,联营连忙上前。 “皇上……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皇上!” “滚!”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太阳已经从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中冒出头,明亮而又带着暖意的光,将整个大地都照耀的一片明亮。 但是江听白却觉得浑身冰冷不已。 好像再多的阳光,再热的温度,都无法将他整个人温暖起来。 他之前无数次的追问,心心念念的想要知道夜九宸和冷月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可是今天,当夜九宸和冷月真的将这个计划告知给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不知道。 这么疯狂而又大胆的计划,这两个人,是如何波澜不惊、沉着冷静的,用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口的? 第556章 一早就已经设计好了 此刻的江听白,整个人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震惊么? 当然是震惊的,突然间听到冷月和夜九宸一直以来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还这么的疯狂、 生气么? 那必然是要生气的! 他当时为了说服冷月和夜九宸同意,甚至不惜用筷子插手,好不容易换来的结盟。 结果呢?结果呢? 现在一听,合着这俩人其实早就把自己算在里面了。 那自己这只废掉的手,不踏马白废了? 还有其他的担忧、不可思议……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情绪,江听白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他只是默默的垂下头,盯着那只已经废掉的手,独自默哀。 顺便喝杯茶,平静平静。 而偏偏,冷月似乎还嫌不够狠,很没有良心的来补了一刀。 “没事,不就是废了一只手么? 你还有脚啊!” 江听白:“……”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你能静静不。 深呼吸了一口气,江听白平复下心底所有五味杂陈的情绪,抬头定定的,重新看向冷月和夜九宸。 “所以,一切都在明日了?” “原本是这样的。” 夜九宸低低的回应了一句。 江听白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夜九宸话语之中的端倪。 “原本?难道计划有变?” 夜九宸微微喊了颔首:“凝香来的时候,带来了几个消息。 除了她已经怀孕、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蛊毒重新发作之外,费仲今早也被带去了乾华殿。 不知你是否知晓,蛊毒发作时候的皇帝陛下,可不是平日里你所认识的那个、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皇帝陛下。 据凝香所说,现如今的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暴虐无道,喜怒无常,甚至连国家大事都可以置之不理,只按照他自己的心情行事。” “不可能!” 像是不愿意相信江行烈会变成夜九宸嘴里口中的那样一般,夜九宸一番话的尾音刚刚落下,江听白就情绪激动的一口否定。 “父皇绝对不会!” “是么?” 一直坐在一旁的冷月,没什么情绪的淡淡开口:“那你怎么解释,他在边境战事最紧迫的时候,将傅尧召回临安? 又在大周和羌无一起攻打西凉的时候,不顾任何人的劝说和进谏,执意要处死傅尧?” 冷月虽然从江听白进来之后只说了两句话,可是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江听白苍白着一张脸,双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深沉而又汹涌。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冷月的话,他竟然想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来反驳。 他只能抱着心底对江行烈的敬仰和钦佩、信任和依赖,来支撑自己的想法。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有什么原因。 蛊毒已经折磨了父皇十九年了,如果要改变,他早就变了,何故等到现在? 他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你们不了解他,相信我,他真的不会!” 江听白死守着最后一点底线,和冷月和夜九宸据理力争着,而冷月和夜九宸虽然没有反驳他,可是就那么平静的、淡漠的、甚至是带点同情的,盯着他的目光,更让他无所遁形。 江听白用力咽了咽唾沫,气氛,也在这一刻变得胶着。 好在,夜九宸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进行更多的讨论。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费仲在明日午时、傅尧行刑之前,安然的回到天牢之内,保证整个计划可以顺利的进行。” 江听白凝眸看了看夜九宸。 “如果不能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江听白的目光之中,明显带着一丝深意。 而夜九宸,自然也读懂了江听白眼底的这层含义。 顿了顿,夜九宸菲薄的唇随即缓缓张启,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的,沉着声音说道: “本王只能违背之前和太子殿下的约定了。” “夜九宸!”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就知道! 夜九宸的回答让江听白整个人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直接从椅子上站立起来,怒目而视向夜九宸。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了!” “不,我可以!” 夜九宸没什么表情的说着,可是他眼神里流露出的笃定与冷冽,却深刻的让江听白意识到,他绝对不是在说笑。 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但你明明答应我了……” “对我来说,这世间除了对月儿的承诺不可违背之外,任何的一切,都可违背。 这世间除了不能对月儿造成一点伤害之外,万事万物,皆可伤害。” 面对江听白的字字质问,夜九宸却用最平常的语气,却又最让人无法反驳的语句回答着。 江听白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胸膛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将他的心脏就那么毫无遮掩的扔在火上炙烤、灼烧。而大火仿佛带着燎原的气势,很快就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烧成灰烬。 他委曲求全,一路跟在冷月和夜九宸身边,虽然说是盟友,但又和被软禁监视有何不同? 他甚至不惜废掉自己的一只手…… 而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到夜九宸的一个承诺,一个,保证不对江行烈动手的承诺。 事实上,他也确实得到了。 他并且坚信着,夜九宸是个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之人。 可是现在,夜九宸居然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告诉他,过去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他们之间的承诺,他们之间的盟约,统统不作数了。 他怎么可以如此大言不惭、好不愧疚的说出这样的话? 天下之承诺,唯有冷月不可违背。 世间万物,唯有冷月不可伤害! 那自己呢?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也许是被激怒了,总之这一刻,江听白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绪,睚眦欲裂的撑大了一双好看的眸子,直接提步朝着冷月就要奔去。 不是唯有冷月不可违背么? 不是唯有冷月不可伤害么? 夜九宸的心中,不是只有冷月么? 好! 夜九宸,是你先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就算死,我也要带着冷月一起。 心头的火一瞬间灼烧掉了江听白的所有沉稳和理智,这一刻,他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彻底丧失了,只想着要将冷月一起拉入地狱。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不会这么冲动,也不会这么做。 毕竟以冷月的身手,平时他想要靠近都难,何谈伤害? 可是连着两日,江听白虽然人在一楼,未曾准许靠近过,但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冷月那样闲不住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房间里从未曾出来过,甚至连吃饭喝水睡觉如厕,都是在房间里进行的。 而且刚刚,从他进来开始,冷月就一直维持着同样一个姿势,坐在一个位置上,除了说了两句话之外,身体整个都没有动弹过。 所以江听白更加坚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虽然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产生了龃龉矛盾,导致夜九宸将冷月也软禁了起来。 而要想软禁冷月,也就只有一个办法。 让她没有办法行动! 可冷月没有办法行动,他可以! 江听白现在一心想要拉着冷月做垫背,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只是,让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的是,从他开始从椅子上站起身,一直到冲向冷月,也就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就算再来不及,就算冷月真的没有办法行动,可是夜九宸也可以。 但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时候,夜九宸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未曾动弹过。 再看冷月,也是一脸平静加冷漠的,就那么直直的望着自己。 可夜九宸不是最在乎冷月么? 还没等江听白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人已经靠近到了冷月的身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眨眼之间。 就在江听白的手即将触碰到冷月,不知怎么得,他整个人突然之间开始发软。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身体里的力气,骤然之间猛地一下子抽干,让他几乎连站立都无法完成。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而又剧烈的晕眩。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之后,没有意外的,江听白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江听白躺在地上,既诧异又不甘心的瞪着双眼,望着冷月,望着夜九宸。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而且屋子里的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所以冷月如果使用之前对付那几个“布料商人”的手段,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对了! 那杯茶! 想着,江听白不禁艰难的侧了侧眸子,朝着桌子上安静放置着的那壶茶,和那个茶杯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过激的行径。 原来他们一早,就已经设计好了,要算计自己! 第557章 生啖人血 愤恨,登时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江听白死死的攥着拳头,咬着压根,恨不能用力的捶几下地面。 可是他浑身无力,连这么细小的动作,都没有办法完成。 “夜、九、宸!” 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恨不能将夜九宸生啖血肉,拆股入腹的愤怒。 而夜九宸却只是浅浅的勾着唇角,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不疾不徐的走到江听白面前。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宛若君王。 “太子殿下,得罪了。” 而一旁的冷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欢迎加入不能动俱乐部。” 江听白:“……” 都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 …… 乾华殿,御书房。 费仲无力的跌在地面上,身旁全是之前被江行烈打翻在地的奏折、摆设、瓷片……而费仲此刻,却仿佛和这些狼藉融为了一体,又仿佛格格不入。 他浑身上下脏污不堪,脸上也是黢黑黢黑,不知道沾染的什么血污泥垢,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碎到无法遮蔽身体,而那些裸露出来的身体,也和脸上一样,布满了黑色的痕迹。 饶是如此,费仲却还是瞪大了一双眼睛,充满笑意的看着眼前暴虐不已的江行烈。 “哈哈……哈哈哈……” 费仲的笑声像是魔鬼,沙哑而又干涩,听到人的耳朵里,只觉得恐怖狰狞,刮的人耳膜生疼。 联营小心搀扶着江行烈,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然而江行烈此刻已然被蛊毒和愤怒折磨的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一双眼通红的宛若鬼魅,血丝密布,狰狞的让人即便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神震颤。 面容之上,哪里还有往日的庄严和肃穆。 “皇上,皇上息怒啊,皇上保重龙体啊……” 联营无奈,也只能重复着一些看似担忧不已,实则却毫无营养的话。 而他的这些话听在江行烈的耳朵里,便全都成了呱噪。 “息怒?保重龙体?” 江行烈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特别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将联营整个人都掀翻在地,联营上了年纪,加上完全没有防备,这一摔,竟然半晌都爬不起来。 “息怒?哈哈!保重龙体?哈哈哈……” 江行烈咒骂一声,大笑一声,咒骂一声,大笑一声,像是精神失常了一般,瞪着一双野兽般的瞳眸,一边说、一边笑,一边靠近费仲。 而从始至终,费仲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上,像是完全不害怕,江行烈会对他做什么一样。 转眼的功夫,江行烈已然走到了费仲面前,他倾下、身子,一把将费仲从地面上重新揪了起来。 而费仲残败而又虚弱的身体,宛若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布偶,就那么被江行烈轻而易举的拽了起来,被迫的,和他面对面的靠近着,呼吸相闻。 这样近的距离下,费仲几乎能够看见江行烈眼睛里那些已经充血的血管,一根根,鼓胀着,好像随时随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裂开来。 这样的江行烈,让人心生恐惧。不由自主,无法抑制。 他眉间的郁结,带着深深痕迹的褶皱,像是预示着什么,竟然让费仲一时间移转不开视线。 蓦的,江行烈突然眯了眯眼眸,冷笑一声。 “你确实可以有恃无恐,朕要活着,确实不能杀你。” 费仲喉咙有些发涩,可是却说不出话,他也不想说话。 他的命,已然如此了。 “但是,你既然让朕生不如死,那么朕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朕不能杀你,但是朕可以杀了你心心念念、却被朕关在冷宫里的女儿。 朕不能杀你,但是朕可以一点一点喝光你的鲜血!” 江行烈每说一句,费仲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即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但是他却依旧死死的攥着拳头,捏着手指,任由残破锋利的指尖,戳破肌肤,渗出鲜血。 下一秒,江行烈突然眼眸一撑,眸光一凶,随即低下头,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费仲的脖颈上。 “皇上!皇上!” 躺在一旁的联营见到江行烈竟然如此发狂到了,生啖人血的地步,忍不住大声呼喊了起来,希望能够唤回一些江行烈的理智。 然而他的声音,此刻却如蚊蝇鸣叫,丝毫入不了江行烈的耳。 牙齿咬破肌肤的那一刻,江行烈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兴奋,在身体里蠢蠢欲动着。仿佛有无数头蛰伏着的野兽,瞪着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的咆哮着,叫嚣着,渴望着。 他们渴望着鲜血,渴望着费仲的血液。 而当温热的鲜血顺着费仲的血管流出,进入到口中的那一刻,江行烈身体里的那些个野兽,竟然一个个的都兴奋不已的咆哮了起来。 之前让他发狂到痛不欲生的头痛,也在这一瞬间,奇迹般的消失了。 费仲的血液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顺着口腔进入到江行烈的血液里,竟然让他整个人的都平静了下来。 他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舒展开了眉间的郁结,餍足贪婪的表情,像是在享受着人血带给他的慰藉。 而费仲,却只能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瞪大了一双眼睛,任由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的被江行烈夺走。 只是这一刻,江行烈也好,躺在地上的联营也好,却谁都没有注意到,费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一抹幽暗的光亮。 费仲的血液让江行烈身体里的蛊虫子虫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仿佛睡去了一般,再无声响。 而江行烈整个人,也渐渐恢复了理智。 他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并没有丝毫的震惊和不适,反而是平静的,慢慢将嘴从费仲的脖颈上抽离开来。 抓着费仲的双手,也是没什么感情的骤然一松。 原本就虚弱不已的费仲,被喝了不少鲜血,整个人更加虚弱了。 他重新被扔在地上,像是一块破布,静静的趴在那里,好像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就能将他带走。 而江行烈则是挺直了脊背,眸光幽冷的睨着费仲。 他慢慢抬起手,在唇边擦拭了一下,随即放到眼前,平静的看了一眼。 鲜红的血刺进眼底,却丝毫没有带起一丝丝涟漪。 江行烈似乎对于自己喝人血的行径,一点都不感到恶心、也不感到震惊可怖。 他甚至还贪婪的将沾有鲜血的手指,放进嘴里用力吸、吮了两下。 饶是从未曾登基开始便跟在江行烈身边的联营,此时此刻,都已然震慑恐惧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甚至不能动弹的,就那么怔怔的跌坐在地面上,好像一块石头。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江行烈。 眼前的江行烈,明明样貌、气势、还是那个他侍奉了二十多年的江行烈,可是却又那么陌生。 联营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攫住了一般,完全呼吸不了。 他的皇上,他们西凉的皇上,竟然,生吸人血! 一瞬间,恐惧从脚底板腾升而起,迅速蔓延至身体的四肢百骸。 不是因为吸人血,而是因为看见了江行烈吸人血的自己,是否还能有名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想到这里,连赢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来人!” 已经彻底恢复常态的江行烈,将手指从唇中拿出,双手负于背后,不是威严肃穆的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声落,很快便有太监和御前佩刀侍卫进入到御书房内。 “皇上!” “带联营公公下去休息,宣太医为其诊治。 另外,收拾出来一间距离朕最近的暗访,将费仲扔进去,派人盯着,别让他死了就行。” “是!” 应答声落下,太监和侍卫立刻上前,分别将联营和费仲带走。 联营从始至终,都怔怔的,连谢恩都忘记了。 而费仲在听见自己要被关在宫中的那一刻时,眼底的光,明显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很快,御书房内就被太监和宫女打扫干净,干净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行烈遣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留在御书房内,静默了两秒,随即吩咐人摆驾,前往冷宫。 费仲不肯说,不代表,冷宫里的那个,也不肯说。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而天色是明是暗,天气是阴是晴,对于天牢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傅尧安静的盘着双腿,坐在牢房的干草之上,整整一日,都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夜九宸费仲在那一晚,悄悄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夜九宸给费仲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却本能的觉得,费仲的存在与否,关乎着整个事情的成败。 而今天一早,费仲就被联营亲自来带走,到了现在都没有送回来。 整整一日,按照江行烈的参残暴程度,即便费仲还有命活,怕也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而这一切,夜九宸知道么? 思忖间,牢房内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清浅,却又笃定。 莫名的让人心安。 第558章 放心不下就亲自照顾 傅尧睁开眼,昏暗的牢房内,到处都弥漫着残败和死亡的气息。 那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虽然清浅,但却带着笃定而又强大的气势。 傅尧就那么一瞬不眨的盯着牢房门口的位置上,很快,一席墨锦色的身影,便进入视线。 夜九宸棱角分明的幽暗面容,不知为何,此刻和这牢房昏暗而又阴冷的气息,竟然莫名和谐的融为了一体。 见到夜九宸,傅尧不禁心神一定,随即连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 “寰王殿下,费仲……” “傅将军不必着急。” 与傅尧的焦急和凝重相比,夜九宸的沉稳与淡然,登时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尧见到这副架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王爷已经知道了?” “嗯,本王正是因此而来。” 听夜九宸这么说,傅尧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他这一整天,都等待着夜九宸的到来,不是因为费仲被带走了,他们的计划便很难再进行,而是因为他不想让夜九宸或者任何的谁,因为他的关系,而牵涉到危险之中。 此刻,终于等到了夜九宸,见夜九宸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傅尧随即定了定心神,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 “寰王殿下,我有几乎话要同你说。” 傅尧郑重的语气,让夜九宸微微顿了顿。 紧接着,就见傅尧深吸了一口气:“从傅某出生那日开始,祖父就告诉我,身为男儿,身为傅家的男儿,终有一日,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死在外面。 换言之,傅某从小|便知,生为傅尧,我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可能会寿终正寝。 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的这条命,也早就置之度外。 虽然相比较被皇上斩首,我更想能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身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当初抗旨的人,确实是我,皇上如此发落,我心中一点怨言都没有。 王爷或许是感念我当初为你抗旨,愿意冒险来救我,可是我当初为王爷抗旨,绝对不是因为想要王爷有朝一日还了这份情。 我只是觉得,王爷是人中龙凤,绝对不该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做出那样的决定,傅某从未后悔过,也早就想到了会有的后果。 如今,既然费仲已经被带走,天意如此,所以傅某在这里恳求王爷,不如就算了! 王爷已然离开,那就带着王妃彻底离开,换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过着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生活,岂不是更好? 不要为了傅某……” “傅将军!” 傅尧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夜九宸听得出来,也感受得出来。 这个男人不管是在军营之内统帅万人的将军,还是被困在牢房之中的囚徒,身上那股浑然的凛然正气,从未被消减过分毫。 听傅尧说到这里,夜九宸也基本上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所以,夜九宸打断了傅尧的话。 傅尧见状倒是没有恼,只是凝了凝眸。 “王爷……” “傅将军说当初为了本王抗旨,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本王这个人,本王相信。 傅将军说既然敢抗旨,就已经想到了后果,本王也相信。 不瞒傅将军说,当初就算是将军没有抗旨,也未必能伤的了本王分毫。” 如果是旁人说这样的话,或许会让人觉得在大言不惭,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服气。 但是这样的话从夜九宸的嘴里说出来,声音不大,甚至语气也是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势。 他就站在那里,却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话。 傅尧抿了抿唇,微微垂了垂眼眸。 “这一点,傅某一直都知道。” “所以将军抗旨,对本王来说,也没有什么恩情与否,将军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毕竟,不能扭转乾坤之事,在本王这还不足以入眼入心。” “那王爷你……” “本王决定救你,只是因为本王惜才,本王觉得像傅将军这样的人,就该战死沙场,荣光而去,不是被什么帝王将相,因为一己私欲轻易决定。 本王觉得你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那么你势必就不能。 就像当初,本王没有让你去大周交换你的家人一样。”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甚至于连之前在暗处肆无忌惮的老鼠蟑螂们,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强大的、逼仄的气势,而悄悄躲藏了起来。 死寂的空气里,除了血腥、潮冷、死亡的气息,再无其他。 傅尧就那么怔怔的擎着一双正气凛然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直直望着夜九宸,望着他漆黑深邃,宛若深渊一般的瞳眸,一时间只觉得喉咙像是梗住了一般,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他明明,是应该反驳的。 可是却什么都反驳不了。 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宛若鬼魅修罗一般,就那么隐藏在昏暗之中,晦暗不清,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顿了顿,夜九宸突然毫无征兆的上前一步,站到了和傅尧极其近的距离之下,虽然隔着一道栏杆,却好像根本阻挡不住什么。 “傅将军,本王说你不能死在这里,就不能死在这里。 而且本王还要照顾月儿以及未出世的孩子,实在是无暇分神去照顾别人。 祖母和妹妹,傅将军若是放心不下,就亲自照顾! 本王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傅将军,计划没有变,依旧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行事,当然,选择权在将军自己的手上。 明日傅将军想要如何抉择,都是傅将军自己的自由。” 说到这里,夜九宸的眸光突然柔和了几分,之前一直阴冷深沉的语气,也仿佛多了些空灵和悠远。 “今日一别,若是没有意外,想来我与将军,再也没可能相见了。 将军保重!” 说罢,夜九宸随即后退一步,眸光复杂的定定朝着傅尧看了一眼,随即郑重其事的朝着傅尧微微喊了颔首。 傅尧没有反应,只是依旧和之前一样,双手抓着囚禁他的那道木栏,望着夜九宸,望着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望着他肃杀冷冽,却强大到让人无法反驳无法忽视的背影。 片刻,傅尧垂下头,嘴角也随之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夜九宸啊夜九宸! 你连劝说人的本事,都这么的与众不同。 你口口声声说,选择权在我自己的手上,可是你的那番话,能够让我如何选择? 你不想让我承你的情,可是这份恩情,我傅尧,又如何能够忘记! …… 月色正浓,一轮弯月高悬于墨蓝色的夜穹之上。 夜九宸悄无声息的从天牢离开,和之前悄无声息的来一样,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察觉到。 天老外,岳城正一丝不苟浑身戒备的守在暗处,见夜九宸出来,这才四下环顾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上前迎接。 “主子。” “嗯,发生什么事了么?” “禀报主子,一切正常,我们现在是要回落玉轩么?” “不!” 夜九宸冷冽着一张脸,好似这暗夜之中的君王,菲薄的唇随即凉薄的开启,缓缓说道: “我们进宫。” 听说要进宫,岳城不禁一愣。 但夜九宸是主子,所以夜九宸的决定,他只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绝对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是!” 说罢,两个人随即快速提步,银白色的月光落在两人的身上,仿佛给他们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阴冷异常。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冷月窝在雅阁内,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夜穹之上那一轮皎白的弯月,冷艳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表情。 江听白就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相比较冷月的淡然,江听白却就有点激动了。 他白皙俊朗的面容之上,此刻还是毫不掩饰的挂着满满的愠怒,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但江听白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气到变形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冷月居然以一个人无聊为由,要夜九宸将自己留在这里给她搭伴? 搭伴? 给冷月?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江听白几乎要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冷月这副要么淡漠到一言不发,要么一开口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需要搭什么伴? 她自己就能跟自己演出一出话本戏了,还会无聊? 还有最最最最主要的是,夜九宸居然还同意了! 所以,这俩人是真的有病,鉴定完毕。 想到此处,江听白随即没好气的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移转开来,暗自咬着牙,努力的尝试着动弹身体。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运气,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竟然真的动弹不得! 意识到这一点,江听白胸口那把火就烧的更旺了。 偏偏,冷月这个时候还火上浇油一般的开口。 “别白费力气了。” “呵呵!” 江听白闻声,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开口朝冷月讽刺道:“你的婢女不是对你忠心耿耿么?这个时候,怎么不见她过来给你解药?” 第559章 我还以为狗叫呢 江听白的挑衅和得意在脸上表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毫不掩饰。 冷月闻声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江听白,只是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那轮弯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冷月没有反应,江听白立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团东西一样,憋闷到不行。 “喂!” 冷月没回应。 “不是你说要我留下来跟你搭伴么,我留下来了,跟你说话你倒是回应一声啊?” 冷月还是没回应。 “喂!冷月!做人要有礼貌!” 冷月依旧没回应。 江听白彻底抓狂了:“我在跟你说话,冷月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也许是江听白的嗓门太大了,也许是冷月突然有了那么点心情,终于肯搭理一下了,总之在江听白这一嗓子吼完之后,冷月终是有了点反应。 只见她慢吞吞的转过头,朝着江听白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双眼无波无澜,像是死水,看着让人有点发憷。 冷月认真脸:“嗯?你在说话?” 江听白:“……” 我不是在说话,我是在表达我的愤怒! “我还因为狗叫呢,不好意思哈。” 江听白:“……” 听闻了冷月这句话,江听白一张脸顿时彻底的黑了下来,宛若锅底灰一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什么来着? 就说冷月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气到人吐血! 果然不负众望! 江听白努力的大口深呼吸着,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跟冷月一般见识,不然一会气死的准是自己,说不定冷月还会坐在一旁眨巴着两眼一脸迷茫的在那疑惑,这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 果然,深呼吸加上洗脑加上心里建设,江听白总算是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给顺了下去。 “喂,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让你那个婢女给你解开啊? 她对你那么忠心耿耿,你说话她肯定会照做的。” 冷月这一次总算是没有继续无视江听白,只是面瘫着一张脸,没什么情绪的回答道:“不愿意给人找麻烦。” 江听白:“???” 你说啥? 风太大我没听清。 一个主子,居然说不愿给伺候自己的婢女找麻烦? 你平时麻烦人家的还少么? “你在开玩笑?” “不一样。” 冷月像是猜到了江听白心中所想,不由得自顾自的开口说道:“侍奉我是她的工作,也不白干,给钱的。但她一开始原本就是夜九宸的人,是被我生挖硬撬给弄到手底下,虽然我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她心里一定挺犹豫挣扎煎熬过。 最后她选择了我,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份选择。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我的人,所以煎熬也好、挣扎也好、犹豫也好,都是那个时候的她必须经历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跟着我,成为我的人了,那我就得罩着。 懂?” 冷月平静的说着,寡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里透出的讯息和表达的意思,都让江听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不由自主的撑大了眼眸。 她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身为主子,还要去顾忌手下伺候的人的心思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弱肉强食,原本就充斥着权力和地位的差异,高高在上的人,生来就该拥有那些,而身份地位的人,就只能沦为泥淖之中的蝼蚁。 可是为什么,在冷月的眼中,却仿佛从来都没有地位、没有权势这些东西的桎梏? 夜岚也好,江行烈也好,这样的君王在冷月的眼中,仿佛和岳城、和芜菁这样的人无异,街边的贩夫走卒、乞丐流民,她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对待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认知? 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思想,才会对这个世界根深蒂固了几千年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延续的,人们习以为常的制度,如此的不屑一顾。 一瞬间,江听白仿佛觉得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上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闷着,却又隐隐的像是在酝酿着、爆发着什么。 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面对着冷月那双寡淡却清冷的脸,幽深却坚定的眸,一瞬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江听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此刻正酝酿着一颗种子,一颗和这个世界、整个礼教全都悖然而驰的种子,这颗种子默默的在他心底最深的土壤里扎根,然后一点一点的成长着。 终有一日,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终有一日,会改变这个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冷月和江听白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隔着一段距离坐着。 江听白生平第一次,在冷月的身边,不想要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着。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表面虽然是平静的,但却宛若大海一般,平静的海面之下,此刻却是汹涌浩瀚的波涛。 片刻,江听白也慢慢抬起头,朝着窗外那轮弯月看了过去。 冷月如钩。 冷宫凄冷。 费皇后自从进入冷宫之中,就像是彻底而又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她卸去了一身的华服,不再每日准备精致的妆容,更加不必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要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要行为举止端庄谨慎,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让任何人揪住错处。 她甚至不用再没日没夜的去等待着、思念着那个错的人。 自从嫁进宫中,成为江行烈的皇后,费皇后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甚至于这么多年,她能睡着的时间,都是屈指可数的。 然而来到冷宫以后,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睡得很好。 她不会再失眠,也不会在一个又一个无人而又寂静的夜晚翘首以盼,她需要做的,就是彻彻底底的放空自己,做自己。 费皇后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冷宫之中的生活,才是这些年来,最安心的,最舒适的。 她什么都不必再筹谋,什么都不必再算计,就那么和一群已经精神失常的深宫女人呆在一起,却什么都不用提防。 如果早知道这里的生活可以让人如此心安,费皇后想,自己或许早就会来吧。 这样的想法一窜出脑海,连费皇后自己都觉得惊悚。 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抹笑,居然是她这么多年来,最不掺杂任何杂质、任何情绪的,发自内心的吗,开心的笑。 凝香进入到冷宫看见费皇后的时候,刚刚好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往日里端庄娴雅,温婉大方,总是穿着锦衣华服,画着精致妆容精心打扮,时时刻刻维持着优雅的、那个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的费皇后,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身上穿着低劣衣料缝制的衣服,没有艳丽的色彩,没有精致的绣工,粗糙简陋的像是宫女穿的衣服一般。她脸上的妆容不见了,高贵端庄的气势不见了,眼中的凌厉也没有了,有的,竟然是嘴角那抹不带任何情绪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凝香有些震惊。 不是震惊费皇后和往日里截然不同判若两人的巨大转变,震惊的,是此刻的她,居然那么的让人艳羡。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效果了? 凝香甚至不记得,上一次这样笑,是在什么时候? 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 心底,蓦的泛起一阵复杂纷繁的情绪,让凝香一时间竟然有些忘记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凝香夫人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凝香出现在冷宫的第一时间,费皇后就已经察觉到了,她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只是依旧那么静静的坐在原处。 可是凝香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隔着一段距离,目光复杂的望着自己。 费皇后笑了笑,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朝着门外的凝香看了过去。 凝香猛地一下子缓过心神,连忙敛了敛眸光,暗自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朝着费皇后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凝香见过皇后娘娘。” 之前站在外面,从外向里面看,因为光线晦暗的关系,凝香只能分辨的出这里的简陋和苍凉,可是等到一走进,凝香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是如此的破败。 不说那些已经年久失修,仿佛随时都可能坏掉,却也是只有少数几个的桌椅摆设,单是那些早已经发霉掉落的墙皮,和露着大缝隙的墙壁,都让凝香心底再次狠狠的震撼。 费皇后竟然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活的如此自在? 自己从前,竟然真的是小看了她。 虽然凝香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和她的表情,此刻已然出卖了她所有的想法。 何况,费皇后是如此敏锐之人。 抿着唇角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费皇后随即不疾不徐的开口: “我已然不是皇后了,凝香夫人不必这么叫我。” 顿了顿:“凝香夫人觉得,这里怎么样?” 第560章 已经等了好久了 费皇后安静的坐在桌子旁,简陋的衣服,掉了棱角和破旧桌子和四周衰败凄凉的景象,丝毫没有减弱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淡然和端庄。 即便说话时的语气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语气,但还是让凝香的心蓦的一个瑟缩。 这里怎么样? 费皇后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有一天,自己也会进入到这冷宫之中,和她费皇后一个下场么? 想到这里,凝香不禁撑了撑眸子,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攥了攥紧。 只是面色上,却依旧维持着刚刚的神情。 “臣妾愚钝,不知娘娘何意,还请娘娘明示。” 听闻了凝香的话,费皇后却只是浅然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之所以会这么问你,是因为你看我的眼神。” 凝香一愣:“臣妾的眼神?” 费皇后慢慢抬起头,不疾不徐的四下环顾了一圈,不再细腻却依旧白皙的手,慢慢抚过桌面掉漆和裂痕的地方。 “这里确实和曾经我住过的地方不一样,曾经我和你一样,都是华服加深,吃住无不奢华,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敬仰和追捧。” 说到这里,费皇后突然转眸,朝着凝香直直的看了过来。 “凝香夫人,如今的生活,可是你想要的?你可过的开心?” 冷不防的问题,让凝香一时间竟然怔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现在的生活,是她想要的么? 她过的开心么? 想要的…… 曾经,在她还是冷若雪的时候,她想要的生活,就是能够陪在夜陌寒的身边,然后看着那个永远压她一头的冷月,能够匍匐在她的脚下。 为此,她算计筹谋,可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到了现在,她已然不是冷若雪,而是成为了西凉皇帝的凝香夫人,却竟然忘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随波逐流着,她处在这个位置上,这个境遇上,只能这么做。 夜九宸和冷月说她自己想要权力。 可那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江行烈的孩子,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争夺什么。 所以,现在的她到底是不是想要权力,想要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有筹码,所以必须做! 至于开心…… 想到这两个,凝香不由得垂了垂眼眸,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和自嘲的弧度。 “娘娘说笑了,我们身在宫墙之中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去谈那开心这两个字?” 凝香的话,让费皇后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 “是啊,身在宫墙之中,确实没有资格谈开心。 可奇怪的是,这冷宫之中的生活,却是从我丛生到现在,过的最安宁,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费皇后脸上恬淡闲适的表情,一点都不似作假。 可是凝香看罢却是眉心一蹙。 “娘娘……” “你回去吧,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怕都是要空手而归了。 如今的我,很喜欢这份宁静和闲适,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遭到破坏。” 凝香没想到,费皇后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她来的目的,甚至于,连开口说明来意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从一开始她出现到现在,原来费皇后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在铺垫。 可是她不甘心。 冷月和夜九宸那条路走不通,她只能来找费皇后。 可是谁成想,费皇后压根就不想要离开这里! 凝香死死的颦蹙着眉心,咬了咬唇,不死心的想要再开口,而已经起身想要离开的费皇后,却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转过头,表情略显凝重的朝着凝香说道: “躲起来!” 凝香一愣:“娘娘……” “皇上来了,去后面,后面有个地方躲着。” 说完,费皇后顾自的整理了一下身上,刚一坐下,就听冷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凝香还没等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猛地一个激灵,顾不上许多,连忙按照费皇后说的躲了起来。 她的人还没等完全躲好,江行烈已然气势汹汹的大步迈进费皇后的房间之内。 凝香藏在帷幔之后,看见江行烈是一个人进来的,其他人都被他命令守在了门外。 再看费皇后,像之前一样,闲适恬淡,饶是隔着一段距离,凝香都能明显的感受到从江行烈身上渗透出来的那股威压。 然而费皇后却好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见到江行烈,也只是不疾不徐的淡淡起身,福身行李。 “见过皇上。” “啪——” 费皇后声音刚一落下,江行烈猛地一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了费皇后的脸上。 而费皇后没有准备,加上江行烈这一耳光用了大力,所以她身子整个都向地面重重跌了过去。 饶是凝香看着,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费皇后跌坐在地上,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被打的那半边脸颊。 “想知道,朕为何打你么?” 江行烈面色幽冷暴虐的站在费皇后的面前,面对跟在自己身边十九年的皇后,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惜,有的,只是满满的憎恶。 费皇后慢慢抬起头。 “皇上是一国之君,想打便打了,不需要理由,臣妾也不需要知道理由。” “呵!” 费皇后的话让江行烈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即一个倾身,抬手一把攫住费皇后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和自己对视。 “说的好,皇后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不过朕今日心情好,不妨就告诉你,朕打你,只是因为你那个老不死的父亲,居然在蛊毒中做了手脚,让朕最近蛊毒重新发作。” 一边说,江行烈一边擎着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费皇后。 “还好,朕发觉只要喝了你父亲的血,朕的蛊毒就会缓解。 但是怎么办,朕现在还不能杀了你父亲,所以你这个做女儿的,只能代为受过了。” 费皇后的脸颊虽然被挤压到了变形,但却依旧没有影响她眼底的淡漠。 “谢皇上赐打!” 费皇后的反应让江行烈有那么一瞬的不适,剑眉拧了拧,江行烈随即嫌弃的松开手,将费皇后扔到一边。 “朕今日就正式的通知你,以后朕若是心情再不好,随时会来找你纾解。 费皇后以为在冷宫之中就能过好安宁的日子,不如就趁早死了这份妄念!” 冷冷扔下一句话,江行烈立刻转身,带着人风风火火,声势浩大的离去。 而费皇后却只是平静的跪在地上,垂着头,用不辩情绪的声音说道:“恭送皇上。” 冷宫内,终于陷入了安静。 躲在帷幔后的凝香也终于敢重新露面。 “娘娘……” 不管怎么说,刚刚费皇后算是间接救了她一命,所以这会子凝香看见费皇后脸颊上那五个红肿的指印,一时间也有些心有不忍。 “你看见了,纵使在冷宫之中,我的日子也不是一直安宁,所以你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下一次,我不会再帮你。” 一边说,费皇后一边重新站起身,往里间走。 凝香站在原地,看着费皇后的背影,虽然还是不甘心,但是刚刚江行烈出现的那一幕,也着实让她胆战心惊。 费皇后这条路,她不会现在就放弃,但今日总归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了。 想到此处,凝香朝着已经看不见身影的费皇后恭声说道:“臣妾先回去了,娘娘好好保重身体,晚些我会派人送些金创药来。”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费皇后的回应,凝香也不恼,只是重新戴起披风挂好帽子,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是,前脚凝香刚一离开,已经进入到了里间的费皇后便再次走了出来,重新在桌子旁坐下。 她一只手扶着桌面,双眼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虚空,随即不动声色的缓缓开口: “人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话落,伴随着一阵浅浅的风声,费皇后的面前,顿时落下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背对着月光,一身墨锦色的长袍,容貌虽然看不清,但整个人身上透出的矜贵和冷冽,却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费皇后慢慢抬起头,看着那张隐藏在黑暗中,晦暗不清的脸。 “本宫等你,已经等了好久了。” 夜九宸似笑非笑的勾着唇,棱角分明的脸宛若鬼魅一般,阴柔而又危险,听闻了费皇后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子。 “让皇后娘娘久等,实在是臣的不该!” 费皇后眉心一蹙,眸光也顺势凝了凝:“寰王殿下不必客套了,说吧,需要本宫做什么,本宫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呵!” 听闻了费皇后的话,夜九宸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幽幽一笑。 “皇后娘娘若是想出去,为何不找凝香夫人,而一定要等臣来?” “夜九宸!” 此刻的费皇后哪里还有刚刚恬淡闲适的模样,愠怒着一张脸,像是恨不能直接给夜九宸一个耳光,才能解气。 第561章 我弄死你 费皇后胸前微微的上下起伏着,伏在桌案上的手,也用力攥着拳头,像是在压抑情绪,又像是在调节。 压抑! 从进冷宫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十分压抑,压抑的快要疯掉了一般。 之前在江行烈和凝香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恬淡闲适、安宁与柔和,全都是装出来的,她简直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是江行烈负的她,凭什么这一切都要她来承受? 她每天都在等,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江行烈负她的那些,还有费家人所承受的一切,早晚有一日,她都要讨回来。 她一定要从冷宫里离开! 而这一切,唯独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夜九宸! 而且费皇后坚信,夜九宸一定会来找自己,因为自己身上,还有着最后一个筹码。 一个,父亲费仲留给自己的,关键筹码。 而果然,夜九宸来了! 夜九宸是在凝香之后来的,而且来之后,并没有遮掩气息,所以即便费皇后不会武功,也察觉的出来。 凝香当时满心都在费皇后的身上,也不相信这破败凄冷的冷宫之中会有什么人来,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夜九宸。 至于江行烈,满心愠怒,更加不会注意。 所以,费皇后将这些人都等走了,便迫不及待的叫夜九宸出来。 可是夜九宸出现之后的态度,却着实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不想再等,也不想再绕弯子,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也所以,看见夜九宸这副吊儿郎当,不甚在意的样子,费皇后几乎就控制不住,暴怒起来。 “我们开门见山,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江行烈身体里的蛊毒,确实被我父亲动了手脚。 我父亲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将能够左右江行烈生死的秘密,交给了我。 夜九宸,你想要江行烈死吧,那就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费皇后一口气说完一番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仿佛都用了力道,带着发泄,把这段时间以来她在冷宫里所经受的、压抑的一切,全都蕴藏在了她这番话之中。 她胸有成竹,擎着一双锐利而又充满怨毒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 可是偏偏,夜九宸从始至终,都是嘴角挂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直到费皇后说完这番话,他也只是不疾不徐的缓缓启唇,略带惋惜的说了一句。 “之前,臣确实想让皇上死来着。 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臣改变主意了。” 闻言,费皇后顿时瞪大一双眼睛:“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之前说的,要臣将娘娘您从这冷宫之中放出去,想来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费皇后抿着唇,没有否认。 “娘娘想要从前的荣华富贵,想要站在万人之上,受万人敬仰。 如果是之前,臣来找娘娘,或许可以帮娘娘达成这样的目的。 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因为一些原因,臣可能达不到娘娘的夙愿了。” 夜九宸的话,让费皇后眼底的火焰越烧越旺,之前尚还内敛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坏,再也收敛不住。 费皇后的手依旧死死的攥着,用最后一丝沉稳,朝着夜九宸一字一顿的质问道: “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臣没有必要向娘娘说明。 只是,娘娘如果单纯的是想要从这冷宫离开,臣还是可以办到的。至于出了这里之后,娘娘想要的那些东西,怕是只能靠娘娘自己了。”、 “砰——” 夜九宸的话音刚一落下,费皇后终是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原本就破败不堪的桌面,被她这么一拍,更是摇摇欲坠起来。 “寰王殿下还真是一手好算计,居然想要我的筹码,只置换一个单纯从这里出去的机会。 如果本宫只是想要从这里出去,那么刚刚凝香来的时候,本宫大可以选择她。” “是么?” 像是预料到了费皇后会这么说,夜九宸嘴角挑起邪|魅的弧度,用略微上扬的尾音,别有意味的朝着费皇后反问了一句。 “那皇后娘娘刚刚为何不听听凝香夫人要说什么?” “你……” 费皇后一张脸,此刻因为愤怒已经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眼底的怨毒和愤恨好似一只巨大的毒蛇,呲着獠牙,吐着蛇信,仿佛随时随地,就能够将夜九宸吞吃入腹。 “娘娘,刚刚还是您说的,不想要再绕弯子,既然如此,我们彼此不如都坦诚一些。 娘娘想要的东西,凝香夫人给不了,况且娘娘如果是从凝香夫人的手中离开这里,那么以后,您都要被她压制一头。 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凝香夫人怀孕了。” 夜九宸的话,让费皇后暴虐的情绪,骤然间僵硬|了下来。 他说什么? 凝香怀孕了? 她居然怀孕了,怀了江行烈的孩子! 怪不得! 怪不得这个女人会来找自己,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此处,费皇后不禁用力闭了闭眼眸,虽然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了,但是双手紧握的拳头,却丝毫没有舒展开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即便有意外发生,可是自己手中的筹码,也绝对不会失去用处,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耐心等待着,胸有成竹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从这里出去,将江行烈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一切,都十倍、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如果可以,费皇后恨不能亲手将江行烈的肉一块一块剥下来,再扔到油锅之中,最后全部喂狗。 她也一直在等着那一天,等着江行烈匍匐在她的脚下,痛苦不已的忏悔,他曾经对她做下的一切。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可以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可是如今,她好不容易将夜九宸等来了,盼来了,现实,却给了她一击又一击、 凝香原本还是她打算用来要挟夜九宸的一大有力筹码,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怀孕了。 而夜九宸现如今,又口口声声的说,他想要的并不是江行烈的命。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如今,就只有他一个选择了。 要么,就只能答应他,要么,就在这冷宫之中,度过余生。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费皇后,并没有像刚刚一样慌乱而又暴躁,反而彻底的冷静了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眸。 不得不说,费皇后确实不容小觑。 能够快速的分析清楚形式,然后快速冷静下来,这世间的女子,他还没见过几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当然,他家的小月儿除外。 她家小月儿不管有事没有事,都是冷静的一批,以至于你时常会觉得,这好像不是个人,最起码,不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到冷月,夜九宸眼底的光,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一下。 而费皇后此刻也已然稳定住了情绪,用波澜不惊的语调,慢慢开口说道: “所以我现在,只能选择按照你说的做?” “当然不,娘娘如何选择,都是娘娘说了算。” “呵!” 费皇后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夜九宸,从前本宫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两面三刀、道貌岸然的小人。” “娘娘谬赞!” 费皇后没有再同夜九宸针对这个问题再纠缠下去,而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好,本宫答应你!” 夜九宸嘴角邪魅的弧度微微向上扬了扬:“臣,多谢娘娘。” “但是本宫有言在先,本宫离开之时,并不会将蛊毒的秘密告知于你。 本宫要亲眼看着江行烈倒台,看着他从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位置上跌落泥潭,看着他匍匐在本宫的脚下,永远不得翻身!” 一番话,费皇后虽然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仿佛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带着浓烈、掩饰不住的恨意。 夜九宸闻言却只是挑了挑眉。 “娘娘觉得,那个时候,臣在要你手中的东西,还有任何用处么?”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娘娘要么现在把手中的东西交出来,然后跟臣一起离开。 要么,就当臣今日没有来过,娘娘也没有见过。” 费皇后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表情,在听到夜九宸这番话之后,一张脸顿时血色全失,惨白如纸。 “夜九宸,你这是在逼本宫?” 夜九宸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夜穹之上,明月依旧皎白幽冷。 冷宫之内,阴风阵阵,刮进人的脊背。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芜菁端了点心和茶水进入到雅阁内,看都没看江听白一眼,径直来到冷月跟前。 “王妃,天色不早了。” “嗯,再坐会,不困。” 冷月的回应在芜菁的意料之中,所以听冷月这么说,芜菁并没有继续劝说什么,而是端起点心,举到冷月的面前。 “这是奴婢刚刚亲手做的花生酥,娘娘要来点么?” “喂,小婢女,你叫芜菁对吧,你们家王妃不饿。” 冷月:“……” 我弄死你! 第562章 我带了个女人回来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冷月相信,江听白这狗东西现在已经被自己五马分尸,片片凌迟了。 江听白自然也注意到了冷月的眼神。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姓什么?” 冷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江听白不由得一愣,但还是本能的回答道:“江……” “我姓啥?” 不等江听白的话音彻底落下,冷月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冷。” 江听白一脸懵逼加迷茫,冷月却是一本正经加淡漠,只有站在两人中间的芜菁,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江听白,随即叹息着用力摇了摇头。 哎,自家王妃又要开始怼人了。 果然,芜菁心里正琢磨着,冷月就不负所望的朝着江听白没好气的冷冷说道:“你也不是我儿子,你知道我饿不饿呢?” 江听白:“???……!!!” 原本江听白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突然想到,人家都是肚子里的蛔虫才知道想法,冷月肚子里有没有蛔虫他不知道,但有个孩子是一定的了。 所以,冷月这是在变相损他,外加占他便宜? 想明白这一点,江听白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俊逸而又潇洒的面容,此刻阴沉的好像是马上就能滴出水来一般。 “我父皇是西凉的皇上!” “我也木有你这样糟心的儿砸。” “你……” 明显的,江听白在口舌功夫这一块,完败给冷月。 而冷月此刻已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连不变色心不跳的看向了站在中间的芜菁。 “来,上点心。” 芜菁闻言,立刻应了声是,然后拿起点心一块一块的喂给冷月。 往里冷月吃点心都是吃的悄无声息的,今天也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故意的,总之在江听白看来,吃的就是格外的香。 原本他就饿了,被冷月这么一勾搭,肚子更是咕咕叫个没完。 虽然刚刚在冷月那受了挫,但大丈夫能屈能伸。 思及此,江听白不禁微微呼出口气。 “喂,我也饿了。” “嗯,我知道。” 冷月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淡淡的回应。 “你……我也要吃。” “你求求我。” 江听白:“……” 我就是想吃点点心,怎么就这么难!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就有些诡异。 夜九宸走进来的时候,刚刚好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而冷月看见夜九宸回来的一刹那,顿时就将嘴里的那半块点心咽了下去,随即朝着芜菁使了个眼神。 芜菁见状,顿时心领神会的端起点心,退到了一旁。 江听白见到夜九宸,简直像是见到了亲人,甚至都忘记了之前夜九宸给他下药将他迷倒的事了。 “你回来啦?” 江听白笑嘻嘻的朝着夜九宸说了一句,然而夜九宸却连看都没看江听白一眼,径直的走到了冷月身边。 “月儿……” “嗯,你有话要跟我说。” 冷月只是看着夜九宸的眼睛,就能感觉出来。 夜九宸点了点头。 “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哦。:” 冷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女人么?” “……是。” “长得好看么?” 夜九宸之前还在想,要怎么和冷月说,毕竟费皇后和冷月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虽然已经解决了,但还是存在的。 可是没想到他刚刚开口,冷月的思想就朝着策马奔腾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夜九宸心中的忐忑和纠结,一瞬间,便被哭笑不得所取代。 轻轻抬了抬手,颇为无奈的揉了揉冷月的发顶,夜九宸随即低声说道。 “嗯,好看。” 冷月没说话,只是一双眼,骤然间便被蒙上了一层寒霜。 夜九宸察觉到了冷月身上气势的变化,却也只是挑起唇角,狡黠一笑。 “可是怎么办?再好看的女子,都入不了我的眼。” 冷月挑了挑眉。 “怎么呢?” “因为我有这世间最美的女子相伴,其他女子就算再美,于我又有何干?” 冷月绷着脸,没有说话。 小样的,反应倒是够快。 不然她高地给小妖孽腿打折。 两人之间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话,着实让窝在一旁的江听白汗毛倒竖,一阵恶寒。 这俩人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秀恩爱撒狗粮。 丝毫不顾忌别人。 最主要的是,他还是被迫无奈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秀恩爱撒狗粮,毕竟,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 要是能动,他高地在夜九宸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躲的远远的。 所以此刻,见冷月和夜九宸臭不要脸的彼此“深情凝视”,江听白觉得是时候为自己的正当权益发声了。 “咳咳……” 想到此处,江听白随即佯装着轻咳一声,想要引起冷月和夜九宸的注意,让他们好记得这屋里不只是只有他们两个。 “我说,这种时候,本太子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才是? 这样才不打扰你们两个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是不是?” 江听白的声音确实引起了冷月和夜九宸的注意,只是冷月一如既往的没搭理,倒是夜九宸,眸光深了深。 “接下来本王要说的事,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所以太子殿下不必回避了。” 江听白闻言一愣。 啥? 和他有关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带个女人回来,又不是我带个女人回来。” 夜九宸的话虽然是朝着江听白说的,但是一双眼睛,却始终未曾从冷月的脸上移转开来。 甚至于,接下来要开口说出来的话,竟然让他有些紧张。 冷月也回看着夜九宸,冷而静的眸子,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能够看穿夜九宸心中的挣扎和纠结,为难与犹豫。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让夜九宸开口,而是赶在他开口之前,将话题拦了过去。 “如果王爷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呢?” 冷月的话,让江听白再次怔楞。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江听白便不屑的挑眉笑了起来。 或许他有很多把柄糗事在冷月和夜九宸的手上,但是唯独在这一件事情上,他胸有成竹。 他从出生到现在,想要往他身边送,爬上他床的女人多了,但却没有一个成功。 他也不想这样,只是看见任何女人,他都没有感觉。 如果不是曾经确定过,对冷月燃起过那么一点点小火苗,江听白几乎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了。 所以,冷月说夜九宸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是和他有关系的额? 呵呵! “坚决不能够! 本太子别的不敢打包票,但就女人这一块,本太子敢对天发誓。” “哦,” 冷月依旧看着夜九宸,然后不咸不淡的应道:“那如果,带回来的人,是你娘呢?” 空气,一下就安静了,安静到落针可闻,呼吸可见。 江听白刚刚还嬉笑着的面容,此刻却凝重深沉不已,明亮澄澈的眼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的娘? 他的母后,曾经的西凉皇后,如今人还在冷宫之中,生死未卜。 冷月却说,夜九宸带回来的女人是她? 怎么可能! 夜九宸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毕竟,冷月和费皇后从前的那些恩怨和纠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是看在冷月的面子上,夜九宸不敢、也不应该这么做啊! 虽然在听到冷月的话的一瞬间,江听白便在脑海中想出了无数个不可能的理由,但是心底却仍然隐隐的有那么一分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冷月从刚刚说话到现在,夜九宸就没有再开过口。 承认没有,否认也没有。 有的,只是默认! 思及此,江听白不禁眼眸一撑,用深沉而又复杂的目光,直直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一双眼睛,还落在冷月的脸上。 在冷月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预感。 冷月知道了。 果然,冷月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预感和猜测。 可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自己之前确实有过要和费皇后合作的念头,可是一想到冷月,自己就将那个念头打消了。 如今,如果不是凝香突然前来,如果不是知道江行烈的蛊毒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因为事情迫在眉睫,成败在此一举,他也不会冒险入宫。 他可以接受任何失败,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明日,他之前所布的所有棋局,都要开始有了一个结局。 如果一切顺利,一切都可以解决了,他和冷月从此以后,便可以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活在这世上了。 所以,他不可以冒一点点险。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冒着会惹怒冷月的风险,将费皇后从冷宫之中带了出来。 但是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啊。 他的冷月……又是怎么猜到的? 夜九宸菲薄的唇此刻正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黑眸也直直的盯着冷月,似乎想要从她寡淡清冷的表情之中,感受出一丝丝的情绪。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平日里,他明明都是可以感受到的,但是为什么这一刻,却不行了? 第563章 我招谁惹谁了? 空气,静谧而又诡秘。 烛火摇曳,飞蛾悄然而近,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却那么的清晰。 夜九宸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望着冷月。 冷月的眼眸那么深沉,那么明亮,那么清冷,从相遇开始,这双旁人无法看透的眼眸,却一直在自己的面前,毫不遮掩情绪。 这样冷艳的、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冷月,自己一直都看的见、看的透。 可是为什么今日,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突然之间,心底腾升起一股巨大的慌乱感,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就好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置身于一个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前路没有方向。 夜九宸本能的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冷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抬起的手却只能生生的顿在半空中。 冷月是个很少会去顾忌别人感受的人。 或许是从前当雇佣兵的经历,也或许是她生来就是一个寡淡冷血的人。 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渐渐开始进入到她的心底。 有时候她也不想要在意,不想要去顾忌。 但是夜九宸身上就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拉扯着她,吸引着她,让她不得不在意。 所以此刻,夜九宸的慌乱、夜九宸的恐惧、夜九宸的挣扎、夜九宸的纠结,她全部都看到了。 心,还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 就好像那些情绪,她也全都感同身受的承受了一遍。 他大爷的! 冷月你个没出息的! 意识到这一点,冷月不禁在心里自己咒骂了自己一番,但却还是绷着脸,轻声开口。 “我知道的,夜九宸,我都知道。” “月儿……” 夜九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有些沙哑。 而冷月似乎猜到了夜九宸要说什么,不等他几乎说下去,就把话拦了过来。 “你在担心我。 担心费皇后曾经对我和冷家人做的那些事,我无法释怀,担心我会生你的气。” 冷月一针见血的话语,让夜九宸有些语塞,又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你生气么?” “生气!” 冷月顿了顿:“老娘又不是圣母,为啥不生气?” 夜九宸:“……” “但是生气归生气,我却同意你这么做,因为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不等夜九宸说什么,冷月却冷不防的话锋一转。 一瞬间,夜九宸整个人瞬间怔楞。 冷月却好像在说一件旁人的事一般,用悠悠然然的口气,不疾不徐的说着:“夜九宸,谢谢!” 一句话,五个字,却让原本就怔楞的夜九宸,宛若石化了一般,身体僵硬,神色也僵硬起来。 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前和那独有的,带着冷香的呼吸,几乎会让人觉得,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精美的雕塑。 相识这么久,夜九宸说过很多次谢,每一次,冷月也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 但是唯独,冷月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人,就任何一件事,说过一声谢。 从来没有。 可是今日、现在、此刻,冷月却这样毫无征兆的,对着夜九宸说了一声谢谢。 一时间,夜九宸心底竟然不知道是该慌乱,还是该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他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冷月居然对他说谢? 好事还是坏事? 之前他们说的什么来着? 夜九宸一脸惊恐加懵逼,一旁的江听白也觉得惊悚。 原本他不在乎冷月和夜九宸之前针对将费皇后带回来这件事的对错讨论,感任何的兴趣。所以在冷月和夜九宸对话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的呆在一边,只是垂着眼眸,暗自的思忖着。 夜九宸为什么会带费皇后回来? 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是不是和江行烈有关的? 然而就在他苦相无果的时候,却冷不防听冷月对夜九宸说了一声谢。 简直惊悚好不好? 冷月是谁? 会跟别人说谢?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耗子都给猫当新娘了。 江听白用力的咽了咽唾沫,随即好整以暇的观看了起来。 反正自己想也想不明白还干着急,免费不花钱的戏,不看白不看。 最主要的是,看了,等会说不定就能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 而夜九宸心中经过了一系列的情绪翻腾,到确信自己没有幻听之后,这才微微缓过神。 “月儿,你……” “我让你说话了么?” 见夜九宸开口,冷月随即冷着脸凶巴巴的训斥了一句。 老娘好不容易煽情一会,这情绪酝酿半天了,那是谁都能打断的么? 万一情绪一会崩了谁负责? 而夜九宸毫无准备的冷不防听到冷月这么一句熟悉的语气和怼人话语,微微愣了愣,紧接着便忍不住低笑起来。 还好了。 还是他认识的冷月。 还是他的小月儿。 “你刚刚对我说谢谢!” “不,我没有。” “你有。” “你听错了。” “你就有。” “你想怎么死?来我成全你!” “……” 眼看着对话往不正经的方向策马奔腾而去,一发不可收拾,一旁的江听白有点坐不住了。 “喂喂喂!你们两个,好好的怎么突然画风就变了啊喂。” “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江听白刚一开口,就听冷月和夜九宸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朝着他没好气的大声呵斥了一句。 江听白:“……” 我招谁惹谁了?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所以,谁能来告诉他,夜九宸到底带费皇后回来干什么了? …… 夜色,一点一点的西斜着,天边,也渐渐明亮起来。 费皇后坐在雅阁之内,由岳城看守着。 看着眼前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费皇后只觉得有些恍惚,更加有些不可置信。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冷宫。 冷宫里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却让她想了很多,她同凝香说的话,也不完全都是假话。 冷宫之内,确实是她难得的安宁的日子,可是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安宁。 她生为费家的女儿,成为皇后,是她自己的选择。 费家从来都不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是最终走上权力巅峰的,却只有她一人。 虽然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快乐,可那也是她的选择。 她费婉清的字典之中,从不会有后悔二字。 即便是爱上江行烈,又爱而不得,她也从未后悔过。 只是从前的那些日子,真的让她恍若隔世。 为了离开冷宫,她交出了手中唯一的筹码,如今自由就在眼前,可是费皇后却有些迷茫了。 她现在的唯一念想,就是要江行烈匍匐在她的脚下痛苦忏悔,她要重新回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上。 夜九宸说这一切要靠她自己,却带她来了这里。 费皇后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但如今的她,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索性便跟着一起来了。 只是,接下来呢? 她要如何做? 离开了冷宫,来到了这落玉轩内,坐在这雅阁之中,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费皇后却觉得前路茫茫。 “笃笃笃——” 就在费皇后大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房间的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 费皇后闻声凛了凛心神,正转眸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而让她怎么样都没有想到的是,门开,进入眼帘的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她怀胎十月,抚育长大,最后却因为江行烈对她倒戈相向的人—— 江听白! 江听白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以这样方式、在这样的情形下,和费皇后见面。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冷宫看看费皇后,也不是没有想过,劝说江行烈将费皇后放出来。 可是他终究没有做。 于他二言,或许对费皇后的恨比其他的情感都要多,但是他却永远都不能否认一点,费皇后,是他的母后,是他的生身母亲。 即便,当初夜九宸询问他的时候,他曾斩钉截铁的表明态度和决心。 但是当一切发生,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的铁石心肠。 譬如此刻见到费皇后,江听白用力的攥紧着手指,喉结上下动着,可是最终,都敌不过他屈起双腿,跪在费皇后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儿臣,参见母后!” 岳城早在江听白出现在房间内的第一时间悄然退了出去,所以此刻,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费皇后和江听白两个人。 费皇后凝眸看着江听白,美眸轻轻眨着,最后,却也只化作了几个字。 “我不是你的母后,太子殿下起来吧。” 江听白闻声,将匍匐在地面的身体慢慢挺直,却依旧跪着,没有起身。 “母后不想要儿臣这个儿子,儿臣一点都不意外。 从小,儿臣就知道,儿臣之于母后来说,什么都不是。” 费皇后别着头,面无表情的听着江听白略带自嘲的话语,虽然面色上没有什么的反应,但是放在膝上的手,却已然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拳头…… 第564章 从未 窗外,夜色渐渐淡去,房间内,烛火依旧明亮。 费皇后坐在桌案旁,端庄高贵的面容,此刻却严肃不已。 江听白跪在费皇后面前,嘴角的弧度凄惨而又嘲讽。 “儿臣一直不明白,母后既然不爱儿臣,为什么当初要生下儿臣? 曾经,儿臣以为,不管是儿臣也好,还是长姐也好,都是母后为了巩固皇后宝座的利益工具,可是后来儿臣发现错了。 母后连利益工具都不屑于让我们承担。 我们在你的生命中,根本就可有可无。 既然如此,母后你为何要生下我们?” “你放肆!” 面对江听白的质问,费皇后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用力敲击了一下桌子,随即横眉冷对,怒目而视向江听白。 “放肆?哈哈!” 江听白突然大笑一声。 “从前儿臣倒是恭顺听话,换来什么了? 哦对了,还有长姐,她从小到大,最听的就是您的话,您让她成为一个端庄贤淑的人,不可以和宫女太监玩耍到一起,她不听,你就杀了她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逼得她不的不听话。 您让她琴棋书画,权谋心术样样精通,她不学,您就烧了她最爱的纸鸢。 您让她嫁到大周去成为帝后,她不愿意,您就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心上人。 她听您了的,她不敢放肆,一步一步都是按照您所让她做的去做,结果呢? 结果是她死了,您听后,不但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丝毫没有触动,继续无恙的做您高高在上的西凉皇后! 您到底有没有心,您到底会不会难过?” “谁说本宫不会难过!” 江听白的质问一句一句,字字珠玑,句句见血,饶是费皇后,也终于按捺不住,大声的反驳起来。 她站起身,凝眸望着江听白。 “你们是本宫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本宫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可是难过又如何? 本宫是皇后,是西凉的皇后,难道要本宫像寻常人那样痛哭流涕? 本宫不可以! 你明不明白,本宫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江听白实在是无法理解费皇后的话,撑着一双眼眸,直直的逼视着费皇后。 这好像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这些想法一直积压在他的心底,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在这落玉轩内看见费皇后,江听白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再见费皇后。 可是她来了,就在自己的触手可及的地方,江听白知道,自己终将要和她见这一面。 或许今日之后,她和他之间,就再无瓜葛和交集了。 所以,他来了! 来见费皇后最后一面,把这么多年心中所想、所思,所问,全都不再掩饰的,当着费皇后的面说了出来。 而费皇后也从未见到过如此的江听白,听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那些对自己的控诉,费皇后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根又一根的针,生生的刺着,痛着。 虽不见血,却要人命。 “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会懂,也不会明白!” 费皇后突然间降低了分贝,呢喃了一句,随即背过身,像是不想再与江听白那锐利逼人的目光相对视。 听闻了费皇后的话,江听白只是低低的笑着。 那笑里,有辛酸,更有无法掩饰的痛苦。 “不明白!是,儿臣从来都不会明白母后心中所想。 儿臣今日来,也只是想问母后一句……” 说着,江听白用力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双手,也随之用力攥紧了起来。 “您有没有,有没有哪怕是短短一刻钟,把儿臣和长姐,当做您的孩子来看待,而不是这西凉太子和公主!” 江听白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和紧张。 虽然答案,在他心中早就预料,可是当跪在费皇后的面前,亲眼看着她,亲耳听她说出答案的这一刻,江听白才发现,心底的恐惧和紧张,还是那般的清晰。 清晰到,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费皇后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背对着他,静静的站在那里。 和小时候的画面一样, 江听白记忆里,关于费皇后最多的,就是那高高在上,不容靠近的背影。 空气,那么凝滞,那么沉重。 而费皇后攥着的双拳,终于是缓缓放了开。 她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着,她的眸光在闪动着,唇瓣在一上一下的翕动着,像是艰难,又像是在对抗着什么。 可是就算再艰难,她也要说出口。 终于,费皇后用力挺了挺胸,抬了抬下巴,用无比笃定的语调,一字一句道: “从、未!” 蓦的,江听白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带着所有的光亮,将他整个人瞬间推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他就那么下坠着,不断的下坠着,四周有无数只手抻出来,朝着他张牙舞爪着,可是却没有一双,是要将他从黑暗之中拉扯出去。 他们拼命的,只是想要将他拉的更深,更沉。 从未! 这两个字,虽无形,却好像拥有千金的重量,将江听白这么多年来,心底唯余的那一点点期望,彻底压碎。 也像是淬了剧毒的匕首,就那样毫不留情的,直直的扎在了他的心脏之上。 而手握匕首的人,正是他的母后! 江听白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觉得喉咙像是被梗着什么东西一般。 费皇后依旧背对着江听白,双手慢慢挪到胸前,在江听白看不见的地方,用力的绞在了一起。 “从小到大,你就应该知道,本宫心里爱的人,只有你的父皇。 是因为有你父皇,才有你,才有应蓉。 你们的存在,只是如此而已。 原本,本宫也是对你们抱有过期望的。 可惜,应蓉太不长进,去了大周做了帝后,不但什么用处都没有,反而最后死在了冷月的手上。 她不配做我费婉清的女儿! 还有你!” 说着,费皇后猛地转过身,撑着一双通红的眼眸,狠狠的瞪着江听白。 “你居然和你父皇、和冷月还有那个夜九宸一起,设计本宫、陷害本宫。 好在本宫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不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害成这个地步,本宫也不必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毫不留情的说完一番话,费皇后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站直了身体。 江听白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宛若石化了一般的望着费皇后,望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冷漠至极而又高高在上的脸。 明明都是意料之中的话,可是为什么此刻听起来,却还是让人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为什么,眼眶会这么酸? 为什么,会有东西从眼中抑制不住的流淌出来,模糊了视线,氤氲了费皇后的人影。 费皇后依旧侧面对着江听白,双手也依旧绞在一起,可是江听白却看不见她双手的用力。 “江听白,你听好了,从现在、此刻开始,你就不再是我费婉清的儿子。 我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本宫,倒不如好好问问你自己,为何要同陷害你母后,杀害你长姐的人为伍!” 听闻了费皇后的话,江听白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抬起手,抹了一下脸颊。 指腹的温热和湿润,让他略微有些诧异,同样慢慢的,将手挪开放到眼前看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眼泪啊! 江听白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居然,会真的为费皇后哭出来。 事实上,江听白也确实笑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凝了凝心神,江听白双手重新撑在地面上,郑重其事的,朝着费皇后磕了三个头。 每一下,额头都实实在在的撞击在地面之上,发出闷响。 三个头过后,江听白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转身,一言不发的,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仿佛,在跟什么做着告别。 费皇后依旧站在原地,待到江听白已经彻底离开,她整个人才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身体开始摇晃起来。 她只能扶住桌面,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眼泪,也终于能够顺着脸颊,滚滚滑落而下。 你有没有一刻,把我当做你的孩子来看待? “本宫当然有……当然有……” 费皇后抬手抵住额头,开始无声的啜泣起来。 而窗外的最后一丝月光,也在这一刻,彻底跃入了地平面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橙红,从海面之上,缓缓升起。 房间外,夜九宸抱着冷月,静静的看着房间内无声啜泣的费皇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顿了顿,冷月面无表情的开口说了一句:“走吧。” “嗯,好!”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句,随即抱着冷月,慢慢往雅阁的方向走。 窝在夜九宸的怀中,冷月一双眼,虽清冷,却澄澈无比。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感情,如果一旦掺杂了其他,而变得不再纯粹,那么终有一日,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伤人伤己。 第565章 老娘说到做到 清晨的光,总是能够照亮大地,也总是能给人一希望,让人忘却黑暗之中的痛苦和无助。 夜九宸轻轻的将冷月放在床榻之上,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的、深情的凝望着冷月。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凝望着。 片刻,夜九宸抬起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冷月的头发,将腮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即深情而又虔诚的,在冷月的额头落下深深一吻。 冷月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夜九宸这个吻传递而来的温度和力量。 片刻,夜九宸将唇抽离开,但是目光却仿佛恋恋不舍。 “就是今日了么?”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询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仿佛只是在问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嗯。” 夜九宸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今日,如果我还可以回来,我们便去羌无,去找岳丈和祖母,冷宵和梁浅……” “不是可以!” 夜九宸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便被冷月定定打断。 “不是可以!” 她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往日里如古井一般深沉幽冷而又毫无波澜的眼眸,此刻里面却像是翻涌着什么滔天的骇浪一般,汹涌着,澎湃着。 “你必须好好给老娘回来!” 熟悉的语调,霸道的口吻,让夜九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嘴角的弧度,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冷月像是没听懂夜九宸话语里含义,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夜九宸,你给老娘听好了! 如果你敢让自己有一点点事,那么老娘绝对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我会带着你的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改嫁给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搂着我睡觉,让你的儿子跟着别的男人的姓氏,喊别的男人爹。 我甚至都不会让他知道你的存在,我……” 毫不留情的话语戛然而止,全都淹没在了猝不及防的吻之中。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夜九宸的吻里没有了温柔缱绻,没有了虔诚和深情,有的,只是用力,狠狠的用力。 像是在惩罚冷月说的那些狠话,又像是在向冷月传达着什么。 冷月也毫不示弱的回应着,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撑着眼眸,看着夜九宸,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极具的放大,看着他轻轻颤动的睫羽,在眼窝投下的暗影。 片刻,夜九宸将唇抽离。 “冷月……” “所以,如果你不想我上述事情发生,就好好的回来。 不然我保证,我一定会做到。” “呵!” 冷月说罢,夜九宸突然笑了出来,低沉暗哑的笑声,却要命的富有磁性,像是带着吸引力一般,让冷月的心不受控制的伴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震颤。 “早知道,就该放你去羌无。”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即便去了羌无,也会在关键的时刻赶回来,和你站在一起。 所以你才会给我下药,让我不能动弹,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 夜九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就像农民了解……” “大粪”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冷月就猝不及防的被夜九宸再次亲吻了一下。 只是这一次,没有之前的用力,虽然也略带惩罚的被咬了一下,可是却并不疼。 夜九宸看着冷月,棱角分明的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熠熠生辉,让人移转不开眼睛。 “等我回来。” 低低的,夜九宸只说了四个字,便再不做丝毫停留,甚至不听冷月再说些什么,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他的背影那么决绝冷冽,冷月却只能用力的闭上眼睛。 “夜九宸,老娘说到做到!” 冷月突然开口,朝着夜九宸离去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而那里,哪里还有夜九宸的身影。 门外,芜菁见到夜九宸出来,已然躬身相送。 听见冷月的声音,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可是目光,却依旧没有任何迟疑的看着前方。 “如果我回不来,把这个给王妃服下,然后不管用什么方式,带着她,离开西凉!” 夜九宸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递到芜菁的面前,芜菁毫不犹豫的接过。 “属下遵命!” 夜九宸站在原地,腮边的肌肉在微微颤动着,他暗自咬着牙,却终究将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冲动,生生的压制了下去。 下一秒,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走廊,走下了楼。 楼下,岳城、江听白、行云已然都已经准备完毕,等待着夜九宸。 江听白此刻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仿佛昨晚那个跪在费皇后面前的江听白,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他抬头看了看楼上,冷月房间所在的位置,下意识的调侃了一句。 “你还真的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啊。” 破天荒的,夜九宸没有理会江听白的调侃,只是抿了抿唇,用力捏捏手指,随即提步,定定的朝着落玉轩外走去。 岳城见状连忙跟上。 江听白站在原地,依旧看着二楼的方向。 只是,视线却不经意间移转,从冷月房间的方向,转到了费皇后所在的房间的方向。 但也就只看了一眼,他便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转头,带着行云去追夜九宸。 所以,他并没有看见二楼雅阁的某扇窗子后,躲着的那个人影。 落玉轩外,四匹骏马,嘶鸣着超前狂奔而去。 落玉轩内,芜菁拿着瓷瓶快速进入了雅阁之内。 “王妃……” “别废话,把药给我。” 也特么不知道小妖孽这回弄得是什么药,居然这么厉害,这三日来,她和芜菁想了无数种办法都没能解开,一度让冷月怀疑自己那个什么百毒不侵的金手指,是不是失效了。 好在,离去的这一日,夜九宸还是把药交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药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啊。 要是有,高地得给某只小妖孽绑树上狠狠的打一顿才解气。 冷月在心里狠狠的将夜九宸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一遍,芜菁趁着这个机会已然将瓷瓶打开,倒出药丸喂给冷月。 冷月吃下解药的一瞬间,顿时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丹田处涌了出来,而且很快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之前身体不能动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冰冷的、好像凝固了一般。 而这一刻,这一股热流,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将她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过来。 冷月试着动弹了一下,发现身体那种麻木僵硬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她忙不迭的从床榻之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好几天没动弹了,稍稍有那么点不适应,但还算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冷月冷着脸,一边活动四肢用以快速适应,一边朝芜菁问道。 “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么?” “具体的属下也不知道,只是根据这几日王爷和岳城的行动轨迹来看,王爷最有可能去的,是刑场!” 这两日,冷月虽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但实则一直在让芜菁暗中跟踪夜九宸的行踪,甚至不惜让芜菁使用美人计,从岳城那里探听消息。 所以夜九宸的一举一动,她早就已经了若指掌。 当然也就知道,夜九宸进宫带费皇后回来的事。 只是…… 刑场? 小妖孽胆子大了,居然要劫法场了? 不! 不对! 夜九宸的目标不是傅尧,所以就算是要救傅尧,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不是!去刑场的人不是夜九宸。” 芜菁一愣:“那是谁?” “江听白!” 快速的说了两句话,冷月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过来,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立刻便提步快速往房间外走。 芜菁见状,连忙跟上。 “王妃,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冷月面色如罗刹一般,幽冷而又肃杀,脚下的步子宛若生风,快的让人如果不是用跑的,根本就跟不上。 她眸光笃定而又坚毅,像是一个身披铠甲,手握兵刃、即将披荆斩棘的战士。 “皇宫!” 只说了两个字,冷月已然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但像是已经没有了耐心一般,她放弃了从楼梯之上走下去,而是直接纵身一跃,跳到了楼梯的扶手之上,紧接着撑开双臂保持平衡,宛若飞翔的鸟儿一般,从扶手之上,平稳而又快速的滑了下去。 芜菁见状,也连忙使用轻功,从二楼直接跃下一楼。 两人快速的从后门离开落玉轩,骑上芜菁一早准备好的马匹。 芜菁略微有些顾虑的询问了一句。 “王妃,那个费皇后……” “我们不是给她准备马了么?驾——” 说完一句,冷月直接拉起缰绳,双腿一夹。 马儿感应到冷月的指令,顿时一声嘶鸣,绝尘而去。 芜菁也只是皱了皱眉,便和冷月一样,快速的离开了落玉轩。 而落玉轩内的费皇后,在见到冷月和芜菁冲下楼的一瞬间,就已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兴奋着,眸光闪动着。 因为她清清楚楚的听见,冷月刚刚同芜菁说,夜九宸要去皇宫! 第566章 万人相送 费皇后双手紧紧的抓着二楼的扶手栏杆,脸上兴奋的宛若反光。 她等了那么久,在冷宫里煎熬了那么久,每一天、没一分、每一秒都在盼望着这一日,如今终于等到了,她怎么可能就这么错过! 所以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要进宫,都要亲眼看着江行烈,如何从高高在上的龙椅,跌落泥淖深渊之中。 想着,费皇后立刻快速下楼,顺着冷月和芜菁离开的路线,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门还开着,门口,一匹棕红色的马正安静的呆在那里。 费皇后几乎犹豫都没有犹豫,立刻就跑了过去,翻身上马。 这些年在宫中,她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再骑过马了,但在费家做女儿的时候,费家可是精心培养过她,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费皇后用力的拉紧缰绳,双腿夹了一下马的肚子,马儿受到指令,立刻嘶鸣一声,奔跑而去。 同一时间,天牢之中。 傅尧一早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吃了一顿丰盛的食物,他知道,这是临行刑前的人,都会拥有的待遇。 即便生前恶贯满盈,也要干净整洁,吃饱喝足了再上路。 傅尧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平静,吃完饭,就安静的坐在每天坐着的地方等待着。 等待着死亡,亦或者,等待着新生。 时间,距离午时越来越近了。 天牢还是那个安静的、破败的、到处都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天牢,墙壁和栏杆斑驳脱落,地面潮湿而又腐烂。 一切,仿佛并没有什么改变。 直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天牢内,赫然鲜明的响起。 傅尧听见声音,慢慢睁开眼睛,但第一时间,却不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他慢慢的转眸,朝着隔壁空无一人的牢房的角落看去。 那里,漆黑一片,曾经,是费仲待的地方。 可是现在,已然没有了费仲的身影。 傅尧定定的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刚好这个时候,穿着官服的一众衙役官差出现在牢房门前,有专门的人上前打开牢房的锁头,拉开牢门,走近傅尧,蹲在他面前去解手上的脚铐和手铐。 铁链摩擦发出声响,刺耳而又撩动人的神经。 如果换做一般的死囚,这个时候别说是痛哭流涕,也绝对手脚发软。 而傅尧却淡然从容的,宛若不是去赴死。 手镣脚镣被解开,傅尧刚想要要活动一下,手上却冷不防的被面前的人塞进一样东西。 傅尧身子一愣,本能的垂眸想要去看面前的人。 然而面前的人此时已然低着头,转身退了出去,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傅尧轻轻的攥着拳头,其他拿着木制枷锁的衙役立刻上前。 傅尧顿了顿,很配合的将双手举到和头部平行的位置,两片木制枷锁随即被套在了他的脖颈上和手上。 “傅将军,走吧。” 为首的人此时还站在牢房外,望着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这才轻声朝着傅尧说了一句。 傅尧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起身,主动走出了牢房。 出了天牢,上了专门的囚车,有专门的押送队伍,开始慢慢将傅尧押赴刑场。 街道两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围了许多的百姓,大家有的哀痛、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叹息。 傅尧身为骠骑将军,这些年为西凉所做的一切,百姓心中都是知晓的。他们知道,没有傅尧,就没有今日西凉人、临安人的安宁生活。 而这样一位战功显赫的将军,如今要被斩首。 这些百姓自发的来到傅尧赶往刑场的路上,目送着他离开。 傅尧还是有些触动的。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么多人来相送。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腔热血、满心热忱、要保家卫国、誓死捍卫西凉国家和百姓的安危。 他从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应该受到万民敬仰。 可是眼前,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么就那么站在那里,眼里或含着水光,或擎着感激,目送着他一点一点离开。 一瞬间,傅尧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 酸楚,却瑟缩。 而不只是傅尧自己,就连押送他的官差和衙役,看见这副场景,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要替傅尧求情。 可是皇命难违,这个世界的道理,从来都是如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这样的道理,真的是对的么? 气氛,难得的宁静,人满为患的街道之上,却安静的直能听得到囚车的车轱辘,在地面慢慢碾压而过的声音。 傅尧微微敛了敛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刚毅的脸上,表情突然前所未有的笃定而又郑重。 昨晚夜九宸来找他时说的那番话,不是没有触动,但也绝对没有到能够将他彻底说动的地步。 傅尧不相信,如果自己死了,夜九宸就真的会抛下自己的祖母和妹妹而不理。 所以在刚刚之前,他心底都还尚存着一分犹豫。 可是刚刚、现在、此刻,看着那些前来相送的、却素不相识的洗凉百姓,傅尧心底突然猝不及防间腾升起一股决绝和坚定。 他要活下去! 他生而为傅家人,就是要在战场上,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抛头颅洒热血,直到只剩下生命力最后一口气。 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抗旨不尊的罪名,就以这样的方式而死去? 他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杀光最后一个敌人! 想到此处,傅尧被擎在枷锁之上的双手,不禁用力攥起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爆现。 顿了顿,他慢慢的张开拳头,小心翼翼的朝掌心望去。 那里,之前被给他开手镣脚镣的衙役,塞进一样东西。 在此之前,傅尧一直没有看,那是一样什么东西,只有触手冰凉和坚硬的感觉,在一直提醒着他。 此刻,摊开掌心,傅尧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可以打开他身上枷锁的钥匙。 傅尧眸光下意识的闪动了一下,随即快速的重新攥紧了拳头,目不斜视的看向了前方。 押送的队伍,越来越靠近刑场了。 街道两旁的人,却丝毫不见少。 就连押送的官差和衙役都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临安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略微想了想,押送的官差叫来的身旁的人。 “大人!” “马上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宫里,就说万民请命,请求皇上网开一面。” “是!” 吩咐完这一点,官差又想了想,随即大声吩咐押送的队伍,放慢速度。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现在,只希望江行烈能够改变主意,不然这样公然和百姓对抗,因为一个傅尧而失了民心…… 官差不敢想那么多,这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该想的,他只是静静的转过头,朝着囚车内,神色淡然自若,却又刚毅庄严的傅尧看了一眼。 …… 江行烈今日并没有早朝。 他的头疾仿佛又发作了,虽然不似从前,痛的人暴虐不已,几乎发狂,但也隐隐的,像是有一只虫子,不住的在脑浆里爬着。 他时而出现,时而又躲藏起来,虽不至于让人癫狂,但也足以让人烦躁不已。 江行烈坐在御书房内的桌案后,单手抵着太阳穴,眉心的褶皱明显而又深沉。 联营因为上次跌伤的缘故,还没有痊愈,如今只能卧病在床,伺候江行烈的虽然也都是之前在御前侍奉的宫女和太监,但江行烈却只是让他们守在门外。 御书房内,死寂、压抑、安静。 江行烈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烦躁感也越来越浓烈。 那股时而存在时而消失的头痛感,让他的情绪渐渐开始往失控的方向走。 偏偏这个时候,押送傅尧的官差传来的消息,送进了宫中。 “皇上,押送官有事禀报!” 江行烈拧着眉,蹙着眉心,闭着眼冷冷说了一句:“传!” 话落,有小太监进入到御书房内,小心翼翼的跪在江行烈面前。 “启禀皇上,押送官说,百姓们听说傅将军今日行刑,一大早就守在傅将军赶赴刑场的路上。所以押送官想请示皇上,要不要考虑一下民意,赦免傅将……” “放肆!” 禀报的小太监最后一个“军”字还没等说出口,江行烈整个人突然没有征兆的暴虐起来,他大呵一声,紧接着将手旁的砚台抄起,毫不留情的朝着下方跪着的小太监狠狠砸去。 小太监连躲都不敢躲,只能生生的接了这一下。 “砰——” 的一声,砚台砸向小太监的额头,随即又掉落地面,顿时碎裂开来。 小太监也是额头瞬间鲜血崩溅而出,整个人随之倒在地面。 江行烈黑着一张脸,双手按着桌案的边缘,胸前剧烈的起伏着。 “来人!来人!” 声落,几个太监和御前带刀侍卫立刻冲进御书房,他们都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小太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只是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传朕旨意,准时行刑,但凡有人敢求情,立刻以同罪论处,斩立决!” 第567章 臣,参见皇上 押送的队伍,慢慢的在临安的街道上行进着,街道两旁的百姓丝毫没有要退去的意思。 押送的官差皱着眉头,看着两旁的百姓,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虽然他让人送了消息进宫,但江行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如今搬出百姓,真的可以让江行烈改变主意么? 想到此处,押送的官差不禁重重的叹息一声。 “圣旨到——” 蓦的,一声高呵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让所有人的心神都是不由得为止一凛。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着那个骑着马,高举圣旨的人,一点一点靠近,来到押送官的面前停下。 送圣旨的人翻身|下马,押送官见状也连忙下马屈膝跪下。 “臣,恭迎圣旨。” “皇上有旨,准时行刑,不得有误,若有人求情,按同等罪论处,斩立决,钦此——” 清晰而又高亢的声音,不只是让押送官心下一沉,更是让傅尧嘴角不由得溢出一声苦笑。 他们傅家三代,一直忠君为国,到了最后,竟然只因为没有按照密旨杀掉夜九宸,便要这般结局。 如今,他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再没有什么可愧疚遗憾的了。 押送官皱着眉头,慢慢起身,从送圣旨的人手中,慢慢接过圣旨。 “臣,遵旨!” 他已经尽力了。 重重叹了口气,押送官转头朝着囚车内的傅尧再次看了一眼。 傅尧却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朝着押送官轻轻喊了颔首。 押送官见状,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正欲上马继续前行,却不曾想这个时候,街道两旁原本安分的百姓们,却开始骚动起来。 “不能杀傅将军!”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口大喊了一声,紧接着,其他的百姓便像是受到了鼓舞和召唤一般,纷纷开始大声呼喊起来。 “对!不能杀傅将军!” “傅将军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才有的我们今日的安宁,这样的重臣良将,怎么能杀?” “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能杀傅将军!” 百姓们一边大喊着,一边向前推搡着,原本那些押送的差人和衙役见到这副架势,都不由得纷纷上两侧去阻挡百姓们的靠近。 然而他们的人哪里有百姓多,加上百姓们此刻正势头猛烈,他们的那些阻拦,根本犹如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押送官整个人都懵了。 他可以惩治闹事的人,但法不责众,如今几乎所有的临安百姓都在这里,难道要将所有百姓都处置了? 况且,不杀傅尧,确实是民心所向! 押送官皱着眉,心中一边焦急着,一边吩咐人连忙镇压,并且快速进宫禀报。 前行的路已然被阻挡,他们就算是想要强制前往法场,怕是也不行了。 傅尧虽然呆在囚车内,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 看着周遭那些素不相识,却拼死也要为他请命的百姓,傅尧只觉得眼眶一阵灼烫,心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暖包裹着一般。 他这一生,抛头颅洒热血,没有辜负傅家的教导,更加没有辜负百姓。 而百姓们,此刻正在用他的凛然刚毅,回报于他。 傅尧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视线已然定定的开始在人群之中搜寻。 然而下一秒,在看见掩藏在人群之中那几道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宛若遭到雷击,竟然瞬间动弹不得。 江听白? 岳城? 行云? 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夜九宸呢? 而接触到傅尧震惊不已的目光,江听白只是嘴角轻轻一挑,意味深长的割着一段距离,朝着傅尧笑了一下,紧接着便掏出一张布巾,系在了脸上。 江听白如此举动,身旁的其他几个人也随之一起蒙好了面。 傅尧来不及震惊讶异,见到这副架势,立刻拿出手中的钥匙,快速解开手上的枷锁。 就在他解开枷锁的一瞬间,马蚤乱不已的百姓之中,顿时从四面八方飞出几方人马,直奔傅尧而去。 押送官此时正在因为百姓们的马蚤乱而感到焦头烂额,没想到人群之中突然飞出一群蒙面的人,押送官见状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大喊: “来人,有人劫囚!有人劫囚!” …… “你说什么?” 御书房内的江行烈此时已然头疾加重,熟悉的那种炸裂般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头从中间生生撕裂开来。 偏偏这个时候,又传来百姓马蚤乱不已,有人劫囚的消息。 江行烈一张脸暴虐着,带着风卷残云般的强大气势,恨不能将周遭所有的一切全部毁灭。 “联营!联营!联营!” 一群废物! 江行烈大喊了几声联营的名字,然而面前跪着的小太监只能小心翼翼、哆哆嗦嗦的回应道: “启禀皇上,联营公公此时还在修养……” “滚!一群废物,都给朕滚! 告诉押送官,如果傅尧跑了,他也不用回来了,让他直接代替傅尧上断头台!” “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还不快滚!” 江行烈大喊一声,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小太监所在的方向砸,小太监哪里敢多待一秒,脚底跟安了火箭一般,快速的退出了御书房。 然而饶是如此,江行烈似乎还不解气,将御书房内前几日刚刚重新置办好的的东西,能砸的全都砸了,不能砸的也全都扫到了地面上。 整个御书房,一片凌乱不堪。 “都给朕滚,都给朕退到十里之外!” 江行烈冲着御书房外大喊着,一种侍卫太监宫女闻声,只能快速退远。 痛! 头痛越来越激烈了,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厉害。 大脑里那只蛊虫,像是突然发狂了一般,快速的在江行烈的大脑中四处游走着,撞|击着,撕咬着,啃噬着。 它的每一个轨迹,每一个动作,江行烈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他甚至抑制不住的伸出手,在蛊虫所在的位置用力的扣了起来。 尖利的指甲瞬间就刺透了肌肤,狰狞的鲜血顺着额头和脸颊流淌而下,然而江行烈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用力的用手指往脑袋里扣着。 小块小块的肉被江行烈直接一把拽下,扔在地面上,可是那只蛊虫像是知道江行烈的举动和意图一般,竟然快速的逃窜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而蛊虫快速的逃窜,让江行烈的头疼更是一阵激烈不已。 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流向大脑。 他却浑然不顾,只是抬起手,在蛊虫逃窜到的另外一个地方用手,活生生的剜下一块皮。 就这样,蛊虫一边逃窜,江行烈一边去捉,不到一会功夫,他的头部、脸部就变得面部全非,狰狞不已,甚至连一块完整的地方都没有了。 大把大把的头发被他生生拽下扔在地面,大块大块的血肉也被他扯下,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可是蛊虫还在,它还在! 鲜血不住的顺着他的伤口往下流淌着,此时的脸已经完全被鲜血所染红,只留下两只向外剧烈凸|起的眼睛,宛若下一秒直接就能爆裂而出,掉落地面。 江行烈快要被折磨疯了,不知是因为流血太多,还是因为蛊虫的折磨,让他整个人都虚弱无力的跌在了地面上。 可是疼痛,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来人……来人……” 江行烈开口,想要叫人把费仲带过来。 只有费仲的血,只有费仲的鲜血能够克制这条发疯发狂的蛊虫。 可是他如此气若游丝,声音也是虚弱无力,加上之前已经让所有侍奉的人都退到了十里之外,所以此刻,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听见。 “来人……来人……” 江行烈僵硬的擎着一只手,举在半空中,像是要够住什么东西,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哒——哒——哒——” 蓦的,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在狼藉一片的御书房内响起,一步一步的,朝着江行烈靠近着。 江行烈的眼睛依旧死死的撑着,渐渐的,他看到了一双脚,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把抓住那人的腿。 手上的鲜血没有意外的被抹在了那人的裤腿之上,然而那人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只是慢慢的蹲下了身体。 “皇上有什么吩咐?”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磁性,原本听起来应该是让人心神愉悦的,但是此刻这声音之中的幽冷,却好似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让江行烈书上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你……是你!” 江行烈张大了嘴,像是吃惊不已,又像是不可置信。 而夜九宸此时一身墨锦色的长袍,棱角分明的脸却挂着浅浅的笑容,深邃漆黑的眼眸带着锐利的锋芒,居高临下的就这么看着江行烈。 “臣,参见皇上!” “夜九宸,宸儿,宸儿,快,快帮父皇把费仲带来!” 江行烈只是震惊了一秒,紧接着就快速用双手死死的攥紧夜九宸,手上的鲜血也不由得又在夜九宸的身上多抹了几把。 但那些鲜血,却只是快速的汇入到一片墨锦之中,快速消散于无形。 第568章 这是要死了么 空气,安静极了。 御书房内一片狼藉,江行烈撑大着一双往日里威严肃穆的眼眸,表情却狰狞不已,他双手死死的攥着夜九宸,目光中满是期盼。 可是夜九宸从始至终都擎着一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居高临下的,淡淡的睨着江行烈。 仿佛这一刻,他才是伫立在九天之上睥睨苍生的王者,而江行烈不过是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 “宸儿……宸儿……” “臣,恐怕不能遵旨了。” 江行烈一遍一遍的呼唤着,然而夜九宸却冷不防的开口,冷冷说了一句。 一句话,让江行烈原本就瞪大的眼眸,瞬间凝滞住。 “你……” “皇上难道还不知道,您体内的蛊虫,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解了。” 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夜九宸此刻眼中的幽冷,却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一瞬间,江行烈只觉得身体内的血液仿佛袭过一阵冷风,瞬间便被封冻住,再也无法流淌,他身体僵硬着,却又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什么意思? 夜九宸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己体内的蛊虫,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解了? 费仲体内不是有母虫么? 自己上次喝了他的血之后,不是就立刻好转了么? 想到这里,江行烈不禁向前挪动了一下双手,想要更死一些的将夜九宸抓住,也想要问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却没想到,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头部好不容易放缓的剧痛,冷不防的一下子再次袭来,铺天盖地,宛若海啸而至,火山喷发喷发一般,让人无所遁形,无从抵挡。 江行烈满脸满头的伤口,被鲜血浸满的面部,此时也因为疼痛而开始扭曲起来,他将双手从夜九宸的身上挪开,疯狂的去抓挠自己的头部、脸部。 那些地方早就已经被他抓的血肉模糊,血流不止,然而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般。 “啊——” 江行烈一边抓,嘴里一边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在地面上打起滚来。 丝毫没有一丁点,从前那个坐在龙椅之上,威严不已的一国君主模样。 夜九宸慢慢站起身,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而江行烈癫狂归癫狂,发疯归发疯,此时也明白了一件事。 是夜九宸! 这一切,都是夜九宸! “你……你……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意识到这一点,江行烈努力的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慢慢的扶着桌案将身体撑着站了起来,仿佛在夜九宸面前,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挺直脊背。 “夜九宸,你真是好样的,你真的是朕的好儿子! 朕如此疼爱你,如此器重你,甚至要将手中的江上拱手相送给你,你却对朕恩将仇报。 当初发现蛊毒的时候,你就已经动了手脚,就是为了害朕到现在这个地步!” 事情到了这一步,江行烈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虽然此时正被那只发了狂不受控制在他脑中的蛊虫折磨着,痛不欲生,可他是江行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是这西凉的君王,将来还是要统一整片大陆的,唯一的王。 他怎么可以倒下! 怎么可以在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面前倒下! 不可以! 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何况,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看着江行烈那张猩红狰狞的、却又暴怒愤恨不已,恨不能直接从自己身上也剜下两块肉,喝下几口血的模样,夜九宸却只是平静的挑了挑眉。 “皇上冤枉臣了,从始至终,臣什么都没有做,都是皇上您自己做的,您忘记了?” “你……你什么意思?” “最初发现蛊毒的人是皇上你,让我们找出事情真相的人也是,惩治费仲、费皇后的人是你,折磨费仲到重伤、命不久矣导致蛊虫不受控制的人也是你,喝血刺激到蛊虫不受控制的人,更加是你…… 每一件、每一桩都是皇上您自己做的,怎么能够将罪名安到臣的身上呢? 这个锅,臣不能背。”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用着冷月的名言,嘴角邪魅肆意挑起的弧度,让江行烈整个人都快要原地爆炸了。 “你……” 他想要反驳,可是却发现无从反驳。 夜九宸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建议,也没有任何人推动。 可到了这一刻,看着眼前夜九宸这幅淡然的模样,江行烈才猛地明白过来。 “哈哈……” 蓦的,江行烈开始大笑起来,仿佛那蛊虫带来的疼痛在这一刻消失了一般,让他忘记了要癫狂。 他大笑着,狂笑着,配上脸上猩红狰狞血,可那双睚眦欲裂撑得老大的眼眸,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地狱深处看守的修罗恶鬼一般。 一片狼藉的御书房,陷入了诡异之中。 夜九宸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看着江行烈,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止住笑意,用充满仇恨的狠戾的目光,一瞬不眨的瞪着自己。 “夜九宸!” 蓦的,江行烈开口,大喊了一声。 “你做这一切,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朕的皇位,还是朕的江山?这些原本就是朕要给你的,你何故要做这一切?你是朕的儿子,是朕和你母亲的儿子……” “臣,不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的儿子,是太子殿下,臣只是一只闲云野鹤,什么都不想要。 所以皇上的好意,怕是从一开始就要辜负了。 况且,就算臣真的想要,也会靠自己夺来,而不需要任何人给!”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蛊虫的疼痛仿佛再次袭来一般,江行烈的情绪再次反复起来,他双手死死的攥着桌案的边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他站直的身体不跌落至地面,头上那些已经没了头皮的地方,伤口也开始重新流血,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甚至于,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夜九宸都能够清楚的看见那只隐藏潜伏在江行烈身体里的蛊虫,正在快速的移动着,在江行烈的脸部、头部等其他地方,用肉眼可见的状态,撞击着,移动着。 而江行烈的状态也明显开始再次无法控制。 他身体开始剧烈抖动,整个人宛若筛糠一般,鲜血不断的顺着伤口向下流着,身上原本明黄色的龙袍,也已然被鲜血染成了通红的颜色。 他死死的咬着牙,几乎将压根咬碎,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这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折磨。 可是他能怎么办? 外面侍奉的人是他命令退到远处的,联营是他弄伤的,蛊虫的发狂,是他自己造成的。 原来,将费仲折磨到不人不鬼,会让自己体内的蛊虫失去控制。 原来,吸食了体内有母虫的费仲的鲜血,会让子虫无法控制,开始发狂。 原来,这一切,真的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可是夜九宸分明就知道,分明早就知道这一切,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推|进深渊。 哈哈! 多么可笑! 他和媚儿的儿子,原来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夜……九宸……你……不愧是……朕的儿子……” 江行烈艰难的对抗着剧痛和折磨,从齿缝中吐出一句不连贯的话,说完之后,整个人就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他不甘心的撑着一双眼眸,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再去和脑袋里那只蛊虫去对抗了。 他却还是死死的望着夜九宸。 他不明白! 他还是不明白。 夜九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呢? 是从进入西凉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么? 灰衣、江听白、包括傅尧、费仲……这些曾经都是自己的人,是怎么一步一步,被潜移默化成了他夜九宸的人。 他们每个人,原来都是他夜九宸的棋子。 这一盘棋,他真的下的好大啊。 身体,一股巨大的疲惫感骤然间袭来,江行烈突然很想闭上眼睛,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睡过去,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睡过去,是不是就可以忘记,自己在这一场棋局中,输的有多么的惨烈。 从一开始,夜九宸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先是假意和这些人一个一个结盟,然后抓住这些人的逆鳞,开始逐个击破。 包括边境和大周的战事,都是他故意挑起的。 还有今日傅尧被劫法场…… 夜、九、宸!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想要皇位,不想要江山,那么做这么多,和自己对抗,到底为的是什么? 江行烈实在是想不出答案,终是用微弱的声音,低低的呢喃了一句。 他不知道,夜九宸到底能不能听到。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就算这么死在他的手中了,接下来,他也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去么? 弑君之罪! 他真的敢! 江行烈真的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夜九宸此时的表情,可是他眼皮却沉重的,怎么样都无法睁开。 自己,这是要死了么? 江行烈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第569章 你必须死 江行烈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着。 然而就在这时,嘴巴却猝不及防的间被人撬开,还没等江行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熟悉的异香便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江行烈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凝固的血液,流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重新的凝聚着。 甚至于,连身体里那只躁动发狂的蛊虫,仿佛都受到了安抚一般,开始平静了下来。 江行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面前夜九宸那张棱角分明却又深沉神秘的面容,一时间,心里竟然五味杂陈。 夜九宸竟然给他喂了解药? 他不是想要自己死么? 为什么会给自己喂解药? 难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自己死? 他还念着自己和他之间的父子之情? 还是说,他被自己之前那番话打动了? 江行烈满脑子的疑问,定定的望着夜九宸,期望能从他的脸上望出一丝端倪。 可是夜九宸从始至终,都只是擎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眸底的光深沉而又晦暗,根本让人看不清,琢磨不透。 不! 不对! 夜九宸这样心狠手辣的狠毒冷血之人,怎么可能会念及什么所谓的父子之情? 何况,他从没有一天在自己的身边长大,再遇见之后,两人之间有的也只有相互试探和算计。 江行烈可没忘记,之前在御花园中,夜九宸曾用剑指着他,想要一剑刺穿他的身体,要了他的性命。 如今,他又布置了这么大一盘棋局,将江听白、费皇后、费仲、傅尧、甚至是灰衣等等、等等所有能够和自己有所牵连的人,全都算计在了这盘棋之中。 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好不容易,他可以致自己于死地了,怎么又可能那么好心的,放过自己? 可是那枚解药,却是切切实实的。 蛊虫在体内安静沉睡下来的感觉,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所以,夜九宸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此处,江行烈不禁想要起身,可是却不想身子刚一动弹,身体上那些伤口,便牵扯着,袭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和之前蛊虫躁动发狂带来的疼痛不同,这些疼痛,是实实在在,血肉剥离身体所带来的疼痛。 然而江行烈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他紧紧咬着牙关,挣扎着支撑起身体,看向夜九宸。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面对江行烈震惊而又戒备的表情,夜九宸却依旧只是挑起唇角,露出一丝鬼魅一般,意味深长的笑。 “皇上之前不是问臣,到底是因为什么么?” 江行烈抿了抿唇,定定的望着夜九宸,等待着他的回答。 “皇上的江山也好、权势也好,臣从来都不想、也不屑于要。 臣从小在大周皇室长大,见惯了这些为了权势和利益的勾心斗角,也见惯了那些无形的血雨腥风。 原本臣以为,臣也会如此度过余生。 事实上,之前臣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所以皇上如果两年前遇到臣,或许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成为一对道貌岸然的好父子。 可是怎么办呢? 臣遇到了冷月!” 冷月? 江行烈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犹如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一般,猛地一震。 夜九宸却仿佛像是没有注意到江行烈的反应,只是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目光深远的自顾自继续说道: “臣这一生,从来没有对什么人、什么事如此虔诚认真。 可是冷月就像是一道光,猝不及防的照进臣的人生之中,将臣从泥泞而又腐烂的泥淖之中拯救出来。 皇上,你说一个人如果见到了光,还会渴望回到黑暗么?” 一个人如果见到了光,还会渴望回到黑暗么? 夜九宸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甚至情绪也不是波动的,可偏偏就是这副淡淡的,却又笃定虔诚的样子,却让江行烈心中猛地一个瑟缩。 不久之前,他也曾在灰衣的身上,见到过同样的表情,听到过同样的话。 可是他处死了灰衣。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一条不听话的狗,就没有不要留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如今,夜九宸的出现,用同样的话、同样的态度再次提醒了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冷月。 因为那个他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在意过的,一个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的女人! 这……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皇上口口声声说拥有挚爱之人,对挚爱之人满心愧疚,一心想要弥补。 你说我们一样,可我们截然不同。” 说着,夜九宸突然转眸,冷冷的看向江行烈,眼底的鄙夷和不屑,一览无遗,毫不掩饰。 “因为我,绝对不会为了任何权势地位、为了任何事、任何人,放弃挚爱之人。 所以,皇上如果安分守己,不来招惹冷月,或许今日的事都不会发生。 可是皇上你偏偏惹了不该惹的人。 你大概不知道吧,从我进入临安,您第一次让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你的意图。” 夜九宸不疾不徐的说着,而江行烈生平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竟然无从开口,只能安静的,一言不发的听着。 因为感觉到震惊、感觉到不可思议,更加感觉到恐惧。 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害怕,他从小就被教导,字典里不该有、也不能有恐惧这样的字眼。 所以他这一生,活到现在,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脚下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却从未感觉到过恐惧和害怕,。 可是今日、现在、此刻,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沉稳冷静、平和深沉的夜九宸,江行烈却本能的从心底腾升起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犹如坠入冰窟之中,冰冷彻骨。 身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下意识的在放缓着流动的速度,好像生怕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察觉一般。 他居然,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布局了。 “臣知道皇上生性多疑暴虐,想要对付你,只能花费心思和时间。 这盘棋,就如你所料,臣布置了很久,也下了很久,今天,也终于到了要收盘的时候了。” 夜九宸的话让江行烈整个人瞬间颤抖不已。 一方面,是因为恐惧,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愤怒。 因为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敢让他感到害怕和恐惧,也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算计他! 他是江行烈! 是这个世界上,是放眼整片大陆,四国之中,最为文韬武略的千古一帝。 他不容许任何人反驳、更加不容许任何人置喙。 他夜九宸怎么敢! 这一瞬,江行烈像是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蛊虫,甚至忘记了身上还带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被他自己造成的伤口,暴怒着瞪大了一双充满狠戾的眼睛,猛地一下子抽出身旁柱子上挂着的宝剑,用尽全身的力气,不由分说的就朝着夜九宸刺了过去。 “朕杀了你!” “呵!”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那笑中有讽刺、有轻蔑、有冰冷、更有狠辣阴柔。 只是,重伤不已又被蛊虫折磨到已经没有了人形的江行烈,即便曾经的夜九宸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伤到分毫? 夜九宸只是轻轻的一个闪身,便闪过了江行烈的攻击。 而江行烈之前坐在原地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这样猛烈的动作之下,整个人都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着,没有刺中夜九宸不说,甚至还差一点自己跌落在地。 他只能将剑尖抵在地面之上,用力的攥紧,才能得以将身体稳住。 胸前在剧烈的起伏着,暴怒像是毒蛇猛兽,此刻已经将他整个人的都笼罩吞没。 “你……你居然敢如此算计朕!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夜九宸,你今天不杀了朕,就是个错误! 因为朕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让你和冷月过的生不如死!” “皇上当然会这么做。” 说话间,江行烈重新举起剑,想要再次朝夜九宸袭击而去,只是结果,是一样的。 夜九宸毫发无伤的稳稳站在地面之上,而江行烈却被地面的狼藉所绊到,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面之上,四仰八叉,狼狈而又丑陋。 他几时,有过如此屈辱难堪的时候? 这样的屈辱和难堪,恨不能让他直接去死。 不! 死的人不该是他,是夜九宸、是冷月,是他们该死!所有的人都该死! 想着,江行烈艰难的撑起身体,转过头,狠戾暴虐的瞪向夜九宸。 蓦的,御书房外传来一阵声响。 夜九宸站在原地,微微侧了侧头倾听了一下,随即黑眸微微一眯,朝着江行烈绽放出了一个阴柔冰冷的笑容。 这一个笑,让江行烈整个人突然身子一僵。 紧接着,就听夜九宸用低沉幽冷的,不咸不淡的声音说道: “所以皇上,你必须死!” 第570章 咋的,公公想我了? 夜九宸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 江行烈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还没等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身子猛地一个僵硬,之前那股弥漫笼罩周身的恐惧,再一次猝不及防间袭来。 夜九宸挑着唇角,邪魅不羁的笑着,一边笑,一边慢慢的向后退着,一直等退到御书房的门口,才转过身,打开门。 江行烈本能的想要上前,可是身体传来的那股僵硬的感觉,却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吱呀——”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像是地狱使者带来的索命铃音,刮着江行烈的耳膜和神经。 下一秒,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江行烈瞬间瞪大一双眼睛,眼底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但是转瞬间,却无声的失笑起来。 费皇后! 夜九宸居然把费皇后带来了。 “皇后娘娘,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你!” 夜九宸煞有其事的朝着费皇后躬了躬身,看起来极为恭顺礼貌的说了一句,随即便悄然退出了御书房,深藏功与名。 费皇后就那么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几步之遥距离下,依然面目全非的江行烈。 曾经那个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永远高高在上,让人不敢反驳不敢置喙的江行烈,此刻却宛若换了一个人。 头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肌肤,头发被连根拔掉,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肌肤,脸上全是猩红的血,大大小小的抓伤遍布整个头部和脸部,像是一只只匍匐在上面的虫子,看起来既狰狞恐怖,又让人恶心。 可饶是如此,他那双常年肃穆庄严,充满戾气的眼睛,此刻却依旧瞪得老大,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在笑着,无声的笑着,可是这笑配上这张脸,只让人觉得大快人心。 费皇后猛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不忍直视,只是因为解恨。 她之前离开落玉轩,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作为一个冷宫弃妃的她,突然出现在宫门口要如何进入到宫内。 她一心想要进入到宫内,亲眼看着江行烈的下场是如何的凄惨。 所以,她就算是硬闯,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来。 结果等到她到了宫门口之后,之前预料到的激烈争执并没有发生,有人上前来专门接引她,一路带着她来到御书房。 费皇后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夜九宸做的。 至于夜九宸这么做的目的,费皇后不想,也不在意。 她从出生,到嫁给江行烈,到成为这西梁皇后,和江行烈相爱相杀,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事,是丝毫不考虑后果的。 只有这一件! 除了要看着江行烈悲惨收场,看着他匍匐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看着他死,费皇后突然发现,其他的一切,对自己来说都不重要了。 就连生死,好像都不重要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来了。 看着原本应该被层层把守,守卫森严的御书房,此刻却没有人把守,看着夜九宸打开门,笑意盈盈的将自己迎了进去,看着此刻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江行烈,费皇后只觉得心底无比的畅快。 那种畅快,比以往她做成功任何一件事,都要来的透彻! 此时,御书房内只剩下她和江行烈两个人了。 费皇后也终于知道,是时候,该自己和他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了。 想到此处,费皇后不禁用力捏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随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江行烈此时也在看着费皇后。 他之前想明白了那么多事,但却唯独没有想到,夜九宸会将费皇后找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痛恨自己到,恨不能将自己直接大卸八块,片片凌迟,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费皇后无疑了。 先前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被夜九宸喂下了解药。 他知道夜九宸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也不会那么好心,给自己喂解药,一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只是他还没等想到,费皇后就出现了。 看着费皇后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了狠戾和怨毒的眸子,这一刻,江行烈终于明白了。 亏他还跟夜九宸说,如果这么杀了自己,那么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脱身。 结果,夜九宸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说自己必须死! 但不一定要死在他的手上! 哈哈! 好一个夜九宸! 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真的是炉火纯青。 不只是借刀杀人! 之前怕自己等不到费皇后来,所以先喂下解药让自己回光返照,但似乎又怕费皇后下不了手,或者是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又在解药中动了手脚。 就比如现在,自己看起来虽然和刚刚无异,但是整个人却僵硬无比,像是石头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而且刚刚沉睡下的那只蛊虫,仿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江行烈有种预感。 这一次蛊虫再醒来,自己的大限,怕是就要到了,再也无力回天。 夜九宸,他果然说到做到。 他说自己必须死,就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丝生还的机会。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何,江行烈突然平静了,之前的那些暴虐,狠戾、愤怒……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情绪,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消散了下去。 眼前的御书房,是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地方,可是如今却一片狼藉。 眼前的费皇后,是爱了他一生的女人,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了恨。 江行烈慢慢阖上了眼睛。 费皇后也在这一刻,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 御书房外,夜九宸微微仰了仰头。 碧蓝色的苍穹,如被水洗过一般,澄澈无比,仿佛这人间的一切杀戮和血腥,都无法将其遮蔽。 终于要结束了。 夜九宸深吸了一口气,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夜空下的深海,晦暗而又深沉,汹涌而又危险。 联营迈着小布,弓着身子,来到夜九宸面前,腿脚健全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摔伤到只能卧床的影子? “王爷。” “联营公公辛苦了。” “王爷严重了,王爷英明神武,奴才也只是顺势天命而已。” 恭维的话,联营从来都是信手拈来,夜九宸倒也没有去指正他话语之中有几分真心还是几分假意。 江行烈自己或许都想不到,到了最后,他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其实联营联营来找他的那一日,夜九宸也很诧异。 傅尧回临安的那天,联营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冷月当时就说过,联营早晚都会察觉到异样。 所以联营知道他们在落玉轩并且找去,夜九宸不意外。 让他真正意外的是,联营找去的目的。 夜九宸也想过联营到底是因为什么会选择主动投靠,而背叛江行烈,毕竟联营在江行烈成为皇帝之前,就开始伺候他,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但是联营却拿出了他最大的诚意。 而且那一刻,夜九宸也分明从联营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诚意。 所以,这个计划里,夜九宸又加上了联营这枚棋子。 毕竟,有了联营的口供,再加上费皇后,江听白、那么江行烈的死,就再不会有人怀疑。 顿了顿,夜九宸将目光从联营的脸上收回。 “太子殿下那边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刚刚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已经成功的带人将傅尧将军救下,押送官正在带兵奋力追查。” “嗯。” 夜九宸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 “劳烦公公守在这里,剩下的事,就交给公公了。” “王爷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守在这里,等待太子殿下归来。” 夜九宸微微颔了颔首,没有再说话,而是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背朝着御书房、乾华殿,大步而去。 头顶的阳光炽烈而又明亮,身后的乾华殿威武而又恢宏,但却都不及他此刻身上的冷冽与肃杀。 他就那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那么安静的大步走着,就宛若这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君王。 联营远远的看着,不由得暗自垂下了头,靠近到了御书房前,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夜九宸将这里交给他,根本不需要丝毫的担心。 毕竟,里面的江行烈不管费皇后动不动手,都已经必死无疑。 而他联营,如果想要活命,也就只有如今这一条路可走。 想到这里,联营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他跟在江行烈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行烈的蓬勃野心,可是这一切,如今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他筹谋计划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还是输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输在了夜九宸的手上,还是冷月的手上。 想着,联营不禁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随即叹息着重重摇了摇头。 “寰王妃,哎……” “咋的,公公想我了?” “嗯,老奴想王……妃?” 联营本能的回答的了一句,只是还没等说完,一双眼睛,已然瞪得老大。 第571章 弑君啊,篡位啊 一瞬间,联营只觉得好像晴天一记大雷,咔嚓一下就劈砍到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劈砍的个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弑君啊,篡位啊! 本来就神经紧绷的宛若拉满的弓,稍稍碰一下就能飞出去好几里,冷月这么突然之间冷不防的出现,联营感觉自己仿佛都石化了,不会动了,说都不会话了。 啊不是,是话都不会说了。 联营僵硬而又机械的转着头,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张无波无澜,宛若死水一般面瘫不已的冷艳面容。 而冷月看见联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顿时就不高兴了。 “干啥?我长得吓人?” 联营:“……” 王妃您可能不知道,您长得不吓人,但是出场的方式有点吓人。 这要么就不出场,要么一出场就得死俩,这谁也受不了啊。 见联营只是瞪着一双略微深陷的老眸,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也不说话,冷月眼底顿时蒙上一层寒霜。 “吓不吓人你也不能想,你要时刻记得,老娘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爸爸。” 联营想了想,再次:“……” 所以王妃,您这是说啥呢? 能不能尊重点弑君篡位的现场? 好好的紧张时刻,让你这么一搅合,都快成说话本评书的现场了。 当然,这些话联营也就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冷月的面说出半个字。 好在,冷月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只是擎着一双冰冷锐利的眼,定定的看着联营。 “王爷呢?” “王爷刚刚离开了,将这里交给了老奴。” “可以啊公公,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叛变的潜质呢?” 要是以前看出来,冷月说什么都得将他提前策反。 冷月一句话说完,联营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但无奈归无奈,只能尽量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王妃谬赞了。” “行了,别商业互捧了,里面什么情况知道么?” “王爷离开的时候,将费皇后送了进去,至于具体的情况,老奴就不清楚了,只是知道,皇上今日的蛊毒发作似乎比以往都要离开,恐怕……” 江行烈只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虽然此时御书房外只有他和冷月、还有芜菁三个人,其他侍奉的人都早早被江行烈自己遣退了,但这么多年在宫里、在江行烈身边当差的经验和习惯,早就让他习惯了有什么话能说一半的时候,绝对不能说满。 好在,就算他不说完全,冷月心里也明白。 微微抿了抿唇,冷月略微沉思了一下。 夜九宸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傅尧被江听白和岳城他们带人救走了,自己一时间好像有点没啥事干啊。 意识到这一点,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前不管小妖孽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她好歹都能混个女一号这种重要角色当一当,这一回可好,她家小妖孽整出大戏,整个把她排除在外了。 连个背景板都不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人都找不到。 心里将某种妖孽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冷月随即转眸,朝着身旁的御书房紧紧关闭的大门看了一眼,随即做下一个决定。 “通往御书房有条密道,你知道么?” 联营一脸懵逼:“什么?” “灰衣之前说过,他进出御书房从来没有人发现,一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身手不凡,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有一条密道,每次他进出御书房都是通过那条密道,所以这么多年你才没发现。 那条密道,知道在哪么?” “王妃,这你就可就问住奴才了。” “哦,你不知道。” 联营今天第三次:“……” 冷月抬起头,在心中默默测算了一下距离,果断的放弃了自己爬上去的想法。 转过头,冷月没什么表情的淡淡朝着芜菁吩咐了一句。 “来,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技术了。” 芜菁之前一直跟在冷月身后,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将背景板充当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突然被冷月叫到,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头顶,顿时有一大群乌鸦,扑腾着翅膀呼啸而过。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她们家王妃就要趴人家房顶,怕是不好吧。 何况还是皇宫内,乾华殿的房顶。 夜九宸虽然已经安排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到江行烈驾崩,江听白赶回来用密旨继承皇位然后主持大统,但这些事,也并不是每一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毕竟是牵扯一国帝位的大事,除了主要的几个人,其他人根本无从知晓。 整个皇城,如今还和往日一样表面宁静祥和,竟然有序。 然后突然看见一个人趴在房顶上,御林军和那些御前佩刀侍卫,不得吓炸毛了? 想着,芜菁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难色,想要劝说冷月要不要换个方式,然而还没等开口,就见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冷月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人是联营的徒弟,之前一直跟在联营身边的。 联营也怕冷月会担心,赶在人到来之前,连忙向冷月解释道:“启禀王妃,这人是老奴的徒弟。” “嗯。” 冷月低低的应了一声,倒是暂时放弃了要趴房顶的想法。 联营的徒弟跑到跟前,先是朝冷月和联营各自行了个礼,然后就听联营皱着眉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是凝香夫人,凝香夫人往御书房这个方向来了,说是要见皇上!” 凝香夫人? 联营闻言眼底顿时划过一抹狠戾之色,之前夜九宸说过,这里的事情他可以拿主意,但如今冷月在,所以联营很自觉的看向冷月、。 “王妃,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冷月微微眯了眯眸子。 反正她现在也找不到她家小妖孽,芜菁也不带她趴房顶,整出大戏正找不到啥出场的机会呢,结果这个狗东西就送上门了。 行吧,替她家小妖孽,收拾一下这货也不是不可以。 想着,冷月挺了挺胸,抬了抬头、 “有什么如何是好,我去。” 扔下一句霸气十足的话,冷月随即提起脚,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前走去。 联营的徒弟略微有些担忧的看着冷月和跟在她身后的芜菁,转头朝着自家师父征询似的看了一眼,联营却没好气的狠狠朝着自家徒弟一瞪。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跟着去?” “啊,是,师父。” 说完,小徒弟连忙去追冷月。 联营站在原地,看着冷月的背影,再次忍不住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或者是旁人,或许处理起来可能没有那么容易,要么就是直接采取强硬的手段,可是现在好了,冷月去了。 都不用什么手段,就冷月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三两个回合下来,估计凝香夫人自己都忘了自己要来御书房,找皇上干嘛了。 这么一想,联营重新敛起了心神,虽然精神依旧紧绷着,可是被冷月这么一搅合,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转过头,联营重新盯着面前御书房那两扇,紧紧关闭的大门。 御书房内,江行烈此时已经靠着桌案,坐在了地面之上。 他头上和脸上的伤口和血肉依旧狰狞模糊着,鲜血淋漓着,眼底依旧充斥着红血丝,已经醒过来的那只蛊虫此时正在疯狂而又快速的,在他的大脑四处游走着,啃噬撕咬着,彻底失去了控制。 然而江行烈这一次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一样,就那么坐在那里。 费皇后站在江行烈的面前,和他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她在江行烈的面前可以居高临下,她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攥着,美眸大大的撑着,脸上早就没有了曾经的端庄华贵、雍容典雅。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因为愤恨和怨毒而发狂的女人,丑陋而又让人憎恶。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如今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的脚下。 一想到这里,费皇后就想要抑制不住的大笑。 “江行烈,你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费皇后恶狠狠的开口,声音里的狠戾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江行烈此刻因为之前夜九宸给他那枚解药的关系,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但除了疼痛,每一样感觉,仿佛都被放大了好几倍,格外的清晰。 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体里血液在流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蛊虫在大脑组织间来回的窜动游走,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一点一点僵硬的速度,和生命流逝的频率。 面前的费皇后唇瓣上下一张一翕,声音传入耳畔,像是带着回音一般。 江行烈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最后一刻,身边留下的人,居然会是费皇后。 而她,也是来杀自己的。 想到这里,江行烈就觉得可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他的笑,彻底刺痛了费皇后。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笑的出来? 第572章 当然喜欢过你 费皇后死死的攥着拳头,狰狞着一张脸站在江行烈的面前,愤恨的望着他,望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到骨子里,如今也恨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他的笑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妃皇后的心脏。 猩红的血,顺着心脏流淌而下,每一刀,都让她的心钝痛的不由自主瑟缩一下。 “你为什么还笑的出来?” 费皇后死死的咬着牙关,几乎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每个字都仿佛淬了毒。 江行烈却依旧只是笑。 “朕只是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即便朕再不愿承认,可是陪着朕最久的人始终是你,就连这最后一程,都是你来送朕的。 婉清,你说命运是不是很奇怪? 你最恨的人,却是在你身边最久,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的人。” 江行烈背靠在桌上边缘,坐在地面上,虽然面容狰狞血腥,让人不忍直视,可是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却是平和的,语气却是幽然的。 费皇后怔怔的望着江行烈,听他用这样温婉柔和的语气叫出自己的名字,突然之间,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仿佛都在这一刻断裂了一般。 鼻尖和心尖同时泛起酸楚,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费皇后没想到,时到今日,自己居然还会因为江行烈的一句话,而痛哭流涕。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爱了,自己对江行烈剩下的,只有恨了。 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会流下来? 为什么,心还是会酸涩疼痛的像是要炸掉一般。 费皇后痛恨江行烈,也痛恨这样的自己,她只能阖上眼眸,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慢慢的,她重新睁开眼睛,眼底的狠戾和怨毒,已然渐渐消散于无踪。 她提起脚下的步子,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江行烈的身旁,屈起双膝,撩起衣摆,也顺势在江行烈的身旁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样并着肩,靠着桌案,席地而坐着。 江行烈抿了抿唇,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十九年前。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西凉的皇帝,第一次在费家见到还不是皇后的费婉清。 那个时候,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这么多的是非曲折,只是两个初次见面的少男少女,他们就这样并肩坐着,彼此聊着天。 江行烈告诉费皇后,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成为帝王的。 费皇后也告诉江行烈,她也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成为皇后的。 两人因为这个话题,还笑了起来。 只是,时间荏苒,白云苍狗,昔日的四皇子江行烈真的成为了西凉的君王,曾经的费家长女费婉清也真的成为了西凉的皇后。 可是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当初并肩坐在花园里,畅谈未来的画面了。 往事与眼前重叠,江行烈嘴角漫起苦笑。 “当年在费家,我们也曾这样过。” 费皇后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悠远:“是啊,十九年过去了,可惜皇上早就不是当年的四皇子,臣妾也不是当年的费婉清了。” “你后悔么?” 后悔爱上朕,成为朕的皇后,也成为这一生,再也无法走进朕心里的人。 费皇后摇了摇头。 “臣妾从来都不曾后悔,因为臣妾陪伴了皇上十九年。” “哈哈!” 费皇后的话让江行烈不由得大笑出声,而伴随着这笑,一口鲜血,也随之从口中喷涌而出。 只是,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一般,任由那鲜血喷溅在地面上,宛若一朵盛放的花朵,妖冶美丽。 江行烈的喘息已经开始有些费力:“这么多年来,你的性格,还真的是从未变过。” 费皇后的眼泪还在无声的流淌着,她的唇瓣慢慢的翕合,终是忍不住,将心底那个问题,再次问了出来。 “皇上,臣妾之前问过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对臣妾是真心的,皇上还记得么?” 江行烈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虽然脸上伤口遍布,鲜血淋漓,却丝毫不影响这一刻他表情的安宁,和嘴角那抹勾起来的弧度。 “记得,朕还记得,当时朕回答你,从来没有过。” 费皇后嘴角也勾起一抹笑颜。 “臣妾现在还想再问皇上一次,皇上,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从来没有一刻,对臣妾真心过么?” 江行烈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了,呼吸,似乎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他一点一点的阖上眼睛,用仅剩下的力气,握住了费皇后擎在身旁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江行烈的意识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他开口,用低沉的,细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怎么可能啊……朕……当然喜欢过你……” 在那个春日的午后,在那个鸳鸯戏水的湖边,在那个两人并肩,无所顾忌的将心中所愿,说给对方听的时候。 如今闭上眼睛,江行烈似乎还能看见那个时候的画面。 那两个少男少女的背影,那么的单纯却有倔强,那么年轻却又充满了力量。 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 那个时候的江行烈,还没有遇到那个他挚爱一生的女子,也没有成为西凉的君王,更加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 他这一生,兢兢业业,虽然残暴狠辣,却将满腔的心血,都用在了治国之上。 他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皇帝,但却绝对无愧于西凉。 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他全都愧对了。 为了成为皇上,他放弃了挚爱之人,娶了费婉清,不但害的挚爱之人惨死,还让费婉清怀着爱和恨,在宫墙之中生活了十九年。 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利用了江听白,甚至于为了弥补对挚爱之人的亏欠,想要将皇位送给夜九宸。 为此,他不惜想要拆散夜九宸和冷月,并且从未有真的放弃过。 他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夜九宸痛恨于他,江听白也背弃了他。 江行烈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可是好可惜啊。 可惜到死这一天,没能看所有人最后一眼,可惜到死这一天,还是没有看见西凉一统四国,成为这片中原陆地上唯一的霸主。 好可惜啊,最后陪在身边的,竟然是相爱相杀了十九年的费皇后。 好可惜啊,就要这么死了…… 江行烈心中满满的遗憾,可是眼睛,却没能再睁开来。 胸前的起伏,越来越慢了,到最后,终于彻底停止了下来。 那只牵着费皇后的手,也是冷不防的松开,重重坠落在地。 感受到手上突然的一空,费皇后的身子突然间僵硬了起来,她的双眼依旧瞪得老大,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淌着,氤氲了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切。 心,却好像在这一刻,再也不会跳动了。 她看到了,看到了江行烈在自己面前惨死,看见了他带着忏悔的说出,他曾经也对自己动过真心。 看见了他用力的,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她都看到了。 十九年的深爱,十九年的痛恨,十九年的算计,十九年的恩怨,仿佛都在这一刻清算了。 费皇后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放下了那些爱恨恩怨,原来竟然是这种感觉。 好累啊! 这一刻,是真的累! 一股空前巨大的疲惫感,登时间将费皇后整个笼罩了起来,她慢慢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江行烈的肩膀上,伸手将江行烈已经垂在地面上的手重新执起。 “皇上,黄泉路上,臣妾再陪你走最后一遭吧。 怎么办呢? 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臣妾也依旧见不得其他女人在你的身边。” 原来不管怎样浓烈的恨,到了最后,还是会回到爱。 因为恨,所以爱。 因为爱,所以恨。 爱恨,最终都只会归零。 御书房内,安静了,只余下一地的狼藉和血腥,还有江行烈和费皇后相依着,宁静而又安详的身影。 一如十九年前的那个春日的午后湖边。 乾华殿外,阳光依旧炽烈着,只是有云朵悄然的遮挡住了日头,将大地,笼罩在了一片阴暗之中。 …… 凝香从费皇后那里吃了瘪之后,整整一夜没有安睡。 她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冷月拒绝她、费皇后也拒绝她,江听白也不会容的下怀了身孕的她,她的前路突然变得渺茫黑暗了起来,她又如何能够安睡? 原本,她是不想要让江行烈知道的。 可是想来想去,凝香觉得,既然所有人都靠不住,那还不如靠自己。 冷月和夜九宸说的对,她就是想要权利,她就是不甘心一生都成为别人的棋子,被别人利用。 以前的冷若雪死了,如今的凝香,不能再步冷若雪的后尘。 刚好现在的江行烈蛊毒发作,神智不够清醒,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既然江听白这个太子不在宫里,谁说传位遗诏,不可以更改? 凝香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最后,她终是坐不住,匆匆带人前往御书房。 只是让凝香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没等抵达御书房,就被人半路拦了下来。 而拦她的,正是冷月! 第573章 知道为什么现在动手么 凝香远远的看着坐在回廊上那抹身着白衣的清冷人影,即便没有靠近,即便没有看清相貌,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冷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隐藏身份待在落玉轩内么,怎么会这么堂而皇之的以本来面貌出现在皇宫之内? 皇宫之内今日虽然看起来和以往别无差别,但是凝香却还是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异常,总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她会按捺不住亲自来找江行烈,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只是,她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冷月。 冷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宫里真的要出大事了? 凝香站在原地,整个人开始不住的忐忑慌乱起来,手指用力一下一下的捏紧着,可是却丝毫没有缓解。 “王妃。” 回廊内,芜菁察觉到了凝香的靠近,不由得低声朝着冷月提醒了一句。 冷月闻声转眸朝着凝香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凝香应该是精心装扮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都光彩照人的,丝毫没有前两日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样。 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众仆从侍女,颇有几分后宫宠妃的样子。 可惜这一切看在冷月眼里,只是比浮云更浮云的存在罢了。 冷月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背靠着回廊的廊柱,支起一条腿,手臂恣意的搭在上面,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朝着凝香勾了勾手指头。 意思很明显,你过来。 还想让老娘过去,想什么呢? 看见冷月这幅架势,凝香身边的大婢女有些不服气,刚要上前理论,就被凝香低声呵斥住。 深吸一口气,凝香吩咐身边的婢女和侍从都等在原地,自己则提步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等走到冷月面前,凝香才露出一丝看似端庄优雅的笑容。 “王妃怎么在这里?” “等你。” 冷月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句,凝香顿时一愣。 等自己? 冷月是专程在这里等自己的?她知道自己要去找皇上,所以才故意要拦下自己的? 不! 不对! 就算是这样,她应该也不敢在皇宫内如此毫不避讳遮掩。 凝香心底那种恐慌和不安越来越强烈,可是面色上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之前的神情,不露出任何端倪。 冷月看着都觉得累。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表现出来呗,为啥非得假装? 又不像自己,天生面瘫。 “坐!”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冷月用眼神示意凝香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凝香见状,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 如今的她,若论身份,已经不需要在听冷月的任何话了。 可惜,有些东西早就深刻的刻在了骨髓里和血液里,根本不能轻易抹除。 几乎是下意识的,凝香便坐在了冷月身旁的位置。 “王妃在这里等本宫,不知道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本宫还赶着去见皇上。” “嗯。” 凝香这么一说,冷月随即从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难得的收回腿,坐正了身子,擎着一双宛若蒙了寒霜一般冰冷慑魄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凝香。 “你这么一说,我还确实有点重要的事。” 凝香脸上维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是什么重要的事?” “算、账。” 冷月开口,淡淡的从唇瓣中吐出两个字,凝香闻言脸色一变,还没等弄明白冷月说的算账,是要算的什么账,就见冷月冷不防的抬起一只手,直直的朝着自己就扇了过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中赫然炸裂开来。 凝香身子如被雷击,竟然就那么怔怔的擎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这一耳光,冷月是用了力的,加上凝香根本没有想到冷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所以根本没有防备,脸就那么生生的被打的偏到了一边,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也变得有些花。 远处凝香的婢女和侍从见到凝香被人打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同时,也连忙冲了上来。 “大胆!居然敢对凝香夫人动手,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命了么?” 凝香身边的大婢女大声吆喝着就要过来,然而狠话虽然放了,但是人还没等靠近冷月和凝香,就被芜菁死死的挡住了去路。 大婢女瞪着眼睛看着芜菁,虽然两人同为女人,也同为下人,但芜菁身上冷冽肃杀的气势,却瞬间甩了凝香大婢女十八条街。 看着芜菁的眼神,大婢女不自觉的就禁了声。 而冷月眼睛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淡淡的开口,没什么情绪的吩咐了一句:“芜菁,把人给我扔远点,烦。” “是!” 芜菁连头都没回,直接应了一声。 而凝香带来的那些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冷月所说的扔远一点是什么意思,一个个便已然身体力行的体会了一下。 凝香还坐在远处,看着芜菁将她的人一个个的扔到了远处,在地上摔的横七竖八的,不由得一股怒气登时间从心底窜起。 瞪着一双眼,凝香愤愤的朝着冷月质问。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你……” “冷若雪,虽然你换了一身皮,可还是一样的讨厌。 从大周到西凉,从将军府到这西凉皇宫,我们之间的账那么多,不算是因为我一直没找到时间搭理你个狗东西。 现在正好有时间,来吧。 咱们就从你把我拽下悬崖开始算?” 冷月靠着廊柱,微仰着下巴,冷艳绝美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可是眼底的冷冽,却让凝香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震颤。 冷月这么说……难道是真的要同自己算账? 别人或许不知道冷月的性子,但是她却清清楚楚。 从前在将军府,冷若雪就没占到过冷月一点便宜,但凡有一点被算计,冷月绝对成倍的讨回来,连隔夜都不会。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再次见面,冷月丝毫没有提过从前,凝香以为,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可是今日、此刻、现在,冷月竟然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跟她说,要把过去的账都清算一下。 不可否认的,凝香怕了。 这里虽然是皇宫,但好像是被精心安排过一样,她的侍从婢女被打都没有人过来一下、。 换句话说,是不是冷月在这里杀了自己,也不会有人察觉? 恐惧,瞬间像是山洪爆发一般,猛地袭击而来,将凝香在一瞬间整个人都吞没了。 精致装扮下的面容,此刻除了那五个鲜红的指印,其余的部分都是血色全失,惨白如纸。 她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直接飞出来一般,蹭的一下子便站起身,本能的向后一边退着,一边朝冷月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你不可以,这里是皇宫,你不可以在这里放肆……” “不,我可以!” 霸道的语气,平静的口吻,让凝香身体开始颤抖。 “你……你不能乱来,我是皇上的宠妃,我肚子里还怀着龙种,你不能伤害我。” 凝香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后退着,而冷月却也已然站起身,提起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朝着凝香一步一步,逼近着。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从雪山之巅走下来的女王,连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强大的气势,压的人透不过气。 她的脸是冷的,眼睛是冷的。 凝香从前从没有这么惧怕过冷月,就算是拉她下悬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因为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怕死! 她拼尽了一切,都要让冷月不得好死。 即便是搭上她这条命。 可是现在,她不想死。 她坏了江行烈的孩子,也不再是从前将军府的庶女冷若雪了,她可以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了,她不能死。 可是冷月…… “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意识到冷月今日真的不会放过自己,凝香不由得开始大喊起来。 可是四周,安安静静,除了不远处那些侍从的哀叫声,再无其他。 冷月还在逼近着,凝香眼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浓烈。 “来人啊!来人啊!护驾!护驾!:”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么?” 凝香突然没有退路了。 身后假山传来的坚硬和冰冷,似乎在预示着她,再无退路。 面前的冷月好似地狱而来的魔鬼,幽冷阴柔的面容,几乎让她抓狂。 见凝香已经退无可退,冷月也随即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因为以前,你不怕死。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你觉得自己有了孩子,就可以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了,所以你怕死,你不想死。” 冷月的话,让凝香一瞬间浑身僵硬。 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她才会来对付自己! “姐姐……姐姐……” 确认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凝香突然眼圈一红,眼泪也随之骤然间滑落。 她一边唤着冷月,一边屈起双膝,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俨然和刚刚,判若两人。 第574章 那是,自己的血 凝香一张脸虽然毫无血色,但是却将悲痛、悔过、愧疚、楚楚可怜表现的淋漓尽致。 豆大的泪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夺宽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着,她一片哭,一边跪着向前移动着,双手擎在半空,五指撑开,像是想要抓住冷月的衣角。 “姐姐……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妹妹真的知道错了……” 而面对如此真挚而又虔诚的凝香,冷月却只是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赶在凝香的手要抓到自己的衣角时,不紧不慢的向后退了两步,刚刚避闪开凝香的手。 凝香抓了个空,可是却并不死心,依旧擎着双手,朝冷月举着。 “姐姐,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是我自己自私,善妒,是我野心勃勃不甘于现状,所以当初在将军府,才会一直跟你作对。 可是姐姐请你相信我,现在我真的已经改了,那日去找你,你和王爷的话让我已然幡然醒悟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争了,只想安安静静的想孩子生下来,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求求你,姐姐,求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我这一次吧……” 凝香一边说一边哭,眼泪一直未曾间断过。 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看见如此情真意切的真挚哭诉和忏悔,恻隐之心或许就要动了,可是偏偏,冷月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擎着一双无波无澜如死水一般死寂清冷的眼眸,淡淡的睨着凝香。 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也仿佛,没有受到一点触动。 顿了顿,冷月薄唇轻轻张启,缓缓吐出一句话。 “冷若雪!” 凝香闻言一定,然后就听冷月声音中夹杂着冷意继续说道:“同样一个招数,第一次都没有管用,你觉得第二次,还会管用么?” 一句话,让凝香眼底的泪瞬间止住了,她撑大了一双眼眸,眸光复杂的望着冷月,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幻纷呈,精彩不已。 冷月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这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冷若雪、染离、费皇后、江听白……等等、等等,甚至连她家小妖孽,这本事都足以拿个奥斯卡小金人。 可是偏偏,自己就不会。 好不开森哦。 感觉自己和大家不一样呢。 凝香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幻着,最终也归于了一种。 恨! 那种从身体深处渗透蔓延出来的恨意,连目光都仿佛淬了毒,恨不能将冷月整个人都神吞活剥、片片凌迟。 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烤着凝香。 算了! 不装了! 冷月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同理心,也不懂得普通人之间的那种感情。 从前在大周的将军府,在她还是冷若雪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可是明明,一开始的冷月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的冷月虽然愚蠢、鲁莽,可身上却有着一个人该有的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月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她变得冷漠、变得铁石心肠、变得心狠手辣、变得…… 更加该死! 自己警告也警告过了,哀求也哀求过了,她却从不为所动! 到底还想要自己怎么样? 自己如今已经是堂堂一国宠妃,身怀龙嗣,是有筹码和江听白一争的人了,而冷月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妃,为什么自己还要在她面前低她一等?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承受的那些痛苦,忍受的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岂不是都白费了? 越想,凝香越愤恨,脸上的表情也越加的控制不住。 她慢慢的撑大一双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愤恨、怨毒、狠戾……等等一系列情绪,通红的眼睛像是毒蛇,对着冷月呲着獠牙,吐着蛇信。 冷月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凝香肉眼的表情变化,心底忍不住冷笑一声。 对嘛! 这才是你! 想着,冷月慢慢启唇:“冷若雪,带着面具活着,你不累么?” “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 冷月话音刚一落下,凝香突然大吼一声,随即慢慢从地面站起身。 她站在冷月的面前,脊背挺直,双拳紧握,胸口也开始剧烈的上下起伏。 “像你这种生来就是嫡女,生来就拥有地位、拥有财富、拥有宠爱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得我的痛苦? 我生来就是庶女,处处比你压一头,我明明比你优秀,明明比你漂亮,可是宠爱也好、婚事也好,还是父亲的疼爱也好,一切一切都好,只要是好的,就都是你的。 就连我心爱的男人,也要娶你来巩固他自己的势力。 你根本不会明白我的痛苦。 你说我是装的,说我是带着面具活着?哈哈!” 凝香整个人都歇斯底里,好像之前那个痛苦哀求、泪流满面的不是她一般。 “你说的对,冷月,你说的对,我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我对你的恨,从未有一天减少过,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加浓烈,你知道么,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亲眼看着你不得好死!” 凝香的疯狂与歇斯底里,简直和冷月的淡漠从容,形成了一个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听见有人当着你的面,说活着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死,换做任何一个寻常的人,就算不是暴怒,心底也绝对不会毫无波澜。 而冷月却做到了。 她不但心底毫无波澜,脸上也是。 真是有点想笑。 “哦。” 哦…… 哦? 哦!!! 凝香这个冷月那不夹杂任何情绪的一个字,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她怒目而撑的朝着冷月走了过去,一张脸狰狞的根本不像是人类。 她就这样冲过来,带着要和冷月同归于尽的架势。 然而冷月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一样。 凝香心底是真的恨! 恨的她就算是把心脏挖出来,放在眼前亲眼看着,也会觉得那颗心脏,无法承载自己的恨意。 那恨意,不只是对冷月的。 还有对冷迟的、对冷老夫人的、对夜陌寒的、对江听白、江行烈、甚至是这个世界的。 可是此刻,这些恨,全都凝聚在了冷月的身上。 凝香的眼底只能看见冷月,脑海中也仿佛有个声音,在驱使着她—— 同归于尽! 自己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让冷月继续活着。 曾经自己做过一次,虽然失败了,可是这一次…… 凝香脸上的怨毒和愤恨越来越浓烈了,几乎将她整张脸都挤压的变形了,她距离冷月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蓦的,她将手伸进袖子。 虽然知道冷月会武功,而且武功绝对不俗,但是身为侍卫和婢女的芜菁,却一直守在冷月的身边。 此刻,凝香将手伸进袖子的那一刹那,便被她发觉了。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从腰间抽出软剑。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凝香猛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抹闪着寒光的银色。 那是一把匕首。 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而又冰冷的光芒。 她死死的瞪着冷月,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在即将接近到冷月的那一刻,猛地用力刺了下去。 她的眼中,也只有冷月,再看不见其他人,其他事物。 死吧! 冷月! 你早就该死了! 如果当初在大周,在夜陌寒给你下药让你失身的时候,你便死了,那后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如果当初在悬崖便,我拉你下悬崖,想要和你同归于尽的时候,你便死了,我也不会受到那般非人非鬼的待遇,成为凝香。 如果当初……你死了! 如果你死了…… 你死了…… 凝香的脑海如空谷回音一般,一遍一遍的响彻着这些话,宛若魔咒一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正在一下一下的狂烈跳动着,如同擂鼓重锤,身体里的血液也在飞速的流淌着、蔓延着。 冷月! 你死吧! 你死了,我就再也没有恨,再也没有怨,就可以平静安宁的,生活下去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手中高高举起的匕首,就那么毫不犹豫的朝着冷月刺了下去。 但却也最终,没有真正的刺下去。 因为就在她匕首举到一半的时候,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那阵凉意,带着微微的钝痛,让凝香的身体蓦的僵硬下来。 “噗通——噗通——噗通——” 胸膛里那颗心脏,还在跳动着,身体里奔走的血液,依旧快速的蔓延流淌着,眼前的冷月,还是平日里那副疏冷寡淡的模样,眸光如死水一把,无波无澜的望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手,却刺不下去了? 凝香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迷茫,她高高的举着攥着匕首的手,僵硬而又机械的,一点一点慢慢垂下头,看向胸口。 那里,正擎着一把又细又长的银色软剑,温暖的阳光照在上面,却只反射出冷光。 红色的血,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滴向地面。 凝香眸光突然剧烈的闪动了一下。 那是—— 自己的血! 第575章 咱们的账,清算干净了 凝香撑大了一双眼眸,怔怔的望着那把插在自己胸口的软剑。 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嘶——” 下一秒,那把软剑突然从胸口被拔出,带出一串鲜血,喷溅而出。 而那些鲜血,像是带着一些无形的东西,一起从胸口被带走了。 凝香的身子猛地一个晃动,高高举起的手,也不得不放下来。 她依旧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又不可置信,捧着胸口,足足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将身体稳住不至于倒下。 她将手挪开,放在眼前,满目猩红的鲜血,刺的她的双眼也红了。 一直以来,她经常在想,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她最期望的,就是能够和冷月一起死,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将所有的恩怨爱恨,统统了结。 她也在为此一直努力着。 可是直到刚刚,现在、此刻,看着自己被软剑刺出一个血洞,看着那些带着自己生命力的鲜血,慢慢的、有节奏的向外流淌着,凝香突然就笑了。 无声的笑,仿佛带着对她这一生命运的无情嘲讽。 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来没有一次、没有一次,可是随心所欲,可以心想事成。 不管是不是跟冷月有关的事情。 就连最后自己的死,都是如此。 多么可笑。 冷月和芜菁站在凝香对面的位置,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 芜菁面无表情的将软剑之上的血擦拭干净,然后将软剑收回到腰间。 而冷月,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寡淡冷漠的表情,仿佛生死在她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凝香从狰狞到震惊,才从震惊到大笑,再到现在的无声哭泣。 她见过太多次了,不管是冷若雪还是凝香的眼泪,冷月都见过太多次了。 可是只有这一次,冷月发现,她的眼泪里,再没有从前那些虚假的、浮夸的、毫无真心的东西。 冷月的心,突然瑟缩了一下。 这样的感觉,让冷月不悦的皱了皱眉心。 心下的那下异样的疼痛,根本不是她的。 毕竟,不管是从前的冷若雪还是现在的凝香,都和她没啥关系。 而且从来到世界这个开始,这狗东西就几次三番的害自己,还拉着自己一起掉下悬崖,差一点殉情……啊不是,同归于尽。 冷月从来都不是圣母,也不需要什么既往不咎这种装逼的词来往自己身上安。 人家害我,我凭什么要大度的原谅她? 郭德纲都说了,如果有谁劝你大度,那你趁早离他远点。 她原本就是来找凝香清算总账的,所以此刻看着凝香在自己面前这副模样,按照冷月的性格,是不该有一点点情绪才对。 所以,刚刚心底的那些波动是…… 冷月有点不好。 原主? 虽然不知道一个已经死去的不知道魂飘向哪了的人,为啥还会影响到自己,但就事论事,就针对原主看见凝香中剑要死在面前,居然心理就有波动? 有没有点出息? 这可是上辈子夺你爱人,害你惨死的人! 还大度玩原谅? 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哪凉快哪呆着去! 凝香不知道冷月此时心中那些策马奔腾的想法,她只是看着冷月,静静的看着冷月,感受着生命力在身体内一点一点流逝,感受着胸膛里那颗心脏的跳动,一点一点变得缓慢。 自己,这是要死了? 疼! 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但好像是四肢百骸,整个身体,在同一时间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开始疼痛起来,疼的她几乎没有办法忍受。 手中的匕首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凝香的身体,也随之开始摇摇欲坠。 但是她不想倒下。 就算是要死,就算是要死在冷月的面前,也不能倒下! 想着,凝香立刻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假山,用来稳住身形。 芜菁的软剑是经过特殊的设计的,类似于三角刺,剑身两侧都是细小的勾刺,刺穿人的身体虽然不会有太大的伤口,但是会血流不止。 凝香身上的衣衫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好似秋日里的枫叶一般。 她扶着假山,慢慢的向下坐,直到坐到一块稍微矮一点的石头上。 她背靠着坚硬而又冰冷的假山,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之前浓烈的已经满溢出来的痛恨、怨毒、不甘……等一系列情绪。 她的眼神悠远而又迷茫,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身处其中。 凝香一直觉得,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 那次跌落山崖,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全部断裂了,整个人也面目全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昏迷不醒。 所以那次之后,凝香就觉得,将死之人感受到的,应该是那样的。 暗无天日,永不见光明。 可是此刻,她感受着鲜血和生命从身体中流逝,却拥有着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冷月在眼前那么清晰,却又好像很模糊。 一瞬间,凝香感觉自己和冷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她还不懂的什么身份尊卑,不明白什么嫡庶之分,也没有对冷月心怀怨恨和嫉妒。 那个时候,她们也曾像姐妹一般,一起玩耍。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在笑? 眼前,蓦的出现了两个小女孩,她们追逐嬉戏着,打闹着,笑的如此开心。 凝香看着她们,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哭。 那是她啊! 是儿时的她和冷月! 原来,她们之间也有这样的时光啊,只是太过久远了,久远到,冷若雪也好,凝香也好,忘记了。 全都忘记了。 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她记不得了,太多太多个瞬间了。 不管是冷迟告诉她,她是庶女,要尊敬长姐,还是冷老夫人训斥她嫡庶不分,没有尊卑,亦或者是夜陌寒告诉她,要娶冷月才能得到镇国将军府一脉的支持…… 凝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是错的又是谁呢? 是冷月么? 不!不是! 怨恨冷月只是自己发泄的一个由头,如果不这样,那些痛恨和不甘,就没有办法承载出去。 是冷迟、冷老夫人、夜陌寒、和那些告诉她她是庶女,不配拥有一切的人么? 好像也不是啊。 错的,是这个世界! 想着,凝香不禁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也随之顺着脸颊滚滚滑落,滴在胸前被鲜血染红的衣衫之上,和那些鲜血,融为了一体。 冷月感受着心底那不属于自己的,越来越强烈的瑟缩感,整个人都烦躁不已。 无奈之下,只好提步,朝着凝香走了过去。 “王妃!” 芜菁一见冷月要靠近凝香,不由得出言提醒了一句,冷月没好气的回头看了芜菁一眼。 “你以为我想过去啊!” 芜菁:“???” 这里也没别人,王妃你不想过去,谁能逼你啊? 冷月知道和芜菁也解释不清楚,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朝着芜菁叹了口气,随后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凝香靠近了过去。 一直等走到凝香面前,才停下脚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凝香,果然,心底那股强烈的,不属于自己的瑟缩感,消失了。 而凝香似乎也察觉到了冷月的靠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失血过多,意识不清。 总之,眼前的冷月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冷漠了。 好像是从前在将军府里那个,虽然蠢笨,鲁莽、恣意妄为,可是看见自己,总会发自内心微笑的冷月。 凝香也笑了。 或者说,此刻的她,也已经不是凝香了,而是回到了曾经那个在大周国,将军府里的冷若雪。 “姐姐,你来啦……” 冷月:“……” 我不是你姐姐,你姐姐死了!死透透的,都凉了。 “对不起啊,恨了你这么多年,和你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冷月心底忍不住吐槽。 没有! 赢得那个是你,原主你那个傻姐姐,早让你害死了。 你斗不过的人是老娘。 “姐姐,我好累啊。” 冷若雪说了一句,眼皮沉重的,又再次重新闭了上。 “我感觉……我好像回到了在大周国的时候,那个时候多好啊。 不!那个时候不好! 四皇子…… 四皇子做皇上了,太好了。 可惜我不是皇后,不是皇后…… 他爱你啊……” 冷若雪的声音渐渐开始变得没有力气、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微弱到最后,冷月几乎听不到了。 冷月静静的凝视着冷若雪,片刻,向前倾了倾身子。 “累了,就赶紧睡。” “嗯,好,姐姐。 四皇子……四皇子……若雪……” 说着,冷若雪突然间就不说了,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矮石,靠着假山,微微笑着。 冷月眸光凝了凝。 风,开始吹起。 卷起她沾染了鲜血的发丝和衣袂,开始在微风中,轻轻飞舞摆动。 冷月慢慢站起身。 不管你是凝香还是冷若雪,不管我是二十一世纪雇佣兵王冷月,还是大周镇国将军府嫡女冷月,咱们的账,清算干净了。 第576章 我可以相信你的是不是? 阳光炙热而又浓烈。 冷若雪背靠着假山,闭着双眸,表情安详而又宁静,嘴角浅浅的弧度,仿佛是她这么多年来,最舒心最开怀,最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一次笑容。 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红,远远看去,好像一朵盛放的花朵,妖冶而又美丽。 风,骤然而起。 吹起冷若雪的发丝和裙摆,随风飘扬着。 这世间,再无凝香,也再无冷若雪。 冷月脊背纤瘦而又冷艳,背对着冷若雪一步一步坚定的走着。 芜菁微微弓着身子,直到冷月走到身旁,才提起步子,跟在冷月的身边,一起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 另外一边,宫门外。 夜九宸坐在马车上,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挂着浅浅的笑意,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 他单手执着酒壶,时不时的送到唇边喝上一口,漆黑的眼眸像是巨大的深渊,让人看不真切。 很快,一辆看似再寻常不过的马车悄然驶了过来。 夜九宸顿了顿,朝着马车看了过去。 驾车的人是岳城,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早上穿过的那身,脸上也贴了人皮面具,整个人看起来都和从前判若两人,但夜九宸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马车在夜九宸面前停下,岳城率先跳下马车,朝着夜九宸躬身行礼。 “主子。” “嗯。” 夜九宸应了一声,紧接着就看见马车里随后又下来几个人。 江听白换上了月白色的长袍,头发被梳整的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气宇轩昂的气势,眼底的那些嬉笑和吊儿郎当,早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无踪。 眼前的江听白,只是一个威严而又肃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夜九宸朝着宫门口守卫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小跑着离开。 江听白却走到了夜九宸的面前。 他薄唇轻轻翕动着,黑眸冷冽锐利着,似乎是想要从夜九宸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是夜九宸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邪|魅表情,根本让人无从辩驳。 偏偏就是这样,却让江听白的心底愈发的不安起来。 “夜九宸。” 顿了顿,江听白开口,沉着声音朝夜九宸说道:“我可以相信你的,是不是?” 江听白现在真的很不安。 虽然他加入了夜九宸的计划,也将傅尧救了下来,如今正是要回来收尾的时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就是很忐忑不安。 夜九宸答应了,会留下江行烈一条命。 之前,江听白对此深信不疑,他也必须如此。 可是昨晚,夜九宸却毫无征兆间将费皇后带了回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希望江行烈死,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费皇后无疑。 夜九宸早不带回来,晚不带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带回来,不是太巧了么? 昨晚事发突然,江听白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将自己尘封在心底那么多年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对费皇后说了出来。 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也随之一起烟消云散了。 今日一大早便去劫了法场,一直到刚刚坐在马车上换衣服,赶来皇宫的时候,江听白才猛地幡然醒悟。 夜九宸是答应了不会动江行烈,可是别人呢? 如果别人在这个时候对江行烈动了手呢? 还有个很主要的问题。 如果真的一切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发展,那么自己还不能怪罪夜九宸分毫。 因为他信守了诺言。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江听白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控制。 所以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夜九宸,希望从夜九宸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擎着一双幽邃波澜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紧张让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也用力的攥了起来,甚至是胸膛里那颗心脏,都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夜九宸却只是勾着唇角,笑容斜肆而又不羁的回看向江听白。 顿了顿,菲薄的唇缓缓张启,夜九宸缓缓吐出几个字。 “当然!” 听见了夜九宸的回答,江听白这才如释重负般深深呼出一口气。 “太子殿下,您该进宫了。” 夜九宸不咸不淡的催促了一句,江听白闻声顿时眸光一凝,朝着面前威严而又肃穆的宫门看了过去。 只要自己踏进这座宫门,接下来的事,就再也不能后悔。 或者说,从一开始自己选择要跟夜九宸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能后悔了。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己终将有一天会成为这西凉的皇帝。 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江听白朝着夜九宸最后再定定的看了一眼,这才深一口气,脚步坚定,眸光笃定的,朝着宫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行云跟在江听白的身后。 夜九宸斜斜的靠在马车上,看着江听白和行云的背影。 走到这一步,不管江听白看到的结果如何,他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而夜九宸从来都相信,江听白会是一位明君。 至于他的野心,还有同大周和羌无之间的战事…… 夜九宸无声的笑了笑。 他只是一介凡人,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有些事情,就不是凭借他一己之力就能够改变的了。 解决了这一切,他也该是时候带着冷月去羌无了。 冷老夫人和冷迟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冷月的月份也越来越大,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未来的路,也很漫长。 思及此,夜九宸端起酒壶,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 酒液顺着下颚流淌了下来,将他胸前火红的衣衫浸染了大半。 待到一口酒喝下,夜九宸很是潇洒不羁的抬手抹了一下下颚,随即转眸,朝着站在一旁的傅尧看了过去。 之前傅尧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看着夜九宸和江听白。 他虽然听不清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们的眉宇之间和表情,已然猜到了一些。 傅尧从一开始就知道,不管是夜九宸还是江听白成为了皇帝,西凉的百姓,都不会跟着受苦遭殃。 而自己的使命,已然完成。 之前在战场上纵|横驰|骋,金戈铁马的傅尧已经死了,如今的傅尧,只是一介拼命,只想和亲人安稳的度过余生。 夜九宸看着傅尧笑了笑,随即抬手敲了一下|身后的马车门。 声落,马车门慢慢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从里面蹦了出来。 傅尧的眼睛猝不及防间撑的老大。 那是…… “哥哥!” 小女孩冲着傅尧甜甜的喊了一声,随即立刻如倦鸟归巢一般,直直的朝着傅尧飞奔而去。 傅尧连忙上前迎接。 两兄妹,就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间相见。 傅尧紧紧的抱着小女孩,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上次见到妹妹是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只有几岁,整天吵着闹着让自己抱,如今竟然已经开始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哥哥,我好想你。” 怀里的小女孩发出柔柔的声音,听得人心直颤抖。 傅尧松开小女孩。 “哥哥也很想你,很想祖母,祖母人呢?” “祖母也来了!” 小女孩甜甜的应了一声,随即便拉着傅尧转身朝马车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此时正被岳城搀扶着,缓步朝着他走来。 她苍老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沟壑,步履也有些蹒跚,但她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到达自己孙子的身边。 多久了? 一别数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傅尧拍了拍妹妹,随即快步朝着老妇人走了过去,一直到走到老妇人面前,才停下脚步,跪在地上。 “祖母……” “尧儿……” 老妇人见状连忙双手搭在傅尧的手臂上,想要将人搀扶起来。 “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老妇人说着就哭了起来,见到这副架势,傅尧原本就已经开始微红的眼眶,此刻便变得更红了,甚至于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小女孩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一家三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只是无语凝噎。 最后,还是马车上的夜九宸,看似随意的提醒了一句。 “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傅将军,你该上路了。” 听闻了夜九宸的声音,傅尧这才敛了敛心神,用眼神示意了祖母和妹妹一下,随即起身朝夜九宸走了过去。 “王爷……” “呵,这世间,已然没有寰王了,傅兄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九公子。” “九公子,大恩大德,傅尧没齿难忘,他日若是九公子有事,傅尧上山下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与傅兄,还是永不相见的好。” 夜九宸笑着说了一句,傅尧不由得抿了抿唇。 是啊。 他们这些人,即将拆开身上禁锢着的所有枷锁,开始过崭新的人生。 既是如此,自然是不要再见的好。 只是这份恩情…… 傅尧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夜九宸用力抱了抱拳、 “保重!” “保重!” 第577章 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傅尧和夜九宸互道了一声珍重,彼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傅尧便转身,朝着等待他的亲人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刚毅,带着一身凛然的正气。 有的人,生来就是活在在场上。 可是经历了血雨腥风和厮杀之后,或许安宁的陪伴家人度过余生,也是他们所渴求的生活吧。 傅尧背对着夜九宸,带着祖母和妹妹坐上了之前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城门口已经都打点好,他们只要离开了临安,便可以随便找一处安静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了。 马车上,傅尧的祖母坐在车厢内,傅尧和妹妹坐在外面,驾着马车。 妹妹朝着傅尧笑嘻嘻的问道。 “哥哥,你不行军打仗了,以后做什么呢?” 傅尧也微微笑着:“哥哥做什么都很厉害,哥哥以后会赚好多好多的钱,让你和祖母,过上最好的生活。” “嗯,我相信哥哥!” 兄妹两个笑了起来,那笑容也感染了坐在车厢内的傅家老太太。 三个人却都没有发现,在车厢内装行礼的包袱内,已然被人悄悄的放进了一袋子金子。 岳城站在夜九宸的身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突变的有些深远。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 “很少见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岳城这才敛起心神,朝着夜九宸躬了躬身。 “回主子的话,属下只是担心,他们未来该如何生活。” 夜九宸却依旧只是浅笑。 “他们,会生活的无忧无虑。” 顿了顿:“好了,我们回落玉轩。” “是!” 说罢,夜九宸便起身准备进入到车厢内。 如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一眼眼前巍峨而又庄严的西凉皇宫。 自己的前半生,好像一直在和皇宫打交道,这一次,希望是最后一次吧。 西凉皇宫,江行烈、费皇后、江听白、费仲、傅尧……等等、等等一系列的人,怕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夜九宸眯了眯眼眸,转身,进入到了车厢内。 岳城见状,随即蹦上马车挥动马鞭。 马儿一声嘶鸣,正欲往前挪动步子,不想这个时候,马车前却突然窜出两个人影。 岳城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楚两个人的样貌,但凭借着本能,还是猛地一拉绳子。 马儿得到指令,骤然间一个停止,身子也随即上扬,两条前腿在半空中划拉了好几下,才稳稳落地。 而坐在马车之中的夜九宸因为没有防备,身子也重重的在车厢内撞了一下。 但是他却浑然不顾,一张脸瞬间阴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 “岳城?” 马车外,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应,安安静静,就像是不存在人一般。 夜九宸身上的神经顿时紧绷了下来。 先不说岳城的驾车技术,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是他刚刚开口,没有听见回应,就代表出事了。 这个时候出事,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夜九宸沉着冷静的擎着一双眸,大脑在飞快的旋转着,猜测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岳城应该是被人劫持了。 被谁? 江听白么? 不! 他现在即便已经发现了江行烈和费皇后的尸体,想要找自己算账,也无暇分身了。 皇帝皇后驾崩,这个太子先不说要怎样收拾局面,但是要面对处理的事情,就太多了。 不是江听白,会是谁? 江行烈和费皇后这个时候出不出意外,也已经不会在了,放眼整个西凉,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劫他夜九宸的马车? 来劫他,那冷月呢? 冷月和芜菁还呆在落玉轩,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一想到冷月可能会身处险境,夜九宸身上的气势一下就危险了起来,即便是此刻站在马车外的人,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夜九宸眯了眯眸子,手探上腰间,却没有将软剑抽出来。 只是紧绷着身体,慢慢的靠近车门。 屏住了呼吸,夜九宸先是仔细的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猛地一下子,猝不及防间将马车门踹开,随即身子快速向外探去。 只是,他的动作只进行了一般,就被迫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正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不偏不倚的,刚刚好架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的喉咙,只有几寸之隔。 …… “皇上!皇上!来人啊!皇上……” 江听白一步一步,步伐笃定而又坚毅的靠近着乾华殿,只是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联营撕心离肺、而又充满了惶恐的呼喊声。 江听白眸光一定,紧接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而之前那些被江行烈遣退到一旁的太监宫女侍卫,听见这声声响,也不由得身子一抖。 他们看着江听白,正欲行礼,就被江听白凝着神呵止。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皇上!” “是!” 听江听白这么吩咐,一众人连忙转身朝着御书房快速跑去。 江听白的心,在这一刻陡然间提了起来。 仿佛,呼吸停滞了,心跳也停滞了。 他脚下的步子变得沉重,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压抑不已。 直到他走到御书房的门口,看见里面跪到了一片的太监宫女和侍卫,身子便再也控制不住,剧烈摇晃了一下。 好在,一旁的行云眼疾手快的将其扶住。 “太子殿下!” 江听白借着行云的力道,努力的稳住了身形,站直了身体,可是攥着行云的手,却无比的用力,仿佛这一刻,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用了出来一般。 行云皱眉忍着疼痛,并没有出声。 “太子殿下……殿下……皇上……皇上驾崩了!” 联营跪在桌案旁,转头看见江听白出现,顿时哭诉了起来。 而联营的话,也成为了最后一颗稻草,将江听白好不容易稳住的身影,彻底压垮。 他双腿发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到在地。 面前的江行烈,已然没有了完整的模样,头上的头发一看就是被活生生的一把一把抓掉的,露出了鲜血模糊的头皮,脸上也全是伤口,鲜血染红了他曾经严肃不已的脸,染红了他的衣衫,双手。 他闭着眼睛,嘴角确实挂着笑的,脸上的表情却是安详的,像是回忆起了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他的身边坐着费皇后,费皇后也是同样表情安详的,安静的靠着江行烈的肩膀。 两个人十指相扣,双手交互握着,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江听白知道,两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想过! 他想过无数种江行烈可能会死去的模样,可是却没有一副场景,和现在相融合。 江行烈,真的和费皇后死在一起了! 那些伤口,应该是江行烈自己造成的吧? 而费皇后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江听白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劈砍着,痛的他五脏六腑仿佛都跟着扭曲起来,痛的他连呼吸都艰难。 屋子里响起了太监宫女和侍卫们的哭声,江听白却只是跪着,无声的低下了头。 眼泪,顺着眼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却悲哀。 他的肩膀轻轻抖动着,像是在压抑。 夜九宸! 你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听白发现,此刻自己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怨恨。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看见江行烈如此会心而又安宁的微笑,这是他唯一一次,看见费皇后如此缱绻而又恬适的神情,这是唯一一次,看见两人之间没有了勾心斗角、道貌岸然、相互猜忌、相互试探、相互算计,而是手牵着手,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用力吸了吸鼻子,慢慢抬起头。 他的脸上挂着泪,也挂着笑。 可是泪和笑,却统统被他快速收敛,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慢慢站起身,声音郑重有力而又掷地有声,表情冷冽而又不容侵犯,仿佛这一刻,他已然不是从前的西凉太子江听白,而是成为了西凉的君王。 “联营!” “奴才在!” 听见江听白的声音,连忙连忙调转身子,跪向江听白。 “马上宣太医进宫。” “是,老奴遵命!” “另外,宣朝中三品以上的诰命大臣,全部进宫。其他人,全部呆在这里,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准离开半步。” “是!” 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和侍卫,纷纷朝着江听白俯首称臣,他们跪在地上,低低的匍匐着身子,只有江听白,脊背挺拔而又修长,站在一群人中央,睥睨万物,气势凛然。 午后的阳光,依旧浓烈而又炙热,可是却抵挡不过快速飘来的积云。 很快,明亮的天色被乌云所取代,密布的乌云将正片大地都笼罩在了一片深沉和压抑之中。 乾华殿上空,最先一道惊雷闪过,弯弯曲曲,从天边直直劈砍而下。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倾盆而下。 浇在乾华殿,浇在坐在假山旁,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凝香身上,浇在了宫门外,上本身探出马车的夜九宸头顶。 雨滴噼啪作响,夜九宸的发丝和衣衫,很快便被雨水打湿…… 第578章 她是我的人 夜九宸探着上半身,任由雨水肆无忌惮的浇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之前紧绷的神经和危险的眸光,此刻却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随之勾起一抹若有似无,却邪|魅不羁的弧度。 马车前方,岳城虽然状况看起来也没比夜九宸好多少,也同样是被人用剑夹在脖子上,但神色也闲的尤为自然,而且看见夜九宸被挟持,不但没有一丁点的紧张和肃杀,反而颇为有点无奈。 因为用剑架在岳城脖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芜菁。 同样的,此刻将夜九宸的命死死攥在手里的也不是别人。 冷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气成河豚,原地爆炸了。 她和芜菁把跟冷若雪之间的账清算清楚以后,就一路掩人耳目的出了宫。 原本,冷月还在想要去哪里找她家那个欠收拾的小妖孽。 嘿? 你猜怎么着? 刚一出宫门就看见了。 不光看见夜九宸和岳城了,还看见随后而来的江听白、傅尧、傅家老太太和傅家妹妹。然后看着他们和自家小妖孽一一道别。 芜菁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和冷月上前过去看看,结果冷月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不,咱俩就躲在这看着,静静的看着。” 芜菁见冷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就知道事情要不好。 果然,待到夜九宸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冷月终于有所动作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副画面。 岳城和夜九宸被芜菁和冷月各自用剑指着,现在只要她们两个稍稍一个用力,就能将两人的头从脖子上弄下来。 而夜九宸原本还紧绷冷冽的神情,在看清楚自己和岳城的那一刻,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此刻,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邪|魅不羁的弧度,雨水将他的头发和衣衫打湿,贴在脸上和身上,看起来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空气,有些安静。 只有雨滴打落地面的噼啪声在凌乱做响。 冷月从始至终都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夜九宸,想要看看他等会能说出什么话来。 而夜九宸静默了片刻,终于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小月儿,好巧啊。” 说着,夜九宸便打算起身朝冷月走过来,冷月闻声却是眸光一冷,手上的剑也往前用力一抵。 “老实呆着,我让你起来了么?” 还好巧啊? 巧你奶奶个爪! 老娘追着你一路过来,又找了半天才找着,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然而面对冷月的冷言冷语,夜九宸却丝毫不感到害怕,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眸,看着那把抵在自己喉咙的,泛着水光与寒光的剑,笑的愈发斜肆浓烈。 “小月儿你不乖哦。” 冷月:“……” 你敢不敢好好说话? 老娘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说着,夜九宸又重新站起身,而且丝毫不顾及那把抵在自己喉咙的剑,提起脚下的步子,准备跃下马车。 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当老娘不敢动手是吧?” “不,你敢!” 夜九宸菲薄的唇轻轻张启,毫不犹豫的吐出几个字:“但是,你不舍得。” 冷月:“……” 被你看穿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烦躁的开始抠墙。 夜九宸察觉到了冷月情绪的波动,趁着这个机会,眸光顿时一闪,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猝不及防间一把抓住冷月的剑,从马车上纵身一跃而下。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冷月眼眸顿时一撑,本能的出手就想要将夜九宸制服。 小样的,小妖孽居然趁着自己不注意的空档,想要来一个黑虎掏心? 弄死! 必须弄死! 然而她的反应和速度虽然快,可是奈何夜九宸也不慢,而且先机已经抢到。 所以,等到冷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夜九宸抱在了怀里,拿着剑的手也被反着扭到了身后。 冷月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夜九宸你……” “大爷”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夜九宸就已然倾身而下,以吻封缄,将冷月余下的话全都淹没在了一片无声的吻之中。 冷月脑海中顿时很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句歌词—— 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的像天线…… 这一定是自己此刻的真实写照。 不远处的岳城和芜菁看见冷月和夜九宸这副架势,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 俩人咋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就亲上了? 还下着大雨呢,不浇的慌么?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岳城随即朝着芜菁尬笑一声,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将芜菁抵在自己喉咙上的那把剑,一点一点挪开。 “你看,主子都和好了,咱俩也别再这样了哈,” 芜菁皱了眉头看着岳城。 虽然冷月还没下命令,但岳城说的也有道理。 “行吧,咱俩先找地方避避雨。” 芜菁收回剑,朝着岳城说了一句,对于这一点,岳城倒是稍稍有些不同意见,转头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要不要提醒主子们一声啊……” 岳城的话音还没等完全落下,后脑勺就被芜菁狠狠的砸了一下。 “你打我干什么?” “你好像有病!” 没好气的瞪了岳城一眼,芜菁再不想理他,直接抬起双手挡在头顶,然后快速的往宫墙下跑去。 而在雨中拥吻着的冷月和夜九宸,此刻却仿若旁若无人,对周遭的天气也浑然不觉一般。 尤其是夜九宸,闭着双眼,死死的扣着冷月的腰|身,吻的那叫一个神情缱绻。 雨水顺着漆黑的发丝流淌而下,长而卷翘的睫羽之上,也带着浅浅的水珠,伴随着微微颤动的动作,下落着,落到了冷月的脸颊和鼻尖之上。 冷月却一直睁着眼睛。 不是因为她不不想投入,而是因为她现在和夜九宸这副架势,弄得跟拍电视剧似的,要多中二有多中二。 偏偏,夜九宸吻的忘情又投入。 冷月按捺着心底要发疯的怒气。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见冷月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夜九宸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平日里就深邃而又漆黑的眼眸,此刻在水光的映衬下,愈发的显得性感撩人了。 冷月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而夜九宸也猛地反应了过来。 “抱歉,我一时忘情,忘了你还怀有身孕……” 夜九宸死死的皱着眉头说完一句话,随即不等冷月开口,立刻上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然后二话不说的便转身上了马车。 不远处躲在宫墙下勉强能够避雨的芜菁和岳城面面相觑。 咱俩刚才为啥不上马车? 上了马车,夜九宸忙不迭的就用布巾开始给冷月擦拭,一脸的担心和焦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是我不好,等会找芜菁给你把个脉,看一下身体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帮冷月擦拭,冷月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懂了?” 夜九宸一顿。 “自然。” 冷月不信:“我说什么了?” “你说夜九宸,你能不能换个地方?” 冷月:“……” 卧槽! 自己那话除了语调之外,全都是“呜”字,他还真听懂了? 果然,妖孽就是妖孽,不是我们人类可以匹敌的。 冷月问完了问题,很快便轮到了夜九宸。 “芜菁先把药给你喂下了。” 夜九宸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就证明他心底对这件事,已经有了百分之百十足的把握。 对此,冷月倒也没什么太过狡辩的。 “她是我的人。” “我以为,你的命对她来说,比你的命令更重要。” 冷月抿了抿唇:“她是我的人。” “合格的影卫,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她不是影卫,她是我的人!” 夜九宸:“……” 不管自己说什么,冷月都是这一句话,夜九宸明白了,她这是在用这种方式表明她的态度。 自己不能动芜菁。 不过这件事也不急。 想到皇宫里面已经发生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夜九宸随即敛了敛眸光,刚好这个时候也已经帮冷月擦拭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需要换一件。 “你这样会着凉……” 说着,夜九宸就打算起身叫芜菁进来服侍冷月换衣服,但没想到还没等动弹,就见冷月已然伸手脱掉了上衣。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瞬间黑了一半。 面对夜九宸灼灼的目光,冷月倒是表现的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了?老夫老妻的,又不是没见过。 赶紧,换了衣服叫芜菁和岳城出发,这里危险。” 夜九宸“……” 夜九宸一脸的无奈,但不可否认冷月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这个时候,江听白应该已经看见了江行烈和费皇后的尸体,傅尧也已经被劫走,整个西凉,将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动荡。 所以,他们也该离开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 来日方长。 想着,夜九宸朝着冷月点了点头,随即抬手在唇边打了一个暗号。 第579章 神秘义子 独有的暗号声在宫门外响起,大雨依旧滂沱。 宫墙下的芜菁和岳城听见暗号声,顿时神色一凛,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快速的朝着马车停放的方向奔了过去。 两个人快速上马,扬起马鞭,马儿受到指令顿时嘶鸣一声,随即绝尘而去。 背后,巍峨庄严的皇宫伫立在雨中,岿然不动。 …… 江行烈驾崩的消息,快速在临安和整个西凉传开,甚至传到了大周和羌无。 虽然江行烈的死状凄惨,但江听白身为西凉太子,国又不可一日无君,况且江听白虽然平日里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无害模样,但是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位笑面虎的西凉太子,实则是一个手段狠辣,心肠狠厉的角色。 而江行烈的后宫之中虽然嫔妃众多,但大多身下没有子嗣,近来最得宠的宠妃凝香夫人,也因为听说了江行烈和费皇后的事之后,主动以身殉情。 这样一来,江听白的登基仪式进行的很顺利。 从前的西凉太子江听白,一跃成为了西凉皇帝。 江行烈和费皇后的丧仪声势浩大,最后在临安郊外的皇陵下葬。 听说下葬那日,江行烈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而且下葬过后,他便立刻投身于政事,先是修书给大周和羌无,要求停战,归还城池。 大周和羌无自然不会马上同意,但是如今的西凉皇帝已经易主,对于这位年少皇帝,不管是大周和羌无,都有着几分顾虑和忌惮。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周和羌无,亲自派人来到临安。 夏日里的夜,处处都透着燥热和憋闷。 江听白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乾华殿外,头顶是璀璨夺目的星空,脚下是西凉的大地。 他的脸上,再没有往日里的笑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从下葬那日开始,就不曾再出现过。 短短半月的时间,他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此刻他擎着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沉的望着眼前的虚空,望着眼前西凉的皇宫,却让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联营就站在江听白身后几步之遥的位置。 他微微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皇帝的背影。 现在想来,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 西凉竟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易了主,如今的这位少年皇帝,手段狠辣心思缜密的程度,竟然比江行烈还要厉害。 从前,要不就是小瞧了这位,要不就是他实在是掩藏的够深,以至于所有人都被蒙蔽了。 最初那些朝廷重臣进宫的时候,还有个别的想要对江行烈和费皇后的死提出异议,江听白当时一个都没有反驳,但是那些提出异议的重臣,却接二连三的在一天之内,全都神秘离奇死亡。 死因,也是蹊跷的很,但却让人无从追查。 所以,没有人再敢置喙江行烈和费皇后的死,也没有人再敢置喙江听白登上帝位。 当然,这些事只在朝廷重臣内部新招不算,百姓之间,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有一件事。 江听白虽然一切都看似雷厉风行,而且有条不紊,可却偏偏派人去追查冷月和夜九宸的下落,而且一定要找到这两个人。 原本,联营以为江听白是要找这两个人算账。 毕竟,江听白是怎样登上帝位的,江行烈和费皇后、还有凝香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傅尧是怎么被劫走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江听白身为西凉皇帝,最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而这些事,却清清楚楚的握在冷月和夜九宸的手里。 不只是他们,还有自己! 所以一度,联营十分担心自己的老命,甚至还向江听白请命,想要告老还乡。 然而江听白却笑着将他挽留了下来,而且吩咐前去秘密寻找冷月和夜九宸的人,一定要毫发无伤的将人带回来。 联营有些懵了。 所以,江听白找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想着,联营不禁再次定定的朝着江听白的背影望了一眼。 “师父……” 联营看的认真,想的也专注,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徒弟来到了跟前,冷不防的听见这么一声,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心脏差点没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个兔崽子,不会出个声啊!” 联营小心翼翼的朝着江听白望了一眼,随即没好气的压低了声音,朝着小徒弟呵斥了一句。 小徒弟有点冤枉。 “师父,大周的帝君已经到了临安城外了,还有羌无的使者,明日也可以抵达临安。” 联营闻声点了点头,随即朝小徒弟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小徒弟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联营却悄然的走到江听白的身边,然后弓着身子,朝着江听白说道: “皇上,大周的帝君已经到了临安城外了。” 江听白的双眼一直看着前方的虚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表情,听见了联营的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缓缓的启唇,说了一句和联营所说的问题,完全不相关的话。 “联营。” “老奴在。” “你说夜九宸和冷月,这个时候,会在西凉么?” 江听白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联营一愣,大脑也快速的旋转起来。 他也是刚刚伺候江听白,自然不比伺候江行烈那般得心应手,所以每每江听白说一句话,联营都要先在脑子里过上几遍。 “这……老奴不知。” 听见这样的回答,江听白倒也不恼。 “如果他们不在临安、不在西凉,又会在哪呢? 大周有夜陌寒在,冷月那个性子,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所以,他们会去羌无么?” “这……” 联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就闭上了嘴不回答。 而江听白自言自语了一番之后,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朝着联营吩咐道: “安排礼部的人,亲自去迎接大周帝君进城。” “是!” 江听白吩咐了一句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负手,一步一步的缓缓走进了乾华殿,就仿佛,之前谈起的关于冷月和夜九宸的话题,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联营皱着眉心。 怎么感觉,这位比从前那位,还要难伺候,难以捉摸呢? 而同一时间,郊外驿站。 夜陌寒坐在房间内,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月色。 回想起来,上一次来到临安城,还是一年之前。 他清楚的记得,临安城到通天塔的那场盛大的烟火,清楚的记得冷月在烟火之下,却依旧清冷矜贵的身影,清楚的记得,夜风棉死在自己怀中的那个夜晚…… 一切的一切,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却又宛若只发生在昨日。 物是人非,大抵不过如此。 想着,夜陌寒不禁端起酒盏,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夜九宸真的做到了。 和当初在大周时候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夺下了帝位,却拱手相送。 可惜,他这么做,结下的不是善缘,而是宿敌。 他夜陌寒不会允许冷月和夜九宸继续逍遥,想来江听白应该也不会允许。 所以这一次他亲自来到临安见江听白,亲自谈判,不单单是为了战争,和那些被大周夺下来的城池。 太久了! 他和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牵扯,已经太久了,久到他整个人都开始有些疲惫。 他现在已经清楚明白,冷月永远都不会是他生命里的那个人。 所以,有些事,必须要有个了结。 或早或晚,但必须有。 江听白这边,他有八成的把握,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羌无那边……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凝了凝眸,朝着身旁和柳青的朔风问道: “羌无那边来使的是何人,还是没有消息么?” 柳青和朔风听闻了夜陌寒的话,连忙上前。 “回禀帝君,我们的探子动用了各种手段和消息渠道,但始终都没能探听出来这次代表羌无出使来访西凉的,到底是谁。 我们所得到的信息,还是和之前一样。 说是羌无的大汉秘密收的一位义子,但至于这位义子到底是谁……” 义子! 夜陌寒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用力的攥了攥手中的酒盏。 他继位之前就曾经派了细作和探子潜伏在羌无,这么久,从未听过羌无的大汉收过什么义子。 甚至于,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收的,都没有人知晓。 就好像这位义子,是从天而降吗,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而且神秘莫测,即便是出使随行的人,都没有几个见过这位义子的庐山真面目。 到底这人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所以故意不露面呢? 夜陌寒想不通透,也想不出答案。 但不管这位义子是谁,有什么目的,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如今走到这一步,都不能阻挡他夜陌寒分毫。 “算了!” 蓦的,夜陌寒薄唇轻启,不辩情绪的淡淡说道: “不管这位义子是谁,等进了临安,总有机会能够见到。 我倒是要看看,这位神秘莫测,从天而降的义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第580章 见到不就知道了 月落日升,日月更迭,转眼便是第二日的清晨。 驿站之内,夜陌寒起床之后就被告知,西凉已经派人来亲自迎接了。 夜陌寒倒也没有多少意外,毕竟江听白的为人处世,他也不是第一天了解。 简单的修整了一番,夜陌寒随即跟着前来迎接的人进入到了临安城内。 相比较上次来,这一次的声势明显浩大了许多,只是因为江行烈和费皇后驾崩还不足一月,所以声势虽然浩大,但却没有之前那次高昂和热烈的气氛。 对此,夜陌寒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毕竟,他这一次来的目的性,明确的多,也不需要同任何人结盟。 只是,对于大多数的事情,夜陌寒都已经早有预料,但是江听白竟然没有亲自迎接,也没有安排两人见面,进了宫过之后,竟然直接就让人将夜陌寒和随行的人带到了毓庆宫内。 对此,迎接夜陌寒的人还振振有词,说是西凉对待外宾一视同仁,明日羌无的使者前来,为了不让三国之间生出嫌隙,所以所有会面,均安排在了明日。 夜陌寒坐在寝殿内,看着眼前华丽而又高贵的装潢,眼底的光却阴沉不已。 朔风和柳青跟在一旁,相互对视了一眼。 “帝君,江听白此举,怕是故意的。” 朔风说完一句,柳青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江听白相比较江行烈,心思更加缜密,手段也更加狠辣,按理来说江行烈突然暴毙驾崩,江听白即便是太子,继位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但他却只用了短短三天之间,便登上了这皇位。 想来,这当中有很多的秘辛,都是不为人所知的。 所以,按照江听白的行事准则,他应该也猜到了这一次的三国会面以及谈判,应该不会顺利,也知道帝君一定不会做出让步,所以才故意在进城第一天,就给我们来个下马威,想要搓搓帝君的锐气。” 对于柳青说的话,朔风则是嗤之以鼻。 “呵,下马威又如何? 难道我们会因此而让步?” 朔风和柳青一人一句的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夜陌寒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他只是擎着一双深沉的眼眸,暗自思忖着什么。 “帝君……” 见夜陌寒一直不说话,朔风忍不住朝着夜陌寒唤了一声,夜陌寒闻声不禁抬了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孤突然有种异样的预感。” “预感?” 柳青和朔风异口同声,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讶然。 夜陌寒点了点头。 “不好说,我们先静观其变,不管是江听白还是那位神秘的羌无大汉养子,孤现在都有点琢磨不透他们的真实目的。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最好按兵不动,一切,等见到他们二人再说。” “是!” 听夜陌寒这么一说,柳青和朔风连忙躬身应是。 毕竟眼下,他们也确实不适合太过激进。 而另外一边,乾华殿御书房内,刚刚上完早朝处理完政事的江听白,一脸疲惫的坐在桌案后,联营亲自端了热茶来给江听白。 “皇上,喝点参茶吧,国事虽然繁忙,但也要注意身体。” 江听白抬手揉了揉眉心,听闻了联营的话,随即伸手去接茶。 一边喝,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夜陌寒那边,已经安顿好了?” “回帝君的话,已经安顿在毓庆宫了。” “嗯。” 低低的从鼻孔里溢出一声,江听白随即喝了两口茶,随即将茶盏递回给联营。 “羌无那边呢?” 联营一边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接过茶盏,一边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刚刚收到消息,羌无的出使队伍已经抵达了临安城外的驿站。 礼部尚书刚刚处理完大周使团的事情,想来很快就会来向您请示。” “告诉他不用请示了,直接去城外驿站,将人接进宫。 安排在…… 华清宫内。” 华清宫,是距离毓庆宫最近的一座行宫宫殿。 江听白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联营心里也是明明白白。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下去。” “那位神秘的羌无大汉养子,还是没有露过面么?” “回皇上的话,是的,别说是咱们和大周的探子,就是他们使团的人,除了少数几个,都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大汉养子,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几个鼻子几个眼睛。” 听闻了联营的话,江听白不由得扯开唇角,笑了笑。 “自然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了,只是对方一直如此神秘,必定有原因。 朕之前还在想是什么原因,但是今早朕突然就想通了。” “皇上想通了?皇上果然英明。” “联营,朕不是父皇,你不必处处这般恭维。” 江听白不咸不淡的朝着联营看了一眼,联营也只是赔着笑弓着身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江听白微微敛了敛笑意,眼眸也随之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如果朕没有猜错,这位出使我西凉的羌无大汉养子,怕是朕和夜陌寒都认识的人。” 说着,江听白慢慢站起身,朝着窗口走了过去。 而听江听白这么一说,联营整个人都愣了。 他们认识的? 羌无人? 不应该啊! 联营正想着,就听已经走到窗口的江听白,背对着淡淡询问了一句。 “冷月和夜九宸有消息了么?” 听见江听白的问话,联营连忙凛了凛心神回应:“回皇上的话,还没有,说来也是奇怪了,这寰王和寰王妃也没长翅膀,也不会什么飞天遁地的法术,怎么一点踪迹痕迹都没有?” “呵!” 联营的话,也只是让江听白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而他这一笑,却让联营猛地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联营瞬间瞪大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江听白。 “皇上,您的意思是……” 江听白慢慢转过身。 “朕也只是猜测,是不是的,到时候见见,不就知道了?” 联营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时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去了。 “不应该啊,这才半个月时间,就算寰王和寰王妃去了羌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羌无的大汉攀上关系啊。 就算真的攀上关系了,那羌无大汉,怎会如此信任他二人,将出使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二人? 而且……” 联营自顾自的说着,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多,便连忙躬身禁声。 倒是江听白,似乎是完全不在意。 “而且什么?” “皇上恕罪,老奴不敢妄议。” “没事,朕让你说的,说便是了。” 江听白都这么说了,联营自然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如实回答道:“而且老奴以为,寰王和寰王妃既然当初走,还走的悄无声息,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回来……” 联营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江听白的脸色,见江听白只是擎着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眸光深沉的望着自己,心底顿时有点发憷。 江行烈虽然也难伺候,但是江行烈的暴虐和狠辣,是可以看得到的。 可是眼前这位有什么情绪,却从来不流露出来,就好像现在,你根本没有办法辨别出来他到底是生气,还是内心毫无波澜。 联营记得,从前的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啊。 一定是跟冷月那个面瘫呆的久了,结果都被传染的喜怒不形于色了。 哎! 难搞啊! 联营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叹息着,江听白倒是提起脚下的步子,不慌不忙的走回到桌案胖坐了下来,拿起奏折和笔,神色淡然的开始批阅起来。 “是不是,明日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冷不防的,江听白说了一句,只是一双眸子,却宛若深海一般,幽深莫测。 联营赔了赔笑,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羌无的养子会是冷月和夜九宸?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嗯,还是先让礼部的人将使团接进宫再说吧。 想着,联营立刻退出了御书房内。 临安城外,驿馆。 因为早就接到了旨意,所以驿馆的驻守官刚刚送走了大周的使团,便命人将驿馆内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番,确认无恙了,这才亲自带人站到驿馆外,等待羌无使团的到来。 他们在驿馆当差的人,要么一年到头来,都闲的没什么事干,要么就赶上那一段时间,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而且能来皇家驿馆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所以还要时刻提放着小心翼翼的,别闹出什么岔子。 不然,真的有可能性命不保。 想到这里,驻守官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身旁的随从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 “大人,这羌无的使团什么时候到啊,咱们这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听闻了随从的话,驻守官不禁眼睛一瞪。 “小心说话,不要命了你!” 随从见状,连忙垂了垂头。 “属下知错。” “等一个时辰怎么了?就是让你这么站在这里等上一天,你也不能放个屁出来。 我可警告你,这羌无人都是来自大漠蛮荒,个个不讲理是出了名的,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好了。 千万别连累我,听见没?” 第581章 丑出天际了 驻守官的话让随从不由得一阵唏嘘,连忙低头应是。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响起,驻守官等人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敛起心神,扬起笑脸,准备迎接。 只是,马蹄声越来越近,驻守官和其他人也随即发现了不对劲。 不远处,伴随着尘土飞扬,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骑着骏马,英姿飒爽,越来越近,但明明使团的队伍应该是浩浩荡荡,就算不是声势浩大,好歹也得有个几十人才对。 这怎么才一个人呢? 驻守官虽然刚刚训斥自己的手下有板有眼,但实则站了一个时辰,也是累到不行。 毕竟昨日,可是伺候了大周的使团一整日,今早还起了个大早将人送走,又收拾了好大一通,结果这会子听见马蹄声以为是羌无的使团来了,却只来了一个人? 驻守官一张老脸顿时就拉了下来,眉毛也都挤在了一起,没好气的看着那匹越来越近的马,和马上越来越近的人。 之前刚被驻守官训过的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触霉头,再次上前小声询问道:“大人,这羌无使团,就一个人?” “我怎么知道?” 驻守官冷冷的训斥了一句,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大可能。 估计这人可能不是羌无使团的。 但是刚刚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激情,摆出来的笑脸,这会子突然间就卸了下去,就好像你这边刚把火点着,结果对面来个人上来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就给你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熊熊燃烧的小火苗也瞬间被熄灭了个彻彻底底。 那种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马匹此时已经来到了驻守官面前,上面的人也随之翻身而下,站在了驻守官对面。 驻守官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一身大漠人的打扮,穿着双衽的长袍,衣摆绣了一圈金色的祥云暗纹,头发自然的披散在肩膀和脊背,头上戴一顶帽子。 虽然是一身男子装扮,但是人却有点纤瘦弱小,而且脸长得也有点……对不起观众。 说丑,已经不足以概括这个人的长相了。 驻守官觉得自己活到这么大岁数,好歹也见过世间百态了,可是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一个人。 两只眼睛小的就像是两条缝,睁开和不睁开几乎没啥区别,鼻子反而大的出奇,几乎占据了一整张脸三分之一的面积,嘴唇也是出奇的厚,嘴边还有一颗长了毛痣…… 反正就是丑就对了! 驻守官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还真是第一次见丑的如此惊为天人的人。 但他们毕竟是有差事在身,所以这个时候,也不能将眼前的人当做视而不见。 毕竟,羌无的使团没有出现,结果单独出现了一个大漠而来打扮的人,他们身为驿馆的人,自然要询问清楚。 顿了顿,驻守官上前一步。 “敢问阁下……” “看不出来?” 驻守官刚一开口,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那人冷冷打断。 而且听见了对方的声音,驻守官才发现,这个人的说话声音有点尖细,而且这尖细之中,还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凉,仿佛能够在一瞬间就将人整个封冻住。 而且这样近的距离下,驻守官也得以看见这人的眼睛。 这人虽然个头不大,身材也很瘦弱,但是偏偏长了一双如古井般,深沉、凄冷、却又无波无澜的眼眸。 那双眼眸,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般,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这双眼睛下,都能无所遁形。 驻守官是面过圣的人,在一国帝王的眼睛里,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气势,而偏偏,在这个人的眼睛里感受到了。 那种强大的、高高在上、宛若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睥睨苍生的气势。 驻守官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再想到,这人虽然一身羌无人打扮,但却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驻守官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这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驻守官立刻敛起心神,赔上笑脸,恭恭敬敬的朝着来人行了个礼。 “下官乃西凉驿馆驻守官,奉皇上旨意在此恭迎羌无尊贵的使者……” “行了,客套话别说了。” 驻守官再一次没有意外的,被打断了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饶是驻守官脾气好,心里也有点不爽。 这人怎么没礼貌呢? 不让人把话说完。 而且看起来挺平静淡漠的一个人,咋这么暴躁、这么没有耐心呢? 个头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命人带大人下去休息。” 说着,驻守官又顺着那人的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再没有其他人随行而来,不由得疑惑着朝着来人询问道:“不知贵国使团的其他人员,现在何处?” “我来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他们不经过这条路来驿馆休息了。” “这……” 那人说了一句,便直接将马顺手交给了驻守官的手下,随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的就往驿馆内走。 驻守官有点懵逼。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们会从另外一条路直接进入到临安城,你呢,只负责把我接待好,其他的,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懂?” 不带什么情绪的说完一番话,那人便面瘫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进入到驿馆内,留下驻守官和其他一大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羌无,玩的是什么套路? “大人,这面瘫脸说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熟悉的对话响起,驻守官没好气的朝着手下的人训斥道:“先别说没用的,这人既然是羌无使团的人,就得先招待好,看见没,我之前跟你们说什么来着? 羌无那种蛮荒地方来的人,一个个没礼貌不说,还面瘫暴躁,你们都小心点伺候着。 然后马上去禀告礼部,说羌无使团只有一个人来到了驿馆,其他人要从别的路直接进入到临安,让他们注意一下。” “是!” 驻守官吩咐完,便连忙带着人进入到驿馆内。 驿馆大厅内,那位羌无的面瘫神秘人正坐在椅子上,无波无澜的四下观看着,驻守官朝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亲自上前。 “大人长途跋涉,一定累极了,房间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大人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这驿馆重新装的倒是比以前好不少。” 面瘫脸一句话出口,驻守官顿时一愣。 “大人知道这驿馆重新修整过?” “嗯啊,去年这里不是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么?” 面瘫脸淡淡的一句话,却让驻守官的眉心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 都说羌无人在临安城内安插了不少的细作,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所言不假。 不然的话,他一个远在大漠的羌无人,是如何得知临安城外的驿馆曾经被人放过火呢? 看来,这次羌无人来访,怕是来者不善啊。 作为驻守官,这些讯息,自然是要上报的,只是眼下,其他的羌无人都要直接进入到临安,而这一个却跑到这驿馆来,着实让驻守官有点琢磨不透。 就算是探听消息,他这一个小小的驿馆,怕是也探听不到什么吧? 所以,这面瘫脸来着干嘛来了? 想着,驻守官随即露出一副职业性的笑容,“不知大人独自一人前来,所谓何事?” 听闻了驻守官的话,面瘫脸不由得慢慢转了转眸,擎着一张寡淡冷漠的脸,和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不辩情绪的朝着驻守官看了过来,但却没有说话。 驻守官一愣,下意识的也看了看自己,确定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不由得想要朝面瘫脸询问。 然而还没等开口,就见驿馆内突然间进来几个人。 看见为首的礼部的人,面瘫脸随即轻轻抬了抬下巴,慢慢站起身。 “我来等他。” 驻守官:“???” 礼部的人:“???” 两个人两脸懵逼的看着面瘫脸朝门口走去,驻守官一脸疑问的看着礼部尚书。 这人说等你的? 礼部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我半路碰到你的人,才知道的消息,现在也才刚到啊。 两人无声的用眼神交流着,而面瘫脸此时已经走到了驿馆的门口,察觉到没人跟上来,不禁顿住脚下的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愣着干什么?不是来接我进宫的么?走啊。” 礼部的人:“啊?啊!是!下官遵命!” 说着,上前一步:“不知大人可否将腰牌给下官过目一下……” 礼部的人刚说了一半,就感觉到一股疾风,冷不防的朝着他的脸砸了过来,他本能的后退两步,待到看清楚面前擎着的牌子时,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 上面的字虽然是羌无的字,但是却写的清清楚楚。 大武士! 羌无的皇室子弟,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十分受器重的人,这个人不但负责教导羌无的皇室子弟,还要负责为其出谋划策, 这样的人,名曰,大武士。 第582章 讲不讲理? 驻守官、礼部、以及一屋子的人,都懵逼了。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又瘦又小,还丑出天际了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一名大武士。 要知道,这些大武士就相当于是羌无皇族人身边最有身份、有地位、也最信任的人,有朝一日登上帝位,他们他们身边的大武士,便会成为羌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礼部前来奉命迎接的人看清了牌子,立刻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后退一步,躬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面瘫脸大武士不紧不慢的收起腰牌,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现在可以走了么?” “大人请随下官这边请!” 礼部人恭敬的说了一句,随即立刻来到门口,半弓着身子示意面瘫脸大武士可以出发了。 面瘫脸大武士倒也没含糊,见状便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出去。 驻守官和手下的人看着礼部的人和面瘫脸离开,站在原地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说好的羌无使团没等来,居然等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关键是,这人来干啥来了啊? 迎接的队伍不疾不徐的朝着临安城的城门驶去,面瘫脸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却优哉游哉、不紧不慢的走着。 礼部的人时不时的把目光对准面瘫脸,他之前听说过许多关于羌无大武士的事情,但实在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见上一个。 只是这人的相貌…… 是不是羌无人都长这个德行? 当然,这些疑问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出来。 好在,进城,进宫都很顺利。 将人安置在华清宫之后,礼部的人便退了下去,第一时间前往乾华殿复命。 真正的使团从其他处直接进入临安,偏偏派了一个大武士单独前往驿馆,羌无人这番操作背后的含义,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花心思猜测。 彼时,江听白正坐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 他刚刚登基,每天都有批阅不完的奏折和处理不完的政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那么多。 但听到礼部的人前来禀报,江听白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慢慢抬起头,擎着一双深邃漆黑而又波澜不惊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前来禀报的人。 联营看了看江听白,随即朝着礼部的人挥了挥手。 礼部的人顿时心领神会,朝着江听白磕了一个头,便悄然退了下去。 联营走到江听白跟前。 “皇上,这羌无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呵!” 江听白闻言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朝着联营吩咐道。 “移驾华清宫。” “皇上?” 江听白的话让联营一愣:“您之前不是说,在明日宫宴之前,不会见大周或者羌无的人么?怎么?” “羌无大汉的义子从另外的城门直接进入临安,而派了一命大武士单独前来,为的就是想要提前见一见朕,对方既然如此煞费苦心,朕当然要去见一见了?” 江听白一边说一边往御书房外走,联营皱着老脸,一脸匪夷所思。 江听白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再说就算真的是这样,按照江听白以前的行事准则,即便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去的呀。 这咋现在变化这么大呢? 联营跟在江听白身后,心里不住的嘀咕着,而江听白却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竟然猜到了联营心中的疑惑。 “是不是在想,朕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啊?皇上恕罪,老奴……” “没事!” 联营急急忙忙的向江听白告罪,江听白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从前的江听白,确实不会出现。 但如今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西凉国的太子了。”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发人深省的话之后,江听白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而是径直朝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联营神色凝重的跟在江听白的身后。 同一时间,毓庆宫内,夜陌寒也得到了消息。 “只有一个人?” 夜陌寒剑眉微凛着,黑眸翻涌而又深沉,像是在琢磨些什么。 朔风上前一步:“帝君,羌无那边搞什么鬼?他们故意这么做,该不会是想要偷偷和这西凉的皇上见面,然后私下里达成什么协议吧?” 听朔风这么一说,柳青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凝重:“是啊帝君,这一点,我们确实不得不防。” 夜陌寒微抿着唇,双手肆意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在扶手上敲击着。 见夜陌寒不说话,柳青和朔风也不好在说什么。 蓦的,夜陌寒突然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大武士!呵!” 说罢,夜陌寒站起身,“我们距离华清宫如此之近,既然羌无的使者已经抵达,作为先到一步的我们,自然是要去见一下了。” 说完,夜陌寒已然提步往外走。 柳青和朔风闻言,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也连忙跟在夜陌寒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此时的华清宫内,大武士正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被驻守官和礼部的人尊称丑出天际的一张脸,正面瘫着不带一丝表情,只是一双眸子,却清冷寒凉的,让人心惊。 那双眸子淡淡的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终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羌无的使团应该已经进入到临安城内了吧? 一想到这里,面瘫脸大武士整个人就烦躁不已,只觉得心里的小人快要把墙抠露了。 为啥偏偏她这么命苦,要来打这个先锋头阵? 为啥老天爷那么不讲究,那么多根长签,要让她抽中那唯一的一根断签?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赶紧抱紧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大人!” 就在这时,华清宫内负责侍奉的婢女突然在殿门外轻声说了一句:“大周帝君来了。” 谁? 听闻了婢女的话,面瘫脸大武士顿时眉峰一凛,几乎是想都没想的,直接脱口而出道:“不见!” 她刚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呢,狗东西就来打扰她。 烦不烦? 然而面瘫脸大武士一句话说完,紧接着就有另外一个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是不凑巧,孤已经来了!” 面瘫脸大武士:“……” 话落,他已然听见了殿内由远至近响起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一步一定。 无奈,面瘫脸大武士只能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朝着那个已经靠近的身影,躬身行了个礼。 “羌无八皇子大武士,奇犽,见过大周帝君,帝君陛下洪福齐天。” 夜陌寒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纤细瘦小的大武士,不由得皱了皱眉。 “大武士免礼。” “谢帝君。” 面瘫脸大武士回了一句,随即直立起身子,只是头却微微的垂着,看起来一副恭敬谦卑的样子。 夜陌寒顿了顿,“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大武士不乐意了。 “帝君是来看人相貌的?” “呵,孤总要知道,孤此时的说话对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下官没让帝君跟下官说话。” 冷不防的一句话,让夜陌寒不由得一个怔楞,脸上的表情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至于身后跟着的柳青和朔风,则是立刻表情严肃的上前一步。 “大胆!居然敢对帝君陛下不敬。” 面瘫脸大武士:“……” 讲不讲理你们? 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老子都说不见了,你们还非得往里冲。 不敬都是客气了。 这要放在老娘那个世界那个年代,高低告你们个擅闯民宅。 夜陌寒朝着柳青和朔风摆手示意了一下,一双如鹰隼般锐利无比的眸子,却始终落在面前的大武士身上。 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刚刚他说那句话的语气,居然和某个人,一模一样。 难道会是…… 想到这里,夜陌寒周身顿时一冷,随即薄唇轻轻张启,用充满气势不容反驳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抬起头来,孤不想说第二遍!” 大武士:“……” 你说你奶奶个爪! 要不是老娘现在…… 算了! 临行前有人交代了,一定要忍,一定不能闹事,还逼着自己发了毒誓。 不就是看看么? 她还就不相信了,就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和这副嗓音,还能被认出来怎么得? 想着,大武士慢慢的,不急不慌的抬起了头,擎着一双如深井般死寂的、波澜不惊的眸子,毫不示弱的朝着夜陌寒回看了过去。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柳青和朔风看着大武士那张五官奇特,长相怪异的脸,只觉得胸口提着的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 这也太丑了! 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夜陌寒也微微有些讶异。 但是讶异过后,黑眸却随之微微眯了起来。 相貌可以改变,声音也可以改变,但唯独一个人的眼睛,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 这样寡淡清冷的眼眸,这样宛若蒙着寒霜一般,透着寒凉的眸光,这么多年来,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 而且,终身难忘。 第583章 还是冷月比较好听 夜陌寒胸膛里一颗心,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剧烈跳动起来,像是一头被困住的,发狂了的野兽一般,横冲直撞的,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盯着那双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端倪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想要向前提步,去靠近。 可是那双眼睛投射出来的光芒,却让他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根本就无法动弹。 上一次见,还是在大周的军营之中。 她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如今,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虽然易了容,也换了身份,但她或许可以骗的了所有的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 只是,夜陌寒有一点却很怀疑。 到底她是怎么用短短的时间,就摇身一变,成为羌无皇室的大武士的? 她现在是大武士,那夜九宸呢? 一时间,夜陌寒脑海里窜出许多疑问,让他心底陡然间腾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将面前的人禁锢起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询问清楚。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果羌无来的人是他们的话,那么这场谈判,怕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了。 面瘫脸大武士微扬着下巴,看着夜陌寒眼底流转而又闪烁的光亮,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过了,帝君陛下还有事么?” 沙哑粗犷的声音让夜陌寒的思绪一下子恢复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攥了攥垂在身侧的双手,又松开。 嘴角,也顺势一挑。 “本来是有的。” 本来? “不过现在没了,大武士好好休息,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说完,夜陌寒意味深长的朝着面瘫脸大武士看了一眼,随即便转身朝门外走。 面瘫脸大武士站在原地,眸光深沉的盯着夜陌寒的背影。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夜陌寒却猛地顿住脚下的步子,转过身来,用锐利而又带着穿透力的逼仄目光,朝着面瘫脸大武士直直的看了过来。 大武士眉心一皱。 “还有事?” “你说呢?” 这一次说完,夜陌寒没有再做停留,也没有等大武士的回答,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大武士站在原地,毫不客气的翻了个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狗东西! 还挺能整事。 朔风和柳青不知道夜陌寒为什么来了之后什么都没说就突然离开,但两人却都明显的察觉到,夜陌寒见过这位大武士之后,心情明显有所好转。 脚下的步子轻松自是不必说了,就连嘴角,都浅浅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这是咋的了? 受啥刺激了? 夜陌寒啥时候对长得那么别出心裁的人,感兴趣了? 柳青和朔风心照不宣的彼此对视着,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担忧。 而这边夜陌寒前脚刚一离开,大武士重新坐到椅子上,屁股还没等再次坐热,就听宫女来报,说西凉的皇上到了。 大武士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这一个个的狗东西,没完没了了是吧? 就说这个签抽的…… 想着,大武士抬起两只手,狠狠的用左手抽了右手一下! 就赖你!就赖你! 江听白刚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屋内的人长相奇丑无比,双眼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清冷,甚至还带着几分懊悔和愤恨,十分用力的抽自己。 江听白:“……” 这个世界怎么了? 怎么随处都能见到像冷月一样,精神不怎么正常,行为还十分吊诡的人? 而大武士正抽着,就感受到了前方一道笔直的目光朝着自己投射而来。 大武士:“……” 玩球了,被人看见了。 这回人设……哎?对了,她现在没有人设啊! 想着,大武士立刻收回手,板起脸,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江听白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奇犽见过皇上。” 江听白看着大武士那张脸,那双眸,没有意外的和夜陌寒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只是,他的怔楞时间要比夜陌寒短了许多。 “联营。” “老奴在。” “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背对着联营,江听白突然吩咐了一句,联营闻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朝着大武士看了一眼,虽然心中疑惑,但毕竟是江听白亲自吩咐下来的,他也就只有听命的份。 “是!” 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联营随即带着人退了出去,还很善解人意的帮江听白和大武士将门关了上。 殿内,顿时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江听白望着大武士,大武士也望着江听白。 片刻,还是江听白先开口。 “你叫奇犽?” 一边说,江听白一边提步,朝着大武士走了过去。 大武士淡淡的扫了江听白一眼:“回皇上的话,正是。” “是你大爷!” 说话间,江听白已然走到了大武士的面前,待到大武士话音刚一落下,他就猝不及防的爆了一句粗口,顺势抬起手在大武士的额头重重的拍了一下。 大武士整个人都不好了,捂着额头,没好气的瞪着江听白。、 “怎么的,西凉的礼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致了?” “装,接着装!” 看着大武士一本正经的模样,江听白顿时似笑非笑起来,擎着一双眼眸,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矮上一头的人,眼含挑衅。 他可是和她一起易容过的人,别人认不出来,他还认不出来么? 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装的这个正经啊。 江听白觉得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而偏偏,大武士还是绷着一张脸,面瘫一样的,回看向江听白。 “皇上说什么呢?下官听不懂?” “你……” 见大武士还是如此说辞,江听白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行!” 抬起手,意有所指的朝着大武士点了点,江听白随即重重点下头,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想装就继续装,朕还就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你得先告诉朕,你和夜九宸到底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离开的?这段时间,朕派了人四下寻找你们,可是你们两个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没想到现在再出现,居然给了朕这么大一个惊喜。” 说着,江听白开始上下打量起了大武士:“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羌无的皇室身边最有身份地位的大武士,可以啊! 以前还真是我小瞧了你的本事。 说说吧,你是大武士,夜九宸是什么? 羌无大汉的养子?” 江听白自顾自的说着,可是面前的大武士从始至终,都绷着一张面瘫脸,用看地主家傻儿子一般,同情的目光看着江听白。 待到江听白一番话全部说完,这才一本正经的开口: “皇上,你说什么呢?乱乱的,下官听不懂。 有病赶紧看病去,我又不是大夫。” 大武士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随即白了江听白一眼,而这一句话,这一番举动,更加确定了江听白的判断。 除了那个人,没人会用,也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 不过,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西凉的君王,可是面对面前人一如从前的态度,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反而觉得十分开心。 想着,江听白不禁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甚至还大胆的伸出手,一把揪住大武士嘴边那颗大黑痣上面长出来的冒。 “我说,你这也弄的太丑了。” 虽然是假的,但是大武士被这么一拽,还是有些不爽。 毫不客气的拍掉江听白的手,大武士有点忍无可忍了:“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牙给你掰了! 而偏偏,江听白像是没听见对方的警告一般。 “还有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奇犽? 啧啧啧……” 江听白砸了咂嘴,大武士顿时脸色一冷:“怎么得?” “太难听了,我还是觉得……” 说着,江听白猛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将脸凑到大武士的跟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间拉近。 四目相对,江听白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菲薄的唇一张一翕,缓缓吐出几个字: “冷月,比较好听。” 大武士:“……” 哎! 就说吧! 就说吧! 江听白这狗东西精的要命,这种安个尾巴就是猴的人,怎么可能骗得过嘛! 没错! 她就是冷月,如假包换的冷月。 只是现在因为一些原因,即便江听白已经认出了她,她还是不能够泄露身份。 好在,她和夜九宸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瞒着江听白,不然的话,来的人也就不会是她了。 对于这一点,江听白心中也是清楚的很,所以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什么。 顿了顿,冷月没好气的开口。 “说完了么?说完了哪凉快哪呆着去,怎么的,当皇上不忙,都有时间出来扯皮了?” “当然不是!” 听冷月这么一说,江听白立刻重重叹息了一声。 “你都不知道,我都快要忙死了。” 第584章 你可像个人吧 江听白一改登基之后的庄重严肃,突然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一样,在冷月面前表现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的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冷月不为所动,一脸正经:“你可像个人吧。” 江听白:“……” 他实在是有点不明白,自己这样怎么就不像人了? 冷月不理会江听白脸上五光十色煞是精彩的神色,转头走了两步,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抬起眼,冷冷的朝着江听白看了过去。 江听白被这张丑出了天际的脸看的实在是有点浑身不自然。 “我说,咱商量个事呗?” “不行!没得商量。” 江听白瘪着嘴:“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什么事都不行,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你不是皇上么?你不是忙得要死么?在我这耗着干嘛?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还有,好好一国君王,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面对冷月的谆谆教导,江听白倒是不以为意,而是提步大摇大摆一点不注意形象的走到冷月身旁的位置,也坐了下来。 自从登基以后,他每天谨言慎行,时刻记着自己是西凉的君王,所以说话、做事、走路、举止,都十分的在意。 而这样的他,却不是真正的他。 他不知道江行烈几十年如一日这样过来,是不是也会觉得累,但他是真的觉得很疲累。 面具这种东西,他早就习惯了戴。 如果没有冷月,或许他的一生,都会这样下去。 可是自从遇到了冷月、遇到了夜九宸,感受到了那种潇洒不羁、肆意妄为的生活之后,便像是被施了法咒、感受到了魔力一般。 此刻,冷月出现,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就和从前一样,不必在意表情、不必在意说话的语气、气势、更加不必在意自己走路和坐下的姿势。 所以见到冷月,江听白才猛地发现,原来心底的开心和恣意,是多过疑惑的。 即便,他还是有很多问题需要冷月来解答,但是此刻,他却想要多体会一会儿这样的状态。 毕竟,这样的江听白对如今的江听白来说,已然是奢侈。 “我天天都在意,只有在你和夜九宸的面前,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蓦的,江听白一句毫无征兆的话,让冷月都不由得微微一顿。 他不是没见过江听白各种各样的样子,只是眼前这个委屈的,疲惫不堪,却又无奈的江听白,倒是冷月第一见。 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发挥了一丁点的母性,生平第一次,冷月倒是没有毫不客气的怼回去,而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像是默认了江听白在自己身边短暂的放肆。 而江听白察觉到了冷月的默许,嘴角也不由得向上扬了扬。 有朋友就是好。 “对了,你不是都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么?怎么夜九宸还让你一个人…… 不是我说你,冷月,你也太不注意了吧。 别的女人怀了身孕,你都恨不能躺在床上连动都不动弹一下,你可好、边境、战场、皇宫、杀人放火……就没见有你不能干的事。 还说我? 我看你才应该有点自觉才对!” 江听白一边说一边撇嘴,这么数落冷月一番,忽然间有种大仇得报的释然,让他整个人都畅快不已。 只是,话音落下还不等眨个眼的功夫,后脑勺冷不防的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江听白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睛也瞪大了,仿佛瞬间石化了一般。 他没出现幻觉吧? 冷月居然打他后脑勺? “我……” “你什么你?” 江听白瞪着眼睛看向冷月,冷月却是绷着一张脸,无比平静。 “朕现在可是西凉的皇上,你居然如此大不敬!” “啪——” 江听白气势满满的朝着冷月说了一句,没想到刚说完,后脑勺就再次被人猝不及防的拍了一下。 冷月认真脸:“打的就是你西凉的皇上,有意见么?” 江听白:“……” “有意见保留,反正你说出来我也不会改。” 江听白再次:“……”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寡淡清冷面瘫着脸,一个怒目圆撑怒气满满,无声的对视着,三秒钟过后,江听白却猝不及防的笑了起来。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但为什么这样的感觉,竟然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而冷月定睛看着面露笑意的江听白,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孩子这是咋的了? 被自己两巴掌给拍傻了? 怎么挨打还傻乐呢? 这也太不扛揍了。 “我活到这么大,好像你是第一个,敢动手打我的人。” 冷月没听出江听白话语之中的感慨,“那是你早没遇见我,早遇见我,早你就挨揍了。” 江听白今天第三次:“……” 算了! 还是别跟冷月聊这些比较有深度的话题了,她理解不了。 顿了顿,江听白立刻将心底那些感慨和唏嘘全都收了起来,定了定心神,一本正经的朝着冷月问道: “好了,说正事吧。 你是怎么成为羌无大武士的? 还有,你成为了羌无的大武士,那夜九宸呢? 是不是,那位出使西凉,传说中神秘的羌无大汉义子,就是夜九宸?” 冷月早就知道江听白会憋不住问出来,所以现在听到这个问题,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是。” “不是?” 显然,冷月的答案让江听白吃了一惊。 “不是他的话,会是谁?” “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 江听白快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整遍所有他认识的,能和冷月扯上关系还关系匪浅,同时又有资格成为羌无大汉义子的人,但是最终也没想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冷宵。” “谁?” 江听白觉得今天自己的脑回路和接受能力有点直线下降,自从冷月出现以后,简直是一个又一个晴天大惊雷,猝不及防的一下一下的劈砍下来,劈的他整个人都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而看见江听白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冷月不由得挑了挑眉。 “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意外不意外?” 要知道她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一个反应。 只不过,一向面瘫惯了的她,没有像江听白表现的这么明显罢了。 江听白此刻的兴致已经完全被冷月勾了起来,什么国事、什么大周帝君夜陌寒、什么谈判,统统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甚至于,他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直接抓住冷月的袖子,不依不饶道:“快快快,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月和夜九宸一早就商量过,这件事情没打算瞒着江听白,只是早一点让他知道或者是晚一点让他知道的区别。 现在看见江听白这副架势,冷月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说,这货恐怕就赖在这不走了。 而且,明天就是三国会面,提早让江听白知道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没有好处。 就是一想到要说很多话,冷月整个人就有点烦躁。 顿了顿,冷月没好气的开口。 “我从头到尾给你仔仔细细的讲一遍,中间不管你有什么问题,都不许打断我,但凡你打断我一次,我就不再说了,懂?” “懂!” 江听白将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一样,此刻他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哪里还管那么多。 见江听白保证好了,冷月这才娓娓道来。 …… 冷宵是冷家几个被送往羌无的人之中,最先醒过来的。 虽然他之前中了五石散的毒,身体一度很虚弱,甚至连武功都废的差不多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好好的修整调养自己,倒是慢慢开始恢复状态。 原本,他还和梁浅在房间内睡觉,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所吵醒。 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冷宵心底顿时一惊,下意识的转身去看身边,但是身边哪里还有梁浅的身影?有的,只是一大堆香味刺鼻的香料。 从前当杀手的经验让冷宵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先弄清楚了自己所出的状况。 眼前漆黑一片,只有浅浅的光线顺着缝隙透进来,外面的马蹄声和车辙声阵阵,而他所出的空间密闭而又有限—— 所以,他是被人关在了装香料的箱子里,带出了王府? 能从王府将人带走的,放眼整个西凉,也就那么几个人。 冷宵心中快速的思忖了一番,最后决定暂且先按兵不动。 而且他不知道这些掳走他的人,到底是只掳了他一个,还是连带着梁浅和其他人。 但是目的,总归只有一个。 他无仇无怨,在西凉几乎不认识什么人,所以这些人不管是谁的人,掳走自己的目的,都是为了对付冷月和夜九宸。 不说夜九宸,就说冷月对他的恩情,就早早不是从前留他一命的那么简单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冷月,或许他都没有可能挺过五石散。 第585章 所为哪般啊 为了冷月,冷宵知道即便是自己的这条命,都可以豁出去,所以现在只是被劫持掳走,又有什么大不了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暂时静观其变,找个机会弄清楚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然后尽快的告诉给冷月,让冷月有所提防。 最重要的,他还要探明对方是只掳走了他自己,还是还有其他的冷家人。 如果有,他还要找机会将人救出来。 毕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冷家这些老弱妇孺之中,能够指望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冷宵就一直安静的躺在箱子内,侧耳仔细的倾听外面的动静。 就这样,从白日到黑夜,马蹄和车辙声终是安稳了下来。 冷宵感到有脚步声靠近。 蓦的,箱子的盖子被人打开,冷宵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佯装着还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而对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拉过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片刻之后,似乎是确定了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才转身离去。 冷宵听见旁边似乎还有箱子被打开的声音,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果然! 对方没有只带走自己,还有其他的冷家人。 而且听数量,应该是除了冷月和夜九宸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带来了。 有些难办了。 而且刚刚他通过声音,已经辨别出来了对方的人数最起码有十几个,而他只有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到最佳的巅峰状态,所以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对抗匹敌。 这种时候,他只能还和之前一样,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冷宵一动不动的躺在木箱之内,感受着周围距离较远的呼吸和脚步声,想了想,随即悄然的睁开眼睛。 入目,是如墨染一般深蓝色的天空,繁星璀璨而又夺目,景致倒是美丽。 只是他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欣赏什么美景。 冷宵尽量的放慢自己的动作,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悄悄从箱子内一点一点探出头。 不远处的火光下,围着几个人,另外还有几个人,在四周巡视着,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武功高地,所以冷宵只能控制自己的气息不暴露出目标,然后在朝身边看去。 身边还停放着几辆马车,马车上都放着和自己所用的一样的木箱子。 冷宵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 不算他的正好五个箱子,五个人。 也就是说,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冯妈妈和罗小玉,全都在这里。 而对方也正如他之前判断的那般,一共十二个人,而且从气息、脚步上都能分辨出,个个武功高强。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或许还有以一抵二的可能,但是现在,一对一的话,都没有十足的胜算了。 怎么办? 这些人虽然一路以来都没有伤害自己和冷家人,但是要他们带到哪里去?路上会不会有其他的机会可以逃跑? 自己醒过来了,那其他人呢? 自己要怎么做? 一时间,冷宵心急如焚,一团乱麻。 这个时候,他忽然很羡慕冷月和夜九宸,如果是他们的话,别说是面对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再难的窘境,他们也会想到办法,化险为夷的吧。 自己真是没用! 思及此,冷宵不由得垂下眼眸,用力攥了攥拳。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起,冷宵心神一凛,正要回到木箱之中,抬眼间却发现对面正在围着火堆的几个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一个人。 此刻,那个人正面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瞬不眨。 一瞬间,四目相触,冷宵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冷家人受到伤害。 最初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检查过,他的佩剑就放在身旁,而且腰间一直携带的匕首,也没有被收走。 也就是说…… 电光火石间,冷宵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猛地一个跃身而起,顺势抄起身旁的佩剑,在半空中快速的将剑身和剑鞘分离开来,然后不由分说的提着剑,朝着火堆旁围着的那几个人就进攻而去。 说他孤注一掷也好,说他有勇无谋太过冲动也好,他这条命是冷月给的,一而再、再而三,他此生已然无以为报,只有保住冷家的人,才算是给冷月最好的交代。 所以此刻,他攻击而去,眼神却无比的笃定而壮烈。 只是,让他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除去最先发现他的那个人之外,其他几人此时也已经发现了他醒过来的事情,但是见他提剑而去,却没有一个人有所反应。 比如拔剑对峙啊,厉声制止啊……等等,等等,都没有。 他们只是纷纷站起身,诧异而又……不诧异的看着剑锋凌厉,气势肃杀的他。 然后下一秒,不约而同的屈起双膝,跪、了、下、来! 跪? 冷宵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懵逼了,还为了怕自己看错了,及时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是一群人跪在自己面前之后,及时的收住了剑势,站在了地面上。 冷宵拎着剑,擎着一双充满迷茫的眼眸,看着眼前这群人,脑海里只觉得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个状况? 这群人是被自己的气势吓到了? 不能够啊。 那好端端的给自己跪下干啥? 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绑匪给人质下跪的,所为哪般啊?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冷宵大脑空白,心中凌乱,就在他不知道该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冷不防的见那群人异口同声的朝自己喊道: “见过大公子!” 冷宵整个人都不好了。 越来越懵逼了。 所以,谁能来告诉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好在,这个告诉他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很快就从那群跪着的人群里冒出头来。 看起来,应该是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个,他朝着冷宵双手一抱拳,然后便自报了身份,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的向冷宵解释了一遍。 听完了解释,冷宵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劫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好妹夫,夜九宸。 然后冷月不但知情了,一个人跑了,还将他们都留下了。 这…… 冷宵心情有点复杂,像是一瞬间打翻了五味瓶。 所以,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还是有点懵呢? 那几个人见冷宵还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担忧。 “大公子?” “没事,你让我先缓缓。” 好在,冷宵缓过来的也算快,毕竟不是外人的话,冷家人就没有危险了。 所以,他先命令人将冷家人都抬了出来,然后再各自喂下解药,很快,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包括冯妈妈和罗小玉都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的反应,跟冷宵差不多。 这回好了,冷宵觉得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个人懵逼了。 现在是六脸懵逼,一个都不少。 之前向冷宵解释的那个人又耐着性子向冷迟等人解释了一番,等到大家都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子事以后,冷迟的火爆脾气最先按捺不住。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老子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第一次见到有女儿女婿敢绑老子的,真是反了天了!” 冷迟一连说了好几句反了天了,足以体现出了他此刻的愤怒和无奈。 冷宵是最先知情的,自然也最先平静下来。 顿了顿,他朝为首的影卫问道。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身处羌无了?” “回大公子的话,是的。” “那接下来,按照冷月和夜九宸的安排,我们该如何做?” “回大公子的话,等会我们会换上羌无人的衣服掩人耳目,然后再悄悄前进部落之中,主子已经安排好了,部落里有接应我们的人,是自己人。” 听冷宵和影卫这么一说,冷迟又不干了。 “这可不行,怎么得,他们一声不吭的就绑了老子,现在老子还得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做? 做梦! 绝对是做梦! 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就要回西凉,回临安,看我把那两个小兔崽子吊在树上,怎么教训。” 看见冷迟铁青着一张脸,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冷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月儿还怀着身孕呢,吊不得!” 冷迟:“……” 对哈! 那小兔崽子肚子里还有他的孙子呢。 “那就先欠着,等孩子生下来再吊!” 冷迟一句话说完,现场随之安静了三秒,紧接着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冷迟最先还绷着脸,见大家都笑了起来,自己也开始忍俊不禁。 气归气,可是他心里明白,冷月和夜九宸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安全。 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另外一件事。 他们两人这次要做的事,无比的凶险。 从前他们二人做任何事,都不会将家人送走,如今却这么做…… 一想到这里,冷迟心底就涌起浓浓的担忧和不安。 顿了顿,冷迟看向冷宵。 “宵儿,你带着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我回临安。” “不行!” 冷宵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将冷迟的提议给否决了。 第586章 过去,到底是谁? 冷宵纤瘦刚毅的面容之上,带着不容抗拒反驳的笃定,一双黑眸投射出的光亮,让冷迟不禁微微有些怔楞。 冷宵自从改姓冷,成为了冷家的义子之后,每每出现都是一副恭顺谦卑,稳重少言的模样,冷迟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冷宵。 他宛若像是变了一个人,即便是身中五石散之毒,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模样。 这样的冷宵宛若一个地狱修罗,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无法忽视的强大肃杀之气。 这样的冷宵让冷迟怔楞的同时,心底也不由得产生一丝犹疑。 冷月当初只是将冷宵带了回来,却从未提起过冷宵的往事,过去他是做什么的,冷迟也从未问过,从未怀疑过。 但是此刻,看见冷宵这副架势,冷迟眉心不禁拧了拧。 寻常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冷宵身上那般绝世的武功? 寻常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冷宵身上这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所以,他过去,到底是谁? 或许是冷迟的目光太过笔直锐利,丝毫不做掩饰,让冷宵一瞬间也回过神来,似乎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了。 微微凛了凛心神,冷宵敛起了身上的气势,想要上前。 然而却不想这个时候,却又一道人影冲到了面前,不由分说的便一把将他抱住。 “冷宵哥哥,你太帅了!” 梁浅没心没肺,化身成小迷妹,一面像八爪鱼一样挂在冷宵的身上,眼底一边冒出闪亮的小星星,直看的一旁的冷老夫人、冯妈妈、罗小玉和一众影卫一阵唏嘘。 冷宵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一边往下扒梁浅,一边有些忐忑的朝着冷迟望了过去。 好在,冷迟这个时候也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情绪,定定的朝着冷宵看了一眼,随即快速收回目光。 “这件事,容后再商量。这里危险,我们还是先把大家送到接头人那里。” 冷迟率先拍了板,冷宵见冷迟没有再坚持,不由得也暗自松了口气。 影卫见状,开始安排众人各自上马车准备赶路,而冷宵也终于有机会去理会还挂在自己身上的梁浅。 “浅儿!” 冷宵压低了声音,略带嗔怪的说了一句,而梁浅却出乎预料的,没有像之前一样无理取闹,只是安静的从冷宵的身上爬了下来,然后神色安静的说道:“走吧。” 说完,也不管冷宵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便顾自的转身去找冷老夫人。 冷宵看着梁浅的背影,一瞬间,不禁有些恍惚。 刚刚那副深沉的表情…… 那是梁浅么? 她是故意闹那么一通的?目的呢?是为了让冷迟…… 想到这里,冷宵心底不禁“咯噔”一声,眸光略微闪烁的重新定定朝着梁浅看了一眼。 刚刚那一瞬间,明显的,冷迟的眼底出现了怀疑和探寻,而梁浅这个时候闹,打消了冷迟的念头,是不是因为,她不但看出来了,还早就知道些什么? 这个念头一窜出脑海,冷宵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竟然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刚和梁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跟梁浅表明心迹,而且更早一些,他也不是没有想要逃避这份感情。 毕竟,梁浅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小姐,而自己只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杀人无数的杀手恶魔。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和梁浅在一起?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偏偏是你越想克制,越无法克制的。 感情! 当他意识到自己对梁浅的感情时,那些感情便一发不可收拾,宛若山洪决堤一般,很快就将他攻陷淹没。再加上身边有冷月那么一个神助攻,所以到了后来,等到冷宵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冷宵没有后悔过,也想过找个机会告诉梁浅,自己的过去,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再到后来,他改头换面,从一个应该躲在泥淖阴沟里的残忍杀手,摇身一变成为了冷家的义子,这一切让他感觉到仿佛自己真的已经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而那段黑暗的、丑陋不堪的过去,也就这样被深深掩埋。 只是这么久以来,冷宵其实心底一直都有一种隐隐的恐惧和不真实感,冷家义子、梁浅、安宁的生活、家人……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是不属于他的。 他总是觉得如果哪天梦醒了,或许这一切就都不在了。 所以当初中了五石散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给冷迟和梁浅。 因为在身中五石散之后,那种兴奋和迷离,让他几乎忘记了心底的恐惧和不真实感,让他以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是他拥有的。 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一段,无法掩埋的丑陋过去。 然而今天,冷迟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探寻和怀疑,却还是刺痛了他,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让他整个人都幡然醒悟了过来。 曾经存在过的,永远都不会消失。 即便不被提起,也只是暂时被忘记,终有一天,会被大风吹散迷雾和掩盖的尘埃,露出本来的面目。 所以…… 冷宵凝着心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的。 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冯妈妈、罗小玉、还有影卫……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么? “宵儿?站那干嘛呢,快来,要出发了。” 冷宵正在思忖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冷老夫人柔慈祥的声音,看着她那张布满了沟壑,却依旧在面对自己时,充满慈爱微笑的面容,冷宵的心尖猛地颤了颤。 “孙儿这就来!” 冷宵笑着朝冷老夫人说了一句,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只是,脸上的笑可以伪装,可以欺骗,那心里呢? 心里的恐慌、忐忑、不安,该要如何发泄纾解?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着,众人因为已经换上了羌无人的衣服和打扮,所以在进入镇子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羌无,看着这个建立在戈壁大漠之上的镇子,众人都是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感慨。 羌无人给人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蛮荒之上生长出来的野蛮人,他们人高马大,面容丑陋,甚至于为人也粗鲁莽撞,但是此时见到这些羌无人竟然能在连植物都很难生长的大漠戈壁之上,建立起如此繁华的城镇,冷老夫人等人也不由得心生感慨敬佩。 冷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没想到,这羌无人,并没有像传闻之中那般粗鲁丑陋,他们虽然常年在日光下曝晒,所以皮肤相较于我们黑了一些,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我们中原那么精致细腻,可是不得不说,也有男俊女俏的,而且他们的智慧,也丝毫不比大周和西凉要弱。” “世人的误解罢了。” 听闻了冷老夫人的感慨,冷迟不禁接着说了一句。 他曾经是大周国的镇国大将军,既和羌无人打过仗,也和羌无人打过交道,所以他早就知道,世人那些传闻之中对羌无人的说法,大多数都是误解和谣言罢了。 羌无人善骑射,勇猛无敌,聪慧不已。 “祖母,传闻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梁浅闻言,也不禁搀着冷老夫人说了一句:“当初传闻还说,冷月是个蠢货呢,可你们看看,咱们家冷月哪里蠢了? 她那个脑子,就是十个我加在一起,都比不过。” 说起冷月,冷老夫人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冷迟,听见冷月俩字,一张原本就庄严肃穆的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甚至,还从鼻子里哼出两声。 “哼!她那个脑子,不光用来算计旁人,还用来算计自己家里人!” 梁浅闻言不禁垂眸吐了吐舌头,冷老夫人却是拍了拍梁浅的手:“别管你公爹,他就是那个性子,记仇,一点都不大度。” 冷迟:“……” 那是我不大度的事? “行行行,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大度,就我一个人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行了吧?” 说到这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梁浅唇边挂着弧度,转眸却有些忧心忡忡的朝着骑在马上走在前方的冷宵看了一眼。 这一路,他们有说有笑,可是冷宵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 他一直沉默着,板着脸,像是有什么心事。 不! 不是像。 而是真的有心事。 想到此处,梁浅不禁微微敛了敛眼眸。 或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因为天色已晚,他们这群人之中老的老、妇的妇,还有梁浅这个怀有身孕的,所以冷宵向冷迟请示过之后,便决定今晚在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再赶路。 影卫们为了避免目标过大,从进城开始便和冷宵他们分开行动了,但却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暗中保护。 所以此刻,他们便只有六个人来到客栈之中。 冯妈妈安排好了房间,众人便各自回到了房间休息。 只是,等到梁浅收拾安排妥当的时候,却发现冷宵这个时候不见了踪影。 第587章 仙女圣母婊 梁浅皱了皱眉。 略微思忖了一下,梁浅立刻走出了房间。 这家客栈的规模并不是很大,站在走廊里,便能将整个客栈都尽收眼底。 梁浅快速的环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看见冷宵的身影,便顺势下了楼,走出了客栈。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但是羌无人不但热情,还能个善舞,即便大漠戈壁之上的夜晚凄冷,可是人们却好像完全不受气温影响一般,街上依旧繁华热闹。 随处,都可以听见羌无人的嬉笑声和歌声。 梁浅从前别说是大周,就算是大周的都城,都没有走出去过半步。 当初毅然决然的选的离开,跟着冷月他们一起去到西凉,因为冷宵自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还有一部分原因,她从来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她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走出看看,看看不同国家,不同民俗风情的人们。 而让她没想到的事,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不但去到了西凉,还能来到羌无。 而这样的生活,是因为冷月、是因为冷宵。 她从不觉得过去的安稳舒适就是好,也从未觉得如今的颠簸流离就是不好,人活着,生而为人,就是要看看这个世界。 所以,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羌无,梁浅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安宁。 安宁归安宁,她也没有忘记自己出门的目的。 也不知道冷宵此时在哪。 自己怀了身孕,冷家的一大家子人还住在客栈里,按理说,冷宵不会走太远才对。 他应该只是心情不大好,所以出来找个僻静的地方散散心。 这么一想,梁浅立刻抓住了在客栈院子里喂马的小二询问道:“小二,你有没有看见今天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年轻的男子?” 小二朝梁浅看了一眼,又仔细回想了一下。 “没有。” 梁浅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追问道:“那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安静,适合散心的地方?” “姑娘要散心么?倒是有一个,出门往右转,大概走个十几里左右,有个亭子,那里倒是很少有人去。” “谢谢小二。” 打听到了地方,梁浅谢过小二,便立刻出了门。 这里的夜晚带着凉意,梁浅自知还怀有身孕,不能生病,便回房间拿了件衣服,这才出门。 按照小二说的,梁浅一路向亭子的方向寻找着。 果然,距离越远,人声越少,到了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没想到,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小小的一个镇子,竟然就能有如此大的环境落差,倒是让人诧异的很。 半晌,梁浅终于走到了目的地,远远的看见那座亭子。 和西凉与大周的不同,那座亭子看起来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精美的顶盖廊延,只是用大块大块的,在沙漠戈壁中随处可见的灰色石头修建而成,远远的看去,还有几分诡异和凄凉。 怪不得,这里没有什么人过来,这么丑的亭子,这么阴恻恻的气氛,有人来才怪。 只是,别人不会,冷宵却会。 梁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亭子中间的那个人影,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见那个人影的相貌,但仅凭着身形,梁浅就一眼认了出来。 冷宵! 他果然在这里。 梁浅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慢慢的,朝着冷宵走了过去。 冷宵并不知道梁浅过来了。 此时他的心情很复杂,很沉重,而且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也不知道可以和谁说,怎么说。 他要怎么样向大家坦白,曾经的他,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他要怎么祈求大家,还像从前一样待他如家人一般? 试问这世间,有谁会接纳一个满手沾满了人命和鲜血的杀手? 如果从未曾拥有过,他或许不会这么难过。 可是当你拥有过,切切实实拥有过,有一天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发觉到,自己有多么的不舍。 冷月曾经跟问过他一个问题。 一只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在角落里捡垃圾吃的时候,你觉得他可怜么? 不! 他不可怜,他只会认为,这就是他的生活。 怎么让他觉得自己可怜? 那就是你走过去,给他两个肉包子,摸摸他的头,然后再头也不回的离开。 冷宵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那只被扔了肉包子、被摸了头的狗。 可是他多么不希望这个给自己肉包子的人、摸自己头的人,不会离开,不会弃自己而去? 但这多么奢望讽刺啊。 他只是一只狗,一只孤苦无依,流浪于茫茫世间的狗。 想到此处,冷宵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一般,一下一下的,抽痛着,窒息着。 “沙沙——” 蓦的,一阵异样的风声响起。 即便此刻的冷宵十分消沉,但是曾经身为杀手的敏锐,还是让他从这阵不寻常的风声之中,清晰的嗅出了一丝危险。 这羌无,也不太平么?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冷宵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还要照顾梁浅、照顾冷老夫人、冷迟、冯妈妈和罗小玉、 所以,下一秒,冷宵当机立断的起身,准备离开。 他在外面待的时间也足够长了,再不回去,梁浅也会担心。 只是,让冷宵没有想到的是,他快步的走下亭子,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对面不远处伫立着一抹熟悉的人影。 “浅儿?”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看见梁浅,冷宵的心一瞬间便熨贴出一丝温暖,但是眼下这里并不安全,所以冷宵当机立断,立刻加快脚下的步子,朝梁浅快步走去。 他要赶紧带梁浅离开这里。 至于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冷宵凝着眸,沉着面容,朝着面带微笑的梁浅走了过去,可是刚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突然扑面而来。 紧接着,冷宵便看见一抹黑影,朝着梁浅直直的奔了过去。 “浅儿小心!” 冷宵见状,只觉得胸膛里一颗心立刻紧紧的揪了起来,快速从身上拔出佩剑,朝着那抹朝梁浅靠近的黑影便逼视而去。 梁浅还不知道危险正在朝自己靠近着,只是看见冷宵的脸色在一瞬间突然变了,而且还大喊着让自己小心,心里便顿时一个激灵,本能的转头朝身后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浑身是血的男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男人看似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是眼神却凶狠而又狠厉,像是着戈壁大漠之中的孤狼,嗜血而又危险。 梁浅瞪大了一双眼睛,刚要大呼,就见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并且一把将她抱住,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她的嘴。 “别叫……救我!” 男人只说了四个字,然后就双眼一闭,身子一软,整个人往梁浅的身上栽了下去。 梁浅:“……” 这是……用冷月的话讲,要碰瓷么? 她什么都没干啊。 这人突然出现还吓了她一跳呢,结果怎么就要被讹上了呢? 梁浅心中正妈卖批着,刚好冷宵已经赶到身边,他用剑直直的刺向那个倒在梁浅身上的人,梁浅见状,却急急忙忙制止。 “别刺别刺,他没伤害我。” 听见梁浅的声音,冷宵倒是连忙收住了剑势,上前帮着梁浅一把将人扶起来。 看着男人浑身是血,呼吸微弱的样子,冷宵眉心顿时一皱。 “浅儿,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走,” 说着,冷宵就要将人留在原地,带着梁浅一起走,但是梁浅分明是不赞同的。 “咱们带着他一起走。” “你说什么?” “他刚才让我救他,而且看他伤成这样,说不定身后还有人追杀他,咱们就把他扔在这,不是等于看他去送死么?” 梁浅振振有词,冷宵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 “浅儿,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啊,我怎么可能会认识羌无人。” “既然不认识,我们就这样冒然救他,你怎知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冷宵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是严肃凝重,梁浅自然也知道,冷宵说的不无道理,可她是谁啊,善良的小仙女,圣母婊啊,看见蚂蚁在地上都不忍心踩一脚,如今还怀了身孕,还得积德,说什么都不能将人留在这里。”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但是眼下,咱们先把他带回去,后面的事后面再商量。” 再耽搁下去,怕是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了。 冷宵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而且看着梁浅一副不让步不改变主意的倔强模样,不由得皱着眉头,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颇为无奈的上前,将人背了起来。 “怕了你了,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 说罢,两人便快速的顺着来时的道路,悄然离开。 而因为背着一个受了重伤浑身是血的人,两个人并没有直接将人带回客栈的房间,而是悄悄的,将人带进了客栈后院的马车内。 第588章 要不把人埋了吧 马车上,冷宵和梁浅先是快速的检查了一下男人的伤势,发现男人是胸口中剑,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剑伤,但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 只有胸口那一剑,流血不止。 男人此刻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冷宵判断都是因为胸口这剑流血过多造成的,所以当务之急,必须要先止血。 冷宵脱下自己的外衫,团成一团,直接堵在男人的胸口之上,然后面色冷峻的朝着梁浅说道:“去找影卫,他们身上应该随身带着止血疗伤的药。” “好,我这就去。” 面对如此血腥严峻的场面,梁浅也收起了往日里的千金大小姐模样,变得雷厉风行起来,回答完一句,梁浅直接起身下了马车,匆匆往客栈内跑去。 马车内,只剩下了冷宵和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冷宵用外衫按压着伤口,又点了男人胸口几个穴道,接下来的,就是等待了。 他不知道男人的是谁,也不知道男人得罪的是什么人,但是对方这明显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如今既然把人救下了,自然不能将人送去就医,不然的话,怕是男人的命真的保不住了。 只是想想梁浅的坚持,和自己的纵容,冷宵看着男人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松了松,脸上也随之露出一丝无奈。 他如今,哪里还有一丁点冷血杀手的样子? “嗯……”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昏迷不醒的男人,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撑了撑眼眸,醒了过来。 男人看着冷宵,冷宵也看着男人,一瞬间四目相触,男人的眼底满是抵触和戒备。 而冷宵却是一脸平静:“如果我想杀你,你现在早死了,所以,收起你的那些戒备和谨慎。” 冷冷的一句话出口,男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眼底便浮现出一副怒气。 “来了来了,冷宵哥哥。” 蓦的,马车外传来了梁浅的声音,声落,梁浅已然进了马车,手中捧着一大堆药瓶,往马车上一放。 “咦?你醒啦?” 看见男人醒了过来,梁浅不由得眨巴了向下眼睛,然后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表情一个严肃:“我可跟你说,你受伤什么的跟我和冷宵哥哥没关系,是你自己倒过来的,我和冷宵哥哥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恩将仇报,也不能碰瓷。 姑奶奶我生平第一次救人,你可不能让我打脸!” 梁浅小嘴叭叭的那叫一个厉害,直看的男人一脸懵逼加怔楞。 我说什么了? 而冷宵这个时候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看着面前那一大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药瓶,皱了皱眉。 “浅儿,我让你拿止血疗伤的药,你这些是……” “哎呀我也不能直接跟他们要啊,要是直接开口,他们肯定要问的呀,就算我不说,就凭他们的本事,难道还自己查不到? 万一到时候他们把这人再扔出去,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冷宵:“所以呢?” “所以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把他们包裹里的药都拿来了啊。” 冷宵:“……” 他该说点什么? “浅儿,你这是偷……” “才不是,我这是……盗!” 冷宵:“……” 男人:“……” 这俩之间,有啥明显的区别么? 像是看出了男人和冷宵眼神之中的含义,梁浅忿忿不平的叉起腰,振振有词的说道: “怎么了?偷和盗的区别大了。 偷,那多低俗的字眼啊,但是盗就不一样了,盗比较文雅。 听说过江洋大盗,听说过江洋大偷么?” 梁浅的诡辩着实让冷宵和男人目瞪口呆,虽然感觉说的没有什么道理,但是无法反驳是怎么回事? 而男人此刻身上伤口正疼的厉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说……是不是应该先给我用药?” “啊?对!你看看,这光说话了,倒把正事给忘了,就赖你们俩。” 梁浅煞有其事的嗔怪,让男人和冷宵再一次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你好意思么? 冷宵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吩咐梁浅:“浅儿,你来按着伤口。” 如果是以前的梁浅,别说是按着伤口了,就是看见血,都会躲得远远的,但是此刻听见冷宵的话,不但没有丝毫的躲避,反而是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按在了冷宵让她按的位置上。 冷宵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原本应该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堂堂国公千金,变成了一个犹如行走江湖的江湖女子? 冷宵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快速的低下头,在那堆药瓶里翻找起来。 那些药瓶没有标签,里面的药丸看起来也都差不多,别说是分辨哪个是止血疗伤了,就是分辨哪个是药,哪个是毒,都很是有难度。 冷宵一时间犯了难。 而男人此刻已然察觉到了冷宵的难处,不由得歉然一笑。 “这位小兄弟,都拿来吧。” “你说什么?” 听闻了男人的话,冷宵不禁一愣:“这里面的药,有很大可能会是毒药,这样不分辨清楚的就吃下去,怕是你的伤……” “你我心里都清楚,就算不吃药,我的伤,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索性都是一死,还不如拼一拼,既然老天爷让我遇到你们,我相信就是我命不该绝。” 男人笃定而又豁达的语气,面带释然和微笑的表情,都让冷宵和梁浅为之一愣。 甚至于,他们在心里已经开始猜测,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寻常的人,可不可能有这样的心胸和豁达,而且男人现在虽然受了重伤,狼狈不堪,但不管是冷宵还是梁浅,两人都早就发现,男人身上自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即便是伤口和狼狈,也遮掩不住。 尤其是梁浅,她还早就发现了男人身上穿的衣服所用的布料,绝对不是寻常市面上能买到的,这种触感、这种面料…… 眼前的男人,在羌无,绝对非富即贵!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富和贵。 有很大可能,这个男人,是羌无皇室的人。 所以,如果真的把这个人救下来,或许有朝一日,能够帮到冷月和夜九宸也说不定。 而这,也是梁浅当初决定救人的原因之一。 虽然不单纯,但她是善良的圣母婊,是婊,就得婊的有点那个意思。 而此刻,看见男人这样的要求,梁浅和冷宵却一时间犯了难。 冷宵一双剑眉拧结的死死的:“你确定么?” 男人朗声一笑,紧接着便跟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可是因为是在躲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就会经过什么人,所以男人用手捂着唇,尽量的压抑克制自己的咳嗽声音。 而这样一压制,他身体上的动作就随之剧烈起来,这么一动弹,胸口原本已经不怎么流血的伤口,便再次渗出鲜血来。 梁浅见状,顿时牙一咬,心一横。 “冷宵哥哥,来吧,司马当做活马医吧。” 说着,又朝男人说道:“喂,这位大哥,咱们先说好,这个提议是你提的,我们只是满足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死翘翘了,变成鬼以后可不能来找我们算账,我这怀着孕呢,不扛吓。” 男人此时已经止住了咳嗽,听见了梁浅的话,不由得抿着唇笑了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玩的小姑娘。 “我家里也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只是性子顽劣……” 男人说着说着,声音明显开始变得微弱起来,梁浅一看顿时慌了。 这特么是要死,临终怀念呢? 想着,梁浅顿时朝着身旁还在纠结挣扎的冷宵呵斥一声:“别等了冷宵哥哥,赶紧赶紧,都给他灌下去!” 冷宵也察觉到男人的状况已经不是很好了,再听见梁浅这么说,顿时也是脸色一凝,眸光一狠,随即打开那些药瓶,一瓶一瓶,一粒一粒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给男人灌了进去。 而灌着灌着,男人也没有意外的再次昏了过去。 等到冷宵和梁浅把药全都灌给了男人,男人也再次昏迷的这个空档,两个人就那么肩并着肩,靠坐在一起,瞪大四只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生死不明的男人。 梁浅:“冷宵哥哥,他死了么?” 冷宵:“还没有。” 梁浅:“那他会死么?” 冷宵:“应该会吧?” 梁浅:“我也觉得是,要不咱们趁着现在月黑风高的,把人埋了吧。” 冷宵:“再等等吧,活埋不好,等彻底咽气了的。” …… 两个人语气平静的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男人的问题,男人虽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全无意识一般,但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够看清楚在梁浅说道要把人埋了的时候,男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应该已经昏迷了,为什么还有意识? 而且最主要的是,那些药进入到身体之内之后,他的身体内就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一般,开始灼烧的厉害。 第589章 大汗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他是在赌。 如果不救治,那么按照他现在的状况,一定会因为剑伤和流血过多而死。 所以,还不如放手拼上一拼,也所以,他才会选择将那些药全部吃下。 只是,吃完药之后,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些药在身体内产生的效果,像是有无数的千军万马,在他体内拼搏厮杀一般,他的热血在沸腾着,他的心跳在剧烈着,可是奇怪的是,再没有了之前那种生命流逝的感觉。 甚至于,他还能清楚的感觉到,伤口不再流血了。 男人心中明白,他应该是拼赢了。 不管那些药会不会带来什么后遗症,但是总归,他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而这两个陌生的人,也真的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 该如何报答他们呢? 赏赐、封官? 男人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可是这两个人虽然是羌无人的打扮,但男人还是辨认出,他们不是羌无人。 不是羌无的人,对于羌无的赏赐和官爵,会感兴趣么? 如果不敢兴趣,要如何感谢报答他们两人呢? 而且不得不说,男人很喜欢梁浅。 他就和自己的女儿一样,骄纵任性、却可爱洒脱,风趣幽默。 男人在心里正想着该如何感谢冷宵和梁浅,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这俩人,居然要把自己埋了? 男的还好,最起码知道等自己咽气了再埋。 可那个小姑娘,居然要将自己活埋。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而且不得不说,男人觉得,这个小姑娘一定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就凭她的那个性子,说不定真能干出来。 而她身边的男人,明显对她言听计从。 一时间,男人觉得自己性命真的垂危了。 不是因为被人追杀、伤势严重,而是因为要被人活埋。 不行!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绝对不能就这么被人活埋死了。 想着,男人连忙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或者是动弹一下身体,向梁浅和冷宵释放一些讯号,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此刻竟然仿佛不像是他的身体一般,根本不听使唤不受控制,任凭他怎么朝自己发号施令,身体都是纹丝不动。 醒过来! 醒过来啊蒲巴伢,醒过来! 然而,身体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墨蓝色的夜穹,也渐渐被天边一抹光亮所取代。 梁浅此时已经靠在冷宵的肩膀上睡着了,或许是因为靠着睡的不舒服,所以她本能的向上靠了靠,结果这么一靠,脑袋就失去了支撑,一下子重重朝下跌了下去。 这么一跌,梁浅顿时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她整个人还是有些迷蒙的,擎着惺忪的睡颜,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情形,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哦对,昨晚他们救了一个人,然后又给那人灌了一大堆药。 不知道这人死没死。 梁浅这么一动弹,冷宵也醒了过来,看见身旁的梁浅,又看了看依旧躺在原处,昏迷不醒的男人,冷宵微微拧了拧眉。 梁浅倒是比较简单直接,见冷宵也醒了过来,随即伸了个懒腰。 “咽气了吧,咱们把人埋了吧。” 冷宵:“我……” “埋个屁,我还没死!” 冷宵刚一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见原本昏迷不醒的男人,冷不防的睁开眼睛,大呵一声。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男人这一晚上过得,着实是提心吊胆。 之前被人暗算刺杀的时候,都不见有多害怕,结果落在这俩人手里,却差点没给他吓死。 他一整晚都提放着,这俩人会不会把他抬出去埋了,好在后来这俩人睡着了,而男人自己也受了重伤,身体疲惫不已,慢慢的,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只是哪想到,迷迷糊糊睡着间,耳畔冷不防的又响起了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声音。 “咱们把人埋了吧。” 男人想都没想,直接大喊出声,只是喊完之后,他自己察觉到,这一次,他并没有像昨晚一样,只能在心底发出声音,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是真的喊了出来,还醒了过来。 所以一时间,他自己也有些怔楞。 而冷宵和梁浅见到男人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不禁也有些错愕。 冷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检查男人的伤口。 那么一大堆药吃下去,好人都不一定能挺得住,何况是一个重伤将死之人?所以冷宵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梁浅之前提议的时候,他才没有多么强烈的阻止。 但是此刻男人不不但醒过来了,伤口竟然也奇迹般的好了,昨晚流血不止的伤口,此刻竟然已经结痂。 那么深的剑伤,不花上个一个月,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结痂的。 但是这个男人竟然一晚上就恢复到这个地步。 冷宵诧异了,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影卫那些药的关系,还是这个男人身上,本来就藏着什么秘密。 冷宵思忖的是这些问题,但是梁浅见到男人醒过来,脑海里第一个想的竟然是—— 玩球了! 这人居然没死? 没死也就算了,还听到了自己要活埋他的话。 哎,就说当好人,当圣母难吧? 但是难虽然难,冷月说了,气势上一定不能输,气质这一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 这么想着,梁浅随即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朝着男人说道:“你没死啊,没死还不早点起来,装死好玩啊?真是的。” 男人:“……” 看着梁浅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模样,男人彻底无语了。 合着,还是他的不对了? “这位大哥,你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我扶你起来,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冷宵说着,随即上前将男人搀扶了起来,而男人此刻也凛起了心神,不再让自己在意梁浅的话。 容易气死。 坐起身子,男人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身体,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诧和喜色。 “没事,不但伤口都不痛了,而且好像身体也恢复了,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一边说,男人一边晃动手脚和四肢。 冷宵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这位大哥吉人天相,没事就好。” “不!是你们的药有奇效,也是你们二人,救了我的命!” 男人突然表情一个严肃,郑重其事,字字铿锵的朝着梁浅和冷宵说了一句。 “举手之劳,这位大哥不用挂在心上,你家是哪里,我和浅儿先送你回去吧。” 人虽然救过来了,但是冷宵对于眼前人的戒备和提防,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少,甚至于比之前还要多。 这个人的言谈举止和眉眼之间的矜贵之气,都让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梁浅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中的想法,和冷宵也差不多。 昨天一时母爱泛滥圣母作祟,将人救了,现在人好了,还是尽早送走,尽早不联系的好。 谁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这个世界,恩将仇报的事,还少么? 比如夜陌寒那个狗东西! 冷月和夜九宸可是亲手将大周帝君之位拱手相送的,结果那货都干了啥? 所以现在想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对啊,你家在哪?我看你也没事了,要不你自己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就不送你了。” 梁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而男人敏锐的察觉到冷宵和梁浅的意图,不禁浅然一笑。 “二位请放心,我从来都不是恩将仇报之人,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救了我,绝对不会后悔。” “好好好,心意领了,你赶紧走吧。” “你们不是羌无人,从大周来,还是从西凉来?” 面对梁浅毫不客气的催促,男人不但没有走,还冷不防的开口指出了他们不是羌无人的事。 冷宵见状,脸色顿时一凝。 梁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完犊子了。 这是救了个白眼狼么? 冷宵哥哥我错了,我们现在把人活埋了还来得及么? “二位不用怕,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羌无,但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在羌无,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动一根汗毛。” 男人的口气十分狂妄,如果是别人说,冷宵或许还会在心中怀疑几分真实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冷宵却丝毫没有一丁点觉得狂妄自大,反而觉得毫无违和感,仿佛他真的,可以做到。 顿了顿,冷宵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你是谁?” 听冷宵这么一说,男人再次醒来之后,终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的名字,叫做蒲巴伢。” 男人自报家门,冷宵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而梁浅却是没心没肺的开始念叨起来。 “蒲巴伢?好难听好绕嘴的名字,你们羌无人的名字,都是这样的么?” “浅儿!” 冷宵听见梁浅这般毫无顾忌的说出男人的名字,只觉得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而男人却没有丝毫的恼怒。 “如果觉得绕嘴,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 大汗!” 第590章 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 大汗? 梁浅皱着眉头一脸不喜:“这是啥?你的外号么?还是你家人对你的称呼?大汗?也没感觉比那个什么蒲巴伢好多少啊? 大……大汗?!!!” 梁浅自言自语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直到说到最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抬手指着面前的男人,小嘴张的像是能够吞下一整个鸡蛋。 一旁的冷宵早就已经扶额。 他家的小浅儿,这是反射弧多长啊? 人家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自己的身份了,你还得消化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真是…… 好在,蒲巴伢并没有因为梁浅的反应而感到丝毫的不悦,反而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是性情中人。 冷宵顿了顿,随即站起身,屈起膝盖,朝着坐着的蒲巴伢行了个礼。 “内子生性单纯,绝无不敬之意,还请大汗不要怪罪。” 蒲巴伢闻声不由得笑了笑。 “我的命是你们夫妻二人救的,你妻子的年纪跟我的赫仑公主差不多大,而且连性子都差不多,做父亲的,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女儿生气怪罪?” 这是蒲巴伢第二次说起他的女儿和梁浅年纪相仿的事,之前那次是在昏迷之前,迷迷糊糊说的,而这一次却是意识清醒,所以冷宵一下子就明白了蒲巴伢话语之中的含义。 蒲巴伢,这是想要认梁浅为他的义女啊! 对寻常的羌无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殊荣,可他们不是羌无人,而且身份也很特殊,所以蒲巴伢想要收梁浅为义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只是不知道梁浅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想到这里,冷宵不禁转眸朝着身旁还在吃惊没有缓过神来的梁浅看了一眼,只见她好像压根没有听见蒲巴伢的话一般,还是维持着之前的状态。 冷宵见状心里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就按照梁浅那个脑子和性子,即便听见了,估计也不会听出蒲巴伢的言外之意。 冷宵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朝着蒲巴伢郑重其事而又不失恭敬的说道: “草民多谢大汗,只是,正如您所说,我们不是羌无人,来羌无也只是暂留,而且我和内子家中尚有父母健在,如此……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说了是义女,便只是义女,当然和亲生父亲不同。 在我们羌无,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你们中原人就是事多,做什么都磨磨唧唧的,要我说还做什么中原人,直接留在我们羌无做羌无人多好,我们羌无人都是至情至性,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做羌无人?” 蒲巴伢很是真性情的说了一番话,而梁浅这个时候也终于缓过神来,待到蒲巴伢一番话说完,梁浅随即跟了一句。 蒲巴伢闻声,不禁朝着梁浅笑了笑。 “自然!” “可是我们在羌无无依无靠的,谁来保护我们啊?” “呵,你都是羌无大汗的义女了,你说谁来保护你?” “你?你可拉倒吧!” 蒲巴伢自信满满,只是却不想被梁浅着着实实的嫌弃了一番。 “你自己都被追杀差点没了小命,还保护我们?” 蒲巴伢:“……”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只是,经梁浅这么一提醒,蒲巴伢也立刻想到了这件事。 冷宵见蒲巴伢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禁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是堂堂羌无大汗,虽然自己的婉拒和梁浅的公然嫌弃都没有惹怒对方,但也只是因为对方初见梁浅,被她身上这股子至情至性的劲给吸引了,另外,他的命也是由他们二人救的,所以对方才不会怪罪。 但伴君如伴虎,如果真的成为了蒲巴伢的义女,总是免不了总是要相对,到时候可不保证,蒲巴伢会一直对梁浅如此纵容。 最主要的是,他们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羌无的,而且冷月和夜九宸那边还不知道如何了。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冷宵都不赞同梁浅和他自己同蒲巴伢扯上关系。 而蒲巴伢此时想到昨晚被刺杀的事,脸色也从之前的和煦温暖,骤然间变得杀气四溢。 冷宵连忙抓住机会,“按理说,大汗身边时时刻刻都是应该不离人的,可是昨晚我们遇到你的时候,只看见了你一个人。” “是,我这次出门,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卫,本来是想要办点小事便离开的,只是没想到,半路遇到了埋伏,对方人数众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凡,我手下的那几个侍卫,为了保护我,都已经丧命了。” 冷宵略微思忖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么对您动手的人,怕是您身边的亲近之人了,就算不是,怕是也有机会能够接触到您行踪的人。 而且看对方的下手程度,是绝对没有手下留情的。 大汗心中可有猜测,这个刺杀你的人,到底是谁?” “呵!” 说到这里,蒲巴伢不禁冷笑了一声。 刺杀的人是谁?他当然知道! 看见蒲巴伢这副表情,冷宵也猜测出来,想来这个蒲巴伢心底已经有数了。 只是,对于羌无皇室的这些勾心斗角,他丝毫没有兴趣。 “所以大汗,你现在是要回去,还是要……” 冷宵正说着,就见蒲巴伢从胸前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冷宵。 冷宵见状连忙接过。 “这是……” “把这个放了,一刻钟内,便会有人来接我!” 一听说蒲巴伢要走,冷宵心中自然是暗喜,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马车。 蒲巴伢交给冷宵的是一根烟火棒,冷宵来到客栈外将烟火棒点燃,红色的火光瞬间青云直上,直冲云霄,最后在天空中炸裂开一团红色的火球。 定睛看了一眼,冷宵随即回到马车内。 马车内,蒲巴伢和梁浅正对视着。 梁浅一脸无恙:“好了,信号也帮你放完了,我们已经一夜没回去了,等会我们的人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找出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会我会给你送来点吃的东西,然后等你的人来了,你就赶紧走吧,咱们没有缘,江湖也不会再见了。” 说完,梁浅就准备下马车,而蒲巴伢见状,却是轻轻蹙了蹙眉头。 “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 “知道啊!” 梁浅一脸认真:“或许你们羌无这边不在乎,但我不是羌无人,我家老头子还在家等着我呢,要是让他知道我不但抛下他,还在外面认了个爹,估计他直接会被气进棺材。 这种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的事我不能做,做了的话,我相公、我姐妹都会骂死我的。 所以,大汗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以后啊,你可得小心点,别再被人暗算了,毕竟你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的运气,都会遇到我。” 梁浅没心没肺的说了一番让人哭笑不得、明明没什么道理,又找不到什么来反驳的话,然后便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冷宵看着梁浅的身影,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柔和,更多的,却是无奈。 所以,按照梁浅这个性子,能活到今天,除了他和冷月的保护,估计大多时候,是因为运气好吧。 毕竟,老天爷也不忍心让这样善良单纯的女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冷宵不禁正了正神色,朝着马车内的蒲巴伢郑重的看了过去。 “大汗。” “她叫梁浅,你叫冷宵是吧?” 蓦的,蒲巴伢开口,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冷宵和梁浅的名字。 冷宵虽然微微有些怔楞,但是想着昨天对话的时候,两人之间曾经叫出过自己的名字,所以蒲巴伢会注意到,也不足为奇。 “回大汗的话,是的。” “大周国的英国公,早年骁勇善战,如今虽然已经卸甲,但听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生性活泼单纯,骄纵可爱,好像名字,就叫梁浅。” 蒲巴伢不疾不徐的说着,冷宵闻言却是心中猛地一沉。 蒲巴伢像是没有注意到冷宵的反应,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冷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我知道的,只有一位,就是前任大周的镇国将军冷迟,这位冷将军虽然也是一代名将,可惜膝下也只有两个女儿。倒是没听说,有过一位公子。 只是,连我都能收义女,想来这位冷将军收个义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说着,蒲巴伢突然转眸,眸光威严而又锐利的,笔直的朝着冷宵投射而去。 “你说是不是?冷宵?” 冷宵坐在蒲巴伢的面前,尽量的让自己的表情不露出丝毫的端倪,但掩藏的手指,却已然不自觉的用力捏紧,甚至于浑身上下都开始本能的戒备起来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淡淡的朝着蒲巴伢说道:“大汗说笑了,我和浅儿只是寻常百姓,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珍贵的身份。 况且刚刚大汗说的都是大周的事,不凑巧,我和浅儿,是从西凉来的。” 冷宵不动声色的说着,蒲巴伢闻言却只是饶有意味的回了两个字: “是么?” 第591章 什么都不用担心 蒲巴伢虽然此刻并不是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羌无大汗,统领着整个羌无,虽然他只面对冷宵,只是作为一个受了重伤而又被冷宵和梁浅救下的羌无人,但是他身上带着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还是莫名的逼仄压制着冷宵,让他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尤其是略微上扬的尾音,和意味深长的两个字,更是让冷宵忍不住心神微微震颤了一下。 冷宵微垂着眼眸,在心底暗自思忖着。 要么,就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不过是在演戏,蒲巴伢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他们进入了羌无,所以自导自演的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接近他们。 但是这样又有些说不通。 毕竟,他们不是冷月和夜九宸,就算是要接近,也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险。蒲巴甲身上的伤是真的,差一点要死了也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手笔就太大了。 但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呢? 除非,这个人远不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至情至性,豁达开明,他心思深沉,早就对大周和西凉内的情势和一些人了若指掌,所以只听到了自己和梁浅的名字,便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冷宵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一点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只是,既然他知道了自己和梁浅的身份,还要收梁浅为义女,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这么一想,冷宵就觉得,更加不能够同意此事了。 想着,冷笑不禁定了定心神。 “大汗好好……”休息两个字冷宵还没等说出口,就见蒲巴伢突然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顾虑什么。 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这次我偷偷出来,来到这个羌无边境的小镇,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女人。 当然结果你也知道了,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在这里,消息是假的,是有人故意要置我于死地。 但是我出来的原因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如果我这么回去,那么不但没有办法将刺杀我的人奈何,还只能将此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可是如果有你和梁浅这层原因,那么我就可以有正大光明的原因,出现在这里。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蒲巴伢压低了声音,“所以,这算是我的请求。冷宵,如今我已经将我的真实想法告诉给你了,梁浅之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家里还有父亲健在,自然不能轻易的成为我的义女。 可是你不一样。 你只是冷迟将军的义子,而且如果我没猜错,冷迟将军此时也应该在羌无。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来羌无,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你帮我这一次,那么你们一行人在羌无,绝对安然无恙,不会有任何人找你们麻烦。 另外,你们随时想离开都可以离开,我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阻挠。 他日,若是我们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需要兵戎相向,我也绝对不会因为现在的事而向你们施压,同样的,你们也可以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蒲巴伢的一番话,终是彻底让冷宵陷入了思考。 虽然心底还是觉得,和蒲巴伢扯上关系,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是蒲巴伢的话也说的很明白了,他这一次,已经势在必行。 说来也正常,毕竟是堂堂羌无大汗,如果被暗算了还只能憋在肚子里默默忍下这口气,想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现在一行人的行踪,已经暴露给蒲巴伢了,如果不答应,别说是继续在羌无待下去等待冷月和夜九宸的消息,就是现在想要离开羌无,回去西凉都不可能了。 所以,蒲巴伢这是恩威并施,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想到此处,冷宵的目光不禁沉了沉。 而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闻声冷宵整个人顿时戒备起来,而蒲巴伢透过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便伸手拉住了冷宵。 “是我的人来了,” 听蒲巴伢这么说,冷宵还是谨慎的掀开马车窗子上的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外面的确站了几个身穿羌无服装的人。 微微放缓了一下心,冷宵重新看向蒲巴伢。 而蒲巴伢也已经没有了时间,索性抓着冷宵,再次追问了一次: “所以冷宵,告诉我你的答案!” 答案? 冷宵苦笑一声:“大汗有给我其他选择么?” “确实,你们救了我,我却逼迫你们答应我的要求,确实有点恩将仇报,但是请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后悔这个决定。” 冷宵顿了顿,随即躬身朝蒲巴伢行礼:“儿臣,见过父汗!” “好!” 说完,蒲巴伢抬手拍了拍冷宵的肩膀,然后便二话不说,走下马车。 冷宵跟着蒲巴伢下了马车,只见他来到那几个人中间为首的那个身边,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纷纷跪倒在地。 蒲巴伢挥了挥手,几个人站起身,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蒲巴伢走在最中间的位置,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朝着冷宵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冷宵见状,再次躬身。 蒲巴伢朝着冷宵重重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跟迎接他的几个人,快速的消失在了眼前。 天色此时已经大亮,原本安静的客栈,此时也陷入了忙碌和喧闹。 梁浅换了一身衣服,端着早饭来到客栈的后院,却见冷宵一个人站在马车旁,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梁浅走了过去。 “怎么了冷宵哥哥?” “人走了。” “啊,饭还没吃呢,就这么走了。” 梁浅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惋惜,毕竟她之前虽然救了蒲巴伢,但却没想到小猫碰着死耗子,居然就这么巧,救下的就是这羌无的大汗。 梁浅有自知之明,冷月和夜九宸可以和任何人斡旋,而他们现在客栈内的所有人的脑子加起来,都不及冷月和夜九宸其中一个,所以这种和危险人物打交道的事,还是算了。 梁浅顿了顿:“那咱们回去吃饭吧,没人知道昨晚咱们一夜没回房间的事,你这身上都是血,赶紧溜回去换一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着,梁浅就要转身回到客栈,却不想被冷宵叫住。 “浅儿。” “嗯,怎么了、” “我刚刚,拜了他为义父。” …… 华清宫中,冷月一副羌无人的打扮,脸上还带着那张丑出了天际的人皮面具,一条腿支起在椅子上,一条腿极其自然的搭在地上,看姿势,看气势,那叫一个大刀阔斧,倒是有几分羌无人的意思。 而坐在他对面的江听白,此时已然一脸震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神秘的羌无大汗义子,竟然会是冷宵,而冷宵竟然是通过这种神奇而又巧合的方式,成为这位羌无大汗义子的。 这故事,着实有些离奇诡异,但却又让人无可指摘。 冷月现在此刻只觉得满心烦躁,外加口干舌燥。 今天一晚上她说的话,比过去一年都多,而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因为眼前江听白这狗东西,非要缠着她听故事。 尤其是,见她讲到这里就停下来不讲了,江听白简直是意犹未尽,似乎还有些嗔怪。 “没了?你怎么就讲到这里就不讲了,继续继续啊。” 冷月:“……” 我继续你大爷! 老娘不累啊,口干舌燥的,不需要喝水啊。 “是你自己说的,问我为什么冷宵会成为羌无大汗的义子,我告诉你为什么了,” “哎呀小月儿,冷月小仙女,你再讲点,再讲点。” 江听白边说,便伸出手去拽冷月的袖子撒娇,直看的冷月身上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满地。 “把手给我撒开!” 冷月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江听白立刻乖乖听话收回手。 “那你接着讲点呗?”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 江听白倒是难得的听话。 冷月冷冷看了一眼:“哦,我饿了,要先吃饭。” 江听白:“……” 所以你这小娘们就是故意的! 虽然心中吐槽,但江听白脸色上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一丁点的,别说冷月一气之下会不会什么都不告诉他了,但是冷月那个性子,万一将她惹毛了,江听白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扔出去。 以前作为太子的时候还好说,可现如今他是堂堂西凉君王,如果被那些宫女太监侍卫什么的看见,以后还要不要做皇帝了? 关键是,他还不能将冷月怎么样。 这就很郁闷了。 所以江听白很明智的叫人端来了御膳,陪着冷月吃饭那叫一个尽心尽力。 而江听白自从进入到华清宫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甚至留下来和这位羌无大武士一起吃午饭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毓庆宫内的夜陌寒耳朵里。 “帝君,我们之前的担心,怕是成真了。 江听白这摆明了没有将帝君您放在眼里,还如此不避讳的和这位羌无大武士密会,怕是……” “什么都不用担心。” 蓦的,夜陌寒开口,饶有意味的说了一句。 第592章 你们都没认出她是谁? 听夜陌寒这么说,柳青和朔风不约而同的都是一愣,随即诧异的朝着夜陌寒望了过去。 “帝君……” “你们都没有认出她是谁么?” 夜陌寒坐在雕花的木椅上,姿态恣意,表情悠然,修长的手指还有一下无一下的在扶手上敲击着。 听闻了他这句话,朔风和柳青原本就诧异不已的脸,此刻更是懵逼不已。 什么意思? 认出她是谁? 难道这个大武士是他们认识的人?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征询着,但很明显,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而夜陌寒此时也不再卖关子,而是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让柳青和朔风都震撼不已的话。 “那个大武士,是易容来的,而易容成大武士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曾经的冷家大小姐,如今的西凉寰王妃。” “冷月?” 柳青和朔风异口同声,但脸上又同时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个羌无大武士,居然是冷月易容而成的?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好半晌才能将这个消息消化过来。 他们倒是对夜陌寒的这一判断没什么异议,毕竟他们两个认不出来是正常,而夜陌寒能认出冷月,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能认出冷月,那么其中一个,一定是就是夜陌寒。 只是,他们依旧很诧异。 “帝君,好好的,她怎么会成为羌无的大武士?” “是啊,这件事太诡异了,如果她是假的,那么真的在哪里?羌无的使团很快就要进入临安了,她这样一番举动,有什么用意? 如果她真的,那这件事,就不乐观了!” 朔风和柳青一人一句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而夜陌寒却一改往日里谨慎不已的态度,听闻了两人的话,也只是浅然一笑。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用猜测了。” “为什么?” “你们和冷月打交道多年,她做出来的出乎意料的事,还少么?而哪一次,被别人猜中过?” 朔风:“……” 柳青:“……” 说的好有道理,我们竟无法反驳。 夜陌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所以,与其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而百思不得其解,倒不如放下心来,静观其变。 至于冷月到底想干什么,大武士的身份是真是假,我们明日一看便知。” 听夜陌寒这么说,柳青和朔风略微思忖了一下,似乎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索性也只好按照夜陌寒说的做。 只是,夜陌寒见到冷月,或许心底的喜悦已经大过了其他的所有,但他们两人却完全乐观不起来。 原本三国会谈这件事,就凶险万分,情况不容乐观,而冷月的突然出现,明显将整个事情往更复杂更凶险的程度上推了一大步。 但不管如何凶险,他们如何担忧,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夜陌寒说的静观其变,是唯一的办法。 而同一时间,冷月和江听白在华清宫内,江听白拄着下巴,托着腮,看着冷月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不禁有些唏嘘,说出的话,也不禁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我说,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吃相怎么变得这么……嗯,是夜九宸不给你饭吃了,还是羌无人不给你饭吃啊。” 冷月闻言,毫不客气的给了江听白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你懂个六饼?” 江听白:“我……” 六饼是什么玩楞? “羌无人至情至性,潇洒不羁,他们平日里吃饭就是这副模样,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江听白:“……” 堂堂一国帝君被当面骂土鳖,江听白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忍了。 但是不能忍好像也没啥办法。 “你再说我不给你吃了啊。” 江听白奶凶奶凶的警告了一句,却不想冷月直接用布巾擦了擦嘴,然后面无表情的朝江听白吩咐道:“嗯,都扯下去吧,我吃饱了。” 江听白再次:“……” 好气哦。 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总是会被气的吐血,还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呢? 想着等会还要从冷月那里听故事,索性江听白就开始给自己洗脑,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她是孕妇,自己有求于她之类的。 总之,一番心里建设昨晚,江听白的心情也舒畅了。 联营此时已经让人将午膳全都撤了下去,江听白擎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灼灼的望着冷月,可是冷月这个时候却伸了一个懒腰。 江听白一瞅,冷月这是要睡觉啊。 那可不行! 想着,连忙上前一把将人拉住:“寰王妃?寰王妃?你看看,咱们接着往下继续呗?讲讲冷宵到底是怎么会代表羌无出使西凉,而你们又是怎么遇到,还有你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为这大武士的?对了对了,还有夜九宸,夜九宸现在是什么身份?” 江听白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疑问,冷月闻言,眼底顿时浮现出一抹冷燥。 怎么的,吃你一顿饭,我得把未来十年的话都说出来呗? “滚!” 冷月没好气的咒骂了一声,然而江听白却丝毫不恼怒。 站在一旁的联营听着都觉得冷汗涔涔了。 还有谁? 还有谁敢跟一国帝君说话如此没大没小,没有礼数,出言不敬? 估计上下推个五百年,也就出冷月这么一号。 可惜,不管是现在的江听白,还是从前的江行烈,他们在面对冷月的无礼的时候,似乎都没什么脾气。 这要是换做另外一个人,估计早就身首异处不知道多少次了。 哎! 想到此处,联营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说,同样是做人,差距这么就这么大? 这边江听白还缠着冷月不肯罢休,不管冷月去哪,他都不厌其烦的跟着,撒娇着,着实是让冷月有点头疼。 如果可以,她真想给这狗东西扔出去。 可是不行啊。 留着这货还有用呢。 所以,最后被烦的没有办法了,冷月生平第一次,终于对夜九宸以外的人妥协了一次。 “你现在,立刻,马上离我一米远,不许靠近我!” “好嘞!” 江听白笑着应答着,随即吩咐联营搬了个椅子到冷月身旁,又将茶水和果子点心都备好。 冷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来吧,展示。 …… 对于冷宵趁着自己去端饭离开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为了羌无大汗义子这件事,梁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诧异的。 只是,她满心信任冷宵,不管冷宵做出任何决定,都会有他自己的原因。 所以,听冷宵跟自己说完这句之后,梁浅只是面表情的点了点头。 “哦。” 说完,便上前牵过冷宵的手:“走吧,回去吃饭,好饿呢。” “嗯。” 冷宵原本还担心,但见梁浅这副反应,胸膛里悬着的心,立刻就放缓了下来。 他目光深情而又缱绻的朝着梁浅深深凝望了一眼,随即便和梁浅十指相扣,返回到了客栈之内。 彼时,不管是冷家人还是影卫,都没有发现冷宵和梁浅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在房间,还阴差阳错的救了羌无大汗性命的事。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冯妈妈和罗小玉照顾着冷老夫人,冷宵照顾着梁浅,只有冷迟,一个人铁青着脸,好像还没有从昨天的气愤之中缓过神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见到这副架势,桌子旁的几个人都不由得一愣。 冷宵起身,正要上前劝说,就见两个影卫突然进入房间,朝着几个人躬身便是一礼,随后神色凝重而又戒备的压低了声音,朝几个人说道: “大人,大公子,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影卫的话一出口,原本还算轻松融洽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沉重起来。 冷迟也顾不得生气,立刻凛起神色,上前一步、 “你们发现了什么?” “回禀大人的话,早上我们准备收整行李,却发现我们其中的一间房间,有人进来过。而且不止进来过,连我们随身携带的一些药品,也不翼而飞了。” 影卫的话一出口,原本还紧张的梁浅和冷宵,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梁浅连忙低下头,心虚的偷偷吐了吐舌头,而冷宵看见梁浅这个小动作,则是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另外一边,冷迟却察觉到了不对。 “你说,有人进了你们的房间,却只拿走了药物,没有拿走其他东西?” “是!” “这……” “父亲,其实这件事,是一个误会。” 就在这时,冷宵站了出来,神色平静的朝着冷迟说了一句。 冷迟闻言一愣?“误会?” “是,孩儿知道进入影卫房间的人是谁,也知道拿走那些药物的人是谁。” 冷迟闻言,眸光顿时一凝,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一般,直直的朝着冷宵看了过去。 而不只是冷宵,一整屋子的人,包括影卫,此刻都朝冷宵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冷宵暗自垂了垂眸,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这件事,还要从昨晚开始说起……” 第593章 这一天还是来了 冷宵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等说完之后,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变得有些诡异。 冷迟擎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定定的朝着冷宵看了片刻,而另外一边梁浅已经将头彻底的低下,不去和任何人的目光相对视。 但实则此刻她的表情已经变得龇牙咧嘴了。 冷宵咋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既然要说实话,还不如昨晚不让自己去偷那些药呢。 这回好了,自己温婉可人的形象彻底崩坏了。 而面对如此尴尬的气氛,冷老夫人却是最先开了口,“好了,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就接着吃饭吧,浅儿你还怀着身孕,怎么能吃这么少? 冯妈妈,再盛碗汤给她。” “是,老夫人。” 说着,冯妈妈就已然盛了汤放在了梁浅的对面、 梁浅见状,连忙乖乖听话,端起汤就开始喝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冷迟盯着冷宵看了一会,突然间不辩情绪的开口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直接提起脚下的步子,率先走了出去。 冷宵眸光微微动了动。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一天,还是来了。 微微定了定心神,冷宵朝着梁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梁浅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随即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收回目光,追着冷迟也走出了房间。 冷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走出房间后,径直下了楼,来到了客栈的院子内。 冷宵也默不作声的跟着,直到冷迟停下来,他才跟着一起停了下来。 冷迟虽然如今已经不再行军打仗,但是身上那股自带的浑然天成的凛然气势,还是清楚的传递给了冷宵。 冷迟顿了顿,随即缓缓开口:“宵儿……” “父亲!” 见冷迟一开口,冷宵立刻将话拦了过来,不等他说完,便屈起双膝,跪在了冷迟的面前。 冷迟一双横眉顿时一凛。 “这是干什么?站起来说话。” “父亲,您先听我说。” 很显然,冷宵并没有听从冷迟的话,而是微微垂了垂眼眸,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孩儿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能够认识月儿,成为冷家人。 一直以来,即便是到现在,孩儿都觉得这一切来得这么的不真实,就像是一场美好而又华丽的梦境,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醒来,将孩儿所拥有的一切,夺回去。 如果孩儿一直不曾拥有,便不会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的珍贵。 可是拥有过,孩儿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自私,多么的不愿意放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孩儿一直没有向父亲和祖母,坦白过。 如今孩儿自知拥有隐瞒的已经够久了,所以,孩儿愿意向父亲坦白,坦白一直以来,向父亲隐瞒的所有事实。” 冷宵说着,随即眸光一定,慢慢抬起头。 只是,在冷迟的脸上,他并没有看见意料之中的神情,冷迟只是皱着眉心,脸色阴沉的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总归,有一样情绪,是很明显的,没有掩饰的。 愤怒! 冷迟因为自己的隐瞒,生气了么? 想到这里,冷宵心底就隐隐的钝痛起来,可是他不能怪罪冷迟,不能怪罪任何人。 他能怪的,只有他自己。 但既然已经决定了坦白,他就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 想着,冷宵随即定定的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孩儿名凌霄,是大周都城人士,家中有一个祖母和一个妹妹。 一直以来,孩儿和祖母妹妹都相依为命,小时候,孩儿为了养活妹妹和祖母,便去了街上乞讨,可是没想到,就是一次乞讨的经历,彻底的改变了孩儿的一生。 那是一年冬天,天气出奇的冷,祖母生病,妹妹也好几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没钱大夫们都不肯来给祖母医治,孩儿又乞讨不到什么东西,所以情急之下,便……生了偷盗的想法。 只是让孩儿没想到的是,那一次孩儿盯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正准备向他下手,将他身上的钱袋子偷下来,没想到那个公子却先一步注意到了孩儿。 他走过来问孩子,是不是肚子饿,是不是想要吃的。 我告诉他,我不要吃的,我要钱。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些有钱人家的公子,会以此为乐趣,事后不但不会给孩儿一点钱一口吃的,还会将孩子痛打一顿。 所以这一次,孩儿也做好了准备。 可是没想到,那个人问孩儿,要钱做什么。 孩儿将家里的情况告诉给了那个公子,结果那个公子便要孩儿带着他回家,说是能够治疗祖母的病。 孩儿当时没想那么多,听说有人能够医治祖母,便二话不说的将那位公子带回了家。 只是,那位公子跟孩儿回了家,看了家里的情况之后,却对我说,他确实可以救治祖母,还可以让祖母和妹妹过上好的生活,但是前提是,我要跟他走。 孩儿那个时候虽然不知道跟他走意味着什么,但是从小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丑陋的孩儿,已经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危险。 但是孩儿别无选择。 所以,孩儿跟他走了。 走了之后,孩儿才知道,原来那个公子,不止找了孩儿一个人,还有十好几个同孩儿一样的孩子,我们被关在一起,开始训练一些杀人的技巧。 渐渐的,孩儿明白了,孩儿成为了一名杀手。 而那位公子,渐渐的也从一个普通的贵家公子,成为了大周国的右相,程必。 十几年过去了,程必果然遵守了他的诺言,让祖母和妹妹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安宁生活,而这十几年,孩儿也成为了程必的工具,替他杀人,铲除异己。 原本,生活这样过着,孩儿也别无她求了。 直到有一次,程必下了命令,让我们去刺杀当时的大周国九皇子,夜九宸!” 在此之前,冷迟一直维持着同一个表情,盯着冷宵。直到听到他们要去刺杀夜九宸,冷迟终于坐不住了,直接抬起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树干。 树干晃动,树上的叶子顿时纷纷掉落。 “奶奶个凶的,程必这个老匹夫,居然敢对老子的女婿下手,你等老子有朝一日回大周,非得给他身上扒下来一层皮不可!” 冷迟咒骂着,冷宵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父亲可能不知道,正是因为那一次,孩儿才遇到了冷月。 因为当时刺杀九皇子的时候,冷月也在现场!” 冷迟:“……” 我觉得我现在不应该说话,不应该发表意见,但是我忍不住。 “你对你妹妹动手了?” 冷宵抿了抿唇:“说来可能惭愧,孩儿是第一个动手的,只是没想到,还没等接近冷月和夜九宸,就直接被一脚踹飞了,而且很不凑巧,头撞到的了墙,昏了过去。” 冷迟:“……”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尴尬起来。 冷迟几乎能听到头顶有乌鸦扑腾着翅膀呼啸而过的声音。 就说不应该说话吧。 好在,冷宵并没有沉默太久,便继续讲述了起来:“后来孩儿醒了,发现同行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下孩儿一个,原本孩儿也想自尽来着,但冷月没给孩儿机会,将孩儿再次打晕,然后带到了九皇子府中。 在那里,孩儿真正见识到了冷月审问人的本事,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没说几句话,就将孩儿的家人打听了出来。 孩儿在这世间没有惧怕、没有牵挂,但唯独有妹妹和祖母放心不下。 原本成为杀手,就该是没有牵挂,孑然一身的,可是程必当初为了控制孩儿,便将祖母和妹妹都留了下来。 想来他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用来控制我的手段,会被别人窃取走。 也正是因为这样,孩儿被冷月连哄带骗带威胁的,就成为了她麾下的人。” 冷迟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你妹妹就是那么个人,你……别往心里去,别嫉恨她啊。” “父亲!” 听冷迟这么说,冷宵突然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郑重其事起来。 “孩儿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够遇到冷月,能够成为她手下的人,为她做事。 冷月从没有一日当孩儿是下人,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她也好,夜九宸也好,都是真心实意的待孩儿。 知道孩儿和浅儿之间的事隔着身份和地位的差距,便直接将孩儿带到了您的面前。 冷月对孩儿,早已经不是一个刺杀对象、一个主人、一个妹妹、一个家人那么简单了。 是冷月让孩儿从一个生活在黑暗之中,每日里刀尖上舔血的生活里挣脱开来,给了孩儿更加澄澈、明亮的生活,让孩儿认识到了原来人的一生,还可以这样活。 所以,孩儿怎么可能会嫉恨月儿。 孩儿这一生,愿意倾尽生命去保护的,便是月儿!” 说这番话的时候,冷宵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和坚定。 第594章 你是冷家的人 冷迟擎着一双庄严而又肃穆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冷宵。 片刻,缓缓开口。 “所以,你跟为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冷宵深吸一口气,随即表情郑重的朝着冷迟重重磕了一个头。 “孩儿自知身份卑微,过往罪孽深重,之前隐瞒事实成为父亲的孩儿,已是孩儿偏得。 如今,孩儿已向父亲坦白一切,自知也没有脸再继续成为父亲的儿子,祖母的孙儿。 但孩儿还是想要请求父亲,让孩儿能够守护你们,待到冷月和夜九宸回来,孩儿亲手将你们交到他们二人手上,从此便再也不……” “啪——” 冷宵正说着,突然冷不防的,就见冷迟抬起手,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安静的院子内,耳光声赫然鲜明,冷宵腮边的肌肉微微震颤着,眸光也闪动着,通红着,却未曾动弹分毫。 这是他该得的。 不管冷迟如何对他,他都心甘情愿。 冷迟铁青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愤怒。 “说的什么胡话!” 冷宵一愣,抬眸略微有些不解的望向冷迟。 就见冷迟愠怒不已的朝着他吼道:“不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从前姓什么,叫什么,从你踏进冷家,向我磕头那日开始,你就已经是我冷家人,我冷迟的儿子、冷月的兄长。 如今居然想就这么撒手不干,你想的倒美! 我告诉你,这辈子,你生是我冷家的人,死是我冷家的鬼,若是你再敢说出一句不是我冷家人之谬言,说一次,老子剐你一次。” 冷迟真的是气到了,一张脸铁青之中带着通红,双眼瞪得老大,睚眦欲裂的像是下一秒就直接能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横眉也是倒竖着,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一下一下,分外明显。 冷宵怔怔的望着眼前愤怒不已的冷迟,心底和鼻尖,不可抑制的就涌起一阵阵酸涩,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他想过各种向冷迟坦白之后的后果,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冷迟会这样完全不在乎他的过往,只认他这个人。 他冷宵,到底是何德何能,居然可以遇到冷月、冷迟……这些真心待他好的人。 他的前半生,充满了罪孽,原本后半生都是应该用来赎罪的。 可是老天爷居然如此厚待于他。 此时此刻,冷宵望着冷迟,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再多的语言,都无法表达出他此刻的心境。 而冷迟见他跪在自己面前,脸颊通红,双眼也通红的模样,不由得也开始心疼起来。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慢慢起身,伸手抚住冷宵的脸颊。 “疼不疼?” 冷宵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不疼。” “不疼?不疼我就还得再打两下,不然你不长记性!” 冷迟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 “父亲教训的是。” “行了,快起来吧,老在这跪着,一会你媳妇你祖母出来看见了,又要在为父耳边念了。” 说了一句,冷迟最先直立起身体,冷宵见状,也慢慢从地面站立起来。 冷迟突然正了正神色。 “宵儿,你记住,你是我冷家的人,是我冷迟的儿子,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了。 等有朝一日,大势已定,为父会陪着你,去为你曾经犯下的错赎罪,但绝对不是现在。 现在你的身后有家人,有需要你保护的人,你的孩儿也要出生了,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一个男人。 我们冷家的男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经得起这世间最大的风雪,也当得起这人间最平凡的幸福。 明白了么?” “孩儿明白了。” 冷宵一字一顿,语气笃定、声音铿锵。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放在心里这么久都无法解开的心结,原来这么容易,就解开了。 所以,这就是家人么? 不管你做错过什么事情,家人都会无条件的原谅你,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而此刻,冷迟也终于移转话锋,说起了正事。 “好了,我叫你出来,是想问问你,关于那个羌无大汗的事。 你真的成为他的义子了?” “父亲……” 说起这件事,冷宵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恐慌和自责,而冷迟也确实有些不大高兴。 “臭小子,你爹我还活着呢,你就迫不及待的去管别人叫爹,怎么得,我这个爹,让你丢面子了,没有那个羌无大汗身份尊贵?” “父亲!孩儿绝对没有这个想法,还请父亲明鉴!” 冷宵简直紧张到不行,听冷迟这么一说,立刻郑重其事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冷迟也只是吃个醋,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见冷宵的态度还算诚恳,倒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 “行了,为父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所苦衷。 怎么,那个羌无大汗逼迫你了?” 冷宵点了点头,随即将他与蒲巴伢之间的对话转述给了冷迟。 “父亲,孩儿真的是迫不得已,如果不答应他,那么我们一家人在羌无怕是都会有危险,所以……” “哎,也是难为你了。” 冷迟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抬起手,按了按冷宵的肩膀。 “接下来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很快那个羌无大汗就会召见你们,到时候,你打算如何做?” 听冷迟这么问,冷宵不禁微微垂了垂眼眸。 “孩儿不知。” “算了,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静观其变,凡事都有为父在,知道么?” “谢谢父亲。” “父子两个,说什么谢?” 冷迟嗔怪了一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背着手往回走。 冷宵看着冷迟的背影,不由得浅然一笑。 他心里很清楚。 冷迟心底一直都是担忧冷月的,昨日就要单枪匹马回到西凉,今日吃饭时他的神色也表明了,他根本没有放弃这样的念头。 可是刚刚跟自己一番彻谈之后,他却只字不提了。 冷宵明白,冷迟之所以改变决定,完全是为了自己。 如果他们在羌无只是悄然行事,低调隐藏身份等待冷月和夜九宸,或许冷迟不会改变主意,可是如今和羌无的大汗扯上了关系…… 冷迟是担心自己,没有同帝王打过交道,被算计在其中,而身陷危险。 看着这样的冷迟,冷宵再一次觉得,自己是何其的行云,能够成为冷家之人。 冷家的男人,顶天立地!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事实,正如冷迟猜测的那样、 两个人回到客栈后不久,蒲巴伢就派人来,将他们请走。 而且蒲巴伢的旨意很明确,不是只请冷宵、或者是梁浅,而是请所有的冷家人。 影卫那边已经开始暗自的准备动手,却被冷宵不动声色的制止,在同冷迟商量过后,一行人便随着前来迎接的人,离开了客栈。 而上了路冷宵才知道,原来蒲巴伢并没有等到回到都城,才来叫他,而是让他一同上路。 但因为是分开走,所以冷宵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见到蒲巴伢。 队伍一连行进了五日,才抵达了羌无的都城。 而这座繁华热闹的戈壁城市,流露出的异域的人文风光,倒是让冷家那群女眷,将一路以来的疲惫和担忧都扫了一空。 进入到都城后,蒲巴伢派来的人将冷家人带进了一座宅在内。 “这里是大汗为你们专门准备的宅子,你们先住在这里。” “多谢大汗。” 蒲巴伢派来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将人送到,便离开了。 而梁浅见到这副架势,不由得疑惑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奇怪了。” “不奇怪。” 冷宵淡淡的说道:“大汗回去之后,自然是要处置一下那个敢对他动手的人,但在此之前,大汗可是失踪了五日,你知道这五日,会发生什么?” 听闻了冷宵的话,梁浅有些似懂非懂。 “所以?” “所以,等到需要我们出场的时候,蒲巴伢自然会派人来带我们进宫,而在此之前,我们只需要安静的在这里等待就好。 只是,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们这么多人毫不掩饰低调的进入到都城内,你想,会不被人发现么? 蒲巴伢带我们回来的目的,那人想必也清楚。 这样一来,怕是想要让我们没有办法出现的人,就会忍不住要动手了。” “哦,你是怕有人来对付我们啊!” 听冷宵说完自己的担忧,梁浅随即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 “放心,没人能动的了我们。” “怎么说?” “你刚才没看见,这栋宅在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被人保护了个严严实实,别说人了,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那个大汗派人来监视我们的。 不过你现在这么一分析,我倒是明白了,原来他是派人来保护我们的。” 听梁浅这么一说,冷宵立刻眉心一动。 原来这栋宅子,已经被蒲巴伢保护起来了么? 顿了顿,冷宵不禁扯开唇角,苦笑一声。 当初蒲巴伢向他保证,只要他们人在羌无境内一日,便会护他们周全,当时冷宵还以为,这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没想到,这个蒲巴伢,倒是个说到做到之人。 第595章 我还不乐意呢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倒是很安稳。 冷家人一直住在宅子里,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的妥妥帖帖,倒是与外界人接触不上,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一直到第三日,蒲巴伢才派人来,请冷宵进宫。 而冷宵打从进入到都城,住进这间宅子里的那一刻开始,便等待着这一日,所以当这一日到来了,他并没有丝毫的紧张。 倒是梁浅和冷迟、冷老夫人等人,见冷宵要一个人进宫,一个个都不放心起来。 尤其是梁浅,死死的抓着冷宵,完全就是不想让他去的意思。 冷宵笑着用力握了握梁浅的手。 “我没事,放心。” “我放心不了,万一你不回来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想让他跟别人叫爹,我还不乐意呢!” 冷宵:“……” 这都哪跟哪? “放心,我的孩子,这辈子只能姓冷,而且我此去并没有什么危险,放心,我心中有数,我现在不止有你,还有孩子,还有父亲和祖母需要守护,总不能到时候见到冷月,我没人交给她,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扒了我的皮都是轻的,所以,我怎么可能做让自己只身赴险之事?” 梁浅想了想,觉得冷宵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还不放心,但也只能松开手。 而另外一边,冷迟已然走了过来,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抬手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冷宵的肩膀,将所有的嘱托和叮咛,全都融进了这个动作之中。 冷宵定定的望了冷迟一眼。 而冷迟此刻已经收回了手,正起了神色,缓缓开口说道:“去吧。” “父亲,孩儿去去就回。” 说完,冷宵便跟着前来请他的人,大步走出了宅子。 冷迟和冷家的其他人,都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冷宵离去的背影。 虽然按理说,冷宵此去确实没什么意外,但那个羌无大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谁都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里又是羌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 所以冷家人的心全都在胸膛里高高的提着,却没有一个人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因为此刻,他们只能相信冷宵。 相信冷宵,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冷宵出了宅子,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行驶着。 不同于西凉和大周,这里的人住的房子大多是青石砌成,街道两旁虽也有集市,集市上虽也有行人,但是繁华程度对比大周和西凉的都城,还是要逊色一些。 冷宵坐在马车之上,始终都面无表情。 不自觉的,他想到了冷月。 如果是冷月,遇到这样的情形,会怎么处理呢? 应该,游刃有余吧。 毕竟,好像天大的事情落在冷月的身上,都能被她淡然处之。 有的时候,冷宵真的很羡慕冷月那样的性子和心思,如果自己也能够拥有,怕是有些事情,就不是同样的结果了。 但人各有异,他虽然羡慕,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他,毕竟,冷月是冷月,他是他。 思忖间,马车已经行驶进了宫,对于这一点,冷宵倒是微微有些讶异。 毕竟,之前不管是在大周还是在西凉,皇宫之内再大,也只是允许人步行或者是乘坐轿辇,却从未允许马车驶入。 不过不得不说,不管是哪里的皇宫,都是大的没朋友。 好在他有马车,倒是可以省去不少的功夫和时间。 很快,马车停下,外面有人唤了一声,冷宵也随即应了一声,收敛了一下心神,下了马车。 和西凉和大周的中原皇宫不同,羌无的皇宫也是由青石堆砌而成,而且宫顶没有那么多的阆椽或者是装饰,虽然看起来少了几分精美,但却平添了几分庄严和肃穆。 冷宵只是简单的观察了一下,便随人进入了宫殿之内。 而他意料之中的大阵仗,却并没有出现,眼前的宫殿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绘制着美轮美奂的壁画,高高在上的青石椅上,蒲巴伢威严而又肃穆的坐在那里,一身黑色的羌无长袍,装扮和外表和那日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是气势上,明显有所不同。 冷宵定了定心神,见宫殿内只有蒲巴伢一个人,眉心不禁微微动了一下,但却依旧没有失了礼数。 “草民,见过大汗。” “你应该叫父汗!” 蒲巴伢淡淡的开口,威严肃穆的声音在宫殿内隐隐响彻着,倒是带了一种别样的气势。 “父汗!” 冷宵顺着蒲巴伢的话,叫了一声,蒲巴伢一张严肃不已的脸,这才露出笑容,甚至于干脆起身,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走了下来,来到冷宵身边。 “之前一直没有让你进宫,主要是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便你出面。” “父汗可将刺杀你的人惩治了?” “自然!” 说起这件事,蒲巴伢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一丝只有上位者才有的,异于常人的自信和笃定,以及不可一世。 冷宵眸光微微动了动。 之前蒲巴伢不是说,是为了惩治那人才要认自己为义子的么?可是如今,他已经将那人惩治了,并没有需要自己出面的地方。 所以,蒲巴伢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 似乎是看出了冷宵的心思,蒲巴伢不禁朗声一笑,随即抬手,重重的拍了冷宵的肩膀一下。 “之前认下你,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是个做什么事都喜欢做好万全准备的人,所以当初,并不是因为其他目的蒙骗于你。 只是后来,我有了更好的办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人惩治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你出面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三日之后,我才让你来见我?” 听蒲巴伢这么一说,冷宵立刻敛起心神,擎着一张无恙的脸,朝着蒲巴伢躬身说道:“父汗英明,儿臣并无其他想法。” “哈哈!” 知道这是冷宵客气的说辞,蒲巴伢倒也不恼怒,只是微微收敛了一下笑意。 “今日找你来,是因为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父汗有什么事需要儿臣去做?” “最近一段时间,我羌无、还有大周,一直在攻打西凉,并且一鼓作气,拿下了西凉好几个城池。 只是在这个时候,西凉的皇帝突然驾崩了,原来的太子江听白登基称帝,并且修书给我,要举行三国会谈。 那个江听白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心知肚明,所以我打算,让你去!” 什么? 听蒲巴伢这么说,冷宵骤然间抬起头,用一双宛若夜狼一般幽邃而又锐利的眸子,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 而面对冷宵的目光,蒲巴伢也没有丝毫的示弱,反而是十分大胆而又猖狂的回看了回去。 对! 没错! 就是你想的那样! 羌无这位新帝刚刚登基就要弄这个什么三国会谈,目的很简单,要要回他们丢失的城池,而对苦苦将城池打下来的西凉和羌无来说,自然是不肯的。 这次会谈,凶险万分自然是不必说。 听说那个江听白心思深沉而又阴险,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示人,说不准就会将他们羌无和大周派去的人扣留,以此为要挟,逼迫大周和羌无不得不归还城池。 蒲巴伢想了一整天,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冷宵是大周人也好,是西凉人也好,但总归不是羌无人,就算是西凉的新皇帝要将人扣留,也绝对威胁不到羌无。 反而,如果冷宵代替他们这次出面谈判,如果成功了,对羌无来说还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只有派冷宵,才是万无一失,而且不管结果是什么,都没有丝毫损失的万全之策。 蒲巴伢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也完全没有要掩饰,或者是找出其他的说辞,而冷宵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和之前没有什么异样,却已然判若两人的男人,不由得冷笑一声。 “大汗真的是打的好算盘!?” “都说了,要叫父汗!” “不必了!” 冷宵向后退了一步,单手放于胸前,朝着蒲巴伢做了一个羌无行礼的手势。 “救下大汗实属巧合,那日就算是别人,想来我和浅儿也会救,恩将仇报之事,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想到,会是大汗你…… 冷宵自知身份卑微,攀不得大汗,但冷宵敬重大汗是一诺千金之人,现只求大汗放我和我的家人平安离去。” 冷宵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余地了,而蒲巴伢也一改之前的笑容满面,突然间凛起神色,似笑非笑而又深沉不已的朝着冷宵定定看了一眼。 “所以,你这是不愿意了?” “不是不愿,实在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不能答应。” “冷宵,你别忘了,你现在人在羌无。” “所以草民记得当日大汗的承诺。” 蒲巴伢这一次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眸。 片刻,淡淡开口道: “是,我是对你和梁浅有承诺,可其他人,我却没有。 所以,你那些尚在宅子里等待你平安归去的家人……” 第596章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蒲巴伢在说到“家人”两个字的时候突然间戛然而止,只是饶有意味而又危险的眯着眸子,原本刚毅爽朗的面容之上,也只留下了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冷宵站在原地,身体和面容都紧绷着。 他不是不知道人心险恶,也不是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蒲巴伢会这么快就露出他的獠牙,并且用冷家人来威胁他。 可最主要的是,现在冷家人都在那栋宅子里被劫持着,而他,却无能为力。 就算有那些影卫在暗中保护着,可敌众我寡,即便影卫个个武功高强,以一敌十,却也不足以扭转乾坤。 所以,蒲巴伢根本就是算好了一切,没有给自己丝毫的回转余地。 想到这里,冷宵不禁冷笑一声。 “所以,大汗当初被人追杀是假的,快要丧命了,也是假的,对么?”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们,兜这么大一圈?” 面对冷宵的质问,蒲巴伢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算我有事情要你去做,也没有必要,将我自己的性命搭上!” “呵!” 冷宵顿了顿:“原来,我和浅儿,救了不该救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恻隐之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罢了。” 冷宵微微垂了垂眼眸。 确实运气不好。 而为了冷家人,他也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对这种当权者来着,根本无关痛痒,无足轻重。 所以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也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来利用的棋子罢了。 想到此处,冷宵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神色,重新抬眸,冷冷的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 “什么时候出发!” …… 天色,已经渐渐昏沉下来、 原本湛蓝色的苍穹,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片铅灰色所取代。 华清宫内,冷月和江听白相对而坐着,冷月虽然还带着那个叫什么奇犽的羌无大武士的面具,但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如既往的面瘫着。 倒是江听白,听故事听到这里,整个人身上,开始隐隐的流露出一股阴沉而又冷冽的气势。 过去,他曾不止一次听到过羌无大汗蒲巴伢的名字和故事,有些是江行烈告诉他的,有些是其他人说给他听得,但是江听白却从来没有机会真正的和蒲巴伢见上一面,或者是与其正面打一次交道。 不管是江行烈还是其他人口中,蒲巴伢都是一位枭雄人物,他虽然出身于蛮荒戈壁的羌无,但却雄才伟略,一腔热血,为人更是深沉狠辣,手段强硬。 江行烈生前很少钦佩什么人,因为在他心中,他自己便是这整片土地之上,最为伟大的君王,将来是要统一四国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江行烈,在提起蒲巴伢的时候,语气之中流露出的欣赏,也从来都是毫不掩饰。 所以对蒲巴伢,江听白并不陌生。 但是今天听到这里,听到蒲巴伢原来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之前心中对他的那点钦佩和神秘向往,倒是被削弱了一些。 不过,也是一个被权力和欲望支配着的当权者,上位者。 “所以,冷宵就以羌无大汗义子的名字,出使我西凉了。” 江听白微微敛了敛心神,不动声色的朝着冷月说了一句,冷月点了点头。 虽然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按照江听白对冷月一直以来的了解,她知道了自己家人被人欺负了的事,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不管她表现的多么平静,心底实则早就波涛汹涌了。 但难能可贵的是,不管多么激荡的情绪,冷月仿佛都能控制的住,一如对待江行烈、费皇后、还有成为了凝香的冷若雪。 所以,冷月现在虽然伪装成了羌无大武士来到了西凉,但是冷宵和冷家人这笔账,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的朝着冷月一笑。 “那你又是如何成为羌无大武士的?” 听江听白问完这句话,冷月顿时一改之前的平静,用看地主家傻儿子一样同情的目光,冷不防的朝着江听白就看了过来。 江听白一愣。 这是咋的了? 咋这么看着自己呢? “你……” “这还用问?” 江听白:“……” 这怎么就不用问了? “把原来的那个大武士弄死,我再扮成他不就得了?” 江听白想了想,再次:“……”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所以剩下的事,不需要冷月再继续说,他也几乎可以猜测捋顺出来一个大概了。 大概就是冷月和夜九宸离开了西凉之后,按照既定的计划前往羌无,打算去寻找冷家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已经成为了羌无大汗义子,前往西凉参加谈判的冷宵。 冷宵虽然身份上是羌无大汗的义子,但是此行人身自由一定是被限制着的,恐怕这位原本就奇犽的羌无大武士,就是控制冷宵最主要的人,也是这次出使,最重要的核心人物。 按照冷月和夜九宸的武功,想要对付一个羌无大武士,当然是绰绰有余。 但就算是弄死了原本的羌无大武士取而代之,但他们毕竟只有三个人,整个羌无出使队伍一百余人,冷月要想都弄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手笔太大,而且太容易被身在羌无的蒲巴伢察觉。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既要进入西凉,看似无恙的参加三国会谈,还不能让蒲巴伢起任何疑心。 毕竟,冷家人还在蒲巴伢的手上。 想明白这一切,江听白不禁也垂了垂眼眸。 事情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清楚了,只剩下最后一点。 想到此处,江听白随即慢慢站起身,收敛起之前脸上撒娇也好、戏谑也好、无赖也好各种各样不像是一国君王的神情,威严不已的,目光郑重的朝着冷月,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听白说着,已然走到了冷月面前的位置,他站在那里,冷月坐在那里,江听白生平第一次,居高临下,气势满满的伫立在冷月的面前。 可偏偏,冷月在江听白的面前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气弱,反而好像她才是站着的那个,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身上流露出的气势,也宛若像是从雪山之巅走下的女王一般,每一根头发丝,都好像带着一股强大的、让人无法直视的疏冷。 冷月静静的看着江听白,随即不辩情绪的回了一句。 “你想要知道,羌无这次谈判的底牌和目的。” “是!” 冷月会猜到,江听白一点都不意外。 “冷月,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过西凉人,但同样的,你也没有把自己当做过大周人。 所以国家的土地是否被夺走,人民的生活是否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不会关心。 但是你的男人会! 夜九宸心怀家国天下,他生来就应该是做帝王的。 可是他甘愿为了你,放弃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大周的帝君,他不做,西凉的皇帝,他也不做。 可是这却完全不会妨碍,他是一个爱国爱民之人,天下子民,在他眼中,是没有分别的。 所以,我请求你,替夜九宸着想也好,为了我、为了西凉、为了整个天下的子民也好,将蒲巴伢的底牌和目的告知于我。 而我这么做,也绝对没有一丝丝出于自我私欲的目的。 请你相信我,帮我! 冷月?!” 江听白突然毫无征兆的,郑重其事的朝着冷月说了一番言辞恳切的话,倒是着实有点出乎冷月的意料。 她擎着一双如古井般深沉而又冷漠的眸子,一瞬不眨的望着江听白,似乎在判断他刚刚那番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至少,在江听白眼中,冷月此刻是这样的。 而只有冷月自己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妈卖批。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都喜欢当圣母,都喜欢教育别人,都喜欢弄什么家国天下是不是? 不然的话,为啥一个又一个人跑来告诉她,她家小妖孽该是做帝王的人,只是为了她,而放弃了。 用他们说? 如果他家小妖孽喜欢当皇上,还有他们什么事? 老娘自己就能让我家妖孽当上帝王! 真是服了这群人了! 一想到这里,冷月整个人就抑制不住的烦躁起来。 一烦躁,心情就不好。 而且她之所以和冷宵他们分开行动,就是为了先进宫,和江听白先串通一下消息,不然这狗东西以为为啥自己这么不爱说话的人,今天却从早到晚都在说? 真是好气气哦。 “冷月!” 见冷月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气鼓鼓的,却不说话,江听白一时间有些心急。 只是,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见冷月一记眼刀冷冷的扫了过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一定毫不留情的把你扔出去,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第597章 永远猝不及防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除了给了江听白一记冰冷的眼刀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江听白心里清楚,冷月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言出必行的人。 他只是不知道,现在以前,今天一整天两个人都相处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冷月就生气了呢? 因为点啥啊? 果然是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看见冷月这副态度,江听白心底虽然还是有些焦急担忧,但还是微微有了些底。 冷月确实知道羌无的目的和底牌。 之前他还担心,怕冷月他们将真的大武士杀了,而蒲巴伢又不肯将这次谈判的核心内容告诉给冷宵他们,现在看来,蒲巴伢这个人,也太过自负了一些。 三国会谈,大周和西凉出席的都是一国君王,而他羌无,蒲巴伢不但没有自己来,还派来了一个所谓的义子。 他对冷宵的说辞倒是好听,说是怕西凉将人扣押,从而威胁羌无。 但换个思路,又怎么不是蒲巴伢对于西凉和大周的公然挑衅呢? 所以通过这件事,江听白又多蒲巴伢,多了一个刚愎自负的印象。 这样的人,虽可成为一代枭雄,但最终,绝对不会是走的最高、最远的那一个。 思及此,江听白不动声色的淡淡吸了一口气,随即慢慢站起身,朝着冷月定定的看了一眼。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冷月绷着一张面瘫脸,没什么情绪的低低从喉咙里回应了一个字。 “嗯。” 可算走了! 天知道她都快燥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是脑子里时常出现夜九宸那只小妖孽的脸,冷月觉得自己又好几次都差一点将江听白这狗东西直接扔出去。 不过现在,基本上夜九宸安排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了。 虽然剩下最后一个,不过不耽误事。 想着,冷月随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寝殿内走去。 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家小妖孽在干什么呢? 同一时间,临安城郊。 放弃了走官道,所以道路要崎岖了许多。 饶是羌无人擅于骑射,但是羌无多是戈壁和大漠,很少会有这样的丛林和山丘,所以一众擅于骑射的羌无人在林间道上,也是走的不是十分顺畅。 倒是马车之内的夜九宸和冷宵,反而是一脸从容淡定。 但是临安城外这几条路,他们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已经走了无数遍了。 所以,此刻两人不但没有感到一点点的不适,反而嘴角微微上扬着。 冷宵掀开马车窗子的帘子一角,悄悄往外看,果然看见羌无使团里的人个个脸色苍白难堪,眉头紧锁。 冷宵放下帘子,收回目光,朝着夜九宸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 夜九宸却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眸,静静的坐在原处。 他的小月儿,此时应该已经住进了宫中,并且和江听白聊过了。 虽然他已经提前算好了时机,也确定冷月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两人自从在一起以后,几乎没有分开过。这趟突然之间的分开行事,即便相信冷月、但夜九宸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牵挂着、担忧着。 而这份牵挂和担忧,自然而然的,就流露了出来。 冷宵也不是心无旁骛之人,他懂得这份牵挂,自然也看得懂夜九宸。 “在想冷月?” 冷宵压低了声音,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句,夜九宸闻声随即抬眸,朝着冷宵浅然一笑。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当时抽签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动些手脚的,却……” “呵!” 听冷宵这么一说,夜九宸不禁低笑了一声。 “你以为如果我动了手脚,月儿会看不出来?” 冷宵默了默,转而也笑了起来。 “是啊!” 就凭着冷月那个敏锐劲,冷宵觉得,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事,能够逃得过她的眼睛。 “而且,就算她看出来了,也没有说出来,你不觉得,那样更可怕么?” 之前他们商定好兵分两路,一路和冷宵以及其他的羌无使团随行,另外一路则是单枪匹马,先进宫同江听白见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虽然看起来后者是单枪匹马,但他们当时已经靠近了临安,到了临安,就是到了江听白的地盘,也算是冷月和夜九宸的半个地盘。 所以单枪匹马来说,反倒是比周围都是羌无人的使团更加安全。 就是活好像累了点,需要跟江听白说话。 当时夜九宸提出的抽签决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动些手脚,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之前算计了冷月那么多次,冷月虽然嘴上一直说生气,但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原谅他,这一次,就听天由命一次吧。 所以,他让冷月先挑。 倒是也巧,冷月竟然从一大堆长签之中,独独抽中了那根断签。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真正的大武士已经死了,冷月为了掩人耳目,扮成了大武士的样子,而芜菁和岳城也扮成了羌无使者的模样,混进了使团的队伍之中。 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到临安城了。 夜九宸微微凝了凝眸,看了一眼眸光突然变得有些深沉的冷宵一眼。 “放心,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好了,我们一起去羌无,将岳丈和祖母他们,平安的带回来。” “嗯!” 说话间,两人听见马车外有人禀报,已经进入到临安境内,冷宵正了正心神,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任何端倪的,平静的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一行人随即按照冷宵的吩咐,丝毫不做停歇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起来。 一百多个羌无人,突然之间,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的出现在临安城内,还是晚上,顿时引起了整个临安的注意。 …… 皇宫之中,江听白离开华清宫之后,联营便凑了上来。 “皇上,我们回乾华殿么?” “不了!” 江听白离开华清宫的那一瞬间开始,整个人就回到了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的,那个不苟言笑的西凉君王。 仿佛在冷月面前那个可以言笑晏晏,嬉笑怒骂,无所顾忌的人,并不是他。 他慢慢的抬眸,朝着旁边不远处的毓庆宫看了一眼。 “联营。” “奴才在。” “我们也去毓庆宫坐坐吧。” 江听白突然间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联营听的顿时一个怔楞。 之前不是江听白自己说不见的么,怎么来了一趟华清宫,就改变主意了? 疑惑归疑惑,联营之所以能留下来伺候两代君主,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 “是,奴才遵命!” 恭顺不已的朝着江听白应了一句,联营随即上前躬起身子,抬起手臂。 而江听白也不紧不慢的将手打在了联营的手臂之上,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的朝着毓庆宫走去。 他之前是没打算见夜陌寒。 毕竟,他和夜陌寒之间,也没有什么可单独聊的。 可是今日自己见到了冷月,而且听说在此之前,夜陌寒也到了华清宫,和羌无大武士见了一面。 江听白不相信夜陌寒会认不出冷月。 如果是寻常的羌无人,或者说就算是真的羌无大武士来了,他们之间的这种诡异而又脆弱的平衡,或许还不会被打破。 但如今来的人是冷月,那个传说中的神秘的、羌无大汗义子是冷宵,那么有些关系,有些事情,就需要重新计议了。 也所以,江听白离开冷月这之后,第一时间改变了主意,打算来见夜陌寒。 彼时,夜陌寒并没有入睡。 他遣退了 柳青和朔风,让他们守在门口,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子内,手执一壶酒,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天边那轮渐渐升起的明月。 时不时的,他会喝一口酒,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安静的坐着,看着。 如今的他见到冷月,心底依旧会激动,依旧会欢喜,可是却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渴望了。 对于冷月的心,也在这几年里,经历了无数次的转变。 但是唯一没有变过的,就是对冷月的深爱。 夜陌寒从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女子如此深爱,并且从爱到恨、从恨到爱……反反复复,纠缠折磨。 上一次在大周军营见的时候,他还一心要想了冷月的性命。 只因为冷月,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能够扰乱他心神,却又无法留在身边的人。 可是他好不容易想通了,说服了自己,准备对冷月下手了,却不想冷月和夜九宸一连给他送了好几个大礼,根本让他措手不及。 紧接着就是战争的爆发,他也没有了其余的心思去想冷月的事情。 但夜陌寒心里始终清楚,他和冷月之间,早早晚晚,势必要有一个了结。 或者说,是他自己的了解。 然而冷月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法捉摸、预料的存在,就在他以为不知道下一次遇到会是什么时候的时候,冷月却又这样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呵! 一想到这里,夜陌寒就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第598章 来谈谈结盟的事 夜陌寒执起手中的酒壶,仰起头灌了一大口。 蓦的,门外响起了朔风的声音。 “帝君,西凉的皇上来了。” 夜陌寒闻言不由得一怔,江听白来了? 之前不是一直都以各种理由说辞推脱不见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而且看这个世间,江听白应该是刚刚从冷月所在的华清宫离开,离开华清宫却没有回乾华殿,而是来找自己,莫非,和冷月有关? 想着,夜陌寒不禁微微敛了敛神色,朝着门外不动声色的吩咐了一句。 “请。” “是!” 朔风和柳青站在门口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句,很快,夜陌寒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还有柳青和朔风朝江听白问安的声音。 夜陌寒眼眸半眯着笑了笑,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之前江听白可是给了他好大一个下马威,连面都不肯见,如今他自然要将这一局搬回来。 不是因为个人自尊心那么点无足轻重的东西,主要是因为,他和江听白如今都分别代表着大周和西凉,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有时候,真的需要锱铢必较。 江听白是一个人进来的,将联营和其他随行的宫人太监以及侍卫,都留在了门外。 江听白表情庄严而又不失肃穆,步伐稳健而又淡然的,一步一步走进来,看见夜陌寒只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有其他的反应,江听白眼底顿时几不可见般,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致一起喝一杯?” 夜陌寒邪魅的勾着唇,朝着江听白看了一眼,语气轻松和煦的,像是两人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而江听白倒也没有因为夜陌寒的“无礼”,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愠怒,反而也是极为自然的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帝君相邀,那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江听白便走到夜陌寒的身边,拉过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夜陌寒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便抬起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灌好之后,直接将酒壶朝着江听白一递。 江听白习惯性的谨慎的看了一眼,但是下一秒,还是接了过来,也是仰头,将酒壶中的酒喝了一大口。 喝过之后,又再次递给夜陌寒。 而夜陌寒从始至终,除了偶尔会朝着江听白看上一眼之外,其余的时间,一双眼睛,都盯着窗外夜穹之上,那轮皎白的明月。 江听白顺着夜陌寒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下顿时了然。 “在想冷月?” 江听白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一针见血。 而夜陌寒听闻了江听白的话,脸色也没有多尴尬难堪,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苦涩。 “如今孤的心情,已经瞒不了任何人了么?” 江听白抿了抿唇:“帝君多虑了,帝君心思深沉,睿智博学,怎会是一般人就能够揣测得到的。” 夜陌寒知道江听白这句也不过是恭维,“和冷月聊到现在?” “是!” “找我的原因?” “想和帝君聊聊,结盟一事。” “结盟?” 夜陌寒宛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听见江听白说“结盟”两个字,顿时移转目光,意味深长的朝着江听白看去。 “如果孤没有记错的话,曾经皇上在登基之前,也曾和孤有过一次结盟。 而且那次结盟的结果,好像很差强人意啊。 啊,对了,皇上当时背信弃义,在我们结盟期间,就直接转投了他人的麾下。” 夜陌寒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带着调侃和戏谑的,但是江听白很清楚,夜陌寒这是还在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说来也不难理解,毕竟不管是谁,如果遇到当时夜陌寒那个情形,想来都没有那么容易释怀了。 而这一点,江听白也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他敢来,敢重新提起和夜陌寒结盟一事,就是料到了夜陌寒会拿当年的事出来说话。 想着,江听白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帝君胸怀宽广,自然不会和当时年少无知的朕一般见识。” 江听白说完这一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如果换做是冷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外加毫不留情的回怼上一句: 我凭什么不跟你一般见识? 但恣意妄为、潇洒不羁的只能是冷月,夜陌寒也好,江听白也好,他们的身上都背负着一个国家的重责,所以这样的话,即便他们心中想说,可是嘴上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果然,夜陌寒轻抿着唇,没有打断江听白的话。 江听白继续说道:“而且这次的情况,和之前截然不同。” 夜陌寒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先是灌了一大口酒,随即又佯装着不甚在意一般的,朝着江听白追问道:“哦?有什么不同的?” 、“帝君可知道,那位神秘的羌无大汗的义子,是何人?” 夜陌寒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 羌无大武士就是冷月的事,现在两人已经不需要说,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在见到冷月之前,他曾经想过这个神秘的突然横空出世的羌无大汗的义子到底会是谁,此次来,会带着怎么样的目的。 但是在见到冷月之后,夜陌寒心中已然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人,一定和冷月有着匪浅的关系。 至于具体是谁,他倒是没有想到。 江听白也没打算卖关子,见夜陌寒没有回话,便主动说道:“这位神秘的羌无大汗的义子,便是你我都熟知的,冷将军的义子,冷月的义兄,冷宵。” 谁?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知道这人和冷月一定关系匪浅,但是在听到冷宵的名字的时候,夜陌寒的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的浮现出诧异和震惊。 怎么会是冷宵呢? 同一时间,华清宫内,冷月大刀阔斧的靠在床榻之上,盯着窗外的月亮,嘴里不自觉的念叨了一句。 怎么就不能是冷宵呢? 她刚刚算了一下时间,从江听白离开到去往毓庆宫,再到现在,应该刚刚好聊到冷宵。 以她对夜陌寒的了解,夜陌寒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冷月心里的小人就不乐意了。 怎么的,他们冷家人那是随便谁都能置喙怀疑的? 毓庆宫内,江听白看见夜陌寒的表情,不由得微微顿了顿,浅然一笑。 “我知道帝君心中现在一定有诸多疑问,当初朕听说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 当然,这当中有许多的巧合和阴差阳错,帝君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问冷月,朕就不越俎代庖了。 只是,朕今日来想告诉帝君,这位羌无的大汗,远比我们想象中,了解到的那般,这个人自私自利、刚愎自负,而且心思深沉而又阴险,此番重要的三国会谈,他故意派了一个西凉人来,想来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朕说命,帝君也能猜得到了吧。” 江听白有条不紊的分析着,而夜陌寒此刻也已经接受了,冷宵就是羌无大汗义子的事实。 他只是不明白。 “难道这整件事情,都和冷月和夜九宸有关系?” 没有他们二人,夜陌寒打死也不相信,冷宵会和羌无大汗扯上关系,还会提羌无出使西凉。 但是这一次,他恰恰猜错了。 听闻了夜陌寒的话,江听白立刻摇了摇头。 “朕知道帝君心里在怀疑什么,但是朕相信冷月,这件事,真的和他们没关系,而且冷宵之所以会代表羌无出使,也只是因为冷家人如今,都在羌无大汗的手上。 为了护住冷家人,冷宵只能这么做。” 冷家人竟然在羌无大汗的手上? 夜陌寒此刻脸上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恣意而又淡然的笑,江听白此番前来,带来了一个又一个让他震惊不已而又震撼不已的消息。 此刻,他一双如鹰隼般锐利逼人的瞳眸之中,已然投射出深沉的锋芒。 如果事情真的如江听白所说,那么这一次的三国会谈,羌无想要达到的目的,就不只是他之前猜测的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夜陌寒不禁微微定了定心神,压低了声音,朝着江听白郑重其事的询问了一句: “所以,羌无此番三国会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江听白闻言不禁苦笑一声。 “如果朕说,朕不知道,你相信么?” “你不知道?” “冷月不肯告诉我。” 夜陌寒:“……” 行吧,那我信了。 深吸了一口气,夜陌寒似乎在思忖什么,但很快又将思绪拉扯了回来。 顿了顿:“那么不知皇上深夜前来,想要找孤联盟的内容和用意,又是什么?” 见夜陌寒终于谈到了关键问题,江听白的脸色这才微微舒缓了一下。 “朕的目的很简单。 不过在说结盟的内容之前,朕觉得有必要,先和帝君达成共识。 大周的军队拿下的那三座西凉的城池,想来帝君,是不准备归还了,是么?”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毓庆宫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深沉压抑起来。 第599章 一城两治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毓庆宫内,顿时死寂一片,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听白和夜陌寒彼此对视着,脸上都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彼此的目光对视之中,却仿佛蕴含着剑拔弩张的无形硝烟,一触即发。 夜陌寒菲薄的唇轻轻抿着。 没错! 江听白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不打算归还那三座城池。 不管是不是趁人之危,那三座城池,都是大周将士用生命拼死打下来的,没有要归还给西凉的道理。 如果要归还,他还何苦亲自冒着危险,来西凉一趟? 夜陌寒知道,江听白也一定深知这个道理。 顿了顿。 “孤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想来换做是皇上,也不会把将士们用血肉和性命打下来的江上,拱手相送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孤也枉为大周帝君,统领大周将士和子民了。” 夜陌寒态度坚决,倒是在江听白的意料之中。 江听白微微眯了眯眼眸:“帝君就不怕么?” “怕什么?” “羌无大汗尚且派一个和羌无毫无关系的人来,帝君就不怕,朕真的会言而无信,将帝君扣留在西凉?” 说这话的时候,江听白的语气依旧和之前一样,带着隐隐的笑意,可是一双漆黑的瞳眸之中,却掩饰不住的迸射出只属于上位者的、那种独有的骇人气势。 可惜,夜陌寒却丝毫不为所动。 “也是,毕竟西凉,也不是没有做过这般不讲道义之事。” “所以,帝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归还了?” 回到江听白的,只是夜陌寒一记浅然从容的笑容。 空气,再一次凝结安静。 胶着与对峙,也在无形中,慢慢的发酵着、沉淀着、流淌着。 最后,还是江听白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帝君说的对,若是换做朕,也不可能把战士们辛苦打下来的城池,拱手归还。 但也还请帝君站在朕的角度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帝君,恐怕也不能就这样对于被占有的城池不闻不问。 所以,朕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道帝君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哦?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两全法,但如果皇上真的想到了,孤也不介意听一听。” “一城两治。” “一城两治?” “是,这三座城池的百姓,还按照之前的生活习性|生活着,不需要改变什么,但是这三座城池的治理,由大周和西凉共同管理。 当地官员,由大周和西凉各派遣一命,地位不分高低先后,若需要有什么决策性的事情,由两位共同商议决定,若是实在商议不出结果,就分别报告给大周和西凉,再由我们商定后共同作出决策。 这样一来,这三座城池的百姓不但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而且大周和西凉,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世间确实从来都难得两全法,但只要一人相让一步,便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战争。 想来这也,对大周和西凉以及百姓来说,都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若是帝君还是一意孤行,朕不会做出什么太过过激的举动,但大周和西凉的战争,也将不可避免。 我西凉泱泱大国,从来都不会惧怕,任何战争!” 说道最后,江听白的气势和声调明显和之前不同,他眼底迸射出的灼灼光亮,语气里带着的自信和笃定,饶是同为一国君王的夜陌寒看了,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而且他此刻虽然面色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现,但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震撼不已。 一城两治! 今日之前,夜陌寒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治理国家方法,但是却不得不说,这样的治理方法,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既给了大周和西凉颜面上的周全,也避免了战争和百姓的疾苦。 夜陌寒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说不。 虽然之前的战争大周一直占据上风,但那是因为傅尧被召回临安,西凉又恰逢江行烈驾崩,这样的情形下,西凉的战力削弱,是在所难免。 如果再战,恐怕大周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一鼓作气,拿下西凉的城池了。 而江听白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夜陌寒从前就知道江听白绝非池中之物,现在看来,江听白的一些治理国家的观念和想法,绝对超过了自己。 这样的对手,可敬,但也可怕。 “帝君觉得如何?” 见夜陌寒只是盯着自己,久久不肯回复,江听白不禁淡淡的询问了一句。 而这一句,也刚好唤回了夜陌寒的思绪。 顿了顿,夜陌寒神色不变的,幽幽开口说道:“皇上这个一城两治的想法,孤佩服不已。 既然这世间真的有两全法,那孤又何必一意孤行,闹的天下和百姓都不得安宁?” “帝君英明!” 见夜陌寒已经松了口,江听白也不吝惜恭维,直接便朝着夜陌寒微微颔首表示尊敬。 “今晚朕就回去拟旨,随后会派联营亲自给帝君送来。” “皇上多费心了。” 顿了顿,江听白又继续说道:“既然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接下来,也可以谈谈盟约之事了。 朕相信,以蒲巴伢的行事作风和野心,就算是一城两治,也绝对不会打动他。 羌无虽然地域辽阔,但多在荒漠和戈壁这样条件恶劣,物资匮乏的地带,他们急需的,正是我西凉和大周的资源。 所以,他们此番,必定不会同意归还城池。 但羌无如今也不会再同西凉做争斗,毕竟,羌无一战损失惨重,这个时候,想来应该更想要息事宁人才对。 所以羌无最有可能提出的,便是索要金钱和物资作为补偿。” 江听白分析到这里,夜陌寒也随之接了一句。 “皇上是不会给羌无补偿的,不是么?” “自然,总不能让帝君成了吃亏的那一方。” “呵!” 面对江听白的说辞,夜陌寒也只是心照不宣的淡淡一笑,并未有戳破什么。 “所以呢?” “所以,朕真心实意的邀请帝君和朕结盟,共同对抗羌无。 毕竟蒲巴伢的野心,可不单单只是西凉,大周和羌无这些年也从未相安无事过。 帝君,可愿接受朕的提议?” 江听白说着,缓缓站起身,从夜陌寒手中拿过酒,仰头就是一口,随后十分豪爽的抹了抹下巴,表情郑重的,将酒递还给了夜陌寒。 而夜陌寒却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擎着一双鹰隼般锐利幽邃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直直盯着江听白,久久没有开口、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联营的声音。 “启禀皇上,羌无的使团,已经连夜进入到了临安之内,直直奔着皇宫而来。” 羌无人来了? 夜陌寒和江听白闻声都是微微一顿,随即相视一笑。 真正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羌无的使团在抵达宫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礼部的人早早的守在了那里相迎,见到羌无使团靠近,礼部的人立刻上前问安,然后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便要羌无人卸甲。 羌无人骁勇善战,身上常年都带着短刀匕首和弓箭一类的武器,而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允许带进宫中的。 所以,羌无使团还未进宫,第一个矛盾就出现了。 “我们羌无人就算是面见大汗,都不会将身上的武器取下,武器对我们羌无人来说,就是尊严,就是命。 你们西凉人如今就想要我们缴械卸甲,绝对不可能!” “还请这位大人息怒,西凉自古以来的传统,进宫面圣,除个别重要人物之外,其余人坚决不允许携带兵器。” “老子今天要是非要带进去呢?” “那就恕下官,不能放行了。” “你……” 一时间,羌无和西凉交涉的人谁都不肯让上一步,彼此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胶着而剑拔弩张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之内,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又不是威严的声音。 “缴械。” “皇子殿下!?” 听见马车内传来的声音,羌无负责交涉的人显然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马车内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父汗既然将使团交给我,那么所有的决策,都由我来负责。 缴械!” 羌无负责交涉的人见冷宵的态度如此坚决,只能咬了咬牙,忿忿不平的,将匕首和弓箭从身上取了下来,没好气的交到礼部的人手上。 “保护好老子的东西,如果少一块,老子就让你用命来偿!” “大人请放心!” 就这样,羌无的大多数使团成员都将自己的随身兵刃交给了礼部之人,而礼部之人这一次,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乖乖的放行,并且有专人,引领众人去往华清宫。 此时尚在华清宫内的冷月正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听见宫女的禀报,也只是不悦的皱了个眉心,翻个身继续睡。 “告诉他们,不要命的,尽管来烦我。” 宫女:“……” 早听说羌无的大武士身份尊贵,没想到脾气也这么的凶狠。 哎! 真是不好伺候啊! 第600章 不先手也得告状 冷月迷迷糊糊的睡着,隐隐之中,仿佛听到了一阵凌乱而又嘈杂的声响,她烦躁的翻了个身,拉过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她今天真的很累了,就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么? 不知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是因为被江听白缠着说了一天故事,真的很是疲乏的缘故,很快,冷月真的重新睡了过去。 就连睡梦之中,寝殿的门被人打开,都浑然不知。 寝殿内没有点灯,光线一片昏暗。 一道人影,顺着门口慢慢的,轻手轻脚的,像是怕会吵醒冷月一般,走到了床榻跟前。 立在床榻边缘,那个颀长而又挺拔的身影凝望着冷月片刻,随即倾下|身子,将冷月随手摘下来扔在一旁的人皮面具拿起来放在枕头旁,随后又抬手将冷月凌乱在腮边的发丝捋顺到而后。 最后,那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在冷月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深情而又缱绻的吻。 “你啊!” 睡得这么死,连房间里进了人都不知道。 真是让人担心啊。 而冷月经过了那人的一系列操作之后,终是有了些反应,眉心微微一动,但却依旧闭着眼睛,随即伸出双臂,揽住了那人的脖颈,向下一拉。 虽然对于那人来说,冷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但是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底,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划过一抹柔和。 他顺着冷月的动作,脱掉鞋子,顺势挡在了一旁,将冷月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冷香窜入鼻尖,冷月眉间的褶皱郁结瞬间消散开来。 她闭着眼睛,像是一只猫儿一般,往那人的怀里又蹭了蹭。 而那人也只是嘴角挂着笑,更加紧的,将她抱了起来。 羌无使者已经到了华清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乾华殿和毓庆宫内。 江听白和夜陌寒这一夜,仿佛都无心睡眠,他们一个坐在乾华殿的御书房内,彻夜批阅着奏折,听到禀报也只是没什么情绪的低低应了一声,便继续手上的工作。 而另一个,却依旧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边赏月,一边喝酒。 听见禀报,只是用力的狠狠灌了一口酒。 “来了啊。” 夜陌寒意味不明的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便再一次将柳青和朔风遣退,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之内。 很快,月落日升,日月更迭。 翌日,清晨。 冷月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立刻就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朦胧惺忪之间,冷月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居然有狗东西敢趁着她睡着了闯进她的房间,躺在她的身边? 不要命了? 想着,冷月连看清楚那人长相的心情都没有,身上的气势骤然间一愣,随即抬脚,毫不留情的将身旁的人一脚踹下了床。 夜九宸也是拦着赶了许久的路,而且冷月不在身边,他根本无法安眠。 好不容易见到了,能够将冷月抱在怀里睡觉了,这一夜,他便睡得深沉,毫无防备。 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醒过来的时候,他毫无察觉。 他只觉得屁|股上猛地一痛,然后整个人便瞬间移动腾空,然后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夜九宸这回彻底醒了。 他睁开眼,坐在地面上,不解而又无语的看着仰视着此刻坐在床榻之上,那个明明面无表情,却依旧气势汹汹给你的女人。 所以,是冷月,刚刚给他踹下床了? 冷月这个时候也看清楚了被自己踹下床的人是谁,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卧槽! 玩球了!玩球了! 怎么是她家小妖孽啊。 这回可怎么解释? 冷月努力的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的心虚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心底却七上八下的。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隔着一小段距离,彼此对视着。 气氛,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空气,宁静而又诡异。 最终还是夜九宸扯开唇角,低声笑了笑,随后挑着剑眉,饶有意味的朝着冷月问道:“为夫从前怎么不知道,我的小月儿有这么独特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一句话,夜九宸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之中的揶揄和戏谑,一览无遗。 冷月在心里给了夜九宸一个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随后定了定心神,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夜九宸上一句话似的,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大早上你在地上坐着干什么,床上他不香么?” 夜九宸:“……” 果然是他家的小月儿,即便不是先下手,恶人也得告状。 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夜九宸一边从地面上站起身,一边佯装无辜的回道:“哦,早上有只调皮的小猫,把为夫踹下了床榻。”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你做梦了!” “怎么?”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朝冷月靠近。 冷月继续认真脸:“我不养猫。” 说话间,夜九宸已经来到了冷月跟前的位置,他双手撑着床榻边缘,猛地倾下|身子,冷不防的将脸凑到冷月面前。 一瞬间,四目相触,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十分之近。 夜九宸顿了顿,冷不防的向前一凑,在冷月的唇上用力的亲吻了一下、 冷月:“……” 一大早上就占人便宜,这不好吧? 夜九宸倒也没有得寸进尺,一个短暂的吻之后,很快便将自己的唇抽离,随即佯装着无恙一般,低声说道:“嗯,说的对,我应该是做梦,现在梦还没醒。” 夜九宸近乎于无赖的话,让冷月一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可以啊。 小妖孽都学会耍赖了。 “哦,我听说人在梦游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痛的。” 夜九宸一下就明白了冷月的意思,立刻站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煞有其事的将眼睛闭了起来,重新睁开之后,眼底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笑意。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懵懂。 “月儿?你醒了,早啊。” 冷月:“呵呵!” 装!演! 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奥斯卡一座小金人已经不能满足你了。 冷月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不由分说的就大步往外走,夜九宸见状,却连忙上前一把将人拉住。 “干嘛?” “你想就这个样子出去?” 夜九宸颇为无奈的语气,倒是提醒了冷月。 她昨晚睡觉的时候,已经将那张闷死人的人皮面具摘下来了,现在要是就这么出去,准保将人吓到。 冷月没好气的瞪了夜九宸一眼。 就赖你! 夜九宸接收到冷月嗔怪的目光,倒也没有恼怒,而是转身去到床榻边,从枕头旁拿起那张属于羌无大武士的人皮面具,回到冷月跟前。 冷月接过人皮面具给自己戴好。 趁着这个功夫,夜九宸才正了正神色,朝冷月询问起来。 “见过夜陌寒和江听白了?” “嗯,见过了。” “夜陌寒没找你什么麻烦吧?” “他敢么?” 夜九宸:“……” 说的好有气势,我都无法反驳。 “嗯,江听白那边想来已经准备好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通知我们,要去参加宴会。 月儿,这几日|你辛苦了,不如这场宴会,你暂时先不要参加了。” “那不行!” 说话间,冷月已经戴好了人皮面具,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赫然挂在冷月原本的脸之上,只留下一双清冷的、如古井一般幽深随即,而又寒凉不已的眼眸。 夜九宸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月儿!” 他语气略带深沉和警告,冷月自然也明白夜九宸的意思,只是…… “这场宴会,我还真得参加,因为昨天,我没有把所有的话都告诉给江听白。” 夜九宸一愣。 冷月顺势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阳光温暖而又和煦的打在她的身上,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夜九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因为狗东西惹我不高兴,不教训他就不是我的性格!” 夜九宸再一次:“……” 怎么办? 这么有性格的冷月,他依旧喜欢的要命。 想着,夜九宸随即垂下头,勾着唇角,先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冷月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 大多数的羌无人昨晚进入到华清宫之后便去休息了,但却还是有几个人守在院子里,尤其是冷宵所在的房间的门口。 冷月冷冷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而那几个人见到带着羌无大武士人皮面具的冷月,也连忙恭恭敬敬的将右手放在胸前的位置,朝着冷月身子一躬。 “大武士。” 冷月没说话,提步朝着冷宵的房间走了过去。 这时候,身后已经戴上了另外一张羌无人人皮面具的夜九宸也跟了出来。 冷月站在门口,朝着守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打开!” 两人听闻了冷月的话,似乎是有些犹豫。 虽然他们接到的密旨,这一路,是要听从这位大武士的,但是他们同样也接到了,表面上一定要营造出是听从这位皇子的命令。 而冷月作为一个大武士,居然这样无礼的要求他们打开皇子房间的门…… 第601章 三国会谈 两个羌无武士为难的站在原地没有动,然而冷月却没有那么多耐心给他们,见他们竟然无视自己的命令,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朝着两个羌无武士的颈部便袭击而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就连那两个羌无武士自己都是。 他们怔怔的擎着眼睛,迷蒙而又不解,甚至于在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已然纷纷倒地,抽搐着身体,失去了生命。 而其他守卫的羌无武士见到这副架势,一个个连忙匍匐跪倒在地,而冷月却面无表情的将短刀上的鲜血,在两个人身上擦了擦,便收了回去。 她冷着脸,迈过那两个羌无人的身体,打开冷宵房间的门,便走了进去。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管是西凉人还是羌无人,对于冷月这种杀伐果断,而又残暴不已的做法,都感到恐惧和震惊。 但他们都是下人,不能对主子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的评价和置喙。 夜九宸就站在冷月身后,见冷月进入了冷宵的房间,随即冷冷的朝着跪了满地的羌无武士吩咐道:“这两个人违抗大武士的命令,死不足惜,你们将他们的尸体收拾下去。 别污染了皇子的眼。” “是!” 一众羌无人应着,夜九宸也顺势提起脚下的步子,面无表情的进入到了冷宵的房间,顺势还关上了门。 房间内,冷宵早就起来了,见到冷月和夜九宸出现,脸上紧绷而又焦虑的神色,才有了一丝缓解。 “月儿,你就这样杀了他们两个,会不会……” “没事,我现在是羌无的大武士,这两个人每天都盯着你,而且还受到了羌无大汗的单独授命,对我们行事是一个莫大的威胁,这样结果了最好,而且绝对不会落人诟病。” 冷月一句浑不在意的话便将冷宵的疑虑打散。 确实,杀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而是这一路经过仔细观察之后的决定。 冷月和夜九宸不知道整个使团队伍中,是不是还有蒲巴伢暗中派遣的人,但是这两个最明显。 他们不受控于冷宵,就算是羌无大武士的命令,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违抗,这样两个人留在冷宵身边,不弄死是等着留着过年么? 所以冷月今早才弄了这么一出。 而且外表看起来,绝对无可指摘。 毕竟她现在所假扮的这个人,羌无第一大武士奇犽,原本就是个阴险深沉,杀人如麻之人。 冷宵看了看后进来的夜九宸,见夜九宸也没有说什么,便将自己的担忧彻底的打消。 微微顿了顿:“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按照蒲巴伢说的,我们有两条路,要么不归还城池,要么归还城池,但是要获得赔偿。 我想来想去,这两个要求,江听白都不会同意。 冷月,你昨天跟江听白聊过了,他说什么了么?” “并没有。” 冷月淡淡的回了三个字,冷宵好不容易缓和的面容,顿时又凝重起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说的并没有,是并没有跟江听白说这件事。” “你……” 冷宵被冷月的话说的一时间语塞起来,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夜九宸见到冷宵这副紧张不已的模样,不由得低笑一声,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冷宵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和月儿,已经想好对策了。” “想好对策了?什么对策?” “什么对策……” 夜九宸说着,抱着双臂,饶有意味的转向了冷月:“这就要问我们冰雪聪明、睿智兰心的小月儿了。” 毕竟早上他们也就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冷月压根没告诉他,对策是什么。 只是,以夜九宸对冷月的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有了对策,她是绝对不会隐瞒了最后一点没有告诉江听白的。 一时间,夜九宸和冷宵的目光都落下了冷月的身上,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看我干什么?昨天话说的太多了,今天不想说话,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冷月便转身走到门口,大刀阔斧的将门一把推开,对着外面喊道:“上早膳。” 冷宵和夜九宸站在屋内,看着冷月这番神仙操作,不由得收回目光彼此对视了一眼。 冷宵眼中带着焦急和紧迫,偏偏夜九宸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笑意满满的模样。 冷宵:“……” 真是要被这夫妻两个搞死了。 早上冷月在华清宫处置了两个羌无武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毓庆宫和乾华殿,夜陌寒和江听白这一次听到的反应,也和之前差不多。 冷月虽然是个冷若冰霜之人,但绝对不是个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之人。 即便是羌无人,如非必要,她也绝对不会亲自动手。 想来,那两个人,应该是不得不死吧。 譬如,江行烈! 御书房内,刚上过早朝的江听白放下手中的奏折,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媚而又温暖的景致,随即朝着身后的联营吩咐一句。 “礼部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么?” “回皇上的话,七日之前便开始着手准备了,今日中午的宫宴,可以如期举行。” “嗯,等会派人分别去毓庆宫和华清宫,邀请大周和羌无的使者,午时准时参加宫宴。” “是,奴才遵命。” 应了一声,联营立刻退出御书房。 而夜陌寒那边吃过早膳之后,一改昨日初见冷月时的模样,又恢复到了在见到冷月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周帝君。 只有冷月,一脸无恙的和冷宵、夜九宸围坐在一桌吃着早饭,仿佛丝毫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很快,午时便到了。 夜陌寒带着柳青、朔风、还有大周的使团从毓庆宫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乾华殿,同一时间,冷月、夜九宸和冷宵也带着羌无的使团离开华清宫。 华清宫和毓庆宫本就距离极近,两国的使团相遇,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远远的,夜陌寒看着站在冷宵身边、已经易了容的冷月和夜九宸,不由得眸光紧了紧。 影卫的易容术堪称天下之绝,一般人绝对分辨不出来,可是夜陌寒不知道为何,只一眼,就能认出他们二人。 只是此时,他身负国家大任,所以和冷月、夜九宸之间的私人恩怨,便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待到三国会谈结束,他和冷月、夜九宸之间,才有机会,做一个了结。 当然,这也是夜陌寒自己心中所想。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冷月和夜九宸连做了结的机会都不给的打算。 毕竟,这两个人,已经不止一次不辞而别,连再见都没有说过。 夜陌寒也不知道自己从来都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为何在冷月的事情上,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 他知道这样一点都不潇洒,可每每触及到冷月,他就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好像身体和思绪,都不再受他支配了。 思忖间,冷月和羌无的使团已经走远,夜陌寒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眼前已经被羌无使团彻底淹没掩盖的,已经看不到的冷月的身影。 顿了顿,夜陌寒垂下眼眸。 算了! 他是一国之君,是大周国的帝君,万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想着,夜陌寒不禁吸了一口气,随即低低的吩咐一句:“出发。” “是!” 朔风和柳青垂首应是,一众人,也随即朝着乾华殿走去。 按照西凉的律例,上一任帝王刚刚驾崩不足一月,别说是皇宫之内,就是举国上下,都不允许有大兴喜乐之事。 所以这场宴会最初,江听白提起的时候,便遭到了礼部和其他朝中老臣的反对。 但江听白不是江行烈,甚至于在某些方面,他比江行烈更加不容反驳。 而且江听白此举,也是为了西凉百姓和国土。 最终,礼部和朝中老臣还是对江听白俯首称臣,听从了旨意。 这场宴会,算是规模声势比较浩大了。 整个乾华殿,都被精心装潢装扮过。羌无和西凉的使团之中,只有少数重要之人可以进入乾华殿内参加宴会,西凉也是只有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参加。 宴会之上,江听白坐在上首位置,羌无和大周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位置。 歌舞开场,丝竹声声,悦耳而又舒缓。 歌舞过后,便是宴会,觥筹交错,美食和美酒缭绕,仿佛这次宴会的目的,只是为了联络感情的吃饭喝酒,并没有夹杂着深沉而又家猫巴奴张的气氛。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酒过三巡,江听白擎着一张笑意盈盈,却又意味深长的脸,朝着殿下所坐的西凉和羌无使团,定定的开始说道:“朕先感谢羌无的皇子殿下和大周的帝君陛下千里迢迢,来到我西凉,这杯酒,朕敬二位。” 说完,江听白率先端起了杯。 夜陌寒远远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望了一眼,也随即端起酒杯。 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端杯的冷宵,却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按住了胳膊…… 第602章 三道难题 冷宵的杯,就那么生生的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坐在身旁的冷月,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将他手中的杯子按回了桌面上。 冷宵眉心一动,却没有说话。 而他的这一举动,自然也吸引了整个宴会的人的注意。 江听白和夜陌寒知道这位羌无大武士是冷月易容假扮的,但见到冷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心中也都不禁浮现出一抹疑惑。 而其他不知情的人,此时则是诧异的诧异,愤怒的愤怒,唏嘘的唏嘘。 这位羌无大武士,也太大胆,太无礼了。 西凉皇上的敬酒,他居然说挡就挡了? 只有夜九宸,坐在冷月身旁的位置,虽然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什么细微的表情,但是那双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还是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家小月儿,要开始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冷月面瘫着一张脸,从冷宵手中拿过酒杯,缓缓站起身。 江听白眉峰微微挑了挑,到也很算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微微愠怒的模样。 毕竟,这宴会之上还有其他人,若是他做的不像,传出去,说不定就会引起蒲巴伢的怀疑。 “大武士这是何故?” 江听白开口,沉着声音询问了一句,而冷月也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用羌无大武士那种粗哑而又刺耳的腔调,慢悠悠的说道: “启禀皇上,今日三国会谈,目的想来也不是为了看看歌舞、吃吃饭、喝喝酒,而大汗派我等保护皇子殿下来到西凉,也不是为了陪皇上喝酒吃饭,所以咱们还是省了这些乱七八糟没有营养的过场,直奔主题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个个目瞪口呆。 西凉的官员愤怒不已,大周的使者幸灾乐祸,就连羌无自己的使者,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冷月。 “大武士!” 有人忍不住想要小声提醒一下,然而冷月完全置若罔闻,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舍得赏给那人。 夜陌寒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望着冷月,虽然这张脸是完全陌生的,可是那双眼,还有说话时的气势,都让他无比的熟悉。 至于江听白,脸上还要继续装作不高兴,但是心里已经将冷月好好的问候了一遍。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怪不得昨晚问她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她打死都不说,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行! 自己就要看看她打算唱什么戏,大不了就陪着她唱好了。 左右,冷月也好,夜九宸也罢,不会为了羌无,而做出危害西凉之事。 心底有这样的自信,江听白嘴角随即微微向上挑了挑,目光也是不动声色的朝着坐在冷月身旁,整个宴会到现在为止都一言未发的夜九宸身上。 那目光之中的含义,别人看不懂,但是夜九宸却是清清楚楚的接收到了。 管管你媳妇行不行? 夜九宸表示无奈。 管不了! 我家娘子,我惯得。 今天主角是我家娘子,我就是个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的背景板,你们忽略我就好了。 江听白为了掩人耳目,又将目光在冷宵和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才定在冷月的身上,手中的酒盏,也随即慢慢放下。 “既然大武士如此心急,那朕也就不绕弯子了。 之前羌无趁我西凉先帝驾崩之际,行小人所为攻打下了三座城池,这三座城池,朕现在也表明态度,希望羌无能够归还。 自然,我西凉泱泱大国,不会让羌无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归还,毕竟,羌无虽然地域辽阔,但物资匮乏,人民生活疾苦,我西凉就算是当做感谢,也会适当给予赠礼,以交我们两国邦交之好。” 江听白一番话虽然说的声音不大,语调之中也不带什么特别明显的语气,但是整个人身上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独属于王者的强大气势。 城池,必须归还。 不会让你们白还,但你们也别想要太多,得寸进尺。 江听白此言一出,整个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夜陌寒独自抿了一口酒,像是一个局外人,看戏一般的看了看江听白,又看了看冷月。 他原以为,江听白向羌无索要回城池,用的也是昨日和自己谈的那番条件。 一城两治,这样一来,两个国家就可以不动兵戈,便能达成共识,然而江听白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这是要公然往回抢啊! 呵呵! 若是羌无大汗或者是真的羌无皇子,自然是一定不会同意的,而且夜陌寒相信,冷宵在出发之前,羌无大汗肯定也是这么嘱咐他的。 就是不知道,冷月如今要怎么处理了。 想着,夜陌寒不由得轻轻挑了挑唇,饶有意味的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冷月站在原地,还是绷着那么一张面瘫脸,听闻了江听白的话,也不含糊,直接回道:“皇上还真是霸道,如果我们羌无不同意呢?” “那就劳烦大武士回去转告羌无大汗准备好,这一战,避无可避了。” 羌无使团的人一个个脸都白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这位大武士虽然也很跋扈暴躁,但好歹也是个智慧过人的主,怎么今天连个弯子都不绕,就这么生怼呢? 这下可好了,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有啥转圜的地步了? 这不是等于给自己的路堵死了么? 这么一想,使团里顿时有人想要起身将局面挽回过来一点,却不想他们还没等动弹,就见坐在冷月身边的夜九宸,突然之间一个回头,目光似开了刃的刀锋一般,直直的朝着他们扫了过来。 一瞬间,想要起身说话的人,只觉得身子像是被人在一瞬间封冻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夜九宸易容假扮的是使团之中,地位仅次于冷月假扮的大武士奇犽的第二号人物,虽然他平日里寡言沉默居多,但这个人的阴险可怕在整个羌无都是出了名的,所以此刻他只是一个眼神,哪里还有人敢站出来? 再说冷月今早不由分说的就杀了两个羌无武士,也无疑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羌无的其他武士和使者这一下彻底老实了。 夜九宸见没有人再有异样,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转过身,像是小迷弟一般的,静静看向冷月。 娘子你尽管自由发挥,其他事都交给为夫来做。 空气,有那么片刻的宁静,气氛也有那么短暂的诡异尴尬。 冷宵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冷月。 而冷月微微顿了顿,便不动声色的继续换换开口:“我羌无大汗英明,知道皇上此番,一定会仗着国力强盛而对我羌无进行欺压。 我羌无虽然却是没有西凉强大,但我西凉人民个个充满血性,绝不会畏惧任何强权。 皇上之前说的有理,这三座城池,确实是我羌无趁人之危打下,虽不光彩,但千百年来战争之事,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三座城池是我羌无战士抛头颅洒热血换回来的,若是这么就交给西凉,岂不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战士? 可若是开战,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百姓将会受到战争的波及,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我羌无大汗心系天下苍生,自然不愿百姓受苦。 所以,今日,我带来了三道题目,只要西凉有人能够全部解出,那么我们便接受皇上之前的提议。” 冷月不急不慌、有条不紊的说完一番话,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三道难题? 怪不得这个大武士这么嚣张,原来是有备而来啊,而且看他这气势满满的样子,估计这三道难题,一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 众人小声议论着,就连羌无使团的那些人,都被冷月这一番话给弄懵逼了。 三道难题? 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怎么不知道? 大汗知道么? 虽说奇犽有着羌无第一智慧之人的称号,可是将三座城池和整个羌无的颜面都堵在三道题上,是不是还是有点太冒险了? 想到这里,不禁再次有人想要开口挽回点点局面,但奈何夜九宸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这个想法一窜出他们的脑海,还没等有所行动,就见夜九宸已然一记冰冷似刀一般的眼神投射过来。 这…… 咋弄啊! 江听白微微眯了眯眸子,似是探究一般的看向冷月。 冷月又继续说道:“当然,若是西凉无人能答出,那么那三座城池,从此以后,便是我羌无的国土,还请皇上以后不要再为难。 皇上之前说西凉国盛民强,人才济济,想来应该不会拒绝吧。” 是踏马不能拒绝! 江听白绷着面色不露出意思端倪,心里却是狠狠的咒骂了冷月一句。 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冷月居然还有当外交使官的天赋呢? 这一步一步让她走的,简直无懈可击,完美的让人没话说。 江听白冷冷一笑:“大武士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朕自然不能退却了。 好! 就按大武士说的办!” 第603章 鸡兔同笼 若是我西凉有人能解答出大武士所出的三道难题,那三座城池,还请羌无完璧归赵,至于之前朕所说的条件,也会允诺。 但若是无人能够解答出,朕会亲自拟旨,将三座城池拱手相送给羌无,并且在朕在位期间,休兵十年不与羌无开战,每年还会给羌无适当的物资补充。 不知,大武士可满意?” 江听白一番话说罢,整个宴会现场简直像是炸了锅,虽然炸的声音不是特别大,但是人们的议论,也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冷月和夜九宸、夜陌寒、江听白的耳朵里。 无非,就是对江听白此举的担忧,和对冷月此举的指责。 冷月却一概充耳不闻。 “皇上英明!” 此言一出,这三道题的赌局,也随之就定了下来。 冷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原本是想要装逼喝下去的,但是身旁却有只妖孽一直死死用眼睛盯着她,仿佛她要是敢将酒喝下去,就能当场发飙一般,所以想了想,冷月还是将酒杯放回了桌面。 她还怀着孕呢,得有自知之明。 而江听白也没有因为冷月此举而产生任何的不满,毕竟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 冷月怀着身孕喝酒,就算冷月本月不找他算账,想来夜九宸也不会放过他。 这两个人在江听白的字典里,都是能不惹就不惹的头号人物。 冷月放下酒杯,缓缓提步,从坐席走到中央,看起来略微纤弱瘦小的身体,却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巨大能量和气势。 顿了顿,冷月不疾不徐的缓缓开口。 “第一题。 现有雉兔同笼,头共四十六,足共一百二十八,现问,雉有多少只,兔有多少只? 还请皇上解除题目的同时,给出最简单的测算方法。 如果测算方法没有我给出的简单迅速,那么此局,便判定为我羌无赢。” 冷月开始出题的时候,西凉参与宴会的三品以上官员,便一个个开始神经紧绷起来。 要知道,不管是谁,若是能将冷月出的难题解开,不仅是立了一大功,能够得到江听白的青睐和赞赏,更是在三国之上露脸、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所以众人听冷月开始出题,一个个都开始在嘴里念叨,在心里默默算了起来。 可是当冷月将题目全部说完之后,他们所有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问题? 关键是,这要怎么算? 虽然用笨的方法一只一只头、一只一只脚算,也能得出答案,但那得算到什么时候? 而且这位羌无大武士刚刚也说了,要最简单的测算方法,不然就算他们羌无剩。 这一下子,整个宴会的西凉官员,都不吱声了,一个个垂下了头,生怕江听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同一时间,夜陌寒听到此个问题,眼底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暗芒。 他第一时间回头看自己带来的人,可是他们一个个和其他人的反应几乎都是一样,死死的低垂着头,凝重着神色,毫无头绪。 夜陌寒虽然猜到了会是这样一幅情形,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郁结。 他泱泱大周,竟然没有一个聪慧能干之人么? 定了定心神,夜陌寒将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他和冷月、夜九宸相识、比这宴会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早,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冷月还懂这方面的问题? 难道是…… 想着,夜陌寒不禁将目光落在了夜九宸的身上。 夜九宸还是坐在原处,一声不吭,也不动弹,真真将背景板的职责尽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即便是接收到了夜陌寒投射而来的探究的目光,也只是端起酒杯,虚虚的隔空朝着夜陌寒微微举了一下,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夜陌寒剑眉微皱。 不! 不是夜九宸! 而且羌无人除了擅骑射,对于这些易学数理的东西,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所以这题目,也断然不是他们所出。 也就是说,这道题,是真真切切从冷月的脑袋里想出来的。 这样的题目,他从前从未听说过,而冷月又是怎么想到的? 一瞬间,夜陌寒突然发现,自己从前自以为的对冷月的了解,原来是那么的自欺欺人,他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懂得冷月的脑子里和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宴会现场的气氛,一顿变得诡异而又胶着。 江听白原本还稍稍提着的一颗心,在听到冷月这个问题之后,顿时微微放缓了一下。 当然,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冷月所出的这道雉兔同笼的问题,确实难如登天,尤其是以前从未听到过这样题目的人,乍一听到,更是无从下手,毫无头绪。 饶是他一向自诩聪明,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都觉得一脸懵逼。 好在,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之前在落玉轩被夜九宸下了迷药,他和冷月被关在房间里彼此无聊的时候,冷月为了解闷,问过他这个问题,顺势还将解题之法给他讲解了一遍。 江听白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到冷月解题之法的时候,整个人都有震惊,多么的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的解题之法。 而冷月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是这样一幅淡然的表情。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有其他的缘由。 一秒、两秒、三秒…… 世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整个宴会大厅开始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而一开始还忧心不已的羌无使者,见到这副架势,一个个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果然,大武士就是他们的大武士。 事实证明,他们之前是多虑了。 大武士这第一题,就将西凉人难住了,看来这三座城池,非羌无莫属了。 而江听白不动声色的朝冷月看了一眼,似有嗔怪,又似乎带着一丁点别的什么情绪,除了冷月和夜九宸、还有夜陌寒冷宵,倒是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江听白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端坐于龙椅之上:“众位爱卿,可有知道答案的?” 回答江听白的,意料之中,只有一片安静。 饶是江听白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看见这副画面,心里还是忍不住呕了一口气。 就说这些人真的是…… 让人糟心! “怎么,我西凉数位官员人才,竟没有一个想到的么?” 所以,冷月这是要让他亲自上场答题了? 他可是皇上啊喂! 了解一下? 现场,依旧无人回应。 冷月微微抬了抬下巴,挑衅一般的朝着江听白瞪了一眼。 小样的,让你昨天惹我,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冷! 哎,要不说这个时代就是落后。 在她那个世界,这种最简单的鸡兔同笼问题,都是小孩子上小学时就会解的。 而夜九宸看见冷月这副隐隐的小人得志的模样,眼底只是一片柔和宠溺。 早上冷月说要收拾江听白的情形,此时还历历在目,果然,还真的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女人呢! 时间,又过了片刻。 冷月装模作样的朝江听白问道:“所以西凉,是无人能回答出我的问题了么?” 江听白此刻特别想狠狠的白冷月一眼。 她就是故意的! 可是没办法,这么多人看着,一言九鼎在先,此时,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以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想到此处,江听白微微敛了敛神色,装模作样的朝着冷月回答道:“朕这里倒是算出了一份答案,不知道,正确与否。” “皇上聪慧过人,既算出了答案,不妨告知众人。” “雉为二十八只,兔为十八只。” 听江听白这么一说,冷月顿时佯装着一脸愠怒,瘪了瘪唇。 而原本还眉飞色舞,信心满满的羌无使者,在听见江听白的答案时,脸已经黑了一半,在看见了戴着奇犽人皮面具的冷月的反应时,另外一半的脸,也都彻底黑了。 看样子,这位西凉皇上,应该是答对了。 这……怎么可能? 在场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解答的出来,怎么他江听白就解答出来了? 而此时的冷月也像是不甘心一般,挺了挺胸膛,“还请皇上给出解答之法。” 江听白闻言,心中再次朝着冷月翻了一个白眼。 就着演技,还好意思没事说别人演技好,就她说的那个什么奥什么卡的什么金人,江听白觉得应该先给她自己搬一个。 凛了凛神色,江听白佯装着无恙一般,淡淡开口、 “其实很简单,只要将雉设置成为x,将兔设置成为y,那么x加上y就是四十六,雉有两只足,兔有四只足,那么2x加上4y便是一百二十八。 这样一来,将第一个公式变成两倍,再用第二个公式减去第一个公式,便能得出y等于十八,也就是兔为十八只,再用四十六只头减去十八只兔头,便剩下二十八只雉头。 这样一来,雉的数量便是二十八,兔的数量便是十八。” 江听白不温不火、不疾不徐的说着,整个宴会现场的人无不一边忙碌的按照江听白说的测算,一边震惊不已。 第604章 韩信点兵 冷月站在大殿中央,看着江听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阵吐槽。 是有多懒? 多懒! 江听白刚刚说的解题之法跟当初在落玉轩时,自己告诉给他的竟然一字都不差。 他倒是记性够好,可特么连一个字都没改。 而江听白此时看着冷月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底却满是无语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大武士对朕的回答,可满意?” 废话! 明知故问。 冷月微微敛了敛心神,随即效仿羌无人行礼的模样,抬起右手,放在胸前,朝着江听白微微躬了躬身。 “皇上英明,答案和解题之法,全都精准无误。” 早在冷月开口之前,整个宴会场的人就已经被江听白的答案镇住了,所以此刻冷月再说,已然没有之前那么强的力道。 夜九宸一手撑着面前的桌面,身子斜斜的看着殿中央的冷月,眼底突然翻涌起一阵深沉骇人的光芒。 冷月刚刚说的雉兔同笼的问题,他竟然从来都没有见冷月同他提起过。 而看江听白这副架势,明显是以前曾听冷月说起过,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算的出来? 从另外一方面想,冷月竟然和其他男人,聊过不曾和他聊的话题,而他,竟然还完全不知情。 这么一想,夜九宸心底顿时像被打翻了醋坛子,整个人身上都开始弥漫散发出一种幽冷而又寒凉的气势,让坐在他身边的冷宵和羌无使者,一个个都诧异不已。 只是,羌无使者以为的是,夜九宸是因为冷月的第一个问题没有难得住江听白,生气不已,所以身上的气势才会变得这么骇人。 至于冷宵…… 他似乎有点能够理解夜九宸的想法。 毕竟,梁浅和其他的男人有说有笑,他都会不舒服。 回想起当初梁浅和夜风棉刚见面时,就那般亲近,毫无芥蒂,冷宵就觉得梁浅的曾经,有一个如此亲密的男人,而他却未曾参与过。 所以此刻,看见夜九宸这副模样,冷宵也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也许是夜九宸身上蔓延出的冷意太过强大,太过明显,以至于坐在对面隔着一段距离的夜陌寒,都感觉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夜九宸吃醋,他心底竟然腾升起一股异样的快感。 原来,和冷月亲近如斯的夜九宸,也有对冷月所做之事不知情的时候啊。 这么想着,夜陌寒随即幸灾乐祸的挑了挑唇角,短期面前的酒杯,自斟自饮了一杯。 宴会场内的众人各怀心思,而冷月此时也微微敛了敛心神,再次开口。 “皇上虽然英明,但是奈何西凉泱泱大国,竟然只有皇上一人回答出我的问题,着实是让人惋惜啊。 不过,不知皇上可否准备好了? 我的第二题,要来了。” 冷月这番表面是褒贬实则是讽刺的话,倒是让羌无人刚刚颓下去的气势,获得了一点点好转。 而江听白心里有气,却也不敢发作。 他太明白了,冷月这是在故意让他当众难堪一下下,收拾收拾他,只是在国家大义大是大非面前,她却并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索性,就让她撒撒气,也好。 想着,江听白随即浅然一笑。 “大武士请出题。” 冷月微微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传闻古时候,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为了保住军事机密,每次点兵的时候,都让士兵按照一至三,一至五,一至七的方式报数,然后再记下每一列余下的人数,最终便能获得准确的军队人数。 请问皇上,这位将军所用的,是什么方法?” 冷月一番话说完,整个宴会现场,再次陷入一阵嘈杂。 大家争相要来纸笔,默念的默念,计算的计算,可一眼望去,整个宴会现场,却都是一脸懵逼的人,竟没有一个眼神通透,有所头绪。 冷月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所出的第二题,是有名的韩信点兵,运用的是有名的余数定理,古时候被人称为鬼估算或者是隔墙算,后来还被外国人称为中国剩余定理。 当初韩信在刘邦面前说起这种点兵方法的时候,饶是一代枭雄帝王刘邦,都是一脸懵逼,何况是面前这些人? 而因为有了前面第一题的铺垫,所以这一次众人没有头绪,倒也没有之前那么焦急。 而且,这一次,众人发现自己测算不出来之后,便再一次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坐在正座龙椅之上的江听白。 江听白原本还带着笑意的一张脸,此刻不由得黑了个彻底。 这些人…… 真是一个比一个饭桶。 可是想了想,也不禁有些释怀。 毕竟,冷月出的题都太冷门太诡异了,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都是一片茫然,何况是这些人? 但这也恰恰从侧面证明了另外一点。 他似乎,也该开始为朝廷招纳一些新的人才了。 毕竟,冷月的题目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冷月能说出来,谁敢说西凉百姓之中就没有奇能异士,也精通这些算理? 不过现在,他几乎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那就是,冷月所出的三道难题,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的让西凉拿回那三座被羌无攻下的城池,而到时候羌无大汗蒲巴伢或许会生气,但也不能反悔,而且冷月他们此番回去还要带着自己送去的除了城池之外的其他物资,这样一来,就让蒲巴伢没有发作的机会和理由了。 想到此处,江听白看向冷月的目光之中,不禁带了几分复杂。 冷月虽然只是一介女子,但是她缜密的心思,运筹帷幄控领大局的本事,以及那番常人无法企及的聪明才智,如果换做是一个男子,都足以在这世间,成为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甚至说建功立业,开疆辟土,都不为过。 可惜,她只是一个女子。 还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女子。 也好在,她只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女子,不然就以她和夜九宸的本事…… 江听白不敢想。 他怕一想,自己和冷月、夜九宸之间的那份友情,也会随之掺杂其他的东西。 而此时的宴会现场,也由刚刚的嘈杂,重新归于平静。 看着西凉官员一个个将头低的死死的,羌无的使者一个个又扬眉吐气起来,只是他们还是不忘小心翼翼的看向坐在上座之上的江听白。 要知道,这位少年继位的皇帝,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居然在先帝驾崩不到一月的时候就举行三国会谈,而且坐稳帝位,手段狠辣凌厉,绝对是必然的。而今日,他的聪明睿智又让众人重新见识到…… 看来回去羌无,一定要向羌无大汗好好禀报。 大武士的此番做法,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最合适的。 不然,按照这位西凉新帝的做法,说不定真的会将他们所有人都扣押,然后以强硬的手段,硬攻下那三座城池。 到时候,不光是西凉和羌无的士兵会损伤惨重,百姓也会因此而饱受疾苦。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样难解诡异的题目,这位西凉新帝,无法解答出来吧。 一时间,所有羌无使者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听白的身上。 而同样的,夜陌寒和夜九宸的目光,也在江听白的身上。 夜陌寒只是好奇,冷月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题目,又为什么会告诉给江听白。 难道是昨日,他们两个见面的时候,冷月就已经提前和江听白商定好了? 可是刚之前的那幅架势,明显不像啊。 夜陌寒想的是这一层,而夜九宸想的,明显就是另外一层了。 一方面,他很自豪也很开心自家小月儿的睿智,可是另外一方面,却见到她和江听白之间又多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愤怒和嫉妒的火焰,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悄然腾升而起,灼灼燃烧。 甚至于夜九宸还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原地爆炸,然后华为灰烬。 等今日的三国会谈结束之后,他觉得,他有必要和冷月之间来一个独属于两个人的,小型会谈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月见江听白久久没有说话,就知道这货这是又开始装模作样了。 浪费老娘的时间。 没好气的给了江听白一记白眼,冷月随即淡淡开口:“皇上这一次怎么不开口了?难道是解不出答案了?这样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答案告诉给皇上。 皇上也不必自责恼怒,毕竟这样的题目,即便是真龙天子,也不是一定可以解出来的。” “多谢大武士,只是朕想等等看,我西凉的官员之中,有没有能够解除题目的。” 说着,江听白朝下座的西凉官员再次看了一眼。 可惜,和之前一样,一个个头低的恨不能直接在地上开个缝,然后钻进去。 江听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呵! 看来我西凉的朝廷,该是面向民间,广纳人才的时候了。” “所以呢?皇上可知道答案?” “自然!” 第605章 公然挖墙角了 江听白此言一出,整个宴会现场又迸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 西凉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抬起头,脸上迸发出荣光和喜色,羌无人却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江听白,甚至于,他们的目光中还流露出,希望刚刚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的光亮。 只有夜陌寒和大周的那些使者,一个个看似中立,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夜九宸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冷月,只是身上冷冽的气势,比之前更加骇人了。 冷宵见状,抬起手,似是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冷月顿了顿:“皇上睿智,奇犽,洗耳恭听。” 江听白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其实这道题的解题方法十分简单。 假设,这支军队的人数大约是一千人到一千一百人左右,如果一至三报余数两人,一至五报余数三人,一至七报余数两人,就可以换一个思路。 既然除以七和除以三都是余数两人,那么反过来,就是二十一加二等于二十三。 然后再看二十三除以五刚好余数三,便不用再加二了,刚刚好是二十三。 考虑到整支军队的人数在一千到一千一百人之间,那么便取一个三、五、七的公倍数一百零五,再加上个二十三。 所以答案便是,二十三加上十个一百零五,一千零七十三人。” 江听白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的说着,然而宴会现场的人,不管是羌无、西凉还是大周,都已然目瞪口呆,满脸懵逼。 为什么江听白的话他们好像都听懂了,却又好像没听懂? 那些字,每一个单独拆开来看他们都认识,但是组合到一起就完全不认识了呢?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江听白的答案已经给出了,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同一时间落在了冷月的身上。 除了中立的大周,西凉紧张,羌无更加紧张。 这么难解晦涩的题目,就算是拿到羌无,都不一定会有人解的出来,但是江听白却如此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他到底,是不是人? 他的答案,又到底对不对? 这可是第二题了,上一题江听白已经答对了,如果这一题再答对,那么羌无辛苦攻打下来的那三座城池,怕是真的要拱手相还了。 这让他们回去,如何向蒲巴伢交代? 宴会的气氛,一度变得胶着而又紧张,众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的目光一个个的,毫不避讳的落在冷月的身上,好像能在冷月身上直接戳出千万个窟窿,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面对这样的情形,怕是早就两腿发软了。 可是偏偏,冷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即便是戴着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具,却依旧面瘫着一张脸,毫无表情。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冷月抬起右手,放在胸前,朝着江听白躬了躬身。 “皇上果然是天选之子,奇犽佩服不已!” “太好了!” “皇上英明!” “皇上乃是我西凉千古一帝啊!” 冷月话音一落下,西凉的官员立刻爆发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彩虹屁。 而羌无的一众使者,一个个则是哀声抬起,捶足顿胸,懊恼不已。 这第二题,竟然真的让江听白解答出来了。 虽说宴会之上没有什么能人异士,但是江听白身为西凉帝王,有此番头脑和心智,也着实让人不得不敬佩加担忧。 这样的人,如果有朝一日拥有了统一整片中原的野心…… 众人不敢想了。 不光是羌无人,就连夜陌寒和大周来的使者,一个个脸色都开始凝重起来。 夜陌寒虽然知道答案肯定是冷月和江听白事先串通过,但这是不是也能变相的证明冷月的态度?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冷月和夜九宸,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江听白那边?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自己的身边,又有谁能助力? 想到此处,夜陌寒不禁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深沉而又凝重的望了一眼。 可惜,现在两人的目光却没有一个落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坐在龙椅之上的江听白突然缓声开口,打破了众人凌乱的心思和思绪。 “朕早就听闻羌无的大武士,都是骁勇善战,聪慧过人的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武士所出的这两道题目,若不是朕曾经有幸遇到过一位世外高人,听他说起过类似的问题,也是决然解不出来的。 大武士有这样的才能,朕真的是欣赏不已。” 看着江听白突然毫无征兆的朝着自己吹起了彩虹屁,冷月眉心不禁微微动了动。 狗东西这是想干嘛? “皇上谬赞,奇犽只是跟随大汗出生入死的普通之人,我羌无大汗,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大武士谦虚了。 大武士也知道,朕是爱才之人,而且朕刚登基,正需要大武士这样的人才,来帮助朕,不知大武士有没有兴趣,来为朕做事?” 江听白一句话落下,宴会现场立刻掀起了今日最大的一波嘈杂和议论。 三国会谈,三国来的使者,一个个都被江听白这番骚操作惊呆了。 这是干啥? 公然抢人了? 有没有这样的啊! 西凉那边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但是又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刚才,一道题也没解出来,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周虽然中立,但是见到江听白此举,也不禁哗然。 而羌无使者团中却是炸开了。 他们此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以冷宵为主导,但是内部人却都知道,临行前蒲巴伢下的命令,是要听从奇犽的。 但是江听白却如此不避讳,直接要招揽奇犽。 关键是,奇犽万一答应了…… 这么一想,众人都不由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瞪大了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冷月,期待着她的回答,又害怕她的回答。 而冷月就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形下,郑重的朝着江听白行了个礼。 “多谢皇上厚爱,可惜奇犽生在羌无,长在羌无,身体里流淌的也是羌无的血液。” “哈哈! 朕也就是一时兴起,大武士如此忠君爱国,也实属让人钦佩不已。” 冷月微微垂首,心里却忍不住将江听白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亏他自诩聪明。 他此举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帮自己,这些羌无的使者回去若是将今日之事向蒲巴伢提起,一般人想来,蒲巴伢一定会更加器重。 但是蒲巴伢是什么人? 听冷宵之前讲述的那些事,这人阴险狡诈,心胸狭窄,指不定会不会起疑。 所以,江听白看似助人的举动,实则可能是在害人。 尤其是江听白解答出来的这两道题,都是她出的。 不对! 以江听白那个脑子,不应该想不到啊,难道他是故意的? 可是没道理啊。 顿了顿,冷月直立起身子,面无表情的冷冷看向江听白、 而江听白在接收到冷月的目光时,不禁有些怔楞。 她怎么凶巴巴的? 自己这么做不是为她好么? “皇上今日已经答出了两题,足以证明了西凉君主的过人之处。 现如今还剩下最后一题,奇犽请求皇上给奇犽一晚上时间,让奇犽重新思索一晚。 皇上虽然睿智千古,但奇犽也身负羌无大汗给奇犽的使命,所以还请皇上能够准许。” 冷月突然的提议,让江听白不禁一怔。 但是仔细一想,冷月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用意,所以佯装着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同意了。 “好,大武士今日也辛苦了,这最后一题,便留到明日上朝之时。 这一日,刚好朕也向民间征集一些人才,看看能否有奇人异士。” “多谢皇上!” 向江听白象征性的行了个礼,冷月便转身打算回到座位。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在接触到夜九宸那两道似带着实质、如开了刃的锋刃一般,锐利冷冽的眸光之时,身子却是不由得一顿。 这个小妖孽。 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顿了顿,冷月提步,朝着夜九宸一步一定的走了过去。 同一时间,江听白已然又端起杯,开始向参加宴会的三国使者敬酒。 经过刚刚的两次解题,江听白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然比之前高大凌厉的不少,众人纷纷端起杯,回敬江听白。 只有冷月和夜九宸,两人像是置身事外一般,不端杯,不回应。 冷月走到夜九宸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夜九宸一双宛若夜狼般的黑眸,直直的盯着冷月,恨不能直接从她身上剜下两块肉一样。 下一秒,却蓦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斜肆而又幽冷的弧度。 冷月:“……” 你别这么笑,我看着发憷。 “大武士辛苦了。” 夜九宸开口,声音低沉,宛若打磨着的砂纸,粗粗砺砺的刮着冷月的耳膜和神经,让她身体都跟着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下。 冷月一本正经的回看向夜九宸。 不对劲,小妖孽太不对劲了。 “不辛苦,为大汗和羌无百姓服务!” 夜九宸:“……” 第606章 还挺傲娇 看着冷月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夜九宸只觉得好悬没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还为大汗和羌无百姓服务? 说的时候你良心不会痛么? 夜九宸没好气的直直盯着冷月看了两秒钟,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朝夜九宸凑了凑。 “你生气了?” 看着冷月猝不及防凑过来的脸,虽然奇丑无比,但不知道为何,夜九宸的心还是猛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随即别过头,端起酒杯。 “没有。” “哦,那就是有。” 夜九宸:“……” 冷月撇撇嘴。 哟吼,还傲娇上了。 “因为点啥?” 夜九宸再次:“……” 还因为点啥?因为点啥你心里没点数么? 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下起疾风骤雨来一般,唇中也溢出了一声冷哼。 冷月见夜九宸不开口,现在的场合也不适合做一些太过刺激,太辣眼睛的举动,索性直接转过身,当做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装模作样的端起酒杯,作势就要往嘴里灌。 结果,杯子还没等到嘴边,直接就被一只横空伸出来的手给夺了过去。 冷月转眸,就看见夜九宸将他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小样,这不是心里还有老娘么? 装啥? 接下来的宴会,就是按照程序进行,看看歌舞,商业互捧。 等到宴会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冷月只觉得自己坐的屁|股都麻了,听到宴会结束,便忙不迭的离开了乾华殿。 冷宵和夜九宸见状,也向江听白告了别之后,跟着冷月一起离开乾华殿,回到华清宫。 另外一边,夜陌寒原本想要找机会同冷月单独说两句话,但是眼见着冷月像是脚底安了风火轮一般,跑的那叫一个快,丝毫不给他机会。 况且,还有夜九宸在一旁,想了想,只好作罢。 三方各自离去。 华清宫内,冷月一进入到房间,就忙不迭的关上门,脱下衣服,甩掉鞋子往床榻的方向走,她现在只想躺一会,其他的事情,晚点再说。 可惜,偏偏有人不给他机会。 羌无一众使者站在冷月的房间门口,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好在,冷宵和夜九宸出现。 “皇子殿下……” 为首的羌无使者见到冷宵立刻忙不迭的开口,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冷宵便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和二武士,立刻去见大武士。” 说完,朝着身后跟着的夜九宸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上前敲响了冷月的房门。 听冷宵这么一说,一众羌无使者也随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今日宴会你们也劳累了,都回去休息吧,大武士这边,我和二武士会好好同其商量。” 说罢,冷宵便转头重新面向冷月房间紧紧关闭的门。 房间内,冷月并没有回应,但冷宵还是大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夜九宸紧随其后,进去之后,还顺势将房间的门关了起来。 一众羌无使者见状,觉得自己在这门口干等着也确实无济于事,索性便都各自散去了。 房间外,芜菁和岳城扮成的羌无使者守着,也不用担心有人会靠近。 房间内,冷月已经撤掉了人皮面具,躺在床上,听见冷宵和夜九宸靠近,也没有抬头。 冷宵和夜九宸一直走到冷月跟前。 冷宵先开口:“月儿,你今日所出的题目,着实有些诡异晦涩,怎么以前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我这个做夫君的都未曾听过,何况是你?” 冷宵一句话刚落下,就听一旁的夜九宸,突然冷不防的说了一句,话语之中的醋味,饶是冷月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冷月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而夜九宸接触到冷月目光的一瞬间,也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语之中,似乎透漏出了什么信息,顿时脸色一僵。 冷宵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夜九宸,忍不住垂眸勾唇一笑。 “你们两个人的事等会再说。 月儿,你今日擅作主张,虽然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难保蒲巴伢不会起疑,从而对冷家人动手。” 说到此处,冷宵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 而冷月却顺势从床榻之上,慢慢的坐了起来。 “首先,蒲巴伢那个糟老头子,根本给你出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他让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那三座城池,就算保不住,也要拿回相应的补偿。 可是,却没告诉你具体用什么办法,这就代表,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这个要求,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不成的任务。 所以你以为,他为什么舍弃真正的羌无人,而改为派你来? 我今日出这三道题的时候,那么多人在场,是不是在作弊,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猫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且就算他蒲巴伢亲自来,也未必能解得出来。 他能巴巴啥? 起疑是一定会起疑的,不管我们怎么说怎么做,他都会起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一个让他抓不住小鞭子的。” 听冷月这么一说,冷宵顿时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之前才让芜菁也戴上奇犽的人皮面具,假扮成奇犽混在使团队伍之中?” 冷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然而冷宵却想到了另外一点。 “可这华清宫之中,还有西凉礼部的人,和大周夜陌寒那边的人,都知道提前有位羌无大武士先进了宫,他们难道不会……” “自然不会。” 这一次开口的人,已经换成了夜九宸。 冷宵闻言,也不由得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转移到夜九宸身上。 夜九宸神色斜肆而又不羁,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哪里还有刚刚被冷月抓包时的尴尬? “首先,在这华清宫之中伺候的人,早就被联营换掉了一批,现在伺候在华清宫之中的人,都是不知道这里曾经提前住进来一位羌无大武士的人。 至于宫中的其他人,就算知情,怕是也没有那个胆子,说什么。 至于夜陌寒那边……” 说道夜陌寒,夜九宸的眼底明显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亮。 “夜陌寒比任何人都要多疑,今日宴会之上,他几乎一句话没有说过,这个时候,他也一定在想办法和冷月单独见一面,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更加不会去和羌无的其他使者,无缘无故的说起,他们的大武士提前一日进宫之事。 所以,有时候表面看起来越漏洞百出的事情,有时候,却愈加的容易被人忽视。” “原来如此!” 听冷月和夜九宸这样解释了一番之后,冷宵忧心忡忡了一整日的心,总算是放缓了下来。 “那接下来呢?” 说着,冷宵重新看向冷月:“明日|你要出的第三题,是什么?” 说起这件事,冷月就忍不住给了某只打翻了醋缸的妖孽,一记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大白眼。 原本她还闹不明白,好好的夜九宸生什么气,结果刚刚就听到了那么阴阳怪气的一句。 聪明如冷月,了解夜九宸如冷月,如果这样还听不出来,那她也就可以收拾收拾去世了。 冷月顿了顿,答非所问的说了起来。 “半个月前,我曾经被某只妖孽下了迷|药关在落玉轩内,整日不能出去,也没有什么人说话。” 冷月寡淡的语气说起曾经的事,冷宵听到自然是一脸诧异,而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明显黑了黑。 冷月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那几日我无聊,脑子里就把这些你们口中诡异晦涩的题目,都重新过了一遍。 后来过了两日,江听白那个狗东西也主动送上门来让人迷晕。 结果就是我一个人的软禁,变成了俩人的。 无聊之下,我又不想那狗东西老在我耳边呱噪呱噪的,所以就给他说了三道题目。” 冷月说到这里,夜九宸也好,冷宵也好,终于明白了为何今日冷月会提出那样两道道难解的题目,而为何江听白也知道答案了。 尤其是夜九宸,听到是自己给他们两人创造的独处机会,一张脸顿时由黑转白,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总之,就是没有一个正常颜色。 “所以,明日你要出的,就是你之前跟他说的第三道题目?” “原本是的。” 冷宵一句话问完,冷月突然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一句。 “原本?” 冷宵一脸诧异,冷月却寡淡着脸,一边定定的回答,一边走下|床榻,朝着夜九宸一步一定的,走了过来。 “对,原本。但是今天某只妖孽打翻了醋坛子,我这个做娘子的,也确实应该有点觉悟,所以我打算,换个题目。” 说话间,冷月已经走到了夜九宸的跟前,朝着夜九宸伸出了右手,掌心朝上。 冷宵和夜九宸见状都是一愣。 尤其是夜九宸,黑眸眸光凝了凝,“月儿,你这是……” “寰王殿下,来,借样东西。” 夜九宸抿了抿唇:“什么东西?” “玉制九连环。” 第607章 我所见即是你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不由得微微怔楞一下。 玉制九连环他自然是知道的,之前他和冷月无聊的时候,也曾经拿出来解过。 虽然看起来有些难,但是却并不是解不开的题目。 冷月管自己要这玉制九连环,该不会是明日想要将这个当做第三道题目吧? 而或许是夜九宸目光之中的意思太过明显,所以冷月只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一次,连冷宵都看懂了,顿时神色一紧,凑上前来。 “月儿,这九连环虽然在羌无并不盛行,但不代表他们并不知道,如果你用这玉制九连环作为第三道题目,未免太过简单,等于是给了蒲巴伢和羌无人发作的理由。” 夜九宸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眉宇之间,也略微带了些许担忧。 冷月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一个两个的,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你们都能想到的问题,老娘会想不到? 想着,冷月眼底顿时浮现出一抹冷燥,没好气的朝着夜九宸瞪了一眼。, 而夜九宸见到冷月这副架势,顿时勾起唇角低笑一声。 是啊! 他的小月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故意给羌无人留下把柄? 想着,夜九宸随即毫不犹豫的将玉制就莲花拿了出来,放到了冷月的手上。 冷宵原本见冷月一个人这么弄,就已经担忧不已了,现在见夜九宸居然也如此,顿时忍不住再次开口、 “九公子……” “放心!” 知道冷宵要说什么,夜九宸随即起身,抬手拍了拍冷宵的肩膀,“我们应该相信月儿,不是么?” 一句话,让冷宵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生生的咽了回去。 是啊! 他应该无条件的相信冷月,这一路走来,冷月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反倒是他,几次三番…… 思及此,冷宵不禁垂了垂眸。 “你说的对,是我的不是。” “你也是因为太过担心岳丈和祖母他们,不必自责。 放心,在我们没有回去之前,蒲巴伢不会对冷家人如何,不然,他们也知道后果。 毕竟,蒲巴伢知道我和月儿同江听白和夜陌寒之间的纠葛,也知道冷家人对我们二人来说有多重要,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挑上你。” 夜九宸说的这一点,冷宵之前也想过,也不是不明白。 但是梁浅如今还怀着身孕,自从跟自己在一起之后,她好像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一直颠沛流离,就连怀有身孕,都不能好好休养。 这么一想,冷宵心底就抑制不住的漫起一阵苦涩。 夜九宸又怎么会看不出冷宵的想法和担忧。 他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愧疚和自责。 像冷月这样的身份,当初如果不是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完全可以找一个家世相当的人,安安稳稳的终老一生。 可是她却于千万人之中,独独选择了自己,不惜和自己一起腥风血雨,披荆斩棘。 即便是怀有身孕,也未曾有过半分的安宁。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转眸朝着冷月看了过去。 他的眸光深情而又缱绻,愧疚而又自责,看的冷月顿时有点懵。 好好的,她家妖孽这是又咋了? 而冷宵看见这副情形,不由得垂下头,苦笑了一声,悄然的提步,朝门口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就应该留给他们二人了。 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思忖间,冷宵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门,门外守着的装扮成羌无使者的岳城和芜菁见到冷宵,顿时行了一个羌无礼节。 冷宵走出门,反手将门关上。 看着外面已经开始渐渐变暗了天色,眼底的光,不由得微微闪动了一下。 浅儿,你还好么? 房间内,只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人。 夜九宸黑眸灼灼的凝望着冷月,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想了想。 “如果我说我借走了,可能还不了了,你会让我赔么?” 明明很好的气氛,冷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夜九宸有些哭笑不得。 他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上前一把将冷月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用下颚抵着冷月的肩窝,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冷月僵硬着身子,眨巴着眼睛。 随后,便听见耳边响起了夜九宸低沉暗哑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 “这世间的一切,只要我有,你便可以随意拿走,就算我没有,只要你想要,我也会倾尽一切去为你寻来。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随意拿走,谈什么还?又谈什么赔?”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翘起了尾巴。 “说的也是,你都是我的。” 夜九宸笑了笑:“是,我是你的。” 而且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会更改。 冷月心情好,身子也随即微微放软了一些,抬起双臂,回抱住了夜九宸。 感受到冷月的动作,夜九宸喉结不禁微微动了动,再次开口说的话,声音都有些沙哑。 “对不起,跟我在一起,从未有一日,给过你安宁。” “哦,你觉得,我是能闲得住的人?” “……不是。” “所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冷月觉得,她家小妖孽的思想最近有点抑郁,得往阳光的方向引领引领了。 想着,冷月随即从夜九宸的怀抱之中挣脱开来,擎着一双如古井般深沉寒凉的眼眸,朝着夜九宸一字一顿,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所见即是你,好也是你,不好也是你,都是我心中的你。 我所选也是你,安宁是你、兵荒马乱亦是你,都是我所选择的你。” 冷月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宛若一记重拳,一下一下,狠狠的砸着夜九宸的心脏。 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此刻,只剩下冷月。 从来,也只有冷月。 下一秒,他不由得将大手扣住冷月的后脑,狠狠的吻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吻让冷月微微一个怔楞,紧接着就反客为主,反守为攻起来。 真是的。 每一次都是你占上风,老娘的大佬人设,都绷的连个渣都不剩了。 窗外,天边渐渐燃起一片火似的橙红。 房间内,氤氲日爱日未,毫不平静。 同一时间,毓庆宫内。 夜陌寒从乾华殿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之内,只有柳青和岳城侍奉在身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冷月的那三道题目,还有冷月和夜九宸、冷宵,为何好端端的摇身一变,就成为了羌无的使者。 冷月和夜九宸可以易容乔庄,假扮成其他羌无人,但是冷宵却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所以,这当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机缘巧合? 而冷月和夜九宸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要帮羌无做事? 他么想要达到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是这些问题,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都无法想到答案。 而今日见到江听白这副样子,夜陌寒几乎可以肯定,这当中的缘由,江听白是知情的。 就算不是完全知情,也知晓的差不多。 而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冷月。 什么时候开始,冷月和江听白的关系,都比同自己还要亲近了? 明明,他们之间是先认识的,明明,他们才是纠葛更深的。 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形同陌路的? 想到这些,夜陌寒的心底就忍不住泛起一阵苦涩。 而柳青和朔风此刻心中也是满肚子的疑问和担忧,只是看见夜陌寒这副样子,他们心中也清楚,夜陌寒应该也在被这些问题所困扰着,所以两人很善解人意也很默契的,静静的陪在夜陌寒的身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天边的最后一抹橙红,也渐渐开始褪去,被一片墨蓝色所取代。 华清宫中,悄悄的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身材纤瘦细小,而且一脸的戒备与谨慎小心,一边走,一边四下环顾着,似乎是怕被人发现一般。 一直等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确定不会有人发现之后,才从怀中抽出一只小巧的鸟儿。 那人影再次看了看四周,再三确定没人发现,才人不知鬼不觉的将手中那只小巧的鸟儿放飞。 鸟儿获得自由,顿时扑闪着翅膀,朝着宫外飞去。 只是,它的身材太过小巧,通体的黑色,在夜色中极为隐藏,根本无从发现。 饶是如此,坐在桌子旁的冷月和夜九宸,还是透过打开的窗子,看见了这只鸟儿的身影。 冷月和夜九宸相互对视了一眼。 夜九宸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月儿,你输了。” 冷月有不高兴。 她就纳闷了,这羌无使者中,真有这么没有脑子的人,居然用这种方法向蒲巴伢传递消息。 哎,看来还是高估了他们。 想着,冷月极其不情愿的将头往夜九宸那边凑了凑。 “轻点。” “好!” 夜九宸笑着回应道:“为夫肯定轻轻的。”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将手指蜷缩而起,做出要弹击的姿势,放到了冷月的额前。 冷月凶巴巴的瞪着夜九宸,似是在用目光警告一般。 然而下一秒…… 第608章 人模狗样 冷月瞪着一双蒙着寒霜的大眼睛,冷冷的盯着夜九宸,仿佛等下他要是真的敢使劲弹,就会把他的手指折断一样。 然而下一秒,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之上,满是宠溺和柔和。 已经放在了冷月额前的曲起的手指,也在一瞬间改为摊开手掌,在冷月的发顶,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好了。” 夜九宸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冷月不由得一愣。 这记摸头杀也太有杀伤力了。 尤其是在这种你原本以为要受到惩罚,然而对方却只是轻轻摸了一下你的头的时候。 冷月的心尖,不由自主的就颤动了一下。 但是为了苟延残喘的维持一下大佬几乎所剩无几,或者可以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点气势,冷月还是绷着脸,慢慢的坐直了身体。 同一时间,御书房内依旧在处理政事、批阅奏折的江听白,也得到了联营的禀报。 “皇上,奴才要不要派人……” “不用。” 江听白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随他们去,相信冷月和夜九宸,早就料到这一点了。” 说起冷月和夜九宸,联营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今日在宫宴之上,冷月提出的那两道题。 羌无的大武士和二武士是冷月和夜九宸假扮的这些事,如今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还是秘密,但是西凉这边江听白和联营知晓,大周那边又有夜陌寒和柳青朔风知晓,所以这些知情的人看他们的目光,自然是看他们本身的。 联营和冷月打的交道也不算少,冷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阅人无数的联营眼中,自然早就知晓。 可饶是如此,联营还是被她今日在宫宴之上的表现,所折服震惊。 许是察觉到了联营的异样,江听白才微微抬了抬眸。 “怎么了?” 听见江听白的声音,联营这才缓过心神,弓着身子朝江听白解释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在想,这寰王妃,真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奇女子? “呵!” 听了联营对冷月的评价,江听白不由的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奇是奇,但朕却觉得,相比较来说,她更气人才是!” 江听白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联营也连忙赔上笑:“皇上说的是,寰王妃的脾气秉性,着实是让人有些吃不消啊。” 这一次江听白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变幻了一下。 联营眼尖的察觉到,赶紧又向前凑了凑。 “皇上可是担心,明日的最后一题?” 不得不说,联营确实是一个有眼力的人,只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嗯。” 江听白轻轻颔了颔首:“虽然前两题,冷月给朕出的都是之前说过的题目,但不知为什么,明日的最后一题,朕却有些担忧。” 联营闻言也附和着说道:“是啊,这个寰王妃,如果想要用这种方式帮助我们西凉拿回那三座城池,之前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应该提前说明,这不但不提前说,还特意兜了这么一个圈子,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用意? 听到这里,江听白不由得笑了笑:“用意就是那日朕缠着她讲了一整天的故事,她心里有气,所以要给朕一些教训。 她啊,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睚眦必较,一点都不肯吃亏,一点都不肯受委屈。” “嘿嘿,皇上说的也是。” “嗯,可是她本性从来都不是个坏人,即便为人冷淡至极,看起来也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像是这个世间之人死光了,都不会跟她有半点干系一样,但其实,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说起冷月,江听白生气虽生气,但是钦佩欣赏,也是绝对的钦佩欣赏。 “她不但心地善良,而且懂得分辨大是大非,心思细腻缜密,聪慧过人,这样的人,确实是个奇女子,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也实属幸事。” “那皇上担心的是……” “朕也不知道,总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总觉得明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一时间朕又无法想到。” 说到这里,江听白的神色之上不禁透出一股子凝重。 联营见状,也只能尝试着宽慰:“皇上乃人中龙凤,寰王和寰王妃也绝非池中之物,即便会有什么事发生,在皇上的龙威之下,也一定会如愿顺利解决。” “嗯,希望是这样吧。” 不带什么情绪的回应了一句,江听白随即又重新开始批阅起奏折。 只是,心底的那股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墨蓝色的夜穹,愈发的深沉浓烈。 夜色静谧,时光匆匆流逝,悄然之间,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乾华殿、华清宫、毓庆宫内都开始紧张忙碌了起来。 等到各自忙碌完毕,冷月和夜九宸已经易容乔庄成了羌无大武士和二武士的模样,同冷宵一起,由羌无一众使者跟随着,缓缓走出华清宫。 冷月虽然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但是走了两步,却冷不防的突然间转头,朝着身后的使者队伍看了一眼。 距离冷月较近的一位羌无使者见到冷月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加上那副冷冽的让人心神震颤的眼神,顿时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凑上前询问了一句、 “大武士,有……什么吩咐。” 冷月其实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人群末端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极为不起眼的一个羌无使者。 而那人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像是没有注意到冷月的注视一般,而且一路上几乎都是这副样子,存在感十分低。 冷月和夜九宸其实从一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因为一个使团之中,如果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或许不会被注意到,可是其他人都很高调,唯独只有这一个低调的人混进来,那这样一来,这个人反而会变成最高调的那个。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的地位,在整个使团队伍中,也并不是最低的。 甚至于,比大多数都要高。 这样一个人,还采取这样的存在方式? 冷月收回目光,朝着刚刚说话的人冷冷的看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就转回了头,继续走了起来,闹的说话的人顿时一怔,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咋回事啊? 自己刚才也没说错话啊。 冷月和夜九宸离开华清宫往乾华殿前往的同一时间,夜陌寒也和昨日一样,带着人从毓庆宫出发。 只是今日他的神色和眼神,明显要比昨日凝重了许多。 昨晚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答案的问题,再加上今日冷月还要出的,那第三道未知的题目,这种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的情形,让身为一个上位者的夜陌寒,心中十分的压抑。 就是那种明明是三国会谈,而只有大周一国被排除在外,又明明是同样和冷月、夜九宸相熟之人,却唯独只有他一人,被孤立。 然而这些事,暂时却容不得他去过分的在意。 今日,三国会谈就要有个定论了,而且他也很好奇,冷月会出的那第三道题目,到底是什么。 想着,夜陌寒不禁微微凛了凛心神,大步流星,步伐稳健的赶往乾华殿。 此时的乾华殿已经装潢收拾完毕,宴会桌上已经摆好了珍馐美酒,歌舞姬们也已经准备就绪,只是没有人知道,一群御林军,已经在乾华殿周围,悄无声息的待命。 因为昨晚一晚,江听白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都未曾消退半分。 他是个做事不喜欢有意外,也不喜欢不被自己控制的人,遇到冷月和夜九宸算是意外,有冷月在场的意外,他倒是可以接受,但是其他的,就万万不可了。 所以天未亮之时,江听白便将腰牌交给了行云,由行云去布置御林军,在乾华殿四周待命。 西凉、大周、羌无,看似都已经准备就绪。 很快,羌无和大周的使团也已然抵达乾华殿。 只是,和昨日一样,并不是所有人的使团中人都可以进入到乾华殿之中,所以,到了乾华殿门前,大部分人便被留在了殿外,只有昨日少数陪同冷宵、冷月和夜九宸、还有大周那边陪同夜陌寒的,才得以进入。 待到羌无和大周各自落座,准备完毕,前方去禀报江听白的人也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了江听白。 所以很快,乾华殿内便响起了“皇上驾到”的唱呵声。 闻声,整个乾华殿的人,包括冷月夜九宸、冷宵、夜陌寒,都统统起身迎接。 江听白就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进乾华殿,走向龙椅,直到,坐在上面。 看着江听白这副模样,冷月心底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四个字。 人模狗样。 之前在华清宫里抓着自己袖子撒娇的时候,咋不见你有这气势? 冷月心里吐槽着,面色上却表现的尤为平静,毫无表情。 “大武士!” 江听白刚一落座,就朝冷月开口说了一句。 第609章 世纪同行的二十颗树种植问题 冷不防的被@,冷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干啥啊,老娘刚坐下,饭都没吃呢,你就着急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是冷月面色上却依旧擎着面瘫的表情,慢慢转过头,站起身,朝着江听白行了一个羌无礼节。 “皇上。” “不知道过了一晚上,大武士的第三道题目,准备的如何了?” 江听白神色淡然自若的询问着,看样子就像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般。 冷月自知这口饭自己应该是吃不下去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离开座位,走到乾华殿大殿的中央,随即掏出昨日从夜九宸那里“借”来的玉制九连环。 “回皇上的话,这第三道题目,奇犽已经准备好了。” 江听白看了看冷月手中的九连环,眉心不由得一动。 而且这一次,不只是江听白,就连下面的西梁官员和大周、羌无使者们,都忍不住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九连环? 不是吧? 前两道题那么诡异晦涩,怎么这第三道题竟然是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九连环? 虽说九连环在民间传闻也十分难解,但是许多人都是会解的啊。 这位奇犽大武士,这到底是公然放水,还是压根就瞧不上他们西凉? 一时间,议论声纷纷,而且好多都不做掩饰,自然愕然的就全都进了冷月的耳朵里,而冷月却丝毫不以为意。 江听白顿了顿:“所以,大武士的这第三道题目,可是解九连环?” “是,也不……”是。 “等一等!” 冷月的最后一个“是”字还没等说出口,突然听见人群之中响起一个响亮而又不失稳健的声音。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而错愣了一下,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羌无的使者之中,突然站起一个人。 冷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 正是早上,她出发时回头注意到的那个人。 夜九宸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而且今天一早,他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悄悄提醒了一下冷月。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出发时的那一幕。 还有冷宵。 冷宵自然也接收到了夜九宸的提醒,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敢在这种时候,突然站出来。 冷宵记得这个人,名叫胡加,原本的使者队伍里是没有这个人的,是在临出发前,蒲巴伢突然加入的。 当时的冷宵也没有太过注意,现在看来,蒲巴伢突然加了这么一个人进来,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而此时,这个胡加站出来,是要干什么? 想着,冷宵神色一冷,下意识的就想要站起来阻止,却被身旁的夜九宸提前制止。 冷宵差异着看了夜九宸一眼,夜九宸却朝着江听白轻轻的摇了摇头。 冷宵紧紧皱着眉头,朝着夜九宸深沉的眼底看了一眼,又回头朝着胡加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是见夜九宸也好,冷月也好,却似乎对胡加突然站出来的这个意外,并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淡然的,像是早就知晓会发生一眼。 冷月擎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静静的朝着胡加看了一眼。 “有事?” 此时的胡加再没有之前的那种刻意做出来的,整日低着头的低调,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仿佛他才是使团队伍的中心一样。 胡加慢慢的走出来,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了冷月的身边,朝着江听白、冷月和冷宵各自行了一个礼。 “启禀皇上、皇子殿下、大武士,这第三道题,胡加请命,由胡加来出。” 胡加此言一出,冷月顿时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而整个乾华殿的人,听见胡加这番话,都不由得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自然,有的人认为胡加此举太过不给冷月面子,应该是两人私下有什么矛盾,或者这干脆就是羌无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还有的人认为这是看冷月出的第三道题太过简单了,所以那位羌无大汗的义子坐不住了,才开始闹出这么一出戏。 但是不管怎样议论,却并没有阻止,或者提出异议。 毕竟,冷月就站在话题的中心,都没有啥特别的表示。 冷月朝着胡加看了一眼,又转眸朝着坐在上座龙椅之上的江听白看了一眼,随后,做出一个让江听白和夜陌寒都大跌眼镜的举动。 冷月拿着九连环,一言不发的,提起脚下的步子,就走回到了位置上。 江听白:“……” 夜陌寒:“……” 所以,她就这么撂挑子了? 这第三道题,可是关乎那三座城池归属的关键问题,冷月竟然就这样不管了? 最主要的是,冷月出的题目,江听白心中是有底的,可是这个胡加,江听白之前可是从未了解过的,至于他会出什么题目,江听白也是完全没有头绪。 昨日的两道题看起来晦涩难解,可是他毕竟能回答出来。 但是今天这第三题…… 一想到此处,江听白一张脸,表情顿时变得诡异阴沉起来。 怪不得! 怪不得他昨日一直感觉到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原来症结是在这里。 而且最主要的是,冷月的态度。 她这般放任,是对自己太过有信心,还是知道什么内情? 不管是哪一点,自己和她昨日为了避嫌,可都丝毫没有交流,这样一来,她难道就不怕会有什么失误么? 江听白这么想,夜陌寒的疑惑却比江听白更加深。 他原本是以为冷月和江听白串通好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经历了什么过程,冷月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羌无的使者,可是目的总归是为了西凉,冷月和夜九宸是站在西凉这一边的。 但是现在这副情形,夜陌寒发现,他竟然有些看不通透了。 乾华殿内,气氛诡异而又胶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胡加和冷月所假扮的奇犽身上来回切换,就连胡加自己,都对冷月这般好说话的态度,感到诧异,不由得朝冷月怔怔的看了过去。 接触到胡加的目光,冷月只是抬起手。 “没事,都是自己人,你行你来。” 胡加:“……”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只是,怎么不安呢? 坐在龙椅之上的江听白见到这副架势,自知也没有退路了,只能微微定了定心神,佯装着无恙一般,语气寡淡而又不失威严的朝着胡加开口说道。 “既然这位使者想要出题,而大武士又没有意见,那么朕也不会有意见。 这位使者,请出题吧?” “多谢皇上开恩,” 胡加虽然疑惑不安,但是自知自己身上背负着的任务,所以便定下心神,朝着江听白恭恭敬敬的开始开口。 “启禀皇上,胡加所出的题目,和昨日大武士出的题目相近,相信皇上如此人中龙凤,聪慧过人,一定能够猜的出来。 现在一共有二十颗树,每行种植四棵的话,请问皇上,怎样才能使行数众多,最多能够有多少行?” 胡加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喜,有人忧起来。 忧的人算是心思比较细腻的,听出了这道题之中的陷阱,表面上看一共二十颗树,每行四棵,多简单,也就五行呗,但实则却不是如此。 每行四棵,排列的方式有多种多样,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而那些喜的人,一些是没有考虑的这么细腻,只觉得这道题简单至极,另外一些,就是夜九宸、冷月、江听白了。 江听白此时听到这个题目,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冷月见突然冒出来一个胡加,会这般大方的就将位置让了出来。 原来,她早就知道,胡加出的题目,是她曾经给自己出过的? 江听白这般猜测,而不知道的是,冷月并不是知道,她只是对她生活的那个现代世界,人们的智慧和科学文明的发展有信心而已。 那晚,她无聊的时候可是将所有历史上古今中外有名的数学问题,全都给江听白说了个遍。 虽然江听白的脑子不一定都能理解了,但是以江听白的记忆力,都记下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何况,还是他不知道的,从未听过的新奇的东西。 而且,就算是记不下来,那责任也不在她了。 果然,事实就如冷月猜测的那般,这位胡加武士,提出的正是有名的树木种植问题。 只是,这道题胡加可能会给出的答案,恐怕还没有当时冷月告诉给江听白的答案多。 想着,冷月整个人都懒洋洋起来。 冷宵在听到题目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视线落在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 冷月此番表现让他有点摸不准,但是夜九宸的神色,就让他心安多了。 昨日的夜九宸,那可是恨不能周围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而明显今日,身上的气势柔和了不少。 这就证明,冷月昨日已经和他说了什么。 冷月确实说了,将她当初给江听白说的那些数学题,全都给夜九宸说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她家小妖孽可比某个狗东西聪明多了。 当初江听白可是一道题都没有回答出来,而她家小妖孽,虽说并不是全都解答出来,但是好多,可是能准确无误说出答案的呢。 第610章 真的不知道 一想到昨晚两个人对月答题的情形,冷月心里的小人就忍不住翘起尾巴。 谁让她家小妖孽这么聪明哪。 没有人知道,昨天刚回去华清宫的时候,虽然当着冷宵的面,夜九宸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晚上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冷月才发现,原来她家小妖孽那口醋,一直吃着。 无奈之下,冷月只好把当初无聊用来解闷时给江听白说过的、没说过的所有题目,都给她家小妖孽说了一遍。 谁说男人就心胸宽广来着? 吃起醋来吓死你。 乾华殿的气氛,一度变得有些诡异。 胡加迎着众人的目光,信心满满而又气势笃定的站在大殿的中央,仿佛很确信自己的这道题,江听白是无论如何都解答不出来的。 事实上,江听白也确实半晌没有开口。, 顿了顿,胡加随即佯装着礼貌一般的朝着江听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皇上不必苦恼,即便是贵为天龙之子,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是万能的。” “使者说的倒也是,所以朕刚刚在想,二十种,可能不是最终的答案,所以想听听使者给出的答案是多少种。” 江听白在说道二十种的时候,胡加的表情就已然变了。 “二十种?不可能,我只有十六种的答案,你怎么可能有二十种?” 胡加一边说一边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一般,一边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一边惊恐的说道。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其他人听得。 胡加的这副表情,自然在江听白的意料之中。 他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位自称胡加的羌无使者,背着冷月和冷宵他们单独的、突然站出来,就是因为信心满满,而且对冷月,有了那么几分不信任。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冷月这个人有时候做事,真的可以早过别人十步、甚至百步的地步。 他觉得冷月给自己出了两道难的题目,但却唯独没有出这第三道最难的,却不知,冷月此时不管给自己出什么题目,自己都知道答案。 所以,她故意挑选了一个看似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然后将胡加逼到现身。 这样一来,整个使团之中,谁是蒲巴伢秘密安排的人,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江听白笑了笑:“来人,拿文房四宝。” 说完,又朝着胡加说道:“不如朕和使者各自画出我们的答案,这样一来,使者不就知道,朕的这二十种,到底可能与否了?” 此时的西凉众人已经热情高涨,群情激愤了。 此前江听白登基之时,虽然碍于江听白的冷血残忍手段,他们不得不顺势而为,可昨日和今日两天,江听白以一己之力,大挫羌无使团,早已让他们这些一点头绪都没有的,钦佩不已。 而大周那边,夜陌寒此时也皱起了眉头,看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冷月果然还是从前的冷月。 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使团之中混着蒲巴伢的心腹,所以今日才故意演这么一出戏,将这个人逼了出来。 只是,江听白居然真的能将题目解答出来,也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昨日的两道题目冷月可以和他先串通,但今日这位胡加出的第三题,冷月应该是不会知道的,既然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告诉给江听白。 这么一看,江听白的聪慧睿智,果然是不容人小觑的。 只是,冷月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而且那个玉制九连环的题目,也太过简单了一些,回去必然会遭到蒲巴伢的质问,所以按照冷月的性格,这九连环应该非彼九连环。 所以,冷月的题目到底是什么? 夜陌寒此间却有些好奇了。 羌无这边,冷月和夜九宸神色自然而又冷静,冷宵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只能是做出一副凝重焦急的样子。 其他的羌无使者也是。 他们此时心里十分的矛盾纠结。 胡加突然站出来说要代替冷月出题,现在又被这西凉皇帝如此轻易的解答出来,所以众人心底对于胡加自然是怪罪的。 自作主张,结果却要害的羌无丢失三座城池。 可是冷月出的题目…… 不不不! 大武士一向智慧过人,那第三道题目,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这么一想,众人看向胡加的目光,就更加愤恨起来。 但是此时不只不是在羌无,还当着西凉和大周两位皇帝的面,他们羌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返回的。 这就很难受了。 胡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点。 看着有宫人搬了桌子和文房四宝在自己面前,他只觉得自己的汗都下来了。 他依旧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坐在龙椅之上的江听白,却见他已经神色自若的画了起来。 无奈之下,胡加也只好深吸一口气,也画了起来。 江听白刚刚说了一共十二种答案,胡加说只有十六种,或许是心境的问题,江听白的速度比胡加要快上许多,所以在胡加只画了一半的时候,便已经将二十种全部画完了。 见江听白已然完成,胡加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甚至不敢去看羌无使团的那些人。 是他没有任何缘由,也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站出来的,虽然有蒲巴伢的密旨,但那又如何? 输了,就是结果。 此时,众人已经明白了结果,但却没有人催促胡加。 因为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继续完成,才是最让人难堪的。 江听白和夜陌寒此时也将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在了冷月的身上。 冷月就坐在夜九宸的身边,擎着一张奇丑无比却面瘫的脸,淡淡的看着坐在殿中央的胡加身上。 江听白此时对于冷月的钦佩和感激,自然是不敢溢于言表的。 所以他只是看着,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夜陌寒,见时机成熟了,便佯装着不咸不淡的开口朝着冷月说了一句:“既然贵国使者还没有完成,我们不如趁着这个世间,听听大武士刚刚原本要出的题目是什么。 也算是余兴的一个小节目,不知大武士意下如何?” 夜陌寒突然的这个提议,倒是顺了好多人的心思,他们也都很想知道,冷月刚刚打算出的,到底是什么题目、 而冷月早就知道会有人按捺不住,所以这个人是谁,都无关痛痒。 反正,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只有夜九宸,见是夜陌寒说的话,眉心不由得微微一动,隔着一段距离,和夜陌寒遥遥对望了一眼,。 这一眼,两人眼中的情绪,都深沉而又晦涩,让人琢磨不透。 冷宵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江听白,随即将话题拦了过来:“既然大周国的帝君想看,那就劳烦大武士,将题目说出来吧。” “是,皇子殿下。” 得到了冷宵的中肯,冷月随即慢慢站起身,手中随意的把玩着玉制的九连环。 而此时的胡加哪里还画的下去,他微微的砖模,看着冷月那副淡然的,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如果冷月的题目也能被轻易的解出来,那么他今日就不必担任何责任了。 所以此刻,大家都是当做余兴节目一般的去看冷月,只有他,浑身紧绷,紧张不已。 冷月顿了顿,不慌不忙的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九连环,产自中原,看起来虽然繁琐,但只要找到窍门,所以很好解开。 只是,我们今日是关乎于国家土地城池纷争的大事,所以这题目看起来就不能那么简单了。 只不过,我们羌无……” 说着,冷月意味深长的看了胡加一眼,随即惋惜一般的摇了摇头。 “我羌无从来顶天立地,说到做到,所以今日,我们输了。 这道题,我便现在说出,不管大家能否做出答案,都无关之前我和皇上的赌约。 奇犽的题目并不难,只是想要请皇上和西凉的众位大人,在眨眼之间,便将这九连环解开。” “什么?” 冷月话音一落,整个宴会现场就沸腾了。 眨眼之间便要解开? 解,是可以解的,但是眨眼之间解开,那不是扯犊子呢么? 果然! 他们就知道,这位奇犽大武士的题,怎么可能简单,一定是诡异晦涩的。 在听到这道题的一瞬间,羌无众位使者顿时一阵捶胸顿足,哀叹不已。 尤其是,在江听白仔细思索了半晌给出了否定答案的时候。 “大武士的题目,果然难解,朕实在是黔驴技穷,不知该如何在眨眼之间便将这九连环解开,只好请大武士将答案告知于朕和众人了。” 原来,江听白解不出来啊! 整个宴会现场的气氛已经诡异到不能再诡异,众人心中各自揣测,胡加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之上,无力而又挫败。 江听白说的并不是假话。 他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他更加在心中佩服冷月的这番缜密与运筹帷幄。 估计找了这么一道她之前并未说过的题目,让自己完全猜不出来,待到蒲巴伢的人站出来丢了个大脸之后,她再反手一个打脸。 此刻,羌无众使者,就算是想反悔,都反悔不了了。 第611章 有些人,注定陌路 一众羌无使者此刻心中被懊悔、愧疚、痛恨……等等一系列的情绪所笼罩支配着。 夜九宸和冷月还好,因为他们原本假扮的人,平日里就是不苟言笑的,所以此刻即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表情,也不会遭人注意怀疑。 可冷宵不行。 冷宵虽然是被逼迫着成为了羌无的使者,出使西凉,可是他所有的家人都在羌无,在蒲巴伢的手中,所以此刻即便江听白没有宣布定论,羌无的败势已定,他必须要表现出凝重和担忧。 江听白是知道这当中纠葛的,可夜陌寒不知道,他此时只是看着冷宵异样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 而这边,冷月还在众人的注视之中。 西凉这边的官员只是在心底暗暗叹息,虽然不知道羌无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总归今日这第三题,不是这位奇犽大武士出的,不然,此时输的,就是西凉了。 没有人喜欢输,不管是一个普通的人,还是一个国家。 冷月眸光冷了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胡加,随即将手中的玉制九连环,高高的举起。 整个宴会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在冷月的手上。 只见她拿着九连环,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突然一撒手。 冷不防的,九连环朝着地面直直坠落下去。 “啪”的一声,眨眼之间,九连环碎裂成了无数块,横七竖八,狼狈而又残破的躺在了地面之上。 众人都瞪大了一双眼睛,丝毫不解冷月此举。 而冷月却平静而又淡漠的启唇,“眨眼之间,解开九连环之法,已经告知给皇上了。这是我们羌无连稚幼孩童都知道的解法,怎么西凉举国上下,都没有知道的么?” 江听白:“……” 西凉众官员:“……” 你解题就解题,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 江听白神色略微有些阴沉的看着冷月,虽然知道她此举是在演戏,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讽刺话语,听在耳朵里,还是让人不爽。 只不过,不管冷月此时说什么,羌无的落败已经成了定论。 那三座城市,可以完好无缺的归还到西凉了。 一想到这里,江听白脸上立刻又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大武士果然是聪慧过人之人,朕也果然没有看错。 只是可惜了,今日这第三题,不是大武士出的,而是这位明月胡加的使者出的。” 说着,江听白擎着一双锐利而又带着锋刃的眼眸,直直的朝着胡加看了过去。 “使者,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胡加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只觉得此刻羞愧难当,若不是因为蒲巴伢,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又怎么会…… 一旁的冷宵见到这副架势,连忙朝着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吧胡加带回来,丢人现眼!” “是!” 听冷宵这么一命令,羌无武士也立刻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将胡加拖下了大殿。 冷宵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江听白行了个礼。 “我羌无一诺千金,既然三道题目皇上均已答出来,那三座城池,必将完璧归赵。” “多谢皇子殿下,只是我西凉泱泱大国,从来也都是言出必行只人,朕之前应允了大武士要赠送给羌无的礼物,也已经派人准备好了,此番皇子回去,便可直接带回。” 输都输了,还要带着人家的礼物回去。 这脸打的,不是一般的疼。 可冷宵不是羌无人,身上也势必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羌无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他此刻所有的低沉和凝重,都是因为冷家人还在蒲巴伢的手上。 而如今,这三国会谈,也终于到了尾声。 天知道,这几日以来,他心心念念的,没有一日可得安宁。 即便是遇到了冷月和夜九宸,即便是能稍稍安心一些,可也有限。 如今,终于可以回去了。 想着,冷宵微微定了定心神,朝着江听白轻轻喊了颔首:“多谢皇上,只是此次我等前往西凉只为三国会谈,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今日我就代表羌无众位使者,先向皇上辞行,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离开西凉,返回羌无。 我仅代表父汗,向皇上表达由衷的敬意和谢意。” “明早就走?” 很显然,江听白对于冷宵说的出发时间,显得微微有些诧异。 他擎着一双深沉而又不见底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望了一眼,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便知道,明日他们是一定会离开了。 不过想想也是,冷家人现在都还在羌无,在蒲巴伢的手中,冷月和夜九宸,又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在这里多待一日? 只是,他能理解,不代表有人也能理解。 想着,江听白随即将目光转向坐在了另外一边的夜陌寒身上。 这两日的三国会谈,夜陌寒几乎没有什么出场的机会,连话说的都少,而这当中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已经提前达成了和解。 就是冷月这么离开…… 果然,夜陌寒一双剑眉深锁着,眸光直直的打在冷月的身上。 好在,冷月此时易容乔装成了奇犽的模样,所以即便夜陌寒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也不会引起别人太多的在意。 要知道,冷月这两日的神仙操作,绝对有那个资本,让任何人侧目。 刚刚一个摔玉制九连环的举动,着实是让人想要反驳,都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最后那一句对江听白和西凉的嘲讽,江听白说什么都要赞誉一番,但是想想,冷月一方面是故意演戏,一方面或许也是为了避免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江听白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皇子心意已决,那朕就不再挽留了,随后朕会将拟好的旨意亲自送到华清宫,与皇子签订之后,明日一早,亲自送皇子上路。” “多谢皇上。” 说完,冷宵朝着身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随即起身,纷纷朝着江听白和对面的夜陌寒行了个礼,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乾华殿。 一场三国会谈,就这样落幕结束了。 冷月和夜九宸这一次走在队伍的最末端,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夜陌寒几乎要抑制不住跑上前去,一把将两人拉住。 可是他最终,还是生生的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冷月和夜九宸隔着一段距离,朝着坐在上座的江听白,定定的望了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三个人之间简单的眼神交流,却都已经读懂了对方眼中想要表达的含义。 今日一别,下一次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冷月倒是无所谓,这世间太多的留下和离开,早就不会牵动她的心半分。 只有江听白。 没有人会了解,冷月和夜九宸之于他来说,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这次的三国会谈,如果没有他们二人,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将那三座城池拿回来。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长久的打算,甚至已经暗中纠集好了军队,随时准备和羌无开战,可冷月只用了三道题,就将这一切,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这份恩情,这份感激。 江听白突然很庆幸, 庆幸自己是冷月和夜九宸的朋友,也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不管经历过什么,都没有真正的想要动过他们二人。 如果有的话……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夜陌寒。 冷月和夜九宸和江听白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便已然转身,头也不回的随着一众羌无使者往乾华殿外走。 夜陌寒从始至终都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渐行渐远。 也终究,成为了陌路。 这世间有些事,最终都会让你无可奈何。 譬如他,譬如他和冷月。 这一次,夜陌寒终于明白,即便他有再多的不甘,有再多的想要,可是最终,都会如这一次的三国会谈一样。 他和她,站在不同的立场之上,甚至于,连个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还想杀了她么? 夜陌寒在心中默默的问着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想,很想。 他这一生,只有冷月一人可以牵动他的思绪,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可是如今看见她,看见她终究成为了和自己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夜陌寒突然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想了。 但不知道为何,夜陌寒心底总有种隐隐的预感。 他和冷月、和夜九宸纠结缠绕的前半生,不会就此这么简单潦草的结束。 终有一日,他们之间,会彻底有个了断。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主动做什么了。 等那一日到来,他会安静而又欣然的迎接,也会坦然而又平静的接受最后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此处,夜陌寒随即也凛了凛心神,慢慢站起身,朝着江听白拱手行了一礼,辞了别,带着大周一众使者,从冷月和夜九宸之前离开的方向,离开了乾华殿。 这世间,有些事注定难以如愿。 这时间,有些人也注定,将要背道而驰,形同陌路。 第612章 为什么这么做 午后的阳光,狂热而又热烈,像是能将世间所有的阴暗,都照的无所遁形。 华清宫内,冷月和夜九宸神色淡然而又平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宵面色幽冷阴沉,凝重的像是能将人彻底压迫到地面一般,直直的伫立在房间的中央。 而他的面前,跪着的正是在乾华殿“大出风头”的胡加。 气氛,安静诡异极了。 冷宵死死的抿着双唇,眼底凌厉的光芒,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甚至于,连冷月和夜九宸都在心里唏嘘,是不是跟他们呆的久了,连冷宵这么善良正直的人,都学会演戏了。 不过,虽然演戏对冷宵来说没啥太大的用途,但是学学也没啥坏处,毕竟,技多不压身么? 只是,此刻冷宵越不说话,胡加心底的愧疚和不安就愈发的强烈。 最终,他只能硬着头皮主动开口。 “皇子殿下! 胡加自知犯了大错,请皇子殿下责罚,皇子殿下无论给胡加什么样的责罚,胡加都绝对没有二话。” 胡加一开口,冷宵也不继续绷着了。 “胡加,你很好!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胡加知道,胡加是整个羌无的罪人!” “呵!” 冷宵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知道,不然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擅作主张。怎么,你是信不过我这个外来的皇子,还是信不过大武士?” 冷月原本是想要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当个背景板,看着冷宵是怎么装逼训人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好好的,冷宵为啥要@自己? 跟自己打招呼了么? 冷月没好气的朝着冷宵瞪了一眼,而冷宵似乎也预料到了冷月的反应,赶在冷月开口之前,先朝着她做了一个“自己人,多担待”的表情,然后又求助一般的看向了夜九宸。 在被胁迫的情况下,为了冷家人,他可以硬着头皮当这个羌无大汗的义子,千里迢迢来到临安,参加这个什么三国会谈,但是不代表,他什么事情都知道怎么处理。 就好比现在出了胡加这个岔子,他就完全不知道该咋处理。 按照他以前的行事作风,背叛者,自然是要除之的。 可是很显然,这件事,不能这么处理。 所以,他只能装模作样的说重话,然后剩下的事情,交给冷月和夜九宸处理。 不过,说是交给冷月和夜九宸处理,最后也都是夜九宸一个处理。 冷月和夜九宸当然知道冷宵的意思,也从他的目光之中,收到了求助的意味。 而此时,胡加正死死的低垂着头,所以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几人的眼神交流。 他心中是真的很愧疚,很羞愤,又很后悔。 如果不是他站出来,那么最后的这一道难题,江听白是解不出来的,所以羌无将士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那三座城池,也不必归还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愧对蒲巴伢的信任,愧对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愧对整个羌无。 所以,让他此刻自刎谢罪,他都没有任何怨言。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皇子殿下明鉴,胡加绝对没有对殿下和大武士有丝毫的不信任,实在是……” “是什么?” 冷宵闻言,顿时眸光一冷,追问起来。 而夜九宸见再进行下去,估计冷宵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随即缓缓起身,赶在冷宵话音刚一落下的时候,恭敬而又不失礼的轻轻唤了一声:“皇子殿下。”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冷宵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二武士。” “舟车劳顿这么久,又参加了两日的会谈,皇子殿下着实有些辛苦,胡加固然有罪,但也不能因此而累坏皇子殿下的身体。 不如,皇子殿下暂且下去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和大武士处理。” 冷宵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夜九宸这么一说,随即装模作样的恨铁不成钢一般,无奈的看了跪在地上的胡加一眼,重重叹息一声。 “罢了,就交给你们处理吧。” 一句话,冷宵说的煞有其事,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心力憔悴一般,直看的冷月想在一旁给拍巴掌了。 不得了了。 这个世界里,全都是演员了。 可惜薛之谦童鞋说了,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所以,你演你的,我坐着我的。 “恭送皇子殿下。” 闻声,夜九宸将右手抬起放在胸前,朝着冷宵微微躬了躬身子,看的冷宵顿时一个激灵。 这段时间以来,冷月还好,但是每每夜九宸朝他行礼,他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即便知道是要演戏,但是一想到夜九宸的身份,冷宵就觉得自己这个礼接的有点发憷。 所以,见到这副架势,冷宵立刻凛起心神,连冷月没行礼都没追究,直接摆手让夜九宸免礼,然后就跟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快速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剩下的事,他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完全处理的好。 而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明天一早启程,快马加鞭,回到羌无。 这么久不见,不知道梁浅的身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父亲和祖母,是不是还安好? 不知道蒲巴伢会不会趁着自己不在,言而无信的伤害他们。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怕冷月和夜九宸也会跟着一起忧心,他一直都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但只有他心里知道,他有多么的在意,有多么的放心不下。 如果蒲巴伢敢伤害冷家人一根汗毛,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找蒲巴伢算账。 心里这么想着,冷宵已然离开了房间。 而外面易容乔装成羌无人的芜菁和岳城,已经很贴心的将门关了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冷月、夜九宸和胡加三个人。 冷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坐在椅子上,坐姿大刀阔斧,那叫一个霸气。 而夜九宸此时就站在胡加的面前。 胡加连头都不敢抬。 因为此刻,他能够明显感觉得到,二武士身上投射出来的气势,比刚刚冷宵在的时候,还要骇人。 甚至于,二武士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就有种浑身上下的血液被封冻住的错觉,连每一下的呼吸,都艰难不已。 胡加微微有些错愣。 他从前不是不认识二武士,虽然二武士一直以来也都十分严肃可怕,但是胡加却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这股强大的气势。 强大的,就好像是站在九天之巅的王者,足以睥睨万物苍生。 怎么回事? 一个人的气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收敛着? 一个人韬光养晦,要么就是因为惧怕什么人,要么就是因为,在酝酿着更大的什么阴谋。 一想到这里,胡加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只是,抬眸的瞬间,猝不及防就和夜九宸那双幽冷似深渊一般眼眸相对。 胡加呼吸一窒,一股威压和逼仄感,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 夜九宸就是在这个时候,不咸不淡而又意味深长的挑了挑唇角,缓缓开口,用属于二武士的声音,低低的询问道: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胡加条件反射一般的撑大着眼睛,直直的望着眼前明明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二武士,可是心底那股恐惧感,却像是狂狼一般,已然将他淹没。 二武士的目光里,就像是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般,竟然让他不自觉的,就将话说出了口。 “二……二武士……是……是大汗……” “是大汗让你这么做的?” 夜九宸话音刚一落下,胡加就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连忙禁了声。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大汗两个字,已然被他说出了口,他再改口,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只能咬死了牙,不再吐露一个字。 夜九宸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胡加会是这副反应般,一点都不慌乱,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拉过一把椅子,放在胡加的面前,然后慢吞吞的坐了上去。 “胡加,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么?” 胡加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 成为了整个羌无的罪人,就算蒲巴伢真的不处置他,羌无的人民,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现在真的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还要…… 、“不想死吧?” 夜九宸像是看穿了胡加的心思一般,蓦的,开口说了一句。 一针见血,让人无所遁形。 胡加双手攥着拳头,却依旧只能咬紧牙关。 他要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如果我说,我和大武士有办法让你不死,你可相信?” 夜九宸的话让胡加蓦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夜九宸。 他可以让自己不死? 可是转瞬,胡加眼底的光就暗淡了下去。 二武士和大武士不同,谁都知道他精通审讯之术,所以他的话,不能尽然相信。 可若是大武士…… 想着,胡加不由自主的朝着从始至终都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像是局外人一般的冷月看了过去…… 第613章 好好的,为啥看我 冷月一脸懵逼。 好好的,为啥看我? “你们聊,可以当我不存在。” 冷月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胡加眼底仅剩的一点光,这一次,彻底的暗淡了下去。 而夜九宸却因为冷月这一句话,好悬没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幸好胡加此时全部的精力都在怎么处置他自己这件事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冷月的失言,不然光凭刚刚那一句话,就足以引起人的怀疑。 夜九宸无奈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也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似乎是有点不合时宜。 她现在是羌无的大武士奇犽,不是冷月。 想到此处,冷月装模作样的正了正身子,随即给了夜九宸一记“安心”的眼神。 慌毛线。 反正睁眼说瞎话,她最擅长了。 了解冷月如夜九宸,怎么会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看着这样一本正经的冷月,夜九宸终是宠溺一笑,随即回过头,重新看向胡加。 胡加依旧跪在地面之上,死死的低垂着头,毫无生气。 夜九宸顿了顿:“所以,你确定什么都不说么?” 胡加:“胡加自知是羌无的罪人,多言已是无意。” “好,那就等回到羌无的时候,等大汗亲自处置吧。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不知道夜九宸为什么会突然间问起自己的家人,胡加不由得心神一凛,但也自知这件事是没有办法隐瞒的,便知能如实说道:“家里还有一位患病的妻子。” “我和大武士,会照顾你的妻子。” 胡加闻声心脏猛地狠狠震颤了一下,抬眸间却见夜九宸一脸淡然与惋惜。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夜九宸已然不想要再继续下去,“你回去吧,好好珍惜,最后的这几日吧。” 说完,夜九宸已然起身走向冷月,丝毫不管胡加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 胡加身子紧绷僵硬,足足在地面跪了好久,想要从冷月和夜九宸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如果说,刚刚夜九宸的话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么现在,想要不明白,都不可能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回去之后,会被大汗处置么? 按照羌无的律例,自己这一次犯了如此大的失误,害的羌无丢掉三座城池,确实该当死罪。 可是临行前蒲巴伢秘密召见他,明明已经说过…… 不! 蒲巴伢那样阴险毒辣的人,由贵为羌无大汗,他想要一个人生或者死,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他的承诺,想要成为承诺便可以成为,想要不可以成为,便可以不成为。 那自己…… 胡加不敢想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蒲巴伢。 相信他心中那个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君主。 想到此处,胡加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跪着朝冷月和夜九宸行了一个礼,便悄然起身,退了出去。 待到胡加一离开,冷月就忍不住朝夜九宸问道:“你吓唬他干嘛?” 夜九宸有点冤枉。 “我可没有吓唬他,我说的是实话。” “啊?” “蒲巴伢那样出尔反尔阴险狡诈之人,不管之前曾经允诺过胡加什么,如今胡加害他丢了三座城池,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所以我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说着,夜九宸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原本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才让他落得如此田地,本想帮他,可是他却不信任我们,如此,也只好爱莫能助了。” 冷月认真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其实这个胡加,挺聪明。” “嗯,的确是一个可用之才。” 毕竟,冷月会在三国会谈之时,给江听白提出三道题的赌约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和夜九宸,就连冷宵都是不知情的,所以胡加所得到的命令,应该也是让他见机行事之类的。 也所以那第三道题,应该是胡加自己的。 这个时代的人,居然会知道冷月所在世界的有名的,什么数学的问题,倒是真的难得。 这个人的聪明才智,绝对不容小觑。 只可惜,控油聪明才智,却被人抓住了软肋。 冷月看了看夜九宸,突然郑重其事的开口:“夜九宸。” “嗯?” “如果有一天,有人拿我要挟你,你会怎么做?” “不会。” 夜九宸几乎不加思索,只接给了冷月两个字。 冷月有点没懂:“什么不会?” “你不会被人拿去要挟。” 冷月心里的小人正要为夜九宸的这句话翘辫子,就听夜九宸紧接着促狭着说了一句:“你不要挟别人就不错了。” 冷月:“……”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 夜色,渐渐浓重下来。 今夜虽然看似是尘埃落定的一个月,但也是众人最无心睡眠的一个月。 夜陌寒放弃了在房间里独自一人饮酒看月亮,月亮就挂在那里,不管他看或者不看,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更加不会因为他有任何的阴晴圆缺。 如今他突然就有了耐心。 他可以等。 等到一切,该有了解的那一天到来。 其余的,就顺气自然吧。 可是为什么,还是好想要再见冷月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心里这个念头一涌起来,夜陌寒发现,自己就没有办法克制住,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华清宫的门前。 夜陌寒微微怔楞一下,抬眸看着华清宫清隽有力的匾额,不由得垂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看吧,夜陌寒。 不管你心中辗转挣扎过多少次,不管你矛盾纠结过多少次,只要一看见冷月,你建立起来的所有堡垒,你做下的所有决定,都会轻而易举被击溃。 你只能承认。 身后的柳青和朔风见到夜陌寒这副样子,不由得都心中泛起酸楚。 他们是亲眼见证着,夜陌寒和冷月这一路走来的所有过程,也见证了夜陌寒一次次决定放下冷月,而又一次次的忘记那些决定。 他们有时候也很疑惑,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杀伐果断的夜陌寒,偏偏就对冷月,如此反复。 他们没有经历过情爱,也不懂得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顿了顿,朔风上前:“帝君,我们回去吧。” 听闻了朔风的声音,夜陌寒随即点了点头:“嗯,好。” 是该回去了。 看的再久,最后都要回头,不是么? 想着,夜陌寒随即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响。 “见过二武士。” 二武士? 那不是…… 夜陌寒脚下的步子微微一僵,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见过帝君陛下。” 夜陌寒闻声转眸,虽然这个声音极其的陌生,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个声音是从谁的嘴里发出的。 他转过头,面对着一张陌生至极的脸,可是那双眼,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夜九宸!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夜陌寒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夜九宸上前一步:“不知,帝君可有时间?” 夜陌寒眉心微微一动,似乎在探究夜九宸的意图,但是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皇宫,月光,巍峨而又庄严,神秘而又不可靠近。 夜九宸和夜陌寒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周围花香四溢,百花齐放,头顶夜穹墨蓝,却月光皎白苍凉。 夜陌寒盯着夜九宸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 “所以,你找我,只是为了让我陪你赏花看月亮?” 夜九宸此时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怎么,不行么,四哥?” 一声四哥,像是一根绳索,将夜陌寒的记忆,瞬间拉回到从前。 从前,在大周的时候,他和夜九宸,还只是皇子。 可是转眼间,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明明是发生了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快要让人忘记了,恍若隔世一般,却又好像只发生在眼前,发生在昨日。 夜陌寒抿了抿唇。 “这声四哥,是这么多年来,你叫的最真心的一次啊,七弟。” “四哥这声七弟,又何尝不是?” “哈哈!” 说完一句,两人都相视而笑了起来。 这一刻,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暂时的放下了彼此的恩怨,像是一对真正的兄弟一般,赏花聊天。 夜陌寒笑着笑着,突然正起了神色。 “其实,关于冷月的事,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说起冷月,夜九宸也敛起了笑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我不止一次的想要放弃她,我告诉我自己,她是你的,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你的,我没有机会的。 可是每一次我告诉自己,也确实做到了之后,只要一见到冷月,那些所谓的决心,就会不攻自破。 我也恨这样的我自己,可是七弟,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所以这句对不起,是我欠你的。” 夜陌寒突如其来的话,倒是让夜九宸微微有着讶然。 他虽然一直都知道夜陌寒对于冷月的心思,但是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如此卑微的话。 夜九宸抿了抿唇,黑眸也随之微微半眯起来…… 第614章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夜九宸双眸宛若此时头顶的夜穹,深沉而又幽凉,让人看不真切。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略微有些诡异。 夜九宸定定的望着夜陌寒,片刻突然敛下眼眸,用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缓缓开口说道:“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夜陌寒闻言一愣。 “能控制住的,从来都不是感情。” 能控制住的,从来都不是感情。 一句话,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夜陌寒的心上,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既迷蒙又讶然。 夜九宸这是,不怪他? 可是夜九宸对于冷月的心,所有人都看的到,也体会的到,每每冷月就是和异性多说几句话,夜九宸那张脸都像是锅底灰一般。 这样的夜九宸,此刻却对着自己说,不必说对不起? 夜陌寒怔怔的望着夜九宸,望着他脸上绝美而又斜肆的笑,望着他幽深而又冷冽的眸,片刻,终是低下头,笑了起来。 夜九宸看着低笑的夜陌寒,冷冷勾起唇角:“别误会,我说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但我几时说过,我要原谅你了?” 夜陌寒:“???” 夜九宸:“冷月也不会。” 夜陌寒:“……” 好吧,之前是他会错意了。 就夜九宸对于跟冷月有关的事情上的那份睚眦必较的劲,会有这样的答案,才是正常。 不过不知为何,此刻的夜陌寒却并不恼怒,仿佛只有这样的夜九宸,才是他所认识的夜九宸。 夜空,墨蓝而又深邃,月光,清冷而又皎白。 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吹的御花园中百花微微随风摇曳,吹的凉亭之中的夜九宸和夜陌寒,发丝和衣摆也随风轻舞。 “夜……” 蓦的,安静的空气之中爆发出一个声音。 夜九宸和夜陌寒闻声同一时间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江听白正一脸无奈的往这边走着。而在他之前,一个一身白色长袍的男人,正绷着一张脸,急切不已的冲过来。 白鹤? 夜九宸一眼就认出了白鹤,毕竟当初因为江行烈的蛊毒,他们和白鹤的交情也不算浅,自然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刚刚那一个“夜”字,应该就是他喊出来的。 看看白鹤那个急切不已的表情,夜九宸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想来刚刚白鹤应该是情急之下想要喊名字,但话一开口,才反应过来如今的情形似乎不大合适,所以才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白鹤没有和夜陌寒有过太深的接触,而且他们认识的时候,夜陌寒也已然成为了大周的帝君,叫他大名,已然不合适。 所以,白鹤刚刚那一声,应该是在叫自己。 只是,现在的自己还带着羌无人的人皮面具,所以他一开口才察觉到不对劲。 想着,夜九宸朝着冲自己直奔而来的白鹤看了一眼。 而此时白鹤已然跑到了夜九宸和夜陌寒的跟前。 顿了顿,白鹤还是不失礼数的朝着两人行了个礼。 “白鹤见过帝君陛下,见过二武士。” 夜陌寒微微凝了凝眉,一下就看出来,眼前这个长相俊朗,自称白鹤的人,是来找夜九宸的。 同一时间,江听白也已然走了过来。 他们几个都将随行之人遣退到了凉亭之外听不到凉亭内说话的地方,所以此刻凉亭之内只有他们四人。 也是在同一时间,夜陌寒发现,江听白并不是空手而来。 堂堂西凉尊贵的陛下,此时手中正拎着两坛子酒,一进入到凉亭内,就将手中的酒坛子摔在石头桌子上。 “实在是被缠的受不了了,所以便带他来了。” 这句话,江听白是冲着夜九宸说的。 而见江听白开了口,白鹤也不打算再继续等了,直接了当的就开门见山。 “寰王殿下,小……” “霍小玉现在很安全,只是此次来西凉出使,她并没有跟着一起。” 白鹤只说了几个字,夜九宸就将话直接拦了过来,而且准确无误的给出了白鹤要询问的问题的答案。 白鹤脸上的五官都快要揪在一起了。 “你是说,她在羌无?” 夜九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白鹤垂着眼眸思忖了两秒钟:“我听说,你们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羌无了,是么?” “是!” “可以带我一起么?” “不可以。” 夜九宸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便拒绝了白鹤。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夜九宸不会好心情的去跟白鹤解释那么多,这当中的危险和纠葛,原本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释的清楚的。 白鹤就站在原地,擎着一双黑眸,眸光复杂的盯着夜九宸。 江听白此时已经在石桌旁坐了下来,见到白鹤的状态,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声。 “我早就跟你说过,白鹤,你……” “草民还有事,草民告退。” 不等江听白一句话说完,白鹤蓦的后退一步,朝着三个人行了一礼,便不由分说的快速转身离去。 江听白看着白鹤倔强的背影,不由得再次摇头叹气。 “哎,这个白鹤,算了,不管他。” 说着,江听白已然伸手将两坛子酒打开。 “从前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像现在这般,忘记身份,忘记恩怨,畅快淋漓的和知己好友大醉一场,可世事难料,一直以来,那么多的琐事纷扰,根本让人无暇分神。 如今,也不是很好的时机,但我深知,除了现在,以后,便再不会有机会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听白的脸上没有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凝重和庄严,严厉和肃穆,他释然而又落落、潇洒而又放荡不羁,就好像变回了从前和冷月夜九宸刚刚相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将自己当成是西凉的皇子。 回想起从前,江听白只觉得宛若隔世一般,竟然久远的,让人心中唏嘘感慨。 夜陌寒静静的看着江听白,静静的看着桌上已经被打开了盖子,酒香四溢的酒坛,顿了顿,随即也放下了一身的戒备和骄傲,伸手拉过一坛放在面前。 “今日,没有大周帝君,没有西凉皇帝,也没有什么九皇子、寰王殿下。” 说罢,直接抬起面前的酒坛,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江听白见状,随即郎然一笑。 “对,今日没有什么君王,也没有什么皇子王爷,只有我们三人。” 说着,也和夜陌寒一样,端起面前的酒坛,灌了一大口。 两人灌完了酒,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夜九宸。 而这一看,才发现夜九宸正神色复杂的盯着白鹤离去的方向,眸光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听白将面前的酒坛往夜九宸面前一推。 “夜九宸!” 听见江听白的声音,夜九宸这才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收回目光,看向了面前江听白递过来的酒坛。 顿了顿,夜九宸也接过酒坛,灌了一大口。 三人各自喝过酒,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纷纷朗声大笑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开始放下身份地位,也暂且忘记了身上背负着的使命和责任,甚至忘记了彼此的恩怨,开始大笑着、开怀着,一口一口的饮起酒来。 江听白提前已经安排好,不会有人靠近御花园,也没有办法靠近,所以他们三人,可以随心所欲,什么都不用顾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知怎的,江听白脑海里突然间就响起了这句话。 他看着眼前的夜九宸和夜陌寒,片刻,不由得垂了垂眼眸,嘴角荡漾起一抹苦涩。 察觉到江听白的异样,夜陌寒不禁开口询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说好了要将事情暂且忘却,今日只喝酒作乐么?怎么突然间露出这副神情?” “我是忘了那些乱七八糟让人头大的事,可是看见你们两个,我就觉得自己可怜。” “你可怜?” “皇上说笑了。” 夜九宸说了一句,江听白和夜陌寒顿时不约而同的朝着他瞪了过来。 “夜九宸,说了没有皇上王爷的,你犯规了,喝酒!” 夜九宸:“……” 这两个人,还真发疯了? 不过想想,他似乎也好久好久,没有过畅快淋漓了,眼前的两人似乎真的已经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和地位,既然如此的话…… 想着,夜九宸随即挑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真想让我喝?” “当然,你当我说笑呢?” “那这些酒,可不够。” 夜九宸语气里略带嫌弃的扫了一眼面前的酒坛,而被嫌弃的江听白哪里肯忍的了这口气。 平日里其他事情他或许比不过冷月、比不过夜九宸,但是现在是在他的地盘,居然被人嫌弃酒不够,那不是打他的脸么? 想着,江听白顿时撑起眼眸,用手点了点夜九宸。 “行,等着!” 说罢,直接转头大喊一声:“联营!” 话落,联营已然带着一群太监上前,而这群太监手中,各自捧着一大坛酒,加在一起,足足有二十坛之多、 江听白顿时有点懵。 他没吩咐过联营,准备这么多酒啊? 第615章 七苦?一苦? 江听白略微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架势,而一旁的夜陌寒和夜九宸也是微微一个怔楞。 夜陌寒顿了顿,随即笑着看向夜九宸。 “九弟,看来今日,你这千杯不醉的名号,有些危险了。” 夜九宸唇角依旧邪魅的勾着:“是么?” 说着,又看向江听白:“既然准备了,为何不一起拿出来?” 江听白还处在懵逼之中,听见夜九宸和夜陌寒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不是,我没叫人提前准备。” 说罢,江听白随时神色一凛,看向联营:“怎么回事?” 联营闻声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朝着三人行了个礼,这才缓缓开口:“回皇上的话,是……寰王妃殿下刚刚派人找奴才,说让奴才准备二十坛酒,等皇上召见的时候,让奴才直接带过来。” 冷月? 江听白转头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只见夜九宸眼底全是如浓雾一般,化不开的宠溺。 原来是他的小月儿。 见夜九宸露出这副神情,江听白随即撇了撇嘴。 这俩人,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秀恩爱撒狗粮的机会啊。 “把酒放下,你们都退下吧。” 江听白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联营立刻应了一声,吩咐人将酒搬进凉亭之中,随即带着一众太监快速离开。 同一时间,华清宫内。 冷月已经卸下了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又芜菁服侍着准备就寝。 “王妃,王爷那边,真的没有问题么?要不要奴婢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不用管他。”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回了一句:“男人嘛,有时候也需要放松一下。” 听冷月这么说,芜菁也觉得有些道理。 “王妃说的是,男人放松也无非就是两种方式,要么喝酒,要么找女人。” “呵呵!” 听芜菁这么说,冷月不由得冷笑一声。 芜菁见状,也随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王妃不怕王爷出去找女人么?”、 “他不会。” 寡淡的神情,平静的语气,一时间竟然让芜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是啊! 夜九宸对冷月什么样,他们虽然只是下人,但是每天看在眼里也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并不少见,几乎可以是常态,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有几个能够抵御的住诱惑? 然而夜九宸从头到尾,一颗心,从来都是在冷月的身上。 突然之间,芜菁有点羡慕自家王妃。 当然,也正是因为冷月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冷月,所以才会让王爷,如此这般珍视吧。 想着,芜菁不由得朝着冷月定定的看了一眼。 冷月见状,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说了一句:“芜菁。” “奴婢在,王妃有什么吩咐么?” “其实人的一生,可以遇到很多很多让你心动的人,心动,是正常的。 心动,是本能,忠诚,才是选择。” 芜菁似懂非懂的望着冷月,望着冷月突然说出的这番足以和她前二十年所接收到的,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相背离的话,震惊不已。 她不是第一次从冷月的嘴里听到那些所谓的离经叛道的话,可是每一次听到,芜菁都觉得,从冷月身上,可以学到在别人身上,一生都无法学到的东西。 “芜菁明白了。” “嗯,去休息吧。” 低下头,服侍好冷月,芜菁便悄然退了出去。 果然,她家王妃的这份胸襟和气度,哪里是寻常女子可以匹敌的上的? 冷月躺在床上,却并没有马上睡着。 她撑着眼眸,慵懒的透过窗子望向窗外。 还想找别的女人? 如果她家小妖孽敢,她绝对二话不说打断腿。 另外一边,御花园内。 凉亭之中,酒过三巡的江听白和夜陌寒都已然开始有了微醺之意,就连夜九宸,眼底都开始弥漫起迷蒙的雾气。 已经摘掉了人皮面具的夜九宸,棱角分明绝美的面容之上,挂着浅浅而又邪魅的笑意,迷醉中,又似乎带着勾人摄魄的魅惑力。 饶是江听白见了,都忍不住开始吐槽。 “夜九宸,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冷月会选择你。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那冷月也太肤浅了,怎么能只看脸呢?” 听见江听白这话,夜九宸随即冷然一笑。 “那真是可惜了。” “是吧?” “皇上连脸,都没有办法让人看得上呢。” “你……” 听出了夜九宸的意思,江听白顿时一阵无语,但是却丝毫不恼怒,只是灌了一口酒,朝着一旁的夜陌寒开始抱怨。 “你看看,你看看他说话,多气人!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冷月为什么会选择他了,就冷月气死人不偿命那个本事,除了他,还有谁能受得了?” “哈哈!” 带着醉意的夜陌寒听闻了江听白这番醉话,也是大笑起来。 “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真的能受得了。” 夜陌寒说完一句,突然端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如果可以,如果冷月可以在他的身边,别说只是受受气,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可惜,他哪里有这样的服气? 夜九宸虽然眼底还带着朦胧的雾气,但是在听到夜陌寒这番话之后,明显的,眼底的雾气透出了一股冷意。 一旁的江听白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般,抬手拍了拍夜陌寒的肩膀。 “知道你心悦于冷月,不过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是啊,冷月的眼中、心中、从来都只有夜九宸一人。” 说着,夜陌寒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江听白挑了挑眉,紧接着就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不瞒你们说哈,曾经,曾经有个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对冷月有点动心。 我的天,你们知道么? 我活了十八年,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心,我还以为我对女人天生没感觉呢。 结果那天,我突然就感觉我看冷月的时候,心情有点不一样。” 江听白说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个人的目光,像是开了刃的锋利刀子一般,直直的向着他就扫了过来,几乎能将他片片凌迟。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异样的冷意。 江听白没心没肺的哆嗦了一下:“咦?怎么突然有点冷呢?一定是酒喝得不够多。” 说着,江听白立刻捧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夜陌寒笑容复杂的看向江听白:“千万,千万不要对冷月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看看我的下场,就知道有多痛苦了。 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 佛家说人活着有七苦,可我怎么觉得,只有一苦?” 对于夜陌寒来说,只有爱而不得,才让他如此挣扎折磨。 江听白听闻了夜陌寒这番话,不由得得意的挑了挑眉:“你当我是你呢?我自从做太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冷月和夜九宸对我来说,成为朋友,远比要成为敌人的好处多的多。 我又不是傻,又不是不会算账,干啥放着好好的朋友不做,非要做敌人? 而且你知道么,我心里那暗戳戳的小火苗,都没有怎么抑制,直接自己就灭了,哈哈,想不到吧?” 说完,江听白又煞有其事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放心,对我来说,你和冷月,比冷月自己,要重要的多。” 夜九宸虽然眼底的雾气依旧冰冷,但是明显的,脸色要好了许多。 可这不代表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的小月儿,怎么是个男人就想要觊觎一下? 都这么不怕死么? 呵呵! 很好! “能控制的住的,从来都不是感情。” 蓦的,一旁的夜陌寒冷不防的低低说了一句,说完之后,用朦胧着的醉眼,朝着夜九宸和江听白,各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随即便身子一软,趴在石桌上,睡死了过去。 江听白:“……” 搞笑呢? “喂,夜陌寒你不是吧,这才多少你就醉了?你看看这还有这么多……嗝……呢……” 江听白一边说一边打算站起身,结果没想到一个嗝下去,紧接着也双眼一闭,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 夜九宸坐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片刻,缓缓起身,晃晃悠悠的就往凉亭外走。 远远看见夜九宸走了下来,岳城立刻迎上前,搀扶住夜九宸的胳膊。 “主子。” “走,回去睡觉。” 夜九宸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便被岳城搀扶着离开了御花园,而另外一边,联营和岳城、柳青见到这副架势,也连忙纷纷上前,去将自己的主子搀扶起来,送回各自的宫中。 只是,待到走的稍微远了一些,夜九宸原本软绵绵的,将重心全都靠在岳城身上的身体,突然之间直立了起来。 他收回手,脊背挺拔而又颀长的站在原地,任由月光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而原本醉意朦胧,充满雾气的双眼,此刻却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幽冷与凌厉,哪里还有一丁点酒醉的样子? 第616章 该有个皇后了 岳城微微一愣。 他就说嘛,就自家主子那个酒量,这点酒怎么可能喝醉。 夜九宸站在长长的宫道之上,身影颀长而又挺拔,棱角分明而又绝美的面容之上,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又仿佛透着几分阴冷。 看见岳城诧异的目光,夜九宸不禁浅浅的勾了勾唇。 “怎么?”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岳城立刻垂首:“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主子会装醉……” “呵!” 夜九宸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的朝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你以为,装醉的,只有我一个人么?” 岳城眼眸一撑:“主子,你的意思是……“ 夜九宸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擎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在月光下,缓缓走着。 另外一边,夜陌寒被柳青和朔风刚一带回毓庆宫,就见原本沉醉着,昏睡不清的夜陌寒,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哪里还有一点点烂醉的模样。 柳青和朔风只是对视了一眼。 柳青:“主子,我让人帮你煮完醒酒汤。”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孤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听夜陌寒这么说,柳青和朔风也只好退下,将夜陌寒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房间此时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让夜陌寒整个人都很清醒,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夜穹,看着夜穹之上挂着的那一轮弯月,不由得低笑一声。 能控制的住的,从来都不是感情。 可是控制不住又能怎么办? 今晚他借着醉意,将所有话都说了出来,同样的,江听白也是如此,还有夜九宸。 三个人这样敞开心扉,聊起冷月,想来也是在为他们自己做一个告别。 因为他们三个人都知道,今日之后,再次见面之时,各自站的立场,就不再相同了。 即便他们曾经这么相熟,但终有一日,他们要面对彼此对立的局面。 不过,这样也好。 想到此处,夜陌寒微微敛了敛眼眸,转身,朝床榻走去。 他也是该睡个好觉了。 明日羌无人离开临安,他们也是时候该回大周了。 …… 江听白待到夜陌寒和夜九宸都离开之后,就已然不再装醉了。 联营看着已经从桌子上爬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连走路都是直线,丝毫没受影响的江听白,忍不住心中唏嘘。 果然,生在帝王之家,每个人最会的,就是演戏和掩藏自己。 联营小心翼翼的跟在江听白的身后,而江听白似乎今晚也并不急着去处理政事,只是慢悠悠的,像是欣赏夜色一般,在宫道之上缓缓的走着。 今日这一局,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愿,从今往后,他江听白在这世间,怕是再不会有任何朋友了。 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而他,生来就知道,西凉是要统一四国的。 江行烈不在了,这份责任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没有什么亲情,也不在乎什么友情,可是冷月和夜九宸,却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唯一想要珍视的朋友。 可惜,今日过后,这份情谊,也终将随风而去。 在大是大非面前,冷月和夜九宸或许可以站在自己身边,但如果是统一天下,与天下为敌呢? 江听白没有这样的把握。 可是,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退缩。 如今的西凉,需要再休整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也就是西凉开始一统天下的时候,到时候再见到冷月、见到夜九宸、见到夜陌寒,会是什么情形呢? 想到此处,江听白不禁幽幽一笑。 冷月、夜九宸! 我只希望你们要么,站在我的身边,要么,就不要站在任何人的身边,不然,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夜色,更加深,更加浓重了。 浓重的让人压抑而又喘息不过。 冷月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浅浅的睡着,睡的并不是很沉。 所以,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靠近,带着一身清爽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已然睁开了眼睛。 昏暗中,冷月看见夜九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透着光。 “不是去喝酒了么?” 怎么一点酒气都没有,还一身清爽? 夜九宸见冷月醒了过来,不禁有些自责心疼:“吵醒你了?” 冷月摇了摇头:“原本就没怎么睡。” “我怕酒气会让你不舒服,所以刚刚去洗了个澡。” 听夜九宸这么说,冷月不禁挑了挑眉。 小妖孽还挺暖男的。 “下次不用。” “嗯?” “我百毒不侵,荤素不忌,别说你带着酒气,就是带着脂粉气,我也绝对不会受影响。” 夜九宸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就勾起一抹斜肆的弧度。 “怎么可能有脂粉气?” “也是,除非你不要命。” 冷月一本正经的说着,却逗笑了夜九宸,他伸出双臂,将冷月整个人揽在了怀中,用下颚轻轻的摸索着冷月的发顶,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独特的冷香。 “我的小月儿,怎么这么好?” 冷月正经脸:“嗯,我也时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两人相拥着躺在床榻之上,顿了顿,冷月不禁开口询问了一句:“都聊完了?” 夜九宸抿了抿唇:“算是吧。” “可惜么?” “有什么可惜的?” 夜九宸毫不犹豫的反问一句:“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事,会让我觉得可惜。” 冷月:“……” 小妖孽总是这么时不时的就撩自己一下,真是让人受不了。 不过,迷迷糊糊的等到现在,她也着实有些困倦了,再加上夜九宸的怀抱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让人心安,所以没有回话的冷月,闭着眼睛,很快便睡熟了过去。 夜九宸听着怀中已经均匀而又清浅的呼吸声,不由得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小月儿啊……” 冷月没有回应。 “拜托你,不要这么迷人好不好?” …… 翌日,清晨。 因为要出发,华清宫早早就开始准备,待到出发的时辰已到,冷宵特意身着官服,带着冷月和夜九宸,前往乾华殿,亲自向江听白辞行。 “皇子辛苦了,这次我们两国之间能够达到友好邦交,全是皇子的功劳。之前答应给羌无的赠礼,朕已经派人系数安排好,并且派人亲自护送到羌无。 除此之外,朕还多让人准备了一些牲畜、布匹、粮食,还有这个……” 江听白说着,随即朝站在一旁的联营伸出了手,联营见状连忙上前,将手中盖着红布的托盘高高举起。 江听白将视线已转向冷月和夜九宸。 “昨日大武士的玉制九连环碎了,所以朕连夜命人找来了这个,这世间只此一件,送给大武士。”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江听白给自己送礼? 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为了钱。 冷月:“不……” “多谢皇上。” 冷月刚想要拒绝,就听身旁的夜九宸突然冷不防的将话拦了过去。 冷月有点不高兴,小妖孽怎么能抢自己的话呢? 不听话! 但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冷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夜九宸上前将联营手中托盘上的红布掀开。 然后,里面金光闪闪的东西,便映入了视线之内。 冷月有点不想说话。 因为江听白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纯金打造的九连环。 这特么的…… 妥妥的用钱砸人啊。 冷月虽然对权势地位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但是她却从来都没说过对钱不感兴趣。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都忘记赚钱了呢。 哎呀! 冷月心里的小人猛地惊呼一声,冷月也下意识的有些担忧的看向夜九宸。 以前也没问过小妖孽有多少钱,现在冷家那一大家子,小妖孽的钱,够不够养活他们呀。 不行,得赶紧把事情处理完,赶紧开店赚钱。 夜九宸虽然不知道冷月心里的策马奔腾,但是却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因为碍着江听白和其他西凉官员的在场,也不好再表现出来什么,只好暂且按捺住心底的疑问,朝江听白谢了恩。 而冷宵这个时候也站出来,向江听白辞行道别,一行人各自喝了一杯酒,冷宵便带着冷月和夜九宸,一同转身,大步离开了乾华殿。 江听白就站在乾华殿外,沐浴着阳光,看着冷月和夜九宸坚毅而又决绝的背影,半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没有什么可伤感的。 这世间原本就是这样,不会有人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不管是谁,早晚都会离开。 当然,夜九宸和冷月之间,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江听白相信,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冷月会一直守在夜九宸的身边,而夜九宸也同样的会寸步不离的呆在冷月的身边,不离不弃。 突然,好羡慕呢。 想到这里,江听白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联营见状,连忙上前劝慰:“皇上不必忧心,他日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朕好像,该有个皇后了。” 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继续劝慰江听白宽心的联营:“???” 第617章 算计到老娘头上了 羌无的使者团,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更是声势浩大,街道两旁都站满了人,观看着羌无使团的离开。 宫门外,冷宵带着冷月、夜九宸刚走出来,就见一个身着戎装的人,突然上前,朝着几人鞠躬行礼。 “末将受皇上委派,护送羌无使团。” 冷宵闻声只是道了声辛苦,而冷月和夜九宸闻声却是一愣。 两个人对视一眼。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而那人也很快的直立起身体,露出了自己刚毅而又黝黑的面容。 空气,静止了两秒。 冷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夜九宸却是和那人相视一笑。 冷宵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但是现在的情形也不适合说太多,更加不适合耽搁太久,所以便下了命令。 很快,三人上了马车,而护送使团的将军也随即号令众人,开始出发。 使者团,开始行进,缓缓的在凉城的街道上,距离身后的羌无皇宫,只是越来越远。 刚一上马车,冷宵就忍不住询问。 “那个人,你们认识?” 冷月没反应,只是眸光深沉的,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倒是夜九宸,浅然一笑的点了点头。 “不光是认识,交情匪浅。” 冷宵有点诧异:“他是……” “傅尧。” 冷宵自然是听过傅尧的名字,西凉的骠骑将军,曾经被江行烈从边关急召回临安,又下令斩杀,随后被人劫狱从而消失。 外面的人将傅尧的故事传的神乎其神,像是有天神助力一般。 只是,原本已经消失的、宛若传说一样的人,如今却成为了护送羌无使团的将军。 这当中的纠葛,就算冷宵没有冷月和夜九宸那样过人的智慧,也能一下子猜到几分。 “所以,当初是你们派人救下了他?” “也不算,不过,确实有参与。” “怪不得了。” 冷宵顾自的嘀咕着:“只是,他不是已经被救走,人间蒸发了么,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夜九宸闻言勾了勾唇:“这么看来,是我们西凉那位皇上的手笔了。” 冷宵还是有些想不通:“可是,就算是派人护送,也不必派他吧?” “这是江听白送我们的礼物。” “礼物?” 冷宵还是一脸懵逼,而冷月此刻却像是已然想明白了的一般,猛地一个回神,没好气的说道:“整事。” 冷宵:“???” 夜九宸知道冷宵还没想明白这当中的纠葛,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江听白知道了冷家人被蒲巴伢扣押劫持的事情,也知道我们这次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救人。 只是,我们一共能够使用的人手就这么多,而且羌无不是我们的地方,想要救人,谈何容易? 所以,他假借护送之名,将傅尧给了我们。 我和月儿也算是对傅尧有恩,傅尧对于这种事,不但不会推脱,还会主动请缨。” 说到这里,夜九宸又微微停顿了一下:“而且,现在看来,那多送的一些赠礼,恐怕也不单单是赠礼那么简单了。” 夜九宸解释到这个地步,冷宵自然全都明白了过来,一时间对江听白,竟然心生了些许感激。 “从前我还以为,这个江听白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也算有情有义了。” “屁!” 冷月闻言,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冷宵再次:“???” 他记得,冷月虽然是性子比较冷,但也不至于会将别人的好心视若无物啊。 但是冷月这会子一共说了两句话,却丝毫看不出一点都江听白的夸奖。 冷宵莫名的望着冷月,冷月自然是懒得解释,所以这个重任,自然又落到了夜九宸的身上。 夜九宸笑着开口:“你和江听白的接触不多,虽然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都五官紧要,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 但是有的人做事,不带任何目的,只是随心而为,可是有的人做事,绝对是带着目的性的。” 夜九宸这么一说,冷宵顿时明白了过来:“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江听白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自然!” 夜九宸顿了顿:“江听白虽然不如江行烈暴虐,但他们毕竟一脉相承,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鲜血,江听白这么多年又像是偶像一样的,崇拜着、尊敬着江行烈。 所以如今,江行烈死了,你觉得江听白会不会去把江行烈未完成的事情都完成?” “未完成的事情?” “譬如,统一天下,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霸主。” 夜九宸的话让冷宵身子不由得一震,他虽然曾经是个杀手,也知道官场和朝廷上的血雨腥风,但是这样的事情,却还是离他太过遥远。 所以听到夜九宸这么说,他自然是要震惊的,只是震惊归震惊,却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太多的波澜涟漪。 毕竟,不管这天下谁说了算,他的世界,都只有梁浅一个人说了算。 他只是不大明白:“可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冷月听的有点无语。 他以前没觉得冷宵这么笨啊,咋现在一看,脑子跟进了浆糊一样,啥都不知道呢? 但是能咋办? 自己选的哥,跪着也得护着完。 只是这耐心解释的事情,还是得交给她家小妖孽。 果然,冷月心里刚这么想完,就听夜九宸低沉暗哑而又悦耳的声音,再次在马车内低低的响起。 “江听白登基的十分突然,他自己虽然有些势力,但是却没有渗透到大周和羌无内部,曾经江行烈留下的那些探子,也需要时间和新的接头人重新联系上。 可若是直接派人悄悄潜入,不但容易被人发现,还容易将那些潜伏了十几二十年的情报网暴露出来。 所以你猜,江听白的人,怎么样才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到羌无,然后将江行烈曾经布下的那些情报网,重新串联起来?” “护送使团!” 冷宵四个字出口,夜九宸顿时笑着点了点头。 而经过夜九宸这么一串分析,冷宵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更加明白了为啥冷月刚刚老是骂江听白。 别说是冷月,就连他现在都想骂了、 “这个人也太奸诈了吧,亏我刚刚还想他是好人,对他心存感激,原来他是在利用我们,顺利让他的人进入到羌无啊。 怎么有这么聪明奸诈之人?” “江听白那个狗东西,安个尾巴就是猴,所以如果他哪天对你突然间好了,你一定得小心,他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屁呢。” 冷月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蒲巴伢原本就怀疑冷宵,还扣押着冷家的人,如果是其他护送之人,和冷月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情的还好,但是偏偏是这么一个有交情的。 万一遇到危险了,你说管还是不管? 江听白这是等于没跟他们打招呼,就给他们架上去了。 按照冷月的脾气,如果现在他们不是离开了皇宫,高地回去要把江听白打的满地找牙。 “狗东西!” 算计人算计到老娘头上来了,可把你给厉害的。 同一时间,乾华殿内,刚刚进入到御书房,坐在桌案后准备喝茶的江听白,却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联营见状,连忙心神一凛,上前关切的询问:“皇上可是着凉了?奴才去叫太医!” “不用!” 江听白只是笑着抬手将联营阻止,随即摇了摇头。 “朕不是着凉。” 联营看着江听白脸上的笑意,不禁有点懵。 这怎么打个喷嚏还这么高兴? “只是有人,在骂朕而已。” 联营更懵了。 卧槽你是皇帝啊,有人骂你你不但不去诛他九族,还在这一脸高兴的是怎么个情况? 但是转念一想,联营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皇上说的是……寰王妃?” 江听白但笑不语。 联营明白了。 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冷月那个女人,还有哪个人敢骂江听白?还有哪个人骂了江听白,不但不让他生气,还能让他笑出来的? 哎! 联营觉得有点心累。 人老了,年轻人之间那些复杂的感情,咋就有点看不懂了呢? 使者团的队伍在行进着,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宫墙之上的瞭望台上,一个蓝色的身影,正在迎风而立,岿然不动。 阳光炙热、清风吹拂,他似乎全都不管,只是擎着一双如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看着羌无使团离开的队伍,看着队伍中央,那辆马车,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冷月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心底都会用同样的感觉? 身后,柳青和朔风走了过来,顺着夜陌寒的视线看了一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低声询问道: “帝君,我们的人马也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出发了。” 夜陌寒闻声不禁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朝着羌无使团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们这便去向西凉的皇上辞行,今日下午,我们便离开临安。” “是!” 第618章 看不见我 阳光浓烈的肆无忌惮,八月的天,像是要从天上直接下火一般,热的人直发晕。 返回羌无的使者队伍,也因此而放慢了脚步。 马车上,冷宵只觉得自己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被烤熟,不禁有些担心怀着身孕的冷月和梁浅。 梁浅平日里就极为怕热,现在怀着身孕,一定极为辛苦,可这样的时候,自己却不再她的身边, 这么一想,冷宵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阴郁起来。 再看冷月,却是一脸平静而又淡定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寡淡清冷的面容和宛若蒙着寒冰一般寒凉的眼神,丝毫没做改变。 夜九宸不热也就算了,毕竟夜九宸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和他交过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这些武功高深之人,自然有一些驱散或者维持身体温度的方法。 可冷月那点功夫…… 冷宵不忍吐槽,如果不是因为惊人的过快速度,很多时候,冷月都绝对是被吊打的那一个。 偏偏,她自己还对此毫不自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冷宵一会担忧、一会诧异、一会有嫌弃的目光,冷月最终忍无可忍,朝着冷宵询问了一句。 冷宵闻声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思绪也随之回复了过来。 顿了顿,冷宵尝试性的朝着冷月问道:“月儿,你不热么?” 冷月认真脸:“不热啊。” “可是这么热的天气……” “天气热么?没感觉啊,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冷月的话让冷宵和夜九宸都不由得疑惑着皱起了眉头。 她是感觉不到热,还是因为特殊体质的关系,所以能够自然而然的降解身体的温度?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冷月之前还不觉得,毕竟以前身为雇佣兵的时候,接了任务,不管是上山下海,沙漠戈壁,全都要去,沙漠那种地方,热的时候简直能够热死个人。 那个时候冷月身上的感觉还是正常的,所以一直以来,她也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 就连当初那个,老天爷莫名其妙的给的那个百毒不侵的金手指,冷月现在都坦然接受了。 可是至于其他的…… 冷月擎着一双宛若古井一般深邃无波的眼眸,定定的朝着冷宵和夜九宸望了一眼。 夜九宸还好,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头发、脸颊、衣衫都是干净的,只是脸色微微有些潮红。 但是冷宵就不大好了,额头、鼻尖、甚至是脖颈,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布满了细汗,脸上也透着微红,眼神更是。 这可不就是热的么。 顿了顿,冷月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羌无的那些个使者们,早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看神色体态,比冷宵还要明显。就连骑着马走在队伍最末端的傅尧,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冷月眉心微微一动,又抬眸看了看万里晴空之上,那一轮炙热的骄阳。 顿了顿,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她撑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冷宵和夜九宸,略微思忖的一下,又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 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我也不知道是好事情还是不好的事情。” 冷月接着说道,夜九宸闻言却是默了默,只有冷宵,善解人意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劝慰道:“暂且看来,是好的事情,等到了羌无,我们找个医生看一下。” 说着,冷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这个时候,要是白鹤在就好了。” “白鹤?” 夜九宸闻言不由得顿了顿,冷宵却是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虽然他在外的名声是因为独一无二的琴律,但其实你们都知道,他一直醉心于医毒之术。 虽然之前帮你们调查江行烈蛊毒的时候,他只展露了一部分毒术,还口口声声的称自己对医术学艺不精,其实当时我身受五石散的困扰,经常是他来陪我聊天。 也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真正厉害的,并不是什么琴律,也不是什么毒术,而是医术!” 提起白鹤,冷宵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那段时间,虽然冷月和夜九宸给了他莫大的帮助和支撑,可是大多时候五石散发作,折磨的他根本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默默的咬牙挺过来的。 直到后来,白鹤出现了。 白鹤就好像是一个细心的医者和朋友,所以自己能够摆脱五石散的瘾毒,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是属于白鹤的。 这一点,冷宵一直铭记在心。 “之所以他从来未曾跟任何人说过,就连江听白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祖父替他安排的。 白鹤家世代行医,与皇室为伍,结果到了白鹤祖父那一代,突然发现这样伴君如伴虎的日子,早已经曾经兴旺不已的白家,变得凋零起来。 为皇室行医,或许能够带来暂时的荣光,但却没有办法带来持久。 不管他们愿或者不愿,都势必要卷入那些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争斗之中。 所以,到了白鹤这一代,白家就只剩这一支了,为了白家血脉,白鹤的祖父无奈之下,开始逼迫白鹤学习琴律,并且对外宣称,白鹤学医不精,只醉心于琴律。 白鹤的祖父希望这样,可以保住白鹤一命。 只是,白家百年的医术传承,白鹤的祖父又不舍得就这样放任其彻底失传,所以不舍之下,又偷偷传授白鹤医术。 不得不说,白鹤真的是一个奇才。 他不但将琴律学得出神入化、无人能出其右,还将医术也学的炉火纯青,甚至于,还自己研究了毒术,并且精通起来。 只是可惜,他的医术这么多年,其实没用过几次,最多也就是蒙面偷偷跑到贫民营内,做一些义诊…… 夜九宸,你去哪?” 冷宵自顾自的替白鹤惋惜着,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夜九宸那双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眸底的越来越暗的光芒。 直到,冷宵说到最后的时候,夜九宸干脆一声不吭的,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了下去。 队伍还在行进着,见到夜九宸这一突然之间的举动,都不禁微微有些怔楞。 然而夜九宸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跳下马车赶在众人停下的前一秒,就已然发号了施令。 “皇子殿下有令,继续赶路,不得停顿。” “是!” 众人听见了“二武士”的话,自然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也不管扮成二武士的夜九宸突然跳车是要做什么,只能继续迎着大太阳继续赶路。 而夜九宸却是绷着一张脸,顾自的往队伍的后面走着。 走在最后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傅尧见到夜九宸,不由得微微有些怔楞,连忙驱使着马儿小跑了两步来到夜九宸的身边。 为了怕人起疑心,傅尧先是做出了一副恭顺有礼的样子,朝着夜九宸见了个礼,随即靠近夜九宸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低低的询问道: “王爷,你这是……” 正说着,就见夜九宸一开始还在探寻的目光,突然间就定了格,直直的看向了一个方向,并且随着那个方向的移动,也缓缓移动了起来。 傅尧讶异着随着夜九宸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一望,就看见了护送队伍中,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高大粗壮,甚至皮肤有些白皙的男人。 夜九宸看的,应该就是他吧。 傅尧剑眉一凛, 嗯? 他虽然不是个以貌取人之人,但夜九宸看的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弱不禁风。 这别说是上阵打仗了,就连着护送羌无使团的任务落在他肩膀之上,都让人担心会把他肩膀直接砸碎那种。 而这样的人,又是如何混进护送队伍的? 夜九宸看他,又要做什么? 心里存着疑惑,傅尧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夜九宸的身上,而此时,夜九宸已然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为了防止引起过多的注意和骚动,傅尧只好站在原地等待着。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虽然不急不慌,但是却带着比往日略微焦虑的情绪。 躲在人群中的那个人见到夜九宸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然死死的低垂下了头,感受到夜九宸的靠近,更是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恨不能,直接在地上挖个缝,然后将头塞进去的那种。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人在心里不断的嘀咕着,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此时的夜九宸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死死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能去置喙羌无二武士的行为举止,只能明哲保身的自顾自赶路。 傅尧想了想,也跟着队伍继续前进,没有上前去打扰夜九宸。 所以,很快的,身边的人前进着,这里就只剩下了夜九宸和那个人。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第619章 人体阴阳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彼此对立着,夜九宸脊背颀长而又挺拔,身上的气势足有两米八,压的面前的人简直喘息不过来。 已经很明显了,夜九宸就是冲他来的。 所以,自己再假装应该也是不可能的了。 只不过,护送的队伍这么多人,自己混在这里面,那么不起眼,夜九宸这货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给揪出来的? 火眼金睛的孙猴子么? 想到这里,那人心里就一阵挫败,破罐子破摔的抬起头,没好气的朝着夜九宸瞪了一眼。 “对,没错,就是我!” “嗯,是你就行。” 夜九宸冷不防的开口说了一句,随即拉上眼前的人,不由分说的驱动轻功,加快脚下的步子,朝已经行进了一段距离的使者和护送队伍追去。 马车里,冷月和冷宵还坐在车内。 冷宵有些担心。 “月儿,九公子这是去做什么了?” “没事,不用担心。” 相比较冷宵的忧心忡忡,冷月倒是显得尤为的淡定,就好像夜九宸是冷宵的人,跟她冷月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冷宵:“……” 冷宵有点无语。 他好像就从来没见冷月身上流露出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哦,也不是,当初发现自己身中五石散,那个时候冷月身上透出的愤怒,虽然很内敛,但也绝对让人心惊肉跳。 想到冷月曾经的情绪波动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她最爱的人,冷宵心底就抑制不住的漫起一阵感激。 “月儿……” “别煽情!” 许是察觉到冷宵的情绪变化,冷月连忙开口制止住。 不是煽情有啥不好,主要她这个人最怕煽情最怕肉麻,你说冷宵万一说了什么情真意切的话,自己不注意给怼回去,多伤人。 是不是? 冷宵自然也知道冷月的性子,见她这般,不由得垂眸笑了笑。 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响起一阵细碎凌乱的声响,冷宵和冷月闻声一顿,还没等去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马车内突然之间被人扔上来一个东西…… 不!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人。 “哎哟……夜……你大爷、的!” 那人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像只王八一般,一边龇牙咧嘴的叫唤着,一边动弹着。 听他嘴里念念叨叨的,似乎是想要骂人,但似乎又考虑到现在他们的身份和处境,所以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一大半。 冷月和冷宵眨巴着眼睛,对视了两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趴在马车中间的那个人身上。 “白……白公子?” 冷宵有些不敢置信,使劲的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确信了自己的眼睛。 刚刚那个被扔上马车的,趴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刚聊的,白鹤公子。 冷宵一脸懵逼,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 冷月虽然面色冷静,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唏嘘起来。 果然啊果然! 就不能再背后议论人,坏话不行,好话也不行。 这真是说白鹤白鹤就到,还从天而降的,历史上跑的最快的人物,比曹操都快。 此时,夜九宸已然上了马车,坐在了冷月的身边。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看夜九宸,没有说话。 冷宵已经完全震惊诧异,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整个马车只剩下白鹤一个龇牙咧嘴,哎哟哎呦的声音。 “我说,你们发现了就发现了,咱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干什么?你说说这被弄得大张旗鼓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过后怎么解释?” “皇子殿下身体不大舒服,听说西凉护送使团的队伍之中,有一位医术高超之人,所以便请这位来给皇子殿下诊治一下。” 白鹤:“……” 连理由都想好了,厉害厉害。 只是,看冷宵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适啊? 白鹤将目光对准了冷宵,“怎么了,是不是五石散……” “真是你啊!” 白鹤正问着,突然就听冷宵说了一句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话,白鹤顿时有些无语。 合着自己都站在这儿这么半天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你怎么会在这?” “呵呵!” 冷宵见到白鹤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也算是多了一个相熟之人,只是,白鹤为什么会在护送的队伍之中,这一点,冷宵还是挺纳闷的。 而听闻了冷宵的话,白鹤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哼哼了两声,随即一屁股在冷宵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问题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他。” 白鹤一边说,一边朝夜九宸努了努嘴。 夜九宸从刚才开始就绷着一张脸,和冷月如出一辙,此刻见白鹤和冷宵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得微微一顿,转眸看向了身边的冷月。 “想知道么?” 冷月认真脸:“不想。” 跟她有啥关系? 夜九宸轻轻点了点头,转眸回看向冷宵和白鹤。 “月儿说,她不想知道。” 白鹤:“……” 冷宵:“……” 咋的,你家冷月不想知道,你就不说了呗?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夜九宸抿着唇瓣,一点想要说话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哎呀好了好,昨晚我去见过夜九宸,求他带我一起去羌无,他不同意,我就只能去求江听白……哦,现在应该叫陛下,我就去求陛下,陛下同意了,将我混进了护送的队伍之中,我就跟过来了,就这么简单。” “你去羌无?白公子,你去羌无做什么?” 冷宵继续不解的追问起来。 这一次,冷月倒是说话了。 “还能为什么,罗小玉还在羌无呢。” “原来如此,没想到白公子还是一个如此用情专一之人!”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说的也是。” …… 冷月和冷宵一人一句,只听得白鹤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愈发的铁青起来。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白鹤大呵一声:“好了,不是要看病么?” 说着,白鹤就要上前去拉冷宵的手。 “我没病。” “你……” 白鹤有点头疼了。 马车上一共就三个人,一个不由分说的将他拽着扔了上来,一个坐在那像个……啊不是,就是个面瘫,还有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 怎么觉得人生这么艰难呢? 一旁的夜九宸见到这副架势,终是顿了顿:“听闻白鹤公子医术高超,所以本王想请教一个问题。” 夜九宸说出医术高超四个字的时候,白鹤明显朝着冷宵瞪了一眼。 冷宵也有点尴尬。 他之前说那番话的时候,只是感慨加思念故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眨个眼的功夫,那个故人就跑到眼前了。 当初白鹤和他说的时候,也是为了宽慰他,冷宵知道自己应该保密的,可是想着冷月和夜九宸也毕竟不是外人。 “白公子……” “算了,不用道歉了。” 白鹤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夜九宸。 “请教什么问题?” “有没有一种体制,或者是一种药物,可以让人身体常年保持常温凉爽的状态,即便是在现在这样的酷暑时节,也丝毫不会觉得难过。” 夜九宸的话音一落下,冷宵和冷月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之前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却一直都在担心冷月的身体。 夜九宸应该早就发现了白鹤混在护送队伍之中了,之所以一直没有揪出来,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可是刚刚听到冷月的身体异样,就忍不住去把人带过来了。 想到这里,冷月不由得定定的朝着夜九宸望了一眼。 其实也没啥事啊。 估计又是这个世界的老天爷,给她开的什么金手指吧。 可惜,夜九宸并不这么想。 冷月现在还怀着身孕,身体明显受不得半点差池,所以他才抓来白鹤询问。 而白鹤在听闻了夜九宸的话之后,神色明显变得纠结凝重起来。 片刻,才缓缓开口:“这种事情,我还真的从未听说过,不过古往今来,什么奇事都有,想来一个人体质偏寒凉,出现王爷说的那种症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那这种体质,可否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这是自然,人生来体内就分阴阳,阴阳调和,人才健康。若是一个人体内的阴气或者阳气过剩,导致阴阳不平衡了,你说那会不会有伤害?” 白鹤的话让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那劳烦白公子,帮月儿诊诊脉。” 夜九宸一句话落下,白鹤立刻眼眸一撑,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还带着奇犽人皮面具的冷月。 所以,刚刚夜九宸所说的那个人,是冷月? 白鹤定睛看了看,果然,这样热的天气,别说是个弱女子了,就是他、冷宵这样的大男人,都忍不住汗水淋漓。 可是再看冷月,气定神闲,毫无异样,仿佛和他们所处的,不是同一个季节一般。 “我没事……” 冷月总算是知道夜九宸的担心了,可是她真的不像白鹤说的那样,觉得身体有什么损伤。 大言不惭的说,她都感觉不出来自己怀孕了。 第620章 就不能说点人话? 冷月觉得自己没事,所以实话实说,但是显然,某人不同意。 “白公子,请。” 冷月:“……” 白鹤:“……” 冷宵:“……” 所以,他们仨人是被集体红果果的无视了? 行吧。 谁好看谁说了算,谁让这马车内四个人,夜九宸长得最好看呢? 冷月伸出手,白鹤随即将三指放在冷月的手腕之上。 车内的空气,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鹤一开始的脸色还算平和,但是诊着诊着,眉心就紧紧蹙了起来。 而夜九宸一双宛若枭鹰一般锐利幽邃的眼眸,始终盯着白鹤的表情,所以别说是皱眉,就算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白鹤的脸色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紧张凝重? 难道冷月有事? 夜九宸正欲打算开口询问,就听白鹤先一步开口,朝冷月询问了起来。 “你怀孕了?” “嗯。” “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四个月吧。” 白鹤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问。 夜九宸怕打扰到白鹤,想了想,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外面传来了禀报声,已经中午了,所以冷宵同意了让队伍中途休息,吃午饭的请示。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略微有些嘈杂,但是还好,不影响白鹤的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白鹤的诊脉结束了。 一结束,夜九宸刚要开口,就见冷宵已然忙不迭的追问了起来。 “怎么样白公子,月儿她身体可有恙?” 白鹤摇了摇头:“没有倒是没有,就是很奇怪。” “怎么回事?” 这一次,夜九宸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之中所夹杂的寒凉,让这个马车内的温度都瞬间降了许多,原本闷燥的天气,仿佛都不存在了。 白鹤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夜九宸身上这种骇人的气势,想当初在落玉轩内第一次见面,就感受到了。 可是每一次,还是没啥抵抗力。 顿了顿,白鹤款款说道:“按理说,怀了身孕的人,脉象应该沉稳有力,而且会有双脉象的迹象。可是王妃的脉象,平稳的好像不是个有孕的妇人,而且脉象之中,还很有规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双脉象,但是很快又消失,隔一段时间再出现。 我一开始都会误以为,王妃没有怀孕,一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确认了很多遍,加上询问,才能确定。” “这是什么意思?白公子,你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话么?” 冷宵急切的追问起来,冷月的眼底也浮现出一抹燥意。 这人,明知道自己听不大懂,就不能说点人话? “哎呀我也说不好,就是能够感受出来她怀孕了,可是孕体的脉象却不明显,打个比方,就好像这个孩子,在跟我们捉迷藏,不想要让我们知道。 但是又怕我们忘了他的存在,所以时不时的喊上两声,告诉我们他还在。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白鹤一番话说完,马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冷宵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白鹤看,就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冷月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看向白鹤的目光也不怎么好。 尤其是夜九宸,冷冽漆黑的目光,像是要将白鹤直接给片片凌迟了。 白鹤急了。 “我就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我跟你们说,其实我的医术,远比我的毒术和琴律要好的多的多的多,对医术我是最有信心的了,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就没有我瞧不出来的。 只是王妃你这个……” “你简单直接点!” 冷月现在已经没有耐心了,最主要的是,外面已经开始吃饭了,她饿啊。 所以至于肚子里那个孩子,怀没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捉迷藏什么的,就太吊诡了啊。 一个蛋,还没等完全成型的,你让他捉迷藏? 你直接让他出来跟你打一架多好。 “你直接告诉我,我的身体有没有事就行了、” “啊,这个现在看起来还没什么事,至于你的体质,我也没有诊断出有什么寒凉阳虚的症状,所以我才说奇怪嘛! 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这段时间,我每天给你诊脉三次,以防万一。 不过说实话……” 白鹤说着,突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一齐看向冷月和夜九宸。 “你们两个人就挺奇怪的了,没想到弄个孩子出来,还没出生就这么让人头疼。 讲真,我们白家百年行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你没遇到的情况多了。” 冷月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看吧,没事。” 话虽然这么说,但夜九宸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发生在冷月身上的,稀奇古怪让人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她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占据着原本属于冷家大小姐的身体,又懂得那么多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还有百毒不侵的复杂体质,如今,不觉天气热已然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又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个…… 夜九宸突然有点害怕。 那种恐惧,打从心底里腾升而起,很快随着血液,快速的在四肢百骸内蔓延开来,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一旁的冷宵和白鹤见到这副架势,两人不见面面相觑起来。 白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俩人是要撒狗粮了。 冷宵:我也这么觉得。 白鹤:你想被冷冷的狗粮狠狠的往嘴里塞么? 冷宵:我不想。 白鹤:我也不想,走? 冷宵:走! 两人用眼神进行了一番深交,随即不约而同的起身,将自己当做不存在一般的,一先一后悄然下了马车。 事实上,夜九宸和冷月这个档口也确实将两人视为不存在了,所以他们俩是在马车上还是下了车,都没什么紧要的。 马车内,很快便剩下了冷月和夜九宸两个人。 或许是夜九宸身上的骤然改变的气场太过明显,明显到冷月根本无法忽视,她不由得重重的在心底叹息一声。 想了想,随即身体略微有些僵硬的,往夜九宸身前凑了凑,再然后抬了抬身,在夜九宸的薄唇上,就落下了一个吻。 虽然俩人如今依然亲密到这个地步,但冷月主动吻夜九宸的次数还是有限的,一只手能数的过来的。 只是每一次,都好使的不要不要的。 只要她家小妖孽心情一低落,她这招,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所以此刻,冷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抚自家小妖孽,便只好主动亲了上去。 可谁知,一吻结束,一触即离的瞬间,冷月还没等坐稳在椅子上,突然冷不防的就被夜九宸一把抱住,紧紧的揽在了怀里。 冷月本能的怔了怔,感受到了夜九宸的怀抱如此之紧,力道之大,感受到了他心底那股莫名的强大恐惧,心尖不由得颤了颤。 小妖孽在害怕? 怕什么? 怕自己会有事么? 怎么可能! 老娘是谁?大佬啊,你见哪个大佬会有事的? 当然,这话冷月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夜九宸说,毕竟破坏气氛。 所以,想了想,冷月只好抬起手,不轻不重的,像是兄弟一般的,拍了拍夜九宸的脊背。 “别怕,你死了老娘都不会死。” 夜九宸:“……” 说完一句,冷月也觉得好像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不大对劲,所以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死了,我也还会活着。” 夜九宸再次:“……” 还不如刚才那句呢,这还给深刻解释了一下? 冷月也急了,冷着一张脸:“老娘是说,你会比我先死!” 艹! 这话没法说了。 而夜九宸原本还紧绷的身体,在冷月说完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的小月儿,为什么总是这么好。 为什么总是在他低沉的瞬间,能够轻而易举的让他心里的黑暗之中,照耀出一丝光明? 夜九宸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直立起身体,面对向冷月。 明明是白昼,可是他的眼底,却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辰一般,璀璨而又夺目,根本让人无法移转开视线。 他就那么深情而又缱绻的望着冷月,像是要将她的身体穿透,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又像是要与她紧密的融合在一起,成为无法割舍开的一个整体。 “月儿,我只是怕。” 夜九宸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终是缓缓开口,用宛若大提琴一般婉转悠扬的声音,朝着冷月说道:“我突然很怕,怕有一天,你会在我眼前消失。” 冷月:“???” 小妖孽说啥? “所以,你是在咒我死?” 夜九宸一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夜九宸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可是薄唇之上却蓦的袭来两片柔软,将他所有的担忧、恐惧、还有话语,都死死的封缄在了缠、绵的吻中。 这一次,冷月没有再满足于简单的唇齿相接,而是开始攻城略地起来。、 因为,她要让夜九宸知道…… 第621章 我觉得是在放屁 “我不会消失!” 冷不防的,冷月抽离开了自己的唇瓣,朝着夜九宸定定的说了一句。 一句话,五个字,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竟然就这么让夜九宸一颗焦躁不安恐惧不已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冷月说,她不会消失。 “就算有一天我会死,我也会死在你的怀中。 刚刚我说,我会比你后死,可是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夜九宸黑眸凝视着冷月,这一刻,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的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其他人,其他事,只有冷月。 “为什么算了?” “因为我要让你记得我。 我们那个世界的娘们都说,要比爱的人后死,因为死去了就什么没有了,但是活着的人却要守着思念,痛苦孤独的度过余生,听起来很伟大是不是?” “是!” “我觉得是在放屁。” “……”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就要我爱的人,一辈子记得我,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你就得老老实实的惦记着我。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什么都好,我就是这样的人,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现在退货也来不及了。” 冷月霸道而又不讲理的话,让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愈发的放大起来。 甚至于那弧度,都蔓延至了眼底。 夜九宸再次将冷月一把抱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退货?你想都别想,在我夜九宸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冷月老老实实的窝在夜九宸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里那颗心脏强健有力的心跳。 夜九宸用下颚抵着冷月的发顶,轻柔的摩挲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不见,眼底的光也随之变得深沉起来。 虽然白鹤说冷月暂时没有事,但是冷月的体质问题,还是没有弄清楚。 夜九宸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暂且忘却这件事,冷月身体的问题就好像是一座休眠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尤其是,冷月现在还怀着身孕。 说来也是奇怪,其他的女人怀孕的时候,一个个娇气的不行,可是冷月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今天,又听到了江听白说了那番奇怪的话,着实是让他心底的不安愈发的浓烈了起来。 可是他们现在又要去羌无,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样的困境。 冷宵会自责,没有照顾好梁浅,他又何尝不是?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 原本以为,解决了西凉的事,就可以和冷月还有冷家人,找一处世外桃源,安静祥和的生活了。 可是老天爷似乎根本就不想让他们安宁。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日子,又何时能够结束? …… 吃过午饭,使者和护送的队伍又继续赶路,一直赶到一座驿站,队伍才休整下来。 每每赶路的时候,冷月都会觉得异常疲倦,所以晚上吃过晚饭,就由芜菁服侍着早早的睡了下去。 夜九宸却怎样都无法睡着,便嘱咐芜菁守在房间门外,想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郊外的夜色,清冷而又美丽。 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色彩,又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会让人心神不宁。 夜九宸坐在院子里,捧着一壶酒,独自酌饮着。 而身后,却有一个人影,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着。 只是,那个人影似乎在犹豫纠结着什么,又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在与夜九宸几步之遥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之后,便再也没有靠近一步。 夜九宸眸光暗了暗,执起酒壶,灌了一口。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个人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明显顿了顿。 片刻,夜九宸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靠越近,直到来到了身边。 “二武士。” 夜九宸没有说话,直接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 胡加看着夜九宸递过来的酒壶,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喝了一大口。 “如果能喝醉,然后永远不再醒来,是不是就可以忘却这世间所有的烦恼了?” “喝醉了确实能够忘却烦恼,可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不管你愿不愿,早晚有一日都会醒来。” 夜九宸拿回酒壶,顾自的淡淡说了一句。 胡加闻言垂了垂眸。 他抿着唇,凝着眸,双手也不自觉的在身侧攥紧着,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又似乎在犹豫。 夜九宸见状只是浅然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蛊惑人心的话。 有的人,可以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原本的初衷,那是因为这个人内心信仰的力量,原本就不强大。 或者说,这个信仰的背后,没有什么足以支撑他的东西。 可是有的人,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他也会自动的去选择认为对他好的那一个。 只是因为,这个人的背后,有着一个无法割舍的重要之人。 夜九宸知道,胡加是后者。 自从他和冷月假扮成羌无的大武士和二武士,混进使者队伍之中,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些人。 而胡加虽然是看起来最为低调、最为不起眼的人,但打从见到胡加的第一眼,夜九宸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果然,在西凉的时候,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胡加为人沉稳而又谨慎,能够让他做出那样举动,一定有原因。 所以夜九宸当时就判断出来,胡加之所以会在冷月出第三题的时候站出来,是因为他身上,原本就带着使命。 也所以,才有了他后来和胡加的那番谈话。 当时虽然胡加什么都没说,但是夜九宸知道,他早晚会来找自己。 想着,夜九宸随即又抬头灌了一口酒。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说完一句,夜九宸便直接起身,打算回到驿站内休息。 胡加见状,突然神色一定:“二武士!” 夜九宸的动作顿了顿:“还有事么?” “你能……帮我么?我不能死!” 胡加一字一顿,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 夜九宸眸光凝了凝,没有马上说话,他注意到了胡加的字眼。 他说的是他不能死,而非不想死。 贪生怕死是生而为人的本能,可不能死,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夜九宸从来都不觉得,胡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他不能死,是因为有无法割舍的东西或者人吧。 见夜九宸没有说话,胡加又继续定定的说道:“我知道,二武士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不自量力,又贪生怕死的人。 可是我真的不能死,最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我让大武士和西凉皇上之间的约定成为了我们羌无的耻辱,让那些在战场上厮杀流血的将士白白牺牲了性命。 我是整个羌无的罪人。 你说的对,大汗不会放过我。 这件事,终究是要有人站出来承担后果,平息众怒,维护好大汗的威严,而我,呵!” 说到这里,胡加不由得笑了笑。 “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在所有利弊权衡过后,大汗怎么可能放过我。 所以……” 说着,胡加微微停顿了一下,屈起一条腿,单膝跪在了夜九宸的面前,并且将右手置于胸前。 这是胡加武士,最为崇高的礼节。 胡加一字一顿:“二武士,如果你可以,求你帮帮我。” 夜九宸刚刚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的看着胡加,看着他眼底的决心。 此刻,他终是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夜九宸上前一步,一把将胡加搀扶起来。 “好!我帮你!” “二武士……” “但是最起码,你要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汗要你做什么,而你割舍不下的软肋,又是什么。” 夜九宸的话让胡加不由得垂了垂头。 他不想说。 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说。 顿了顿,胡加深吸一口气,四下谨慎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旁,但还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夜九宸和他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定定开口。 “大汗说,皇子不可信,使者团内,也有西凉的细作,要我找出细作,并且极力促成和西凉的会谈。 那三座城池,不能丢。 如果西凉皇帝发怒,就将皇子殿下……送出去做替罪羊。” “呵!” 夜九宸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果然,这个蒲巴伢,和他们想象中的一样,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那你呢?” “我……二武士,可有挚爱之人?” 这一次,胡加没有马上回答夜九宸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夜九宸抿了抿唇:“有!” “有多爱?” “我的命。” 胡加笑了笑:“那二武士,便能理解我了。” 原来如此。 夜九宸心底不由得暗自忖了忖:“你的挚爱之人,在大汗手中?” “是!我的挚爱之人,因为身患奇病,已经无法再陪我走完余生了。我用尽一切办法,遍访世间名医,都无果。 直到,我听人说,羌无皇室有一枚紫金丹,可以治愈世间一切疑难杂症,起死回生。 所以……” “所以,你相信了?” 第622章 又不是第一次弄死皇帝 夜九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胡加的脸色,霎时间一僵。 “你什么意思?” 夜九宸勾着唇角,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可是他却并不急着回答,只是抬起手中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动作潇洒而又恣意,放荡而又不羁,即便此刻他的脸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羌无二武士,可是身体内流露出的气质,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矜贵。 就好像,这具皮囊并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在这具身体之中,还住着另外一个强大的灵魂。 胡加看的微微有些怔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就是这样强烈的在他的心底腾升而起。 而此时的夜九宸,刚刚好用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缓缓开口。 “胡加武士是羌无第一聪慧、学识丰富之人,听说早些年大汗便想要将你收入麾下,但你拒绝了。” 说起往事,胡加不禁垂了垂眼眸。 “是,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参与朝政,也不想卷入那些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的争斗之中。我只想与我挚爱之人厮守一生,过平淡的日子。” “大汗那么谨慎的人,如果想要收你进麾下,怎么会不将你的一切了解的透彻? 那个时候,尊夫人虽然身体没有这么差,但也身患不治之症,不知道何时就会爆发吧。 那为何那个时候,大汗未曾将他的药拿出来?或者说,那个时候,你为何就不知道,大汗手中,有这么一枚药呢?” 夜九宸的问题一针见血,让胡加原本就低沉的面容,瞬间凝重起来。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羌无第一聪慧之人自然可以想得到,但是你却相信了。” 胡加眼底的深沉越来越浓烈。 他甚至越来越不明白夜九宸的意思了,或者说,是他自欺欺人的不想明白。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你永远都说服不了一个自欺欺人的。 所以见到胡加这副表情,夜九宸随即不再说话,只是擎着笑意盈盈的脸,定定的看了胡加一眼,随即转身便要离开。 而胡加见到这副架势,终是慌乱急切了起来。 “二武士!” 这一次,夜九宸脚下的步子没有停顿,而胡加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提起脚下的步子,大步追了上去,拦在了夜九宸的面前。 夜九宸顿了顿。 胡加擎着一双深沉的眼眸,直直的逼视着夜九宸,唇瓣一张一翕,终是将那句一直不愿面对的话,说了出来。 “你是说,大汗在欺骗我!” 夜九宸但笑不语。 是啊! 胡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蒲巴伢早不找自己,晚不找自己,偏偏在妻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时候找到自己。而偏偏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知道了,他手中有着一枚神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蒲巴伢想要让自己为他做事,就要找到自己的软肋,找到自己的逆鳞。 而妻子的病,就是自己的软肋。 蒲巴伢知道,自己为了妻子,一定会做任何事,即便是自己最不愿做的事。 所以…… 他怎么可能没怀疑过,他只是没有办法了。 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就这么从自己的生命之中消失,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 所以,即便知道有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他也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蒲巴伢真的可以治好妻子。 万一,他说的是万一,真的,可以呢? 万一,那枚药,是真的呢? 可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事情没有办成,原本胡加想,就算是自己以死谢罪,也请求蒲巴伢将那枚药留给妻子。 可是如今,夜九宸却这样毫不客气的,将事实戳破,一点幻想都不再留给自己。 此刻,看着夜九宸的眼睛,蒲巴伢终是缓缓的低下头,自嘲的笑了起来。 胡加啊胡加,枉你为羌无第一聪明之人。 到最后,还不是心甘情愿的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我不怕被算计,我只怕,最后不能救她,如果不能救她,我死了,又有何妨? 大不了,就是和她一起共赴黄泉。” “你怎知,一定不能救她?” 蓦的,夜九宸开口,胡加闻言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朝着夜九宸望了过去。 “你说什么?你能救她?” “我不能!但是西凉此次护送的队伍中,有一位隐士的惊世名医,是西凉白家的后人,刚刚好,我和这位白公子,有几分交情,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他帮尊夫人诊治一下试试。 只是,我不是蒲巴伢,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一定可以。” 夜九宸的话说的很明白,可以找名医看看,但是不一定能治好。 而这样的话,其实这些年胡加已经听了无数次了,每一次,他都抱着满满的期望,然后等看过之后,再变成巨大的失望。 就这样期望着、失望着、再期望着、再失望着……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麻木了。 可是每每听到有机会的时候,他依旧不会放弃。 “好!” 胡加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朝着夜九宸说了一句:“只要二武士肯帮我,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好!” 夜九宸也同样回了一个字,说罢之后,便越过胡加想要回到客栈。 而胡加见状,不由得眉心微微一皱。 “二武士。,” “怎么,还有别的事么?” “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 夜九宸背对着胡加,浅然一笑:“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自然会找到你。” “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悔么?” 夜九宸依旧背对着胡加,却侧过脸,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唇角。 这一次,夜九宸再没有做任何停留的,大步朝着驿馆内走去,只留下胡加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让他有不同的感觉。 就好像,眼前的二武士,已经不是从前的二武士了。 或者说,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权衡了利弊,知道二武士没有哄骗于他。 这一次回到羌无,他生死未卜,妻子也怕是要撒手于人世,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惧怕,更加没有什么好担心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万一……老天爷真的开眼了呢? 至于这个二武士,不管他到底是谁,打的是什么目的,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够治好妻子,或者说只是暂时续命,那么自己便会遵守诺言。 想到此处,胡加不禁抬眸,看了看头顶的皎白的那轮弯月。 房间内,冷月已经睡熟了,以至于夜九宸回来进入房间,躺在她身边,都浑然不觉。 …… 五日后。 使者和护送队伍准时抵达羌无都城的城门前。 因为蒲巴伢一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所以这会子已经派了人前来迎接。 这一路上,冷宵始终忧心忡忡的样子,夜九宸也是亦然,虽然在冷月面前,他大多数时候都做出一副无恙的模样,但冷月还是能够发现,他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凝重和心事重重。 是因为自己的体质么? 白鹤这一路每日都来给自己诊脉三次,但是每一次,都和最初的诊脉结果一样,发现不到任何端倪,却又诡异异常。 以至于白鹤都快要对他自己和白家百年的医术造诣,产生怀疑了。 冷宵担心梁浅和冷家人,夜九宸担心冷月,白鹤担心罗小玉……这一路,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如今,终于抵达了羌无,可是众人心中更清楚,他们要面临的,将是比这几日路程,更加艰难而又险峻的境遇。 冷月算是这群人中最为淡定的一个。 她的原则一向都很简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之前费皇后和江行烈敢用冷家人来要挟她,最后的下场已然是如此。 如今这个蒲巴伢是羌无大汗又如何? 反正也不是她弄死的第一个皇上了。 最好这个蒲巴伢将冷家人当祖宗一样供着,不然她不介意,大闹一番羌无。 使者队伍和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冷月透过马车向外看去,发现羌无的风土人情,确实和西凉、大周这样的中原国度完全不一样。 这里人们的穿着大多数以动物的皮毛为主,绫缎等布料虽然也有,但大多是从西凉和大周采购而来,所以价格不菲,一般只供给有钱人和皇亲贵胄们使用。 所以街道上能看见的大多数人,都是穿着皮毛的普通百姓。 这里的建筑也和中原大相径庭。 冷月静静的看了片刻,随即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哎!” 蓦的,冷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让原本就心神不明焦虑不已的冷宵,顿时紧绷了起来。 “月儿,你……” “没事,就是随便感慨一下。” 冷宵:“……” 行吧。 顿了顿:“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顾虑……” 第623章 契机 冷宵面色凝重,语气深沉,一句话出口还没等说完,就见夜九宸和冷月相互对视了一眼。 冷宵欲言又止,但夜九宸却帮他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你在顾虑,我和月儿是么?” 冷宵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你和月儿乔庄易容,在西凉的时候或许可以骗过大部分的人,可是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到羌无了,蒲巴伢,还有奇犽和二武士的家人,都是对你们乔庄的这二人无比熟悉的人,我担心会……” 冷宵的顾虑自然是存在的,可是不代表,冷月和夜九宸没有准备。 冷月擎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眨巴着大眼睛朝着冷宵看了两眼,看的冷宵直发毛。 还是夜九宸,安抚似的朝着冷宵笑了笑。 “你的顾虑是正确的,之前我和月儿也讨论过这个问题,确实,我们可以骗过使者团中的人,却不一定能够骗过蒲巴伢和这两人的家人。 所以,我们已经想好了对策了。” “想好了对策?什么对策?” 夜九宸这一次却没有再详细告知冷宵,只是说:“这个对策,你还是不要先知道为妙?” 冷宵皱眉:“为什么?” “因为怕你演的不像!” 这句话,是冷月接的:“如果你演的不像,在蒲巴伢面前露出马脚了,你容易死。” 冷宵:“……” 好吧,这一点我不跟你犟。 说起演戏,他确实不行。 不过,既然冷月和夜九宸说了他们有对策,那么就一定是一个让人无法指摘的对策,所以冷宵十分信任两人,将这一点顾虑,便快速的抹除了出去。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冷家人。 不知道,蒲巴伢会不会信守承诺,将冷家人放了。 如果不肯…… 想到这里,冷宵不由得抬眸看了看冷月和夜九宸。 虽然有他们二人在,好像一切的事情都不算是事情,但毕竟这里是羌无,不像是以前在大周和西凉。 要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没有危险,全身而退呢? 就这样,怀着心事,蒲巴伢派来的人将蒲巴伢送到了冷家的宅院门前。 冷宵下了马车,见到眼前的宅院,不由得有些讶异。 “不去见大汗么?” “大汗旨意,皇子许久未见家人,一定甚是挂念,又舟车劳顿许久,所以让皇子殿下先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进宫觐见。” “多谢大汗。” 冷宵确实现在最想要见到梁浅,可是一想到冷月和夜九宸…… 冷宵朝着跟下马车的两人看了一眼,而两人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冷宵心中的想法一般,尤其是夜九宸,朝着冷宵定了定点了点头,似乎在用眼神无声的告诉他,不用担心一般。 冷宵顿了顿,随即将视线转向刚刚说话的人。 “请禀告大汗,明日一早,我便进宫。” “是!” 说罢,冷宵随即提步转身,快步的进入到宅院之内。 而冷月和夜九宸的视线,也随着冷宵,仿佛进入到宅院之内一般。 冷月依旧寡淡着一张脸,似乎没什么反应。 她只是不急。 如今和冷家人只是一墙之隔,她冷月想要见、想要带走的人,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谁能拦住。 “大汗有令,让大武士和二武士今日也好好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连同西凉护送的使者和皇子殿下,一同觐见。” “是!” 冷月和夜九宸将右手放在胸前,朝着前来的人行了个礼,那人也回了一礼之后,便带着其余的人,将傅尧等人带去驿馆。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同一时间,羌无皇宫内,已经有人将冷宵他们的消息禀告给了蒲巴伢。 蒲巴伢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双眸却充满了算计和深沉。 他自然早就已经从胡加的飞鸽传书中,得知了在西凉发生的一切,其实一早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一次的三国会谈,那三座城池,必定无法保住。 所以,他派冷宵去,一是之前同冷宵说的那些原因,再有就是也想要试探一下,这位西凉新登基的皇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如今,他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那三座城池给羌无,其实不痛不痒,蒲巴伢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西凉的物资。 还有,他是个和江行烈一样,拥有雄韬伟略的帝王。 羌无是大陆三国物资最为贫乏的一个国家,人民的生活也远不如西凉和大周的人民那样富庶,身为帝王,从称汗那一日起,蒲巴伢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在他在位期间,要让羌无的子民,过上和大周、西凉人民一样的生活。 而如果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那么就只有统一羌无、西凉、大周、甚至是远在海洋另一边的靖国。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暗暗的蓄力着。 但事实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单单努力就有用的。 羌无这些年确实有所进步,可是西凉、大周也并未有丝毫的落后退步。 想要统一,谈何容易? 如果冒然发兵,羌无一定会落败。 所以,蒲巴伢暗自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法门。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契机,让西凉、大周都心甘情愿,或者说不得不归顺,那就好了。 而这个契机,等了这么多年,蒲巴伢发现,自己终于等到了。 他扣押冷家人,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让冷宵去代替羌无人出使西凉,而是有着更伟大的目标。 如今,冷宵已经回来了,而且不只是冷宵,还有西凉的护送队伍。 羌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要等的人,会坐视不理,不跟着护送团队,一同来到羌无。 所以,听闻了禀报,蒲巴伢立刻吩咐自己手下最为得力的第一大武士,:“你亲自去,看看西凉的护送队伍中,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第一大武士蓝直一下子就明白了蒲巴伢的意思。 “大汗,你是觉得,你说的那两个人,也混在西凉的护送队伍之中?” “嗯。” “蓝直明白了,蓝直这便去亲自打探一番。” 说完,蓝直便想要出发,却见蒲巴伢似乎还有话要说。 “胡加那边怎么样了?” “回大汗,胡加一进入到羌无,就连忙匆匆赶回家,说是回家探望过妻子,会立刻进宫来觐见大汗。” 听闻了蓝直的话,胡加淡淡一笑。 “你去吧,” “是!” 谁都不知道,这个胡加,才是这次出使团队之中的核心人物,虽然他派了冷宵、奇犽,但是这个胡加可是羌无第一聪慧之人,而且最主要的是,自己握着他的命脉。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真正为自己所用。 蒲巴伢的为人处世和以前的夜岚、江行烈、以及现在的江听白、夜陌寒都完全不同。 帝王生性多疑,可蒲巴伢的多疑,却比所有的帝王都要厉害。 对他来说,只有握有他人的把柄,才能让那人为他心甘情愿的做事,而且不会背叛。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的行事准则。 虽然之前已经看了胡加的密信,但是有些事,还是要亲自问问看才好。 最主要的是,胡加心里还惦念着他的妻子,和自己手里的那枚所谓的“丹药”,所以今日,这个胡加,是势必要见的。 而且蒲巴伢最想知道的,就是护送队伍里,到底有没有他要找的那两个人。 思及此,蒲巴伢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和期盼,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要成就伟业了,终有一日,他的名字会被史官记录在史书之上,工笔垂墨,千秋万载。 ……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胡加的家住的比较偏僻,而且这些年为了给妻子治病,已经花费了大量的积蓄,如今夫妻二人的生活早已不如当年那般富庶,家里也只有三个佣人,来照料夫妻二人的生活起居。 他们从大宅子搬到小宅子,可是胡加却甘之如饴。 对他来说,只要能和心爱之人过上平静安宁祥和的生活,就比任何事情都有意义。 此刻,听说他要回来,妻子和那三个佣人,都十分高兴。 佣人们一早就收拾好了宅子,陪同胡加的妻子一同等在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的,几个人看见胡加骑着马儿出现在视线之中,胡加的妻子最先泪眼盈盈。 虽然胡加没有说,但是她比任何人心中都清楚。 胡加生性落落洒脱,不愿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束缚,更加不愿意去参与那些朝堂的争斗和权力的相争,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是大汗蒲巴伢还是其他的高官前来拜访相邀,他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前往西凉,成为出使的使者? 妻子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都很愧疚,胡加对她疼爱有加,可是她的身子却那么的不争气,只能给胡加添麻烦,让这个家,也变得越来越贫穷。 此刻,看见胡加,妻子的眼泪一下便流了下来。 胡加的马儿,已经近了,在抵达宅子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不待马儿停稳,胡加便一个跃身,下了马,冲到妻子身边。 第624章 岂止是震惊 “柔儿!” 胡加嘴里唤着,立刻将妻子的手紧紧握住,眼底的思念和担忧,一览无遗。 “怎么出来等着了,你身子不好,天色晚了,万一着了凉怎么办?” 胡加的语气带着嗔怪和心疼,妻子则是又哭又笑的:“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你我之间,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妻子垂了垂眸,胡加抬手将妻子脸上的泪渍擦掉,又看向妻子身后跟着的三个佣人。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这三个人,都是胡家的老佣人,在胡加小时候的伺候就在家里伺候着,所以当时胡加变卖家产,遣散家奴的时候,还是将这三个人留了下来。 如今这三人都已经上了年岁,干活也不如从前麻利,但对于胡加和妻子来说,却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您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们三个了,我们三个孤苦无依,多亏您和夫人的收留,才得以有个家,哪里来的辛苦一说。” 胡加和妻子闻言也笑了。 几个人又在门口客套了几句,妻子这才开口说道:“快进去吧,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热水,先洗个澡,马上就可以用饭了。” “嗯,好!” 说罢,一行人便进了宅子。 胡加先是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饭厅,刚要和妻子一起用饭,就听佣人进来禀报。 “大人,外面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姓白的,说是您的朋友……” 姓白的? 妻子闻言拧了拧眉心。 “我们羌无,可有姓白的?” 白姓属于中原姓氏,出现在羌无,确实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而且她和胡加成家已经十几年了,胡加这个人平日里没什么朋友,仅有的几个,她也都是知晓的,所以乍一听姓白,便疑惑起来。 胡加却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离开西凉的第一晚,二武士曾经说过,这一次西凉的护送队伍之中,有一位姓白的名医。 原本吃过饭还要进宫,所以胡加是打算明日再去找二武士的,可是却没想到,二武士这么快就把人送来了么? 想着,胡加立刻站起身。 “我出去看看。” 说完,也不管妻子的疑惑,就大步往外走去。 妻子站在原地,看着胡加的背影,突然间有些伤感。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看不透自己的丈夫了。 好像,去了一次西凉,胡加就变得满腹心事,连眼神里都带着满满的深沉。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妻子便重重的叹息了起来。 其实这一次,她是想要和胡加好好聊聊的,自己的病自己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可是却丝毫没有起色。 而且她心底也很明白,留给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所以她想,如果可以在自己离去之前,给胡加再纳一个妾室来照顾胡加,那么她也就可以放心的离去了。 另外一边,胡加跟随着老奴来到正厅,见到了老奴口中所说的那几个人。 来的人一共有三个。 这三个人虽然身上都穿着羌无人的傅氏,可是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羌无人的气质。 其中一个身材矮小,面色幽冷而又惊艳,尤其是一双眼睛,好像是蒙着寒冰的千年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却又寒凉无比,仿佛看一眼,就能让人心神震颤。 另外一个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俊朗绝美,黑眸宛若枭鹰一般,幽邃锐利,像是能够看穿人的身体,直击人的灵魂。 最后一个,白白净净,虽然气势没有前两个那么骇人冰冷,但也看起来身份不俗,气质高贵。 这样的三个人,胡加确认自己不认识。 最主要的是,胡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三个,不是羌无人。 顿了顿,胡加朝身边的老奴愤怒:“你先下去。” 老奴看了看胡加,又看了看那三个生面孔的人,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待到老奴一下去,胡加便开口询问道:“你们是谁?” 话落,就见那个俊美的、有着漆黑眼睛的男人走上前一步,朝着胡加定定说道:“胡加武士,认不出来我了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暗哑,像是打磨着的砂纸,又像是夹杂着尚未融化的冰块一般,粗粗砺砺、充满了磁性,却又带着浸透人心的凉意。 胡加闻言顿时心里一惊,眼眸撑得老大。 “你……你是……” 这声音,明明是二武士的! 为什么会在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嘴里说出来? 不! 不对!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刚刚一看到的时候,胡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而且这个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气势,也和二武士身上所流露出的那种矜贵之气,几乎如出一辙。 难道这人,和二武士之间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 胡加的心底突然腾升起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想法,他不敢相信,但是看着眼前男人这份淡然的气势,和他嘴角似曾相识的笑意,胡加即便不敢相信,也越来越相信,心底那个想法可能性了。 顿了顿,胡加先是谨慎的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即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你是二武士!” 男人依旧只是笑。 “不!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夜九宸。” 夜九宸? 听见这三个字,胡加的眼眸一下子撑得老大。 虽然他一直身深居浅出,不和任何朝堂之人接触,但是这个名字,他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因为在蒲巴伢找到他,让他出使西凉的时候,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个名字。 蒲巴伢让他去到西凉之后,留意两个人,一个叫夜九宸,一个叫冷月,可是去到西凉这段时间,胡加从未见过这两人,也从未听说任何人提起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胡加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夜九宸,一直都跟自己在一起,与自己为伍,而自己,却浑然不觉,丝毫不知。 胡加心底震撼着,更加觉得有些可怕。 他不知道这个夜九宸假扮成二武士的样子,到底要做身,更加不知道他潜入到西凉,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虽然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平白无故的帮助另外一个人。 可若是之前的二武士,胡加丝毫都不会觉得害怕。 因为不管二武士想做什么,他都是羌无人,但如今眼前的二武士摇身一变成了夜九宸。 偏偏,这个夜九宸之前还乔庄易容成二武士的样子,在三国会谈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样一个人的帮助,胡加是万万不敢轻易接受的。 而且,如果二武士是夜九宸假扮的,那么另外两个人…… 想着,胡加随即用探究的目光朝另外两个人看了过去。 其中一个,看来看去胡加都没有在他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确认这个肯定是不认识的,最起码,不是混在使者团队之中的外人。 而另外一个。 虽然面容惊艳,气质幽冷,但是这个身材,还有这面瘫一样冷冰冰的气质……这不是在三国会谈之中,大放异彩的大武士么? 难道,大武士也被乔庄假扮的? 而且之前看不出来什么,现在看的话,这活脱脱就是个女子啊。 对了! 蒲巴伢之前提到的那个冷月,就是个女子。 所以,眼前的人,就是乔庄易容成大武士,在三国会谈之中,起到最重要地位,还杀了两个羌无武士的冷月? 胡加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两个人字来形容了。 岂止是震惊! 简直是让人无法接受。 这两个人,居然如此大胆而又疯狂,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将三国的局势,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而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胡加几乎可以肯定,当时在西凉向西凉皇帝出的那两道难题,怕是也早就和西凉皇帝串通过了。 不然,那样诡异刁钻的题目,西凉皇帝怎么可能偏巧就那么容易的猜得出来? 想明白这一切,胡加突然闭上眼睛,大笑了一声。 再次睁开眼,眼底已经满是戒备和愤怒。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全套,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才会等着我,一步一步的走进你们的圈套,成为你们的掌中之物,是么? 怪不得大汗会要我注意你们两个人,原来你们两个,是如此可怕之人!” 胡加的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一番话说出口,面前的夜九宸和冷月,不但没有丝毫的反应,还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神情。 冷漠的冷漠、淡笑的淡笑。 只有那一位胡加没有认出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听着胡加和夜九宸之前的对话,听了一会,脸上已经显露出了不耐烦。 “不是,我说你们要客套还是要算账还是要干什么的,随便,但能不能先让我看看病人?” 说着,白鹤没好气的朝着冷月和夜九宸瞪了一眼。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都有么的没有人道? 他可是前脚刚到驿站,连水都没等喝上一口的,这俩人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第625章 痨症 白鹤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冷月和夜九宸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连话都不让他说一句,就给他换了这么一身别扭的衣服不说,然后还把他打晕了给扛了出来。 白鹤现在只觉得如果可以,一定得把夜九宸和冷月暴揍一顿才能解气。 但也只能是想想,因为他不敢。 先不说罗小玉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收拾自己,关键是,他打不过啊! 别说是冷月和夜九宸俩人,就是他们单独拉出来一个人,他也打不过。 所以,就想想解解气吧。 “不是要看病么,麻烦快点。” 胡加听闻了白鹤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挣扎纠结。 他是很想要给自己看病,为了妻子,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眼前的人实在太过可怕,刚刚一瞬间,胡加的脑海之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涌出了无数种可能。 他想要知道,夜九宸和冷月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们接近自己,帮自己,到底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可是想来想去,他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自己虽然此次被蒲巴伢重用,但是夜九宸比任何人都清楚,蒲巴伢为何要重用自己,自己在羌无无足轻重,根本翻不起任何的涟漪。 而这样一个人,却让夜九宸和冷月费尽心思? 胡加不敢接受。 但是妻子的病…… 一时间,胡加陷入两难之中,他慢慢垂下眼眸,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像是在做着什么挣扎而又难以决定的选择一般。 白鹤心急是因为带着怒气,可是冷月和夜九宸却丝毫不急。 虽然冷月不知道为啥到了羌无她家小妖孽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带着白鹤来给这个胡加的夫人看病,但男人是她自己选的,跪着也得宠,不能问原因。 小妖孽想要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原本她家小妖孽是想要让她好好休息一番的,可是她不想。 她就要当个挂件,爱咋咋地! 只是,此刻看见这个胡加磨磨唧唧的,一点都没有当初在乾华殿时那股子飒爽利落的劲,冷月眼底顿时抑制不住的涌起一怎烦躁。 “不用……” “喂!” 冷月突然冷不防的开口,低呵了一声,不想胡加也在这个时候下定了决心开口。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虽然声音都不大,但是冷月声音之中幽冷而又疏离的气质,明显要压过胡加一头。 胡加那两个原本就无力的字,就这么被生生的压制了下去。 他抬头,朝着冷月怔怔的望了过去,只见冷月只是绷着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但眉眼之间的幽冷和淡漠,却好像能够穿透人心一般。 胡加顿了顿,就听冷月用不咸不淡的声音,冷冷说道:“人呢,赶紧带过去,身为男人,做事就得痛快麻溜利索的,你再这么磨叽,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冷月一番话说的极为有气势,胡加听了,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 别说是胡加,就连站在一旁的白鹤,都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战。 果然,这个女人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像只母老虎似的。 想着,白鹤连忙上前一步,像是难兄见到难弟一般,一把抓住胡加的手:“兄弟,赶紧,带我去见病人吧!” 胡加怔楞的看着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白鹤,彻底将刚才要拒绝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迷迷瞪瞪的点了点头。 “啊?哦,好。” 说完,便带着白鹤转身离开了正厅。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可怕? 感觉比夜九宸还要骇人。 刚刚那眼神,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能够随时随地将人一口吞入腹中一般。 夜九宸见状,不由得宠溺一般的朝着冷月笑了笑。 他的小月儿,还是一如既往啊。 一如既往的凶巴巴的,但却唯独把柔和的一面,留给了自己。 这么一想,夜九宸就觉得,自己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只是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之间就将自己的这份福气收走。 一想到冷月的体质、还有白鹤诊断不出来的脉象,夜九宸心底那份担忧,就再次涌了出来。 但是他不能让冷月看出来分毫,所以只能压制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牵着冷月的手,绝美的笑着。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嗯。” 冷月原本是对看病没什么兴趣的,但对比一下,好像呆在这里等着更傻,所以想了想,便同意了夜九宸的提议,起身同夜九宸一起,跟着胡加和白鹤离开了正厅。 胡加的妻子此时还等在饭厅内,等待着胡加回来用饭。 却不想,胡加去而复返却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又多了三个。 胡加的妻子曾经也是名门之后,即便后来家道中落,只剩下她一个嫁给胡加,但是有些东西已经融进了骨子里,像是与生俱来一般,不是想要磨灭就可以磨灭的。 所以,一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几个人,胡加的妻子立刻就感觉到和自己丈夫一同回来的这三个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 他们到底,是敌是友? 胡加的妻子心里一边琢磨一边看向胡加,再看见胡加的脸色复杂,眸光凝重的时候,心底的猜测,便更加偏向于前者一些。 冷月一进入到这间饭厅的时候,就看见了桌上的菜。 说实话,她现在确实有些饿,但是这桌上原本就寥寥的几盘菜,竟然全是素的。 不是说胡加的妻子重病缠身么? 怎么只吃素不吃肉? 这样下去身体不营养不良才怪,那病能好? 而且这屋子里门窗都是紧闭的,空气压根都不流通。 冷月眉心动了动。 也没听说这个年代的病人,是不能见风的啊? 而且冷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胡加的妻子,身体消瘦,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却还带着奇怪的红晕,看起来是弱不禁风,但是又有点…… “咳咳……咳咳咳……” 蓦的,胡加的妻子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冷月的思绪。 止住咳嗽,胡加的妻子随即站起身来,走到胡加的身边。 “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胡加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面对妻子,只是点了点头。 胡加的妻子温婉的笑着:“几位这个时候来应该还没吃饭吧,粗茶淡饭,如果几位不嫌弃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饭,吃完之后有什么事再谈。” 说着,胡加的妻子就想要将冷月他们迎入座位,但是却不想白鹤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就是你吧,来来来坐下。”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坐到了胡加妻子身旁的位置上。 胡加的妻子一脸懵逼,疑惑的看向胡加,胡加想了想,还是朝妻子说道:“这位是名医,前来给你诊治的。” 胡加的妻子一愣。 她第一眼就察觉到冷月他们几人不是羌无人,而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国家的人扯上了关系,着实让她有些忧心。 但当得知了原因之后,胡加的妻子心底再次涌起一阵阵感激和自责。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结识了这三位身份不俗的异国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约定,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又被自己连累了。 可是她不想看着胡加失望,所以只好暂且先坐下来,按照胡加说的,让白鹤诊一诊脉。 胡加的妻子慢慢的坐在白鹤对面的位置,伸出了手,放在桌面上。 “多谢大夫。” “没事没事,我先看看,先别道谢,我还不一定能不能治呢。” “医生不必有负担,我这个病……” 胡加的妻子说了两句,怕胡加伤心,便没有再说下去。 一时间,饭厅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呼吸可见。 冷月和夜九宸的神色倒是很淡然,倒是胡加,即便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次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的消息,毕竟,以前这种满怀期望而又不得不失望的感觉,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但是每每妻子在诊脉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一如此刻,他双手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着,身体紧绷而又僵硬的看着白鹤。 白鹤诊脉的时候很专心,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打扰。 此刻,他神色略显深沉,但是却没有之前给冷月诊脉时候的凝重。 把了一会脉,白鹤又让胡加的妻子将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来,继续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饭厅内的气氛仿佛都紧张了不少。 从始至终,胡加都紧张不已。 半晌过后,白鹤终是将自己的手从胡加夫人的手腕上拿了下来。 “夫人平时除了心悸气短、咳嗽消瘦之外,是否还有不安睡眠,精神不济之症?” 白鹤的话音刚一落下,就见胡加面带急切之色:“是的,白神医说的全中。” “是痨症?” 蓦的,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冷月,冷不防的开口说了一句,倒是让屋内的几个人,都微微讶异了一下。 胡加微微一个怔楞。 “没想到,大武士……哦,不,现在应该叫冷姑娘了,没想到冷姑娘,也是懂医术之人。” 第626章 还是不知道的好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听闻了胡加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夜九宸和白鹤,闻言不由得朝冷月看了过去。 白鹤自然很诧异,认识冷月这么久了,这人身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倒是没少发生,但也从来没听说过她还懂医术啊。 想到这里,白鹤不由得皱着眉头,疑惑着定定望了冷月两眼。 倒是夜九宸,现在就算听到有关冷月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毕竟,冷月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不管冷月知道什么,会什么,对他来说,她都是他的小月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要,她能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面对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冷月倒是淡定的很。 白鹤收回目光,胡加这个时候也急切的问道:“白神医,这痨症,可否有医治之法?” 白鹤没有说话,胡加心中已然明了。 过去看了那么多的大夫,每一次都是这个结果,他早有准备了。 只是为何,还是压制不住心底的失望? 胡加的妻子见到胡加眼底那浓重的失望和悲伤,不由得淡然一笑,随即伸出手牵住胡加:“没事的,上天赐我这一生,让我能够成为你的妻子,陪伴你这十几年,对我来说已然是恩赐。 如今就算老天要收回我这条命,也没有什么好可惜、好遗憾了。” “柔儿……” 夫妻两人之间的气氛悲凉而又温暖,夜九宸则是征询着朝白鹤望了一眼。 白鹤知道夜九宸的意思,只能无声的轻轻摇头。 白家虽然是百年医学世家,但这世间有许多不治之症,是无法医治的,而这痨病,就是其中一种。 饶是白家,也束手无策。 夜九宸自然也是知道痨病的,只是现下看见胡加和妻子之间的感情,不由得想到了他和冷月。 所以惺惺相惜,他希望白鹤能够有办法。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饭厅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安静而又压抑。 而就在这时,却听见冷月冷不防的开口,用幽幽凉凉而又寡淡至极的声音,随意的说道:“谁说痨病不能治了?” 冷月一句话出口,屋内几人的视线,再次齐刷刷的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白鹤诧异、夜九宸眉心微动,只有胡加,听闻了冷月的话,眼底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光,骤然间明亮起来,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激动而又不敢置信的情绪。 他先是朝着妻子看了一眼,见妻子眼底似乎也有希望的光闪动,连忙收回视线,松开妻子的手,大步走到冷月面前。 “冷姑娘,真的能够医治我妻子的病?” 这么多年,他们夫妻已经听了太多药石无医的劝慰话,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可以医治。 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 就算不能治愈,只要让妻子的病能够有点起色,只要能够让自己多陪伴她一段时间,胡加愿意做任何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蒲巴伢召走,前往西凉。 “只要冷姑娘能够医治我妻子,胡加上山下海、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嗯。” 冷月点了点头,倒也没客气,只是低头望着桌上的饭菜:“这怎么全是素的?” 胡加不知道为什么冷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冷月此刻在他心中的地位堪比神坻,所以不管冷月说什么,他都会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回答:“因为我妻子的身体,所以大夫说,不能让她沾荤腥,要多吃素食……” “放屁!” 不等胡加一句话说完,冷月便不耐烦的咒骂了一句。 就说这个时候的人,没文化真可怕。 痨病,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肺结核,结核类的疾病都是消耗类疾病,需要大量的营养来维持患者的身体消耗,那些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庸医,居然说要吃素? 那不扯淡么! “以后记得,该给你妻子吃肉吃肉、别听那些庸医瞎白话,痨病最需要的就是营养,她这一点营养都没有,拿什么好?” 冷月冷冷的说着,听得胡加和白鹤一脸懵逼。 “还有,这房间的门窗,是不是也是那些庸医让你关上的?都打开,患者屋子里要经常通风、让患者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当然,多休息是对的,但也要适当的散散步,做做简单的运动。” 胡加这回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冷月说能治疗他妻子的痨病,但是她这还没等治,说的话就和以前的那些大夫背道而驰,人家让干的她不让干,人家不让干的她让干,这……真的靠谱么? 当然,这些疑惑胡加也只能在自己心底想想,当着冷月的面,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胡加不敢说,白鹤却敢说。 “喂,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医学典籍,可都是说,痨病需要素食,不能沾荤腥,而且病患不可吹风,你这怎么都反着来啊。” 面对白鹤的疑问,冷月却是一脸淡定:“哦,那你治啊。” 白鹤:“……” 好吧,当我没说。 胡加和妻子似乎还在犹豫挣扎,而此时的夜九宸却走到了冷月的身边,眼底充满了笃定和宠溺。 定定的望了冷月一眼,夜九宸随即抬眸,看向胡加。 “我信任月儿,所以你们夫妻二人,可愿意一试?” 夜九宸的声音不大,但是有的人就是这样,仿佛声音之中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让人不的不相信。 所以,在听闻了夜九宸这句话之后,胡加和妻子对视了一眼。 胡加的妻子看着胡加,清秀而又消瘦的面容之上,随即绽放出一抹笑容,朝着胡加,定定的点了点头。 而得到了妻子肯定的胡加,也随即定下心神,做出决定。 “从前我带着柔儿遍访大江南北的所有名医,可是得到的答案全都是一致的,他们只能勉强维持柔儿的身体,却并不能治疗她。 只有冷姑娘说,柔儿的病,可以医治、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夫妻,又为何要听从那些不能医治之人的话,反而不听冷姑娘的话?” 说罢,胡加直接提步走到窗边,将房间内的所有窗子全都推了开,然后又走到门口,吩咐家里的老奴到厨房重新去做几道荤菜、 做完这一切,胡加一步一定的走到冷月的面前,朝着一旁坐着的妻子伸出了手。 妻子见状立刻心领神会,连忙起身来到胡加的身边,同他十指相扣,面向冷月。 随即,两人屈起膝盖,单跪在地面之上,右手抬起,置于胸前。 胡加目光郑重而又虔诚,语气笃定而又有力的,一字一句说道: “胡加和柔儿的身家性命,从今日起,就交给冷姑娘和夜公子。”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白鹤坐在一旁,觉得自己有点失落。 他不是应该才是大夫才对么?冷月和夜九宸连屁股都没让他坐热,就给他生拉硬拽的弄了出来给人看病,结果怎么看着看着,到最后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呢? 心里好不爽啊! 可是看看让他不爽的人是冷月…… 白鹤收回视线,默默垂下眼眸。 不爽就不爽吧,不然能怎么办?谁让那个人是冷月呢? 夜九宸也没有想到,事情突然之间便柳暗花明,原本听见白鹤的话,夜九宸以为胡加这份人情,自己怕是要不来了,却没想到,他的小月儿居然会治病。 他的小月儿,还真的是时不时的就要给他一惊啊。 至于是惊喜还是惊吓……那就得看冷月的心情了。 不过,等回去之后,怎么样也得好好问问,冷月居然会医术,怎么在一起这么久了,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 一想到冷月居然还有事情瞒着他,夜九宸心底顿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搔动一般。 “起来吧,我说治就肯定治,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冷姑娘请放心,有什么要求,我们夫妻一定竭力配合。” 一边说,胡加一边牵着妻子起身。 冷月这个时候也站起身来:“今晚我们来过的事,需要保密这你是知道的,其余的,先按照我说的,注意通风、保持营养,另外要多休息。 我现在手头上没有药,所以需要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会派人将药送过来,到时候,你就让你妻子按时服药。 只不过这个痨病是慢性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治好的,需要长时间的治疗。 我不知道会在羌无待多久,但总归我已经收了这个病人,就不会不管,所以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 明白了么?” “明白,冷姑娘请放心。” “嗯。”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 夜九宸收到冷月的目光,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胡加武士不是还要进宫么,我们也该回去了,告辞。” 说罢,夜九宸便打算带着冷月和白鹤离开。 “夜公子、冷姑娘、这几日你们住在何处?” 夜九宸闻声不由得意味深长一笑:“相信我,你们夫妻二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627章 从来不是普通之人 乘着夜色,夜九宸、冷月和白鹤一同悄无声息的离开。 宅子内,胡加紧紧的拥着自己的妻子,尽管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可此时也免不了眼底充满盈盈水光。 希望! 冷月和夜九宸的到来,让他们夫妻熬了十几年,终于看到希望了。 而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希望。 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胡加的妻子心底也很激动,她以为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陪伴胡加了,可是今天却有人告诉她,原来她的病可以医治。 胡加的妻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却还是强忍着心底的激动从胡加的怀抱之中挣脱开来,然后擦干眼泪。 外面,老奴已经来禀报,说是大汗已经派人来迎接了。 “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好!” 之前要去见蒲巴伢,胡加的心情是沉重的、是忐忑的。 可是现在,他有了新的动力,也有了新的力量,他将不惧一切,勇往直前。 定定的望了妻子一眼,胡加随即大步转身,走了出去。 妻子站在原地,望着胡加的背影,眼底不禁划出一抹担忧。 虽然冷月和夜九宸的出现带来了好消息,可是这些好消息背后所蕴含着的危险,她也不可能轻易的忘却忽视。 她虽然希望自己的身体能痊愈起来,可以一起陪着胡加,走完余生。 可她也不希望胡加就此而身陷仙境。 但是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又有多少呢? 前来迎接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宅子,同一时间,关押着冷家的宅院里,冷老夫人、冷迟、还有梁浅、冯妈妈、罗小玉都围着冷宵,左一句右一句的追问。 “怎么样,这次出使西凉,没人为难你吧?” “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有没有受伤?” “见到月儿和夜九宸了么?” ……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让冷宵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好了。 但是这样被关心,被惦记的感觉,却让他打从心底里感觉到温暖。 这样拥有一个大家庭,拥有家人、真真切切的感受,是他从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如今他虽然还有亲生的祖母和妹妹在,但他们都远在大周,被夜九宸安顿的好好的,而且如今他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也着实不适合再和他们联系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失去家人,因为家这个词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太过奢侈了。 是冷月! 是冷月将他从黑暗的泥潭之中拯救了出来,给了他一个家。 “好了!” 终于,在一阵女人的叽叽喳喳声中,冷宵还没开口,冷迟先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你们这一人一句的,让宵儿先回答哪个?” 冷迟没好气的朝着家里的几个女人训斥了一句。 从前在镇国将军府的时候,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个男人,所以作为众多女人之中唯一的男人,冷迟这么多年来虽然觉得有些叽叽喳喳的吵闹,但也已经有了心得。 反正关键时刻他一嗓子,这些女人就能安静下来。 果然,冷迟话落,众人果然不说话了。 冷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是啊是啊,快让宵儿歇歇,一句话一句话说。” “是是是,还是老夫人说的是。” 听冷老夫人这么一说,冯妈妈和罗小玉果然开始附和起来。 倒是梁浅,不管不顾,走的是她老公,又不是别人老公,别人肯定感受不到她的感受。 所以梁浅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直接扑到冷宵的怀里。 “冷宵哥哥,我不管,我好想你,就是好想你。” 梁浅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脸上一红,但却无人呵斥,甚至于大家的眼底,都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如果是从前,这样公然恩爱的举动,一定会被训斥不知廉耻。 可是冷月的到来,似乎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潜移默化了。 对冷家人来说,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顾忌那么多所谓的世俗礼数。 所以,此刻见到梁浅这副举动,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冷月和夜九宸之前的那些行为,梁浅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 冷宵也很想念梁浅,不只是想念,这段时间以来,他一整颗心都系在梁浅的身上,睁开眼是梁浅,闭上眼即便是在梦里,也依旧是梁浅。 所以此刻,感受着梁浅熟悉的怀抱,他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抱了抱梁浅,安抚了一会,冷宵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正了正神色,随即朝着众人压低声音,定定说道: “月儿和九公子,来羌无了!” “什么?” 大家虽然关心冷宵的身体,但是冷月和夜九宸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病,这段时间他们被蒲巴伢关在这栋宅子里,虽然所有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有人照料,但是心底的那份担忧,却总是挥之不去。 尤其是冷迟。 在最开始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他便想要独自一人反悔西凉去找冷月和夜九宸,要不是当时冷宵和影卫的阻拦,怕是他现在已经人在西凉了。 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没有办法离开,便只能在心底默默的向冷月已经去世的娘亲祈祷,祈祷她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他们的女儿。 如今,冷宵终于将消息带了回来,冷迟自然是神色一紧,立刻上前一把拉住冷宵。 “他们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过来,难道就不怕……” “父亲!” 冷宵知道冷迟想要说的是什么,但是身旁还有冷老夫人等人,所以怕他们担心,冷宵连忙打断了冷迟的话。 “月儿他们没事,而且这次他们来,也是有事情要做。” 经过冷宵这么一提醒,冷迟也察觉到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大合适,随即禁了禁声。 “嗯,我知道了。” 冷迟不再问了,但是冷老夫人和冯妈妈等人却不依不饶,还想要抓着冷宵多问两句。 “怎么样,月儿还怀着身子呢,这么久以来,身子有没有不适,孩子好不好?” “是啊,姑娘整天也没个样子,可千万不要弄坏了身子才好。” “……” 眼看着一群女人又要叽叽喳喳个不停,冷迟随即皱着眉头冷着脸,再次呵斥道:“好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太多了,不怕隔墙有耳么?” 哦,也是。 众人只顾着欣喜焦急,倒是忘了这件事。 反正冷月如今来了,很快他们应该就能见到面了,而且看冷宵的反应,应该是没事,如果有事的话,他的表情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也是,天色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最后还是冷老夫人发了话,众人才各自回房间去休息。 冷宵将梁浅安顿好,一直将梁浅哄睡,才离开房间,悄悄来到了冷迟的房间。 他知道,冷迟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 果然,来到冷迟房间门前,看着里面还亮着灯,冷宵就知道他在等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冷宵上前轻声敲了敲房门。 “进来。” 冷迟话落,冷宵推门而入。 “父亲。” “坐吧。” “谢父亲。” 说话间,两人已经各自落座,冷宵刚一坐下,冷迟就迫不及待的开门见山道:“之前说话不方便,怎么样,此去你可遇到了什么凶险之事?” “多谢父亲担心,孩儿此去还算顺利,因为还没抵达西凉的时候,就在半路遇到了月儿和九公子,他们两个乔庄易容成了羌无人,正好混进了使者队伍之中,一路随行,参与三国会谈,又同孩儿一起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 冷迟知道,虽然冷宵说是很顺利,但这当中一定有很多曲折。 不过,冷宵怕自己担心不想说,冷迟也不会追问,总归,他们都安然无恙就好。 “月儿此来羌无,是为了我们么?” “是的!” 说起这件事,冷宵的脸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 当初若不是他和梁浅执意要救下蒲巴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如今他信守承诺回来了,可是蒲巴伢却一点要放人的意思都没有,所以冷宵心里清楚,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凶险的硬仗要打了。 而这些话,冷宵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不代表冷迟猜不到。 顿了顿,冷迟凝了凝眸光。 “这不是你的责任,那个蒲巴伢,想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对我们下手,所以不管你是否救下他,他都会想尽办法,将我们关在这里。 要知道,一国大汗想要找几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冷宵知道冷迟是在宽慰自己。 “可是孩儿始终有些想不通,我们只是几个普通的人,为何那个蒲巴伢,要在我们身上花心思?这一路我想了很多,总觉得他不是要单纯的要我代替羌无人去出使那么简单。” “自然不是!” 冷迟定定说道:“而且我们冷家的人,也从来都不是普通之人。” 冷宵闻言眼眸一撑:“所以父亲,你的意思是……” 第628章 你要算账找他啊 冷宵心底腾升起的不好预感,在冷迟凝重深沉的面色上,得到了证实。 确实,单单是他们几个人,没有必要让蒲巴伢堂堂羌无大汗花费心思,就算是找一个人出使,放眼整个羌无,也有无数人可以代替冷宵。 除非,蒲巴伢还有其他的目的。 比如冷月和夜九宸! 一想到之类,冷宵的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脸上的线条紧绷着,眸光也漆黑不见底。 冷月和夜九宸现在看来只是一对闲云野鹤,看似没有什么翻、云、覆、雨的力量,可其实真正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知道,他们二人那份缜密睿智的心思和头脑,还有和大周、西凉之间的纠葛,如果加以利用,绝对可以让这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夜陌寒和江听白不是不知道,也不会完全没想过要加以利用,但是他们和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相识的时间那么久,所以早就知道,冷月和夜九宸不是任何人可以支配或者利用的。 相比较其他,和他们成为朋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以这一点,江听白做到了,夜陌寒也在努力做到。 但是蒲巴伢并不了解他们两个。 他或许道听途说,或者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事,然后发现了他们身上可以挖掘到的东西,可以加以利用的东西,也所以,开始泛起野心。 或者干脆可以说,蒲巴伢原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他们在蒲巴伢的手中,那么冷月和夜九宸对于蒲巴伢来说,就是可以挟持威胁的对象了。 一想到这些,冷宵的就觉得十分不安。 冷迟也是忧心忡忡。 他从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冷家的人和皇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曾经,他以为帮冷月找到一个安稳的、或者干脆是平凡的人家,让她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便此生无憾了。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龙就不可能窝在泥潭之中,终有一日要跃上九天的。 所以,在冷月和夜九宸向自己表明了心迹的那一天开始,冷迟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已经开始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早晚有一天,冷月会成为这世间最特别的存在,和夜九宸这样的人物在一起,想要平静安宁,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朝着他预想的那个方向一步一步发展着。 而大多数的事情,冷迟也发现,就算没有夜九宸,按照冷月的性子也是会发生的。 大周和西凉的朝代更迭,帝王转变,他的这个女儿,都在其中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如今,就连羌无,也不放过他的女儿了么? 冷迟不怕什么。 他生来就是冷家的男人,生来就是注定要在战场上厮杀,面对血雨腥风的,所以再多的金戈铁马、尔虞我诈他都不怕。 他只怕,他照顾不好冷月,对不起冷月在天之灵的娘亲。 可是如今,他又能做什么? 冷月已经长大了,嫁人了,也很快就要自己做娘亲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一天天老去,他甚至有时候想,还能做些什么帮到冷月。 可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他什么都帮不上忙。 反而更多时候,是因为他们这一家人的存在,才给冷月带去了更多的羁绊和麻烦。 但冷迟同时又清楚的知道,正是因为这些羁绊的存在,才让冷月那样冰冷的外表下,拥有了一颗火热的内心。 所以,他不会因此而感到内疚自责,他只会担心。 担心他的女儿,这样没完没了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想到此处,冷迟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冷宵见状,也不由得心情有些沉重。 然而就在这时,冷宵却感觉有一道莫名的劲风从窗外席卷而来,仿佛还夹杂着什么东西。 曾经作为杀手,敏锐的警觉让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几乎是本能的一般的,他立刻冲到窗前。 同一时间,一块石子,也不轻不重的击打在了窗户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冷宵剑眉深锁,眸光幽冷的看向窗外,可此时外面天色幽暗,月光皎白,树影婆娑,风声沙沙作响,并没有什么异样。 冷迟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 “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 “嗯,没有杀气。” 冷宵和冷迟低声对话着,只是一句话落下,突然凭空响起另外一个声音。 “当然没杀气了。” 冷宵和冷迟闻声都是一愣。 因为这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低沉暗哑,幽幽凉凉。 夜九宸?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看向窗外,果然,就见树影一阵婆娑而动,紧接着,面前落下三个人影。 除了冷月和夜九宸,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害怕到不行的白鹤。 时间,突然在这一刻定格。 冷迟定定的看着眼前一如既往绷着一张面瘫脸,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月,心情顿时就复杂起来。 上一秒他明明还在为冷月担忧呢。 怎么就下一秒,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冷不防的出现在眼前了。 而且没看见的时候惦念,看见了,冷迟之前肚子里积压的那些怒气,也一下子涌了上来。 小兔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迷晕老爹装车送走了。 还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将他稀里糊涂的送走。 怎么的,是觉得他这个爹老了,没用了? 这么一想,冷迟一张脸一会白一会黑的,霎时间变得精彩纷呈。 虽然对于冷月和夜九宸的突然到来,冷宵也很诧异,但好歹他们之前同行了一路,而且冷宵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的脾气。 下午的时候他被送回来,冷月和夜九宸就站在门口,和冷家人一墙之隔,这俩人怎么可能会那么老实的就待在外面? 不进来,才不是他所认识的冷月和夜九宸。 只是,冷宵此刻有些担心。 即便他们二人武功高强,可是这宅子被蒲巴伢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严防死守着,别说是人,就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没有被发现么? 冷宵和冷迟各怀心思,而此时冷月和夜九宸站在原地,白鹤已经受不了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冷月挑了挑眉。 “老头,你这不对啊。” 冷迟:“……” 你看看,你看看,他说什么来着? 小兔崽子不光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说话也开始没大没小了,不知道叫爹,反而叫老头了? “哼!” 思及此,冷迟随即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别转过身用后背对向了冷月。 冷月:“……” 老头脾气还挺大的。 冷月无语的转眸朝着身旁的夜九宸看了一眼,夜九宸随即笑着朝冷月点了点头,示意她主动上前。 冷月本意上是拒绝的。 但是转念一想,当初她在箱子里醒过来,没有看见她家小妖孽的时候,心里也是怄气的不行。 想想老头本来就倔,估计更加受不了了。 这么一想,冷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听小妖孽的话,主动去跟老头道个歉什么的。 虽然也不全是她的错,可谁让冷迟是老子呢? 顿了顿,冷月随即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提步上前。 冷宵这边已经从窗子里翻了出来,原本想要示意冷月走门,毕竟她现在和从前不同,好歹是个怀着身子的人,但是不等她开口呢,冷月手掌一撑窗棂,直接就翻身跃进了屋内。 冷宵:“……” 夜九宸:“……” 夜九宸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看来是时候有必要找个机会,跟他的小月儿聊一聊了。 这么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即便能够顺利生出来,也是个能够上房揭瓦的主。 想想,就觉得头疼。 而此时的冷迟正在怄气呢,突然听见身后又翻身的声音,不禁眼睛一瞪,立刻转过身。 果然,看见冷月已经一本正经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冷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受不了了。 “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一天天的还这么不注意,像只跳马猴子似的,你这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能受得了么?夜九宸也不管管你?” “能,管,但是管不了。” 冷月言简意赅的回答了冷迟的问题,一时间倒是让冷迟再次陷入语塞。 他就知道,跟这个女儿,根本就没法共同。 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好么? 冷迟憋着一张脸,黑的宛若锅底灰,没好气的瞪了冷月一眼,正想着再次转过身,就见冷月上前一步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冷迟的肩膀。 “老头,最近身体好么?” 冷迟:“……” 怎么好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不像样呢? “哼,只有你嫌弃我老。” “我没有啊,把你迷晕装箱的又不是我,是夜九宸,你要算账找他啊。” 一旁的夜九宸:“……” 怎么有种莫名其妙中枪的赶脚? 冷迟则是再次:“……” 真是要气死了。 “所以你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是么?” “对不起。” 第629章 嫁妆? 冷迟:“???” 他还没等教训呢,冷月怎么就先道歉了? 这让他刚刚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的训斥的话,还怎么说出口? 冷月见冷迟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也不含糊,只接上前给了冷迟一个大熊抱。 “老头,女儿挺想你的,受苦了啊这段时间。” 冷迟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冷月一句不伦不类的关心,顿时让他一颗脆弱柔软的老心脏,剧烈的瑟缩了一下,眼眶和鼻尖也开始微微泛酸起来。 哎,女儿长大了,开始知道关心爹了。 “哎,爹没事,这好吃好喝的,受什么苦,倒是你,这段时间还怀着孩子,还要东北西走处理各种问题,才是辛苦。” “可不是么!” 冷月用力拍了拍冷迟的后背,后退两步,一脸认真。 冷迟:“……” 所以说,就不能给冷月跟杆子,不然她指定爬的可顺畅了。 这边冷月和冷迟尬聊着,另外一边,冷宵和夜九宸也聊了起来。 “你们怎么进来的,没人发现么?” “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夜九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因为此时宅子外面守着的人,一个个都像是被点了睡穴一般,正在人事不省的呼呼大睡着,别说是宅子里进来几个人,就算是打雷,他们都不会醒。 冷宵不知道夜九宸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但是既然他这么说,就代表着没问题了,所以冷宵担忧的心,也随之放缓了一些。 只是…… 顿了顿,冷宵移转目光朝树下还在撕心裂肺呕吐的白鹤看了一眼。 “他怎么来了?” “因为他有想要见的人。” 想要见的人? 冷宵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原来白鹤此行不远万里不辞辛苦来到羌无,是为了那个人啊。 罗小玉! 冷宵是痴情之人,冷家的几个人也都各个重情重义,所以对于白鹤此举,冷宵倒是有几分钦佩。 “我带你去吧,小玉姑娘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 一听说要去见落罗小玉,白鹤顿时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连忙止住了呕吐,直立起身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一点点都看不出有不适的样子。 冷宵笑了笑,朝夜九宸说道:“我先带他过去,晚些我们再聊。” “好!” 说罢,便提步来到白鹤身边,“走吧,白兄。” “嗯,有劳冷兄。” 说完一句,两人便转身提步离开。 只是走着走着,冷宵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按理说,就算是你想要见小玉姑娘,月儿和九公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带你过来啊。” “所以啊,我为了过来,被冷月那个死女人狠狠的敲了一竹杠!” “竹杠?” “对!竹杠!” 从胡加家离开之后,白鹤就忙不迭的开始向冷月追问,她是什么时候会的医术,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还有她到底打算怎么医治胡加的妻子,痨症真的有办法医治么等等一系列问题。 然而却不想,冷月一个问题不回答不说,还反问他想不想要见罗小玉,如果想要的话,就得给她做一件事。 白鹤当然想要见罗小玉,他去求江听白,混进护送队伍,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到羌无,为的就是罗小玉。 所以,他只好答应冷月的提议。 冷月的要求也很简单。 在现代来说,痨症,也就是肺结核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且有专门的药物可以医治,他们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治疗肺结核的专用药,但是却又药材,还有白鹤这么个现成的药剂师。 所以冷月将在书中看到的关于治疗结核病的药物所需要的药材告诉给了白鹤,然后让他将这些药材制成药物。 白鹤一开始听起来还算平静,毕竟,冷月只是让他贡献点药材,制作点药丸。 但等听到冷月需要的竟然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而且还需要长期需要的时候,白鹤就在心里狠狠的恨上冷月了。 可是和罗小玉相比,这些药材即便是心疼,也是能够舍弃的,所以白鹤只能在心里咒骂冷月如意算盘打的好。 出力的都是他,结果功劳都是冷月领。 哎,要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白鹤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对象,所以跟冷宵好一顿吐槽。 结果冷宵听罢之后,关注点却完全和白鹤不在一个频道之上。 “你是说,月儿可以治疗痨症?”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痨症,就是不治之症,突然有人说能够医治,自然是一件稀奇不已之事。 “啊!” 白鹤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就说什么提取物没有,什么药材的话需要的时间要久一点。也不知道她整日里都研究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总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 不过她刚告诉我药方的时候,我在心里仔细的研究琢磨了一番,发现里面的药物,有的确实可以缓解痨症的症状,还有一些根本就不对症。 倒是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既然她说能治好,反正原本痨病也是不治之症,索性就让她治疗一下罢了。 就是算盘都被她打的叮当响了。” 白鹤还在抱怨着,可冷宵这个时候却忍不住替冷月说话。 “白兄,你误会月儿了。” “我误会她?” “是啊,你想想,若是胡加夫人的痨病真的能治好,那么月儿的这份药方,将是这世间珍贵的无价之宝,尤其是对于你们医者来说,更是千秋难求。 可是她却毫无保留,甚至对你丝毫没有芥蒂的全盘拖出。 结果呢,你在这里抱怨她,你说,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白鹤原本还没想那么多,但是此时听冷宵这么一提醒,白鹤才猛然间幡然醒悟过来。 他生在医学世家,自然知道一个珍贵的药方,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有多么重要,尤其是这种独一无二的,能够治疗不治之症的独门药方,别说是一个医者,就是一个百年的医学世家,也绝对会奉为至宝。 冷月的这张方子,如果真的可以治愈胡加妻子的痨病,那么就等于,他们白家的医学地位,在整片大陆之上,将再无人可以出其右。 冷月此举,可不是对他、对他们白家,莫大的恩惠么! 想到这里,白鹤整个人都怔楞住了,他就那么直直的伫立在原地,好似被施了什么定身的法咒一般。 冷宵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怎么了?” “怪不得!” 白鹤一脸震惊加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了一句。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她告诉我方子的时候,说什么当做罗小玉的嫁妆,我当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就没当真,现在看来……” 听白鹤这么一说,冷宵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月儿这是打算,把小玉姑娘,许配给你了,而且还用这张方子作为了嫁妆。白兄,这份嫁妆的分量和不轻啊,你看看你们白家,怎么样也要准备同等分量的聘礼才行了。” 白鹤此时有些喉咙干涩,心头发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走吧,小玉姑娘,应该很想要看到你。” 冷宵抬手拍了拍白鹤的肩膀,两个人又重新提步前行。 罗小玉此时并没有入睡。 冷宵回来了,她固然高兴,而且选择和冷月一同,她也从没有后悔过。 只是,来到羌无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内心。 原来,她也会像梁浅一样,那样深深切切的思念一个人啊。 从前都在西凉的时候不觉得,只觉的见到了就烦,不见了还惦记,但却从来没有这样深切的思念过。 如今见不到了,罗小玉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对那个人的心意,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想到这里,罗小玉不禁哀叹了一声。 白鹤,我好想你。 “笃笃笃——” 正想着,房间的门突然间被人敲响,罗小玉闻声不禁敛了敛心神。 “谁啊?” 罗小玉问出口,门外却并没有人应声。 “谁?” 罗小玉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可是这一次,外面依旧没有人回应。 罗小玉一张脸顿时皱巴起来,她起身,一边朝门口走,一边顺手抄起桌上的空花瓶,小心翼翼而又谨慎的靠近门口。 他们人在羌无,那个蒲巴伢虽然派了人守在宅在外面,但谁知道那个糟老头子是不是安了什么坏心,要对他们做什么? 所以罗小玉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着。 这会子有人敲门却不说话,在罗小玉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谨慎而又戒备的举着花瓶,来到门口,先是将耳朵贴近门板朝外面听了听,但除了清浅的呼吸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罗小玉也是个胆大的女子,见状,顿时把心一横,伸手拉开门栓的同时,随即双手抄起花瓶,高举过头顶,只等待有人进来,就狠狠的砸下去。 “吱呀——” 一声,门开了,一个人影,随即迈进屋子。 罗小玉眼睛一闭,牙一咬,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砸了下去…… 第630章 过来,我好想你 “咣当——” 一声闷响,在房间内骤然间响起,紧接着便是花瓶掉落在地上,毫无意外的碎裂成一块一块。 再然后,就是安静。 死寂一般的安静。 罗小玉擎着一双懵逼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站着的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口,只顾着敲门却不会回答的“坏人”。 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罗小玉心底顿时“咯噔”一声。 完犊子了。 自己一定是太思念白鹤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觉得眼前的人长得像白鹤呢? 不不不! 不是像,是简直一模一样,就跟本尊降临一样。 而同一时间,发懵的还有白鹤。 他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咋的了。 千里迢迢跑来羌无,就是为了见罗小玉一面,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见面,罗小玉就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该说点啥好呢? 白鹤心里有点纠结,原本准备好了的开场白,此时也派不上用场了。 而且不光不知道说啥,怎么还…… “我这头,怎么有点晕?” 罗小玉闻声更懵逼了。 这下彻底完蛋了,自己这都不单单像是幻觉了,这简直是有病了! 不只是看着这人长得跟白鹤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如出一辙,毫无差异。 一直以来,罗小玉都知道自己对白鹤的感情,和对任何人都不一样。只是白鹤出身名门,又是当时的太子世交,而自己就算是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一个花街柳巷的老、鸨,是个风尘女子。 自己和白鹤,从出生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身在风月场所,见惯了人情世故、各种冷暖的自己,也知道不同世界的人如果非要往一块凑,会有怎样的结果。 飞鸟和鱼,注定不能厮守一生。 所以罗小玉从来都将自己的心思深深的隐藏着,也将自己的情感压抑的死死的,在面对白鹤的时候,都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一个自己的至交好友,比任何人都要好的那种。 即便是白鹤每每诸多暗示,罗小玉也总是装作不明白。 可自从来到羌无,罗小玉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原来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生死未卜、深陷险境,见过了各种世面的罗小玉,从未害怕过。 但或许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白鹤了,罗小玉却觉得无比的恐惧遗憾。 她不再假装,也再也没有办法假装了。 她怕! 怕再也见不到白鹤。 原来不知不觉间,白鹤就像是一颗顽强的种子一般,早已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长成了缠绕不休的藤蔓,牢牢的盘踞在她的心底。 就好像此刻,看见一个陌生的、不知来历和意图的人,只因为看着像、听着像白鹤,她就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 她就这么擎着一双眼,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白鹤”,甚至于,有种想要冲上去,一把扑进这人怀里的冲动。 想到这里,罗小玉心底就不由得漫上一阵苦涩。 这一刻,罗小玉做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再见到白鹤,她一定不会再顾忌那些什么身份、世俗的禁锢,不顾一切的和白鹤在一起。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人头顶却蓦的流下一串猩红刺目的血。 罗小玉一怔。 而那人似乎自己也感觉到了,抬起手,慢慢的触摸了一下那串红色的血,拿到眼前一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小玉觉得,这人在看见血以后,再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想要掐死自己的感觉呢? 嗯,还是和白鹤一模一样。 “你……” “噗通——” 罗小玉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就见眼前的人突然双眼一闭,直勾勾的朝着地面栽倒而去。 罗小玉你大爷! 这是白鹤在失去意识昏倒之前,唯一能够想到的话语。 冷宵将白鹤送到之后,原本想要立刻离开的,毕竟夜九宸和冷月还在冷迟那里,他们还有些事情要商谈。可是白鹤百般恳求,说怕罗小玉那个火爆脾气,见到他之后万一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他一个人承受不来。 所以无奈之下,冷宵只好暂且留下。 果然,白鹤一进去房间,留在外面的冷宵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好像就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冷宵叹息着摇了摇头。 看来这呆在冷家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狠茬儿啊。 只是那声声响过后,安静了很久,冷宵以为没事了,但是为了防止白鹤说的“出人命”,还是尽职尽责的上前去打算看一眼,确定没事之后就离开。 结果这一看,刚刚好看见白鹤头顶流血,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冷宵顿时神色一僵,下一秒,赶紧冲上前。 罗小玉此时还在想怎么处置这个人,而且诡异的事,即便是错觉,她也不可能一直觉得眼前的人是白鹤啊。 刚刚好,这个时候冷宵出现了。 罗小玉一见冷宵,立刻一把将人抓住:“大公子你来的正好,你快看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白鹤?” 冷宵:“……” 什么叫像啊? “这就是白鹤!” 快速的回应了罗小玉一句,白鹤随即上前查看白鹤的情况。 “白兄?白兄?你怎么样?还好么?” 自然,白鹤完全没有回应。 而罗小玉此时已经完全石化了,懵逼了,不是所措了。 这就是白鹤! 这就是白鹤! 这怎么可能是白鹤呢? 白鹤人在西凉,根本不知道她在羌无,怎么可能来找她呢? 对了。 大公子此去西凉出使,说不定和白鹤见过聊过,然后说起自己的事…… 想到这里,罗小玉不禁撑大了一双眼眸,震惊而又感动的,朝着趴在地面、已经被自己砸晕人事不省的白鹤看了过去。 下一秒,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蹭的一下子扑倒在白鹤的身上。 “白鹤,真的是你!” …… 痛! 头痛! 白鹤迷迷糊糊间,就觉得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过一般,火辣辣的疼痛着。 不对。 不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过,而是真的被东西砸过,那么大一个花瓶,还是罗小玉亲自动的手。 可以啊! 那么大个花瓶,她拿起来丝毫不费劲,而起手起瓶落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想着,白鹤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冷宵、冷迟、还有夜九宸三个人表情复杂的面容。 而将他砸晕的“罪魁祸首”,此刻却站在三人的身后,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却忧心忡忡,满脸担忧。 白鹤一肚子火,正要准备破口开骂,结果就看见罗小玉这副样子,心顿时就软的一塌糊涂起来,哪里还有什么火气。 “小玉——” 这是白鹤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冷宵和冷迟原本还担心白鹤会不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者是被砸傻了之类的,但是看见白鹤睁开眼第一句就知道喊罗小玉,就知道这人没啥事。 夜九宸犹如谪仙一般站在床榻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白鹤的情况,不由得勾起唇角,浅然一笑。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说罢,转头看向罗小玉。 “小玉姑娘,我们还有事要商议,白公子就交给你照料了,毕竟,人是你砸晕的。” 罗小玉之前担心白鹤会不会被自己砸傻了之类的,现在见人醒了过来,再加上夜九宸戏谑的话语,顿时觉得脸颊一红,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方钻进去。 “是。” 罗小玉低着头,朝着夜九宸应了一声,夜九宸依旧只是笑,随即叫上冷宵和冷迟。 “岳父、冷兄,我们走吧。” “嗯。” 对于这种小年轻们情情爱爱的事,冷迟表示自己已经老了,弄不明白也看不懂,所以只是跟着过来看一眼,见没事就离开了。 但是冷宵却有些担心。 果然啊! 白鹤之前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一看,罗小玉这下手确实不怎么留情。 所以,听闻了夜九宸的话,虽然起身跟着夜九宸准备离开,但是在经过罗小玉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我们走后,你不会再对白鹤动手吧?” 罗小玉:“……” 我能说,这其实是一个误会么? 好在,冷宵也就只是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之前他们在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尴尬,现在他们走了,情况不但没有一丁点的好转,这么好像感觉更尴尬了呢? 白鹤躺在床上,罗小玉站在地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白鹤擎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直直的望着罗小玉,同样的,罗小玉此刻也是心情复杂的,回望着白鹤。 一时间,四目相触,却没有人说话。 直到,半晌过后,白鹤看着罗小玉,终是露出了往日里如阳光和煦一般,温暖的笑容,朝着罗小玉,缓缓伸出了手。 “小玉,过来。” 罗小玉闻声不由得一怔。 要知道认识这么多年,白鹤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我好想你。” 第631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最好 面对白鹤突如其来的霸道口吻,罗小玉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刚想要开口怼回去,突然间就听白鹤用郑重而又虔诚、深沉而又暗哑的声音,朝自己说了四个字。 “我好想你。” 一句话,四个字,却让罗小玉心底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崩塌。 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感情,掩藏的心思,都在这一刻犹如洪水一般,瞬间爆发,汹涌呼啸着袭来,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 眼眶和鼻尖泛起酸涩,眼泪也随之不受控制的掉落了下来。 眼前的白鹤还是那张潇洒俊逸的面容,还是自己熟悉的、魂牵梦绕的样子,而这样的白鹤,却对自己说,他好想自己。 原来,自己的思念并不孤独。 原来,自己在思念白鹤的时候,他也一样在思念自己。 白鹤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在看见罗小玉眼眶发红,眼泪落下的那一刻时,突然就收敛了起来。 他甚至直接慌乱的从床榻上挣扎要坐起身,结果却因为头上的伤和起的太猛太用力,而直接一个晕眩,差一点没摔倒。 他只好用手撑住床榻的边缘,用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饶是身体抱恙,可是白鹤一整颗心还是系在罗小玉的身上。 “小玉,你怎么了?害,我没怪你,不就是被砸了一下么,我身体好,随便砸,你可千万别难过,要不,你再砸一下……” 白鹤手忙脚乱的解释着、宽慰着,而这个时候的罗小玉,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拔腿,不顾一切朝着白鹤奔跑了过来。 白鹤一愣,下一秒,怀中就多出一个熟悉的拥抱。 白鹤身体本能的一个僵硬。 他和罗小玉相识这么多年,虽然他心悦于罗小玉,但是却从来未做出过一丝一毫的越矩之事,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 可是眼下,罗小玉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直接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天知道,这个怀抱,他曾经梦想了多久! 熟悉的香气窜入鼻尖,下一刻,白鹤也随即伸出双手,紧紧地将罗小玉抱在了怀里。 怀中的罗小玉还在流着眼泪,温热的泪水浸透衣衫,靠近白鹤心脏的位置。 感受到白鹤的拥抱,罗小玉不禁抽泣了一下,将脸死死的埋在白鹤的胸膛之上。 “白鹤!” “嗯,我在!” “我也好想你,发疯了一样,吃饭想、睡觉想、醒着想、梦里也想,白鹤,我也好想你。” 面对罗小玉如此直白而又大胆的阐述心迹,白鹤不但没有一丁点的惶恐,反而觉得,心底无比的踏实温暖。 这个晚上,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踏实,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他所思念的人,原来也在思念他,他心悦之人,原来也在心悦他。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人觉得开心幸福么?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除了这三个字,白鹤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才能表达他心里的那种激动和欣喜。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大喊着,让全世界都知道。 房间内,白鹤和罗小玉紧紧相拥着,多日不见的思念,让两个人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房间外,刚刚大家都在的时候,却没有进去的冷月,此刻只是安静的靠在门板之上,微仰着头,看着头顶皎白而又清冷的月光,任由月光洒尽自己的眼底。 可是这一刻,她的眼底没有和往常一样,宛若寒霜,死寂一片。 反而,带着盈盈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冷月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去。 嗯。 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最好看了。 …… “胡加,见过大汗!” 青石堆砌的皇宫之内,蒲巴伢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他和胡加两人。 胡加面不改色心不跳,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和倔强。 虽然蒲巴伢看不惯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拥有顺从和尊敬之外的气质,但是毕竟胡加妻子的性命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胡加也必须听命于自己,所以倒也没有在这件事情太过在意。 顿了顿,蒲巴伢开口说道:“胡加,你让我很失望。” 胡加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蒲巴伢当然会对自己失望。 毕竟,他费尽心机的控制自己,让自己为他做事,然而结果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到。 “大汗要怎么处置胡加,胡加都绝无怨言,只是胡加请求大汗,让胡加再多陪伴妻子一段时间。” 这是一早,胡加想好的,可是如今冷月和夜九宸的出现,让妻子的病开始有了转机,所以胡加心里自然不会再这么想。 但为了不让蒲巴伢看出任何端倪,他还要用这样的说辞,来打消蒲巴伢的疑虑。 果然,听胡加这么说完,蒲巴伢淡淡一笑。 “你确实该处置,只是,我当初找到你的时候,就跟你有过约定,现在虽然你没有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但我也从未想过要处置于你。 只是,治疗你妻子的药……” “胡加知道!胡加没有资格再跟大汗求药,大汗不杀之恩,胡加已然是感激涕零,断然不会再有其他情绪。” “嗯,你知道就好。” 顿了顿:“只是,想要救你妻子,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器重于你,当然,你不想要入朝政,只想与妻子过闲散的日子,我也清楚。 所以,如今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只要你能做的好,那么我还会遵守之前的约定,救你的妻子。” 蒲巴伢说这番话的时候,胡加一直在心中思忖着,果然,事情和夜九宸说的一模一样。 蒲巴伢的目标在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自己?又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那枚药拿出来? 或者,那枚药到底存在与否,现在都不得而知。 可是蒲巴伢这么对自己说,一方面或许是真的,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在试探自己。 所以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想到这里,胡加立刻凛起心神,抬起头,撑大了一双眼睛,既感激,又不可置信的朝着蒲巴伢望了一眼,随即连忙屈膝单腿跪地,抬手置于胸前,郑重其事的朝着胡加表明心迹。 “大汗宽厚,只要能够救柔儿,胡加愿意做任何事情。” 胡加的反应似乎在蒲巴伢的意料之中,他既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多少得意,只是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先起来。” “谢大汗!” “先跟我说说,这位新登基的西凉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将此去西凉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仔仔细细、毫无遗漏的说一遍。” 蒲巴伢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胡加倒是微微有些讶异,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毕竟,蒲巴伢这样谨慎而又心思深沉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此去西凉之事,一点掌控都没有? 而从其他人的嘴里说出来,或许都会有所遗漏,或者是顾忌,而不够全面。 只有自己! 表面看来,自己和妻子的生死存亡,全都紧紧的握在蒲巴伢的手中,这个时候的自己,怎么可能敢对蒲巴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可惜。 蒲巴伢算来算去,看似天衣无缝,但是却唯独算漏了、低估了冷月和夜九宸,到底是怎样可怕的两个人。 顿了顿,佯装着一脸无恙的,胡加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同一时间,冷家的宅院内。 “你们总得告诉我一下,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冷宵表情凝重的朝着夜九宸和冷月询问着,可是这俩人却是脸色淡然的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一丁点紧张的意思。 一旁的冷迟看的都急了。 “要我说,什么计划不计划的? 既然你们能够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那么我们冷家这几个人,想要悄无声息的出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会易容乔装么,还有你的那些影卫,虽然有的被捉住了,但有很多都潜伏在宅在外面,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直接来一个金蝉脱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冷迟这么说虽然听起来鲁莽,但实则也是因为担心。 他是真的不想要冷月再纠缠在这腥风血雨的乱世之中了,有的时候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做,可是冷月现在还怀有身孕,眼看着月份就要大了,做什么事情都开始不方便了,万一有个什么差池…… 冷迟觉得,自己一定死不瞑目,就算是下了黄泉,都无颜去面对冷月的母亲。 冷月和夜九宸自然知道冷迟的想法。 冷月皱了皱眉。、 “老头,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 冷迟闻言顿时眼睛一瞪:“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没事就老头老头的,不会叫爹?” 冷月认真脸:“爹,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 冷迟:“……” 怎么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 虽然气氛有些紧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冷月和冷迟,一旁的夜九宸和冷宵,都忍不住有种想笑的冲动。 第632章 比以往,更加凶险 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因为冷月的话,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冷迟微微敛了敛心神,没好气的瞪了冷月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训斥的话。 他也知道冷月这么同自己说话,一方面是因为父女俩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了,另外一方面,冷月的性子他知道。 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说话有时候没大没小的,但是心底对自己和家人的看重,从未有过丝毫的减少。 冷月如此,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能够减少一些担忧。 这么一想,冷迟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 而另外一边,冷宵虽然也对冷月和夜九宸有着一种莫名的信心,知道是要是他们两个,只要有他们两个在,那么不管是多艰难、多么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想要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的计划、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不知不觉开始改变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虽然一开始他也当自己是冷家人,但心底里却总是带着惶恐不安的,总觉得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是镜花水月的梦境一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散,就会失去。 可自从他向冷迟坦露过心迹,知道了冷迟的想法之后,渐渐的,冷宵开始不再惶恐。 他可以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当做冷家人了,一个真正的冷家人。 所以,他不想要再像以前一样,只躲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后,等着他们来守护。 他是冷家的长子,他希望自己也可以和冷月、和夜九宸一样,肩上担负起责任,成为守护冷家的一部分,和冷月、夜九宸一起、并肩作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冷宵,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郑重,都要虔诚。 他擎着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冷月和夜九宸,期望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答案。 冷月一直以来都是懒得说话的典范,所以这会子,即便他看懂了冷宵眼神之中的转变和含义,但也没有说什么。 不是不在意,是因为,她又犯了老毛病。 嗯,没打算。 若是只有她和夜九宸两个人,她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毕竟她什么样子,她家小妖孽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要说有计划,她家小妖孽估计才会觉得吊诡。 但是现在还有她家老头和冷宵,这要是说了,估计老头又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所以,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高冷沉默。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夜九宸了。 夜九宸看着冷月绷着一张没有情绪的脸,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副望天的表情,又看看冷迟和冷宵那副郑重的、又担忧不已的表情,不禁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家小月儿,这是又把难题抛给他了。 每每遇到这种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丁点的不悦或者是愠怒,反而会觉得很开心。 他的小月儿那么能干,有时候甚至比这世间的大多数男子还要厉害,在这样的她身边,夜九宸经常会觉得有点无用。 他的小月儿把原本该属于他的事情都做了,他要做什么? 一点做人家妻子的觉悟都没有。 不过好在,他的小月儿也不是完全一点觉悟都没有。 有了麻烦事,你看这不就找到自己了么? 只是具体的计划…… 想了想,夜九宸随即正了正神色,看向冷迟和冷宵。 “岳父,冷兄,这次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带着冷家人,平平安安的离开羌无,然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看着月儿和梁浅的孩子出生,一家人一世无忧、平安喜乐的度过余生。 所以这次,我和月儿的打算是,如果可以,就尽量不和过多的人纠缠。 只是,我们如今面对的境况,未必比以前要好,或者说,更加凶险一些。” 说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停顿了一下。 而他这一番话说完,冷迟和冷宵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也瞬间更加凝重了几分。 不管是在大周要和夜岚、夜陌寒对抗,还是在西凉,同江行烈、费皇后对抗,他们最起码都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们熟悉,并且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加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人一旦有了欲望,就很容易掌控,也很容易被找到软肋。 可如今在羌无,他们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虽然冷宵之前和蒲巴伢有过短暂的接触,可是能够得到的信息也有限。 这里的皇宫,也不会像是西凉或者大周的皇宫,因为有内线,所以可以自由出入。 他们在这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监视着,每做一个决定,每走一步棋,都比从前要艰难许多。 这也是刚刚冷迟说出建议之后,冷月会怼回去的原因。 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所以此刻,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完,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就胶着了起来。 冷宵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不救下蒲巴伢……” “冷兄!” 知道冷宵要说什么,夜九宸不由得淡淡开口打断:“想来岳父已经同你说过了,蒲巴伢的目标,不是你,也不是冷家人,而是我和月儿。 所以,不管你救没救下蒲巴伢,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冷家人,我这一生,都在与皇家和帝王打交道,所以我比你更清楚,身为一个帝王,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都会做到。 如果按照你这番说法,那不好的,应该是我和月儿,该自责的,也是我和月儿。”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冷宵不禁一急:“九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九宸勾起唇角笑了笑:“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这番话,也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冷家人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不存在什么是谁不好,因为谁的关系,拉家人下水这样的话,明白么?” “对!” 夜九宸一番话话音刚一落下,就听一直坐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冷月,突然不安分的来了一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家小妖孽说的多好,所以你们就不必再想那么多了。 冷家人,我罩的,懂?” 淡漠的表情,霸道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浑然天生、与生俱来的强大震慑力,饶是冷迟和冷宵,听见这番话,都不由得心神一阵震撼。 冷迟心中最为感慨。 他的女儿,他的小月儿,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只要有她在,这个家,就在。 想到这里,冷迟突然有些释怀了。 “哎!” 重重叹息了一声,冷迟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啊,算了,为父老了,从前上阵杀敌,金戈铁马的那个劲头也不在了,以后,冷家就交给你们了。” “这就对了嘛!” 冷月见自家老头终于想通了,冷月突然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身为老父亲的欣慰感。 虽然这个比喻不大恰当。 冷宵也定定的望着冷月、望着夜九宸,不得不说,在他们眼中,他确实能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顿了顿,“九公子,我明白了,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做完动员和洗脑,夜九宸知道,也是时候该谈谈接下来的打算了。 夜九宸眸光幽深着,微微凝了凝:“如果我和月儿没有猜错,那么你回来之后,蒲巴伢是不会见你的。因为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要通过冷家人,引我和月儿现身。 所以,我和月儿想了想,给他找了一个,不得不召见你的理由。” “不得不召见我的理由?” “是!” 夜九宸勾起唇角,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一抹深不可测的弧度:“你之前不是问我和月儿,要怎么解决大武士和二武士的身份问题么?” 冷宵微微有些怔楞:“是,可是当时你不是说我最好不要知道么?” “当时是那样的,所以对这件事,我要向你道个歉。” “道歉?” “冷兄,你是月儿的兄长,也是我的兄长,更是我的家人,我的战友,我一开始以为,要像保护月儿一样保护你,可是我却忘记了,你和我一样,都有要守护的人。 所以……” 说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眸光灼灼而又明亮,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辰一般,璀璨而又让人迷醉。 冷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夜九宸看懂了。 他懂自己心底的那份期待,那份渴望,也懂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夜九宸抬眸看了看天色,随即神秘的说了一句:“之前你的顾虑是对的,我和月儿可以在羌无之外瞒过身份,可是在羌无境内却不行,势必会露出马脚。 所以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两人不在了。” “不在?” 冷宵和冷迟听闻了夜九宸的话,都不禁有些疑惑。 而夜九宸却是眸光深沉的朝着窗外的夜色望了望。 “这个时候,想来我们这位高高在上,自以为运筹帷幄一切的大汗,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第633章 终于等来了 羌无皇宫大殿内,蒲巴伢静静的听完了胡加的讲述。 虽然在胡加讲述的过程中,他未曾开口打断过,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擎着一双毫不掩饰的锐利的眼眸,用探究的目光盯着胡加,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而虽然胡加从头到尾都神色自然,语气平缓,但这也不代表,他说的一定就都是真话,完全没有隐瞒。 毕竟,胡加作为羌无第一聪慧之人,那份缜密过人的心思,和强大的内心,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匹敌的。 所以,待到胡加全部讲述完,蒲巴伢开口询问的第一句就是:“全部?” 胡加因为早就有准备,也早知道蒲巴伢是个多么多疑猜忌之人,所以听蒲巴伢这么说,胡加脸上一丁点的慌乱都没有,反而镇定自若,字字铿锵:“回大汗的话,是的。” 蒲巴伢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就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一般,笔直而又锋利的打在胡加的身上。 空气,突然间陷入安静。 偌大的大殿之内,只有蒲巴伢和胡加两个人,蒲巴伢不再说话,胡加也不好主动开口。 就这样,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一个坐在高座之上,一个站在大殿中央,彼此沉默而又对峙着。 胡加心底微微有些想笑。 如果是从前,即便他拥有着再强大的内心,面对蒲巴伢这样气势强大而又灼灼的目光,也不会心底毫无涟漪。 可是自从认识了冷月和夜九宸,在夜九宸和冷月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冷冽和强大之后,此刻再看胡加,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可笑。 有的王者,是天命所归,他们生来就是王者,无论是否坐上了那个位置,都高高在上,睥睨苍生。 可有的王者,筹谋算计,运筹帷幄,到最后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但是身上的气势,却永远都欠缺那么一些。 就好像假的,永远是假的,终究有一日,会被真的所打垮。 蒲巴伢虽然不是假的,但是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他就自然而然的,会落了下风。 当你见识过真正的王者之后,自然会对真正的王者之外的人,少了那么几分恐惧和敬畏。 而且也是这一刻,胡加心底突然腾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 如果蒲巴伢不改变主意,要和冷月和夜九宸站在对立面的话,终有一日,他会落得和江行烈、和夜岚一样的下场。 自然,这些话,胡加不会说。 真正的智者,往往惜字如金,只在关键的时候,说关键的话。 就这样,世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或许是真的在胡加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蒲巴伢微微敛了敛神色,终于开口道:“所以,你没有见到冷月和夜九宸。” “回大汗的话,是的。” “消息也没有么?” “胡加在使者队伍内,只是一个平凡的使者,虽然因为突然站出来给西凉的皇帝出了第三道题,让人注意到,但也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在西凉皇宫内随意的打听消息。 况且,胡加是羌无的罪人,大武士和二武士已然对胡加很是不满,并且时时刻刻盯着胡加,胡加自然没有办法探听到任何消息。” “说的倒是天衣无缝,无可指摘。” 蒲巴伢冷冷的说了一句:“不过既然如此,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你也大可不必再纠结,只要接下来,好好味为我、为羌无百姓做事,我答应救你的妻子,就一定会做。” “胡加谢过大汗。” “嗯,你回……” 蒲巴伢淡淡开口,正想要让胡加回去,却听见殿外突然响起一身高呵。 蒲巴伢眉心微微一顿:“进来。” 话落,就见蒲巴伢身边第一大武士蓝直神色凝重而又威严的快步走了进来,经过胡加身边的时候,并没有脚步或者目光上的丝毫停留,而是目不斜视,径直来到蒲巴伢身旁。 “大汗。” “何事?” 蓝直倾了倾身,附在蒲巴伢身边低语了几句。 胡加忍不住多注视了几眼。 这个蓝直,他之前没有留意过,但却是知道,这人是蒲巴伢身边的第一武士,蒲巴伢器重信任他,多过羌无的这几个皇子。 胡加之所以没有多少留意,是因为这个蓝直除了跟在蒲巴伢的身边,几乎很少有什么举动。整个人羌无也并没有听说过蓝直帮蒲巴伢做了什么什么事情。 但是像蒲巴伢这样生性多疑之人,竟然肯留一个外人在身边还如此器重,就足以证明这个蓝直身上,一定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 不管是武功、计谋、才能,还是其他的一切。 这个蓝直,绝对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胡加不禁在心底暗暗思忖,下次见到冷月和夜九宸,一定要提醒他们二人,小心这个蓝直。 而此时,蓝直似乎已经禀报完了,再看蒲巴伢,一张脸,已然阴云密布起来,黑眸更是冷冽如刀,气势骇人。 胡加凛了凛心神。, 估计蓝直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冷月、和夜九宸有关了。 虽然心中担忧,但胡加自知自己已经不能再多留了,如果再多留,怕是蒲巴伢又会起疑。 如果到时蒲巴伢派人监视自己,那么冷月和夜九宸再来给妻子看病,怕是会有诸多不便。 如今的胡加不惧怕任何事,唯独在意妻子的病。 所以想到这里,胡加顿时神色一敛,朝着蒲巴伢行了个礼,恭声说道:“大汗有事要处理,胡加这便告退。” 听闻了胡加的声音,蒲巴伢这才将注意力从蓝直的身上转移到胡加的身上。 顿了顿,蒲巴伢突然开口:“去吧,刚好,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全凭大汗吩咐。” “此去西凉出使,想必你已然和冷宵相识了。” 胡加略微思忖了一下:“回大汗的话,胡加虽然和冷宵相识了,但是因为之前胡加一直受大汗吩咐要隐藏身份,所以并未有跟冷宵有过交流。 后来虽然在三国会谈上,胡加让冷宵注意到了,但是他好像对胡加,对我们羌无人,很有戒心,所以……” “所以,我要你去主动找他帮忙,将你的苦衷、你的无奈、还有我对你的威胁和利用,全部告知给他。” 这一次,蒲巴伢的话终是让胡加的脸上有了怔楞疑惑之色。 胡加不解,“大汗未曾威胁利用过胡加,大汗只是在帮助胡加,救治心爱之人。” “呵!” 面对胡加的说辞,蒲巴伢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意味深长笑了笑:“你且同他这么说。” 说着,蒲巴伢将目光朝蓝直看了一眼:“今日你先回去,明天我会让蓝直去接你,送你去冷家的宅院,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取得冷家人的信任,和他们成为挚交!” 蒲巴伢的语气很是明显,是让胡加必须这么做,而且必须要做到。 所以胡加想了想,只能应下:“胡加谨遵大汗吩咐。” “回去吧。” “是!” 说完,胡加再次朝着蒲巴伢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蒲巴伢的视线一直落在胡加的背影上,待到他完全离开,才看向蓝直。 “你是说,奇犽不见了?” “是,蓝直按照大汗的吩咐,去探查这次出使西凉之事,却不想奇犽和二武士,却失踪了。 蓝直派人去他们二人家中询问过,家人们也都说,并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使团之人也说,最后一次见他们二人,便是干进城之时。”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 蒲巴伢死死的皱着眉心,抿着嘴唇,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愤怒。 蓝直站在一旁,并不敢打扰。 然而让蓝直没有想到的是,上一秒还冷冽阴沉的蒲巴伢,下一秒却突然猝不及防间,朗声大笑起来,而且明显的,蒲巴伢脸上,透出了一丝嗜血一般的兴奋。 蓝直一愣。 “大汗?” “本汗等的人,终于到了。” 蓝直自然知道,蒲巴伢一直以来等的人,到底是谁。 “大汗的意思是……” “是,从现在开始,你亲自带人密切监视冷家人,我就知道,冷家人在我手中,他们二人,早晚一定会出现!” “是!蓝直遵命!” 应了蒲巴伢的话,蓝直便快速起身去执行,只是一边离开,心中一边不禁有些犹疑。 且不说蒲巴伢为何能从奇犽和二武士失踪的事情,和冷月与夜九宸的到来扯上关系,就是他以前通过信息所了解的,想冷月和夜九宸那样有着雄韬伟略、心思缜密很有狠辣之人,真的会因为家人,而自投罗网么? 即便会,也绝对不会让蒲巴伢,这么轻易找到。 同一时间,冷家宅院。 “什么消息?” 冷宵疑惑着朝着表情神秘的夜九宸询问了一句。 夜九宸却依旧只是如妖孽一般,绝美而又魅惑的笑着:“自然是我和月儿,来到了羌无的消息。” 冷迟:“???” 冷宵:“???” 第634章 我就跟你定你了 冷迟和冷霄已经完全闹不懂夜九宸的意思了。 蒲巴伢知道他和冷月已经来到羌无的消息? 怎么知道的? 谁把消息散播出去的? 还能有谁! 除了冷月和夜九宸自己想,不然其他人谁会将他们二人的消息散播出去? 可刚刚夜九宸不是还说,羌无不比西凉和大周,蒲巴伢也不是江行烈和夜岚么? 所以,这到底是玩的什么套路啊! 冷迟和冷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看冷月……算了,还是不看她了。 最终,冷迟和冷霄再次将目光落回到夜九宸的身上。 “你放出去的消息,故意让蒲巴伢知道的?” 虽然冷迟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下。 而话一问出口,夜九宸嘴角的笑意,就已然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啊?” “因为就算我们不放出消息,蒲巴伢那么多疑的人,肯定也会猜测我和月儿是不是已经到了,从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冷家人的身上。 这样一来,冷家人也好,我和月儿也好,行事就极为不方便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告诉他,这样一来,生性多疑的蒲巴伢一定会想,我和月儿敢如此明目张胆,是不是有了什么计划,从而将注意力都放在我和月儿的身上,放松对冷家人的监视。” 冷迟和冷霄听闻了夜九宸的解释,脸色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凝重和担忧反而更加明显。 “可这样一来,你和月儿不是更加危险了?” “暂时还不会。” 夜九宸摇了摇头:“蒲巴伢想要从我和冷月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在没得到之前,是不会对我和月儿动手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 “老头!” 虽然夜九宸的话让人无法辩驳,但冷迟还是有诸多的不放心。 然而这一次,他刚开口说了一半,就见之前一直坐在一旁的背景板“冷月”,突然间开口。 冷迟和冷霄闻言一愣。 艾玛,这冷月半天不说话,他们都差一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了。 为了掩饰尴尬,冷迟随即横眉眼睛一瞪。 “又跟你爹我没大没小的。” 冷月像是没听到冷迟的训斥一般,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认真道:“天色很晚了,你不困么?” “你爹我不……”冷迟本能的就想要怼上冷月一句,但是转头看了看天色,又想到冷月和夜九宸已经来了很久了,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怕是会带来危险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冷迟随即没好气的朝着冷月白了一眼,随即敛起神色,郑重的看向夜九宸。 看着冷迟变脸比翻书都快,冷月心里顿时一阵吐槽。 可以啊老头。 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仇人似的,看着小妖孽就那么凝重虔诚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爹呢。 “宸儿,你们也来了很久了,赶紧回去吧,再耽搁下去容易被人发现,对了,你们住哪?” “影卫已经安排好了,岳父请放心。” 说着,夜九宸朝着一旁气鼓鼓的冷月看了一眼,不禁无奈的笑了笑,随即走了过去。 “走吧。” “嗯,:” 冷月没好气的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冷迟看着冷月气鼓鼓的背影,下意识的打算开口,但是转念一想到冷月老没大没小,老头老头的叫着,顿时把头一别,也负气似的不再说话。 最后还是冷霄,见到这幅架势,无奈的叹息着摇了摇头,走到夜九宸身边:“我送你们。” “好。” 冷霄送冷月和夜九宸出门,冷迟则留在了房间里,待到他们前脚刚一迈出去,冷迟就没好气的将门“砰”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冷月无语的白了一眼。 我还没说生气呢,老头脾气还不小。 这边,冷霄则是笑着朝冷月说道:“父亲其实特别惦记你,就是人年纪大了,未免有些小孩子脾气。”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冷霄:“……” 怎么感觉,有点聊不下去呢? 关键时候,还是夜九宸站了出来:“冷兄也回去吧,外面有影卫接应,放心。” “嗯,” 冷霄点了点头:“只是你们这样离开,会不会有问题?” “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明日一早,想必蒲巴伢就会召见你。” “嗯。”冷霄应了一声,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们就这么离开了,不叫上白鹤一起么?” 白鹤去找了罗小玉,现在还没有动静,所以冷霄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而听闻了冷霄的话,夜九宸则是勾起唇角,别有意味的一笑:“小别胜新婚,我们此时将人叫走,也未免太不人道了。” 冷霄一下子就明白了夜九宸的意思,饶是他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已经娶妻生子,但是冷不防的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耳廓微微红了红。 “这……” “走了。” 冷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在冷月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再继续耽搁下去,便冷冷的说了一句。 闻声,夜九宸也向冷霄告了别之后,便带着冷月,一起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冷霄看着两人的背影,耳边却不住的响起夜九宸刚刚说的话。 小别胜新婚。 算起来,他和浅儿,也好久没有好好的在一起待过了。 想着,冷霄就像是心底长了草一般,立刻转身,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大步走去。 …… 罗小玉的房间里,罗小玉和白鹤相对而坐于床榻之上,两个人都低着头,微红着脸颊,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好。 白鹤原本也没想过见到罗小玉之后要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要见到罗小玉,无论生死。 可是如今见到了,先是被莫名其妙砸了一下不说,竟然开始相对无言了,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尴尬了。 一想到这里,白鹤就在心里骂自己没用。 说话啊! 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关键时刻反倒掉链子了?啊? 白鹤在心里吐槽自己,罗小玉的内心也没平静多少。 她之前只是因为突然见到白鹤出现,震惊和喜悦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就扑到白鹤怀里了。 结果这么冷静下来后,一想到自己刚刚不管不顾的举动,罗小玉恨不能就抽自己两个嘴巴。 怎么就那么没有矜持? 虽然他是你心心念念之人,可这样的举动,难道不会让他觉得轻浮么? 原本自己就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这么一想,罗小玉不禁担忧起来,随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朝着对面的白鹤偷偷的看了过去。 结果这一眼,刚好看到白鹤的目光,也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触,两个人都像是触电一般,条件反射一般的立刻收回视线,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向别处。 “咳咳!” 白鹤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个……” “那个,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一时间没有注意,所以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忘了就好。” 白鹤刚开口说了两个字,罗小玉就忍不住将话抢了过去。 若是说的是别的,白鹤或许不会在意,但是听罗小玉说,让自己别在意,把那些事情忘了? 白鹤顿时不干了。 白鹤严肃这一张脸,瞪着一双眼睛,愠怒的盯着罗小玉。 “罗小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白鹤的话一出口,罗小玉心底顿时紧紧一揪。 果然,在他心里,自己永远都是一个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么? 呵呵! 虽然心中难过,但是面色上,罗小玉还是倔强着冷笑一声:“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第一天认识我?” “你……” 白鹤着实被气的不轻,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罗小玉。 而见到白鹤这幅架势,罗小玉也不甘示弱,虽然是坐着的,但还是挺直了脊背,扬起了下巴,回瞪向白鹤。 白鹤擎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随即攥成了拳头,下一秒直接一把将罗小玉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罗小玉一愣,还没等闹清楚怎么回事,就见白鹤的唇,已经袭上了自己的。 温热而又柔软的触感让罗小玉大脑“嗡”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片空白,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靠着身体的本能,青涩而又笨拙的小心回应。 而白鹤的动作也没娴熟到哪里去,甚至因为不熟练,好几次磕到了罗小玉的牙齿上。 浅尝辄止下,是两个人狂烈的心跳。 白鹤将唇从罗小玉唇上抽离开来,脸上带着红晕、眼底带着怒气和闪躲,却还是倔强的将要说的话,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口。 “我告诉你罗小玉,我白鹤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从现在开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对我负责。 反正……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就跟定你了,你别想甩开我,就是死了,我也化成厉鬼,天天跟着你!” 白鹤说这话的时候,躲闪着眼神,噘着嘴,俨然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而罗小玉怔怔的望着白鹤,渐渐的,也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变得恢复了理智。 “噗嗤——” 第635章 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 罗小玉看着白鹤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冷不防的笑出了声。 白鹤眉心一下就皱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就算笑,你这辈子也休想摆脱我,你……” 白鹤还打算喋喋不休的说着,可是话刚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罗小玉突然站了起来,猝不及防间,在白鹤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虽然浅,但却让白鹤一瞬间,如晴天霹雳般,身体僵硬,大脑空白。 罗小玉吻他了? 罗小玉刚刚主动,亲他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 一想到这里,白鹤顿时收起之前脸上愠怒无赖的表情,撑大了一双眸子,眸底宛若落入了满天星辰一般,璀璨明亮。 “小玉,你刚刚亲我了?你是不是同意了?” 看着白鹤这幅不敢置信的模样,罗小玉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只是这一次,她依旧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重新向前靠了靠身子,靠近到白鹤面前,近到几乎呼吸相闻的文职,随即抬起双臂,环住白鹤的脖颈。 一双宛若剪了水一般,潋滟明亮的眸子,风情万种的望着白鹤,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唇,靠近到白鹤的唇边。 这一刻,罗小玉只觉得胸膛里一颗心脏,好像擂鼓一般,“噗通”、“噗通”、一下一下的剧烈跳动着,甚至有种下一秒,能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的错觉。 她深深的凝望着白鹤,凝望着白鹤眼底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两簇,好像跳跃的火苗。 白鹤此时心跳也十分的剧烈。 虽然罗小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她此刻的举动,已然给了他答案。 来到羌无之前,白鹤什么都没有想过,甚至没有想过罗小玉是不是也和他有一样的心意,是不是也喜欢着、惦念着他。 他只凭着一颗心,一颗为着罗小玉,勇往直前的心,就这么一股脑的来了。 而现在、此刻、罗小玉就这么直直的望着自己,绯红着脸颊,潋滟着眸光…… 白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罗小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罗小玉,是这世间最美丽,最不可方物的女子。 白鹤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 他就那么看着罗小玉莹润的唇,一点一点的靠近着自己。 身体里,就像是有无数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叫嚣着,咆哮着,横冲直撞,想要找到个出口。 饶是如此,他还是凭借着仅存的那一份理智,抬起双手,抓住罗小玉的肩膀,强制性的将她的动作,阻拦了下来。 感受到白鹤的动作,罗小玉不由得一愣。 “你……” “小玉,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么?” 罗小玉抿了抿唇,用笃定而又坚定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白鹤,毫不退缩:“我很清醒、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 “可我们还没有成亲,这样太委屈你了,其实我明白了你的心意,大可不必现在就如此。” 白鹤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罗小玉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未有像此刻一样,斩钉截铁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白鹤,除非你嫌弃我,嫌弃我曾经是烟花之地出身,嫌弃我……” 罗小玉说着说着,却突然顿住了所有的语言,因为此刻,她已经被白鹤紧紧的抱住,深深的吻住。 不同于之前那个浅尝辄止,而又青涩生硬的吻,这一刻的白鹤,十分的温柔,像是化了的水一般,温柔、虔诚、而又小心翼翼。 他慢慢的在罗小玉的唇上描绘着,勾勒着,似乎要将她唇上的形状,心上的形状,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而罗小玉也从一开始的怔楞和错愕之中,渐渐的收回了理智。 她凭借着本能和身体里的一腔热血,热烈而又亲密的回应着白鹤。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姓谁名谁,从记忆开始,她就在穿梭在临安的花街柳巷内,看惯了那些风尘女子们在人前言笑晏晏、极尽讨好、在人后又独自哀叹垂泪的无奈,也看惯了世间男子喜新厌旧、寡情薄幸的嘴脸。 曾经的她以为,这世间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直到她遇到了白鹤。 遇到白鹤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两个人在中秋的灯会上相识,白鹤的才华吸引着还是个小女孩的罗小玉,但是早早就心智成熟的她也知道,眼前这个才华满腹、气质绝伦的男孩子,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 可原本以为的镜花水月,原本以为只是会珍藏在自己心底的一个美好的梦,却在白鹤一次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渐渐变得真实起来。 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么多年的相识,让罗小玉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 纵使她一直告诉自己,和白鹤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想念自己的时候,罗小玉就知道,自己玩了。 她这一生,算是彻彻底底的,栽在这个男人的手上了。 即便自己的身份不允许成为白鹤唯一的妻子、但即便只是做个妾,做个丫鬟、做个奴婢,只要能够一生一世、待在白鹤的身边,照顾他、看着他,罗小玉此生足矣。 所以这一刻,她不再畏惧、也不再害怕顾虑,她凭着本心,紧紧的拥着白鹤,回应着白鹤热烈的吻。 房间的内气氛,日爱日未又蒸腾,旖旎而又绮丽。 床榻之上,白鹤躬身覆在罗小玉的身上,居高临下,却深情缱绻的凝望着她。 他慢慢抬起手,轻轻摩挲着罗小玉的脸颊和肌肤,一点一点,好像在对待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小玉,相信我,此生,我定不负你。” 罗小玉只觉得这一刻白鹤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悦耳、让人迷醉的乐曲。 “我信你。” 一直以来,只信你。 夜色宁静,深沉而又美好。 人,热情似火、水乳交融。 这样美好的夜,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 冷月和夜九宸有岳城、芜菁和其他影卫的接应,顺利的离开了冷家的宅院,而那些昏睡过去的羌无侍卫,在醒过来之后,本能的察觉到的事情不好。 可他们进入到宅院内,发现冷家人一个不少的都在的时候,心底悬着的一颗心,不由得就放松了下来。 天知道,如果冷家这些人少了一个,蒲巴伢会怎么收拾他们。 但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会昏睡过去呢? 好在人没少,他们也不算失职,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也不打算向蒲巴伢汇报。 毕竟,谁知道汇报之后,他们还有没有脑袋,看见明早的日出? 岳城和芜菁护送着冷月和夜九宸一路来到都城市中心的一座酒楼,穿过酒楼的后院来到后楼后面的一栋宅院只内。 房间里,十几个影卫神情庄严而又肃穆,而且还有点激动。 见到冷月和夜九宸,一众影卫立刻躬身跪到在地。 “属下,见过主子。” “都起来吧。” 夜九宸不带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转眸看向冷月,却发现冷月正擎着一双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些人。 夜九宸知道,冷月虽然目光和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实则她是在回忆、在探究。 这些影卫之中,有一些是之前护送冷家人的,还有一些是早就潜伏在羌无都城内的,今日听说夜九宸和冷月抵达羌无了,他们自然要纷纷现身。 而冷月想来应该是不了解的。 所以,夜九宸见状,不禁勾起唇角浅然一笑,拉着冷月朝那些影卫靠近了几步。 “这几个是之前护送你和冷家人来羌无的影卫,为首的名叫飞鹰。” 夜九宸话落,名唤飞鹰的影卫随即上前一步,躬身朝着冷月和夜九宸行了个礼:“属下飞鹰,见过夫人。” 冷月定睛的看了一眼,这个人她有印象。 夜九宸抬手示意了一下,飞鹰便后退一步,夜九宸随即又指向了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左右的男人。 “这是福伯,是影卫在羌无都城的联络人,其他的影卫都受他联络和命令,这家酒楼便是他的。” 福伯闻言,也上前一步朝冷月行礼。 “见过夫人,。” 冷月这一次没有像之前一样,淡漠着没什么反应,而是用敏锐而又冷厉的目光,直直的朝着福伯看了一会。 福伯微微有些错楞,夜九宸也是。 “月儿……” “困!” 夜九宸疑惑着开口想要询问一下,却见冷月已然说了一个字。 夜九宸抿了抿唇,他知道冷月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只是现在的情形下,不太方便说而已。 而福伯听冷月这么一说,也连忙恭恭敬敬的开口:“回夫人的话,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夫人一路劳累,先好好休息一下。” “嗯。” 第636章 收放自如是基本技能 芜菁和岳城护送着冷月和夜九宸上了二楼的房间。 一进入到房间内,夜九宸就遣退了芜菁和岳城,让两人先下去休息,然后关上门,几步走到冷月面前。 “怎么了?” “你看出来了?” 夜九宸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你什么心事,是我看不出来的?” 冷月认真的想了想:“那你能看出来我什么时候想拉屎么?” 夜九宸:“……” 冷月猝不及防的来了一句极为有味道的话,让夜九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变得青红相接,尴尬不已。 这自己怎么接? 冷月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的“前卫”一般,依旧擎着一张认真脸,仔细的盯着夜九宸看了两秒。 “连我什么时候想要拉屎都看不出来,还说你爱我。” 夜九宸:“……” 突然不想说话了,怎么办? 好在,冷月也只是临时有点脑抽,这会子策马奔腾放飞自我了一下,立刻就收了回来。 身为大佬,收放自如是基本技能。 顿了顿,冷月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朝着夜九宸定定说道:“那个福伯,有问题。” 早在楼下的时候,夜九宸就发现冷月对待福伯的态度有些不对。 所以此刻,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也不意外了。 “怎么说?” “你的那些影卫,个个对你忠心耿耿,所以他们在面对你时,目光是坦然的,笃定的,毫不犹疑的。 可是这个福伯,在我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明显闪动了一下。”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不禁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发表意见。 冷月有些不高兴了。 “你不信我?” “呵!” 夜九宸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世间,我只信你一人。”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思考。” 冷月:“……” 哟,好高端大气上档次哦。 白了夜九宸一眼,冷月随即也收回目光,暗自思忖了起来。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单凭一个眼神就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有问题,有些太过草率武断了,她从来也不是个这么武断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看见这个福伯的第一眼起,冷月就本能的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刚刚跟小妖孽说的那个理由自然是真的,虽然没有说服力,但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拿的出来的理由,总不能告诉她家小妖孽,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有问题吧。 所以冷月不说话了。 她在想,得找个什么办法,才能确定这个福伯,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但是一时间想什么办法,冷月又没有什么头绪。 心底,顿时烦躁丛生,冷月没好气的站起身,擎着一张冷冽似冰的面容,大刀阔斧的就朝床榻走去。 夜九宸见状不禁微微一顿。 “月儿……” “困,要睡觉,我是孕妇。” 冷月说话间,已然背对着夜九宸躺在了床榻之上,看着冷月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的模样,夜九宸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宠溺。 他提起脚下的步子,慢慢走到冷月身边,将冷月的鞋子轻轻脱掉,又拉过被子盖在了冷月的身上,顺势倾身,在冷月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你先睡,我有点事情交代一下,很快就回来。” 冷月没有回应,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好像已经陷入了梦乡一般。 夜九宸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步伐清浅的走出了房间。 岳城一直都守在房间门口,见到夜九宸出来,顿时躬身迎上前。 “主子。” “你觉得,福伯怎么样?” 冷不防的,夜九宸突然询问出这么一句,岳城心底不禁神色一凛。 “主子是觉得,福伯有问题?” 夜九宸摇了摇头:“说不好,福伯在羌无这么久,早已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产业,过上了安稳富庶的生活,如今要让他恢复影卫的身份,继续过着危险而又不知明日的生活,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主子!”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岳城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直立起身体,瞪起眼睛,一脸严肃认真的向夜九宸表明心迹起来:“岳城的命是主子给的,此生除了追随主子,为主子鞍前马后,再无其他……” 岳城态度那叫一个诚恳,就差直接将心肺掏出来给夜九宸看了。 夜九宸自然也是相信岳城的,所以不等他说完,便抬手将其未说完的话打断。 “我从来未怀疑过你。” “谢主子。” 听夜九宸说信任自己,岳城一颗提在胸口的心脏,这才稳稳落了地。 但是福伯的事…… “主子,要不要我去试探一下?” “试探就不必了,福伯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心思缜密,你们去试探的话,即便再小心也会露出马脚让他怀疑。” “那怎么办?” “先盯着。” “是!” …… 翌日,清晨。 冷月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子十分的疲乏。 这种感觉她几乎就没有过,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好像一个永动机一样,每天都要面对处理不同的事情,还有一个个跟浇了大粪的庄稼一样,蹭蹭往外冒的狗东西。 但她一直以来都觉得精力充沛,即便是刚刚发现怀有身孕那会也是。 可是今天起来,她却有种睡不醒的疲乏感,就好像被被子绑架了一样。 冷月有些怔楞,又有些不适应, 她垂下头,朝着自己的小腹看了过去,这一看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平摊的小腹,已经开始微微隆起了。 算算日子,怀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 嗯,也是该显怀的时候了。 这也就证明,从现在开始,她真的不能再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了。 可事实情况是,他们刚刚到达羌无,要和那个传说中多疑猜忌,而又心狠手辣的开始周旋对抗。 这样的情况下,她拖着这样的身子,就有诸多不便了。 可这个孩子是她和夜九宸的第一个孩子,即便她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过,也没有真正的感受过有什么异样,可是今早起来,低头盯着那已经不再平坦,而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的那个生命的时候,心境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样突然的感受,让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吱呀——” 怔楞间,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夜九宸睡的比冷月要晚一些,但是起的也要早一些,准备好早饭,没有让芜菁动手,而是打算亲自端进房间给冷月。 只是没想到,一进到房间内就看见冷月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之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肚子。 夜九宸心中一凛,脸上的表情也随时变得担忧不已,放下手中的饭菜快速的来打冷月身边,焦急而又慌乱的朝冷月询问道:“怎么了,月儿,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冷月的心神才一点一点恢复过来。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夜九宸那张棱角分明而又绝美不已的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夜九宸从未在冷月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 记忆中的冷月,大多时候都是冷漠的、淡然的,可是眼神却永远是明亮的、有神的。 可是此刻的冷月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迷茫而又无助,眼眸之中甚至还透出一丝丝恐惧和害怕。 夜九宸心底的担忧和焦虑越发的浓重了。 “我去找白鹤。” 说完,也不管冷月是否同意,转身便要走。 可是刚一转身,夜九宸就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被冷月死死的攥着。 夜九宸疑惑着转头,就看见冷月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往下,最后落在了小、腹上。 从冷月怀有身孕开始,夜九宸的关注简直比冷月自己还要多,所以冷月微微隆起的小、腹,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冷月突然间这个举动…… 夜九宸没有说话,就那么任由冷月牵着他的手,覆盖在小腹之上,感受着薄薄的衣料之下,传来的属于肌肤的温度。 冷月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一样。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就在夜九宸想要开口询问冷月到底哪里不舒服的时候,手上突然感受到了一个异动。 那个动静很小,很轻、很浅,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冷月,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生命。 那个生命此刻就孕育在冷月的肚子里,似乎像是感受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存在一般,就在他们两个人的手同时放在上面的时候,突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回应。 这一刻,冷月愣了,夜九宸也愣了,两个人就这么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彼此对望着。 而两人的眼睛里除了震惊,还有喜悦。 那种天大的,任何事都无法匹敌的,喜悦。 夜九宸无法体会此刻的情绪,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自己的血液在快速的沸腾着。 菲薄的唇,缓缓张启,开口之后,夜九宸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甚至还带着一丝不确信和小心翼翼。 “月儿,那是我们的,孩子么?” 第637章 那不然,是我和别人的? 夜九宸激动而又忐忑的声音,让冷月也有点懵逼。 就算是经历过再大的风浪,但这种事大佬冷月也是第一次经历,尤其是夜九宸这么一问,冷月下意识就回答道:“那不然,是我和别人的?” 夜九宸:“……” 原本还激动不已的心情,因为冷月这一句不着调的话,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夜九宸哭笑不得的看着冷月,随即目光一狠,向前倾了倾身子。 “你还想和别人,嗯?” 冷月有点冤枉:“不是你问我的么?” “我那是……”夜九宸想要解释,但是想想又有些无奈,只能摇着头低笑一声,随即再次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了冷月的小腹之上。 原来,那里面的孩子,属于他和冷月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可以给他们回应了。 他在告诉自己和冷月,他一直都在。 夜九宸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的将心底的激动和喜悦暂且压制了一下。 重新睁开眼睛,夜九宸的眼底除了以往的深沉和幽邃,又多了几分坚定。 那是属于责任的坚定。 他要守护的人,不再是冷月一个,而他们的家,从此也将变得完整。 想着,夜九宸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月儿,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会不赞同,也可能会不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从遇到我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一切,就开始由我守护着。 你爱的人,你的夫君,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不可以托付、信赖之人。 从前因为爱你,所以我愿意纵容你的任何决定,任何举动。 可是月儿,你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你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开始可以听到我们每天说的话,也可以开始回应我们,他在告诉你,他马上就要来到这个世界和你见面了。 他在告诉你,要相信你的夫君,相信他的父亲,能够有能力处理好一切的事情,来守护你们两个人,来给你们安稳而又宁静的生活。 所以——” 说到这里,夜九宸不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其实这样的话,他之前就同冷月说过,可是那个时候,冷月总是不以为意,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不让冷月有任何危险。 但是现在冷月的身体越来越不方便了,孩子的胎动就像是给了夜九宸一个警醒一般,提醒他,这一次,不可以再心软,不可以再纵容了。 “月儿,从现在开始,蒲巴伢的事情,由我一个人来解决,而你的任务,就是要好好的休养身体,保护好你自己和孩子,相信我,等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虔诚,如枭鹰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闪烁着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反驳的光芒。 饶是冷月,从前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可是每次听到,都会用各种理由搪塞或者怼回去。 但是这一次,感受过孩子的胎动,看着夜九宸的眼睛,冷月突然就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她拒绝不了。 即便她再不想承认,如今她也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了。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除了行事和行动有诸多不便之外,还会给对手更多要挟自己,要挟夜九宸的砝码。 从现在开始,她也确实不能够再随心所欲了。 不是不相信夜九宸,只是一想到夜九宸要孤身一人面对那些个狗东西,面对那些危险的境地,就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妖孽是她的,除了她,谁也不能欺负。 思及此,冷月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将手从小腹上慢慢挪开。 夜九宸见冷月这幅表情,不禁勾唇笑了笑。 知道冷月心里肯定是不愿的,但她好歹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跳脚炸毛,夜九宸就知道,冷月理解了自己,也明白了自己。 想着,夜九宸不禁上前一把将冷月抱住,但仿佛又怕抱的紧了,会挤压到冷月的肚子,所以只能维持着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即便如此,他甘之如饴。 “好好的,干嘛抱我?” “我的小月儿,想抱就抱。” “不要脸。” “我的小月儿,长大了。” “……” 不想说话了,怎么破。 “主子!” 两个人还在房间内维持着别扭的姿势拥抱着,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岳城的声音。 夜九宸闻声这才直立起身体,将冷月的衣服往下拉了拉,确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朝着她说了一句:“乖乖把饭吃了,我出去一下。” 说罢,还要得到冷月的眼神示意后,才肯放心走出房间。 房间外,岳城一见夜九宸,就立刻上前交到夜九宸手上一封信。 岳城压低了声音:“主子,按照你的吩咐,派人去了胡加的宅子,胡加派人将这封信交给你。” 夜九宸闻声立刻神色一凝,凛着眸光,打开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岳城从始至终都安静的守在一旁,只是眼神时不时朝夜九宸身后,半关着的房门看去。 这时候,芜菁也从楼上走了过来,来到房间门口,先是福身向夜九宸行了个礼。 “主子。” “嗯。” 此时夜九宸已经看完了胡加送来的信,绷着一张凝重而又鬼魅的面容,夜九宸慢慢将信折了起来,放回到信封之中,交还给岳城。 “拿去烧掉。” “是!” 夜九宸双手接过信,却又不自觉的往房间内看了一眼。 夜九宸一双剑眉,顿时就凝结了起来。 “怎么?” 察觉到夜九宸语气之中的阴冷,岳城连忙垂首俯身道:“回主子的话,属下只是觉得夫人今天好像有点……夫人有哪里不大舒服么?” 说起冷月,夜九宸脸上的寒霜,一瞬间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浓重的如雾气一般的,化不开的浓雾。 顿了顿,夜九宸转眸看向因为岳城的话,同样开始担忧冷月的芜菁。 “这段时间,夫人不会再同我一同行事,她的身子越来越沉了,你要寸步不离、好生照料着,知道么?” “属下知道,请主子放心。” 冷月对芜菁是有救命之恩的,而且一直以来,芜菁在冷月面前,从来没有被当做下人对待过,两个人就像是姐妹一般,所以由芜菁照顾冷月,夜九宸原本是放心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早感受到了孩子的关系,夜九宸突然发现,自己的媳妇和娃儿,好像交给谁都不放心,除了自己。 这么一想,夜九宸顿时觉得,要加快些进度了。 不管这个蒲巴伢是不是羌无大汗,是不是个难以对付的人,如今都是他的敌人,阻碍他和冷月、和孩子安宁生活的敌人。 对付敌人,夜九宸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从前不管是在大周还是在西凉,不管是对付夜岚、夜陌寒、还是江行烈、费皇后,因为有冷月在,所以大多数时候,夜九宸都按照冷月的方式来做。 即便是在下棋,也是暗中布局,给冷月留下了很多的发挥空间。 可如今他已经让冷月安心等待,要一个人解决了。 那就全都按照他的方式来。 非要说的话,只能说这个蒲巴伢运气不好,自己赶着来找死了。 想着,夜九宸随即神色一敛,眸光幽幽凉凉的朝着前方的虚空看了一眼,随即朝着身旁的岳城吩咐了一句、。“ “走吧。” “是,属下遵命。” 说罢,两人便欲提步离开,只是临行前,夜九宸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来到芜菁面前,夜九宸压低了声音:“小心福伯。” 芜菁昨晚并没有听到夜九宸和岳城的对话,所以突然听夜九宸这么说,不禁有着错愕怔楞。 但是紧接着,一双秀眉便颦蹙了起来。 “属下明白。” “嗯!” 夜九宸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眸朝着房间内的冷月看了一眼。 此时的冷月已经起了床,穿着宽松的衣服坐在桌子旁,吃着他刚刚端去的早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孩子的存在感更加强烈,让她越来越有为人母的自觉了,总之这顿饭,冷月吃的毫不顾忌形象,十分放飞自我。 看着这样的冷月,夜九宸的嘴角在一起不受控制的露出了笑容,。 转身,叫上岳城,夜九宸大步的离开了酒楼。 因为有冷月、有他们的孩子、还有冷家人的存在,夜九宸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自己所做的事情,都开始变得有异议。 原来守护,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福伯是亲自送夜九宸和岳城上马车离开的,原本还带着恭敬和笑意的脸,在马车彻底离开的那一刹那,瞬间变为凝重。 福伯皱着眉i,定定的看着夜九宸马车离去的方向,眸光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却冷不防的发现,原来芜菁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福伯简直被吓了一跳,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心虚和慌乱。 第638章 这一日,终是来了 “芜菁啊,你怎么在这?” 福伯快速的将之前心虚和慌乱的表情收敛了下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芜菁自然而然的询问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有过夜九宸的吩咐,或许芜菁真的会忽略刚刚那一瞬间,福伯的异样。 福伯果然有问题么? 心中这么想着,芜菁面色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只是朝着福伯点了点头:“夫人想吃芙蓉糕。” 福伯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我这就吩咐厨房的人准备,请芜菁姑娘回去转告夫人,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有劳福伯。” 芜菁朝着福伯福了福身子,道了谢便转身回到了客栈。 房间里,冷月正坐在窗边晒太阳,慵懒的模样好像一只高贵的猫。 芜菁进到房间内,先是关上了门,随后快步走到冷月跟前,压低了声音。 “夫人,刚刚我在楼下看见福伯一脸心事重重的看着主子和岳城离开,发现我之后,似乎还有些心虚慌乱。你说主子和岳城他们会不会……” “现在还不会。” 冷月淡定的摇了摇头。 之所以觉得福伯有问题,一是因为他的眼神,二就是因为他如今身处的立场。 如果不为夜九宸做事,他便可以安安稳稳的和妻子孩子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可若是继续奉夜九宸为主,那就等于是将他自己、将他的妻子和孩子,都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或许他身为影卫,不怕危险,也不怕死,但他的妻子孩子却不知道他的身份。 之前夜九宸将他们扔在羌无多年,除了搜集一些信息,从来未曾出现过,福伯可以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的身份。 可是现在夜九宸出现了。 冷月转头看了看芜菁。 而面对冷月这么突如其来的注视,芜菁也不由得一惊。 “主子……” 所有的影卫都称呼冷月为夫人,只有芜菁,会称呼她为主子,是因为在如今的芜菁心中,冷月和夜九宸,都是她的主子。 而且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加上冷月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将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所以对芜菁来说,冷月在她心中的地位,是要高过夜九宸的。 冷月看着芜菁,突然叹息了一声:“当初我把筑儿许配给小白的时候,就想过要把你许配给岳城,那时候我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身为影卫不能成亲,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福伯,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起这件事,芜菁不禁垂了垂眼眸。 她心中是有岳城,岳城的心中也有她,但这不代表着,两人的感情已经到达了一个什么什么样的地步,不在一起就会死? 不! 对于他们来说,能够跟在夜九宸和冷月的身边,每天相互都能见到面,最好不过。 曾经的那份悸动,也慢慢的转化成了友情、亲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更好的为冷月和夜九宸做事。 而如今福伯成亲了,所以就对夜九宸起了二心么? 身为影卫,没有一个人能够容忍这样的事。 “夫人,我去悄悄把福伯解决了吧。” 毕竟,留着一个有二心的影卫在身边,就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一般。 “哎!” 冷月却重重叹息了一声。 “先等等。” 听冷月这么说,芜菁也只好暂且作罢,只是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如果福伯敢做一点对不起冷月和夜九宸的事,那么她一定第一个站出来,亲手结果了福伯。 同一时间,福伯吩咐了厨房为冷月做芙蓉糕之后,便一个人离开了酒楼,乘坐马车朝着市郊自家宅院赶去。 福伯家的宅院并不是很大,还在都城市郊,看起来低调不已,但实则家中的佣人仆从,设置装潢,一应俱全。 福伯刚一下马车,门口守着的下人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老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嗯,夫人和少爷在么?” “在的在的,小少爷一大早就起来读书了,夫人正陪着他,老爷您不是每个月初一和十五才回来么,怎么今个……是不是酒楼里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是下人,但他们都是福伯从外面收留的一些孤苦无依的人,所以福伯对他们来说,不只是主子,还是恩人。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尽心尽力的照顾福伯,也真正把福伯和福伯的家人装在心中。 所以此刻见到福伯在不是约定的日子回来,就立刻担心了起来。 福伯见状,不由得笑了笑:“没事,酒楼不大忙,我又想念恒儿了,所以就回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下人听福伯这么一说,立刻就放了心,带着福伯一路穿过院子,来到书房。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书房内,稚嫩而又郎朗的读书声传来,福伯站在外面,听着听着,眼底就不禁浮现出了笑意。 “老爷你看,小少爷多用功,每次他都说,要好好读书,等到您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这么用功,一定会高兴的。” “嗯。” 福伯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禀报夫人和小少爷。” 说着,下人就想要上前,结果却不想被福伯拦了下来。 “不用了。” 下人有些讶异。 “老爷……” “别去打扰恒儿了,让他好好读书,家里有夫人,有你们照顾着,我放心。” “啊,那老爷您留下来吃午饭么?”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 说着,福伯又朝着书房的方向定定的望了一眼,窗户上,还映衬着妻子和孩子的身影,那样清晰,却又那样的不真实。 深吸一口气,福伯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下人越来越不解了,却也只好连忙跟了上去。 一直等到了门口,福伯上了马车,还不忘嘱咐下人:“不要跟夫人和少爷说,我回来过,免得他们在怪我这个时候回来,还不见面,记得了么?” “记得了老爷,那您注意身体。” “嗯,走了。” 说罢,福伯便吩咐车夫驾车。 下人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福伯的马车越来越远,依旧忍不住嘀咕:“老爷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福伯的马车从市郊往城中赶去。 他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从四周一片寂静,到渐渐有了鼎沸的人声喧嚣。 他从来都没忘记,自己是一名影卫。 他加入影卫的时候,比那些孩子年纪都都要大,按理说到了他的那个年纪,其实已经不可以成为影卫了,但是当**九宸却执意要留下他,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夜九宸的信任。 他一路成长飞速,比那些孩子们更加稳重狠辣,很快,也成为了影卫之中的佼佼者。 他感激夜九宸的知遇之恩,也感激夜九宸给了他一条命,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尽心尽力的为夜九宸做事,也和其他人一样,愿意将自己的命,交到夜九宸的手中。 终于,在成为影卫不知道多少年后,他被夜九宸派到了羌无,成为了羌无地下暗网的负责人和联络人。 他乡潜伏的日子是孤寂而又危险的。 可是他从来不觉得有多凄苦,因为他是一名影卫。 原本,他应该也和其他影卫一样,就这么孑然一身,可是却不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下了一名身世凄苦的女子。 他知道,自己是应该将这名女子送走的,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者直到现在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将人留下来,留在身边。 成亲那人,他对妻子说,你还可以后悔,我其实根本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可是妻子却说,我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寻常的人,我不会去追问你身份的秘密,也不会去追究你不想告诉我的任何事,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边,成为你最亲的人。 就算有一天,你会突然消失不见,我也只会好好的养大我们的孩子,让你的血脉,在这世间流传下去。 或许正是因为这番话,让当时的福佑,选择了暂且忘却。 暂且,忘却自己影卫的身份,成为了一个寻常的男子。 七年过去了,他已经成福佑成为了福伯,过了而立之年,他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原本在外人看来,是无比幸福值得艳羡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他自己没有忘记,他还是一个影卫。 早晚有一日,他要从这样美好而又安宁的梦境之中醒过来,去履行他该履行的职责。 终于,这一天来了。 当夜九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福伯就知道,自己那短暂的,平凡而又安宁、幸福而又稳定的生活,要结束了。 纠结么?挣扎么? 当然! 他也想过,和夜九宸请求,退出影卫,放弃一切,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羌无,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即便日子清苦,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可他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在街上,他被打到半死的时候,被当时还只是个孩子的夜九宸救下的那个场景。 第639章 还有这个天赋? 一面是救命的恩情,发誓效忠的夜九宸,一面是亲情,要守护的妻子和孩子,福伯就这样陷入了矛盾的挣扎之中。 昨夜一整夜,他都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脑海里都是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犹如过电影一般,挥之不去。 在面对夜九宸的时候,他是心虚的,他是慌乱的,虽然他没有做出什么背叛夜九宸的事,可是如今他的挣扎、他的纠结、他的矛盾、犹豫,统统像是背叛一样,煎熬着他,折磨着他。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想成为一名影卫了,不想再为夜九宸做事了。 他不知道夜九宸有没有看出来,他只知道,那位夫人,眼神清冷却有毒辣,就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打在他身上,就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就好像,他心底的那些想法,全都被看穿了一般。 而夜九宸、他们在主子,那么睿智过人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他只能躲闪着,不去和夜九宸、和冷月的目光相对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心思,彻底的掩埋下去,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 马车,依旧缓缓的,不疾不徐的行驶着,穿过羌无的街道。 同一时间,夜九宸乘坐的马车,也很快抵达了冷家的宅院附近。 宅院被人死死的守着,那些武士,似乎比之前更加谨慎严肃。 也不奇怪,毕竟昨晚,他们可是被集体迷晕了,好在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将不保。 “主子。” 马车内,岳城掀开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远远的看见胡加的马车行驶而来,顿时放下帘子,朝着夜九宸请示了一声。 “去吧。” 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句,岳城随即颔首领命,下了马车,佯装着无恙一般,自顾自的在羌无的街道上晃悠起来。 胡加的马车越行驶越近,就在快要靠近冷家宅院的时候,马车前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车夫见状顿时心神一凛,下意识的拉紧缰绳。 马儿受到指令,一个急速的刹车,顿时嘶鸣着将前蹄抬了起来,而马车也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的摇晃了好一阵。 车内的胡加完全没有防备,只能靠着本能的用双手抓着两旁,用来稳住身子。 好在,马车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胡加也得以喘息。 就在他打算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阵吵嚷声,窜进耳畔。 “哎哟……哎哟……可吓死我了,大马路上你们把马车弄的那么快干什么,是想撞死人草菅人命么?” 胡加闻言顿时眉心一皱。 这是,差点撞到人? 车外,车夫已经下了车,来到那个刚刚差一点被撞到的人跟前,气鼓鼓的争辩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好好的驾着车,明明是你冲过来的,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我冲过去?这这么多人看着,你们来评评理,我好好的逛我的街,是你的马车驾的太快,差一点撞到人,怎么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周围此时已经围了一圈人,因为距离冷家的宅院已经不远了,而且动静脑的不小,所以连守着冷家人宅院的那些武士,都不由得注意了过来。 “你……” 车夫明显没有这人的嘴皮子利索,顿时就被说的脸红耳赤,无言以对了起来。 胡加就是在这个时候下了马车。 只是,在看见躺在地面上的那个泼皮无赖时,眸光明显狠狠闪动了一下。 “没天理了,简直是没天理了,撞了人还不想负责,还想要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我跟你们说,我虽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但这个委屈,我是说什么都不能这么咽下的。 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来评判评判,到底是谁不对。” 此时的胡加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之中缓了过来,他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慢慢走到自家的车夫跟前,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敌意的,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无赖。 “怎么回事??” 话是问向自家车夫的。 车夫一见胡加,立刻委屈的解释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好的驾着马车,车速也并不是很快,他突然就窜了出来,跑到马车下面躺着,还说我……” “你放屁!” 无赖听车夫这么一说,立刻爆了一句粗口出来,直听得车夫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因为事发确实太过突然,所以也没有人看的太过清楚,但是人在遇到两种不对等力量的情况下,本能的,就会偏向那个相对弱小的力量。 比如此刻,胡加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是穿着也算得体,还乘坐着马车,躺在地下的那个人,明显看起来就是个和他们一样无权无势之人,所以围观群众也不需要了解事情真相,便一股脑的全都站到了那人的阵营。 “哎呀,既然撞了人,就赶紧赔偿算了,干什么还在这里纠结那么多?” “不想赔钱呗!” “不想赔钱就报官好了。” “……”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胡加却抬眼朝着不远处的冷家宅院看了一眼,随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坐在地上的无赖身上。 顿了顿,胡加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提起脚下的步子,便朝着无赖走了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从胸口往外掏着什么东西。 车夫一见这幅架势,心里更加自责了。 “大人!” 胡加却好像没听到一般,走到无赖跟前,蹲了下来,将钱袋子一股脑的都递送到了无赖的面前。 “撞了你是我们的不对,只是我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人,而且现在还有急事要处理,这里没有多少钱,但足够你去找个医师好好看看,剩下的钱,喝点酒,买点吃的,就当我向你赔罪了,你看可好?” 无赖抬眼打量了一番胡加,似乎在判断他说的不是什么有钱人,是真是假,打量了一会,随即伸手一把抓过钱袋,不由分说的揣进了怀里。 “算了算了,就当我倒霉!” 说着,无赖已经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拍着屁股,往人群外走。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也都各自散去了。 车夫低着头,一脸的自责愧疚,胡加却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车夫跟前:“走吧。” 说吧,便顾自上了马车。 车夫闻声只好也上了马车,重新驱动马儿。 马车内,只有胡加一个人,上了马车的第一件事,他便迫不及待的摊开掌心。 而下马车时还空无一物的掌心之中,此刻却放置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 这是刚刚他递给无赖钱袋的时候,无赖趁机塞到他手中的。 当然,没有人看见两人之间这根本不易察觉的小动作,也更加没有人知道,刚刚躺在地上,一直叫叫嚷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市井无赖,而是跟在夜九宸身边的人。 胡加记得他,名字叫岳城,虽然之前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但胡加作为羌无第一聪慧之人,自然对见过的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快速的摊开字条,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之后,便将字条揉搓成了一个团,塞到了口中,并且咽下了肚子。 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在了冷家宅院的门前,胡加下了马车,说明了来意,并且将昨日蒲巴伢交给他的腰牌给了门口守卫的武士、 因为一早就接到了命令,所以此刻见到胡加前来,武士并没有过多为难,检查过了腰牌之后,便将人放了进去。 不远处,夜九宸依旧淡然的坐在马车之上,绝美的如妖孽的面容上,勾着一丝若隐若现,却有危险至极的笑容。 透过车窗,看见胡加进入到了宅院内,夜九宸这才放下帘子,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 “走吧。” “是!”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就像这街道上经过的一辆寻常的马车一样,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在行驶过几个转弯,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弄堂口时,马车停了下来。 随即,一个人上了马车。 “主子。”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而车内刚刚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下了马车,后来又窜到胡加的马车下,假装无赖的岳城。 岳城听夜九宸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是表扬还是讥讽的话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主子,您快别打趣属下了,属下也是今天第一天知道,原来属下还有当无赖的天赋。” 天赋? “呵呵!” 夜九宸抿着唇淡笑一声,却并没有说话。 岳城有没有这个天赋,他以前是没看出来,但自从冷月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之后,好像不光是他,连他周围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感染了。 论耍无赖,冷月若称第二,这世间谁还敢称第一? 第640章 按计划一步步进行 想到冷月,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不禁越来越放大起来。整个人都如沐春风般,流淌着缓缓的柔和。 如果是从前的岳城,突然见到夜九宸露出这幅表情,一定会震惊诧异的无疑世界末日到临。可是如今,连想都不用想,岳城就知道,自家的主子这是又想到夫人了。 也是,说起耍无赖,别说是夜九宸了,就连他,都第一时间想到了冷月。 而且不得不说,一开始他也是在脑袋里好顿揣摩,如果是冷月遇到这种情况,会怎样应对,然后再把脑海中的情景演出来。 果然,逼真的不要不要的。 感谢夫人! 岳城在心里对冷月着实狠狠的感激了一番,这才收回思绪。 而此时,夜九宸也已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到了寻常深沉幽凉的模样。 岳城顿了顿:“主子,那个胡加,没问题么?” “如果他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在意他的妻子,就不会有问题。” 虽然亲眼见过,但夜九宸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很少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相信任何人。 所以即便心中还是有很大的把握,但他也不得不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心中有所保留。 “那主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夜九宸闻言,不禁微微敛了敛思绪,如枭鹰一般漆黑深邃的眼底,随即迸射出一道幽暗而又寒凉的光芒。 “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进行吧。” “是!” 马车,缓缓行驶。 冷家大宅内,冷霄在见到胡加的第一时间,剑眉就紧紧颦蹙了起来。 冷迟、冷老夫人、梁浅、罗小玉和冯妈妈,此刻都在大厅内,若有所思的看着站在中间的胡加。 冷霄回来之后,并没有将在西凉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遍,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胡加的存在,和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本能的,看见冷霄似乎对胡加有所戒备,便也开始警惕起来。 冷霄实实在在的盯着胡加看了好久。 他们自从被关进这栋宅子内,就没有人进来过,胡加算是第一个。 而且,冷霄也很清楚,没有蒲巴伢的准许和吩咐,胡加也进不来。 之前胡加是因为蒲巴伢的关系才混进出使的队伍中,如今,想来也是应该奉了蒲巴伢的命令,来接近自己和冷家人。 目的呢? 打听冷月和夜九宸的消息么? 难道,他还不知道? “你来做什么?” 宅子内没有外人,所以冷霄也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的就开门见山的朝着胡加逼问。 胡加也同样没打算迂回,听冷霄这么一说,便立刻开口:“大汗给我下达的命令,让我不管用采取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都要接近你们,取得你们的信任。” 胡加话音刚一落下,屋内的几个人就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虽然他们早就猜到了,但是这个叫胡加的人,居然这么坦白这么主动,还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尤其是冷霄。 因为和胡加打过交道,也知道胡加是羌无第一聪慧之人,所以即便他说的是真话,也难保,不是因为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而故意这么兵行险着的。 “然后呢?” “接下来的任务,他还没有给我。” 呵呵! 果然! 冷霄在心底暗自思忖着,神色也随即放松了许多。 “但你如今把实话说出来,就不怕,我们更加不会相信你了?” “不怕。” 胡加摇了摇头:“我今天来,第一是为了告诉你们,蒲巴伢向我下达的命令,第二件事,便是要带白鹤公子离开这里,是夜公子和冷姑娘让我做的。” 胡加一句话说完,厅内的气氛,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且冷迟等人脸上的讶异深沉,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重。 因为刚刚,胡加口口声声说的,是夜公子和冷姑娘。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冷月和夜九宸的真实身份了,而起他还知道白鹤,如果不是已经得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信任,想来也不可能知道白鹤的事。 但虽然有这个可能,冷霄却还是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尤其是罗小玉。 她对羌无是真的一丁点的好感都没有,不管是谁,所以在听胡加的嘴里说出白鹤的名字的时候,明显的,她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昨晚她才刚刚和白鹤私定了终身,还没来得及向冷迟和冷老夫人禀报,今日居然就有人要带白鹤走。 罗小玉整个个人都紧张不已,下意识的朝着冷霄和冷迟看了过去。 冷霄一张脸也迅速阴沉了下来,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然而胡加在这个时候,又再次开了口:“我同白鹤公子是认识的,你们大可以叫他出来,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胡加同白鹤认识? 这一次,众人更加震惊了。 他们一大早就听说宅子里进来一个人,而这个人来了之后,先是说是奉命来接近他们,又说是冷月和夜九宸嘱托,最后又说同白鹤认识。 说来可能性倒是也很大,毕竟,白鹤就在宅子内的事情,除了冷月和夜九宸,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是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即便白鹤现在还不算是冷家人,但是他千里迢迢,放弃了在西凉的身份地位、安稳生活、放弃了一切不辞辛苦的跑来羌无找罗小玉。 罗小玉是他们的家人,所以在心里,冷霄已经将白鹤当做自己的家人了, 这是夜九宸和冷月给他的嘱托,也是他的责任。 他要守护每一个冷家人。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这个人。 冷霄心中这么想,但是却忘记了,除了他和冷迟,冷老夫人等人,还不知道白鹤已经来到了宅子内的事情。 冷迟刚刚一直沉着脸,皱着眉心,盯着胡加看,这会子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想来这位公子应该是搞错了,白鹤虽然是我们认识的人,但他此刻应该人在西凉。” 冷迟一言既出,冷霄立刻就明白了冷迟的意思。 冷迟是不肯相信胡加的,即便,他将冷月和夜九宸搬了出来。 胡加自然也不恼怒或者急躁,会有这样的局面,是他在进入到宅子前,便预料到的。 所以此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坦然的,缓缓开口。 “想来这位便是冷姑娘的父亲了,晚辈胡加,之前曾经跟冷姑娘和夜公子一同作为羌无使者,出使西凉。 而晚辈之所以会出使西凉,是因为……” 胡加语调平缓,条理清晰的将自己为什么会出使西凉,怎样受到蒲巴伢的威胁、又怎样受到冷月和夜九宸的帮助,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始末,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打断。 冷迟等人一个个都在静心聆听着,一边听,似乎一边在猜测判断,胡加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事情,就是这样了。” 等到全部讲述完,胡加不禁定了定心神:“晚辈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相信晚辈与否,取决于各位,只是从今日开始,我需要每日都进入这里,然后将进城汇报给蒲巴伢。 另外,冷姑娘和夜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传递的消息,也会有我带到。 但是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白鹤公子先离开,不光是因为冷姑娘和夜公子的嘱托,还是因为我的妻子,在等着白鹤公子的药。 想必你们也清楚,我大可以不必用这种方式,只要我同蒲巴伢说,这宅子内混进了另外一个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带走,而且从今往后,冷姑娘和夜公子想要进来,怕是也不可能了。 但我没有用这样的方式,这就是我的诚意! 另外,今日第一日,我不可以在这里逗留太久,一定会引起蒲巴伢的疑心,所以等会,还要劳烦配合胡加,演一出戏。” 胡加不卑不亢的说着,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见另外一道不属于这厅内的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胡加?真的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白鹤之前被罗小玉留在房间里,等了许久都不见回来,不禁有些担心,所以就找了过来。 结果一找过来,就看见了胡加的身影。 白鹤现在没想别的,就是在想为啥这个胡加可以光天化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而他却只能深更半夜被冷月和夜九宸扛进来,飞的七荤八素的,差点没把胃直接吐出来。 而且胡加也不算是外人,昨晚在胡加的宅子,他全程在场,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已经将胡加收为己用了,所以便没有太过谨慎回避。 然而他这么一出现,让原本就将信将疑的冷家人,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向于信任了。 胡加转头看向白鹤:“我早上见过夜公子身边的岳城,他给了我一张字条,让我今日将你带出宅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 白鹤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平缓。 然而罗小玉这个时候却有些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冲到白鹤跟前。 “你认识他?” “认识啊,昨晚我和冷月和夜九宸一起,去过他们家,给他妻子看病。” 第641章 需要不少钱吧 夜九宸的马车行驶到一家酒楼门前,这家酒楼算是羌无都城内最好的一家,来这里吃饭需要提前预约,而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 好在,福伯之前已经给夜九宸安排好,所以抵达酒楼之后,夜九宸带着岳城十分顺利的就进入到了酒楼内,上了二楼一间雅间之内。 岳城始终站在窗边,盯着楼下的情形。 直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停靠在酒楼门前,岳城才立刻凛起心神,来到夜九宸身旁。 “主子,人来了。” 夜九宸此时像是在专心致志的品尝着桌上的点心一般,岳城说话的时候,刚好吃到桂花酥。 顿了顿,夜九宸随即朝岳城吩咐道:“去叫店小二再做一份桂花糕,带回去,月儿爱吃。” 岳城:“……” 所以主子,咱们到底是不是出来做事的啊? 咋这个时候你都不忘了你夫人呢? 虽然心里吐槽着,但岳城还是恭恭敬敬的朝着夜九宸躬了躬身:“是!属下这便去。” 说罢,岳城开门走出雅间,下楼的时候,刚刚好和一个花甲老者错身而过。 花甲老者身穿羌无服饰,但明显质地和布料,都比寻常百姓好上不止一个档次,老者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沉稳,眸光却深沉,一看就是心思缜密之人。 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小一些,大概二十出头,刚刚过了弱冠之年,但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眉目也十分凶狠。 岳城见状,顿住脚下的步子,向旁边闪了闪,给三个人让开了位置。 而那三个人原本是目不斜视的走着,可是在经过岳城身边的时候,其中那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却将目光冷不防的在岳城身上停留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男人便收回了视线,跟着那个花甲老者,进入到了夜九宸隔壁的那间雅间之内。 虽然是在隔壁,但是岳城明显能看出来,这两间雅间的档次,截然不同。 夜九宸他们所在的雅间虽然也很雅致,却并没有老者那间富丽堂皇。 看起来,就像是单独为某人特意准备的一般。 很快,小二带着三个人进入到了雅间内,那个年轻一点的男子随即冷冷地关上了雅间的门。 岳城四下看了看,随即放轻脚步,放缓呼吸,走到雅间门前,侧耳向里面听。 里面的对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在点餐。 只是,说话的一直是那个中年男子,老者并没有开口。 一直等到点好了菜,小二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还很贴心的重新将门关上。 小二欲要下楼,被岳城一把拉住。 “这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小二,我们家主子很喜欢你们家的桂花糕,麻烦再来一份,带回我们要带走。”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应了一句,小二便要重新下楼,但却不想岳城却依旧拉着他,并没有就让他这么走的意思。 “刚刚那几个人,看起来挺不一般啊,身份不简单吧。” 岳城佯装着不知情一般的打听着,小二一听,立刻瞪起眼睛,一脸惊恐的拉过岳城,小心而又谨慎的朝着雅间紧紧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出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凑到岳城身边。 “哎哟我说这位客官,您想死小的我不拦着,但小的就这一条小命,还想要活呢,您要是好奇啊,就去跟别人打听,可放过小的吧。” 说着,小二顿了顿:“不过客官您最好听小的一句劝,别去打听那几位的事情,因为就算打听了,也没人敢告诉你。:” 说完这句,小二似乎是怕岳城再拉着他问东问西一般,立刻脚底抹油,蹬蹬的下了楼。 岳城凝眸朝着房间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随即回到夜九宸所在的房间。 夜九宸此时依旧神色淡然而又妖冶的坐在桌子旁,看起来真的像是来喝酒吃饭的一样。 岳城走到夜九宸身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主子,一共三个人,除了他,另外两个一个而立之年,一个刚满弱冠,而立之年的应该是身边的军师,另外那个,武功不再属下之下。” 夜九宸眸光恣意的端起茶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有把握么?” “没有把握能胜,但是缠斗,没问题。” “足够了。” 说着,夜九宸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对了,桂花糕呢?” 岳城:“……” 所以主子,您能不能紧张一点? “回主子的话,已经吩咐给小二了。” “嗯。” 夜九宸点了点头,蓦的眸光一冷,周身上下的气势像是一瞬间跌入雪山之巅一般,突然冷冽起来,就连周遭空气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骤然降低至了冰点。 而他手中的茶盏,也随即带着凌厉的杀气,直直的朝着旁边的墙壁打去。 茶盏是瓷质的,碰到坚硬的墙壁,势必会四分五裂,碎裂一地。 然而这茶盏经过夜九宸的手,就仿佛获得了新生,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墙壁飞去,触碰到墙壁,不但没有掉落碎裂,反而直接从墙壁上,穿了过去。 隔壁房间里的三个人突然见到异动,却反应各异。 茶盏直直的朝着三人之中的一人飞了过去,年轻的男子飞身而去似乎是想要阻挡,但是奈何他的速度却跟不上茶盏的速度,只见茶盏就那么直直的从他的眼前飞过,根本触碰不及。 下一秒,已然打在了站在老者身旁的中年男人头上。 “砰”的一声,茶盏落地,碎裂成块,连同着茶盏里的茶水,霎时间将男人脚下化作一片狼藉。 同时倒下的,还有中年男人。 年轻男人见状,立刻目光一狠,直直的冲出门,朝着夜九宸他们所在的雅间冲了过来。 同一时间,岳城也已经夺门而出,刚刚好和那个年轻男子打了个照面。 两个同样带着肃杀之气、年纪又相仿的男人对峙到一起,只是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便缠斗了起来。 老者带来的男人招招狠戾,每一招都朝着岳城的关键要害部位袭来,似乎想要速战速决解决他的性命,然而岳城却并不正面回击,只是巧妙的一次又一次化解着自己的危险和对方的招式,同时又挑衅着对方越来越狠辣的出招。 他这样的举动,很快就激怒了老者带来的年轻男子。 两个人之间的对峙,也越来越激烈。 然而就在这时,岳城却突然纵身一跃,从楼上直接蹦到了楼下。 年轻男子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岳城,因为刚刚的几个回合,岳城已经将他的怒火全部挑了起来。所以见到岳城跳下了楼,他也不由分说的纵身一跃,追了下去。 此时酒楼内听见有人打了起来,楼下的客人早就叫叫嚷嚷的跑了出去,而小二和老板竟然没有一个敢上楼来查看一下情况。 夜九宸和老者一人一间雅间,隔着一面已经被打穿的墙,彼此对视了一眼。 夜九宸发现,这个老者从始至终,不管是茶杯突然穿墙而来,还是身旁的人倒下,还是另外一个受不得激怒而追出去将他一人留下,都保持着稳若泰山一般的镇静自若。 这样的心境,可不是因为到了一定年纪,就可以达到的。 同样的,老者从刚刚开始也透过墙上那个孔,看着夜九宸。 刚刚进入到酒楼的时候,他身旁的那个男人朝着岳城看了一眼,他虽然没有看、也没有问,但是却将一切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之所以看岳城,是因为那个面孔太过生疏,而且不像是羌无的人。 可那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做主之人。 因为真正能够做主之人,此时就坐在自己隔壁的房间里。 而且刚刚被扔过来的那个茶杯,居然能够穿透墙壁,杯中的茶水还没有洒,足可以见得,这个人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神出鬼没的地步。 就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或许和他现在对峙的那个人可以不分上下,但是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上,绝对讨不得一点胜算。 微微敛了敛眸光,老者随即淡然自若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起另外一个杯子,放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也倒了一杯。 一边倒,老者一边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公子既然想要请老朽喝茶,大可以直接说,用这样的方式……哎,可惜了那杯好茶。” 说完,老者倒好茶,放下茶壶,抬起头来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既然如此,不如让老朽请公子喝一杯茶,如何?” 夜九宸闻言不禁笑了笑,只是那笑却丝毫不抵达眼底,他那双如枭鹰般幽邃阴冷的眼眸之中,依旧翻涌着深沉而又讳莫、让人琢磨不透的光亮。 “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夜九宸慢慢站起身,出了自己的雅间,来到了隔壁,在老者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夜九宸并不急着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仔细品味了一番,这才给出结论: “果然是好茶,听闻羌无荒漠戈壁,茶叶甚少,能喝上这样的茶,怕是需要不少钱吧?” 第642章 跟他要了点东西 夜九宸看似随意闲聊的话,却让老者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虽然老者现在还不知道夜九宸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是很明显的,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冲着自己的来的,他准确无误的将自己带来的一个人打晕,又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另外一个人调走,就代表着,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将自己调查的很清楚,对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一清二楚。 如果是朝廷上那些个老狐狸做出这些事,老者或许不觉得奇怪,但是眼前的人年纪轻轻,气质不俗,心思和能力都不容小觑。 这样的人,找上自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老者不禁微微眯了眯眸子,定了定,朝着夜九宸审视而又探究的看了起来。 而夜九宸也没想要卖关子,毕竟时间有限,而且如果引起太大的关注,说不定这件事还会传到蒲巴伢的耳朵里,所以见老者朝自己看了过来,顿时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绝美而又妖冶的弧度。 “华丞相不用担心,晚辈今日来,只是想要跟丞相,做一笔交易。” 同一时间,胡加已经带着白鹤堂而皇之的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守卫的武士见到胡加竟然从宅子里带了人出来,顿时阻拦道:“大汗有令,除非他准许,不然这栋宅子里不准进入任何人。” 武士话落,胡加随即掏出腰牌,举到了武士面前。 武士相互对视了一眼,略微犹豫了片刻,随即垂首后退一步:“大人请慢走。” 胡加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收起腰牌,带着白鹤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宅子,上了马车。 刚一上马车,白鹤就忍不住询问道:“夜九宸和冷月让你来带我走的?” “嗯,岳城给了我一张字条,说是让我先把你从宅子里面带出来。” “可是那个什么牙的大汗,不会知道么?” “字条上面写了,他们会处理,只要我把你带出来就好。” 白鹤皱了皱眉:“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家。” 白鹤一愣:“我也去你家?” “是,这段时间,你要住在我家里,蒲巴伢生性多疑,所以我送你回我家之后,必须马上进宫一趟,主动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蒲巴伢。” 白鹤皱了皱眉,十分不解的看着胡加:“你别告诉我,这也是冷月和夜九宸那俩妖孽的主意。” 胡加没有回答,但是态度和表情,已然给了白鹤答案。 白鹤发现自己愈发不理解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套路啊,居然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这么明目张胆的搞事情,好歹也是个大汗,是羌无的君王,冷月和夜九宸这样真的好么? 但是想想以前,冷月和夜九宸也没少在一国君王眼皮子底下搞事情,所以这会子倒也没有那么纠结了。 算了、。 反正冷月和夜九宸的那个脑子,单独拿出来一个人,十个自己都比不上,更何况是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 而且,最主要的是,冷月送了那么贵重的一份聘礼,又让他见到了罗小玉,所以在心底里,白鹤已经认定了冷月和夜九宸。 这一生,他没觉得亏欠什么人,一直以来也是独来独往,不会被任何人、任何权势所束缚,即便和江听白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匪浅,也从未在江听白通往帝王的路上,出过任何一分力气。 可是如今,他却愿意跟在冷月和夜九宸身边,愿意为他们赴汤蹈火。 另外一边,岳城一路引着老者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始终不紧不慢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来和那人打斗几招,成功挑起那人的怒气之后,再次逃跑。 就这样,年轻人追着追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人明显就是来吸引自己注意,将自己引开的,而他家大人此刻还在酒楼之内,虽然光天化日之下,不敢有人在羌无境内对他家大人如何,但这样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居然就中招了。 想到此处,年轻人心神一凛,顿时朝着岳城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直接转身,朝着酒楼的方向赶去。 岳城见年轻人察觉到了异样已经开始返回,不禁在心底计算了一下时间。 这个时候,夜九宸应该已经跟那个叫做华章的老者说完了,所以这个年轻人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为了以防万一,岳城也调转了方向,从另外一条更加近的路,往酒楼赶。 等到岳城回到酒楼的时候,夜九宸刚刚从酒楼内走出来,见到岳城,夜九宸随即轻轻颔了颔首:“走吧。” 岳城知道,夜九宸的事情办完了,随即凛了凛心神,躬身朝着夜九宸行了个礼,跟在夜九宸的身后,一起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马鞭,驱动马儿,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而此时,那个年轻人也回到了酒楼,刚好和夜九宸的马车错身而过。 年轻人快速的飞奔上楼,见雅间内,老者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随即既愤怒又惭愧的垂下头。 “阿二有罪,还请大人责罚!” 老者身边那个之前被夜九宸一茶杯砸晕的中年男人也已经醒过来许久了,就站在老者的身边,看见阿二这幅样子,顿时脸色一冷。 “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居然都能中招,大人今日若是出点什么意外,你担待的起?” “哥,是那个人……” “|闭嘴!” “好了!” 阿大、阿二欲要争辩,关键时候还是名叫华章的老者出言制止。 “对方冲着我们来,自然对我和你们了若指掌,知道阿二是什么性子,这才选择轻易激怒。 如果阿二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激怒的人,他们也会用别的方法支开阿二,就像阿大你,虽然没有被支开,但不也是被打晕了么?” 华章的话让阿大阿二两个兄弟俩顿时一脸愧色。 阿大上前一步:“所以大人,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来见您的目的,是什么?” 阿大是跟在华章身边的军师,心思缜密,智慧过人,很多事华章都会同阿大说,并且会同阿大商量,可是这一次,听闻了阿大的话,华章却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品着茶,随即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这羌无的天,怕是要变了。” 阿二不明白华章的意思,抬头看了看,并没有觉得什么变化的,随即皱着眉心,一脸疑惑的看向了站在身旁的阿大。 而阿大在听闻了华章的话之后,眼眸却使劲转动了几下。 “大人!” “没事,我心中自有定夺。” 同一时间,马车内。 “主子,华章那个老狐狸,说动了么?”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没有被说动,华章也会做出被说动的样子。” 岳城有些担忧:“那怎么办?”、 “无妨,华章那个老狐狸,只要有钱、有足够的好处,可以随时改变立场,反正他从来也是个没有什么立场的人,只因为身份的关系,所以不得不第一个拜访。 而有了华章,其他人,我们自然就好对付了。” 岳城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别人会相信我们的话么?” 夜九宸没有回答,只是勾起唇角,神秘一笑:“我刚刚走的时候,跟那只老狐狸要了一些东西。” 岳城一脸懵逼:“什么东西?” …… 胡加将白鹤送回家,吩咐家里的老奴和妻子好生照看之后,便立刻进了宫。 蒲巴伢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胡加的到来,所以听蓝直禀报的时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让他进来。” “是!” 蓝直带着胡加来到蒲巴伢的面前,便主动退了出去。 而胡加见到蒲巴伢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寒暄,问过好之后,便立刻向蒲巴伢开始禀报。 “启禀大汗,胡加已经进入到冷家人所住的宅院内,并且初步的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蒲巴伢虽然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胡加,但却还是派人在暗中监视着,就在胡加进来的前一刻钟,蒲巴伢已经知道了胡加今日去过冷家宅院,并且从宅子里带出来一个人的事。 之所以没有主动说,是因为知道胡加是个聪明人,不会将这种事隐瞒下来。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还是需要试探确认一下,胡加为他做事,到底尽了几分心力、 “嗯,本汗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胡加微微垂了垂头:“胡加同冷家人说了妻子身患重病、大汗是如何找到胡加,并且承诺给妻子看病,让胡加去接近冷家人,取得他们信任的事。” 这一次,胡加的话音落下,蒲巴伢之前还算平和的面容,顿时就阴沉了起来。 一双如苍鹰夜狼一般锐利狠戾的眸,直直的打在胡加的身上,就像是带着利爪獠牙一般,竟然让胡加有种要被撕裂的感觉。 饶是如此,胡加还是镇定自若的,一字一顿道:“大汗之前说,只要胡加能够取得冷家人的信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 胡加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第643章 地下钱庄 蒲巴伢死死的盯着胡加,似乎在判断他的话中有几分是可信的。 胡加虽然身为羌无第一聪慧之人,但是在蒲巴伢的眼中,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人可以超过他自己。 无论是论权势、地位、还是心思聪慧缜密的程度。 所以,胡加在蒲巴伢的眼中,和其他那些为他出生入死,为他做事的人,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他之前想了许多胡加会采取的手段,却没想到,胡加居然会将事实向冷家人和盘托出。 不可否认,这样确实可以取得冷家人的信任,而且因为都是实话,也不需要担心有朝一日会被发现谎言之类的。 想到这里,蒲巴伢冷不防的收起脸上的厉色,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 “果然,我就知道,事情交给你,绝对没有问题。 和盘托出,确实无可指摘,就算是冷家人怀疑去调查,也查不到什么。” “大汗英明。” 蒲巴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胡加紧接着朝着蒲巴伢行了个礼:“启禀大汗,今日胡加从冷家人所住的宅子里,带出来一个人。” “哦?什么人?” “是跟随着羌无使团一起进入到都城的,西凉的护送队伍之中的一人。” 西凉护送队伍虽然美其名曰说是护送,但是到达了这里之后,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蒲巴伢心中很清楚,这是西凉那位新帝,在用光明正大的理由,将他们西凉的细作安排到羌无。 任何一个人,别说是一国帝王,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的家里,被人明目张胆的塞进来一个心怀不轨之人,怕是这个人心里都不要不舒服,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将其赶出去。 身为羌无大汗的蒲巴伢更是如此。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应该将西凉护送的队伍快速遣送回西凉,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蒲巴伢居然对此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就像是默认了这些西凉人留在了羌无一般。 对此,很多人都不解,一些朝中之人,更是几次三番的向蒲巴伢觐见,请求蒲巴伢将西凉人遣回。 但是每一次,蒲巴伢都轻描淡写的将这事揭过。 似乎所有人都不明白蒲巴伢这番举动的用意,甚至有很多人都觉得,蒲巴伢这么做是因为懦弱胆小,是因为惧怕国力强大的西凉。 只有胡加心中清楚,蒲巴伢这是因为太过自负的表现。 他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人可以掌控他,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不被他掌控,既然西凉皇帝想要把细作安插在羌无,那么蒲巴伢就顺水推舟,让他们好好的留在西凉。 至于他们能够打探到什么,传递多少消息出去,就要看蒲巴伢想要他们打探到什么,传递什么了。 事实上,一切也似乎在按照蒲巴伢的计划进行着。 直到此刻,胡加向蒲巴伢禀报,他从冷家人的手中,带出来了一个西凉使团中的人,蒲巴伢一直以来都淡定自若的神色,才猛地浮现出一丝愠怒。 不只是愠怒,还有那种事情超离开他掌控的愤恨。 这对一向自负的蒲巴伢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冷家的宅院里,居然混进了西凉人?呵呵!” 蒲巴伢看似淡然的说了一句,末尾还不忘冷笑一声,但是胡加却能深刻的感受出来,蒲巴伢此刻内心有多翻涌。 果然,片刻之后,蒲巴伢挥了挥手:“那人现在在哪?” “回大汗的话,胡加将那人安置在了家中。” “很好,这段时间,你就让那个人住在你家里,盯着他,有什么动静,都要随时向我禀报。” “是,大汗请放心。” “嗯!” 蒲巴伢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胡加的表现:“你放心,本汗一向是一个赏罚分明之人,有功的,本汗从来都不会忘记嘉奖。 当然同样的,那些敢忤逆背叛本汗的,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蒲巴伢恩威并施,胡加又岂会听不懂。 胡加躬下身子,将右手抬起置于胸前:“胡加感念大汗对妻子的救命再造之恩,只盼望能为大汗分忧解难,妻子早日痊愈。” “行了,你下去吧,接下来的几天我会让蓝直每日去你那里,这段时间你先不必进宫了,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给蓝直,我有任何吩咐,也会让蓝直传达给你。 你继续监视那个西凉人,另外,继续接触冷家人,等到冷家人对你彻底信任之后,我会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是,胡加遵命!” 胡加的话音刚一落下,就见刚刚自行离开的蓝直突然去而复返,走到胡加的身边的位置停了下来,朝着蒲巴伢禀报道:“启禀大汗,冷霄来了。” 蓝直说完一句话,蒲巴伢的眼神很自然的就朝着胡加瞟了一眼,只见胡加依旧和之前一样,神色自若,并没有任何的慌乱,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送胡加出去。” “是!” 蓝直应了声,带着胡加就往外走,自然而然的,和进来的冷霄打了个照面。 冷霄看见胡加的时候,眉心不自觉的就轻轻拧了一下。 之前胡加在他们面前说的那番话,虽然可以几乎判定为真话了,但是因为曾经在蒲巴伢那里吃过亏,导致如今的冷霄,对冷家之外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放下戒心。 所以在这里见到胡加,冷霄的表情自然而然的就流漏了出来。 只是,他的、真情流露没有意外的被蒲巴伢一丝不漏的收在了眼底。 他是故意让冷霄和胡加碰见的。 因为不管胡加今日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他都需要判断一下,冷家人对胡加的态度,还有胡加对他的衷心。 而冷霄这样的反应,恰恰好,让他充满多疑猜忌的内心,得到了满足。 蒲巴伢心底暗笑一声。 果然,胡加为了他妻子,没有那个胆子来蒙骗欺瞒自己。 …… 夜九宸的马车在羌无都城的街道上缓缓的行驶着。 他们的下一站,是地下钱庄。 羌无地处荒漠戈壁地带,地大却不物博,所以百姓们的娱乐项目很是受限。 但当中原的一些娱乐项目传到了羌无之后,上到皇亲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便开始沉迷起来。 而这些项目在蒲巴伢眼中,自然是都得不到喜爱的,但是这种东西是无法真正禁止的,尤其是一些达官显贵之人。 这样一来,为这些人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些场合,便也在悄然之中,如火如荼。 地下钱庄就是一种。 不是存钱的那种钱庄,而是赌钱的钱庄,面对寻常百姓的就会低劣一点,环境差一些,面对达官显贵的,自然就要高端了许多。 往往,都隐藏在一个看起来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项目之下。 夜九宸他们今日来的地方,刚好就是羌无都城内,唯一一家为达官显贵之人开设的地下钱庄。 这家钱庄的表面上是一家书局,来这里的人,都是一些文人骚客,附庸风雅之徒,外表看起来,怎么样都看不出,内里还别有一番洞天。 夜九宸下了马车,带着岳城进入到这书局时,岳城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起来就是寻常的书局。” “也是这都城之内,唯一一家高端的书局。” “二位客官,想要看点什么书?” 说话间,有书局的小二迎了上来,笑容殷切而又和蔼,温和而又彬彬有礼,一看就和酒楼的小二有着天差地别。 夜九宸没有说话,倒是岳城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金叶子,金叶子上每一个纹路都十分的清晰。 小二一见金叶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换了起来。 而岳城此时也将金叶子收了回去。 金叶子是这家地下钱庄的入门证,只有持有金叶子的人,才可以穿透这外表看似的书局,进入到里面的别有洞天之中。 只是平日里来地下钱庄的,都是羌无都城内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小二在这里做了许久,已然脸熟,可是今日这两个人,他却是完全不认识的。 蒲巴伢明令禁止,他们却敢私下里经营,并且一直无事,除了因为朝中有人,更大一方面,就是因为谨慎。 小二一时间有些犯难。 毕竟从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如果按照生面孔,他应该将这两人赶走,或者是完全只字不提地下钱庄之事,但是这两人手中还有金叶子,绝对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得罪之人。 想了想,小二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做不了主。 “二位客官请随我上楼先喝点茶点休息一下。” 说着,小二主动将夜九宸和岳城引上了二楼,因为他需要去请示一下。 夜九宸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为难小二,跟着他便去了二楼,待到茶点上到,便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小二去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便去而复返,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刚过而立之年不久的中年人。 中年人先是在后面打量了一下夜九宸和岳城,见夜九宸气质凛然不俗,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亲自走了出来…… 第644章 生意不好做啊 中年人是这家书局的老板,自然也是这家地下钱庄的老板,一走出来,就立刻挂上职业性的笑容,朝着夜九宸和岳城殷勤的迎了过来。 “两位客人好,在下姓郑,是这家书局的老板。” 虽说客气,但是老板身上并没有一丝一毫卑躬屈膝的意思,一边说,一边在夜九宸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夜九宸来。 同样的,夜九宸也在打量这位郑老板。 身为地下钱庄的老板,钱财自然是不必说,所以这位郑老板身上穿着的,不是羌无普通百姓或者商户身上穿着的那种寻常可见布料或者毛皮做成的衣服,而是从中原而来的,上好的绫缎。 而且郑这个姓氏…… “郑老板,不是羌无人?” 被直接问到,郑老板也不慌乱,而是十分坦然的笑着点了点头:“客官好眼力,在下是西凉人。” “原来如此。” “客官也是西凉人吧?” 说着,郑老板突然话锋一转,听起来虽然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寒暄,但夜九宸知道,对方这是在探自己的底。 “郑老板猜错了,我是大周人。”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漆黑的眼底像是深海一般,神秘而又讳莫,郑老板一边盯着夜九宸,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他确实是在试探。 来到这间书局还能拿出金叶子的人,都是这羌无都城内有头有脸之人,就算不是都城人,但凡能够进来这里的,郑老板都有几分相熟。 而夜九宸却是他开这家地下钱庄以来,第一次接待的能拿出金叶子的陌生人。 夜九宸虽然气质不俗,但面孔颇生,一看就是中原来的,而最近羌无境内,只有一批护送羌无师团和西凉物资来的西凉人。 所以郑老板刚刚看似十分寻常的几句话,但实则是在试探,试探夜九宸是不是这西凉人中的一员。 毕竟,这些西凉人来了之后并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不只是朝中那些人,就算是市井百姓,都开始猜测这群人中,是不是有混迹西凉的细作了。 如果是细作,还知道这地下钱庄,并且能拿出金叶子,那么今天,郑老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夜九宸进去了。 对于这一点,夜九宸心中也很清楚。 只是,即便他不是郑老板猜测的那般,却也不可能将自己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告知给郑老板,所以在郑老板询问时,他才会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是大周人。 而且这也不算是欺骗,在去到西凉以前,他一直都是大周的九皇子。 果然,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原本还淡定的郑老板,脸上不禁出现了一丝犹疑之色。 大周人? 顿了顿:“最近没听说,大周有什么贵人来到羌无啊。” 夜九宸依旧浅淡的笑着,像是从容不迫,又像是矜贵而又不失稳重,总之无论怎么看,似乎都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郑老板抬举了,在下并不是什么尊贵之人,只是一介普通行商之人,前来羌无都城,也不过是想要结交一些权贵之人、 在下不比郑老板,郑老板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生意难做的很。” 夜九宸的口气,俨然一副商人模样,倒是让郑老板打消了几分谨慎和戒心。 但也仅仅有几分而已。 “也是,也是,不知道客官怎么称呼?” “在下姓夜。” “姓夜?” 明显的,郑老板对这个姓氏是知道的:“夜在大周,可是皇姓啊。” “实不相瞒,在下和大周皇室,确实有些关系,可惜,身不由己,如果可以,谁又愿意东奔西走呢?” 这么一说,郑老板倒是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不知道夜公子,介不介意,在下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郑老板请问。” “哦,是这样的,在下想要知道,夜公子手里的这枚金叶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从一位朋友那里买的。” “哪位朋友?” “福伯。” 福伯所在的酒楼虽然不是羌无都城内最好的酒楼,但也绝对算的上是上数,同为生意人,况且福伯是影卫在羌无都城内的联络人以及管理人,除了管理影卫收集、运送消息之外,自然要结交一些人脉。 所以福伯同这位郑老板,也是打过交道,有几分薄面之人,拥有这枚金叶子,当然也是理所当然了。 而郑老板一听说是福伯,顿时心里对夜九宸也放心了不少。 福伯就是大周人,那么同为大周的夜九宸能拿到这枚金叶子,倒也是不足为奇了。 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确认一下而已,但毕竟,面前这个人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如果再赘言下去,那就是他不给对方面子了。 身为生意人,这样的事,郑老板自然是玩玩不肯做的。 想到这里,郑老板立刻起身赔上笑脸:“多番询问,也是出于谨慎,还请夜公子见谅。” 夜九宸知道,郑老板这关,自己算是过去了,索性也笑着站起身,“郑老板客气了。” “在下这就安排夜公子进场。” 说罢,随即朝身后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心领神会,连忙上前,朝着夜九宸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之后,便走在最前面,引着夜九宸离开。 而前脚夜九宸带着岳城刚一走,郑老板就朝着后堂唤了一声,话落,另外一个小二模样的人随即走了出来。 “老板。” “去福瑞酒楼找福伯确认一下金叶子的事情,另外,去打听一下,大周那边,有没有一个姓夜的从皇室出来的人,是做生意的,做的是什么生意。 再然后,记得去打听一下,最近羌无都城之内,除了那群西凉人,还有没有什么外人进出,越快越好。” “是。” “嗯,去吧。” 说完,小二便转身下了楼,而郑老板却眸光深沉而又探究的朝着夜九宸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 虽然刚刚夜九宸的话回答的都没有问题,但郑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位夜公子身上这种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强大矜贵气势,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就能够拥有驾驭的。 另外,这个夜公子的眼神也太过深沉晦暗,让人根本无法琢磨的透。 坐在他的面前,即便他是笑的,郑老板也觉得有种危险在笼罩自己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而且不能得罪。 现在郑老板只希望,不管这位夜公子来自己这里是做什么的,只要不连累他的生意便好。 若是敢连累他的生意,阻碍他的生财之路,那么也就别怪他不客气。 对方不好惹,他郑老板,更加不好惹。 …… 小二带着夜九宸和岳城从书局的二楼直接穿过一条走廊,然后再下到一楼。 夜九宸这才发现,原来这栋书局的前后两个宅子,是在二楼通过一条长廊连接着的,这种建筑的技术,倒是十分罕见。 别说是在羌无,就算是在西凉和大周,都很少能够看见。 因为这样不但要花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对建筑的设计和建造工匠,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而这里,却有。 足以见得,这位郑老板的金钱实力和人脉实力了。 下到后面的一楼,出了门便是一座庭院,庭院内郁郁葱葱的种植着很多树木和植物。 寻常的院落,一般即便有种植花草树木,但也都会留出大部分空间供人使用,而这里却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空间,就像是野生的一般。 不过好在,有一条小路。 小二就带着夜九宸和岳城在这条小路上走着。 夜九宸一边走,一边神色淡然的看着四周的景致。 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里看似杂乱无章,但实则每一棵树、每一株花的种植摆放位置,和每一块石头、每一个装饰的设置,都暗藏玄机。 这里,被精通之人,布上了奇门遁甲之术。 原来如此。 夜九宸看明白之后,不由得垂眸勾唇,阴恻恻的一笑。 看来这个郑老板,还是真的有够谨慎,别看这个庭院并不是十分的大,但处处暗藏玄机,若是没有人引领,进来分分钟迷路。 而且不只是迷路,夜九宸相信,这里一定被放置着许多机关,如果有人敢乱闯,那么下场,也绝对不会好。 怪不得来这里的人权贵都十分的放心。 因为这里就算是你来过,估计再来,也绝对会懵逼。 思及此,夜九宸不禁转眸朝着一旁的岳城使了个眼色。 岳城自然也看出了这栋庭院内的端倪,接受到了夜九宸的眼神示意,岳城随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用自己通过训练拥有的过人的记忆力,将途径之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每一块石子甚至是这些东西之间间隔的步数都一一记了下来。 而也就是在这时,走在最前端的小二,也终于停了下来。 “两位客官,到了!” 说罢,小二上前走到一块大石头面前,左右各敲了三下,再在下面敲了两下。 紧接着,大石头就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开始向旁边,缓缓移动起来…… 第645章 怎么这么视死如归的 看着缓缓移动的石头,夜九宸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是别有洞天。 这里的机关,每一处都设计的恰到好处,而又不易被人发现,私密性极强。 怪不得,羌无的那些权贵,都这么放心来这里。 待到石头完全移动开,小二随即朝着夜九宸和岳城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的手势。 夜九宸带着岳城上前一步,便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顺着石头移动露出的洞口,向下延伸而去。 而且这个建造在地下的走廊,光线一点都不黑暗,却也不是亮的刺眼。 夜九宸眉心微微一动。 这光…… 想着,夜九宸随即朝着棚顶看去,果然,不算高的棚顶之上,镶嵌着许多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夜明珠。 虽然这些夜明珠的个头都不是很大,算不得价值连城,在市面上也可以买到,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整整一条走廊,都被这些夜明珠照明着,没有一处遗漏,这样算下来,这些夜明珠放在一起,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果然,要做大生意,就要舍得下血本。 用冷月的话怎么说来着?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 想到冷月,夜九宸的眼底顿时柔和了起来。 不知道这个时候,冷月在做什么。 酒楼此时已经开始营业了,大堂和雅间内来来往往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冷月没有在房间里窝着,而是找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当然,也不只是看热闹。 要知道,当你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了解这个地方的一些事情,那么最省力气也最有效的就是听别人说。 哪里能听到? 茶馆、酒楼! 冷月现在有点明白,为啥夜九宸当初要让福伯在这里开酒楼了,一来这里人来人往,影卫进出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二来,探听些什么八卦小道消息之类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就像此时,冷月和芜菁坐在角落里吃着点心喝着茶,隔壁侃侃而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哎,听说了么,这次西凉的护送队伍已经安顿下来了。” “当然听说了,这西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留下来,咱们大汗还好酒好菜的招待着,真不知道想干什么。” “就是啊,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大汗说还回去就还回去了,我们辛辛苦苦赚的税钱,全都用来招待那些西凉人了。” “哎呦你可小点声,千万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你以为就我一个人说啊。” “行了行了,喝酒吧,” 两个人说罢,便低头喝起了酒,芜菁见状往冷月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主子,看来这些羌无人,对西凉人的到来,很是不满啊。” 冷月一脸正经:“不满的不是西凉人,而是蒲巴伢。” 芜菁有些不大明白:“不满蒲巴伢?” “是,怨气有时候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显现出来的,你听那几个人的口气,明显对蒲巴伢有诸多不满,如今的西凉人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好像大概明白了,是不是等于,两个人在一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失望,一般都不是突然的,而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芜菁说着,冷月却冷不防的将目光移转了过来,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的打在芜菁的身上,看的芜菁后背直发憷。 “主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单身狗对这个还挺了解的,你这是对谁失望过?” 听冷月这么一打趣,芜菁的脸顿时红了。 “主子快别取笑芜菁了,芜菁哪里有什么可失望的人。” “哦,你还挺想失望的。” “主子!” 芜菁嗔怪的叫了一声,叫的冷月鸡皮疙瘩直掉。 要知道,以前的芜菁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准备打架的路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小女人的样子,看的冷月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冷月连忙移转开视线,不经意间,却看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福伯。 冷月眸光定了定,没有说话。 福伯的状态明显不对,情绪低落,目光涣散,像是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完一样。 当然,这只是冷月心中的比喻,福伯这一个老男人,哪个不开眼的会对他动手? 芜菁也察觉到福伯回来了,不由得小声朝着冷月询问了一声。 “主子?” 冷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芜菁立刻心领神会的起身上前。 “福伯,这是出门了?” 福伯此刻满脑子都在凌乱之中,所以即便回到了酒楼,也压根没有注意到酒楼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冷月,和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芜菁。 被芜菁突然这么一嗓子,福伯下意识的一个激灵,思绪连忙回复,定睛朝眼前看了过去。 见到是芜菁,福伯本能的露出一丝心虚。 一个满心退意的人,怎么可能不心虚? “芜菁姑娘……” 福伯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极力的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怎么在这里,夫人呢?” “夫人在楼上待得没意思,所以便下楼来看看热闹。” 说着,芜菁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福伯顺着芜菁的方向看了过去,隔着一段距离,朝着冷月虚虚的行了一个礼。 “这里人多眼杂,我就暂时先不过去了,夫人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来找我。” 芜菁笑了笑:“夫人能有什么要求啊,就是待着太过无聊了,怕暴露身份又不敢和旁的人接触,福伯要是没什么事,就过去陪夫人说说话吧。” “这……” 福伯心里是抗拒冷月的,打从见到冷月第一眼起,他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冷月的眼睛就像是带着穿透力,不管他心里藏了多少、多深的秘密,在冷月面前,仿佛都无法掩藏住一般,能够被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听芜菁这么一说,福伯立刻面露担忧:“这……若是被人看见了……” “怕什么,福伯你这里是酒楼,你是老板,老板陪客人喝几杯酒,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倒是福伯你一直推推搡搡,在这里和我纠缠的太久,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着,芜菁还煞有其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串钱,笑意盈盈的放在了福伯的面前。 福伯心领神会,也知道冷月这应该就是冲自己来的,自己就算是今日躲掉了,下次也躲不掉,只好佯装着英高彩烈的模样,从芜菁的手中接过钱,然后跟着芜菁便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只是,短短的几步距离,福伯却感觉走的十分的漫长。 一边走,他的心里一边不安着,忐忑着。 冷月该不会是已经察觉,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吧? 他会告诉夜九宸么? 今天找自己聊,又要聊些什么呢? 难道是要试探自己? …… 福伯满脑子的疑问,最后走到了冷月的面前,行了一个不会让人怀疑的正常礼数。 冷月点了点头,绷着一张大佬脸,朝着对面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坐吧。” “多谢夫人。” 谢过冷月,福伯便在冷月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冷月今天虽然也带了人皮面具,乔庄易容成了一名普通的羌无女人,但是一双眼睛,却好似古井一般,深沉、寒凉、而又波澜无波。 明明没有什么情绪,也不带什么波澜,打在福伯的身上,却让他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脚底板窜起,直到头顶。 福伯暗自咽了咽口水。 “夫人……” “福伯到羌无多久了?” 福伯一愣,没想到冷月先开口询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他以为夜九宸或者芜菁、岳城早就已经将他的情况告诉给冷月了。 顿了顿,福伯一五一十的回答道:“算上今年,已经第十年了。” “哦。”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那你刚来的时候,也就二十岁出头?” “是的。”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福伯笑了笑,没有接话。 “听说你已经娶妻生子了?” 说起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福伯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声,但面色上还是努力的维持着不露端倪的朝着冷月认真回答。 “回夫人的话,是的。” “你妻子,一定很漂亮吧。” “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和夫人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孩子几岁了?” “已经八岁了。” “男孩女孩?” “是个男孩。” “嗯,改天带来给我玩玩。” 福伯:“……” 福伯瞪大了一双眼睛,有些惊恐的看向了冷月。可是冷月却和之前一样,一脸的平淡自然,就好像在说,明天把你家狗牵来给我玩玩一样。 福伯心跳加速了,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担忧。 果然,冷月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了么? 不只是福伯,就连一旁的芜菁,都觉得冷月这话说的多少带点歧义。 如果不是她跟在冷月身边已经很长时间,知道她平时说话也这么吓人,怕是此时也会和福伯是一样的想法。 可派你派你,冷月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视死如归的?” 第646章 没事,我专治各种不服 冷月的疑问,福伯有点答不上来。 你都要把我孩子拿去玩玩了,我又不能拒绝,能不视死如归么? 福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夫人,犬子尚幼,性情顽劣,怕是会惹夫人生气。” “呵呵!” 冷月皮笑肉不笑:“没事,我专职各种不服。” 福伯:“……” 这夫人是认准了自己的孩子了是吧? 难道是要用孩子来要挟自己? 这么一想,福伯心底顿时腾升起一阵浓烈的担忧和恐惧,再看看冷月的表情和反应,越想就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 果然,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了么? 自己该怎么办? 是改变初衷,为了保护妻子和孩子,放弃一切,全心全意的为夜九宸和冷月做事,还是…… 不! 不管怎样,他都要保护妻子和孩子,绝对不能让他们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想到这里,福伯突然眼神一定,也顾不得这里是酒楼的大厅,突然郑重其事的朝着冷月唤了一声。 “夫人。” 紧接着,福伯便站起身,表情无比郑重而又虔诚的想要屈膝跪在冷月的面前。 冷月早在福伯唤她那一声“夫人”的时候,就感觉到事情有点要不好。 福伯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在羌无生活了十年,多少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在这里给自己跪下,那可真是想要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所以,赶在福伯刚一站起来的时候,冷月就连忙冷冷的朝着福伯说道: “给我站那!” 猝不及防的话语,冰冷而又霸道的口吻,和那种强大的不容反驳抗拒的气势,让原本已经定下心意的福伯,真的就那么生生的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 冷月压低了声音:“坐下。” 福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就按照冷月发出的指令做了,等到坐下以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夫人,我……” “你咋想的?” 福伯:“???” “在这里跪我干什么玩应。” 福伯抿了抿唇,也冷不丁的反应过来。 “夫人请恕罪,我实在是因为太过焦急,所以才会言行有差,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冷月原本就有点懵逼,听闻了福伯的话,就更加云里雾里了。 说话说的好好的,福伯就一脸惊悚的要给自己下跪,现在又说太焦急了。 急啥? 啊! 知道了! 想到这里,冷月不禁淡淡的拿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唇边,恣意而又潇洒的抿了一口。 “既然你这么着急要把你儿子送来给我玩,那我就勉强同意了吧。” 说罢,冷月随即朝芜菁使了个眼神,芜菁立刻心领神会。 “属下明白了。” 芜菁领了命便站了起来,而冷月此时也已经有点乏了,起身也不说话,就那么径直的往二楼走。 福伯还坐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意识清醒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冷月的影子了? “福伯,走吧。” 福伯怔怔的:“去哪里?” “去你家把你儿子接来啊,刚刚夫人不是说了。” 这一下福伯彻底慌了,可是冷月如今已经回到二楼去了,他再追上去已然是不行了,可是要现在就把儿子接过来…… 福伯一脸愁容,奈何芜菁也没有再给他解释和想对策的机会,已然提步朝酒楼外走。 福伯既忐忑不安又无可奈何,最终也只好先跟着芜菁一起离开。 坐上马车前往市郊的路上,福伯的脸色始终没有缓和。 芜菁看在眼里,不由得缓缓开口说道:“从夫人抵达西凉那一刻起,我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这条命,就是夫人救得。 如果不是夫人,怕是这世间早就没有芜菁这个人了。” 福伯现在满脑子还是妻子和儿子,所以芜菁的话,他也只是听听,并没有那个心力去仔细分辨,芜菁话语之中的含义。 芜菁倒也难得的,没有在意福伯的状态,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所以夫人平时看起来,是一个冷漠、自我、而又不近人情的人。 但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要善良,比谁都要有数。 对于夫人来说,只要是她认定的人,那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动一根汗毛,动了,就得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芜菁突然转眸看向福伯:“所以你放心,夫人绝对不是会对一个小孩子如何的人。” 听到这里,福伯总算是理解了芜菁的意思。 他转过头,定定的看向芜菁,似乎是有些犹豫,又似乎是有些挣扎。 “芜菁,我……:” “夫人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处,大可以同她讲,” 芜菁阻止了福伯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福伯的事,她不会参与太多,冷月到底会做什么决定,她也不会提前跟福伯透漏。 因为一切,还要看福伯自己。 虽然现在,福伯还没有做出什么背叛夜九宸和冷月的事情,但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果是她,一定会毫不留情。 所以,现下她只是按照冷月的吩咐,去带福伯的儿子,其余的事,她管不着。 福伯当然理解了芜菁的意思,见芜菁已然不想要再多说的样子,也只好暂且作罢。 只是,他收回视线,垂着眸,眼底却有波涛汹涌在翻涌着。 他不是芜菁、也不是岳城、他早早离开大周、离开夜九宸,孤身一人来到这荒凉的羌无,为夜九宸支撑起了这羌无的地下暗网。 对夜九宸和其他影卫的音像,只停留在十年前。 冷月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很多人。 从前的夜九宸小小年纪就城府深沉,计谋了得,而且为人狠戾而又冷血无情,如今的夜九宸即便已经娶妻,但性子和刑事手段上又能好多少? 如果让夜九宸知道了自己有了二心,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马首是瞻的福伯,那么他还会顾念一场主仆情分么? 上位者,从来都不该拥有感情。 夜九宸是如此,那个冷月,福伯就更加不了解了。 他身为一个潜藏在他国的影卫细作,识人断人心思的本事,已经算是上乘了,可是打从见到冷月的第一面起,他就发现,他看不透冷月,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的时候,她看着你,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但好像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潜藏杀机。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如芜菁口中所说的那般么? 福伯不敢冒险,也不愿意冒险。 如今他的人生之中,除了妻子和孩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更加重要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儿子交到冷月的手上。 不管冷月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福伯不禁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朝着坐在身旁的芜菁看了一眼。 而芜菁此时正目不斜视,仿佛并没有察觉到福伯的异样一般。 马车,继续缓缓行驶着,前往郊外。 …… 另外一边,夜九宸带着岳城此时已经跟着小二穿过明亮而又精致的走廊,进入到了另外一番洞天之中。 来之前,夜九宸不是没有在心里想过,这里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地方。 但是亲眼看见,却也不得不暗自在心底里,为那个郑老板点个赞。 之前通往这里的走廊顶棚之上就镶嵌满了夜明珠,然而和这个大厅相比,那些夜明珠,就逊色不少了。 说是大厅,是因为一眼望去,简直如皇宫一般奢华庞大。 不管是大周的金銮殿,还是西凉的乾华殿,这里看起来,都丝毫不让人感觉到逊色。 大厅的墙壁上雕刻绘画着精美的浮雕和笔画,笔画的油彩鲜艳而又明亮,若是看的久了,都会让人生出一种心旌神往的迷幻之感。 照明所用,是一大片巨大的粉色晶石,那些晶石一块块的呈长方形的柱体,堆起在一起,却并不显得杂乱无章,反而有种别样的美。 柔和而又唯美的光线从那晶石上投射而下,落在人的身上,倒像是平添给人增加积分华贵之感。 今日的人似乎并不多,大厅内为了保护客人的舒适和私密,每一张桌子之间间隔的距离都不近,而且那些桌子都是采用的上好的黄花梨木。 其次,在四周,还有着一扇扇的小门。 夜九宸知道,那是给身份更加高贵一些的人准备的雅室。 “客官。” 夜九宸将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但是从始至终,脸上的神情都没有明显的变换。 就在这时,小二的声音在夜九宸的耳畔响了起来。 “您是想要自己玩一会,还是小的来给您做向导?” 夜九宸没有说话,倒是岳城,主动站了出来,朝着小二不辨情绪的说道:“我们主子自己看看就好。” 小二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那小的便退下了,客官想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带您离开。” 说罢,小二便顺着来时的路走了,而夜九宸一双如枭鹰般幽邃锐利的眼眸,却在大厅之内,开始搜寻起来。 第647章 金刀驸马 此时大厅内的客人,也都注意到了夜九宸。 来这里的,都是羌无非富即贵之人,彼此之间就算不是相熟,也都是认识的。 而且这里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陌生人。 夜九宸和岳城这样一幅生的不能再生的面孔突然间出现在这里,自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也会引起人们的警觉。 最主要的是,夜九宸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宛若睥睨苍生一般的强大气势,让人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是羌无的人,他们一定不会不认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新面孔,是别国的人, 别国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顿时让这些客人谨慎戒备起来,即便有郑老板的把关和保驾护航,但是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所拥有的财富,让他们都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 生怕有一点威胁到自己的因素存在。 所以,此刻他们看向夜九宸和岳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已经带上了敌意。 夜九宸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但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这大厅之中,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确切消息他已经有了,他要找的人,今日就在这间地下钱庄之中,不在大厅之内,那么就只能说明,在旁边的这些雅室之内了。 但这些雅室的私、密性极其的好,没有窗户或者其他可以窥探到里面情形的地方,雅室不多,也有六间,这里面的人都是在这羌无金钱和权势顶点的人,一间一间去找? 不现实,而且还容易得到相反的效果。 不找?等? 那可不行! 这个世间,除了冷月,能让他夜九宸肯花时间和精力等的人,还在冷月的肚子里没出世呢。 想着,夜九宸漆黑的眼眸不禁微微一眯。 …… 另外一边,皇宫之内。 算起来,这是冷霄第三次见蒲巴伢,第一次是因为他被人追杀,然后冷霄和梁浅一起救了他。第二次是蒲巴伢以冷家人的安危来威胁他,让他出使西凉。 然后就是这第三次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冷霄的心境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尤其是去过西凉,见过冷月和夜九宸,又一同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冷霄心底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惶惶不安,时刻担心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美梦的人了。 他要守护的人那么多,他要守护的东西也那么多,这些都成为了他心底不可撼动的力量。 当一个人真正的充满了力量,那么那种强大,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撼动的。 只可惜,现在的蒲巴伢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坐在正座之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冷霄,眼底的那种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毫不掩饰。 而如今的冷霄,在看见蒲巴伢的时候,也不似从前那般情绪外露了。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脊背修长而又挺拔,仿佛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浑然的正气,宛若苍松,无法弯折。 他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眼底的光也是,看向蒲巴伢,没有愤恨,没有猜忌,更加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察觉到这一点,蒲巴伢眉心不由得微微一皱。 “冷霄,见过大汗。” 蓦的,冷霄开口,朝着蒲巴伢行了一个礼,只是那礼节,却不是羌无的。 蒲巴伢见状,黑眸明显闪动了一下,但是情绪却没有表露的太过明显,只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朝着冷霄说道:“这次出使西凉,舟车劳顿,你辛苦了。” “呵!” 冷笑不动声色的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蒲巴伢的话。 “你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自然不一样了,不然还要像之前一样,做一回东郭先生,还是蛇?”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典型的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恩将仇报的故事,在蒲巴伢面前,冷霄并没有有所回避,就那么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而蒲巴伢在听闻了冷霄的话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恼怒,反而是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这是在怨恨我?” “说不怨恨,才是在骗你吧。” “你倒是诚实。” 冷霄没有说话,蒲巴伢也不恼,继续说道:“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义子了,便不用在称呼我为大汗,和固伦公主一样,叫我父汗便好。” “冷霄一不是羌无人,二尚有父亲和祖母在世,当时是为了大汗的安危,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帮助大汗度过难关而已。 既然大汗无事,那么这个义子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了。” 冷霄话语之中的疏离十分的明显,蒲巴伢闻声定定的看了冷霄一眼。 “不做义子,倒也无妨,不过这个父汗,你怕是要一直叫下去了。” 冷不防的,蒲巴伢突然说了一句让冷霄不解的话。 冷霄眉心微微一动,一双黑眸,审视而又探究一般的,直直的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 一直叫下去? 什么意思? 难道是梁浅? 一想到梁浅可能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被蒲巴伢算计利用,冷霄身上顿时弥漫出一阵冷意。 蒲巴伢自然也感受到了冷霄的异样,只是他还是和最初一样,淡然的,像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里一般,不急不慌,却又不容反驳的,声音铿锵,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我已经决定,将我的女儿固伦、公主许配给你,册封你为金刀驸马。” 什么? 冷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他对蒲巴伢的了解,绝对不会觉得,蒲巴伢这么做是真的看好了他这个人,想要将他招为女婿。 蒲巴伢这么做,一定是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这个人冷血无情,善猜疑又多疑,曾经在他嘴里那个十分疼爱,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相送的固伦、公主,如今竟然也可以拿来利用。 呵呵! 冷霄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 “大汗怕是忘了,冷霄是有妻室的人,而且当初若不是浅儿,我也不会救下大汗。” “有妻室又如何?” 蒲巴伢似乎对梁浅毫不在意。 “不说我们羌无,不管是西凉还是大周,男人不都是个个三妻四妾的么?皇帝尚有后宫佳丽三千,何况是平民。 况且在本汗的心中,早就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儿子看待了。 既然是皇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而且……” 说着,蒲巴伢突然放慢了语速,也放缓了声音,低低沉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威胁,又透着几分危险。 “固伦、公主是本汗最疼爱的女儿,是我羌无最尊贵无上之人,本汗肯将她许配给你,毫不在意你有妻室的事情,你难道,还想要推脱?” 冷霄正了正神色,不卑不亢,却又字字笃定,字字珠玑:“既然是大汗最心爱的女儿,那么冷霄就更加无法接受了。 因为冷霄在遇到浅儿的那一刻起就发誓,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只会疼她、爱她、护她一人,眼里,心里,再也不会装下其他的女子。 所以大汗的固伦、公主如此尊贵,大汗也不舍得将她交到我这样一个人手中吧?” “所以,你这是要拒绝本汗了?” “不是要,是已经拒绝了。” “那本汗要是不同意呢?” “呵呵!” 冷霄戏谑着笑了一声:“难道大汗还要强迫冷霄娶妻洞房不成?” “你……” 蒲巴伢是个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人,即便只见了三面,这个人的深藏不漏也是冷霄所了解的。 但是此刻,明显的,冷霄在蒲巴伢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愠怒。 当然,是真是假,还是别有用意,就另当别论了。 大殿内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幽冷而又诡异,压抑而又胶着,然而冷霄的脊背却依旧挺的笔直,脸色却依旧刚毅笃定。 蒲巴伢微微呼出一口气,“难道,你连冷家人的安危,都不在乎了?” “大汗不会对冷家人动手。” 听见冷霄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蒲巴伢的眼眸突然间一眯。 “哦?我为什么不会对冷家人动手?》” “因为大汗的目的从来不在我、不在梁浅、不在任何一个现在受你钳制软禁的冷家人,而是在我的妹妹和妹夫、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不是么?” 冷霄的话,蒲巴伢并没有反驳。 “相信大汗对月儿和九公子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两个人的手段和本事,大周和西凉都可以因为他们两个关系,改朝换代,另立新帝,大汗觉得,你的羌无,又有哪里比西凉和大周,更加的富庶强大,坚不可摧呢?” 冷霄突如其来的话,让蒲巴伢的脸色一沉,好似山洪将至,汹涌而又危险。 他可以忍受冷霄对他的拒绝和反驳,但却无法忍受,冷霄这样毫不顾忌的嘲笑和不屑于他,于他的羌无。 一瞬间,蒲巴伢只觉得整个人身体里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把火焰一般,瞬间熊熊燃烧,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 下一秒,他直接起身,大步朝着冷霄而来…… 第648章 也不过是多余 冷霄不是第一次同蒲巴伢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在蒲巴伢的身上感受到帝王之气,但是今日、现在、此刻,蒲巴伢就这么凛着一张脸,肃杀而又冷冽的朝着自己大步走来,冷霄还是忍不住心神为之一个震颤。 帝王,终究是帝王。 他们身上所带有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足以睥睨苍生的强大气势,在面对时,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忽视。 如果是以前,冷霄或许也不会完全的无动于衷。 可是现在的他,心中被梁浅、冷月、夜九宸、冷迟……所有的冷家人支持着,有了这股力量,他便仿佛能够和这世间的一切对抗。 所以,即便蒲巴伢带着山雨欲来的毁灭,冷霄却连眉心都没有动一下,依旧伫立在原地,脊背挺的笔直,宛若苍松。 冷霄这样的气势,也着实让蒲巴伢微微有些讶异。 要知道,他平日里虽然看起来还算是平和,但真正见过他发脾气的人,没有几个能够顶得住的。 所以一般时候,他不会发脾气。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对蒲巴伢来说,即便是发脾气,也要发在关键的时候。 譬如现在。 可是冷霄的反应让他有些失算了。 今日之前,蒲巴伢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冷霄,只是通过每次的见面判断。 蒲巴伢以为,冷霄只是一个重情重义,却缺乏敏锐头脑、难堪大任的人,但是此刻见到冷霄这般沉稳自若的样子,蒲巴伢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于冷霄的了解,并不够。 或者说,从一开始,冷霄就在自己面前隐藏了很多东西。 思忖间,蒲巴伢已经走到了冷霄的面前,他定住脚下的步子,眸光锐利也狠戾的盯着冷霄,一瞬不眨。 而冷霄,也毫不示弱的回看向蒲巴伢。 没有人说话,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剑拔弩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片刻,蒲巴伢低低开口,声音像是夹杂着尚未融化的冰块一般,透着寒凉,从冷霄的耳膜上擦过。 “你当真不愿意?” “谢大汗好意。” “哈哈……” 冷霄态度坚决,蒲巴伢却冷不防的大笑起来,冷霄见状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 见蒲巴伢突然改变了主意,冷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怎么走心的朝着蒲巴伢敷衍一礼,随即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等。” 蓦的,蒲巴伢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冷霄顿了顿:“大汗还有什么吩咐?” “你都不问问,我什么时候放了冷家人么?” 闻言,冷霄不由得意味深长一笑:“大汗不是原本,就没打算放过冷家人么,问了,也不过是多余。” 蒲巴伢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而冷霄见状,也不再逗留,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 芜菁和福伯抵达了福伯位于市郊的宅院。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福伯刚刚离去不久又回来了,不禁有些诧异。 下人忧心忡忡的迎上去,正想要询问,却见福伯身后紧跟着走下来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年纪看着不大,长相也算是漂亮,但就是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一点他家夫人温柔如水的样子都没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下人仿佛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再看福伯,眉心轻轻锁着,虽然极力的做出一副淡然无恙的神色,但下人还是能从福伯的身上感受到沉重和压抑。 这…… 下人迎了上去。 “老爷……” “嗯,夫人和少爷在么?” 福伯像是之前没有回来过的朝着下人询问着,下人虽然不是个什么聪明人,但也不傻,见福伯突然去而复返,又脸色凝重的带着一个来者不善的女人,就知道可能有麻烦了。 而且老爷明知道夫人和少爷是在宅子里,还这么问,应该是…… 想到这里,下人立刻做出一副之前没见过福伯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夫人和少爷出门了,这会儿子还没回来。” “出门了?” “是,老爷,要不我去找找?” “嗯,去吧,把少爷带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好的老爷。” 说完,下人就小跑着里开了。 而福伯则是转身面向芜菁:“拙荆和犬子现在不在家中,劳烦芜菁姑娘随我进去等一会吧。” 芜菁早在刚下马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福伯和下人之间的异样,而且福伯一问,下人就回答不在,怎么就这么巧? 最有可能的就是,福伯的妻子和儿子,此刻就在这栋宅院内。 人在宅子里,下人却说不在,无非就是福伯授意,而且福伯,这是想要违抗冷月的命令了。 想到这里,芜菁不禁冷冷一笑。 “好啊。” 她倒是要看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福伯打算玩什么花招。 说完,芜菁也不等福伯,直接就提步朝着宅子内走,福伯站在原地,看着芜菁的背影,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忧虑。 不是错觉。 刚刚在芜菁的那抹冷笑之中,他分明看见了洞察一切的不屑和讥嘲。 难道芜菁看出来了?》 就算是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可诧异可奇怪的,影卫都是从小被训练而成的,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每个人都有着缜密的心思和多种技能。 下人虽然已经尽力了,但人有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最能够出卖人的。 就比如刚刚他们一下马车,下人看见他的第一反应,脸上的错楞和疑惑,以及看见芜菁时的戒备和谨慎,都已经将他自己出卖了。 所以,芜菁此刻心中应该已经有个大概了, 但即便这样,又能怎么办? 福伯如今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妻子,为了孩子,就算是拼上自己的这条命,他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福伯神色一定,随即也提起步子,进入到了宅院内。 福伯的宅院并不大,很快便走到了正厅内,虽然芜菁是第一次来,但也没有花费什么时间和精力,便抵达了正厅之内。 福伯唤人端上了热茶。 “芜菁姑娘,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芜菁端起茶杯,假意要喝下,听闻了福伯的话,倒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去吧。” “嗯。” 说着,福伯就要离开,然而就在这时,芜菁的声音却冷不防的再一次响了起来。 “哎?福伯?” “芜菁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该不会你这一去,你妻子和孩子没回来不说,连你也不见踪影了吧,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可没法出去找你们呀。” 芜菁话里有话,福伯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福伯脸上努力维持出一番无恙的微笑:“芜菁姑娘说笑了。” 芜菁状若无意的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我是在说笑,福伯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呢,毕竟在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人,能够逃过主子和夫人的手掌心。” 说完一句,芜菁已然低下了眼眸,不再看福伯,而福伯脸上的笑意,却僵硬的十分明显。 芜菁这是在警告他。 福伯并不生芜菁的气,他们身为影卫,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一切要以主子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可是如今,他的二心想必已经有很多人察觉到了,可不管是夜九宸也好,冷月也好,或者是芜菁也好,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尤其是芜菁,即便是用警告的语气,福伯知道,他也是在念旧情。 不然的话,以芜菁的武功,福伯根本就不是对手,想要取他和他家人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芜菁没有这么做。 福伯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嚅嗫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更知道,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在他选择娶妻生子,在他选择安定的生活,而忘记自己是一名影卫,在他看见夜九宸和冷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抽身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可是他不敢说,也不敢祈求。 即便傅斯臣肯放他走,其他的影卫也不会。 而且如果他走了,那就代表着将夜九宸和整个影卫组织,都置于到了危险之中。 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想到这里,福伯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一定,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书房的方向小跑而去。 接近书房的时候,福伯果然听见儿子的读书声,依旧郎朗的响彻着。 远远的看着,福伯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但是他不能有丝毫的耽搁。 所以微微顿了一下,福伯立刻冲进书房。 书房内,福伯的妻子正坐在孩子的身边陪着读书,见到福伯突然闯进来,母子两个先是一愣,紧接着喜悦和欣喜之情,便溢了出来。 “父亲!” 儿子见到福伯,最先叫出了声,也顾不上读书了,直接朝着福伯冲了过来,冲进福伯的怀中。 福伯见状,也连忙将儿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老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妻子走过来,温婉的朝福伯说着,而福伯闻言连忙临期神色,郑重其事的压低了声音,朝着妻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快,现在带着恒儿,马上离开这里。” 第649章 你儿子,挺好玩的 福伯表情凝重,语气也十分的严肃,让妻子和儿子都不由得一愣。 “怎么了老爷,怎么突然要离开?” “来不及解释了,快,马上离开这里。” 说着,福伯便拉起儿子和妻子要往外走,妻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么多年跟在福伯的身边,也知道她所爱的人,并不是真的普通人。 而且她一直都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见福伯这么急切,妻子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那我去收拾一下……” “别收拾了,来不及了,现在就走,我已经安排好了。” 之前在门口的时候,下人说是去找福伯的妻子和孩子,其实就是去准备马车了。 这会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钱财,而且芜菁就在这栋宅子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现,他不能耽搁一秒,也不敢耽搁一秒。 所以说完这一句,福伯立刻抱起儿子,叫上妻子,就要往外走。 儿子被福伯这样的情绪所吓到了,不敢说话,妻子也抿着唇,乖乖的跟在福伯后面。 福伯特意绕开了正厅的位置,带着妻子和儿子来到后院,后门处,果然下人已经准备好马车等在那里。 福伯将儿子放下。 “带夫人和少爷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我知道了老爷,你放心吧,我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绝对会护着夫人和少爷的。” 福伯对这些下人都是就救命再造之恩的,所以他们对福伯也是肝胆相照。 此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下人心里清楚,一定是天大的麻烦,不然福伯这么疼爱妻子和孩子,又怎么忍心送他们离开。 “谢谢!” 福伯郑重的朝着下人点了点头,再次深深的朝着妻子和孩子看了一眼。 因为这一眼,或许就是最后一眼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敢说。 这十年的安宁生活,是他偷来的,原本就不应该属于他,如今,也是时候该回到原本的宿命之中了。 深深的凝望了妻子和孩子几眼,福伯突然心下一狠,一个转身就要离开,可是身后响起的妻子和儿子的声音,却让他的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就那么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夫君!” “父亲!” 妻子和孩子个子唤了一声,便齐齐的冲到了福伯的面前,孩子紧紧的抱住福伯的大腿,妻子则眼角擎着盈盈的泪珠,凝视着福伯。 “父亲,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和娘亲?” 孩子年纪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让他们突然离开,但他还是有种预感,预感着这一别,怕是永远都见不到父亲了。 所以,他要问,问清楚问明白,因为知道,父亲从来都不会骗他,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可他若是不说…… 妻子没有孩子那般单纯的心性,但是却有和孩子一样的预感。 她嫁给福伯的那天开始,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不贪生怕死,如果没有孩子,她会选择留下来,和福伯一起面对。 可是如今有恒儿。 “你放心,我会把恒儿,好好养大。” 妻子定定的说着,努力的忍着泪水,可是眼眶和鼻尖却还是通红。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上福伯的脸颊,一点一点,认真而又虔诚的摩挲着福伯的脸颊,像是要把他的样貌,牢牢的印在眼底,刻在心底。 福伯看着这样的妻子和孩子,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一样,钝痛不已。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离开,可是他必须狠下心。 顿了顿,福伯露出一抹微笑,垂头捧着孩子的脸颊,笑着说道:“你要听娘亲的话,爹很快就会来找你们。” 说完,福伯又看向妻子,喉结微微一动。 “好好活着。” 说完,福伯立刻拨开妻子和孩子,提起步子就往宅子内走。 妻子和孩子站在原地,却并没有动,只是直直的望着福伯的背影。 孩子躲进了妻子的怀中,母子两个紧紧的相拥着。 然而福伯走了两步,突然间就顿住了脚下的步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而又戒备的瞪着正前方。 刚刚没有注意,此刻福伯才发现,原来芜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站在后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个方向了。 福伯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所以,她看见了? 看见了多少?牛牛中文网 她预备拿自己和妻子孩子怎么办? 福伯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芜菁将妻子和孩子带走,所以他正打算着和芜菁缠斗,并且趁着这个空档,让下人带妻子和孩子离开。 只是,这个计划还没等实施,就被墙头传来的一道声音所打破了。 “你儿子,挺好玩的。” 那个声音,清冷、幽凉、宛若带着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之势,却又不带什么感情。 福伯僵硬的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有着倾世容颜的女子,坐在墙头。 冷月! 为什么,她也在这里?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客栈么? 而且,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福伯只觉得一股莫名强大的恐惧感,在脚底板腾升而起,瞬间蒸腾直头顶的百会穴,然后迅速蔓延至自己身体的四肢百骸。 那种冰冷彻骨的寒意,仿佛在一瞬间,就将他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芜菁是知道冷月来了的,只是不知道冷月居然还会蹲墙头? 以前蹲也就蹲了,但是姑奶奶啊,您是忘了您现在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么? 咱能多少有点作为一个孕妇的觉悟么? 想着,芜菁就想要扶额,但是却被胆战心惊所取代遮掩了。 芜菁看见冷月的一刹那,立刻就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的朝着冷月说道:“夫人您别动,属下这就上去接您下来。”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认真的想了想。 也是,这墙虽然不高,但好歹自己不会轻功,这么蹦下去,万一肚子里那个有意见,出来以后找自己算账咋办? 想着,冷月随即点了点头。 而得到了冷月的应允,芜菁也连忙松了一口气,快速的纵身一跃,就跃至冷月的身边,然后小心谨慎的将人带了下来。 福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其实自己应该让下人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冷月的出现就像是有着巨大的震慑力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而冷月稳稳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福伯和他的妻子和孩子。 妻子此时还紧紧的抱着孩子,孩子小小的一个人,抱着母亲的大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冷月。 孩子的心性是最单纯最善良的,他就那么望着冷月,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见到这个漂亮大姐姐之后,表情会那么惊恐,那么担忧。 明明,他觉得这个大姐姐不是什么坏人啊。 而福伯的妻子虽然也不认识冷月,但是却感受着福伯的感受,她能清楚的从福伯的身上感觉到那种恐惧和挫败。 所以,就是这个人么? 就是因为这个人,所以他们才要一家人分开? 就是这个人,要自己相公的性命么? 想到这里,妻子不禁朝着福伯望了一眼。 而此时,冷月已经挪动起了脚下的步子,朝着福伯的儿子走了过去。 刚刚落地的那一个瞬间,她看着福伯的儿子,就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站在老槐树下,跟她斗嘴,又说要她等着他长大,将来会来娶她的大宝。 大宝…… 那个孩子,如今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冷月亲手埋在的他的尸体。 那么小一个,却冰冷的,再也么有任何生气。 过了那么久,冷月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福伯的儿子,却在一瞬间就回忆起了大宝。 冷月也能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原来很思念那个臭小子。 所以,她朝着福伯的儿子走了过去。 然而冷月的动作却让福伯一下子回过了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挡在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身前,像是护住幼崽的猛兽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冷月。 看见福伯,冷月眼底浮现出一抹燥意。 我要看小孩子,谁要看你个大老爷们? 芜菁也因为福伯的行为感到有些不悦,立刻上前一步:“放肆!” 芜菁一声厉呵,让福伯眼底的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定睛看着冷月,下一秒,突然屈起双膝,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夫人!我自知我罪该万死,可是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主子和夫人要对我进行什么样的责罚,我都没有怨言。 还请夫人放过我妻子和孩子一马,我保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生活。 夫人!” 说着,福伯就朝冷月磕头,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在地上,实实在在。 而福伯的妻子见到福伯这番举动,也连忙牵着孩子,跪倒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 第650章 就这? 冷月一脸懵逼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福伯一家三口。 这是因为点啥? 自己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这怎么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跪在自己面前了? 懵逼归懵逼,但是身为大佬,坚决不能表现出来。 顿了顿,冷月绷着万年冰山一样的面瘫脸,冷冷的朝福伯一家人开口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夫人!” 听闻了冷月的话,福伯立刻开口,表情郑重凝重的,就像是马上要赶赴刑场一般。 “属下这条命是主子给的,如果没有主子,也就没有属下的现在。属下自知,余下的日子,都该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为主子和夫人做事。 属下不瞒夫人,这十年来,属下过着像是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无数次忘记自己还是一名影卫。 可是属下,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主子和夫人。 就算是主子和夫人来到羌无,属下曾经想过要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苟且偷生,但也绝对没有半分要背叛主子和夫人的想法。 属下自知属下这样的想法罪孽深重,不可原谅,所以属下愿意接受主子和夫人给的各种惩罚,就算是这条命,也可以舍弃不要。 属下如今只有一个请求。” 福伯说着,妻子在一旁已经泪流满面。 而福伯的儿子,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自己的爹爹如此忌惮、害怕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漂亮女人,还说什么生死之类的,也不由得开始感到恐惧。 他擎着一双懵懂而又天真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冷月,似乎在辨别,眼前这个漂亮的姐姐,是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属下的妻子和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夫人能够网开一面,饶恕他们,让他们离开。” 说着,福伯立刻匍匐下身体,将额头用力的抵在地面上,给冷月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夫人!” 福伯一番话说完,还没等冷月开口,福伯的妻子也忍不住开口朝着冷月祈求起来。 “小女子当年有幸得相公所救,才得以存活,虽然这十年来,我从不知他做的是什么,真实身份是什么,但我深知,这一天早晚会来。 请求夫人,不管相公会受到什么处罚,我都愿意同相公一起。 只请夫人,能够饶恕恒儿,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您了,夫人!” “娘子——” 福伯的夫人说完,也重重的朝着冷月磕起了头,福伯跪在一旁,看见自己的妻子竟然对自己如此情深义重,也忍不住眼眶发酸起来。 是他没用,是他不好。 是他奢求了原本不该有的东西,如今才会连累到妻子和孩子。 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夫人,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和属下的妻子、孩子都没有关系。” “不!夫人,是妾身的错,如果不是妾身,相公也不会生出这般不该有的心思。” “夫人……” “打住!” 冷月看着福伯夫妻两个一人一句的朝自己求情,总算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她有些郁闷。 自己看起来就是那么凶狠残暴的人么? 想着,冷月征询一般的朝着芜菁看了一眼,芜菁接收到了冷月的眼神询问,也明白过来了冷月的意思,无奈的朝着冷月撇了撇嘴。 冷月:“……” 连芜菁都这么认为的? 真让人郁闷! 想着,冷月随即崩了崩脸色,没好气的朝着福伯和福伯的妻子看了一眼。 “说完了?” 三个字,冷月说的一点情绪都没有,但是那张蒙着寒霜的脸,和透着凉意的脸,着实让两人心下再次狠狠一沉。 他们夫妻二人,今日看来是难以逃过这一劫难了。 但是没有关系。 他们夫妻二人生能同衾,死能同穴,便足够了。 想到此处,两人不由得深深对视了一眼。 而就在这时,跪在两人身边的小男孩,却冲着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漂亮姐姐,你要杀我的爹和娘么?” 小男孩稚嫩而又怯生生的声音,让冷月的心忍不住软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大宝。 而福伯夫妻俩见儿子说话,立刻心神一凛,刚想要开口,却见冷月朝着福伯的儿子伸出了手。 “你,过来!” 福伯的儿子定定的朝着冷月看了一眼,随即起身,便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福伯夫妻俩见到这副架势,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刚刚准备赴死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的惧怕,而此刻,看见冷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儿子身上,两个人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福伯夫妻俩都想要开口,却见芜菁先一步朝着两人摇了摇头。 夫妻两个见状,只能十指交握,紧紧相扣,给对方以鼓励和安慰。 冷月虽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小男孩。 小男孩走到了冷月面前,婴儿肥的脸,圆滚滚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冷月。 冷月:“你刚刚叫我什么?” “漂亮姐姐。” “嗯,有眼光,有前途。” 芜菁:“……” 福伯夫妻俩:“……” 他们刚还想,冷月会对他们的孩子说什么,谁成想,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夫妻俩不由得松了口气。 听冷月的口气,是不是,她没打算伤害他们的孩子? 不然,怎么会说出有前途这样的话。 但即便如此,夫妻俩也不敢轻易的掉以轻心,只能继续擎着两双大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冷月。 倒是冷月,继续朝着小男孩说道:“几岁了?” “七岁。” 小男孩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叫什么名字?” “恒儿。” “你觉得,姐姐是坏人么?” 恒儿摇了摇头,“不是,书上说,相由心生,姐姐这么漂亮,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恒儿一番话说的冷月心里那个美啊,心底的小人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看看!看看! 人家小孩子多么有眼光。 而福伯和妻子两个看见自己的儿子这么“会说话”,不由得也感到欣慰。 他们生怕儿子一个不小心,说话得罪了冷月。 冷月顿了顿,朝着恒儿再次伸出了手:“来。” 恒儿也很听话,直接就将手放在了冷月的掌心之上:“姐姐。” 冷月拉着恒儿,抬头看了一眼福伯夫妻俩:“你们起来吧。” 福伯和妻子略微有些讶异,他们刚刚一直盯着冷月,但却发现,看不透冷月的心思。 这个女人的眼睛就像是古井一般,深沉,而又神秘,却又让人本能的心生恐惧。 但是冷月让她们二人起来,两人又不敢忤逆,只好谢过了冷月,慢慢的站了起来。 冷月朝恒儿说道:“去过你爹的酒楼么?” 恒儿摇了摇头:“爹爹不让我去。” 冷月琢磨了一下:“也是,那个地方,你和你娘还是不要去的好。” 说完,冷月稍微停顿了一下:“走,姐姐带你玩去。” “真的么?” “姐姐像说假话的人么?” “不像!” “那还等什么,走啊。” 说着,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拉着恒儿转身就走。 身后留着福伯夫妻俩、还有福伯家的下人以及芜菁,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又不敢置信的望着冷月和恒儿的背影。 所以,就这样? 没了? 冷月居然牵着孩子玩去了,那福伯夫妻俩咋处理? 福伯和妻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又一起看向芜菁。 芜菁此时却已经准备跟上冷月,只是还没等迈动脚下的步子,就被福伯叫住。 “芜菁姑娘!” 芜菁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福伯夫妻俩:“我说过,夫人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说完,也不给福伯夫妻俩说再多话的机会,便转身去追冷月。 福伯抿了抿唇,看着冷月和恒儿越走越远的背影,也提步准备跟上去。 而妻子这个时候对冷月的想法却有所转变。 “相公,我觉得夫人,不会伤害我们。” “你懂什么?” 相比较妻子的乐观,福伯更加知道,身为影卫,还有夜九宸他们所在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所以,他不会因为冷月暂时对恒儿的态度,就放松警惕和戒心。 恒儿和妻子一日在羌无,他们一家人的危险,就一日没有解除。 只是这些事情,他不会告诉妻子。 说完一句,伯父便吩咐了下人回庄子内等着,自己则跟上了冷月。 原本福伯想让妻子也回庄子里等着的,但是妻子说什么都不肯,无奈之下,福伯也只好带上妻子。 …… 另外一边。 地下钱庄内。 岳城正在和人打斗着,对方虽然有两个人,但是岳城却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之前还一派和谐华贵的钱庄,此刻已经变得人仰马翻。 而夜九宸,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的坐在一旁,姿势恣意而又潇洒,嘴角微微上扬着,像是在欣赏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至于其他人,早就围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突然进来,又大闹的陌生人。 第651章 还好不是好色之人 夜九宸就那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恣意的抬起,右手的手肘拄在膝盖上,身子向后倾着,另外一只手端着酒壶,时不时的往唇边送上一口。 一张棱角分明而又绝美如妖孽的脸庞,始终挂着邪魅不羁的笑意。 只是一双眼,却宛若枭鹰一般,深邃而又锐利的,朝着一间雅阁的门盯着。 刚刚他特意吩咐岳城在这里闹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雅阁中的客人,也一个个的跑了出来,只有一间雅阁,从头到尾,门都紧紧的关闭着。 夜九宸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而且,他就不相信,那里的人会一直这么沉得住气。 就算真的沉得住,也会有人沉不住。 “怎么回事?住手!都住手!” 蓦的,地下钱庄内响起一个满是怒气和威严的声音,人仰马翻的地下钱庄内,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岳城和那两个动手的人,各自跳出战圈。 岳城回到夜九宸的身边,脸上却平静的很,而另外那两个人却是一脸怒气。 见到众人都平静了下来,刚刚说话的人这才走到场地中央。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老板。 只是郑老板控制住了情况之后,并没有急着询问情况,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一脸严肃的跑到那间一直关闭着的雅阁门前。 即便没有人,即便隔着一扇门,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但是郑老板仍旧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而又态度恭敬的朝着门内的人轻声询问着: “没有惊扰到您吧?” 里面安静了两秒,随后便传出来一个声音。 “主子让他进来。” 郑老板闻声,不由得一怔,随即立刻转头朝着夜九宸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岳城也朝夜九宸看了一眼。 夜九宸却依旧保持着之前那种斜肆而又神秘的笑颜,面对这样的情形,既没有任何的慌乱,也没有任何的疑惑,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一般。 郑老板略微犹豫了一下。 “是!” 说罢,便起身朝夜九宸走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郑老板看向夜九宸的目光,比之前明显多了几分探究和谨慎。 “里面那位贵人,要你进去。” 夜九宸挑了挑眉。 “好!” 说完,便收起姿势,朝那间雅阁走去。 岳城也跟在身后。 这个时候,整个地下钱庄的人,看向夜九宸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就连之前那两个和岳城打起来的人,再看夜九宸和岳城,都已经没有怒气了,有的,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郑老板顿了顿,突然朝着夜九宸和岳城的背影开口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顿住脚下的步子,转过头,朝着郑老板意味深长一笑:“不是跟郑老板说过了么,我是个商人。” 商人? 如果是一开始,郑老板或许有几分相信,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说夜九宸是商人,郑老板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相信了。 他开地下钱庄这么多年,来到这里的人,除了给他几分面子,当然也是给那位几分面子。 只要有那位在,从来没有任何人感闹事。 可是今天,夜九宸第一天带着人来,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且在听到那位要见他的时候,不但没有丝毫的惊恐慌乱,反而镇定自若。 郑老板几乎可以肯定了。 夜九宸,就是冲着那位来的。 所以,这个夜九宸,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商人! 他到底是谁? 目的是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他现在是弄不清楚了。 那位开了口,他自然不敢耽搁太多时间,夜九宸不给真正的答案,他也只能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夜九宸岳城,走进那间雅阁。 身旁的小二见夜九宸带着岳城已经进去了,不由得朝着郑老板小声询问了一句。 “老板,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爱我电子书 郑老板一脸阴沉:“还能怎么办?马上给各位赔礼,然后安抚好送出去!” 小二撇了撇嘴,连忙应是。 另外一边,夜九宸一走进雅阁,就发现这里和外面,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进入地下钱庄的走廊通道内,镶嵌满了夜明珠用来照明,外面的大厅照明,用的是晶石,而这里用的,却是一颗无比罕见的,巨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足足有一个西瓜那么大,通体莹润雪白,散发着的却是明黄色的温暖光芒,不但不让人觉得刺眼,反而让人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整个雅阁内用的都是黄花梨木雕刻制作而成的桌椅,雕刻的工艺大多采取镂空。 在外面,这种工艺和材质的工艺品,一小件都是难得一见的,而这里,却全都是。 而最精美的一张雕花大椅上,被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纱幔,配上夜明珠如梦似幻一般的光芒,和雅阁内淡雅的熏香,简直让人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夜九宸微微凝了凝神,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男人站在纱幔外,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面容虽然清隽,但却有一道赫然明显的疤,从额头一直斜斜的贯穿至另外一边的下颚,让一张原本俊美无比的脸,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男人一脸幽冷不屑的望着夜九宸和岳城,似乎对面前的两个人,丝毫不放在心上。 同样的,夜九宸也并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 虽然这个人一看就武功高强不已,就算是岳城,都不一定能够在这人手上过下十招,但却并不代表,他也不是此人对手。 而且,他今日来,也不是冲这个男人来的。 微微移转目光,夜九宸看向了纱幔之中的人。 纱幔之中,坐在黄花梨木雕花大椅上的明显是个女子,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和纱幔,但是这人的身形还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性别。 而且从夜九宸这个角度看过去,女子身上的穿着很是简单,也没有带什么华丽过分的装饰,但是身上就是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而且夜九宸知道,自己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空气,有些安静。 安静的让人目眩神迷,又心神震颤。 饶是岳城已经跟在夜九宸身边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场面,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剑。 倒是夜九宸,仿佛丝毫没受到影响。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夜九宸突然唇角一勾,意味深长一笑,朝着纱幔之中的女人,煞有其事的躬了躬身。 “见过嘉木长公主!” 夜九宸一句话说完,纱幔内的人并没有动,倒是纱幔外的那个男人,之前原本还平静的神色,却突然双眸一撑,神情一冷,纵身就要朝着夜九宸和岳城袭击而来。 还是纱幔之中的人及时开口,阻止了他。 “洪尧!” 嘉木公主的声音从纱幔之中传出,虽然声音不大,而且女子的声音本就带着些温柔,但却让纱幔外的男人立刻收回所有的架势,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 被称作洪尧的男人像是野兽在面对敌人一般,凶狠的瞪着夜九宸和岳城。 夜九宸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赏给他,而是依旧不为所动的盯着纱幔之中的身影。 “大周国的九皇子,西凉国的寰王殿下,夜九宸,没想到,你竟然找到了这里。” 嘉木长公主突然开口,丝毫没有任何的迂回转弯,一针见血,直截了当的就道出了夜九宸的身份。 而对此,夜九宸也不觉得意外。 他原本就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传闻羌无的嘉木长公主聪慧无双,世间仅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长公主。” “呵!”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嘉木长公主突然意味深长一笑,随即在纱幔之中,慢慢站起身。 一旁的洪尧见状,连忙上前,帮嘉木长公主将纱幔拉开,随即,嘉木长公主的样貌,便赫然出现在了夜九宸和岳城的面前。 传闻嘉木长公主今年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一般,保养的极为年轻,肌肤莹润如水,白皙剔透,双眸澄澈明亮,身子绰约,打扮却简约。 一看,便是一个大美人。 只是,在夜九宸的眼中,这世间除了冷月,再也没有其他的女子能入了他的眼。 倒是嘉木长公主,虽然一直知道夜九宸,但是今日见到,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怔楞了一下。 她身在这个位置,自然也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男子女子都有,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样貌,在她眼中早已是家常便饭。 但是今日一见夜九宸这般妖媚绝美、让人窒息的样貌,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个怔楞。 顿了顿,嘉木长公主突然意味深长一笑。 一边笑,一边走到夜九宸面前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而洪尧,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见嘉木长公主坐了下来,便站在她身后,冷冷的盯着夜九宸和岳城。 “好在本公主不是个好色之人,不然本公主就算是倾尽天下,也定要将夜公子,收之裙下。” 第652章 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嘉木公主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的虎狼之词,着实让岳城有些意外。 夜九宸还算好,原本来之前,他就已经从潜伏在羌无的影卫那里了解到了嘉木公主的情况,也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不管嘉木公主说什么,他都有准备。 最主要的是,每天和冷月生活在一起,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这点小场面,简直是毛毛。 所以,听闻了嘉木长公主的话,夜九宸只是没什么情绪的淡然一笑。 “如果长公主是好色之人,怕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嘉木长公主了。” 夜九宸的话让嘉木长公主美眸微微一眯,随即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盏。 那是之前她用的,所以并没有戒备。 一旁的洪尧见状,立刻上前给嘉木长公主斟了一杯酒,嘉木长公主随即拿起,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夜公子可知道,我的那个弟弟,可是一直在找你。” “知道。” “既然如此,你还敢来找本公主?” “敢不敢的,我不是来了么?” “你就不怕,我将你抓住?” “长公主会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针锋相对,但实则却是暗潮汹涌。 两人的面色之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是两人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方,像是生怕一个离开,便会错过对方一个细微的表情。 微微沉默了片刻,嘉木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本公主一向不喜欢拐外抹角,本公主会不会,还要看夜公子值不值。” 夜九宸依旧保持着笑意,随即转眸,朝着身旁的岳城使了个眼色。 岳城心领神会,立刻从胸口掏出一个牌子一样的东西,走上前想要递给嘉木长公主,不想刚走了两步,就被站在嘉木长公主身后的洪尧突然走过来拦住。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彼此间的对峙倒是丝毫不掩饰。 岳城也没在意,将手中的牌子递送到了洪尧面前。 洪尧看了一眼接过,这才转身走回到了嘉木长公主身边。 嘉木长公主接过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将那块牌子放到了桌面之上。 “夜公子觉得,这东西,本公主会感兴趣?” “如果只有这个,我自然不会来见公主。” 说着,夜九宸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长公主虽然身为女子,但却是巾帼枭雄一样的人物,整个羌无的大汗虽然是你的弟弟蒲巴伢,但是这羌无的所有财力都握在长公主的手中。 而且,就连羌无最大的信息间谍机构管事之人,也是长公主的亲信。 这样一位巾帼枭雄的女子,想来,不只是想要做一个公主这么简单吧。” 夜九宸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嘉木长公主,但从始至终,嘉木长公主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反而是沉稳而又冷静的听着夜九宸这番别有意味的试探话语。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两点。 要么,就是夜九宸说的,都是嘉木长公主不感兴趣的,要么,就是她内心足够强大冷静。 当然,夜九宸很清楚,嘉木长公主,属于后者。 所以,他不急不慌,不骄不躁的慢慢说着。 “只是我很奇怪,如果长公主想要登上汗位,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将羌无的命脉机构握在手中,却从来不对这个汗位采取什么措施。 所以我就在想,长公主感兴趣的,或许不是什么位置。 而是……” 说着,夜九宸突然停顿了下来,擎着一双宛若枭鹰一般幽邃锐利的眼,直直的朝着嘉木长公主望了过去。 那双眼,仿佛带着穿透力一般,就那样从嘉木长公主的身体上望了过去,望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一时间,竟然让嘉木长公主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她不是不知道这世间有夜九宸这么一个人,她的弟弟蒲巴伢那么在意的两个人,她又怎么会不了解? 或者可以说,她了解到的夜九宸和冷月,要比蒲巴伢透彻的多。 但饶是如此,此刻突然被夜九宸用这般带着穿透力的目光看过来,嘉木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心神一个微微一个震颤,手指也不由得用力捏了捏紧。 夜九宸将嘉木长公主这些细微的动作和反应,全都一丝不落的收进了眼底。 下一秒,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打磨的砂纸一般,粗粗砺砺,一点一点的刮着嘉木站公主的耳膜说道:“人!” 嘉木站公主的眸光明显闪动了一下,而一旁的洪尧,已然按捺不住的双目猩红起来,满眼都带着杀气。 这一次,他没有管嘉木长公主的命令,立刻抽出藏在袖口的短刀,直接朝着夜九宸就刺了过去。 岳城也一直保持着戒备的状态,所以此刻,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他甚至都没等看清洪尧的招式,便立刻抽出腰间的佩剑,挡在了夜九宸的面前。 洪尧的短刀刀尖直直的朝着夜九宸袭击而去,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几乎让人无法反应。 夜九宸却坐在椅子上,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洪尧的短刀朝着自己逼近。 就在刀尖快要袭击到眼前,几乎下一秒就能刺穿夜九宸眼睛的那一刻,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兵刃相接的清脆声。 “铛——” 岳城的佩剑和洪尧的短刀相交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洪尧虽然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岳城并不是对手,但是在保护夜九宸这件事上,岳城没有丝毫的懈怠,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所以在兵刃相接的那一刻,洪尧也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他握着短刀的整只手都开始发麻。 同样发麻的,还有岳城握着佩剑的那只手。 两个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各自握着兵刃虽然都在微微颤抖,却没有松开。 洪尧冷冷的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却发现他嘴角依旧噙着盈盈的笑意,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仿佛刚刚生死命悬一线的人,并不是他。 这份沉稳和镇定,倒是让洪尧有些刮目相看。 但那又如何? 敢对长公主不敬的、猜测长公主心意的人,他洪尧,都不会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洪尧收回目光,看向岳城。 “你功夫不错。” “你也不错。” 岳城倒也没客气。 “但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打过才知道。” 两个人各自说着,仿佛并没有将身旁两个主子放在眼里。 听闻了岳城的话,洪尧不禁冷冷一笑。 “自不量力,我这把短刀下死去的高手不计其数,当然也不差你一个,你若是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是么?” 岳城心里清楚,刚刚一交手,他便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但是夜九宸在这里,这个洪尧刚刚竟然敢直接拿着刀对准夜九宸,那么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所以,即便是死,他也要和这个洪尧拼上一拼。 想到此处,岳城不禁用力握了握手上的佩剑。 洪尧见到这副架势,不禁再次轻蔑一笑,似乎是在笑岳城的不自量力。 而这个时候,夜九宸也终于缓缓再次开口。 “岳城,退下。” “主子!” “长公主在此。” 五个字,倒是让洪尧不好出手了。 毕竟,长公主还没有发布命令,他便自作主张的对夜九宸出手。 所以,听闻了夜九宸话,洪尧立刻心神一凛,朝着坐在一旁的嘉木长公主看了一眼。 而嘉木长公主之前一直在观察夜九宸,当她发现这个男人,比她了解到的、想象中的更加深不可测的时候,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个男人聪慧过人,城府颇深,来到羌无好几日了,如果不是他主动露面,蒲巴伢都没有找到。 而且嘉木长公主一直没有说,其实这几日,她也在暗中派人搜查冷月和夜九宸的消息。 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而已。 所以此刻,她不禁想,如果是眼前这个人,或许可以呢? 所有人都不懂她,所有人都帮不了她,她那份天理不容的心思,只能潜藏在暗处,等待着,等待着。 可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么多年,她从未嫁人,就是因为心底还潜藏着那么一份期望。 如果是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可以让她,梦想成真呢? 嘉木长公主知道自己这个想法都有多么的大胆,多么的不切实际,可越是大胆,越是不切实际,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就像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来潜藏在心底的那份龌龊的心思。 “洪尧!” 蓦的,嘉木长公主开口,再次将洪尧唤住。 而嘉木长公主一开口,洪尧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是刚刚夜九宸对嘉木长公主的态度和说的话、做的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他抿着唇,愤怒的狠狠瞪了夜九宸一眼,顿了顿,这才收回短刀,退回到嘉木长公主身后。 夜九宸漆黑的眼眸,见到这副架势,立刻就半眯了起来。 第653章 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雅阁内的气氛安静,却又仿佛又暗潮汹涌。 就好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寂静无波,实则海面下,早已波涛浩瀚。 嘉木长公主盯着夜九宸静静的看了几秒钟,随即亲自倒了一杯酒,朝着夜九宸就举了过来。 “你的聪明、胆色,本公主很喜欢。” 面对嘉木长公主的夸奖,夜九宸棱角分明而又绝美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依旧维持着之前一般唇角微勾的淡淡笑意,顺势抬起手,想要将嘉木长公主手中那杯酒接过来。 然而嘉木长公主见状却收了收手,闪躲开了夜九宸。 夜九宸眉心微微一挑,倒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嘉木长公主,擎着一双美艳无双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夜九宸,只是那双眼眸之中,没有情欲,也没有她之前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欣赏,有的,只是锋利的警告。 “但再聪明、再有胆色的人,也有无用的时候,而对本公主来说,除了有用,其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所以夜公子,你会成为对本宫有用的人么?” 嘉木长公主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试探,夜九宸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了,他抬手一把捞过嘉木长公主手中的酒杯,递送到自己的唇边,轻轻晃动把玩着,却并不急着喝下。 “相比较有用这个词,我更喜欢合作。” “呵!” 嘉木长公主冷笑一声,随即站起身,提步往门口走。 一旁的洪尧见状,也连忙跟上。 只不过,在走到夜九宸身边的时候,嘉木长公主又再次停了下来。 站在夜九宸的身侧,嘉木长公主却目视前方,用不大不小,不咸不淡的声音,淡淡说道:“想要跟本公主合作,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一次说完,嘉木长公主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再次提起脚下的步子,快速的便走出了雅阁。 雅阁内,很快便只剩下了夜九宸和岳城两个人。 夜九宸坐在原位,手中依旧把玩着那只盛满了酒的酒杯。 岳城站在一旁,略微有些担心。 “主子,这个嘉木长公主,会不会……” “当然不会!” 岳城想要问的,是嘉木长公主会不会将他们的事情,告诉给蒲巴伢。 虽然有夜九宸和冷月在,不一定要惧怕蒲巴伢什么,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到露面和蒲巴伢正面对立的时候,所以一直以来,夜九宸他们才在暗中行事。 而今天嘉木长公主却并没有松口,这样一来,她便成了一个潜藏的危险。 所以岳城担心,他们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出去,毕竟现在一旦被蒲巴伢知晓了他们的行踪,那么有很多事情,他们做起来就不方便了。 可是岳城一句话询问完,夜九宸却连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会! 夜九宸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酒杯里的酒,纹丝未动。 夜九宸站起身:“原本这个嘉木长公主,就不似华章那般,所以我也没打算今日来便能将其说服。但人总归有弱点,华章喜欢钱,嘉木长公主喜欢人,既然如此,我们就针对他们的弱点、他们想要的东西下手。”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岳城立刻明白了过来。 “主子英明。” 夜九宸闻言却是深深叹了口气:“好了,我们该去解决另外一个人了,” 另外一个人? 岳城有点懵逼。 他们今日的计划里,不是只有华章和嘉木长公主两个人么? 什么时候有的第三个人? 而且现在外面天色也开始渐渐晚了,主子难道不需要回去陪夫人了么? 岳城正迷糊着,就见夜九宸已经走到了门口,抬起手,慢慢悠悠的,一点一点将面前雅阁的门打开。 而打开的一瞬间,岳城才看见,原来雅阁外,此刻正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这家地下钱庄的郑老板,郑老板冷着一张脸,紧紧蹙着眉心,黑眸亦是同样的不客气,而他的身后,此刻正跟着几个面容陌生的男人、 那几个男人,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所以,这是…… 岳城正欲要抽出佩剑护在夜九宸的面前,却听夜九宸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悠悠然响起:“郑老板这么惧怕在下么?” 面对夜九宸的揶揄,郑老板似乎也不在意。 “你到底是谁?” 郑老板直直的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句,询问的,还是之前他询问过的问题。 因为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让郑老板在心里确信着,夜九宸,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虽然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尚还没有带回来结果,但是有些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已经不需要确认了。 毕竟,赶在他这里闹事,还能够安然无恙,并且被嘉木长公主单独叫去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之人。 只是,这个人是敌是友,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还有待考证确认。 也正是因为如此,郑老板遣散了所有的客人,并且带着人,专门守在这里,为的,就是要弄清楚。 夜九宸也看出来了,这个郑老板闹出这副架势,估计今日自己要是不给他一个答案,怕是不能好好的走出去了。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微微笑了笑。 看着夜九宸脸上那带着魅惑力一般的笑意,郑老板眉心的郁结更深了。 他笑什么。 然而下一秒,夜九宸却猛地抬起头,回看向郑老板。 那双眼里,像是蕴含着一个巨大的深渊一般,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人拉扯进去,拉扯进深渊最深的黑暗之中,再也无法逃离。 郑老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刚刚面对夜九宸这样的目光,心底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个男人…… 到底什么来头? 姓夜……难道…… 郑老板脑子里冷不防的窜出一个答案,一双眼,也瞬间不可思议的撑了起来。 他这里虽然是地下钱庄,但因为接待的客人都是这羌无之内非富即贵的人,所以有些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即便是一些隐秘的,没有传出的密旨。 就比如,羌无的大汗蒲巴伢,近日来一直在找的一对夫妻。 其中一个,便是大周国的九皇子,更是西凉的寰王,刚好也姓夜! 看见郑老板的表情变化和反应,夜九宸心中便已然了然。 顿了顿,夜九宸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郑老板心中已然有答案了。” 听夜九宸这么说,郑老板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测了。 郑老板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因为惧怕夜九宸,而是他所在的这个地下钱庄…… “我可以走了么?” 夜九宸这句简直问的多余。 当然可以走! 毕竟,这地下钱庄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便是嘉木长公主,连嘉木长公主都没有留的人,他一个小小的老板,怎么留? 只是…… 郑老板一时间犯了难,大脑也在飞速的旋转着。 最终,郑老板还是做下了决定,收起了脸上所有的阴郁和戒备,朝着夜九宸礼貌而又客气的一笑,随即躬身便向夜九宸行了一个礼。 “夜公子,郑某多有得罪,现在便送夜公子离开。” 夜九宸也回以一礼。 “那便,多谢郑老板了。” 两人说完,郑老板亲自带人送夜九宸和岳城离开,虽然这条路他们之前走过,但是回去的时候夜九宸和岳城都发现,之前的那些奇门遁甲设置的机关,仿佛都变换了。 看来这个郑老板,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谨慎。 只是,刚刚在和郑老板对峙的时候,夜九宸从郑老板的眼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能直接问出来,或者立刻便有答案,索性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等到夜九宸和岳城上了马车,缓缓离开的时候,郑老板一直站在书局的门口,目送着。 直到看不见夜九宸马车的影子,郑老板才立刻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郑重而又严肃的朝身后的人吩咐道:“快,立刻把这个消息告知给蓝大人。” “是!” 马车内,夜九宸也没有了之前带着笑意的模样,而是凝着眉,凛着眸,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岳城见状,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主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夜九宸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蓦的,夜九宸眸光一冷。 “糟了!” 岳城还没等闹明白夜九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看见夜九宸突然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跃下。 岳城连忙跟上,跟着夜九宸用轻功一起朝着客栈的方向快速飞奔而去。 岳城心中疑惑。 他跟在夜九宸身边多年,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从未见过夜九宸如此。 当然,除了当初冷月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而且刚刚夜九宸说糟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 “福伯的酒楼已经暴露了,我们必须马上转移。” 夜九宸也没有给过多的解释,只是快速的说了一句。 而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岳城一颗心也立刻悬了起来。 福伯的酒楼,居然暴露了? 第654章 和她一起,你愿意么 冷月带着恒儿去了郊外玩了整整一天,恒儿简直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 从出生到现在,虽然父亲和母亲一直都对他疼爱有加,但是恒儿却能感觉出来,父母亲似乎在刻意的让他和别人保持距离。 他们不送他去私塾,反而是请了先生来家里单独教导。 他们不让他和其他的小孩子一起玩,只让他在宅子里玩。 甚至于,连让他出门的时间都很少。 恒儿活到七岁,印象中能出门的时间,两只手便数的过来。 孩子的心性是最单纯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亲要这么对他,但是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恐惧。 今天冷月的突然出现,又带着一顿疯,恒儿觉得,这一日简直是自己这七年里过的最开心的一天。 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的光亮。 天色渐渐暗了,冷月拉着恒儿坐在湖边。 “喂!” 冷月绷着一张面瘫脸,冷冷的朝着恒儿问道:“你好像挺开心。” “嗯。!” 恒儿脆生生的回答着:“恒儿今天过的最开心。” 冷月心底的小人撇了撇嘴:“不就是出来玩么,至于么?” “姐姐你不知道,以前我爹娘都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和人接触,所以我从来没这样过……” 恒儿说着,便垂下了头。 而冷月听闻了恒儿的话,又看见他此时的样子,一联想,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福伯和妻子,应该是一直保护着恒儿。 哎! 这不是苦了孩子了么? 没有什么,比压抑天性更加残忍的了。 想着,冷月不禁回头朝着一直跟在身后的福伯和福伯的妻子瞪了一眼。 冷月带着恒儿耍了一天,福伯和妻子便跟在后面跟了一日,两个人的心也从一开始的担忧不已、忐忑不安,到后来的疑惑不解,再到现在的几乎可以算是完全放下了心。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印象中,福伯觉得冷月在看任何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眼底是没有光亮的,也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和恒儿在一起的时候,福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总是能看见冷月眼底的光和笑意。 所以,冷月应该是真心的喜欢恒儿。 之前所说的,让他把恒儿带过来给她玩,应该也就是字面上的含义。 倒是他多想了。 此刻,面对冷月这样冰冷的目光,福伯连忙上前。 “夫人,我……” “你怎么教育孩子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我想说的是,有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可能都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一番话,冷月说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就和福伯以往听到见到的冷月一样,淡漠而又冰冷。 可是不得不说,冷月这样的一番话,却让福伯猛地一下子,醍醐灌顶般。 是啊! 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冷月突然的出现,如果真的要对他的妻子和孩子下手,福伯试问,自己根本无法护住妻子和孩子周全。 所以之前所有的保护,在真正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或许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样一来,倒不如像冷月说的,让孩子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这样就算有一天自己和妻子都不在了,他们的恒儿,也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 “夫人教训的是,可是恒儿如今才只有七岁……” “芜菁!” 冷月没听完福伯的话,不是因为没有礼貌,而是对于废话,她一向都没有什么耐心听。 况且,她凭什么要有礼貌? 她有礼貌就要浪费时间,时间不值钱么? 用来吃饭睡觉打妖孽什么的,他不香么? 站在一旁的芜菁冷不防的被叫到,连忙上前一步。 “夫人,” “你七岁的时候在干嘛?” “回夫人的话,奴婢七岁的时候,已经在影卫组织受训两年了。” 冷月没说话,而是给了福伯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人家芜菁一个女孩子,七岁的时候已经在影卫受训两年了,你家儿子都七岁了,还被你当做花朵一般养在温室里,不让风吹不让雨淋的。 好好的孩子都养废了。 福伯自然明白冷月的含义,他也知道,自己应该狠下心来。 只是,每每看见恒儿,他便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但今日冷月的出现,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一记警钟,在他的头顶一下一下的敲响着。 他确实,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夫人教训的是,福伯明白了。” “嗯。” 冷月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恒儿的小脑瓜,看着眼前这张和大宝如出一辙的脸,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站起身。书包 “我可以放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离开这里,但是你,因为不是我的人,所以我不能说了算。 至于影卫有什么规矩,夜九宸会怎么处置你,想必你心里比我还要清楚。 我从来都不近人情,你们任何人跪我,都不会让我产生一丁点的改变。 所以,你们的那些祈求和磕头,就省了吧。 人各有命。” 就像她,好好的睡一觉就莫名其妙的穿越过来,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在和这个世界,这个狗艹的命运抗争着,但却也不得不接受,她如今已经是冷月,无法回去的这个事实。 所以福伯他们也是。 他是影卫,就要接受属于影卫的命运。 但是妻子和孩子是无罪的,冷月现在也是要当娘的人了,自然会放过他们的。 其他的,她不能做主,也无法做主。 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之人太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那份责任。 逃避到最后,只会换的一无所有。 所以福伯必须去面对他应该面对的一切。 说完这一句,冷月便叫上芜菁,上了马车准备离开,福伯和妻子还有恒儿一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冷月。 福伯眼底有水光在闪动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逃脱、 他是影卫,一日是影卫,终身是影卫。 他原本不应该娶妻生子,也不该忘记自己的使命,是他的错。 可是既然错已经铸成了,就像冷月说的,他就要去面对。 冷月可以放过妻子和孩子,是福伯完全没有想到的,也是他打从心底里感激的。 所以如今,他已经不敢再期望更多。 想到此处,福伯不禁转身,用力的攥住了妻子的双手。 妻子此时也已经完全明白了。 从跟在福伯身边的那一日开始,她便懂。 “娘子……” “相公,什么都不用说了,妾身都明白。” “对不起,以后,不能陪你了。” 妻子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她只能低下头,尽量不让福伯看见自己的泪水。 “你已经陪了我很久了,你一直说,这十年是你投来的,原本不属于你,可是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娘子……” “去吧!” 福伯听闻了妻子的话,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慢慢松开妻子的双手,而妻子已然看不了眼前的画面,背过身去,独自掩面哭泣起来。 福伯低下头,看着身边的恒儿。 恒儿虽然还是一脸稚嫩,可是那双眼睛里,已然开始有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 “恒儿……” “爹爹,你要走了么?” 福伯慢慢蹲下、身子,一手攥住恒儿的肩膀,一手轻轻的摩挲着恒儿的发顶和脸颊。 “是啊,爹爹要走了,可能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回来了,所以家里,便只剩下你一个男子汉了,恒儿,你能代替爹爹,好好照顾娘亲么?” “嗯,恒儿一定好好照顾娘亲,所以爹爹,你可不可以忙完了事情,早些回来?” 恒儿的话让福伯终是忍不住心底开始发酸,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也不可以哭! “好!” 福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忍住泪意,依旧让脸上堆着笑:“爹爹答应你。” 听见了福伯的话,恒儿一张怯生生的小脸,这才露出了笑意。虽然此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但恒儿的笑,却堪比骄阳。 福伯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去了。 他用力的握了握恒儿的肩膀,又抬眸朝着妻子的背影,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随即猛地一个起身,抿紧了唇瓣,攥紧了拳头,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身后,是他的挚爱和至亲,前方,却是一条不归路。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妻子紧紧的揽着儿子,看着福伯的背影,脸上挂着泪意,却又仿佛多了一层坚决。 片刻,妻子缓缓蹲下,面对向恒儿。 “恒儿……” “娘亲,你有话要同恒儿说么?” “嗯!” 妻子笑着,掌心温柔的抚摸着恒儿的脸颊:“你觉得,今天这个带你玩的漂亮姐姐怎么样?” “很好啊。” “那如果,让你和她生活在一起,你愿意么?” …… 夜九宸和岳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客栈,可是却不见冷月以及福伯的踪影。 第655章 不能放小妖孽出去瞎嘚瑟 酒楼内热闹依旧,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无不妥。 岳城将整个酒楼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发现不但冷月和芜菁不见了踪影,就连福伯也没了。 因为之前夜九宸说过酒楼已经暴、露了,所以岳城脸色十分凝重的将情况禀报给了夜九宸。 “主子,夫人会不会……” “没那么快。” 夜九宸倒是还算冷静,他们一离开地下钱庄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就算已经暴、露了目标,有人找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冷月带着芜菁和福伯离开了。 可是去了哪里? 夜九宸吩咐岳城去向酒楼的小二打听,但是小二却一问三不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九宸一双剑眉紧紧的颦蹙着,原本棱角分明的绝美脸庞,此刻也透着浓烈的深沉和冰冷。 “主子,我出去找找吧。” 夜九宸想了想,觉得也好,继续等在这里,怕是要出问题。 “我去,你去传信下去,让大家最近一段时间都小心点。” “是!” 吩咐完,夜九宸和岳城便准备出发,然而就在这时,夜九宸却眼尖的看见冷月的马车从远处,慢慢悠悠的驶近。 夜九宸顿时眼睛一亮。 但两人此刻就站在酒楼的门口,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夜九宸朝着岳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约定好按照之前的计划各自行动。 眨个眼的功夫,夜九宸和岳城便背道而驰,各自行动。 岳城去向各个影卫传递消息,而夜九宸则是快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迎面而去。 玩耍了一整日,冷月此刻略微有些疲累的靠在马车内,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 芜菁坐在一旁,时不时的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再时不时的看一下冷月,防止冷月有什么不适。 就在芜菁透过窗子向外看的时候,刚刚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夜九宸。 而且夜九宸的脸色阴沉,眸光冷冽,仿佛发生了什么事。 芜菁见状,立刻叫醒冷月。 “夫人,出事了。” 听见芜菁的声音,冷月立刻睁开眼眸,直直的朝着芜菁看了一眼,在得到芜菁的眼神示意时,马上掀开马车的帘子,透过窗子向外看。 远远的,冷月看见了夜九宸。 同一时间,夜九宸也看见了冷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擎着一双如枭鹰般幽邃的眼眸,先是朝着接到两旁谨慎的看了一眼,随即看着冷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 冷月眉心一动,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只对视了三秒,冷月便读懂了夜九宸眼神之中的含义。 她也朝着街道两旁看了过去。 虽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街道两旁没有关闭的商铺也纷纷点起了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看起来和往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但冷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今日酒楼附近的街道上,似乎是多了一些人。 而这些人看似在闲逛、在买东西,但实则眼神都在有意无意的,往夜九宸的身上瞟。 所以,她家小妖孽暴露了? 想着,冷月立刻朝芜菁吩咐:“告诉车夫,经过酒楼的时候不要停顿,从第一个路口转弯。” 芜菁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刚刚从夜九宸的神色和此时冷月的反应上,便能感觉到,出问题了。 所以听冷月一吩咐,芜菁立刻点头应是,然后将冷月的意思转达给了车夫。 马车很快便和夜九宸相交,一车一人,就这样相交而过,仿佛彼此不相识一般。 冷月乘坐的马车在经过酒楼的时候,果然没有丝毫的停留,就像是普通经过的车辆一般,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那样匆匆而过,最后从酒楼附近的第一个路口转弯。 而夜九宸远离了酒楼之后,便有几个原本站在街道两旁的人,各自隔空对视了一个眼神,便纷纷起身,跟在夜九宸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走了起来。 夜九宸顾自的走着,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跟踪自己的人,而那些人似乎也怕夜九宸会发现他们,在夜九宸步伐稍稍一停顿的时候,便立在了街边的摊位或者商铺跟前,假装只是普通行人。 夜九宸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下一秒,夜九宸冷不防的加快脚下的步子,顺着一条小巷口,快速的就走了进去。 那几个跟踪的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然而当几个人抵达小巷口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早就没有了夜九宸的人影。 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几个人凑到为首的那人面前,压低了声音:“蓝大人,人不见了!”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蒲巴伢身边的亲信,羌无的第一武士蓝直。 蓝直自然也发现夜九宸不见了,跟丢了人,是他的失误,蓝直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子凌厉和阴狠,让手下的几个人见状一个个都不由得纷纷垂下了头。110电子书 “我们被发现了,这个夜九宸,果然是个聪明人。” 蓝直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手下的人忙不迭的追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们几个,继续守在酒楼附近,再发现什么动静或者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直接抓人,先斩后奏。” “是!” 吩咐完之后,几个人领了命便顺着原路返回,而蓝直也顺势从另外一条路匆匆而去。 他要马上去向蒲巴伢禀报这个消息。 待到蓝直和那几个跟踪的人全部离开之后,小弄堂内的一颗大树随着微风轻轻一阵晃动,紧接着,便有一个人影顺着大树坠落而下,稳稳的落在地面之上。 除了夜九宸,还会有谁? 夜九宸并没有因为摆脱了几个跟踪的人,就感到什么轻松。 他猜的没错,他们果然暴露了,那家地下钱庄,拒福伯传递回来的消息,母后老板一直都是嘉木长公主。 可是今日他去了、也见到了嘉木长公主,并且和郑老板也算是无形的交过手之后,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嘉木长公主真的是那里的老板,为什么嘉木长公主离开后,郑老板有胆子,敢拦住他,并且追问他到底是谁? 不光是有没有胆子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没有立场。 除非,这家地下钱庄的老板,另有其人。 其实夜九宸在听说这家地下钱庄的时候,就有所怀疑。 蒲巴伢那样谨慎小心、多疑猜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每天都在干什么? 既然知道,又怎么甘心自己手中的权力,被自己的妹妹分拨出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蒲巴伢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感情,他只是一个冰冷的帝王,一个权力的奴隶。 所以,他之所以能容忍,只不过是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怎么样掌握? 那就是地下钱庄真正的幕后老板,其实是他自己! 只有这样,蒲巴伢才能将嘉木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家地下钱庄,才能开的如此安稳。 夜九宸走出地下钱庄的时候才想明白这一点,而且郑老板的态度,和分别时那个怪异的眼神,更加确定了夜九宸心中的猜测。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 刚刚那几个潜伏在酒楼附近跟踪他的人,已然说明了这一点。 现在虽然将这几个人摆脱了,但是他们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相貌,而且知道了自己的据点,后面的行事,怕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了。 微微敛了敛心神,夜九宸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乘着夜色,将身上的衣服快速脱掉然后反穿,相当于换了另外一身衣服。 随即又将发型快速改变,并且伸出手指在身旁的墙壁上抹上一把。 指腹上黑色的灰尘被他抹在自己的脸上,遮盖住了原本住的相貌,成为了一大块胎记。 做完这一切,夜九宸已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即便是跟那几个人迎面相对,估计也不会被马上认出来。 变装之后的夜九宸,乘着夜色,悄然汇入人流之中。 另外一边,冷月带着芜菁并没有被人发现,然后按照夜九宸刚刚轻微的手势指示,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芜菁有些不安。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冷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估计,酒楼应该暴露了。” “那……” “福伯呢?” 冷月突然想起来,福伯之前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后来他和芜菁先离开了,但是福伯应该会回到酒楼。 如果酒楼真的暴露了,那么福伯,一定会被抓住。 冷月一开口,芜菁也立刻明白了过来,一双秀眉瞬间颦蹙。 “夫人,我去带福伯出来。” “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冷月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芜菁立刻垂下眼睑。 “那……” 冷月整个人像是刚从雪山之巅走下来一般,充满着凉薄冷冽,琥珀色的瞳眸更是宛若蒙着寒霜一般,让人即便看不真切,也感到心神震颤。 “等一等,先弄清楚情况。” 她就说! 不能放小妖孽一个人出去瞎嘚瑟。 第656章 并不知道自己娶了什么样的人 冷月心里正吐槽着,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人乘着夜色款款而来。 那人身上的衣服是墨蓝色的,脸上也被涂上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污渍,遮盖住了本来的样貌。 但饶是如此,冷月还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样气场而又挺拔的身姿,那样宛若谪仙一般超然矜贵的气场,除了她家小妖孽,还有谁能驾驭的了? 想到此处,冷月随即唤了芜菁一声,让芜菁将自己搀扶下马车。 虽然今天白天还在福伯家的院子里爬墙头,但好歹那会子没有别人,爬了也不会有人骂。 但现在不行啊,现在小妖孽本孽就在这呢,自己要是像以前一样,直接从马车上蹦下去,就小妖孽这磨叽劲儿,估计能念一整个晚上。 所以冷月几乎想都没想,就选择了让芜菁将自己搀扶下马车。 等到两人下了马车,夜九宸也刚好走到了近前。 两个人先是无声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夜九宸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冷月认真脸:“你不是应该先问我,白天去哪里了么?” 看见冷月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夜九宸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冷月:“……” 小妖孽求生欲挺强啊。 不信! 得测试一下。 “我今天出门买药的时候,你猜我看见谁了?” 夜九宸闻言,一双眼顿时瞪的老大:“你出门买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冷月再一次:“……” 嘿,我就不信邪了。 “你前女友给你借钱的话……” “月儿!” “啊?” “过去、现在、将来、我都只有你,哪里来的前女友。” 夜九宸的口吻之中带着些许不悦,而且一句话说完,又忍不住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还没说,你怎么了,怎么白日里需要去买药了?” “没事,我随便说的,我没去买药。” 顿了顿,冷月又接着说道:“那如果是一个长相美颜,身材婀娜的女子主动坐在了你的腿上,你的心跳会加速么?” 夜九宸一双剑眉此刻已经紧紧的颦蹙在了一起,用一种略微陌生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冷月。 “月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别的女子是美也好、是丑也好,怎么可能有机会亲近我?” 冷月今日第三次:“……” 行吧! 你赢了。 看见冷月一脸落败的表情,夜九宸也登时间反应了过来,他家小月儿刚刚那些问题,恐怕都是对他的测试和试探,根本就不是真的。 但是好好的,小月儿试探自己做什么? 想到此处,夜九宸就忍不住开口想要询问一下,却没想到被冷月视线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等他开口,就抢先一步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酒楼暴露了?” “是!” 说到这件事,夜九宸的脸色不禁凝重了几分,随即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大致的向冷月讲述了一遍。 芜菁刚刚在一旁被冷月的死亡三连问已经震慑懵逼了,此刻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夜九宸讲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不由得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冷月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那么寡淡冷冽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家地下钱庄的真正老板,其实是蒲巴伢、” “是!” “嘉木长公主呢?她想要的人,该不会就是蒲巴伢吧?” 夜九宸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 冷月极其严肃认真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她俩不是亲姐弟?” “很不巧,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是亲姐弟。” “怪不得了!” 冷月突然间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个嘉木长公主,是个心里不健康的主啊。 她身为一国长公主,整个羌无的男人还不是随他挑?什么小鲜肉、高富帅、小奶狗、小狼狗的,不是想什么有什么? 萧亚轩的快乐她不香么? 干什么非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喜欢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人啊。 总结起来一个字—— 真爱! “所以,你打算从她入手?” 夜九宸这次在羌无的行动虽然没有跟冷月商量过,但却也没打算瞒着冷月一分一毫。 毕竟,冷月这样聪慧过人的心思,就算瞒着,她也可能通过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得知真相。 “嘉木长公主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在整个羌无之中,她的地位和权力,仅此于蒲巴伢,而且她手中掌握着羌无的财务、信息命脉。 不过,现在看来,这财务命脉,怕是不只掌握在她一个人手中。” “不是!” 夜九宸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但冷月闻言却是想都没想就给否了。 “你以为,嘉木长公主,会不知道那个原本应该为她做事的郑老板,其实还有第二个主子么?” 冷月的话一出,夜九宸突然像是被提醒到了一般,眼眸一亮。 “月儿,你是说……” “你呀,太不了解女人,尤其是在恋爱之中、有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和野心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远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的多的多,所以古人才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个嘉木长公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绝对知道蒲巴伢在她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之所以没闹翻,第一点当然是因为你说的,她对蒲巴伢有着不该有的心思。 第二点,就是因为真正的财务和信息命脉,还是握在她手中的。” 夜九宸看着冷月,看着这张明明寡淡,却好似能将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看穿的脸,不由得失声笑了笑。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的小月儿。” “嗯。” 面对夜九宸的夸奖,冷月一点不害羞,很是大言不惭的就应了下来。 “所以,那个郑老板虽然为蒲巴伢做事,但想来也是嘉木长公主默许的,而且如果到了抉择的时候,郑老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嘉木长公主这边。 至于原因…… 你觉得,想要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又死心塌地的为一个女人做事,能有什么原因?” 此刻夜九宸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回想起嘉木长公主那张风姿绰约而又美艳动人的脸庞,夜九宸不由得笑了笑。 倒是个,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女人。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冷月和夜九宸都清楚,今天这一遭变故,绝对是嘉木长公主的故意试探,她只是想要看看,夜九宸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本事,像他说的那样。 夜九宸嘴角微微挑着,脸上的弧度斜肆而又不羁。 “打算如何做? 既然她想要割答案,那我便给她个答案好了。” 冷月对于夜九宸的具体做法倒是不怎么担心,现在她担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既然酒楼已经暴露了,接下来我们住哪里?” 跟福伯的儿子晃悠了一天,她着实是有些累了,好想睡觉的说。 夜九宸此时也看见冷月脸上的疲色,心底不由得有些自责和心疼,连忙上前一步,一把将冷月抱住。 “对不起,月儿,让你受苦了。” 芜菁见到这副架势,早就已经见怪不怪,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就转过身去,看天看月亮。 倒是冷月,被夜九宸突然这么一抱,有点懵逼。 好好的,小妖孽为啥要跟自己说对不起? “我不辛苦啊?我白天跟福伯的儿子耍了一天嗯!” 福伯的儿子? 夜九宸微微一顿,松开冷月:“你……” “夜九宸,福伯的妻子和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我已经答应福伯,会放过他们二人,只是福伯是你影卫之人,他对你有二心是事实。 但具体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这个做法……还真冷月。 夜九宸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夜九宸便抱着冷月上了马车,几个人也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前突然冲出一个人,芜菁先是本能的戒备着,待到看清那个人的相貌时,脸上登时间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福伯的妻子。 而福伯的妻子也不是一个人只身而来,她的手上,还牵着另外一只小手。 “怎么回事?” 马车内,夜九宸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传来,芜菁连忙凛了凛心神。 “主子,是福伯的妻子。” 福伯的妻子? 夜九宸朝着冷月看了一眼,冷月也有点懵,这个时候,福伯的妻子来这里干什么? 而且,她竟然能跟着找到这里,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一路,她一直都在跟踪自己! 被跟踪又没有被发现,这个福伯的妻子,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起身,由夜九宸扶着,走出马车的车厢,慢慢的下到地面。 福伯的妻子虽然还是白日里那副样貌,但是脸上的神情和眼底的光亮,却和白日里,判若两人。 她手中牵着的恒儿,正擎着一双带着恐慌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冷月。 冷月看了看福伯的妻子,又看了看恒儿,片刻,不带什么情绪的缓缓开口。 “看来福伯并不知道,他娶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第657章 阿九 冷月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福伯的妻子也没有反驳。 她今日来,就是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冷月,然后…… 想到此处,福伯的妻子定定的朝着冷月望了一眼,随即便牵着恒儿,一起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眉心动了动。 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世界里的人,有事没事都要跪着说话。 有些事,即便你不跪着,也可以做到。有些事,即便你跪着,也是卵用没有。 但此刻面对福伯的妻子和恒儿,冷月没有说话。 身后,夜九宸已经带着芜菁站在了马车外。 夜九宸擎着一双宛若枭鹰般幽邃锐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福伯的妻子。 他虽然已经从岳城那里得知了福伯已经娶妻生子,之前倒是没有了解过,今日一见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福伯的妻子,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福伯知道么? 而这个女子,到底又是什么人?嫁给福伯,又是什么目的? 最主要的是,她今日带着孩子来找冷月的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心中很多疑问,但是夜九宸却没有开口,也没有参与,因为他知道,他的小月儿完全可以处理好,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小月儿,都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就算不正确,在他这里也是正确的。 小月儿会错么? 坚决不能够! 而这边,福伯的妻子跪下之后,便轻声开口,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带一丝隐瞒的,全部向冷月坦白出来。 “妾身李琼,但李琼这个名字,却不是妾身真实的名字,因为妾身真正的名字,妾身也不知道。 因为妾身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谁,从妾身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一名刺客。 妾身从小就接受训练,知道自己这一生,就是要替不同的人卖命、杀人、拿钱。 所以妾身在遇到阿福之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阿九。 一次执行任务中,阿九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组织里的人都以为阿九已经死了。 阿九一直想要逃离那样的生活,这次对阿九来说,就是一个机会,所以我将计就计,没有回到阻止,就这样苟延残喘的让自己成为一个乞丐,听天由命。 如果老天爷能让阿九活下来,那么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就会少一个刺客阿九。 如果没有,那可能也就是阿九的命。” 福伯的妻子款款讲述着,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就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 但冷月却看得出来,这一次,福伯的妻子并没有对自己有所隐瞒。 一个真正的杀手刺客,就是这样。 说起生死,说起过往,总是这样心如止水,像是在说其他人一般。 “可是阿九没有想到,老天爷真的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遇到阿福。 那天在街上,他救下了我,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体会了过去十几年从未体会过的生活。 也让我知道了,原来身为一个女子,可以不必整日里在刀尖上舔血,过着黑暗如蛆虫一般的生活。 原本,阿福救下我之后,是要放我离开的。 是我! 是我不愿意放弃这样好的男人,不愿意放手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正常的生活。 所以,我祈求阿福,让他娶了我。 所以夫人,阿福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主子和您,都是因为阿九,如果不是阿九,他绝对不会……” 阿九还想说,冷月却抬起手来阻止了她。 “人各有选择,这件事白日里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来祈求我,那大可不必再说了,回去吧。” 说着,冷月就要转身离开。 而福伯的妻子见到这副架势,连忙开口将冷月叫住。 “夫人且慢。” 冷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身,重新看向福伯的妻子。 而福伯的妻子深吸了一口气:“夫人说的是,是妾身多言了。” 顿了顿:“妾身今日来,其实是想求夫人一件事。” 说着,福伯的妻子转眸,朝着身旁的恒儿看了一眼:“跟着夫人回来的路上,妾身已经知道了酒楼被暴露的事情,而且阿福,也应该已经被扣在了酒楼之中。 其实这么多年来,阿福每日里过得心事重重,提心吊胆,对他来说,这十年的时间,等于是他偷窃而来的。 对于妾身来说,又何尝不是? 妾身比阿福更加能明白那种感受。 如果组织的人找到当年的阿九,一定不会放过我,更加不会放过阿福和恒儿。所以这么多年来,妾身一直过得小心翼翼,苟且偷生着。163 可是因为有阿福和恒儿的陪伴,妾身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幸福。 如今,这份幸福,也到了该归还回去的时候了。” 说着,福伯的妻子突然抬眸,定定的朝着冷月望了过去。 “妾身会去将阿福救出来,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妾身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不管是阿福的妻子李琼,还是曾经的刺客阿九,都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妾身想要求夫人,能够收留恒儿。” 说到这里,福伯的妻子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朝着冷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妾身第一眼见到夫人的时候,就知道夫人绝对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冷漠冷血,小孩子是最真诚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一个人对他是好是坏,所以妾身知道,夫人对恒儿,一定会如己出一般。 妾身也知道这个请求十分无理,但妾身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除了夫人,没有人会收留恒儿,也没有人会让他活着。 所以夫人,妾身求您,求您收留恒儿!” 说着,福伯的妻子又朝着冷月磕了一个头,而一旁的恒儿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娘亲为什么带着她来到这个地方。 恒儿撑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的望着福伯的妻子。 “娘亲,娘亲你不要恒儿了么?是不是恒儿哪里做的不好?是不是恒儿哪里不乖?所以才让娘亲你不要恒儿了? 恒儿不敢了,恒儿以后都保证乖乖的,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娘亲你别不要恒儿好不好?” 恒儿的话让福伯的妻子原本还坚硬的面容,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即便,她从小并未体会过什么父母亲情,即便,她曾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杀手,可是如今,她只是李琼,只是福伯的妻子,恒儿的娘亲。 恒儿的话让她的胸口一阵阵的泛酸,眼泪也随之抑制不住的往眼眶外涌。 她多想抱住恒儿,告诉他,娘亲一直很爱你,娘亲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 可是她不能! 她必须狠下心。 所以此刻,看着恒儿用力拉着自己胳膊的双手,福伯的妻子死死的咬着牙,忍着泪水,一把将恒儿推开。 “以后不许再叫我娘亲,你的娘亲是夫人!以后你只能叫她娘亲,有没有记住?” “恒儿不要,恒儿只有一个娘亲!” “恒儿!” 恒儿被福伯的妻子推搡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还小,无法理解为什么娘亲不要他,为什么娘亲要让他叫别人娘亲。 别人再好,对他来说,都没有自己的娘亲好啊。 而福伯的妻子看见恒儿这副样子,也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剜下了一块肉一样,痛不欲生。 终于,福伯的妻子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将恒儿抱住。 “对不起,恒儿对不起,是娘不好,娘不该推你,对不起,可是娘没有办法啊……” “娘!” 母子俩就这么在冷月的面前,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冷月看的心里一揪一揪的。 她虽然不是什么至情至性之人,平日里也总是一副冷漠寡淡的样子,可不代表她没有心。 尤其如今她肚子里也怀着孩子,也是快要成为娘亲的人。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也不会有放弃自己的孩子那一天。 而夜九宸此时也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冷月的肩膀,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他懂她。 冷月抬眸,朝着夜九宸望了一眼。 而夜九宸却笑着,朝着冷月点了点头。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都会在你的身后。 冷月读懂了夜九宸眼神里的含义,唇瓣翕动,无声的说了句谢谢,随即便提步,走到福伯的妻子和恒儿的身边,慢慢的蹲了下来。 福伯的妻子感受到冷月的靠近,一边抱着恒儿,一边看向冷月。 “夫人……” “孩子是你的孩子,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要舍弃他,都会成为他这一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不会阻拦你。 我可以保证不虐、待他,将他养大成人,但是我不保证,会像你一样对他好。 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将他给我么?” “可是夫人,我……”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蒲巴伢的人吧?” 冷月一句话出口,福伯的妻子眼睛突然一怔,随即便快速敛下眼眸。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妾身是为大汗做事,但妾身的主人,是大汗身边的第一武士,蓝直。” 第658章 那片光亮,名曰希望 蓝直? 冷月对于羌无的事情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只挑对自己有用的事情才会去了解一下。 倒是夜九宸,对于蒲巴伢和蒲巴伢身边的人,了解了个透透彻彻。 夜九宸知道,这个蓝直,正是蒲巴伢身边的第一武士,也是蒲巴伢最信任的人,几乎所有重要的事情,蒲巴伢都会交给蓝直去做。 阿九继续说道:“我们一共九个孩子,有的是孤儿,有的是乞丐,有的是直接被蓝直抓来的,蓝直把我们放到一起,让我们忘记了本来的姓名,用一到九给我们作为代号。 从小,蓝直就疯狂的训练我们,而我们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刺客,比如阿大,因为智慧过人,便被训练成为了军师谋士,还有阿三,因为对金钱极为敏感,便被训练成了可以执掌金钱的人,还有其他的几个,也根据我们各自不同的特点,训练成为了不同的人。 而我们长大之后,有的被蓝直留下,为他直接做事,有的则是被他送到朝廷上一些官员身边,成为那些官员的心腹。 我们全都受蓝直领导,并没有见过大汗,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清楚,我们所做的事,都是为大汗做的。 对了!” 说到这里,阿九突然想到一件事,随即朝着冷月身边的夜九宸看了一眼:“今日我跟着夫人回酒楼的时候,发现你们被人跟踪了,而跟踪你们的人中,就有蓝直!” 听闻了阿九的话,夜九宸也突然回想起来,之前那几个跟踪自己的人当中,为首的那个,就被人称为蓝大人。 那个人,就是蓝直吧。 “你刚刚说,有对金钱极为敏感的?” “是!” “他后来应该没有跟你们在一起,而是被送到了其他的地方吧。” 阿九点了点头:“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阿三被送到了嘉木长公主的身边,但是具体嘉木长公主如何安排阿三的,就不知道了。” 夜九宸闻言眼眸一眯,唇角也随之一勾。 一个智谋过人的阿大,成为了羌无丞相华章的谋士,阿二则成为了华章的护卫,至于这个阿三,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地下钱庄的郑老板了。 这样一来,倒是都说的通了。 看来这个蒲巴伢,还真是将多疑猜忌的本性,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他从多年前就让蓝直亲自培养人才,然后等他们各自长大了,便送到各个对他有威胁的人身边,从而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全都控制住。 只不过,蒲巴伢似乎忘了一件事。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人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多变的。 就好像郑老板。 夜九宸能猜想到的事情,冷月自然也能猜想得到。 只不过,她现在需要解决的,不是那些事。 顿了顿,冷月没什么表情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既然如此,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你此去到底会有什么下场。你觉得,就算你舍弃性命,难道真的就能够将福伯救出来么? 他们以为你死了,可是你却没有死,还嫁人生子,消失了十年,你想,你的那位蓝大人,会这么放过福伯,放过你么?” “我……” 冷月说的话,阿九又何尝不明白。 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要变回阿九,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受人摆布的生活。 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相公,被蓝直他们捉去而无动于衷。 原本,她是想要将恒儿托付给冷月和夜九宸,然后和阿福一起,将功折罪的,她知道这条路也是凶险无比,但她相信只要他们夫妻在一起,那么这世间任何的难关,他们夫妻二人都能挺过去。 只要她们能活着回来,就来找冷月,要回恒儿。 可是事情突然发生转变,阿九只能改变初衷。 打从她嫁给福伯那一日开始,她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生,生,要和福伯在一起,死,也要一起。 可是直到刚刚,她才发现,她有多么放不下恒儿。 想到这里,阿九不禁又看向了怀中的孩子。 他还那么小…… “起来吧。” 见到阿九看向恒儿时,眼底的不舍,冷月不由得慢慢站起身,一边起身一边朝着阿九说道:“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人解决问题的办法,真的是不够聪明,也不够一劳永逸。” 阿九:“???” “只要弄死那个什么蓝直,然后再让那个什么蒲巴伢当不成大汗,你们一家人,不就能安心生活了?” 阿九看着冷月,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瞪大了一双眼睛,整个人瞬间处在了懵逼之中。 弄死蓝直? 让蒲巴伢做不成大汗?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冷月说的也没毛病,可是阿九过去,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燃文 但是为什么,此刻这些话从冷月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的容易,就是这么的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夫人……” 阿九怔怔的望着冷月,不确定的开口,然而冷月此刻已经不去看她,而是调转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夜九宸。 夜九宸当然明白冷月的意思。 其实,就算是没有福伯和阿九这件事,就凭蒲巴伢对冷家人做的那些事,他也好,冷月也好,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何况,蒲巴伢那边还一直惦记着他们俩,要搞事情,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一个结果。 现在多了福伯和阿九的事情,冷月自然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看着冷月那张绷的宛若大佬一般,面无表情,却又冷冽肃杀的脸,夜九宸颇为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抬起手,轻柔的摩挲了一下冷月的发丝,顺势将她垂在脸颊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你啊……” 说罢,夜九宸转眸,看向阿九:“夫人让你起来,你就先起来吧。” 阿九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之间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就这样看着冷月,看着她那张寡淡平静的脸,看着她那双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眼睛,心底像是顿时照耀进了一片光亮。 那片光亮,名曰希望。 阿九抱着恒儿慢慢站起身。 而冷月此刻也转过头看向阿九:“你想救福伯么?” 听冷月这么一说,阿九几乎毫不犹豫的就重重点下了头:“想!” “嗯,你想将功折罪么?” 阿九:“……想。” “你想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么?” 阿九:“什么???” 看见阿九和夜九宸还有芜菁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冷月就知道坏菜了,一顺嘴,就给溜达出来了,连忙板着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道:“你想过回安宁的生活么?” 虽然不知道冷月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此刻看见冷月的神情,看见冷月的眼睛,阿九就知道,自己和福伯,或许可以有另外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想到这里,阿九立刻屈膝想要跪下, 然而这一次,冷月却眼尖的提前察觉到了阿九的意图,不等她跪下,立刻伸出手阻止道:“不许跪!” “???” “给我老实站那!” “……” 阿九有点懵了。 自己咋的了,咋夫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凶巴巴的? “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既救出阿福,又能将功折罪,而且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和你们主子还可以放你们夫妻俩自由,让你们去过想过的生活。” 冷月一边说,阿九的眼睛一边放射出光亮。 然而冷月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做的事,会很危险,而且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丧命。当然你要是死翘翘了,我会好好抚养恒儿的。 你愿意么?” “我愿……” “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不会逼你,会让你带着恒儿一起走。” 阿九笑了:“夫人,没有相公,就没有如今的李琼,妾身可能早就已经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或者,妾身还是从前那个阿九,如今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 所以没有相公,我和恒儿活着,也不会幸福。” 冷月点了点头,垂眸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娘亲身边的恒儿。 冷月弯下腰:“喂,小家伙,你呢?” 恒儿虽然不是全都明白,但是听了这么多,如今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被坏人抓住了,自己的娘亲要去救父亲,而且会有危险。 “恒儿和娘亲一样,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虽然漂亮姐姐你很好,可是你肚子里不是有弟弟了么?你是弟弟的娘亲,不是恒儿的,所以恒儿不怕死,恒儿要乖乖的等娘亲和父亲一起回来接恒儿。” 恒儿的话让冷月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 果然是她稀罕的小伙子,有胆色。 “行!” 冷月点点头,重新直立起身体。 “那我们就一起,去收拾那些狗东西吧。” 阿九被冷月的话闹的一怔,但心底却从未像此刻一样,这般坚定而又充满期望。 第659章 一定活着回来 另外一边,皇宫内,蒲巴伢坐在大殿之上,看着面前的蓝直。 蒲巴伢面容严肃而又充满了杀气。 夜九宸和冷月,竟然真的就在羌无都城之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但见过了嘉木长公主,还和华章那个老东西也见过了。 可是现在以前,他竟然对这一切都毫无所知。 蒲巴伢只觉得此刻自己胸口的怒气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一样。 好! 很好! 非常好!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这两个人也就不枉费他花费心思了。 可话虽然这样说,但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大胆,如此视他不存在,也太不可饶恕了! 想到此处,蒲巴伢突然抬手,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蓝直一直压低了呼吸,微垂着头站在蒲巴伢的面前,虽然刚刚蒲巴伢并没有说话,但他在蒲巴伢身边伺候多年,还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蒲巴伢的情绪。 蒲巴伢此刻很生气,非常生气。 “大汗息怒,是蓝直办事不利,蓝直愿接受惩罚。” 说着,蓝直便单腿屈膝跪在了蒲巴伢的面前,顺势抬起右手置于胸前,想要向蒲巴伢表达自己的自责和忠心。 蒲巴伢见状,这是慢慢抬起手。 “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 “谢大汗。” 蓝直谢过恩之后慢慢站起了身,蒲巴伢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蓝直身边。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他们两个人不是徒有虚名,是真的有本事,居然都把主意打到了华章和嘉木的身上。” “大汗,我觉得他们二人的目标,应该远远不止于此。” “当然不止于此,他们的目标,是想要将我拉下台。” “大汗!” 听蒲巴伢这么一说,蓝直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蓝直一定尽快找到他们二人。” “不必。” 原本,蒲巴伢确实是要尽快找到冷月和夜九宸的,但是经过了一些事情以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大汗?” “从前我便听说过,大周和西凉的帝位更换,便是有他们二人的手笔,虽然一直都这么传,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如今,刚好印证一下,看看他们二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如果他们二人真的可以做到让一个国家的帝王更迭,那他们二人,就是真的可以助我一统中原三国之人。” 蒲巴伢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点觉得自己此举有多危险,反而是满脸兴奋。 蓝直见到这副架势,不由得抿了抿唇,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接着派人去盯紧冷家人,还有胡加那边。 胡加不是从冷家那边带了一个人出来么,那个人绝对不简单,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是就连接冷月、夜九宸和冷家人的关键。” “是,属下明白了。” 顿了顿,蓝直有接着问道:“那大汗、钱庄和嘉木长公主那边……” “嘉木长公主到——” 蓝直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唱呵声,蓝直不由得一愣。 蒲巴伢却是淡淡一笑:“这不是来了么?” 蓝直微微垂了垂眼眸:“属下告退。” 说罢,蓝直便转身向殿外走,刚刚好和进来的嘉木长公主迎面相对。 嘉木长公主目不斜视的从蓝直身边走过,蓝直似乎也在故意避讳着什么一般,没有敢抬头去看嘉木长公主,两人就那么错身而过。 直到,蓝直完全从殿内走了出去。 嘉木长公主来到蒲巴伢身边,先是不是礼数的朝着蒲巴伢行了个礼:“嘉木见过大汗。” 蒲巴伢盯着嘉木长公主,却发现她脸上的神情镇定而又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蒲巴伢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这个姐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心思深沉的,总是让人想不透她在琢磨什么。 当然,蒲巴伢除外。 顿了顿,蒲巴伢冷哼一声:“阿姐可知道,本汗叫你来的原因?” 原因? 嘉木长公主脊背挺拔,表情不卑不亢,“嘉木不知。” “哼!” 蒲巴伢闻言不禁冷哼一声:“哼,嘉木,本汗这些年,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了?本汗将整个羌无的经济和信息命脉都交给你管理,那是因为本汗相信你。 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嘉木,你太让本汗失望了!” 蒲巴伢说的痛心疾首,看起来真是煞有其事,如果嘉木长公主不是和蒲巴伢从小一起长大,不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这个弟弟,到底有多么的心思深沉,不可信任,怕是都会被这份表演所触动了。 嘉木长公主站在原地,微微扬了扬下巴,眼底却充满了讥诮。 “嘉木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大汗也不是第一次对嘉木失望,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分别。”菡萏文学 “你……” 嘉木长公主的话让蒲巴伢顿时一阵语塞,抬起手指着嘉木长公主,但是除了一个“你”,半晌又没有说出什么其他的话,最后,只能生生的将手放下。 蒲巴伢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你见过夜九宸了?” “见过了。” “你的想法呢?” “嘉木不明白大汗的意思。” “你是打算和他合作,来对付本汗么?” 从进来开始,嘉木长公主的视线就一直没有在蒲巴伢的脸上停留过,她一直目视着前方,不管蒲巴伢说什么,似乎都不为所动。 但直到蒲巴伢说出这句话,嘉木长公主才忍不住转眸,朝着他看了过来。 “大汗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会背叛大汗,嘉木也不会,为何还会问出这样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嘉木长公主的眼睛里,明显带了些不同寻常的情感。 蒲巴伢自然看得懂,也听得懂,可是他却假装看不懂,听不懂一般,只是重重的叹息着。 “你是本汗的阿姐,当然不会背叛本汗。” 阿姐……么? 呵呵! 听闻了蒲巴伢的话,嘉木长公主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重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虚空。 “大汗叫嘉木来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那么大汗大可以放心,大汗若是没有别的事,嘉木便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蒲巴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话要说,朝着蒲巴伢行了一个礼,转身便走。 蒲巴伢倒也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嘉木的背影,一双黑眸紧紧的眯了起来。 嘉木长公主是不一定会背叛他。 但是这个女人,是疯的! 一个疯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哪里是一个正常人能够猜测得到的? 他今日叫嘉木长公主来,原本是想要从她这里探听到一些关于夜九宸的消息,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出,夜九宸和冷月到底有什么计划。 但是嘉木长公主的态度,明显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嘉木长公主和蒲巴伢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互相了解,比任何人都透彻。 所以蒲巴伢知道,嘉木长公主不想说的,不管他怎么问,都不会得到答案。 但是今日这一番见面,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最起码,蒲巴伢确定了嘉木长公主对他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 有期望,就等于有弱点,有弱点,就可以加以利用。 对于蒲巴伢来说,这世间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可以拿来利用。 就算是挚爱亲朋,也毫无例外。 …… 蓝直离开了皇宫,直接就去了福伯的酒楼。 这里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酒楼,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和往常一样。 但若是仔细分辨,便能看出多了几桌不那么正经的客人。 明明坐在桌旁,也点了酒菜,但是却不吃不喝,也不聊天说话。 一个个身上还带着一股寻常人不曾有的气势,眼眸也如鹰隼一般,在进出酒楼的人身上来回探视着。 这些人见到蓝直进来,原本想要起身,却被蓝直一个眼神制止了。 蓝直用眼神询问了一番,确认夜九宸和冷月没有回来,便打算先去看看福伯那边有没有什么突破,然后离开,却到冷家人所在的宅院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进入到酒楼的那一刻,酒楼对面不远处停放着的一辆马车内,冷月、夜九宸、还有芜菁阿九,都已经将酒楼内的风吹草动,一丝不落的全都收进了眼底。 阿九看着蓝直,身体条件反射一般的腾升出一种恐惧。 可是如今的她却和从前的她截然不同。 虽然对蓝直的恐惧还深深的刻在身体里、骨髓里、但是如今的她,却有了阿福,有了恒儿。 为了能让一家人团聚,阿九愿意做任何事情。 也不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 想到此处,阿九不禁用力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这才转眸看向冷月。 “夫人!” “准备好了?” “是!” “去吧,” 阿九点了点头,起身就要下马车,但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停下了动作,回眸朝着冷月望了一眼。 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一定会活着回来。 为了阿福,为了恒儿。 一定! 第660章 没谈过恋爱吧 蓝直穿过酒楼的大堂和后院,来到后边的一个院子。 院子里一间隐秘的小屋之内,福伯正被绑在十字形的木头架子上,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褴褛到破破烂烂,无法遮蔽身体的地步,头发凌乱的混着血和水渍,身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福伯耷拉着脑袋,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就像是一个布偶娃娃。 他身旁的火炉里正在烧着灼热的火炭,火光明亮的照在福伯的脸上、身上,将那些伤口上的血痕,照耀的无比狰狞。 蓝直走到福伯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撑起福伯的下巴看了一眼。 然而福伯却依旧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蓝直面无表情的松开手,福伯的脑袋便再一次耷拉了下去。 身旁有人走过来:“蓝大人。” “什么都不肯说么?” “是的,嘴硬的狠。” “嘴硬?” 蓝直略微拔高了一下尾音:“嘴硬只是因为你们的手段不够。” 说着,蓝直冷冷的看向福伯:“给我把人泼醒!” “是!” 话落,便有两个人端着一桶水靠近福伯,毫不留情的便将整整一桶水,全都浇到了福伯的身上。 福伯一个激灵,从昏迷之中转醒过来。 因为遭受过严刑拷打,所以福伯的眼睛是肿着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他透过缝隙看见面前的人,张着一张充满冷漠和肃杀的脸,而那张脸,此刻正幽幽的盯着自己,就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 福伯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省省力气。” 听闻了福伯的话,蓝直也不慌,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到碳炉跟前,从里面拿出一根已经烧的通红的烙铁,一点一点,靠近福伯。 烙铁的高温每逼近福伯一分,他便能清晰的感受到。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那烙铁落到身上,和皮肉接触时,发出的滋滋声,还有皮肉被烧焦烧糊的味道。 可是他心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他最在意的,最担心的,已经都安顿好了。 他的琼儿,他的恒儿,以后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眼前的酷刑,不过是身体上遭受的折磨而已,而且人固有一死,最终都会化作尘土,随风散去。 所以这些疼痛,又算的了什么? 看着眼前烧红的烙铁,福伯笑了。 蓝直见状,却不由得微微动了动眉心。 他不是第一次用酷刑来审问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骨头硬的,可是像福伯这般,骨头这么硬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从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遭受到这么多的酷刑和折磨之后,面对烙铁,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福伯,倒还真是个硬骨头。 不过这样一来,蓝直也开始担忧。 夜九宸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人么?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要对付夜九宸和冷月,怕是就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简单了。 当然,这些担忧是蓝直心底的担忧,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福伯的面前表现出来的。 顿了顿,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蓝直随即淡淡开口:“你确定,什么都不说么?”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想要让我说什么?” 福伯用微弱的声音反问着,但气势却丝毫没有因为声音的微弱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蓝直眼眸微微一眯,下一秒,手中的烙铁毫不犹豫的,直接落在了福伯的身上。 烧红的烙铁和皮肉相接,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烙铁和皮肉中间也开始腾腾冒起白眼,光是看,就让人疼的忍不住咂舌,何况福伯正在切切实实的体会着。 他只觉得仿佛烙铁接触到的那块皮肉,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一般,但却还是剧痛的难以忍耐,那种痛还不仅仅停留在那一处,而是快速顺着皮肉和血液,蔓延至了四肢百骸,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僵硬和紧绷,感受到有汗水顺着额头猛地一下子就渗透了出来,脸部的肌肉都在扭曲着,颤抖着。 可是他却狠狠的咬着压根,几乎要将压根咬碎了,也没有发出一声。 蓝直见状,猛地一下子拿开了烙铁。 烙铁牵连着带下来好大一块皮肉,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可是蓝直仿佛看不到,福伯仿佛也感受不到。 他只觉得身体猛地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生气,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蓝直抿着唇,盯着福伯。 “还是不说么?” 福伯此刻意识已经开始昏沉了,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够昏过去一般, 饶是如此,他的嘴角还是轻轻的翘了起来。 蓝直眼眸一眯,正准备将烙铁放在福伯身上第二次,身后突然有人靠近,来到蓝直身边。 “蓝大人!” 蓝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询问道:“什么事?”我爱 来人似乎有些犹豫,看了被绑在架子上,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了的福伯一眼,还是踮起脚尖,凑到蓝直耳畔,低语了几句。 蓝直闻言眼眸顿时一撑。 “你说什么?阿九?” 来人连忙躬下身子:“是的!” 蓝直疑惑的看了福伯一眼,“继续用刑!” 说完,便扔下手中的烙铁,转身往外走。 直到走到院子里,看见那个站在树下,无比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身影时,蓝直才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又似乎是有些激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蓝直的到来,原本背对着蓝直的阿九,此刻也慢慢转过头来。 一张温婉的,毫无杀气的面容,登时间映入眼帘。 “阿九,见过大人!” 阿九看着蓝直,单膝屈膝,跪在了地上。 而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见熟悉的样貌,蓝直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他的小阿九,真的没有死,真的回来了。 蓝直眸光闪动着,胸口也在激动着,他重新提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跪在树下的阿九走了过去。 阿九始终没有动,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可是此刻胸膛里一颗心,也在剧烈的跳动着。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她没有退路,也绝对不会后退。 同一时间,就楼外的马车,已经缓缓驶离。 芜菁透过窗子朝着酒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有些担忧的朝着冷月询问道:“夫人,没问题么?” “没谈过恋爱吧?” 冷月冷不防的问题,先是让芜菁一个怔楞,紧接着便是脸颊一红。 “夫人,你说什么呢?” “说事实啊!” 冷月一本正经:“你本来就没谈过恋爱,原本和岳城之间还有点小火苗,我还寻思当个好人撮合你们俩一下,让你们来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谁知道你俩一听要成亲,一个个尾巴跟让人用火点了一样。” 芜菁平时跟冷月练得也算是脸皮厚了,可是没想到冷月这么一说,她整个人还是有点忍不住害羞,一面挤着脸上的五官,一面求助一般的看向夜九宸。 可惜,夜九宸同样的一脸严肃正经,好像他家夫人说的话,一点不妥的地方都没有。 芜菁放弃了。 “夫人,芜菁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嫁过人,和那个阿九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冷月才将自己的策马奔腾悬崖勒马了回来。 “当你心里只剩下一个人,把这个人当做你的全世界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了。” 冷月语气难得沉重的说了一句,说完之后,还有点同情的看了芜菁一眼。 “哎!” 芜菁:“……”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一旁的夜九宸看着冷月和芜菁的这副模样,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望着冷月的目光,也是一片宠溺。 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为有一件事,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想通。 如果嘉木长公主知道蒲巴伢做的那些事,也知道蒲巴伢安插的那些人,那么就一定知道蓝直。 那么嘉木长公主和蓝直之间,又有没有其他人不为所知的关联呢? 如果有的话…… 那么羌无这趟水,还真的是浑浊的可以。 如果没有,也不见得能清澈到哪里去。 看来,是该再次找个机会,去会会那个嘉木长公主。 但是夜九宸不急,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比他更加着急。 …… 另外一边,酒楼后院的院子内。 蓝直已经走到了阿九的面前,他擎着一双敏锐而又直接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阿九,并没有说话。 同样的,阿九也故作镇定的回应蓝直的直视,不言不语。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暗飘动着,涌动着。 紧接着,阿九就看见有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没等她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自己的勃颈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柄短刀。 而握着刀的人,正是蓝直! 空气,一下子变得僵硬而又诡异。 阿九定定的朝着蓝直望了一眼,下一秒,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661章 相信我,没错的 阿九的举动让蓝直握着短刀的动作,霎时间一僵。 蓝直拧着眉,阴沉着一张脸,眼底却好像深渊一般,深沉而又汹涌。 “你不怕我杀了你?” “阿九的命是蓝大人的。” 蓝直抿了抿唇:“你知道的,我可以动手。” “阿九知道。” “为什么明明没死,却没有回来?既然选择离开,为什么又回来?” 听见蓝直这番话,阿九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直视着阿九的眼睛,蓝直突然有些错愣。 只因为他从小看着阿九长大,阿九的眼睛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光的,她的眼里只有死寂,只有行尸走肉般的执行,可是十年不见,阿九的样貌没有改变,眼底的光却变了。 曾经那双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如今里面却闪动着光芒。 这样的光,让蓝直心底震动,也让他感到恐惧。 身为一名刺客,不需要眼底有光,也不需要充满希望。 身为一名刺客,只需要服从命令,去完成主子交代的事情。 这十年来,阿九到底在哪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蓝直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阿九,似乎要看穿她的身体,看进她的灵魂深处,看看她这十年来,到底过着怎样的人生。 阿九却不卑不亢,也不闪躲,就那么毫不避讳的回看向蓝直。 “大人,阿九这十年,其实一直在羌无的都城之内,或许多少次,曾经和大人,和兄弟姐妹们擦肩而过,可是却错过了。 是阿九的错,阿九消失了十年,如今回来了,甘愿承受任何惩罚。” “一直在都城?” “是。” “既然一直在都城,为什么不现身?” “阿九失忆了。” 阿九毫不犹豫的说着,而且语气和声音都十分的诚恳,一时间竟然让人挑不出错处。 失忆? 蓝直眉心的郁结越来越深了。 他在分辨阿九的话是真是假。 虽然眼前的人,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出色刺客,可是他却空白了她十年,如今的阿九虽然回来了,但还是曾经的阿九么? 蓝直不敢想。 而且现在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 蓝直手中的短刀,一直都抵在阿九的脖颈,稍稍一个用力,就能够将阿九的喉咙割断,蓝直知道,他应该这么做。 一个消失了十年又重新出现的人,不管所说之话是真是假,都不值得相信,也不值得冒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蓝直却没有办法动手。 阿九也察觉到了蓝直的杀心,其实都不需要察觉,冷月同她说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过的第一关,就是蓝直。 蒲巴伢生性多疑,身为蒲巴伢身边的第一武士,蓝直的性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以,按照从前蓝直的性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杀了自己。 因为对蓝直来说,宁可错杀一万,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 但是此刻,蓝直犹豫了。 阿九知道,自己有机会了。 顿了顿:“大人若是不相信阿九,便动手吧,阿九既然回来了,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阿九的命是大人给的,生死都该由大人做主!” 说罢,阿九故意扬了扬下巴,一脸的视死如归和坚定。 然而下一秒,蓝直定定的望着阿九,却将手中的短刀,收了起来。 …… 另外一边,白鹤已经替胡加的妻子诊治完毕,他朝胡加要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并且又吩咐胡加准备了一些工具,很快便将自己关在屋子内,开始着手按照冷月告诉的药方,开始为胡加的妻子制作药丸。 胡加不敢去打扰,但是一整颗心却悬着。 虽然冷月说,能够治好他妻子的病,但是妻子的病一日不见好,一日没有痊愈,他都没有办法放下心。 就像此刻,白鹤在屋子里制药,他不敢去打扰,又放心不下,只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妻子远远的走过来,看见自己的丈夫如此胶着不安的模样,不禁有些自责愧疚,更加有些心疼。 妻子让下人拿来了一件外套,走到胡加身边,轻轻批上。 胡加感受到肩膀上批的衣服,转过头,就看见妻子清瘦的面容映入眼帘。 “你怎么过来了?晚上风大,怎么不早点休息?” 胡加一脸心疼,胡加的妻子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忘了,冷姑娘说过,要我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话虽然是这样说……” “大人,已经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胡加的妻子说着,朝着白鹤房间亮着的光看了一眼:“制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情,大人你就算在这里守上一夜,也是于事无补。 况且我的病已经这么多年了,之前所有的医生大夫都说无法医治,如今能够医治了,我们应该抱有希望,相信冷姑娘,相信白公子的医术。 你还要做那么多事,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怎么可以?”第六书吧 妻子的语气虽然温婉,但是字字句句,却让胡加无法辩驳。 妻子的话他都明白,他只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安下心来。 可是眼看着妻子就站在面前,胡加知道,自己若是不去休息,怕是妻子也不会去休息。 想到这里,胡加不禁朝着妻子温柔一笑。 “夫人说的对,倒是我看不开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嗯,好。” 说着,胡加便揽过妻子的肩膀,准备和妻子一同回去休息,然而却不想这时,外面的下人却进来禀报。 “大人,冷姑娘和夜公子来了。” 冷月和夜九宸,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按照胡加的猜测,这段时间,冷月和夜九宸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毕竟蒲巴伢绝对不会对自己完全放下戒心,自己这里,简直算是整个都城内最危险的地方。 他们这个时候过来? 胡加眉心一皱,垂眸看向妻子,妻子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但是对胡加和妻子来说,冷月和夜九宸是他们的恩人,所以就算再不寻常,再危险,他们也断然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何况,如今白鹤也在家中。 妻子朝着胡加宛然一笑:“你去吧,我先回房休息了。” “好!” 胡加应了一声,便让丫鬟伺候着夫人先下去,自己则跟着下人去到正厅之内。 路上,胡加原本打算询问一下下人,但是下人却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见到下人这么说,胡加心中的疑惑便更加浓重了。 直到,在正厅内看见易容乔庄过后的冷月和夜九宸。 冷月和夜九宸的乔庄易容本事,胡加之前是见识过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三个看起来和羌无人毫无差别的人,胡加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同时,也在心里隐隐的感受到,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果然,胡加一开口询问,就听夜九宸说道:“这段时间,怕是要麻烦胡加先生了。” 胡加一愣:“夜公子的意思是……” “我们之前的地方暴露了,想来想去,还是胡先生这里最适合。” 换句话说,这段时间,他们就要住在这里了。 而且不只是他们三个人,还带了一个孩子。 胡加看了看夜九宸,又看了看冷月、最后看了看那个孩子。 “住在这里的话,怕是更加容易被蒲巴伢发现。” “胡先生放心,我们中原一直有一句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夜九宸脸上带着自信而又从容的笑:“蒲巴伢想必一早就派人监视着先生的家,有一点风吹草动,想必都逃不过蒲巴伢的眼睛。 而像蒲巴伢这么多疑的人,大多数都有个通病。 自负!” 自信过度,便是自负,胡加自然明白这一点。 也就是说,即便有人向蒲巴伢禀报,说是有人来投奔自己,蒲巴伢询问过后,发现是羌无人,还带着孩子,想来也不会想到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 对蒲巴伢来说,夜九宸和冷月,应该是更加神秘的存在。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堂而皇之将自己暴露出来? 想到这里,胡加不由得笑了笑。 夜九宸和冷月竟然有这种窥探人心的本事,倒是他这个羌无第一聪明人,无法匹敌的。 “二位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只要二位不嫌弃,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而且刚刚好,白鹤公子也在这里。” 夜九宸笑笑:“先生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胡加顿了顿:“那不知道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胡加一句话出口,一直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充当背景板的冷月,突然猝不及防的开口说道:“有吃的么?” 胡加:“……” 夜九宸:“……” 芜菁:“……” 恒儿:“……”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眼,紧接着,空气里便爆发出一阵笑声。 “冷姑娘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胡加说着,便快步出了门,待到胡加一出门,夜九宸便收敛了笑意,来到冷月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月儿,你确定,要住在这里?” “嗯,你刚刚不是说的挺好的么?” “可我以为你……” “不要以为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你以为,你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相信我,没错的。” 第662章 十年 胡加安顿了冷月和夜九宸住在了家里,虽然胡加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但是多住个三四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冷月吩咐芜菁先带恒儿去睡,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一天之内经历了许多大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事情,但他到底只有七岁。 房间里,冷月和夜九宸相对而坐,夜九宸手中把玩着茶盏,一双如枭鹰般漆黑深邃的眼眸,正隐隐的闪耀着深沉而又晦暗的光芒。 冷月则是没心没肺的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消化食。 夜九宸看着这样的冷月,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暖意。 他知道,冷月是因为怕他担忧,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每天都是正常吃饭睡觉上厕所。 夜九宸不知道自己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会遇到冷月。 这么一想,看着冷月的目光,就不禁变得深沉缱绻起来。 察觉到夜九宸的目光,冷月的眉心不由得轻轻一动。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长得漂亮。” 夜九宸的甜言蜜语,都不用打草稿,简直是信手拈来。 对此,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是早就娇羞的跑开了,偏偏冷月一脸镇定自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长得漂亮不是一直以来的事实么?” 夜九宸好心情的弯了弯眉眼:“是,我的小月儿,一直以来都这么漂亮。” 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也带着笑意,但冷月还是眼尖的察觉到了夜九宸眼底的一丝深沉。 “不用在想了。” 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冷月随即淡淡说道:“蒲巴伢此刻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如果他真的有所怀疑,或者是察觉到异样,这个时候,我和你早就身在这羌无皇宫之中,跟那个蒲巴伢都咳嗽了。 但是你看我们好好的坐在这,就代表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相反的,这里虽然会有人盯着,但绝对没有祖母父亲他们那边危险。” 因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冷月和夜九宸的据点暴露了,最先投靠的,就应该是父母亲人,即便那里有人把守,但那里也是最安全的。 更正常一点的思路,是他们二人现在应该不顾一切的将人救出来,然后一家人快速离开羌无。 所以,这个时候,蒲巴伢会把更多的人手派到那里。 可惜,冷月和夜九宸从来就不是普通人,也不会按照普通人的行事方式和思维方式来思考行事。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也觉得颇为有道理。 想到此处,夜九宸不禁笑了笑,随即向前探了探身子,将那张棱角分明而又绝美不已的面容,凑到冷月面前。 冷月擎着一双大眼睛,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看着夜九宸突然伸过来的大脸。 “干什么?”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我的小月儿,怎么那么聪明?” “是不是觉得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夜九宸:“……” 虽然冷月没有寻常女子的娇羞,但是这样大胆直接的冷月,反倒更加让人喜欢。 “是!” …… 另外一边,皇宫之中,蒲巴伢果然收到了蓝直手下的人传来的消息。 蓝直有些谨慎的朝蒲巴伢建议:“大汗,不如我们把那几个人关押起来,审讯审讯看有没有异样。” 毕竟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这个时候来人,不是有些诡异么? 面对蓝直的建议,蒲巴伢却是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不必,不是说那几个人,是羌无人么?既然如此,就不需要花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在没有用的人身上。 倒是冷家宅院那边,要派人盯紧了,冷月和夜九宸的据点暴露了,他们最大的可能,便是将冷家人救出去,然后抓紧离开羌无。 你吩咐下去,让守卫的人佯装放松一些,表面上也撤走一些人,既然要救人,总要给人救人的机会。” 蒲巴伢这么一说,蓝直立刻便明白了蒲巴伢的意思。 “是!” “另外,继续用刑,那个人想必是关键,如果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些什么,也会省了我们许多事。” “是,请大汗放心。” “嗯。” 交代完这一切,蒲巴伢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疲累了,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眉心。 “你说,阿九回来了?”妙书吧 蒲巴伢一边按着眉心,一边闭着眼睛,看似浑不在意的朝着蓝直询问了一句。 一听说阿九的事情,蓝直立刻身体紧绷起来:“是,阿九说她当年因为受了重伤,所以失去了记忆,嫁给了一个农户做妻子,还生了子。 直到前段时间,孩子生病去世,丈夫受不了打击也撒手人寰,她原本也想要追随着丈夫和孩子离去,却不想大难不死,还恢复了记忆,所以便立刻找来了。” “倒是个听起来,无懈可击的故事。” 蒲巴伢不甚在意的说着,但蓝直又怎么会听不出蒲巴伢话语之中的含义。 “蓝直已经派人按照阿九说的去打探去了,三天之内便会有结果,若是阿九的话有任何的掺假,蓝直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不会么?” 听蓝直这么说,蒲巴伢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投射出来的光芒宛若带着实质一般,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朝着蓝直投射而去, 像是一片片刀子,将蓝直身上遮蔽着的衣服,全都撕扯开来,让他毫无隐藏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接触到蒲巴伢这样的目光,蓝直不禁心神一凛,连忙躬身向蒲巴伢表明心迹。 “蓝直一颗心,都在大汗的身上,蓝直对大汗绝无二心。” 蒲巴伢这一次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垂下手,慢慢起身,提步缓缓走到蓝直跟前,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蓝直的肩膀。 “我从来不怀疑你对我的忠心,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剩下一个人不会背叛我,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只是蓝直,你就算对我再忠心,你也不过是个人,是个血肉之躯。 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便会有生老病死、爱憎会、求不得。 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对阿九,根本不是普通的上级对下级的那种感情。” 蒲巴伢的话让蓝直的眼眸顿时一撑,直接屈膝跪在了蒲巴伢的面前。 “大汗……”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怪你。” 蒲巴伢轻轻叹息着:“我刚刚说过,你是个人,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阿九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对她有些不同的情感,也没有什么不妥。 就像这十年来,你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找寻阿九,我一直都知道,却从来都没有说什么,是不是?” 蒲巴伢的声音清浅,语调也很柔和,但是每一句话,都让蓝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一分。 因为蒲巴伢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他的每一个心思,都没有逃过蒲巴伢的眼睛。 “大汗,蓝直从未有过任何事情隐瞒大汗,蓝直对大汗的忠心,日月苍天可鉴!” 蓝直字字珠玑,声声铿锵,蒲巴伢也只是浅笑着。 “我都说了,你不必紧张,起来吧。” 蓝直小心翼翼的凝视着蒲巴伢的面容,咱三确认他的神情之中确实没有什么不悦之后,这才缓缓的站起身。 蒲巴伢盯着蓝直:“你确实对我很忠心,可若今天回来的人是阿二、阿三、阿四,凭你以往的性子和行事准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也不会给机会,让他说那么多了,是不是?” 冷不防的,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蒲巴伢搭在蓝直肩膀上那只手,随即不轻不重的向下按了按,紧接着,便收了回去,然后提起脚步,慢慢悠悠的从大殿之中走了出去,只留下蓝直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眸光闪动。 到底,还是被蒲巴伢看出来了么? 一直以来,蓝直都知道,自己对阿九和对其他八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训练他们,教导他们,长大之后又将他们送到各个羌无重要人士的身边,用来探取情报,并且控制这些人呢,从未为蒲巴伢巩固江山。 唯独只有阿九,他一直留在身边,只让她去做一些刺杀的任务。 而且每次阿九出任务,他都会随行。 只有一次,他因为蒲巴伢的任务不能通行,从而让阿九受了重伤,从而失踪。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阿九死了。 他也告诉自己,阿九已经死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这十年来,他却总是忍不住悄悄的去打听,看有没有阿九活着的消息。 十年来,从未放弃过。 直到今日,看见当年的阿九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蓝直说不清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他只知道,自己被蒲巴伢说中了。 如果换做是另外一个,消失了十年突然回来,不管有没有难言之隐,不管有没有什么苦衷,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的短刀,割断那人的喉咙。 可是对阿九,他却没有下的了手。 想到这里,蓝直不禁闭了闭眼睛。 十年,他还是从前的蓝直。 可是阿九,还是当年的阿九么? 第663章 去给长公主送份大礼 阿九没有被蓝直带走,而是留在了酒楼之中。 夜晚的酒楼,安静异常。 皎白的弯月隐隐的挂在漆黑的夜穹之中,被云层时而遮挡,时而释放。 阿九躺在床榻之上,却是久久都不能入睡。 来之前她已经听冷月和夜九宸说过,酒楼的后院有一间密室,有很大可能,福伯就被关在那座暗室之中。 可是睡之前,她已经悄悄查看过,那座暗室附近,有蓝直的人在把守着。 想要轻松救出福伯,已经不可能了。 最主要的是,阿九比任何人都了解蓝直的手段,福伯被关在那里,会不会受到什么严刑酷打,简直是不需要猜测的事。 阿九只觉得自己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每耽搁一分,就会让福伯多承受一分。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即便现在强攻,将阿福救了出来,可她不是冷月,福伯也不是夜九宸,他们还有恒儿,一家人哪有那个能力,能和蒲巴伢和蓝直对抗。 就像冷月说的,如果想要一劳永逸,就要按捺下自己的冲动,也要相信福伯。 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等着自己,等着自己去救他。 饶是这么告诉着自己,阿九却依旧无法平静下来。 她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终于,心底的那份冲动,胜过了一切。 对不起,夫人! 我只是想要去看一看阿福,只是想要去看一看。 只要确定他还活着,是要和他说几句话,我便回来。 想着,阿九便猛地睁开眼睛,正欲起身,却隐隐的听见房间外传来一阵清浅细碎的脚步声。 阿九身子一僵,连忙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敢再动弹。 她悄悄的睁着眼睛,透过门上的影子辨别着,果然,外面此刻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听屋内的动静。 阿九此刻的心跳快极了,但是她却不敢动弹一下,只能尽力的控制呼吸,不让人察觉。 而她也很快就分辨出,那个出现在她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蓝直。 他来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蓝直终于离开了,阿九也忍不住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额头和脊背,早就已经被汗水浸湿。 房间外,传来了蓝直和手下人的对话。 “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阿九姑娘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去过,也没有打听过后面的事。” 蓝直听闻,朝着阿九的房间看了一眼, “走。” “是!” 话音落下,蓝直和手下人的气息也随之彻底消失。 阿九却惊魂未定。 好险!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会被蓝直抓个现行,果然,冷月说的没错,蓝直就算是一开始已经表现出对她的信任,但之后也会各种试探。 而且有很大可能,福伯已经不被关在那座暗室里了。 所以阿九如果刚刚真的冲动了,那么恐怕,就会被蓝直发现,到时候别说救不了福伯,就连她自己,都会被搭进去。 经过了这件事,阿九更加在心底确定了。 她一定要沉得住气,一定要!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将福伯救出来,彻底的让蓝直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 月落,日升。 很快,便是一日。 冷家人一醒过来,就发现院子周围把守的人似乎变少了。 能够治疗胡加妻子痨症的第一枚药,也经过白鹤的一夜努力,被赶制了出来。 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似乎还和从前一样,一个处理政事,一个看似躲在暗处,布置着一切。 只有冷月和夜九宸。 他们知道,从今日开始,他们面对的,将是另外一场斗争。有缘书吧 岳城已经完成了夜九宸的吩咐,来到胡加家附近,等待和夜九宸汇合。 夜九宸陪冷月吃完早饭之后,便出了门,和冷月之前猜测的一样,那些守在胡加家外面,盯着他们的人,见他出来并没有跟上。 这样一来,反倒给了夜九宸顺利和岳城汇合的机会。 “主子,已经都安排好了,影卫们已经各自隐藏身份,随时待命。” “嗯。” “主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给嘉木长公主,送份大礼。” 岳城:“???” 看着夜九宸脸上阴郁的,鬼魅的笑意,岳城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就知道,前面刚被嘉木长公主和蒲巴伢算计完,他们这睚眦必较的主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只不过,相比较寻常的“还礼”,夜九宸此举,一定还有其他的意图。 至于是什么意图,那就不是他能猜测的出来的了。 想着,岳城朝着夜九宸微微躬了躬身,两个人随即朝着地下钱庄的方向赶去。 胡加的家中,胡加亲眼看着疲惫不堪的白鹤,将那枚药丸交到妻子的手上,虽然他一直在努力的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是胸膛里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还有不由自主紧紧攥起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 “喂!” 胡加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妻子,这个时候,窝在一旁的白鹤却忍不住没好气的开口说了一句:“你表情那么视死如归干什么? 我们西凉白家,可是百年的医学世家,就算治不好人,也从来没治死过人,再说这个药方是冷月给的,你是不知道冷月那个人,总能弄到一些稀奇古怪,别人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但是却特娘的诡异的有效。 所以,你妻子的病没问题,你就安心好了。” 白鹤之所以会说这番话,主要是因为他一夜未睡赶制出来的药丸,却好像被对方不信任着,这对一个医者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转头看了看冷月,却见冷月像是个局外人一般,高高挂起的坐在一旁,将背景板的职责充当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出面。 而白鹤一番话出口,胡加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反应有些失态,连忙朝着白鹤和冷月开始赔礼道歉。 “冷姑娘,白公子,是胡加行为失当了,还请二位见谅,实在是妻子缠绵病榻多年,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治疗的办法。 如今终于有了,胡加心中着实无法安稳下来。” “没事,你妻子交给我们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面对胡加的赔礼道歉,白鹤倒是表现的极为大度,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 胡加闻言也才想起来,他今日还要去到冷家宅院,然后去到宫中向蒲巴伢复命。 而冷月听到这里,也终于赏脸开了口。 “这场仗,你比你的妻子更加难打。” 冷月一针见血,胡加闻言不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转眸再次朝着妻子看了一眼。 妻子回看向胡加,用肯定的眼神,向胡加点了点头。 而另外一边,冷月也朝着身旁的芜菁使了个眼色。 芜菁心领神会,走到胡加面前,将一张字条交给了胡加。 胡加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定定的朝着冷月望了一眼,便将字条贴身收了起来。 一行人就这么目送着胡加出门,同一时间,夜九宸和岳城也抵达了地下钱庄外面那家用来掩饰真实内里的书局。 这个时间,地下钱庄是一定没有开门接客的,但是书局却要正式营业。 夜九宸和岳城相互对视了一眼,夜九宸随即提步,大步朝着书局走了过去,而岳城却绕过人群,顺着书局旁边略显偏僻的小路,朝书局后面走去。 夜九宸刚一走进书局,就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着痕迹的揭了下来,所以郑老板一抬眼的时候,看见的刚刚好是夜九宸那张原本绝美而又妖冶的面容。 看见夜九宸,郑老板不禁一愣。 看见郑老板,夜九宸也略微有些意外。 毕竟,郑老板应该是不出来亲自接待客人才对。 而对郑老板来说,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而且自己还将他的事情暴露了出去,如果他是夜九宸,肯定不会再来。 再来,也是为了复仇。 但是此时的夜九宸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见自己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愤恨和愠怒,这样的表现,着实让郑老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夜公子?” 郑老板下意识的站起身,条件反射一般的朝着夜九宸说了一句。 夜九宸嘴角的笑确实愈发肆虐,不等郑老板招呼,便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恣意而又潇洒不羁。 “郑老板看见在下,怎么这么惊讶?” 郑老板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连忙起身,走到夜九宸身旁,却没有马上回话,而是谨慎的朝着外面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朝夜九宸说道: “夜公子还真是胆色过人,这个时候,你还敢来这里?”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我敢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一是郑老板你奈何不了我,而且也不敢奈何我,二是因为,我知道郑老板虽然表面上,奉大汗为真正的主子,被大汗送到长公主身边。 但实则,郑老板早就已经是长公主的人了。” 第664章 我没学过 夜九宸一句话出口,郑老板的脸色明显一僵,看着夜九宸的眼神之中,也带了几分惊恐。 外人都只知道,他身份特殊,有强大的背景,是这家地下钱庄的老板。 他是蒲巴伢的人,是蒲巴伢送到嘉木长公主身边,替嘉木长公主看管地下钱庄,监视嘉木长公主的人,一直以来,这层身份,只有蒲巴伢和蓝直、还有蓝直亲自培养出来的亲信才知道。 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双层细作,表面上为嘉木长公主做事,实则为蒲巴伢做事。 但没有人知道,除了嘉木长公主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早就成为了嘉木长公主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嘉木长公主做的,告诉给蒲巴伢的那些消息,也都是经过嘉木长公主同意的。 而这件事,夜九宸又是如何得知的? 郑老板擎着一双眼眸,直直的望着夜九宸,似乎在分辨他是确定,还是在试探。 然而夜九宸绝美的面容之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漆黑的眼眸之中,更是只有深沉和平静,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空气,突然在这一瞬间静止。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钟过后,郑老板突然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外面谨慎的环顾了一圈之后,便快速将门关上,并且在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随后,又将窗户都一一关好,这才重新回到夜九宸的身边。 “其实郑老板不必这么紧张……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阿三?” 夜九宸的话,让郑老板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是无法纾解了。 到了现在,两人已经完全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郑老板知道眼前自称为商人、从大周而来的夜公子,便是蒲巴伢一直在寻找的大周国九皇子,西凉国寰王夜九宸。 夜九宸也已经从阿九那里得知了郑老板其实是蓝直亲自教导出来的,送到嘉木长公主的阿三。 按理说,两人之间的底牌都被对方握住,但相比较来说,夜九宸是比郑老板更加危险的存在。 毕竟,郑老板是可以光明正大走在外面的人,而夜九宸却只能隐姓埋名,隐藏于市井之间。 但面对夜九宸,郑老板却莫名的感到一股恐惧。 眼前的男人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心神震颤而又恐惧的气势。 这样的气势,让他即便站在夜九宸的面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 微微抿了抿唇,郑老板试探着开口:“夜公子想如何?” “不如何,有份大礼,要送给嘉木长公主而已。” 说着,夜九宸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郑老板看的一个怔楞。 送礼? 礼物呢? 他可不是瞎子,夜九宸从进门开始,就是两手空空的,现在离开了也是。 所谓的大礼,是啥? 而且夜九宸来了之后,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除了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说要给嘉木长公主送份礼之外,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啊。 这就走了? 正疑惑着,身后突然冲进来一个书局的小厮。 “老板,不好了!” 郑老板闻声转眸,正想要训斥小厮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就这么莽莽撞撞的直接冲进来,转头却看见书局后面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郑老板心底顿时“咯噔”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火!” 那火光传来的方向,刚好就是地下钱庄所在的方向。 郑老板心急如焚,又恐慌不已。 要知道,这家地下钱庄,无论对蒲巴伢还是对嘉木长公主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所有羌无达官显贵装在口袋里的钱,都是在这里,通过这样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重新流回到羌无国库的。 而且这里无论是建造还是其他,都花费了不少钱。 所以这要是烧毁了,不管是对蒲巴伢还是对嘉木长公主,郑老板可都没有办法交代。 就算是砍了他的脑袋,怕是都无法弥补损失。 好好的,怎么会起火呢? 郑老板叫上小二便快速跑去救火,可是跑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脚下的步子。 然而身后,哪里还有夜九宸的身影。 那句:“我来给嘉木长公主,送份大礼”,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在脑海中轰然一炸,郑老板连拍大腿懊悔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不管怎样,先把火势控制住,保住地下钱庄,才是紧要。 至于夜九宸,他哪里还有那个精力管? 这边,郑老板带着人救火,而外面,夜九宸已经同岳城准时汇合。 “都办妥了?” 夜九宸此时已经带上了人皮面具,寻常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原本的样貌。 岳城站在夜九宸面前,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便舍去了行礼的过程,只是朝着夜九宸重重点了点头。 “都办妥了,主子猜的果然没错,书局后面那栋院子,和我们昨日去的时候的机关,已经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主子提前交代,岳城怕是进去了就无法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想来不管是蒲巴伢还是嘉木长公主,都会损失惨重了。” 岳城胸有成竹的说着,因为他很确定,自己那把火,放的有多么的准确。 夜九宸唇角微勾,深邃的眼眸之中,不禁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 昨日他去的时候,虽然让岳城记住了那些奇门遁甲和机关的摆放位置,但是后来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的那些机关,已然变换。 所以,今日才让岳城多留了个心眼。 这份大礼,不光是送给嘉木长公主的,也是送给蒲巴伢的。 想必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蒲巴伢要比嘉木长公主更加无法接受吧。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岳城跟在夜九宸的身后走着,心中有个疑惑,想了半晌,终是询问了出来。 夜九宸微微转眸:“什么事?” “主子是什么时候学的奇门遁甲?” “我没学过。” 夜九宸淡淡的说着,岳城俨然一脸不相信。 “怎么,不信?” 夜九宸一眼就看穿了岳城的怀疑,不由得淡淡说了一句。 岳城闻言连忙垂首:“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好奇,主子既然没有学过奇门遁甲机关之术,又是如何教导属下去破解那地下钱庄的机关呢?” 夜九宸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慌不忙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靠大脑!” 岳城简直惊呆了。 所以,夜九宸是靠记忆里,将那些机关都记住,然后自己分析,自学成才的? 岳城觉得这一刻,自己对夜九宸的钦佩,简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同一时间,胡加已然乘坐马车,准时抵达了冷家人所在的宅院。 胡加一眼就看出来,冷家人所在宅院的护卫减少了许多,而且看起来比以往松散了许多。 胡加当然明白,在没有达到想要达到的目的的时候,蒲巴伢断然不可能放松警惕。 所以现下这般情形,只能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蒲巴伢故意安排的。 而故意安排,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让夜九宸和冷月主动露面。 如果他没有猜错,虽然表面上这座宅子外面没有什么人把守,但只要冷月和夜九宸、或者是稍稍有些可疑的人一露面,那么顿时会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蜂拥而至,一举将人擒获。 想到这里,胡加心底不禁笑了笑。 想来,蒲巴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冷月和夜九宸如今,就住在自己家里吧。 掏出腰牌,顺利进入冷家宅院,在冷家人都聚集的正厅门外,胡加还没等见到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之上。 此时正值晌午,正是羌无国一天之中气温最高,最炎热的时候,然而胡加却这么毫无征兆的跪在这里,不管是让冷家人还是让外面守卫的人看了,都是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 冷宵想要出去看看,一旁的梁浅却将他死死拉住。 “冷宵哥哥,你想,这个胡加如果真的是冷月和夜九宸的人,那么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而冷月和夜九宸的原因,谁能想得通?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么做,就更加不用理会了。 他愿意跪就跪,跪够了,自然就起来了。” 梁浅一番话说完,冷迟、冷宵、冷老夫人还有冯妈妈和罗小玉,都瞪大了一双眼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梁浅。 梁浅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对,倒是对。” 冷宵喃喃的说着,就是梁浅以前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么突然一下子变得有脑子了,着实有点让人不习惯而已。 而外面跪着的胡加见正厅之内的冷家人一个都没有出现的,不由得在心底笑了笑。 冷月和夜九宸,果然对掐算人心,如此精通而又信手拈来。 这样的人,岂止是可怕? 接下来,自己只要按照冷月说的,继续跪着,然后在跪到差不多的时候往地上那么一倒,到时候冷家自然会有人忍不住出来。 自己再将冷月交给自己的信转交过去,今日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第665章不过都是武器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也渐渐高悬于苍穹之顶。 胡加跪在院子里,只觉得被太阳灼晒的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他原本是想要装晕的,但是现在看来,再继续这么下去,真晕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而此时的冷家人还呆在正厅内,并没有出来过。 倒是冷宵时不时的会朝院子里看一眼,而接触到冷宵的目光探寻,胡加也是不动声色的轻轻摇头示意。 直到,他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将之前冷月交给他的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攥在手里。 刚刚好这个时候,冷宵走到门口,和他目光相对。 这一次,胡加没有摇头,只是无声的在向冷宵传递着什么。 冷宵一愣,紧接着就看见胡加两眼一闭,朝着地面直直的栽了过去。 冷宵眼眸一撑,立刻冲了出去。 冷宵冲了出去,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再老老实实的坐着,冷老夫人和梁浅被冯妈妈和罗小玉搀扶着也连忙走了出来。 冷迟则是跟在冷宵身后,两个人最先抵达胡加的身边。 冷迟一张严肃不已的脸因为拧在一起的双眉,似乎更加阴沉了,冷宵则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朝屋内走去。 而这么一折腾,那些负责盯着冷家人的,蒲巴伢派来的人,自然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冷宵直接将胡加安置在了椅子上,又吩咐冯妈妈和罗小玉给胡加倒了杯冷茶。 胡加原本就不是真的晕,被这么一抬进来,便立刻幽幽转醒过来。 冷宵想要说什么,掌心却感受到胡加塞进来一样东西。 他一下就分辨出来了纸张的触感。 是信。 冷月和夜九宸给他的信? 冷宵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的将信收进袖子,然后后退两步:“救你只是因为我的妻子即将临盆,不宜见到什么血腥的事情,不管阁下的目的是什么,在这吃几杯茶,歇息一会,便回去吧。 顺便帮我转告大汗,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也不过是枉然。” 冷宵故意毫不留情的大声说着,他知道,外面正在有人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所以说完之后,直接一拂袖子,背身而去。 冷宵如今算是冷家的主心骨,冷宵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算是心底有疑惑,自然也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各自看了胡加一眼,其余人也随即离开。 胡加很快便一个人坐在正厅之中。 面对冷家人的冷漠以对,他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落寞或者失望,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喝着茶,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调整身体状态。 又过了许久,胡加才离开冷家人所在的宅院。 只是,刚走出宅子,就有人上前将他的去路拦住:“大人,大汗听闻大人今日中了暑气,特意命人熬制了解暑的汤,这便请大人虽在下进宫。” “多谢大汗。” 胡加原本不必要每天都进宫向蒲巴伢汇报情况的,但是他今日刚一出门就被人拦了下来,就代表着之前在里面发生的事,已经有人禀告给蒲巴伢了。 倒是速度够快。 胡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朝着那人道了谢,便跟着那人一起调转方向,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前行而去。 …… “你说什么?” 公主府内,嘉木长公主此时正坐在花园之中赏花。 听闻了手下的汇报,嘉木长公主手中正在修剪的花枝,立刻被剪断了好大一截,一朵正在盛开的红色花朵,就那么生生的,直接从枝丫掉落在地面之上。 羌无并不盛产花朵,达官显贵、皇家贵胄家里的花,几乎都是从西凉高价进来的,所以花朵对于羌无的百姓来说,并不是寻常物件。 只有真正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是有钱的人,才养得起花。 而嘉木长公主却拥有一整个花园,足以见得,她在羌无的地位和财富。 嘉木长公主平日里也算是喜爱花之人,毕竟这些花在羌无并不常见,然而刚刚,她却亲手将一朵盛放的最好的花朵,错手剪短。 郑老板站在嘉木长公主面前,低低的弓着身子,根本不敢抬头。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衣服被刮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口子,脸上、身上、都黑漆漆的,被抹了很多的脏污。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已经尽心尽力的去抢救了。 可是那场火来的太过猝不及防,势头又太过猛,地点又十分准确,所以即便他再尽心尽力,也是乏力回天。 郑老板此刻心底恨毒了夜九宸。 不管你是要反击、还是要敲山震虎,还是真的想要干什么,可以动手的地方多的是,方法也多的是,偏偏捡他所管理的地下钱庄动手。书仓网 这下好了,就算蒲巴伢不罚他,嘉木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他,就算嘉木长公主肯放过他,也以后也无颜再面对了。 所以此刻,听见嘉木长公主的声音,郑老板干脆双膝一屈,跪在了嘉木长公主的面前。 “属下该死,属下无能,还请公主责罚!” 嘉木长公主确实很生气。 她之前确实有试探下夜九宸虚实的意思,也知道夜九宸一定会送给自己一份“大礼”,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夜九宸会把主意打在地下钱庄的身上。 一来,地下钱庄的布局,一般人就算是去过很多次,如果没人引领,也会被那奇门遁甲的机关之术所困住,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 二来,地下钱庄是她手中握着的主要金钱来源,也是蒲巴伢一直以来觉得拿捏住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如今被烧毁了,那些朝中大臣和都城内的显贵之人的钱,可就没有那么好从口袋里流出来了。 嘉木长公主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夜九宸的本事和胆色居然都这么大。 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人。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能够证明,这个人确实是有些能耐,说不定,真的是自己等待的那个人,自己等待的那个契机。 就是可惜了那些钱。 想到这里,嘉木长公主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种复杂而又深藏不漏的神情。 郑老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和嘉木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当初他被送到嘉木长公主身边的时候,他以为嘉木长公主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便一直隐藏在她身边,默默的为蒲巴伢做事。 然而有一次他却露出了马脚,还受了重伤。 那一次,嘉木长公主竟然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她,伤好下来,嘉木长公主人也瘦了一大圈。 嘉木长公主原本就是个长相美艳的女子,又这般体贴照顾他一个下人,让从未感受过这一遭的郑老板,很快就心神不定起来。 然而光是心神不定,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直到有一晚,嘉木长公主直接进了他的卧房。 那晚之后,郑老板就完全被嘉木长公主拿捏住了,也是那一晚,郑老板知道原来嘉木长公主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身份,却依旧待他这般好。 郑老板不是没想过,嘉木长公主是在利用他,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最能会蒙蔽人的双眼,让原本聪慧的人,变得痴傻。 郑老板最终还是死心塌地的陷了进去。 只要是为了嘉木长公主,他什么都愿意做。 而自那以后,嘉木长公主却再也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于那一晚,还有曾经衣不解带照顾的那段时间,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种下种子,便很快会破土而出,长成盘根错节,缠绕不休的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拔出。 “你起来吧,我怎么会怪你呢?” 郑老板正在回忆着,耳边突然响起嘉木长公主温婉而又柔和的声音,郑老板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年了,那些事情过去十年了,他以为,嘉木长公主早就已经忘了。 可是刚刚,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嘉木长公主真的用那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了。 “公主……” “你也很累了,快下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可是公主……” 郑老板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见嘉木长公主已经垂下眼眸,便抿紧了唇瓣,还是退了下去。 原来,她心里没有忘记过自己。 她心里,一直都是有自己的。 只不过两人的身份和立场,让她不得不对自己冷漠而已。 郑老板心里如是想着,很快便离开,然而一直站在一旁一脸杀气的洪尧,却在郑老板离开后立刻按捺不住的朝嘉木长公主说道:“公主,你为何不处死他?” “因为他还有用。” 嘉木长公主淡淡的说着,随即抬眸朝着洪尧看了一眼。 “你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终有一日,会害了你的。” “公主,他不配!” 洪尧是知道嘉木长公主和郑老板曾经那段过往的。 嘉木长公主又何尝不知道,郑老板不配? 只是,对于她来说,身体也好、样貌也罢,不过都是武器罢了。 第666章 高处的风景是怎样的? 嘉木长公主站起身,抬起手,慢慢的放在了洪尧的肩膀上。 洪尧身子一僵,原本脸上的怒气和杀气,也因为嘉木长公主的这一个动作,而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只能感受着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小又柔然,明明近在咫尺,只要他一抬手,就能将那只手,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 不管是蒲巴伢、还是郑老板,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办法将那只手从他的掌心之中抽离。 可他不能。 那只手就在肩上,却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洪尧怔怔的转眸,望着嘉木长公主,只见她明艳的面容之上,双眸宛若剪了水一般,潋滟而又明亮,影影绰绰,盈盈章章。 嘉木长公主最擅长的就是工于心计,看穿别人的心思,尤其是男人对她的心思。 所以郑老板也好,洪尧也好,他们望向自己的目光,即便再隐藏,又怎么可能将那份爱慕和神情缱绻所掩藏下去。 嘉木长公主心中冷笑着,厌恶着。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来敢肖想她? 他们都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么? 洪尧说郑老板不配,难道他自己就配了? 但是这些心中的想法,嘉木长公主却掩藏的极好,面色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才有那么多的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卖命。 嘉木长公主朝着洪尧莞尔一笑:“我知道的,这么多年,只有你真心待我,可是我身在这个位置,没有任何人的帮衬,想要稳稳立足,就不得不有所牺牲。 不过是一副皮囊,一具身子而已,牺牲便牺牲了,又有什么可惜?” 一边说,嘉木长公主一边将手从洪尧的肩膀上挪走,转身,慢慢的走到窗边。 她的身材娇小羸弱,看起来丝毫没有一丁点戈壁大漠女子的粗壮。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嘉木长公主说这样的话,洪尧就觉得心底一阵阵钝痛着,连带着看嘉木长公主的背影,都带了几分落寞。 “公主!” 洪尧忍不住开口,嘉木长公主闻声随即转过头,朝着洪尧温婉一笑。 “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洪尧胸口一震,立刻单膝跪地,将手置于胸前,态度极其郑重,语气极其铿锵有力:“洪尧这一生誓死追随公主,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嘉木长公主依旧只是笑,只是眼底,一片冰凉。 夜九宸烧了地下钱庄,这笔账,暂且可以放一放。 倒是是时候,应该再和他见一面了。 …… 华章今日是一个人出门的。 往里里,他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带着阿大与阿二,他们一个是自己的谋士,一个是自己的贴身护卫,是他最信任的人。 可是最近,他却听说了一个消息。 这两个人,都不是真心为他做事的人,他们的背后,另有其主。 华章不是没有怀疑过送信来的人的用意,以及真假。 但却也下意识的回忆起这两个人刚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以及这么多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阿大与阿二是一起到自己身边的,自己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不光是蒲巴伢,就算是其他的一些人,也恨不得要自己的命。 而自己又贪墨众多,这么多年来活的滋润不已,自然让诸多人眼红,除之后快。 阿大与阿二就是在一次遇刺中,出现的。 那时候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杀了,连自己也受了重伤。 华章当时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阿大与阿二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拼死将自己护了下来,而且还身负重伤,当时阿二几乎丧命。 而事后,这两人却说想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华章当然怀疑过,也根据两人的口述去调查过,但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而且当时自己的身边,也确实需要人。 所以就这样,一边观察试探着,一边将两人留在身边,一年一年的过去,这两人还真就成了自己的心腹。 自己也渐渐放下了对他们二人的戒心。 这么多年来,阿大一次次的为自己出谋划策,阿二一次次的为自己保驾护航,这些华章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怎么可能另有其主呢? 思忖间,华章的马车已经抵达了城中的一家茶馆内。 华章下了马车,按照指引,上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内。 一推开门,华章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夜九宸,还有他身边站着的岳城。 华章一愣。 竟然是他? 上次在酒楼内的发生的事情,华章还是记得的,而且他和夜九宸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华章知道,他早晚都要和夜九宸再见面的。 但是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看着怔楞在门口的华章,夜九宸端着茶盏的手不禁慢慢的放了下来。 “大人怎么不进来?是因为看见在下,太过意外了么?” 夜九宸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却深不可测的笑意,语气也是松松散散的,面对华章,就像是面对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游刃有余,毫不见外。 华章皱了皱眉,提步走进雅间,在夜九宸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是你传信给我?” “不然呢?” “夜公子想要见老朽,直接说便可,犯不着用这种方式。” 华章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悦,夜九宸也听得出来。 夜九宸放下手中的茶盏,亲自给华章斟了一杯茶,将茶盏推到华章的面前。 “如果大人身边都是可信之人,在下自然也不必要用这种方式了。” 夜九宸的话让华章一张老脸,五官顿时挤压起来。 他一开始不知道是夜九宸送来的信时,还怀疑对方的用意,见到夜九宸之后,就觉得是夜九宸为了见自己,故意编造的谎言,然而此刻却听夜九宸再次说起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阿大、阿二真的有问题?” “不然大人以为,在下为何要费如此大的周章,用如此迂回的方式见您一面?” 对于夜九宸的话,华章自然还是不能全然相信的,但夜九宸也丝毫不介意。 他从小生活在阴谋诡计之中,最擅长的,也就是阴谋诡计,所以华章此刻相信不相信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因为对于善于猜忌的人来说,有时候只需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够了。 华章擎着一双锐利的眸,直直的盯着夜九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华章不开口,夜九宸也不着急。 时间,就在胶着与阴沉的气氛中缓缓流淌着。 半晌,华章终于开口:“那么夜公子此次叫老朽前来,到底有什么事?” “大人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你……放肆!” 华章怎么也没想到,夜九宸竟然大胆放肆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顿时怒气冲冲的朝着夜九宸大声呵斥了起来。 而夜九宸却依旧维持着脸上浅淡的笑意:“大人不必动怒,大人这些年来做事一直小心翼翼,运筹帷幄,不就是因为知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么? 蒲巴伢想要对大人动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已,现在有机会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 夜九宸不急不慌却又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话,确实让华章的表情微微放缓了一些。 “机会?什么机会?”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在下的错。” “你的错?” 夜九宸嘴角轻轻挑着,端着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想来大人,已经知道了在下的身份吧。” “哼!” 华章冷冷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他当然知道,就算不知道,也猜的到了。 “你们羌无的大汉一直在找我,而大人这短短数日之内,却与我两次相见,大人觉得,蒲巴伢会不会借此当做机会,给大人你定下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你……” 华章怎么也没想到,夜九宸居然会想到这一层面上。 华章心里也清楚,夜九宸这话,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但前提是,蒲巴伢得知道才行。 “夜公子既然敢来找我,自然有把握,不会被大汗知道,而老朽敢来见你,自然也是因为有把握。” 看着华章如此笃定自信的样子,夜九宸立刻露出一副惋惜而又深沉的表情,看的华章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这个夜九宸,心思深沉至极,从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华章就知道了。 但是他现下露出这副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夜九宸幽幽的开口:“大人身居高位,不知道看到的风景,是如何的?” 华章被夜九宸一会一个跳跃的问题问的着实有些反应不过:“自然是好的。” “哎!” 夜九宸闻言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好风景看多了,身边的东西,有时候却看不清楚了。” 顿了顿,夜九宸又继续说道:“大人真的以为,我们见面的事,蒲巴伢一无所知么?” “你什么意思?” “大人有没有想过,在下之前说过的问题?” 第667章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华章一愣,心底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却没有说出口。 即便他极力的隐藏和克制,但却终究没有逃过夜九宸的眼睛。 夜九宸一看便知,华章已经想到了。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夜九宸随即缓缓开口,不疾不徐的说道:“大人想必已经想到了吧,你身边的心腹,最得您信任的两个人,阿大阿二所谓的另有其主的主,便是……” “不可能!” 不等夜九宸一句话说完,华章冷不防的出言将其打断。 夜九宸的意思是,阿大阿二其实是蒲巴伢的人? 这怎么可能? 阿大阿二在自己身边已经十年了,如果真的是蒲巴伢的人,那么这十年来,蒲巴伢想要对付自己,单凭阿大阿二手中握有的关于自己的罪证,也足够了。 可是蒲巴伢却迟迟十年没有动手。 而且,蒲巴伢居然在自己身边安插人安插了十年,还按兵不动? 华章知道蒲巴伢是个多么心思深沉、多疑猜忌的人,别说是对自己,对任何人,他都是不信任的。他只有握住别人的把柄,才能安心的让那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布一个局,对付一个人,却韬光养晦了十年之久。 这份心思,这份沉稳,如果是真的,也足够让华章毛骨悚然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如果阿大、阿二真的是蒲巴伢的人…… 不管从哪个方面想,华章都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蒲巴伢居然在自己身边安插人十年之久,也无法接受自己十年来,都将那二人当做亲信心腹,信任至极。 所以,他打断了夜九宸。 华章怒气沉沉着一张脸,直接站起身,冷冷的看向夜九宸。 “和夜公子之间的事情,之前是老朽考虑不周,现在想来,家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夜公子可以放心,我们见过面的事情,老朽会守口如瓶,也请夜公子,不要再来找老朽了。” 说着,华章就想要离开,夜九宸非但不阻拦,反而还不慌不忙的说道:“大人当然会守口如瓶,毕竟,和我见面,大人自己也是要承担后果的。 只是,大人如今守口如瓶与否,还有什么分别呢? 大人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当然,除非大人是个碧海青天之人,但显然,大人不是。” 华章撑着一双眼眸,死死的瞪着夜九宸,宛若瞪着什么蛇蝎魔鬼一般。 不!不是宛若! 夜九宸这个人,就是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 华章死死的抿着唇,不再说话,转身就欲往外走,而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夜九宸的声音却再一次从身后幽幽传来:“留给大人的时间并不多,三日之后的这个时辰,在下会在这里等候大人。” 夜九宸话音落下,华章的身影也从雅间之中消失。 岳城见华章离开,特意到门口查看了一番,确定人已经走了,这才重新关上门,走到夜九宸跟前,压低声音:“主子,这个华章,会不会真的变卦?” “自然不会。” 夜九宸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么多年来,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华章这种人,对这种人来说,不管活到哪个岁数,其实都无法真正的看通透。 原因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手中拥有的太多。 一个拥有太多的人,最舍不得死,也舍不得舍弃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华章今日会是这副反应,完全在夜九宸的意料之中。 因为拥有的多,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顺遂,所以华章根本无法接受,身边之人其实从未真心与他这种打击。 就好像蒲巴伢,如果现在告诉他,他最信任的蓝直,其实是别人的人,想必蒲巴伢也无法接受。 这便是自负之人的通病。 所以,夜九宸特意给了华章三日时间来消化、认清、接受着一切。 自负而又拥有至多之人,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点—— 聪明人。 对聪明人来说,三天,绰绰有余。 可是岳城还是有些不放心:“属下还是担心,那个华章万一受打击太大了,打草惊蛇怎么办?” “他不会。” 夜九宸再次肯定的说着:“因为,他舍不得死,也舍不得拥有的一切。” 还是因为太过聪明,所以华章知道,如果打草惊蛇,只会加快他消亡的速度。 他会试探,也会从今天开始留意阿大与阿二,阿大与阿二这三日内,或许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与马脚,但是华章又不是傻子,不会思考么? 十年的光景,光是回忆,也足够华章分辨出一些可疑之处了。 想到此处,夜九宸将茶盏中的最后一份茶饮尽。 “走吧。”快眼看书 说完,便戴好人皮面具,率先下了楼。 岳城见状,也连忙易容好,跟在了夜九宸的身后。 只是两人没有直接回胡加那,而是拐了个弯,去了上次和华章见面的那家酒楼。 岳城不解:“主子,我们今日要在这里,见其他人么?” “要见的人已经见完了。” “那我们……” “上次给月儿带的点心,因为事情耽搁了,月儿都没有吃上,你去再买一份,我们带回去给她尝尝。” 岳城:“……” 主子,咱们是出来做事的,而且现如今他们处境有多危险,绕了个大远只为了给夫人买点心,真的好么? 当然,这些吐槽岳城只敢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分毫的。 岳城耷拉着脑袋进去买点心,夜九宸站在就楼外,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 万里无云,晴空万里,日头高悬,明媚炙热。 夜九宸却勾起唇角,喃喃自语道:“快要变天了呢。” …… 冷月今日一直呆在胡加的家中,胡加的妻子服下药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便开始变得有些不好,先是嗜睡了好一阵,紧接着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足足咳嗽了一个时辰,才又睡过去。 中间还咳出了好多血。 胡加家的下人一共就只有三个,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见到这副架势,已然是手忙脚乱。 他们想要找冷月算账,但是冷月人往那里一坐,那冰冷的气势震慑着,就足够让三个人不敢近前了,何况还有个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个会功夫练家子的婢女在身旁跟着,哪里还有什么算账不算账的。 他们不敢找冷月,但是不代表不敢找另外一个人啊。 白鹤一看就比较好说话的那种。 白鹤是知道药理的,知道冷月给他的药房,是要先将患者体内的毒发出来,才能继续医治,但是他生性高傲,从前在西凉的时候便是。 他看不上或者觉得没必要说太多的人,简直连理都不会理,但若是他认准了的人,就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立刻话痨附体。 所以那三个人去找白鹤算账的时候,白鹤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就躲到了冷月的院子里。 冷月和白鹤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 冷月看了一会就觉得烦了。 果然,除了她家小妖孽,其他人看久了都会觉得烦。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没好气的朝着白鹤说道:“给你两个选择。” 白鹤:“???” 怎么感觉这台词这么熟悉,这画面这么似曾相识呢? 想着,白鹤不由得主动抢答:“你该不会是问我,是想自己滚出去,还是你给我扔出去吧。” 听白鹤这么一说,冷月的目光之中立刻多了几分赞赏。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白鹤:“……” 果然是这样! 但是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不走,那三个下人老去烦我,却不敢来你这里,我就是来你这里避避难,好歹咱们马上也要成为一家人了,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见死不救吧?” “少跟我套近乎。” 冷月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的就给白鹤怼了回去。 白鹤不服:“怎么就是套近乎呢?你看,你要把罗小玉嫁给我了吧,还给了我一份那么贵重的嫁妆,是不是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呢?” “哦!”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面无表情的突然反问道:“你们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白鹤一时语塞:“……那倒是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罗小玉一定就要嫁给你。” 听冷月这么一说,白鹤脸直接绿了,腾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我告诉你冷月,小玉已经是我的人了,这辈子你别想把我们给拆散,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 冷月皮笑肉不笑的:“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我说话?” “……” “梁静茹么?” “???” 不等白鹤反应过来冷月这句话里的什么静茹是什么意思,已然被芜菁抓住衣领和脊背,像是扔小鸡一样的,直接从大门给扔了出去。 白鹤没有意外的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然后稳稳落地。 夜九宸和岳城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冷月的屋子里飞了出来,然后落在自己的脚边,还发出一阵龇牙咧嘴的哀嚎声…… 第668章 睡觉么 “哎呦,冷月你个杀千刀的,居然真的把我扔出来了,说好的守望相助呢?说好的一家人呢?你大爷……” 白鹤趴在地上,一边捂着身上被摔痛了的地方,一边龇牙咧嘴的数落着冷月,只是数落着数落着,却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明明这个时候也不是冬天,刚才被扔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感觉到有一股莫名强大的冷意,从头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呢? 想着,白鹤止住了对冷月的不满,慢慢抬起头。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有一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在自己的身旁。 再往上,是羌无人的服饰打扮,但是再再往上,却对上一张宛若狂风骤雨骤降般,阴云密布,冷意侵袭的脸,还有一双宛若夜狼般,狠戾而又肃杀的眼眸。 对上这张脸,这双眼眸,白鹤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瑟缩。 夜九宸! 你说这巧不巧呢? 你这边骂着人家媳妇呢,结果人家老公就站你旁边盯着你呢! 白鹤觉得自己简直是祸不单行,欲哭无泪,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 “早啊……” 说完一句,白鹤就想要抽自己。 怎么被摔被吓了一下,脑袋还不好使了呢? 这么大的个月亮,这么黑的天,怎么就早了呢? 然而面对白鹤的笑脸和尬聊,夜九宸却只是冷着脸,居高临下宛若睨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淡淡的扫了白鹤一眼,随即抬起头,目不斜视的从旁边绕了过去。 一边绕,还一边朝着身旁的岳城吩咐道:“芜菁力气小,扔的不够远,你帮她一把。” 白鹤:“???” 什么玩楞? 跟在夜九宸身后的岳城:“是!” 白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身子已经再次被人提着腾空起来,随后再次再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更大,线条更加优美的抛物线。 “冷月、夜九宸、你俩大爷!” 白鹤的哀嚎声被淹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夜九宸伴随着白鹤的哀嚎声走进了冷月的院子。 冷月此时正被芜菁搀扶着准备回房间,转眸看见夜九宸出现,不禁顿了顿脚下的步子。 冷月觉得,作为人家娘子,看见丈夫回来,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且她家小妖孽此刻就擎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自己。 冷月心里无奈的重重哀叹一声。 行吧。 “吃了么?” 夜九宸微微一顿,嘴角却勾起一抹满是笑意的弧度:“在外面吃了点,岳城。” 刚刚扔完白鹤的岳城此时刚好走到夜九宸的身边,听见夜九宸的声音,连忙心领神会的从怀中掏出在酒楼为冷月打包的点心。 夜九宸接过点心,亲自走到冷月跟前。 “这家的点心味道特别好,你尝尝。” 夜九宸像个小孩子,献宝一样将点心放到了冷月的面前,一旁的芜菁看着都觉得羡慕不已。 说出去谁能信? 别人面前那个宛若帝王一般傲视众人睥睨苍生的夜九宸,在冷月面前,居然如此讨好、如此小心翼翼。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想到这里,芜菁脸上不禁挂起一抹笑意,实现不经意间微转,却触碰到了站在夜九宸身后的岳城。 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流,又快速的分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像一瞬间,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山河大海,日月星辰。 冷月原本是吃着夜九宸递过来,又亲自拆开喂到嘴边的点心的,心里还在想着,自家的小妖孽还算是有良心的。 但是不经意间,刚刚好就看见了芜菁和岳城之间,那短暂的像是没有发生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短暂眼神交接。 冷月顿了顿,也移转开了视线。 “睡觉么?” 蓦的,冷月开口说了一句,着实让夜九宸怔了好大一愣,也让一旁的芜菁和岳城,瞬间忘记了刚刚那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而各自一僵。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他们家夫人,又是怎么毫无违和感,这么自然而然就说出来的。 夜九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睡觉。”说完,又朝着芜菁和岳城说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两人如蒙大赦的应了一声,便立刻脚底抹油一般,快速的跑出了院子。 夜九宸眯着眼眸,挑着唇角,率先站了起来。 “走吧。” 冷月觉得自己小妖孽的表情有点奇怪。 她就是找个理由把岳城和芜菁先支开,然后单独和夜九宸说点事情。 怎么自家妖孽一脸的思想长毛的反应? 虽然心里这么想,冷月也没多在意,起身便跟着夜九宸回到了房间。只是没想到刚一进房间,夜九宸就突然整个人都覆盖了上来,直接将冷月抵在了墙上。爱书屋 屋内没有开灯,乘着夜色,屋内晦暗的光线,一时间显得日爱昧不清起来。 冷月虽然看不见夜九宸此刻的表情,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夜九宸此刻喷出的呼吸,有多么的热烈。 还有那双眼睛,即便在昏暗之中,也尤为的明亮深沉。 冷月一下就懂了。 “夜……” “嘘——” 冷月刚想开口解释,事情不是夜九宸想的那样,结果只说了一个字,就见夜九宸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月儿,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冷月:“……” 哪跟哪啊? “所以,不要轻易撩我、” 我并没有撩! “也所以,你要为刚刚说出来的话,负责任!” 我说什么了我? 冷月又想要反驳,然而这一次,夜九宸却连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而是直接将唇覆盖了上来。 熟悉而又久远的吻,霎时间起来,冷月的身子很不争气的就软了下来,甚至于很快就被夜九宸的气息所迷蒙的心旌神往,意识不清。 夜九宸的吻里充满了思念和克制,冷月亦然。 从怀有身孕到现在,两人好像从来没有一日的安宁生活,从西凉到羌无,每一日、每一月,都生活在漩涡之中。 可饶是如此,夜九宸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冷月护着。 只不过这段时间,夜九宸似乎在有意的克制着,就连睡觉,都要和冷月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会伤了冷月和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冷月的一句话,就好像是催化剂一般,就将夜九宸这些日子以来的克制,全都打碎了。 他忘情而又深情的拥吻着冷月,半晌,终于舍得气喘吁吁的将唇从冷月的唇上抽离。 他用额头抵着冷月的额头,感受着身体里那些肆意咆哮叫嚣的野兽,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而又充满情、欲的朝着冷月征询似的的说道:“可以么?” 冷月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听见夜九宸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暖。 小妖孽怎么这么招人稀罕? 小狼狗小奶狗无缝自由切换。 “都五个月了。” “真的没问题么?” “别废话!” 空气,再一次被旖旎所充斥灌溉。 窗外,月光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刺激,躲进了密密层层的云朵之中。 芜菁和岳城的房间就在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外面。 两个人无声的离开,原本是要各自分开,各自回房间的。 之前在别的地方,两人的房间也是距离冷月和夜九宸的房间极其近的地方,两人每次一同回去休息的时候,都会很有默契的不会说什么。 芜菁以为,今天也会如此。 可是让她没想到,就在她推开门要进入到房间内的时候,却被岳城叫住。 “芜菁!” 芜菁推门的动作一顿,转头,就看见岳城竟然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的位置。 芜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捶了一下,但是面色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怎么了?有事么?” 淡漠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岳城唇角微微有些僵硬,默了默,“没事,早些休息。” “嗯,你也是。” 说罢,芜菁再次转身准备回房间,但就在这时,岳城却双手用力一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再次将芜菁叫住。 “等一等,我有话对你说。” 这一次,芜菁没有回头,而是站在原地,保持着背对着岳城的姿势。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影卫一直走到现在,说彼此之间没有对方,那是假话。 可是他们身为影卫,知道不能有忠诚以外的其他感情。 就好像是福伯。 所以,即便当初冷月曾经说过,要将芜菁许配给岳城,两个也拒绝了。 但或许是因为两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陪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边,每天和他们二人一样,朝夕相处着,之前一些被压抑着的感情,就渐渐的开始无法控制,浓烈起来。 岳城感受得到,芜菁也感受得到。 可是他们依旧都在克制着。 直到今晚…… 第669章 有些话一旦出口,便是伤害 芜菁的心在狂跳着,犹如擂鼓一般。 岳城从未这样过。 甚至于,芜菁能够猜到,岳城想要和她说什么。 但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伤害。 所以,她没有回头,手用力抓着门板。 身后的岳城同样很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有想要叫住芜菁,想要同她说话的冲动。 他只知道,他这么做了。 顿了顿,岳城深吸一口气:“芜菁,我……” “你什么都别说!” 蓦的,芜菁冷不防开口,打断了岳城没有来得及开口说完的话。 她还是保持着背对着岳城的姿势。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快速的说完一句,芜菁立刻推开门走进了房间,随即反手将门关上,将身子死死的抵在门板之上。 门外,岳城看着已经没有了芜菁身影的眼前,嘴角终是抑制不住的勾起一丝苦笑。 他垂下头,低声呢喃着,声音低小的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芜菁听。 “嗯,早些休息。” 说完之后,岳城随即慢慢的转身,步伐沉重且同样缓慢的,离开。 芜菁抵着门板,听着外面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直到消失不见,用力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知道岳城的心,也知道如果向冷月祈求的话,冷月也会同意。 可她的命是冷月救得,如果没有冷月,那么也就不会有如今的芜菁。 筑儿已经被许配给小白,过起了平静的生活,如果她也嫁了人,那么冷月身边还会有谁照顾? 她不能这么自私,也不能在现在这么危险而又关键的时刻,弃冷月于不顾。 或许吧。 或许有一天,等一切都结束了,等他们可以不在面对这些危险,如果那时候岳城的心还没有变,芜菁想,她是愿意嫁给岳城的。 可是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等到。 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 所以有些话,现在来说,只适合埋藏在心底。 …… 冷月一直被夜九宸折腾到子时才消停下来。 她现在看夜九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人面兽心。 那么诡异而又羞耻的姿势,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自己还是从二十一世纪新新世界来的人呢,怎么都不知道还有那种姿势? 真是…… 冷月心里吐槽着,身体上却没有力气吐槽,只能任由夜九宸抱着她将她清理干净,然后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夜九宸看着已经熟睡了的冷月,眼底的宠溺和笑意,怎样抑制都抑制不住。 然而在宠溺和笑意下,却是浓重的,如雾气一般化不开的深沉。 冷月的身子越来越重了,还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便要生产了,三个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就等于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他一定要在三个月内,将事情全部解决。 如今局才刚刚铺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必须万无一失。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曾经在西凉的时候,他便想着要将冷月送出去,结果冷月自己却跑了回来。 夜九宸知道,想要将冷月送离开自己,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可能性是没有了。 可是呆在自己身边…… 夜九宸会不惜一切将冷月护住,可若是他也不在了呢? 如果他也不在了,又有谁能够护得住冷月,护得住孩子? 他不是悲观的人,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他必须要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替冷月和孩子,筹谋好后路。 想到这些,夜九宸便无法入睡。 他小心翼翼的轻轻起身,走出房间,看着外面的浓重的夜色,一言不发。 同样彻夜不眠的,还有华章。 华章今日见过夜九宸之后,不知怎的,再看阿大、阿二,总觉得两人不像是从前看起来那般了。 他们两个人真的是蒲巴伢的人? 可是这十年来,他们两个兢兢业业的为自己做事,忠心耿耿的为自己筹谋算计,为自己保驾护航。 如果这一切,都是蒲巴伢授意的…… 华章不想去想,可是脑子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情。 当年阿大、阿二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太过巧合了。怎么偏偏,就在那个时候,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两个人,将自己救下的呢? 而且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要,只要跟着自己呢? 这么多年来,自己过得顺风顺水,好像就连蒲巴伢那里,对自己都不似从前那么关注,开始有些放任的意味了。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两个? 因为他们两个的存在,蒲巴伢对自己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所以根本不需要针对关注。 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解在心里。 越想,华章越觉得可能性大。 可是他不能去问,更加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如果一旦表现出来,那么说不定,蒲巴伢就会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了。 自己和夜九宸见面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借口,也是最好的导火索。 蒲巴伢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要了自己的命。 可是自己不能死! 自己这么多年筹谋算计,小心翼翼,为的就是能够活着。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 所以现在,真的只有和夜九宸合作这一条路了么? 夜九宸想要做什么,其实一直以来虽然没有说,华章也能大概猜到个几分。 只是,那么大的事情,需要冒的危险也是很大的。 成,便从此高枕无忧。 败,便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蒲巴伢一直以来都在让阿大、阿二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么早晚,自己这条老命,也会被蒲巴伢拿走。 既然怎么样都是个死,不如就拼一把。 思及此,华章不禁心下一定。 华章起身走出书房,这个时候的夜,极其宁静,万籁俱寂,毫无声响。 然而华章刚一推开书房的门,却看见书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却能够清楚的让人感受到一股凌厉之气。 华章一愣。 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人既然能够这样无声无息,不被任何人发现的便出现在自己的府邸,而且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那么如果想要自己的命的话,也绝对是易如反掌,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 既然不是来杀自己的,那么又是来干什么的? 夜九宸派来的? “大人!” 华章正想着,就见那人突然间朝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嘉木长公主,有请。” 嘉木长公主? 华章跟着洪尧悄无声息的离开府邸,来到嘉木长公主在城外的庄子。 直到看见嘉木长公主的那一刻,华章才确信自己并不是做梦。 只是,嘉木长公主和他以往并无半点牵连,怎么会突然让她身边的人,深夜请自己前来? 这么多年来,嘉木长公主看似和朝廷毫无半分关系,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羌无的金钱和信息命脉,都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而这个女人和大汗蒲巴伢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 这么多年来,没人能看得透,这姐弟两个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而且两个人也好像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只是各自守着各自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华章每次见到嘉木长公主,都觉得这个女人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深夜把华大人找来,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华章朝嘉木长公主行了个礼,而嘉木长公主看起来也对华章十分尊敬,看起来两人,倒是和谐的可以。 “公主严重了,身为人臣,自然是要为皇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人说的是。” 听华章这么说,嘉木长公主不由得笑了笑:“那就是不知道,大人口中所谓的人臣,到底是哪个人的臣了。” 嘉木长公主突然之间说了一句毫无征兆,而又凶险万分的话,着实让华章心里一惊。 这个嘉木长公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老臣愚昧,不懂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大人若是真的愚昧,本公主倒也好办了。” 嘉木长公主从容而又淡定的说着:“想必大人已经知道了,你身边的阿大、阿二,其实是大汗的人吧?” 嘉木长公主突然又说了一句毫无征兆的话,华章心里一怔,大脑却在飞速的旋转着。 原来,嘉木长公主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找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句是哪个人的臣,难道是想要试探自己什么? 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华章的大脑一瞬间冒出无数疑问,而嘉木长公主似乎也不着急,依旧自顾自,尊贵而又淡然的坐在原处、 “大人不必慌张,本公主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本公主,和大人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同病相怜之人!” 第670章 要不算了吧 嘉木长公主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不是个聪明人,也已然能够听得明白了。 何况,华章是只老狐狸。 华章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站在嘉木长公主身后,刚刚将自己带来的洪尧。 洪尧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连看都不看华章一眼。 倒是嘉木长公主开口,打消了华章的疑虑。 “洪尧是我的人,大人可以放心。我说的,是另外一个罢了。” “原来如此。” 嘉木长公主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是蒲巴伢派来的,一脸的淡然洒脱。 “当然,我今日请大人来,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 虽然嘉木长公主刚刚用郑老板的事情,打消了华章一部分戒备,但不代表华章此时已经当嘉木长公主是自己人了。 所以听嘉木长公主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华章不由得心神一凛。 “大人想来已经和夜九宸见过面了,所有有些话,本公主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些年来,本公主也好,还是大人也好,都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为大汗做事,可是大汗却从未对我们有过信任。 若只是单单的不信任,我们做臣子的,也并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可是我们的一腔热忱和忠心,最终却要被抹杀,那就是太让人心寒了。 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本公主站在一条船上,毕竟,这羌无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一番话,嘉木长公主说的不疾不徐,甚至不够明朗,处处带着隐晦,但是华章又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此刻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自己从前所认识的那个嘉木长公主,而是一个充满了野心,而又危险至极的毒蛇。 怪不得中原人一直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永远都是危险的,而且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这个嘉木长公主,是要谋反啊! 这可不是小事! 怪不得她今日会深夜将自己找来,先是说起蒲巴伢的不是,随后又提起夜九宸。 虽然华章一直以来也猜测,夜九宸要做的,是足以颠覆羌无的大事,也知道夜九宸绝对不是只和自己联系,但华章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夜九宸也会和嘉木长公主联系。 所以,他们这是真的要谋反了? 只是,他们的胜算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大么? 蒲巴伢可不是普通的昏庸君王,就凭他能够派人潜伏在自己身边十年之久,就知道他早就提防着身边的这些人。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想推翻就就可以推翻的? 罪名呢? 要用什么样的罪名灌在蒲巴伢的身上,才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有夜九宸在,西凉和大周自然是可以安抚的住,不会趁机来攻打羌无,但也不是绝对的啊。 万一夜九宸临阵倒戈,或者说夜九宸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呢? 毕竟,传言可信度,从古至今都是有待考证的。 华章此刻心里乱极了,原本就年纪大了,加上快速的心跳,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而嘉木长公主似乎也不急着等到华章的答案,只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垂眸莞尔一笑。 “本公主今晚的一番推心置腹,是因为和大人都是同病相怜之人,所以本公主也不担心大人会将本公主出卖。 毕竟,出卖本公主,大人也不一定能够活着。 同样的,本公主知道大人考量众多,顾虑也众多,所以本公主不会逼迫大人今晚就给本公主答案。 天色不早了,大人家里还有两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大人的一举一动,所以本公主便不留大人过久了。” 说着,嘉木长公主朝着身后的洪尧望了一眼。 “送大人回去。” “是!” 洪尧领命之后,立刻走到华章跟前,朝着华章拱了拱手:“大人,请。” 华章擎着一双深陷的老眸,定定的望着嘉木长公主。 片刻,华章朝着嘉木长公主行了个礼。 “老臣,告退。” 说罢,便转身准备跟洪尧一起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嘉木长公主却突然开口,朝华章询问了一句:“你和夜九宸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华章一愣,将嘉木长公主的问题在脑子里略微过了一遍,便老实的回答道:“回长公主,三日后,城中茶馆二楼雅间。” 嘉木长公主闻言又是意味深长一笑。 “大人辛苦了,早些休息。” 看着嘉木长公主这抹意味深长的笑,华章眉心不禁微微动了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洪尧离开。 房间内,很快便只剩下了嘉木长公主一人。 她坐在桌子旁,自顾自的品着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只是在单纯的品茶而已。 只有近距离仔细观察下,才能看见她那双美颜的双眸之中,闪耀着幽冷而又充满危险的暗芒。 …… 翌日,清晨。vp 冷月醒过来的时候,夜九宸就睡在身旁。 看着那熟悉而又绝美的眉眼,冷月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 即便是睡着,夜九宸的眉心也是深锁着的,这几日夜九宸每天早早的出门,然后很晚回来,冷月知道,他在做一些事情,也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孩子。 可是自己如今怀有身孕,行动已经极其不便了,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和他并肩作战,替他分忧解难。 所有的事情,都要压在她家小妖孽一个人的身上。 这么一想,冷月就心疼。 自己选的妖孽,自己却没有宠完,真是闹心。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 而夜九宸原本就睡得不怎么好,听见了冷月的叹息声,便立刻睁开了眼眸。 “怎么了?怎么一大早醒来就开始叹气,是看见为夫,所以不高兴?” 夜九宸关切而又撒娇的说着,冷月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的,将脸别向另外一边。 夜九宸见状,立刻扁起嘴。 “哎,小月儿已经厌烦我了呢。” “别扯犊子!” 冷月闻声,没好气的训斥了夜九宸一句。 夜九宸倒是也不生气,只是见到冷月这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模样,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即一个翻身,覆到了冷月身上。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和我说?” “小妖孽,要不然,先算了?” 以前按照她的脾气,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夜岚也好、江行烈也好,还有江应蓉、费皇后,这些人伤害了她身边的人,冷月就伤害回去,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可是那个时候,是她和夜九宸两个人。 现在她怀着身孕,只有小妖孽自己,即便他不说,冷月也知道,每天出去,夜九宸将要面临的都是什么。 她突然就有些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人就会变得敏感脆弱的关系。 冷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夜九宸,其实每天夜九宸独自离开的时候,冷月都在担心,担心他出去了,今日就回不来了。 这些话她不会说,也不会让夜九宸知道。 但却不代表她能够纾解这些情绪。 因为以前,这些情绪,是绝对不会在她冷月的字典里出现的。 她冷月是谁?天不怕地不怕,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存在。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原来有很多事情,都是她不能预料的。 她终于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个普通人,有无能为力,无法掌控的时候。 所以,她突然间就想,要不然就算了,蒲巴伢也好,羌无也好,爱咋咋的,他们将冷家人救出来,然后一起逃离这些是非的地方。 海的另一边,不是有个邬国么? 他们一家人可以去邬国啊。 又没有人认识他们。 或者就算不去邬国,也可以回西凉啊。 江听白那狗东西还算是个人,怎么样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冷月心里想着,一双眼睛,就那么灼灼的逼视着夜九宸。 而夜九宸听闻了冷月突如其来的话,眼神也不禁有些怔楞。 他就那么覆盖在冷月的身上,怔怔的望着冷月。 虽然冷月没有说太多,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可是这一刻,夜九宸却清清楚楚的从冷月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她在害怕。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冷月,居然在害怕? 她在……担心自己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夜九宸立刻伸手将冷月整个人都紧紧的揽在了怀里。 冷月不说话,也回抱着夜九宸。 “月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是他,没能给冷月一个安稳的生活,从冷月跟他在一起开始,就好像一直过着这种血雨腥风、波诡云谲的生活。 冷月却用力的摇了摇头。 她有些生闷气,生自己的气。 一定是怀孕了,所以大脑有些不清楚。 特么的现在是说能撤就能撤的时候么?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逃脱蒲巴伢的眼睛。 何况,这羌无,又不是只有蒲巴伢一个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都怪你儿子,一大早的不消停,瞎闹腾的我心里乱。” 在冷月肚子里,连话都不会说的,夜九宸的儿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671章 只能克制 冷月打从怀孕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闹孕期情绪,就这么被她自己把小火苗扼死在了摇篮里。 夜九宸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实则心底已经开始在意起来。 果然,冷月平时看起来一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再坚强、再大佬,也是个女人。 是女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 只是,像冷月这样的女人,会用其他的情绪来将这种脆弱排解掉。 可是他却不能不在意。 冷月在害怕。 夜九宸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脏一剜一剜的疼着。 “夜九宸!” 饭桌上,冷月敏锐的察觉到了夜九宸的情绪有些不对。 夜九宸心神一定,抬起头,佯装着无恙一般朝着冷月莞尔一笑:“怎么了?我在呢。” “你心情不好。” “看见你,怎么会不好。” “别跟我来这套!” 冷月压根不吃夜九宸这套哄骗的技巧,她又不是十八岁,两辈子加起来,都年过半百了好吧。 “是因为我早上那番话吧。” 说着,冷月将碗筷往桌上郑重的一放,一脸严肃认真加正经:“你敢不敢把我早上说的话,当做一股烟一样,给忘了?我当时脑子抽了,都说了,就怨你儿子,有事没事的在人家肚子里面闹腾,闹腾的我这个不安宁。” 在冷月肚子里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小婴儿:你没完了是吧?虽然你是我娘,但也不能看我还没出来就使劲往我身上甩锅啊? 夜九宸见状,伸手一把抓过冷月,笑的妖媚而又魅惑:“你是想让我把你说的话当做放屁么?” 冷月:“……” 冷月一张脸迅速就冷了下来,但是转头一想,可不是自己那话有歧义么。 一股烟和一个屁,好像是没啥差别。 想到这里,冷月心里的小人顿时蹲在地上画起了圈,生气了闷气。 好在,胡加和妻子这个时候适时的赶来,化解了这份尴尬。 “冷姑娘,夜公子!” 胡加手里牵着妻子,一脸欣喜兴奋的出现在了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冷月和夜九宸闻声抬眸,就见不只是胡加,就连她的妻子,今日气色也是好了很多,就连苍白的脸颊上,都开始多起红晕。 “夜公子、冷姑娘,早上白公子帮柔儿把过脉了,昨日那药一吃下去,柔儿的身体果然有所好转! 冷姑娘,夜公子,我和柔儿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求医问药的道路上,可是从来没见柔儿的身体有所起色,就算当初你们说可以医治,其实我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是现在……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表达我此刻对二位的感激,谢谢两个字,已然不足以表达了。” 说着,胡加就想要牵着妻子给冷月和夜九宸跪下磕头,冷月一见到这副架势,立刻冷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朝着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呵斥道: “给我站那!” 冷不防的声音让胡加和胡加的妻子跪下的动作就那么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不许动!” 两个人真就不敢动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夜九宸在一旁看的无奈,却又忍不住低笑起来,这个时候,当然要他出场了。 顿了顿,夜九宸起身,走到胡加和胡加的妻子面前,抬手将两人搀扶起来。 “月儿没有当二位是外人,你们也不必行如此大的礼,如果非要说,月儿帮你治疗,也不过是为了我们自己,相互各取所需,其实不必如此这般。” 夜九宸的话语之中画满了和胡加一家人之间的界限,胡加又怎么听不出来? 胡加的妻子没想到夜九宸会突然这么说,不由得表情有些僵硬,眼神有些担忧的转眸朝着身旁的丈夫看了过去。 而胡加又怎么会不明白,夜九宸这是在故意和自己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他其实打从接触夜九宸和冷月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这二人要做的,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他却没有退缩。 只因为那个时候,妻子的病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却已然真心将冷月和夜九宸看做了朋友,看做了知己。 所以,不管她们要做的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有多么的危险,他都不会因此而将自己摘除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胡加不禁笑了笑:“夜公子,现在才来撇清关系,不是太晚了么?就算到时候真的有个万一,你想,那些人会相信,我们之间毫无关系么?” 胡加的话让夜九宸难得的一阵语塞。 以胡加的聪明才智,夜九宸自然知道他能猜的到一切,只是…… “夜公子!” 说着,胡加眸光笃定的上前一步:“我胡加这一生,除了妻子和家人,再没有什么相交之心之人,可是见到夜公子的第一眼,我胡加便告诉自己,你这个朋友,我胡加交定了。 他日就算有……我胡加,也愿意与夜公子,同生共死。” “胡大人……” 夜九宸从来没有想到过,仅仅有着短暂接触的胡加,居然会对自己推心置腹至此,心底不禁微微一动。 “谁说,一定要共死了?” 蓦的,一直坐在椅子旁的冷月,毫无征兆的开口说了一句,这一句,倒是让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朝着投射了过去。8090 冷月一脸淡然冷漠,却好像冥冥之中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信服。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不疾不徐,却一字一顿的说道:“同生,他不香么?” 因为芜菁要照顾恒儿,所以此刻屋子内的夜九宸、胡加、还有胡加的妻子、岳城,几个人的眼眸都定定的望着冷月,像是在从她的身上,汲取着什么力量一般。 而冷月此刻却垂下了眼眸。 今早的事情,虽然她口口声声跟夜九宸说,让他当做放屁一样就忘记了,可是她自己却不能释怀。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在想为什么。 这种情绪,压根不应该属于她的好么? 身为大佬,居然会害怕,说出去她不要面子的么? 所以她终于想明白了。 之所以她会感到恐惧,感到无助,是因为自从到了羌无,她其实什么都没做,每天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怼怼人,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夜九宸。 不是不相信她家小妖孽,只是因为没有参与,所以她没有办法掌握了解整个局势。 人,都是会对未知的事情感觉到恐惧。 那怎么办? 将未知,改成已知就好了。 …… 蒲巴伢这几日睡的都不怎么安稳。 他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冷月和夜九宸除了现身过那么两次之外,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再也没有动静了。 难道是离开羌无了? 不! 绝对不可能! 先不说以他了解的冷月和夜九宸的为人,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但是冷家人还在他的手中,冷月和夜九宸就不可能就此罢休。 但是他们这几日来,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自己在明,冷月和夜九宸在暗,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烧了自己的地下钱庄,又因为什么? 难道,只是给自己一个警告? 不! 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冷月和夜九宸具体在筹谋着什么,计划着什么,蒲巴伢却全然没有头绪。 他从登上汗位那一日开始,就一直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了若指掌,运筹帷幄着,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无法掌控。 他没有办法掌控冷月和夜九宸,也没有办法掌控他们要做的事。 这样的感觉,让蒲巴伢整个都暴躁起来。 “大汗……” 蓝直察觉到了蒲巴伢的暴躁和愠怒,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那个人,招了么?” 蓝直一开口,蒲巴伢突然冷不防的询问了一句, 蓝直知道,蒲巴伢问的,是他们捉到的酒楼老板,福伯。 蓝直死死的低垂下头:“蓝直无能,已经将所有能用的刑罚都用过了,可是那人始终不肯招,蓝直……” “废物!” 蒲巴伢厉声呵斥着,这是他第一次,对蓝直发怒。 蓝直依旧低垂着头,不敢开口。 而蒲巴伢此刻却猛地站起身,大步走下王座。 “既然你们都不行,那本汗亲自去问,我就不相信,一个活人的嘴,还撬不开!” 说着,蒲巴伢已然大步往外走。 蓝直见状,眉心不禁一皱。 蒲巴伢竟然要亲自审问? “大汗且等等,属下这便将人带进宫中,给大汗亲自审问。” “不必!” 蒲巴伢一刻都等不了了。 现如今,那个人,是能够找到突破口的唯一关键。 无论如何,他今日,都要撬开那个人的嘴。 蒲巴伢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顿,大步往外走着,蓝直见状,也只好跟上。 而此刻的酒楼后院密室中,福伯被绑在十字的木头架子上,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了。 阿九站在福伯面前,几乎认不出来。 她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连指尖嵌入掌心,沁出了鲜血都不自知。 可是她只能克制! 第672章 亲自审问 阿九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了,却依旧只能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她的阿福,她的丈夫,居然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虽然早就知道蓝直的手段,也想过福伯落在蓝直的手上,不会有好下场,虽然各种各样的可能都想过,可是当亲眼见到,阿九还是恨不能亲手宰了蓝直,恨不能这些伤,都在自己身上。 福伯此刻了无生气的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每一下都是痛的。 她只能死死的攥着拳头,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才能忍住不上前去将福伯立刻就救下来的冲动。 她足足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让自己开始取得了蓝直的一点点信任,虽然阿九知道,蓝直还是对她很怀疑,但是最起码,可以让她进来看见福伯了。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心底的冲动按捺住了,这才吩咐一旁守着的人。 “去拿水来,把人泼醒。” 暗室内看守的人有两个,其余的人都在外面,所以阿九倒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支开,然后单独和福伯说几句话。 只是,时间不能太久。 谁也不知道,蓝直什么时候会回来,什么时候会出现。 暗室内的两个人闻言,立刻去提水桶,却发现水桶里的水都已经用光了,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阿九小心翼翼的说道:“请阿九姑娘稍等,属下这便去挑水。” “废物!” 阿九冷冷的说了一句,两个人也不敢多话,连忙灰溜溜的提着水桶出了暗室。 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见阿九,但是他们却能感受得到,蓝直大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阿九姑娘,和对别人都不一样。 所以两人根本不敢怠慢了。 而阿九站在原地,确认两人已经离开了,连忙心神一凛,快步上前来到阿福的面前。 “阿福,相公?相公?你醒醒,是我啊,是琼儿啊!” 阿九急切的唤着福伯的名字,而福伯原本是昏迷着,意识不清的,却好像在隐隐之中,听见了妻子的声音。 是幻觉吧? 福伯闭着眼睛,根本无力睁开,他已经记不清这几天受了多少折磨,受了多少罪,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可是一想到他的琼儿和恒儿,就又咬牙挺了过来。 就这样,一次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着,徘徊着,连福伯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而此刻,他却好像听到了琼儿的声音。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看他的琼儿。 即便,只是幻觉也好。 可是为什么眼皮这么沉重,这么难以睁开呢? 饶是如此,对于妻子的想念和惦记,不舍和挚爱,终究还是让他战胜了身体。 他艰难的将双眼撑开了一条缝,目之所及,便是妻子那张熟悉的面容,还有那面容之上,慢慢的担忧和悲伤、愤恨。 福伯笑了笑,可是因为脸部的肿胀和伤痕,那笑已然看不出来了。 “琼儿,真的是你,我真的看到你了。” 福伯囫囵不清而又气若游丝的说着,“看来,我真的是快挺不住了,不然为什么,连幻觉都这么的真实。” 阿九在福伯睁开眼看见自己的一刹那,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的心宛若被人一刀一刀划着的疼,眼泪顺着眼眶,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相公,相公是我,是琼儿,不是幻觉,不是幻觉,是真的,琼儿来见你,琼儿来救你了。” 阿九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抚上福伯的脸颊。 福伯的脸颊此刻已经肿胀麻木,感觉不到任何了,但是却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深爱之人掌心的温度和触感。 福伯眼眸一颤。 “琼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福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妻子和孩子了。 可是此刻,他的琼儿就这么真切的在眼前。 然而下一秒,福伯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快走,快走,趁他们回来之前快离开这里。” 阿九拼命的摇着头,努力的吸着气。 外面已经有脚步声靠近,阿九闻声心神一凛,立刻紧张严肃起来。 “相公,你听我说,我现在来不及解释,你只要相信我,相信主子和夫人,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你一定要挺住。” 说着,阿九立刻塞了一样东西到福伯的嘴里。 福伯撑大了一双眼睛,震惊而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阿九,而此刻的阿九却已然用力抓住福伯的衣襟,向上一提。十二文学网 暗室的门,也在这个时候冷不防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阿九冷不防的开口,声音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她面色阴沉幽冷,语气不屑而又狠戾。 福伯瞪大了一双眼睛,简直不能从眼前的变故之中反应过来。 阿九见状,直接牙根用力一咬,抬起手,朝着福伯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阿九是用了力气的,打完之后,她自己都能清楚感受到掌心的麻痛感。 而福伯也因为这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打到偏过脸去。 而刚好,也将阿九刚刚塞进他嘴里的那样东西咽了下去。 那是一枚药丸,一进入到身体里,福伯立刻感受到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开始在身体里流窜起来。 这是…… “阿九!” 同一时间,身后出现的人突然开口唤了一声,阿九闻声立刻转头,就看见蓝直正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而蓝直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她从前从未见过,但是那个人的身上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宛若与生俱来的气势,他虽然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但一双眼睛却好像带着穿透力一般,光是看过来一眼,阿九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被凝固冰冻住了,一时间竟然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蓝直见状,不由得动了动眉心:“还不快见过大汗!” 大汗? 眼前的人,是羌无的大汗,蒲巴伢? 阿九一愣,紧接着立刻单膝跪地,将右手置于胸前,用羌无最高的礼节朝蒲巴伢问安。 “民女阿九,见过大汗。” 蒲巴伢淡淡的看着阿九,顿了顿:“原来,你就是阿九。” 说着,蒲巴伢还别有意味的朝着身旁的蓝直看了一眼,蓝直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蒲巴伢移转过来的目光。 “还不快退下!” 蓝直这句话是朝阿九说的,闻声,阿九立刻起身,却没想到被蒲巴伢阻止。 “不用退下,就站在一旁吧。” 说完,蒲巴伢收回目光,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福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阿九站在角落里,整个人比之前看到福伯的时候更加紧张害怕。 蒲巴伢! 虽然她从前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过,但光是看蓝直,也知道这个蒲巴伢,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连冷月和夜九宸那么厉害的人,在和蒲巴伢对上的时候,都需要筹谋计划好久。 这样的人,福伯落在这样的人手上…… 阿九不敢想。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蒲巴伢会亲自来审问福伯。 …… 夜九宸和岳城今日换了另外一幅易容的装扮,两个人从后门悄悄离开了胡加的家,而且成功的避过了那些守在胡加家附近的眼线,一路快速行进着。 一个时辰过后,两个人来到了城东驿馆。 这个时候刚好是正午,是给驿馆送补给的车子,要进入到使馆的时辰。 夜九宸和岳城早就掐算好了时间,并且一早就安排了影卫混入到了给驿馆运送补给的人之中。 所以两个人看准时机,和影卫互通之后,很顺利的便混入了运送补给的队伍。 驿馆的看守按照每日的惯例检查了几个人的运送证和车子上运送的东西,在夜九宸和岳城的脸上也停留了一会,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放车子进入了驿馆。 进入到驿馆之内,车子在去往厨房的途中,夜九宸便趁机找了个机会脱离开,潜入到另外一条路上,并且在假山附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撤掉,小心收好,并且换上了早就放置在这里的,属于西凉人的衣服。 快速变装之后,夜九宸俨然成为了一个西凉人。 将原本的衣服和人皮面具藏在假山之中,夜九宸随即大步走了出来。 之前影卫已经将驿馆内的所有图纸都绘制好给他,所以夜九宸目的性很明确的,便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走去。 待到看见那个在树下练剑的人之后,夜九宸不禁眸光一定,随即纵身一跃,直接朝着那人袭击而去。 那人虽然一开始没有防备,但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偷袭。 剑锋一转,那人立刻提着剑,朝着夜九宸攻击了过去。 而夜九宸像是早就料到对方会用此招式对付自己,在接近到那人的前一秒,突然快速的调转方向,一个转身,便来到了那人的身后,手指也随即稳稳的恰在了对方的喉咙之上。 第673章 夜九宸的嘱托 “傅兄,承让了。” 正午的阳光直直的照射在夜九宸的身上,在他墨锦色的长袍之上,折射出隐隐的墨色光亮。 傅尧虽然被遏制着咽喉,但是听见这个声音,眼睛却是立刻一亮,脸上也露出了喜色,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夜兄,我终于等到你了。” 傅尧看着夜九宸,欣喜而又克制的说了一句,夜九宸也放下了手,看着傅尧浅然一笑。 傅尧带着护送的队伍进入到羌无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一直住在这间驿馆之中,除了最初向蒲巴伢问过安之后,便一直呆在这间驿馆之中。 这段时间,他和夜九宸并没有过联系,但是傅尧一点都不着急。、 他知道,只要等到适当的时机,夜九宸就一定会来找自己。 果然,被他等到了。 夜九宸也知道,傅尧一直在等着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来,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 现在虽然时机也还欠缺一些,但是他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给傅尧。 “傅兄,我们找个地方,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你跟我来。” 两个人也没有赘言,直接便进到了傅尧的房间,傅尧关上门,穿好衣服,快步来到夜九宸身边。 “夜兄,此行之前,皇上将可以调派边境军队的军符交给了我,说只要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调派。 另外,此行护送队伍一百三十六人之中,有七十人,是之前皇上的秘密护卫队,此次随我而来,就是为了策应你。 之前你一直没来找我,路上也有诸多不便,所以一直未曾向你开口。 如今你来了,我势必要将这些告诉你。” 不等夜九宸开口,傅尧突然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着实让夜九宸微微有些错愣。 傅尧如今口中的皇上,自然是已经成为了西凉皇帝的江听白。 夜九宸知道此行江听白一定是要搞些事情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原来江听白想要搞的事情,是帮他夜九宸搞事情。 夜九宸也不知道,原来江听白对他和冷月的信任,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他们之前在西凉一起经历过许多,有好多次都要反目,可最终却都站在了统一战线。 但是夜九宸知道身为帝王弄权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对人太信任。 所以,从头到尾,夜九宸都没有认为江听白会在这次的羌无之行之中,会起到什么重要的作用。 可是此刻,傅尧突然说出的这些话,却让夜九宸突然间对江听白开始改观。 要知道,一个国家边境的军队,等于是一个国家的铠甲,而江听白却将兵符交给了傅尧,并且告诉自己可以随时随意支配。 换句话说,江听白等于将整个西凉的盔甲脱了下来,交到了他夜九宸的手上。 只要他夜九宸想,便可以轻而易举的举剑刺进西凉的心脏和咽喉。 怪不得,江听白要派傅尧来。 凭江听白对自己和冷月的了解,如果换个其他人,或许说出这句话,或者干脆将兵符交到自己或者冷月的手上,自己和冷月都不会相信吧。 但是傅尧不一样。 傅尧为人正直,虽然心怀国家大义,但更重情重义。 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江行烈召回斩首了。 而且,自己和傅尧之间的情感,也不单单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傅尧的这条命,也算是自己救的,所以对于傅尧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和自己反目。 想到这里,夜九宸不禁定定的朝着傅尧看了一眼, 原本,他的计划是另外一种,但如今,有了江听白和傅尧的相助。 夜九宸突然觉得,成功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饶是如此,他还是要把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要求助于傅尧的事情,说了出来。 “傅兄,多谢!” “你和我之间,何须说谢谢,如果不是你,怕是傅某此刻已经身在十八层地狱了。” “可是傅兄之所以会遭此一劫,也是因为我夜九宸。” “夜兄,你再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傅尧,不把我傅尧当朋友了。” 傅尧说着说着,突然就翻了脸,极其愠怒不悦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夜九宸见状,只好无奈一笑。 “好!是我的不是。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求你。” “夜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要我傅尧能做到,上山下海,在所不辞。” 夜九宸点了点头,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放到了傅尧面前。千书吧 傅尧眉心一动。 “夜兄,这是……” “这些年,我在西凉和大周都有一些资产,商铺和钱庄、还有庄园田地,算下来,也不少了。我将这些商铺和庄园的地契和一些东西,全都放在了西凉贵祥源钱庄的一个箱子里,这把钥匙,便是打开那个箱子的钥匙。 到时候傅兄只要拿着这把钥匙,说是九公子的,便会有人将带你去。” 傅尧撑大着一双眼睛,不解而又疑惑的看向夜九宸,实在是不明白,夜九宸这是要干什么。 按照夜九宸说的,这些东西,是他的全部身家啊。 他把身家都给自己了? 没道理啊? “夜兄,你这是……” “你听我把话说完。” 夜九宸语气平淡的说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傅尧却从夜九宸那双如枭鹰般深邃漆黑的瞳眸之中,看出了一丝凝重和郑重。 夜九宸继续缓缓开口说道:“月儿怀有身孕,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所以此次羌无的行动,我没有让她参与,如今,她正被我安置在城西,羌无第一聪明人胡加的家中。 这次行动,我虽然做好了一切打算,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定会成功。 傅兄,不瞒你说,我夜九宸从小到大,只有这一次,对未来,毫无把握。” 夜九宸依旧是笑着说的,但是傅尧却听得也表情严肃起来。 在他心中,那个战无不胜,仿佛这世间任何事都无法将其难道的,无所不能的夜九宸,居然也有毫无把握的时候? 难道,这次的羌无行动,真的凶险到了这种地步? 可就算是凶险,夜九宸跟自己说这些又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 傅尧冷不防的想到一个可能,随即征询似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而夜九宸知道傅尧也已经想到了,不由得轻轻颔了颔首。 “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次行动,如果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万一失败了,我不能安然回来……” 说着,夜九宸突然将脸上的笑容一收,用在傅尧面前从未有过的虔诚与认真,笃定与坚持,定定的望着傅尧,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却依旧字字珠玑,声声铿锵,一字一顿道: “我将月儿托付给傅兄,我留下的那些东西,足够傅兄一家人和月儿母子安享余生,还请傅兄好好照顾月儿母子。 月儿的性格你也知道,虽然江听白和夜陌寒如果得知,也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但是月儿不适合再和任何权势斗争绞在一起,我只希望,不管我在与不在他的身边,他的余生,都能自由自在,随心恣意。 而这,也只有傅兄你能做到。 傅兄,你可能答应我?” 夜九宸这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任何事,他就像是一个睥睨苍生,傲视众人的帝王,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的运筹帷幄,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掌心之中。 而这样一个人,此刻却在自己面前,如此郑重的恳求着。 傅尧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竟然无法开口。 他比任何人都懂这种感觉。 当初,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命不久矣的时候,也曾经将祖母和妹妹托付给夜九宸过。 所以,他明白此时夜九宸的心情,如果不是真的没有把握,谁又愿意将最放心不下的人,托付给他人照顾? 可是…… “夜兄,你忘记当初你曾经同我说过的话了?” 听闻了傅尧的话,夜九宸不禁垂眸笑笑。 “我当然记得,我说,要照顾,你自己去照顾。” “所以……” “所以傅兄,如果可以,你相信我,月儿和孩子,我绝对不愿意假手于人。 可是,这一次,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也不得不为月儿和孩子,做最后的安排。 羌无看似简单,但实则波诡云谲,多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如果我真的注定要落败,那么月儿和孩子的余生,最起码,也可以安稳度过。 傅兄,你能答应我么?” 再一次,夜九宸再一次朝傅尧恳求。 空气,一瞬间宁静起来,傅尧看着夜九宸将那枚钥匙拿了起来,慢慢的递送到自己面前,几经挣扎犹豫,傅尧终是败下阵来。 他接过那枚钥匙,紧紧的攥在掌心之中,朝着夜九宸笃定而又肯定的回道: “傅尧今日在此对天起誓,就算是拼尽我这条命,也定然不负夜兄嘱托!” 见傅尧终于接下了钥匙和自己的嘱托,夜九宸这才扯开唇角,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第674章 听八卦 冷月不知道夜九宸正在帮他自己料理身后事,也不知道夜九宸已经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将她的后半生的生活全都已经安排妥当。 她只知道,她需要做一些事情。 虽然现在怀着身孕,大着肚子,很多事情已经不方便做,但是却不代表她真的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这段时间以来,她太过依赖夜九宸,将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却忘记了被所有事情都压在身上的那种感觉,虽然甜蜜,但也负担。 所以,她要从头开始。 最起码,要先了解一下羌无现如今的局势。 这段时间以来,夜九宸每天都早出晚归,想要从他那里了解到,似乎是有些难。 而且现在,刚刚好还真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在眼前。 说干就干! 冷月直接一个起身,便往外走,芜菁还在一旁陪着恒儿读书,见到冷月突然起身离开,连忙追了上去。 “夫人,你这是……” “听八卦。” 听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主子嘴里经常性的会蹦出一些自己以前,从未听过的词汇和句子,但是每每听到,芜菁还是忍不住会怔楞。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冷月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芜菁连忙心神一凛,转身快速的朝着恒儿嘱咐了一句:“恒儿,你自己好好读书,我去看看夫人。” “嗯,姐姐你去吧。” 恒儿也很听话,乖乖的点了点头。 看着恒儿这么听话懂事的样子,芜菁不禁抿唇笑了笑。 其实算起来,恒儿今年也不过只有七岁,是个最爱玩爱闹的年纪,可是这个孩子却太安静了。几天之内,这个孩子经历了其他孩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可是他却不吵不闹,只是每天乖乖听话的安静的呆着。 这样的孩子,让人心疼。 芜菁微微敛了敛心神,见恒儿已经自己低头看书起来,便连忙追出了院子。 冷月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胡加妻子的屋子。 胡加这个时候应该是按照蒲巴伢的吩咐,去到冷家人所在的宅院的,但是自从服了冷月的药之后,妻子的身体就有所好转,他就忍不住想要和妻子再待一会。 “大人,你快去忙吧,我没事的。” 白鹤这个时候已经帮胡加的妻子诊完了脉,又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制作药丸去了,胡加的妻子不忍心耽搁胡加太久,所以便连忙催促胡加离开。 胡加虽然有些不舍,但知道自己也确实该离开了,索性笑了笑。 “那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晚些回来陪你。” “嗯,我送你出门。” 说着,胡加的妻子便起身拉着胡加的手准备出门,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冷月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了门口。 胡加和胡加的妻子都是一愣。 胡加:“冷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冷月看了看胡加,又看了看胡加的妻子,习惯性的绷着一张大佬脸:“你要出门?” 胡加点了点头:“嗯,蒲巴伢让我接近冷家人,取得冷家人的信任,所以每日,我都要适当的去冷家人那里。” “不用去了。” 冷月斩钉截铁,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房间之内,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胡加微微有些怔楞,有些不明白冷月的意思。 “冷姑娘,你是说……” “蒲巴伢不是让你取得冷家人的信任么?我这个冷家人本人都已经对你信任成这样了,你还往那边跑做什么?” 胡加:“……”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可是事情他不是这么个事情啊。 难道要让胡加对蒲巴伢说,冷月和夜九宸其实一直以来都住在他家里? 那估计胡加死不死的另说,蒲巴伢能当场气去世了。 当然,这话倒是不能直接跟冷月说,而冷月刚刚那句话,也不过就是随意的一句,她虽然性子有点随心所欲,但不代表她不明白事理。 “冷姑娘,这恐怕不……” “嗯,不行,所以我逗你玩的。”17 胡加再次:“……” 胡加的妻子:“……” 所以,他们该笑么? 顿了顿,冷月平静而又不带什么情绪的开口:“今日我有事情要问你,所以今日,你先不必去冷家那边,至于蒲巴伢,也很好解释,现在我祖母父亲他们对你可都是讨厌的紧,你去的太勤,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过犹不及,想必蒲巴伢也明白这个道理。” 冷月一番话说完,胡加不禁想了想,觉得确实颇为有道理。 过犹不及。 不管是对蒲巴伢,还是对这件事情本身,都适用。 而原本,蒲巴伢就想要留在家里多陪陪妻子,所以冷月既然已经给了他充分的理由和完美无瑕的借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 胡加说着,用力的攥了攥妻子的手示意了一下,随后便松开手,大步走到冷月面前的位置,也坐了下来。 胡加的妻子明白了胡加的意思,见两人有话要谈,便连忙朝着两人行了个礼:“我去准备些茶点,” 说完,便悄然退了下去,刚刚好和赶来的芜菁碰了个照面。 胡加的妻子和芜菁相视一笑,芜菁看着房间里面和胡加正坐在对面,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冷月,想了想,便守在了门口。 房间里,只剩下了冷月和胡加,冷月从来就不是个会弯弯绕绕的性格,所以这会子,便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道:“胡加,现如今,羌无的局势是怎样的?” 冷月话落,胡加着实好大一个怔楞。 冷月问自己,羌无的局势? 胡加没有马上回答,但是一双剑眉,却不由自主的颦蹙了一下,看着冷月的目光,也不禁带了几分探究。 夜九宸如今做的事,难道连羌无的局势都不清楚了解么? 不! 夜九宸是了解的,冷月如今怀着身孕,很少出去,所以她不了解,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是,冷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胡加如今已经不把冷月和夜九宸当做外人了,所以心里有疑惑,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冷姑娘,我能问问,你问这个,是要做什么么?” “我能说不能问么?” 胡加:“……”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 “你先说,说完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冷月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宛若冰块一般的脸,说着一句近乎于撒娇耍无赖的话,偏偏还没有什么违和感,着实让胡加有些无法拒绝。 顿了顿,胡加只好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缓缓开口向冷月讲述了起来。 冷月从头到尾都很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断过胡加一次。 她虽然一直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反应和表情,但实则,大脑一直像是安了个马达一般,在飞速的旋转着。 原来,这羌无的水,远比看上去的要深,要浑浊。 羌无大汗蒲巴伢,是前任大汗的私生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而且三个哥哥,有两个是嫡子,所以这汗位,无论怎么算,都是落不到蒲巴伢头上的。 按照胡加的话说,或许是天佑蒲巴伢,他那三个哥哥,竟然在几年之内,相继意外丧命。 最后,前任大汗也就是蒲巴伢的父亲无奈,便只好将汗位传给了蒲巴伢,而传位诏令刚一下没多久,前任大汗也因为疾病而暴毙去世,蒲巴伢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羌无的大汉。 而蒲巴伢,也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位前任大汗妃子所生的公主嘉木,也就是如今的嘉木长公主。 说来也奇怪,其他三个皇子发生意外的时候,这个嘉木长公主都在,但是其他三个皇子全都死去了,嘉木长公主却每一次都好好的,所以民间有传闻,说这位嘉木长公主洪福齐天,是羌无的福星。 当然,也有百姓私下里说,其实那三位皇子的死,都和嘉木长公主有关系,甚至于,有可能就是她下的毒手,不然怎么就那么巧,那三个人死的时候,别人不在场,偏偏她在场? 这些话曾经也传到过前任大汗的耳朵里,但是前任大汗对这个独一无二的女儿,实在是溺爱的紧,自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而且他们是有着血亲关系的兄弟姐妹,嘉木长公主还是个女孩子,也不存在什么汗位之争,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而且,她如果真的要杀,为什么只杀三个,而留下蒲巴伢? 所以,这件事当时前任大汗很生气,下令处死了很多私传谣言的百姓,而且严令禁止,以后再不允许出现这样的言论,所以这件事,才这样平息了。 后来,蒲巴伢继位,当年的嘉木公主,也成为了嘉木长公主,而在百姓看来,这位姐弟的关系也实在是不错。 因为蒲巴伢将整个羌无最大的金钱机构和信息间谍机构,都交给了嘉木长公主来掌管。 要知道,蒲巴伢这么做,等于是将自己的命脉,放在了嘉木长公主的身上。 冷月静静的听着胡加的讲述,眼底却隐隐的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却泛着流光的暗芒。 嘉木,长公主么? 第675章 不要救我 胡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冷月的反应,见冷月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心中也不禁暗忖起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遇事波澜不惊、处事不变的人,但是像冷月这种,不管发生什么事,大或者小,惊或者险,她都没有什么反应,一概淡然处之,并且永远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让人永远看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在意还是不在意,猜不透她内心想法的,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 胡加也不是没认为冷月或许生性就是淡漠凉薄,但是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又发现不是。 而且这个女人的聪慧睿智,杀伐果断,也是他见识过的。 后来胡加明白了。 冷月是一个真真正正可怕而又可敬的人。 可怕,是因为你永远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却能将你的心思了解个透彻,可敬,是因为她看似随心所欲杂乱无章的行事,其实也有准则。 她懂得大是大非,也懂得善恶有报。 而所有的这些,如果放在一个男子的身上,这个男子,绝对足以撼动天下。 偏偏,这些所有的特质,全都是在冷月一个女子的身上。 而且这个女子,没有野心,也不阴鸷。 想到这里,胡加看向冷月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尊敬和欣赏。 脑海中想着这些,但是胡加向冷月讲述羌无局势却并没有停。 虽然羌无的百姓们都认为,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这对姐弟的关系十分要好,但身在朝中的人却知道,这两姐弟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他们看似在相互成全,但其实又在相互制约。 因为有嘉木长公主在,所以蒲巴伢有很多事情都要受到牵制。 而蒲巴伢也不是没有想要收回过嘉木长公主手上的权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迟迟不肯动手。 而且朝中之人,有很多老臣如今都有着一手遮天的本事。 比如华章,比如手握兵权的鲁那。 而这些人,却又被嘉木长公主制约着。 所以羌无局势,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风平浪静。 胡加的讲述很详细,冷月听完之后,也开始对羌无的局势开始了解。 只是,了解了羌无的局势,还需要知道夜九宸想要做什么。 可是这些胡加已经帮不了冷月。 冷月站起身,想了想,定定的看着胡加。 胡加被冷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闹的一僵,擎着一双眼眸,不解的望着冷月。 这是怎么了? 这么突然? 冷月想了半天,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句。 毕竟,胡加也不是狗东西。 “那个……谢了。” “我……” “别说不必,我很少说谢谢,说了你就拿着。” 别扭而又僵硬的说完一番话,冷月立刻一个转身,丝毫不做停留的转身就走,步伐那叫一个稳健迅速,丝毫没有一点身怀六甲的样子。 胡加坐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冷月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 这个人的性子,还真是有趣。 冷月走出胡加的院子,站在门口的芜菁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看见芜菁,冷月脸色不禁有些沉。 “你怎么在这?小兔崽子呢?” 小兔崽子是冷月给恒儿的爱称。 芜菁顿了顿:“奴婢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所以便跟出来了,恒儿在房间里读书呢。” 冷月皱了皱眉心,二话不说就大步往回走。 那个孩子看起来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但是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发生的事,都是无法承受的,如果恒儿能够像其他孩子一样哭出来闹出来,冷月或许还不会担心,但是他越平静,冷月就越觉得这个孩子可能受打击的不轻。 平时有人看着不觉得,如果没有人看着…… 越想,冷月脚下的步子越急切,脸上的表情也越凝重,而芜菁也察觉到了冷月的异样,知道她是担心恒儿,所以只能快步跟上。 “夫人,恒儿那么懂事不会有事的。” “希望。” 冷月只说了两个字。 芜菁不会懂,有的孩子会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孩子,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恒儿即便只有七岁,但是他父母亲说的话,他已经完全可以明白。 他看的出父母亲的无奈,也看得出命运的不公,更加看的出,他的父母亲此去,不一定会回来。 看的出这么多,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但芜菁也没有错,她只是担心自己,倒是自己,没有提前交代好。人人 她已经亲眼看着大宝二丫他们死在自己面前,她不想要再让恒儿有事。 只是,有时候越担心,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当冷月和芜菁回到院子里,看见原本应该坐在桌子旁读书的恒儿已经不见了踪影时,冷月胸膛里一颗心,顿时往下狠狠的沉了沉。 芜菁也慌了。 “夫人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 芜菁说着,立刻转头飞奔出门,冷月哪里坐得住,自然是跟着芜菁一起去找。 她现在只希望,恒儿别做什么傻事,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转了转。 …… 酒楼的暗室内。 福伯以为蓝直的审问,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最无法忍受的刑罚了,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蒲巴伢会亲自来审问自己。 而这个高高在上的,原本应该是一国君主的羌无大汗,居然是个如此心狠手辣、阴鸷狠戾的人。 福伯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挺不过去了,要这么死了,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就这么死了。 可是在关键时刻,妻子和孩子的身影,总是猝不及防的在脑海里出现。 回想起妻子的话,福伯终是一次又一次咬牙挺了过来。 而经过了一夜的审问,蒲巴伢也终于见识到了福伯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这一点,他之前倒是没想到。 他只以为是蓝直他们废物,办事不利,连一个人的嘴都无法撬开,但是却没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刑罚,福伯都能承受的住。 此刻,蒲巴伢就坐在福伯的对面,擎着一双阴鸷而又狠戾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福伯,像是要将他片片凌迟一般。 “你确定,还是不说么?” 蒲巴伢的话一出口,福伯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在一旁的阿九,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整整一夜,都亲眼看着蒲巴伢怎样这么福伯,又看着福伯怎样痛苦的挣扎着。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冲动,要挺过去。 可是掌心都已经被她掐的血肉模糊了,那种心痛的感觉,却依旧无法过去。 福伯现在气若游丝,阿九觉得,自己也要挺不过去了。 所以此刻蒲巴伢一开口,阿九混声上下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 她知道的。 只要蒲巴伢再对福伯动一下手,她绝对无法再忍耐。 不管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不管将要遭受怎么样的苦难痛处,她都不再管了。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福伯这样痛苦的煎熬着。 所以,即便是死,她也要和福伯一起。 而或许是阿九身上的气势太过冷冽,太过明显,以至于站在阿九身旁不远的蓝直,不由得皱起眉心,朝着阿九看了过去。 其实之前,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先不说阿九为什么消失了十年之久突然回来,也不说她的那些理由和借口,有多么的不可信。单单是阿九回来的这个时机,和她看向福伯的眼神,就让蓝直心惊。 一个人的情感,往往是无法逃过另外一个人的眼睛的。 就像是他自己,一直以来,明明都对阿九有着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感情,可是他却一直压制着,克制着,即便阿九消失了十年,他也表现的好像浑不在意。 可是只要阿九一回来,一出现,他就被蒲巴伢看了个透彻。 同样的,阿九看福伯的目光,也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蓝直心里就一阵寒凉冰冷。 只是之前,蒲巴伢没有来,所以他一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因为在他这里,福伯终究是要死的。 只要面前的男人死了,阿九或许就会变成从前的阿九了。 审问自然是要继续的,蓝直一直把握着程度,让审问在阿九可以接受不会崩溃的程度之内。 但是蒲巴伢却突然亲自前来。 蒲巴伢的到来打乱了蓝直的计划,而且此刻看着阿九的模样,蓝直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只要蒲巴伢再对福伯动刑,那么阿九,就一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想到这里,蓝直不禁转眸,朝着身前的蒲巴伢看了过去。 而此时,福伯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蒲巴伢的话在他的耳边,都仿若带着回声一般,已经开始不真切了。 但他还是听见了。 福伯艰难的,抬起一丝丝头,足够他看见面前的蒲巴伢,和蒲巴伢身后不远处,一脸痛苦的阿九。 福伯笑了笑。 “大汗日理万机,在我身上,就别费力气了。” 琼儿,不要冲动,不要救我。 好好活下去! 第676章 原本,他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 福伯的脸上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的样貌,眼睛也因为肿胀变形,而让人看不真切他眼底的光亮。 可饶是如此,阿九还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福伯眼神之中想要对她说的话。 他说:阿九,好好活下去,照顾好你自己和恒儿,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一点遇到你。 阿九的心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跳动,身体内的血液仿佛都不会再流淌了,她觉得浑身冰冷而又僵硬,每一块肌肉、每一寸肌肤,都痛的她快要承受不住。 不! 不可以! 她的相公,怎么可以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不是曾经承诺过,要一生一世,都陪着自己和孩子的么?他不是决定了,要一家人一起度过难关吗?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阿九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她的眼神慢慢移转,移转到了坐在福伯面前的,蒲巴伢的身上。 此刻,她和蒲巴伢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几步之遥,虽然她已经十年没有动过手了,但是小时候受过的那些培训,却早就已经像是烙印一般印在了骨子里。 怎么样杀人,对她来说,就像是本能。 她只要快一点,在蒲巴伢和蓝直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蒲巴伢解决掉,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结束了吧? 她和福伯,冷月和夜九宸,还有其他的其他……所有的和她有关的、无关的事情,就都可以解决了。 想到这里,阿九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身体里那些凝固住的血液,渐渐开始重新流淌起来,而且比之前还要汹涌还要迅猛。 她感觉那些血液之中仿佛住着野兽,呲着獠牙,挥舞着爪牙,咆哮着,嘶吼着,叫嚣着,怂恿着她,让她去做。 那些好像是本能的一样,被驱使着,阿九的手,已经开始慢慢的、不动声色的探向腰间。 而此时,蒲巴伢并不知道,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个人,正在打算要了自己的命。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福伯,看着他的眼神之中,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赞赏。 “我之前并不觉得,夜九宸有多厉害,他手下的人有多厉害,现在看来,倒是我有些轻敌了,看你的样子,也不过是他手下一个普通的小角色,既然你的骨头都这么硬,其他人,想来也是如此。” 蒲巴伢说着,而蓝直此时已经察觉到了蒲巴伢的意图,还有身旁跃跃欲试,一脸杀意的阿九。 蓝直突然有些慌乱,脸色也随之阴沉凝重起来。 他想的果然没错。 阿九和这个叫做福伯的男人之间,关系绝对不简单。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闲暇的精力去管这件事了。 因为阿九竟然对大汗起了杀意! 这是蓝直绝对不能容忍的。 即便他对阿九的情感和对其他的人不一样,可是他却不能容许阿九竟然对大汗起了杀意。 最主要的是,阿九恐怕还不知道,她如果一旦对大汗出手,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阿九的本事,根本就没有办法奈何蒲巴伢。 而一旦阿九暴露,那么等待她的,一定是比福伯更加残酷,更加难以承受的折磨和煎熬。 想到这里,蓝直心底一沉,立刻上前想要赶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阻止阿九。 而此时,蒲巴伢也已然缓缓开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是个英雄,我这个人对英雄,一向都很敬佩,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折磨你了,就给你个痛快吧……” 蒲巴伢的话刚说到这里,阿九的手已然摸到了腰间的刀柄,她浑身上下都充满这一股凌厉之气,这样的阿九,是福伯从前未曾见过的。 在他的印象中,妻子永远都是一个温柔弱小,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虽然阿九的突然出现让他感觉到诧异,但他到底也是个聪明人,所以只肖一个转弯,便已然明白了妻子的身份。 只是,他没有痛恨,也没有气愤。 有的,只是对妻子和他相同命运的疼惜和珍视。 怪不得,他们会走在一起。 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但是他不能让妻子为了他,再做出无畏的牺牲。 所以,看清了阿九的意图,福伯突然开口,用已经囫囵不清的声音,哼起了歌。 阿九正欲拔刀,手腕却被另外一只手猛地扣住,她心里一惊,转眸看去,就见蓝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不动声色的扣着她的手腕,脸色凝重而又严峻的,朝她摇着头。 而刚刚好这个时候,福伯的歌声响了起来。 阿九只觉得大脑瞬间一个激灵,浑身上下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这首曲子,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一首大周的曲子,是当初她奄奄一息被福伯救下的时候,每每为她治伤,在她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福伯唱给她听得。 而阿九,也正是靠着这些福伯的歌,才忍过了那些疼痛,挺了过来。 这首曲子,是她和福伯之间,最美好的过往,也是他们最初的相遇。 福伯此刻哼着这首曲调已经不清的歌,就好像是一记晴天的惊雷,狠狠的劈砍在了她的心上。 他这是要做什么? 阿九突然觉得心里发酸、眼眶也酸胀的厉害,眼泪就在眼眶里转着,转着。 蓝直和蒲巴伢自然也听到了这首歌,蒲巴伢倒是没有想过太多,只以为这是福伯临终的念想,所以难得的没有打断,而是很有耐心的等待这。 只有蓝直,看着福伯,紧紧的抿起了唇。 原来,这个男人也和自己一样,不想要让阿九死。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么? 即便阿九因为他的举动,有所迟疑,可是以阿九的性子,真的会就这么算了么? 看来,他还是不如自己了解阿九。 想着,蓝直顿时心神一凛,重新看向阿九,想要趁着蒲巴伢还没动手的时候,先将阿九带离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有人来报。 “蓝大人。” 蓝直闻声不禁一顿,皱着眉心冷冽着面容,先是朝着蒲巴伢看了一眼,见蒲巴伢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这才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朝外面呵道:“怎么了?” “外面来了一个小孩子,自称是这家酒楼老板的儿子,说要来找他的父亲和娘亲。” 一句话出口,整个暗室里的气氛,骤然间变得落针可闻。 福伯的歌不再哼唱了,阿九也不再一脸杀气的,想要结果了蒲巴伢的性命,甚至于连蓝直、蒲巴伢,似乎都这毫无征兆的变故,感到诧异怔楞。 孩子? 谁的孩子? 蓝直不可思议的看向阿九,又看了看福伯,他不想要相信,不想要相信他的阿九,竟然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但是他却从两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他们果然,已经有孩子了? 蓝直顿时觉得自己心底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一般,快速的灼烧起来。 而蒲巴伢似乎也很有兴趣,嘴角轻轻挑着,看向福伯:“孩子,原来你有孩子了?我的人居然没查到,看来,你把他们保护的很好。” 福伯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已经准备好了要只身赴死,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恒儿会来。 那个孩子,是恒儿么? 他为什么会来? 他不是在冷月那里么? 难道是冷月派他来的? 不!不是!绝对不是! 他相信冷月,也知道恒儿,可是他的恒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没有蒲巴伢还好,凭着妻子的能力,一定会尽力保下恒儿,可是现在、此刻,蒲巴伢就在这里,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还有妻子和孩子,那么他们…… 福伯一瞬间慌乱不已,局促不安,而他的这份慌乱和局促,也恰恰好,落在了蒲巴伢的眼中。 他虽然坐在原地并没有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却愈发的深藏不漏,愈发的邪魅狠鸷。 阿九已经完全懵了,她按在腰间的手甚至都直接垂了下来。 她满脑子都是恒儿。 恒儿怎么会出现这里。 不! 不行! 绝对不能让恒儿落在蒲巴伢的手上。 可是她要怎么做,她能怎么做? 阿九一脸的无助迷茫而又急切担忧,落在蓝直的眼中,竟然让一直以来都心狠手辣,心若磐石一般的蓝大人,再一次心软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下,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朝着阿九不着痕迹的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见了蓝直的声音,阿九这才突然一下子,理智恢复。 她看着蓝直,看着蓝直眼底那肯定而又复杂的光,抿了抿唇,终是朝着蓝直点了点头。 “是,属下遵命。” 说罢,阿九起身,深深的朝着福伯凝望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蒲巴伢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把那个孩子,直接带进来。” 而听闻了蒲巴伢的话,阿九、福伯、包括蓝直,心里都是忍不住重重的“咯噔”一声。 第677章 你倒是去啊 阿九紧张的看着蒲巴伢的背影,而蓝直站在一旁,也随之皱起了眉头。 最担忧的,莫过于福伯了。 一听说蒲巴伢要见自己的儿子,福伯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努力的睁大已经肿胀到难以辨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蒲巴伢。 然而蒲巴伢却是一脸的从容淡定,甚至于嘴角还有一抹阴恻恻的笑意。 蓝直顿了顿,张开唇朝着阿九无声的说了一句:“还不快去?” 阿九登时间反应过来,恐惧、害怕,更加手足无措。 恒儿的出现彻底的打乱了她的内心,但她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护住恒儿。 不管她自己和福伯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恒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他还是个孩子,才只有七岁。 想到这里,阿九不禁抬眸朝着不远处被绑在十字架子上,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福伯。 抿了抿唇,咬了咬牙,阿九转身,便离开了暗室。 “大汗,我去看看。” 蓝直见阿九终于离开了,一直悬在胸膛里的心脏,也终是落了地。 但蓝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阿九,所以略微一个思忖,便低声朝着蒲巴伢说了一句。 蒲巴伢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索性便点了点头。 …… 另外一边,冷月和芜菁找遍了整个胡加的家,都没有找到恒儿的身影。 芜菁这下彻底慌了,冷月将恒儿交给她,她却将人弄丢了,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就是渎职,死不足惜。 想到这里,芜菁立刻表情郑重的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夫人,是芜菁办事不利,芜菁愿意以死谢罪。” “你死什么死?” 冷月闻言没好气的朝着芜菁训斥了一句:“你是有错,但是你死了能有什么用?事情就不发生了?恒儿就回来了?” 冷月几句话怼的芜菁哑口无言,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毕竟,恒儿确实弄丢了,而且根本找不到。 她也不知道平时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趁着这个机会,突然就跑了。 他能跑去哪里? 冷月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 恒儿虽然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也喜欢玩玩闹闹的,但是却不代表,他是个贪玩的孩子。 这个孩子有着和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合的懂事和深沉,他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是很多事情都知道。 不是贪玩,那就是有目的的出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在这个时候偷跑出去呢? 蓦的,冷月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立刻招呼芜菁:“走,我们去福伯酒楼。” 冷月说干就干,吩咐完芜菁一句之后,人已经走出了好几布。 芜菁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追上前想要将冷月阻拦住。 “夫人,福伯的酒楼已经暴露了,那里说不定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们了,我们就这么去的话……” 她虽然对自己的功夫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如果是从前的冷月,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但是现在冷月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行动极其不方便,她没有把握带着冷月全身而退。 而且最主要的是,冷月突然要去酒楼,就代表,她认为恒儿在那里。 先不管那里有没有人埋伏,如果带着冷月和恒儿两个,那她们三个,一个都别想出来了。 她已然犯了错,坚决不能犯更大的错。 夜九宸将冷月交给她护住,她也曾向夜九宸发过誓,就算是舍弃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护住冷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周全。 所以,她怎么能让冷月去以身犯险? 芜菁从前在冷月面前,都是十分恭顺的,冷月说往东,芜菁就坚决不会往西一步。 但是此刻,芜菁却一动不动的挡在冷月的身前,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冷月眸光冷了冷:“你几个意思?想造反?” 芜菁咬着唇瓣,定定的朝着冷月望了一眼,随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主子,这一次,奴婢叫您主子,不叫您夫人,就代表您在芜菁的心里,早就已经是我唯一的主子,所以芜菁这辈子,都不会做忤逆你的事情。” 冷月皮笑肉不笑:“那你先在干什么呢?” “主子,芜菁知道您一定是觉得,恒儿已经去了福伯的酒楼,所以才……” “不是觉得,是肯定,那孩子在那里。” “既然是这样,芜菁就更加不能让你去了。” 芜菁言辞恳切,却语气笃定不让:“祸是芜菁闯出来的,芜菁愿意只身前往,如果恒儿在那里,芜菁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了,也要把他带回来。 可是主子,您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同往日,所以奴婢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您去。 主子,您相信芜菁,等在这里,芜菁会把恒儿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铿锵有力而又无比坚定的说完一番话,不等冷月回应,芜菁就已然起身准备前往,然而冷月见到这副架势,察觉到芜菁的意图,便立刻出言阻止。 “你给我站住!” 冷月的话对芜菁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所以冷月一开口,芜菁不由自主的身子就是一顿。 然而也只是微微一顿,芜菁知道,冷月这是要阻止她,可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主子,您好好照顾好自己,如果芜菁回不来……” 说着,芜菁的声音就开始有些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虽然没有和蒲巴伢手下的那些人交过手,但是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些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 她一个人,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要带上恒儿,就没有可能了。 但是恒儿是冷月曾经答应了阿九和福伯,要好好照顾的,她怎么能让冷月失言。 她原本也不想说这话的,但是被冷月叫住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压在心底的话,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 说出来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心酸,所以她决定忤逆冷月一次。 想到这里,芜菁随即准备重新提步离开,然而却不想,刚一动弹,身后却有一道大力,将她死死的衣服死死的拽住,根本动弹不得。 虽然用用力也能挣脱开束缚,但是同样挣脱束缚的,还有她的衣服。 救人要紧,但也不能光着身子去救人吧。 芜菁一时间犯了难:“主子,您放手。” 我放你妹放! 冷月没好气的冷冷扫了芜菁一眼。 小样的,还想不听话? 冷月微扬着下巴,抬着眼眸,一边拽着芜菁的衣服,一边走到她的面前,秉着一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站在芜菁对面,不带什么情绪的幽幽开口。 “你不是想去么?” “……” “去啊。” “……” 您这样拽着我的衣服,我怎么去啊? “挺伟大是吧,还想要自己去献身?我什么时候同意让你用你自己的命去换恒儿的命了?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自作主张的,梁静茹么?” 冷月如炮仗一般,噼里啪啦却又不动声色的给芜菁来了一发死亡三连问,只问的芜菁如被雷劈了一般,晕晕乎乎、外焦里嫩、热气腾腾。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芜菁那一脸懵逼而又带着悲壮的模样,冷月有些不忍心了。 她也知道,芜菁这是为了她好,是为了护住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受伤害,所以才会如此大胆忤逆。 她也不是不只好歹的人,自然是不会怪芜菁的。 但是…… “你现在冷静点,听我说。我既然要去酒楼,就代表我有准备,也知道我要面对的可能是什么,虽然我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着调,经常干出一些让人胆战心惊的事,但是不代表我没有分寸。” 芜菁:“……” 您想多了,分寸那东西,您真的没有。 当然,这样的话芜菁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福伯和阿九将孩子交给了我,所以要护住那孩子周全,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职责,更加是我的承诺。 但我更加没有忘记,我自己也是个快要做母亲的人,我肚子里还怀着我家小妖孽的孩子,我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家小妖孽不扒了我的皮。 而且,我的这份承诺和责任,也不只是对福伯和阿九的,还有对夜九宸和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所以,你觉得,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么去么?” 说着,冷月已经放开了拉着芜菁衣服的手,而芜菁此刻也已然擎起一双美眸,定定的朝着冷月望了过去。 一直以来,冷月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种魔力,即便她不带什么表情不带什么情绪的说一番话,也总能莫名的产生一种让人信服的,无法抗拒的力量。 就是那种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我却无法反驳的既视感。 当然,芜菁也没忘了,冷月还有另外一个本事—— 睁眼说瞎话! 所以,她现在对自己这么说,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啊? 正想着,芜菁就见冷月已然转身,款款朝外走。 “我现在就要去福伯的酒楼,不只是恒儿,还有我、还有福伯,都要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你信的话,就同我一起。” 第678章 恒儿会保护你 芜菁怔楞错愕的瞬间,冷月的身影已经走出了院子。 而另外一边,阿九从暗室出来,立刻便抓着前来禀报的人,询问恒儿的所在。 “那个孩子呢?” “在,在前面……” 那人的话还没等说完,阿九已然等不及的冲了出去,那人还疑惑着皱了皱眉。 “又不是你儿子,那么激动干什么。” 说完,那人便自顾自的转身,只是没想到转身的一瞬间,才发现蓝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人见到蓝直,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立刻恭恭敬敬的朝着蓝直行了个礼:“蓝大人。” “你刚刚说什么?” “啊?”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蓝直面色阴冷幽暗,黑眸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直盯得那个人胆战心惊,浑身发颤。 “属下,属下说阿九姑娘太激动了。” “上一句。” 蓝直不带什么情绪的说着,但是却无形之中却带着一种距离大的危险。 那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了,但蓝直既然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又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又不是你儿子……” 那人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感觉到脖颈一凉。 他有些懵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边看着面无表情的蓝直,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泛着凉意的脖颈。 那里,一片湿润溽热。 下一秒,那人直接撑大了眼睛,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脖颈处依旧娟娟不断的往外流着鲜血,很快便将地面和他身上的衣衫染红。 而那人只是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惹怒了蓝直,也不知道蓝直到底是怎么动的手,明明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蓝直动过一下。 蓝直目视着前方,仿佛刚刚死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蝼蚁。 “来人。” 远远守在一旁的人听见蓝直的吩咐,立刻应声而前。 “蓝大人。” “将尸体处理了。” “是!” 吩咐完,蓝直立刻提步朝着阿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恒儿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了什么,他就那么一个人乖乖的坐在酒楼的雅间内,局促不安的等待着。 他虽然不知道,但却也感觉的出来。 这个地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实则处处透着诡异,透着危险。 明明是酒楼,但为什么会没有客人,反而有一些长得不怎么友善的人,守在这里? 难道父亲和娘亲出事了? 恒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他不该不乖,不该自己一个偷偷跑出来。 可是他真的很想娘亲和父亲,也真的很担心娘亲和父亲。 他么之前当着冷月面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他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一样。 “砰——” 恒儿正在想着,雅间的门突然冷不防的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推开,恒儿吓的本能的一个瑟缩身体,小小的脸蛋充满了戒备和恐惧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一眼,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的时候,恒儿身上的那些恐惧和戒备,一下子便消散无踪影。 小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娘!” 阿九听见恒儿的这一声,只觉得心脏都跟着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她连忙进到雅间内,不顾一切的冲到恒儿的身边,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恒儿,我的好恒儿,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阿九这几日也很思念恒儿。 恒儿从出生开始,就是她一手带大的,福伯当初想给恒儿找个乳母,但是阿九却不同意,说什么都要亲自喂养恒儿。 而恒儿的其他事情,她也从来不假手于人,一粥一饭、一针一线,都是她亲力亲为。 她对恒儿的疼爱,没有人能替代。 此刻,她抱着恒儿,感觉自己这几日悬着的心,也终于有了着落。 同样的,恒儿之前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在见到阿九的那一刻,就完全化解了。 他到底是个孩子,敏感和懂事的孩子,看见自己的娘亲,恒儿便忍不住抽泣起来。90看 “娘,恒儿好想你,好想父亲。” “娘也好想你。” 可是阿九也没有忘记正事。 她抱着恒儿片刻,便立刻将恒儿从怀中拉出来,急切的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找过来的?夫人呢?” 看见娘亲突然间变了脸,恒儿也慌了起来,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趁着漂亮姐姐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我以前听下人说过爹的这家酒楼,所以就想过来找找看,你和爹在不在这里,娘,爹呢?” 恒儿的话让阿九原本就激动的情绪,再一次趋近于崩溃,想到福伯,阿九的心就痛的无以复加。 可是她不只是一个妻子,恒儿的出现,还让她再一次意识到,她还是一个母亲,是恒儿的母亲,是恒儿的全部支撑。 想到这里,阿九不禁深吸一口气,随即压低了声音:“恒儿,娘只说一遍,你仔细听娘说……” 阿九快速而又表情严峻的朝着恒儿交代着,恒儿也不敢说话,只能瞪大了一双眼睛,认真的听着,认真的记着,然而就在阿九快要说完的时候,雅间里突然闯进来另外一个人。 蓝直一进入到房间内,便看见了阿九抱着恒儿,眼眶通红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不管是谁看,不管怎么解释,怕是都无法解释的清。 而蓝直心里的那个原本已经几乎确定了的猜测,此刻也已经变为了现实。 他皱着眉心,冷着一张脸,冷冷的朝着恒儿看了一眼,随即反手先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 阿九没想到蓝直会跟过来,见到蓝直的一瞬间,本能的就把恒儿护在了身后。 蓝直却好像是没看到没察觉到一般,只是快步走到阿九和恒儿的身边,眸光不善的朝着恒儿看了一眼,努力的压下了因为恒儿那张脸和福伯长得极为相似所带来的胸闷和愠怒,转眸朝阿九说道:“你太大意了,刚刚连门都没有关,你知不知道如果进来的不是我是别人,那么你们母子两个,就都别想活了。” 蓝直的话让阿九心中不由得一凛。 她有些不敢置信:“蓝大人,你……” “阿九,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有多用心。” 蓝直并没有直说,只是冷不防说了一句别有意味的话,便再次垂眸看向了被阿九护在身后的恒儿。 阿九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 蓝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他的话,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恒儿、还有福伯的身份,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一直不戳破? 难道他是想要帮自己? 还有他刚刚那句话…… 不管蓝直的那句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但是阿九却意识到了一件事,就是蓝直没有想要让她死,让恒儿死。 现在蒲巴伢要见恒儿,只有蓝直可以帮自己。 想到这里,阿九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跪在了蓝直的面前。 “蓝大人,恒儿是阿九的孩子,阿九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求蓝大人,帮帮恒儿,只要蓝大人能让恒儿活着离开这里,阿九愿意做任何事、” 阿九拼命祈求的模样,不但没有激起蓝直心底的一丝丝怜悯,反而他内心的嫉妒和愤恨,蒸腾起来,宛若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他的阿九,竟然为了别的男人的儿子,跪下来苦苦哀求他? 蓝直没有将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阿九,片刻:“我知道了,我会尽力护住他。” “谢谢蓝大人!” 蓝直蹲下来,蹲在恒儿的面前:“等会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害怕,有人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除了阿九是你娘亲的事,明白么?你要装作不认识她!” “蓝大人,难道就不能不让恒儿见大汗么?” “你觉得,可能么?他现在就在这里,如果你不带去,那么别说是……就算是你和恒儿,怕是也活着走不出这里。” 蓝直冷冷的说着,阿九也知道自己的期望有些太渺茫了,只能红着眼眶,垂眸看向恒儿。 她可怜的孩子,是她没有用,要让恒儿小小年纪,就面对这些。 蓝直见阿九不再说话,这才顿了顿,转头继续朝恒儿吩咐起来。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么?” 恒儿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说,但是抬头看了看娘亲,却发现娘亲也朝自己点头。 恒儿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我和你娘,会救你出去,但前提是你要听话,不然,不但你活不了,你娘也活不了。” 听蓝直这么一说,恒儿小小的心脏,立刻坚定了起来。 而见已经差不多了,蓝直不禁起身朝阿九说道:“还有你,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一个人也护不住。” 阿九知道,蓝直说的是她之前想要对蒲巴伢动手的事情。 “我知道了,蓝大人。” “走吧。” 蓝直率先开门走了出去,恒儿在身后,用力的拉了拉阿九的手。 “娘,你放心,恒儿会保护你。” 第679章 怪兽要吃我 恒儿坚定的眼神和笃定的话语,一瞬间,让阿九六神无主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是啊,她不能慌,也不能倒下。 现如今,恒儿和相公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她一个,她必须坚强起来,也必须冷静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护住福伯、护住恒儿,护住她们这个家。 想到这里,阿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恒儿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娘相信恒儿。” 密室内,蒲巴伢还坐在福伯的面前,擎着一双宛若鹰隼般锐利幽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福伯,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福伯此刻也很紧张焦虑,他被抓进这里,遭受严刑拷打的逼问,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过,可是此刻他整个人的焦虑不安,却是那么的明显,想淹死都掩饰不住。 蒲巴伢看着这样的福伯,嘴角的笑愈发的浓烈斜肆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有个儿子,怎么,夜九宸都允许手下的细作,成家立业了么?” 福伯的身体被绑缚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是羌无的大汗,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个会对孩子下手的人。” “呵呵。” 听福伯这么说,蒲巴伢却笑出了声。 “对我来说,整个羌无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如果没有意外,我自然会爱民如子。 只是有意外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一个小孩子,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一个小孩子是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但关键是,这个孩子,是你的孩子,而你,是夜九宸的人,还有夜九宸,可是要与我为敌的人。 我怎么能放任一个与我为敌的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呢,你说是不是?” “你……” 福伯还想要说什么,而此时,蓝直已经带着阿九和恒儿回到了密室。 恒儿因为之前向母亲的承诺,所以这一路都十分的坚定稳重,饶是如此,在进入到密室,看见福伯的那一刹那,恒儿还是害怕了。 他几乎没有一眼认出自己的父亲。 他不可致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浑身颤抖着和望着福伯,眼眶已经通红了,却死死的咬着唇瓣,没敢让眼泪掉下来。 他怕让娘亲伤心,怕让父亲伤心。 而福伯在看见恒儿的时候,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 原本,他就不觉得蒲巴伢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而且刚才通过和蒲巴伢的对话之中,福伯知道,在关乎到自己利益的时候,蒲巴伢绝对不是个会对孩子心慈手软之人。 蒲巴伢绝对不是在恐吓他,而是真的做的出来! 所以此刻看见恒儿,看见站在恒儿身后的妻子,福伯眼光剧烈的颤动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拼了命的想要护住自己的家人,可是到头来,他们一家人,还是处在了危险的深渊之中?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看着妻子和孩子,深陷危险。 “大汗。” 蓝直走到蒲巴伢身边唤了一声,蒲巴伢闻声立刻转眸,当看见站在了蓝直身旁的恒儿时,顿时绽放出一丝笑意。 “来,过来我这边。” 恒儿有些害怕蒲巴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对着自己笑的,可是那笑,却好像野兽一般,仿佛要将自己一口就吞进腹中。 但害怕归害怕,恒儿记得刚刚娘亲同自己说的话,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胆怯。 眼前这个可怕的人,就是害的父亲那么可怜的罪魁祸首。 而这个人,连娘都忌惮着,就代表着自己不能不听话。 想着,恒儿不禁攥了攥小拳头,随即慢慢的提起步子,走到了蒲巴伢的面前。 蒲巴伢眯着眼睛看着恒儿,待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询问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恒儿。” “恒儿,很好听。”顿了顿,蒲巴伢朝着被绑在十字架子上的福伯看了一眼:“你认识这个人么?” 恒儿想了想:“认识,他是我的父亲。” “你看见你的父亲被折磨的这么凄惨,怎么不哭不闹,不害怕呢?”书吧 蒲巴伢见到恒儿之后没有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或者用恒儿来威胁福伯,却是开始盘问起恒儿来,这让福伯和阿九都是不由得一阵揪心。 恒儿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蒲巴伢是谁? 在蒲巴伢面前,恒儿就算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怕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阿九担忧不已,想要上前,却被早就察觉到的蓝直挡在身后,并且用眼神严厉的警告制止。 阿九无奈,只好忍耐着心底的煎熬。 恒儿看了看福伯,眼眶越发的红了。 印象中的父亲,总是慈爱而又笑容满面,可是他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肿胀着,青紫着,衣服早就已经不成了样子,根本无法遮盖身体,然而身体上遍布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鲜血模糊,有的却已经溃烂流脓,看起来凄惨的让人心痛。 恒儿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转过头,看向蒲巴伢:“我爹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恒儿质问的语气让蒲巴伢有些不悦的拧了拧眉心,但是下一秒,他便再次和蔼的笑了出来:“你也知道,你爹爹做错了事情对不对? 你爹爹,知道一些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告诉我,所以他受到了惩罚。 小朋友,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救你爹爹?” “我可以救爹爹么?” “当然,只要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可以放了他。” 蒲巴伢一句话落下,阿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恒儿是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的事情的,如果他真的被蒲巴伢蛊惑了,说了出来,那么…… 同样的,福伯也因为蒲巴伢的这一句话而感到异常的紧张。 虽然他相信恒儿不会主动从出卖夜九宸和冷月,但是却不代表,他不会被蒲巴伢蒙骗欺瞒。 就好像现在。 所以,不等恒儿开口,福伯就已然按捺不住朝着蒲巴伢大喊到:“蒲巴伢,你死了这条心吧,恒儿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堂堂羌无的大汗,居然会沦落到要靠欺骗一个小孩子来套的信息,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福伯的话果然让蒲巴伢原本还带着笑意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冷冷的转眸朝着福伯看了一眼,随即朝着一旁的蓝直吩咐道:“我不想听见他说话。” 蓝直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是,属下遵命!” 说完,蓝直立刻上前,将一块布团,毫不留情的塞进了福伯的嘴里。 而一旁的阿九,简直看的胆战心惊,好几次都差一点忍不住出手,想着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就这么带着恒儿跑。 可是她又放心不下福伯,又不忍心就这样,更加不能忘记,之前对恒儿的承诺。 她一直在挣扎着、煎熬着,在密室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福伯被堵上了嘴,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只能尽力的睁大眼睛,盯着恒儿,轻轻的摇头。 他的恒儿是最聪明的,他相信,恒儿一定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恒儿看着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早就已经吓的呆傻了过去。 就在蒲巴伢转头,重新看向他,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恒儿却冷不防的,“嗷”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不只哭了,还尿了出来。 蒲巴伢对恒儿这样的举动也是一愣,尤其是面前带着浓重臊气的味道窜入鼻尖,直让蒲巴伢眉心倒树起来。 “你……” 蒲巴伢真是恨不能一巴掌将恒儿拍死,可是他还有话要问,还要通过恒儿来得到夜九宸的消息,所以只能生生的按捺住厌恶。 “蓝直,带他下去,换好衣服安抚好了,再带来见我。” 一个小孩子而已,需要的不过是耐心和哄骗。 虽然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可是也不能急在一时。 他蒲巴伢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就乱了分寸? 而一旁的蓝直和阿九也对恒儿这样的举动微微有些怔楞,尤其是阿九,看见自己的儿子竟然被蒲巴伢吓的尿了裤子,顿时一阵愧疚和心疼便在心底蔓延起来。 只是,让阿九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和蓝直上前想要将恒儿带走的时候,恒儿却突然发了疯,一边哭,一边连打带咬的大喊起来:“你们离我远点,你们这些大怪兽,不要碰我,不要吃我,呜呜呜,爹爹,爹爹你在哪里,我害怕?怪兽要吃我!” 不只是阿九和蓝直,就连蒲巴伢都皱起了眉头,微微怔楞了起来。 蓝直一顿,朝阿九看了一眼,见阿九同样一脸迷蒙,便随即上前想要再次将恒儿制服,然而却没想到,遭到了恒儿再一次的强烈抵抗。 甚至于,还直接在蓝直的手上咬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瞬间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蓝直脸色一僵,随即一个手刀,劈砍在了恒儿的后脑,恒儿也瞬间晕了过去。 第680章 娘们唧唧了 阿九和福伯夫妻俩原本就对恒儿突然之间的举动感到诧异而又揪心,见蓝直突然之间对恒儿动手,夫妻两个眼睛瞬间就红了。 福伯被绑缚着手脚什么都做不了,然而阿九却行动自如。 看见蓝直抓住恒儿的那一刹那,阿九已然浑身紧绷,见蓝直竟然还对恒儿动手,对她和福伯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一指头都没碰过的恒儿动手,阿九瞬间失去理智。 蓝直自然差距到了阿九的异样,他倒不是责怪阿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就算是寻常的弱女子,如果见到自己的孩子深陷这样的困境,恐怕都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孩子牢牢护住。 何况,是阿九这样的女子。 蒲巴伢的出现,原本就让她整个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突然出现这样的意外,阿九会失去理智,也是理所当然的正常现象。 如果没有,那阿九也就不是阿九了。 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千钧一发的时刻,蓝直立刻用低沉而又铿锵有力的声音,朝着蒲巴伢快速说道:“大汗,这个孩子怕是被大汗的威严吓到痴傻了,想是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属下先将人带下去,等等看好转之后再来给大汗审问。” 蓝直的声音,让阿九和福伯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眼底的赤红色虽然还没有褪去,但是那抹激荡和汹涌,却已然有了平静的趋势。 阿九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指尖嵌着掌心。 而福伯却是用一种既惊愕而又异样的目光,朝着蓝直看了一眼。 但也就只有一眼,他怕看的太多,会被蒲巴伢起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蓝直似乎是在帮阿九,就对了。 蓦的,福伯脑海中有了一个猜测。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妻子琼儿已经被唤成了阿九姑娘,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福伯已经明白,自己的妻子,怕是就是蓝直身边的人。 只是,蓝直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袒护手下,倒是让福伯有些诧异。 不过,不管怎么样,恒儿暂时是安全了。 可他刚刚突然之间的疯闹……难道,真的是被蒲巴伢吓到痴傻了? 福伯还在想着,而这边,蒲巴伢却盯着蓝直,久久没有开口。 暗室内的气氛,一瞬间,也降至冰点。 蓝直此刻也有些紧张。 他微垂着头,不去看蒲巴伢的神情和反应,但即便如此,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灼热逼视感,他知道,蒲巴伢在看着他,在怀疑他。 也难怪,曾经的蓝直,可不是个会对孩子心慈手软之人。 但这个孩子如此疯闹,又没有问出什么,他不对这个孩子下手,也无可厚非。 所以,蒲巴伢即便是起疑,也只是微微起疑,并没有在心中直接下定论,不然的话,他现在就不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暗室内的每一个人,除却蒲巴伢以外,都无比的紧张,就连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淡淡的胶着。 好在,就在阿九觉得,自己马上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蒲巴伢终是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开了口道:“下去吧。” “是!” 蓝直垂着头,如释重负般闭了闭眼睛,提着的那口气,却始终不敢松。 蓝直应了一声,单手抄起恒儿,正要离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声响。 原本盯着恒儿的阿九和福伯,也因为这个声音,而转移了注意力。 “启禀蓝大人,外面来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自称姓冷,说是……来跟你要三个人!” 女子,姓冷? 听见这个消息,别说是蒲巴伢,就连福伯和阿九,都震惊了。 酒楼之前是夜九宸和冷月的据点,被暴露之后,他们二人便不知所踪,如今,竟然主动自投罗网,还自报家门? 蓝直微微一顿,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蒲巴伢。 只见蒲巴伢虽然面色上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反应,但是明显的,一双眼眸里,投射出了谨慎,却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光亮。 姓冷,冷月! 蒲巴伢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冷月和夜九宸毕竟是他心心念念很久了的人,如今他会在这里,也是因为他们二人,可是他遍寻不到的人,如今却突然主动找上门。 高兴? 那是自然,这个冷月敢来,自然就别想就这么回去。 但是担心? 自然也有。 好好的,冷月怎么会找上门? 而且,来报的人说的很清楚,是两个女子,也就是说,来的只有冷月,没有夜九宸,所以他们夫妻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蒲巴伢还不清楚。877好书网 最主要的是,她说要来要人。 还是三个? 哪来的三个? 福伯和他儿子,加在一起也才两个,那么那第三个人,又是谁? 虽然一时间脑子了涌现出了无数的疑问,但蒲巴伢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依旧维持着一张帝王般岿然不动而又威严肃杀的面容,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身。 既然如此,他就去亲自见见这个冷月! 另外一边,芜菁和冷月来到了酒楼,在就楼外看见里面虽然坐着两两三三的宾客,但一下子就能被分辨出,这些人不是真正来吃饭消费的。 而且,看他们的身形和面容,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冷月和芜菁一下子就分辨出,这些人,是蒲巴伢的那些武士。 芜菁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一个对上这些人,连之前的保守说法怕是都无法成立了。 这里的人怕是功夫都不弱,自己想要闯进去已然是难如登天,逃?更是要拼尽全力,还不一定成功的那种。 之前她向冷月保证,一定会带着恒儿安然回去的话,此刻就显得有点脸疼。 只是,芜菁此刻倒是顾不上那些,她只是更加担忧冷月。 “主子,真的要进去么?” 芜菁压低了声音朝着冷月询问了一句,冷月却是绷着一张大佬一般面无表情的脸,让人压根琢磨不透她此刻的想法和情绪。 顿了顿,冷月转眸朝着芜菁看了一眼。 “哟,不叫夫人了?” 芜菁一愣。 怎么这个时候了,主子还有心情在乎一个称呼? 从前她也都是叫的随心,有的时候称呼冷月为夫人,有的时候称呼冷月为主子。 但是今日,在发现恒儿不见到现在,她对冷月的称呼,一直是主子。 冷月以前从来不在意叫什么,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个称呼,叫财神爷她也不能变出一堆钱来。 所以现在,冷月突然毫无征兆的来这么一句,让芜菁着实有些无法招架,只能擎着一双懵懂无知而又渴求真相的大眼睛,萌萌哒望着冷月。 冷月却没管芜菁什么反应,只是收回视线,转过头,朝着面前的酒楼看了一眼。 “以后就叫主子吧。” 老叫夫人,都给她叫的娘们唧唧的了。 说罢,不等芜菁回应,冷月已然提步,不疾不徐,却又步伐稳健的朝着酒楼大门走去。 芜菁见状,立刻回神。 看见冷月那明明纤瘦却冷艳而又充满力量的背影,芜菁心底有些发胀发酸。 祸是她一个人闯下来的,却要冷月为她收拾残局。 刚刚她说,让自己以后都要叫她主子,就是在用她的方式告诉自己。 她会罩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芜菁不由得深深往下压了一口气,将心底翻涌着的血气和感动,统统压制了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的使命,就是要护住冷月,不管接下来要发生怎么样难以应对的状况,她都要拼死护住冷月和冷月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虞。 而且来之前,她已经留了信号给影卫,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将消息禀报给夜九宸。 如果一旦发生意外,就算自己不敌,夜九宸加上影卫,也一定可以护住冷月。 所以想到这里,芜菁立刻快步朝着冷月追了过去。 而两个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堂而皇之的走进酒楼,立刻就引起了酒楼内的人的注意。 如今酒楼内不管是掌柜小二还是宾客,都已然是蒲巴伢的人,而且他们之前接到过命令,要找的是一男一女,所以即便冷月和芜菁是女人,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 宾客们相互使了个眼色,个个都处在戒备的状态。 冷月虽然易了容乔了装,看起来相貌平平,但是她身上似乎浑然带着一股清冷而又矜贵的气质,即便掩藏在平凡的皮囊下,却依旧无法遮掩这股气势。 即便看一眼,就会让人感觉到有莫名的冷意在身体和身体的周遭蔓延。 这样的人,可不会是普通人。 而冷月也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注视,刚一走进酒楼,就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即抬起那双如蒙了寒霜的古井一般,幽深而又寒凉的眸子,在众人脸上淡淡扫了一圈。 顿了顿,冷月开口,声音和她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 清冷高悬,不容靠近亵渎。 第681章 好像还真了不起 “我很忙,没时间跟你们这些小喽啰废话,叫你们管事的那个什么蓝什么的出来,告诉他姓冷的来找他要人了,三个。” 冷月一坐下来,就霹雳吧啦倒灶一般说了一番话,着实让酒楼里的人被雷的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叫她很忙,好像他们很闲似的。 他们守在这里时时刻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点都不闲好么? 还有,小喽喽是个什么鬼? 蓝什么的又是什么鬼? 还要人?三个? 姓冷了不起怎么得? 姓冷!!! 好像还真了不起。 终于消化了冷月这一大串话里的所有知识点,酒楼内的人明显个个神情紧绷凝重起来,站在柜台后的“掌柜”更是朝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亲自出了柜台,来到冷月面前。 冷月和芜菁很明显的就察觉到,这些人虽然现在忌惮着他们二人,没有直接动手,但是已经开始调转位置,将门口和窗口,所有能够出去的地方,都堵住了。 也就是,她们俩如今已经是翁中的鳖,跑是跑不了了。 想到这个形容,冷月又有点觉得不大合适。 她怎么就成王八了? 掌柜面色微微堆了堆笑,朝着冷月微微隆起的腹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冷姑娘请稍等,我这便去请蓝大人出来相见。” 冷月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那些明明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又不太敢盯着太明显的人,心中忍不住吐槽。 做人就不能坦诚一点么? …… 另外一边,驿馆之内,夜九宸已经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全都告知给了傅尧。 傅尧先是震惊,再是震惊,最后还是震惊。 直到夜九宸说完良久,他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虽然打从见到冷月和夜九宸那一天开始,他心中便知这二人的雄韬伟略绝对不是什么池中之物,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测。 大周和西凉的局势,都是因为他们二人所改变的。 后来来到羌无,傅尧心里也有准备,都已经搅和了两个国家了,还差第三个么? 只是此刻看见夜九宸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他的计划,傅尧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夜九宸这回哪里是要搅和一下羌无的水? 他这是要改变中原三国的局势啊。 甚至于,傅尧心里暗戳戳的想,要是邬国不是在海的另一端,是不是他们俩也要去搅和一下? 嗯,可能是海水太深,搅合起来有点费力气。 见傅尧瞪着眼珠子,一瞬不眨的望着自己,夜九宸也不急,就那么坐在原处,静静地任由傅尧对自己行注目礼,顺便将这些信息消化。 好在,傅尧的消化能力也不算太弱。 一盏茶的功夫,傅尧总算是缓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表情里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夜兄,你可确定了?” 怪不得,他在说这些计划之前,会那么郑重其事的摆脱自己,会替冷月和她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安排好所有后路。 听见傅尧这么询问自己,夜九宸并不奇怪,只是挑起唇角,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傅尧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余。 不确定的话,他来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顿了顿,傅尧又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想听实话还是乐观的话?” 傅尧:“……” 您说呢? “说乐观的话,自然是有把握,没把握的事,我夜九宸从来不做。” 傅尧再次无语。 你都说是乐观的话了,你说我该不该信。 看着傅尧微微扭曲挤压在一起的五官,夜九宸莫名觉得滑稽,有点想笑,但是想了想现在的场合好像不大适合小,便生生忍住了。 微微正了一下神色:“如果说实话的话,我没有把握。” 傅尧:“???” 刚刚是哪个自信满满而又臭屁傲娇的说,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干的。 夜九宸也有点委屈。 “原本我也不想干,可是没办法,家里媳妇和孩子都等着呢,不干的话,以后没好日子过。” 虽然夜九宸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是傅尧心中清楚,他这是在用随意的语气,将实话说出来。 确实,蒲巴伢此人猜忌善妒,而又野心蓬勃,如果不彻底结束,那么恐怕将来也会后患无穷。美女窝 冷月那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妇的妇,如今还要多个娃,总不可能拖家带口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 即便真是逃到了西凉境内,西凉可以护住他们一家人,但是冷月和夜九宸是什么人? 他们的一身傲骨,也绝对不允许他们带着一家人做受人庇护的缩头乌龟。 换位思考,若是自己被逼迫到如此境地,怕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自己没有他们俩那种脑子,也不会筹谋算计,布置这么大一个局,更加没有胆子却做这么一件足以颠覆三国局势的事。 他的话,直接提刀就干。 结果,也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傅尧不禁又再次盯着夜九宸看了一会,看的夜九宸有点发憷。 夜九宸眉峰挑了挑:“傅将军,我已有妻室,而且没有龙阳之好。” 看看,都直接从傅兄变成傅将军了。 傅尧:“???”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说的好像老子看上你了似的。 “放心,我也没有。” 夜九宸闻言突然展颜一笑,着实帅了傅尧一脸。 傅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夜九宸是在故意同自己开玩笑。 想到这里,傅尧不禁叹了口气,随即伸手进胸口,掏出一枚铁质的,雕刻的像是狗一样的东西,递到夜九宸面前。 “我不便出去,这便是之前皇上交给我的,边境军队的兵符。” 夜九宸顿了顿,却没有接。 傅尧浅笑:“皇上说了,可以完全信任于你,这枚兵符,若是他直接交给你,怕是你不会收,所以让我在必要的时候,交给你。” 夜九宸盯着那枚像狗一样的兵符,眉心露出一抹嫌弃。 “大周的兵符雕的是虎,为什么到了你们西凉就成了狗?” 语气之中的嫌弃之意,一脸无疑。 狗兵符:我也很绝望啊! 傅尧:“???” 所以你之所以不接,只是因为嫌弃它是条狗? 傅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实在是无法理解聪明人的脑回路都是什么样的。 夜九宸最终不情不愿的接过狗兵符,收在了怀中,而运送补给的车子,也已经到时候要离开了。 夜九宸和傅尧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有些话,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互相心意相通。 没有告别,夜九宸只是朝着傅尧轻轻颔了颔首示意,随即便头也不回的,悄然离去。 傅尧看着夜九宸背影,终是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身体里那贲张而又激动的血液,却是他无法忽视的。 虽然夜九宸在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满是谨慎和凝重,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闻了夜九宸的全盘计划之后,他有多么的激动,有多么的激情澎湃。 他是个军人,生来就是在战场上厮杀拼搏的。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隐姓埋名,甚至他一度以为,他这一生,怕是都没有办法再拿起兵器走上战场了。 他失落,但没有怪过任何人。 江听白和夜九宸救下他,但没有办法给他平凡正名。 江行烈刚刚驾崩不久,他这个江行烈亲自下旨处斩的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世人眼中,除了猜忌和议论,还会给夜九宸和江听白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纵使心中还有满腔热血,也不得不按捺下来,想着不然就这样守着家人,了却此生罢了。 但是当江听白找到他,告诉他要前往羌无,可能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时,他眼底的光,心底的血,便再一次燃了。 即便江听白已经告诫过他,此行的诸多危险,或许根本无法活着回来,他还是应允了。 他一直很想和夜九宸一同并肩作战,也希望能够重回战场,而眼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身为男子,身为战士,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终老于床榻。 而他到达羌无之后,等待了这么久的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想着,傅尧突然神色一凛,唤来了身边的贴身之人。 “悄悄传令下去,随时准备行动。” “是!” 夜九宸和傅尧分开之后,便顺着原路回到假山后面,将衣裳换下来,重新带好人皮面具易容乔庄好,又向岳城发布了讯号。 等到和岳城汇合,正好顺着补给车辆,一同离开驿馆。 离开后不久,夜九宸便吩咐影卫继续待命,带着岳城同影卫分开。 只是,刚分开不久,就遇到了另外的影卫。 这也是一个潜藏在羌无十年之久的影卫,收到芜菁的讯息之后,便连忙出来寻找夜九宸。 其实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只是事出紧急,他必须要找找试试看。 就是没想到,找半天没找到,却在大街上遇到了。 第682章 试探 在大街上碰见神色紧张的影卫这件事,夜九宸之前也没有想过。 影卫的规矩时,即便是在大街上碰见,如果日常没有掩人耳目的接触,也要装作不认识。 但是此刻这个影卫看见自己和岳城,明显是一副有话要说的焦急模样,但是顾忌着影卫的规矩,又不敢贸然上前。 一时间,竟然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他们已经对视了一息的时间,再这么下去,就会引起周遭人注意了。 所以关键时刻,夜九宸朝着身旁的岳城使了个眼色,岳城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提步朝着对面的影卫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影卫见夜九宸和岳城要假装不认识自己,一时间有点犯难。 怎么办? 夫人那边告急,要怎么用不让人怀疑的方式,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主子? 就在这时,岳城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依旧目不斜视。 只是下一秒,让影卫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岳城就跟突然瞎了一样,转头和夜九宸的功夫,好像丝毫没有注意面前有个人,然后就这么直接撞了上去。 撞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结结实实。 岳城当即就趔趄了一大步,好悬没跌倒在地上,而影卫被这么一撞,也没有防备的,向后退了好几布。 影卫一愣,看向岳城的时候,见岳城已经戏精附体。 “你是不是瞎?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我这么大个活人你居然往我身上撞?” 影卫:“……” 咱俩谁撞谁? 当然,影卫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结,只一瞬的功夫,他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夜九宸在给他机会。 想到这里,影卫立刻站直了身体,朝着岳城就走了过去。 “你说谁瞎?明明是你往老子身上撞,你还有理了?” 一边说,影卫一边有要干架的气势。 周遭的行人见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而然的就围成了一个圈,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岳城自然也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气势,就那么往前一站,双手叉腰:“哟?这是要干架啊,告诉你干架我可从来没怕过。” 说着,还把脑袋往影卫的胸口撞,一边撞一边极其无赖的继续叫嚣道:“来啊,来啊,打我啊,往这打,打死我算你厉害。” 影卫一脸激愤,倒不像是装的,但是两个人现在挨的如此近,正是说话的机会。 影卫立刻压低声音,朝着岳城说了一句:“夫人在酒楼。” 说罢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抬起手忿忿不平的指向岳城:“你……无赖!算了,算我倒霉!” 说完,一甩袖子,便愤然离去。 “切,个鳖孙,还想跟老子斗,瞅你那怂样,以后别再让我再街上遇见你。” 岳城叉着腰瞪着眼睛的样子,倒是和无赖没什么两样,骂完影卫,又看了看周围的吃瓜群众。 “都没事干了是不是?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吃瓜群众们刚刚也是亲眼见识到了岳城的无赖样,见他这么一说,都纷纷小声嘀咕着各自散去,生怕这个无赖触到自己眉头。 很快人群散去,岳城快步去到夜九宸刚刚离开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小巷子,倒是没什么人。 岳城往里一看,便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夜九宸。 岳城心神一凛,连忙上前,表情凝重而又严肃的朝着夜九宸禀报道:“主子,夫人出事了。” 夜九宸原本就知道,影卫刚刚的举动不会平白无故,想来是出了什么重要的大事,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冷月! 一瞬间,夜九宸周遭的气势就好像是地狱一般,裹挟着阴冷而又凌厉的冷风,呼啸起来。 …… 冷月在酒楼里等的时间倒不算长。 很快,之前那个掌柜便出来,请冷月里面去坐,冷月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去。” 掌柜:“???” 看着冷月绷着一张脸,一副你狂任你狂,明月照大江的模样,着实有点懵逼。 不是你上门来找人的么? 冷月也没管懵逼的掌柜,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句。 老娘一个弱女子,你们说往里面请就往里面请,谁知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还是当街比较安全。 虽然当街该逃不了还是逃不了,但是冷月就是不想让那个蓝什么那么顺心。九零看看 这也算是一种试探。 她知道蒲巴伢想要的人是自己和夜九宸,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甚至于,一些事情上还会迁就自己。 但是这个迁就的度在哪里,就不知道了,第一次打交道,总要心里有个a数才行。 所以,她就两个字之后,就不说话也不动弹了,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旁,看起来还真像是来吃饭耍横的。 蓝直手下的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但是他们一般解决事情的办法就是一刀砍了,要不就捉了送到蓝直面前,实实在在是没遇到过冷月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懵逼。 但是因为有蒲巴伢之前的命令,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掌柜的僵持在原地,脸都有些发绿, 顿了顿,掌柜的无奈,只好转身又退了下去。 去干什么?请示呗,还能干什么? 此时的暗室内,蒲巴伢还在不动声色的坐着。 他原本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冷月的虚实。 敢找上门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胆色自然是不必说,但是真实目的还有待考证,所以他原本打算将冷月直接请到这间密室来,然后让她看看福伯以及福伯的儿子,到时候再决定接下来的对策。 但是让蒲巴伢怎么样也没想到的是,之前来禀报的人,去而复返,却还是他一个人。 不只是蒲巴伢,就连福伯、阿九、还有蓝直都愣了。 这是怎么个神仙操作? 掌柜的弓着身子站在蒲巴伢和蓝直的面前,只觉得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 他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这么……刚,就两个字“不去”,其他什么都不说,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啊。 蒲巴伢冷着一张脸,黑眸之中翻滚着骇浪,却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而福伯和阿九夫妻俩此刻虽然诧异冷月的到来,但是更加关心的是蓝直手上的恒儿。 阿九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知道蓝直之前是在帮自己,帮恒儿,但只要蒲巴伢还在这里,恒儿还在这里,恒儿的危险就没有解除,她紧绷的身体和悬着的心也无法放松。 暗室之内的气氛,一时间静谧的可以。 “哈哈!” 蓦的,蒲巴伢爆发出一阵冷笑,笑声阴恻恻的,宛若从地狱深处传来,裹挟着浓郁的冷意,瞬间将整个暗室都笼罩了起来。 蒲巴伢这一笑,着实让暗室内的其他几个人心神都是一紧。 只见蒲巴伢缓缓站起身,神色不辨的往暗室外走,一边走,一边朝蓝直吩咐。 “将这个孩子先交给阿九,你跟我去一趟。” 蓝直闻言,顿时躬身领命:“是。” 蓝直转身将恒儿交给阿九,阿九在听见蒲巴伢的话时已然心中一喜,可是此时已经恢复理智的她,也知道,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有可能让蒲巴伢起疑,所以只能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板着脸,面无表情而又毫不怜惜的将恒儿从蓝直的手中接过。 四目相对的时候,蓝直唇瓣上下翕动,无声的朝着阿九说了几个字。 阿九心中一紧,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等到蒲巴伢带着蓝直和掌柜的离开暗室,阿九连忙凑到门口,屏息凝神了好半晌,确定他们已经彻底离开,这才一脸焦急而又关切的抱起恒儿。 “恒儿?恒儿?恒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听见阿九的声音,原本应该昏迷着的恒儿,却登时间睁开眼睛,朝着阿九眼睛一眨。 阿九一愣,就听恒儿笑嘻嘻的说道:“娘亲,我没有疯,也没有真的晕,那个叔叔那一下并不是很重,恒儿是装的。 娘亲,恒儿聪明吧?”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阿九立刻喜上眉梢,看着自家儿子也瞬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亏她之前还担心。 原来她的恒儿,已经长大了。 只是着长大,却是用这种方式…… 一想到这里,阿九心底和鼻头就泛酸,但此时的情形让她根本来不及这些儿女情长,连忙带着恒儿来到福伯面前。 恒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聪明归聪明,一看见福伯的样子,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爹爹,你有没有怎么样?” 福伯见到恒儿安然无恙,不由得也是心口一松。 “好孩子,爹爹没事。” 安抚了恒儿一句,福伯立刻抬头看向阿九。 而阿九也神色略微凝重的朝着福伯说道:“夫人来了。” “嗯,夫人应该是来救我们的。” “可是夫人只带了一个人前来,真的能……” 阿九有些担忧,倒是福伯,笑了起来:“没关系,不管夫人能不能够将我们救出去,我们一家人,不管生死都能在一起,也已然足够了。” 第683章 我为什么不要命了? 阿九定定的望着福伯,望着恒儿,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不管即将发生,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深吸了一口气,一家三口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另外一边,冷月坐在酒楼内,绷着一张大佬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街道上或步履匆匆,或脚步恣意的行人,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偶尔眨动的眼睛,几乎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尊完美的雕塑,而非人类。 蒲巴伢的手下们一个个屏息凝神,神经紧绷的盯着冷月和芜菁,虽然是两个女人,但其中一个可是大汗要找的人,而且这个人身上的气势明显和普通女子不同。 别说是女子,就是拉出来一个男子,也没有几个身上有这种气质的。 就好像是雪山之巅的一汪冷泉,明明在天寒地冻之下,却不结冰,但却冷意盎然,单是让人看着,就身体打颤牙齿发酸。 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有脾气。 刚刚掌柜来请的时候,“不去”那两个字,说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就不去,爱咋的咋的。 这样的人,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不容他们小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很快,冷月听见了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定,不疾不徐。 像是带着帝王之气一般,每一步,都极为有力量。 冷月皱了皱眉。 一个武士,即便是蒲巴伢身边的第一武士,也绝对不会带着这样帝王之气。 所以…… 想着,冷月循着声音转过头,入眼,便是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悍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起来和冷迟的年纪相差不多,但是眉眼之间带着的那股子与生俱来而又浑然天生的矜贵,和那种睥睨苍生的眼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呵呵! 冷月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原本今天只是想要来会会那个蓝直,顺便把人救走,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收获归收获,但意外也是真的。 冷月知道,自己原本的策略和计划,可能要被打破了。 对上蓝直,她自然有对付蓝直的办法,但是对上眼前这个人…… 想着,冷月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寒凉。 冷月打量蒲巴伢的时候,蒲巴伢同样也在打量着冷月。 其实一直以来,他虽然说要找的人是冷月和夜九宸,但是在他心中,男尊女卑的观念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他不是不相信女子能干,只是觉得再能干的女子,最终也要臣服于男子脚下。 女人天生就是感性的动物,她们会被感情所牵绊住,所以终究难成大事。 如果不是因为探子传来的消息,说冷月曾经亲手杀了夜岚,他甚至于都不会在意这个女人。 能够斩杀帝王的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蒲巴伢对于冷月,心中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像夜九宸那般的忌惮和器重。 所以今日能见到,蒲巴伢觉得自己也可以好好看看了。 只是,冷月的第一招,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公然找上门来,虽然到现在为止,蒲巴伢还没有摸清冷月的这个主动上门背后的目的,但在心底,还是觉得是夜九宸的手笔。 然后紧接着,就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请她进去。 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蒲巴伢对冷月的好奇心又重了几分,所以亲自出来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只是,蒲巴伢在见到冷月的第一时间,心中就震惊了。 之前他刚出来的时候,冷月并没有回头,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纤瘦的身影,穿着一身羌无的服侍,但是却没有其他羌无女子穿着羌无服饰的那种违和感。 她就坐在那里,仿佛便已然英气勃发,飒爽不已。 片刻,她转过头,同自己对视。 那张脸,平平无奇,但是蒲巴伢一眼就判定,这张脸是易容过的,因为那双眼睛,就好像是一汪古井一般,深沉不见底,还无波无澜,透着一股寒凉。 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沉积在寒潭底部万年的冰霜,足以能够将她视线所及之处的一切,全都封冻住。 即便是对上自己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躲闪和闪动,反而淡定自若、波澜不惊。 这样一个女人…… 蒲巴伢心中暗忖,之前,倒是他小瞧了。 就这样,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对视着,窥探着,很快,蒲巴伢走到了冷月面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而酒楼内的其他人,早就在蒲巴伢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然肃然躬身,垂首而立。 就连芜菁,都能在蒲巴伢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强大的压力,让她的呼吸都微微有些不顺畅。 而这样的感觉,从前她只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感受过,即便是江听白和夜陌寒,她都未曾如此。 倒不是说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比江听白或者是夜陌寒厉害,而是这个男人身上沉淀的深沉,和他胸膛里那一颗心,更加的阴狠毒辣而已。 酒楼内的气氛,因为蒲巴伢的出现,而莫名拐了个弯,变得压抑起来。 外面的街道,依旧热闹喧嚣,而酒楼内,却仿佛身处世外仙境的桃源,和外面,简直格格不入。258 蒲巴伢不说话,冷月也不急着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 对于冷月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敌不动我不动。 而蒲巴伢也没想到,冷月是个如此沉稳镇定之人,片刻,不由得先笑了笑。 “冷姑娘!” “嗯。” “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怎么了,不知道怎么了?” 冷月一句话出口,蒲巴伢眉心不由得一动,眼底也随之浮现出一抹鄙夷。 还以为是个心思深沉的沉稳之人,原来她的冷静,全都源于无知和狂妄。 怪不得,能够动得了夜岚。 蒲巴伢如今认定了冷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敢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心中对冷月的那点好奇,瞬间化作了冷然和无趣。 看来,也没有什么虚实可以探的了。 见一面,便足以知道这个人是如何。 想到此处,蒲巴伢不禁微微凝了凝眸,正要朝身后站着的蓝直使眼色,让蓝直直接带人将冷月和芜菁拿下,然而却没想头刚一动,眼睛还没等飘呢,冷月幽幽凉凉的声音,便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羌无大汗蒲巴伢,原来就是个肤浅自负的人啊,哎,可惜。” 冷月说的煞有其事,但是这样的语气配上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听起来就有点诡异了。 而蒲巴伢在听闻了冷月的话之后,心中不由得为之一振。 她竟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怎么猜到的? 猜到之后,还同自己用这样无所谓的语气说话,是当真不害怕,还是原本就有其他的目的? 蒲巴伢是个多疑的人,但凡冷月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寻常,都会引得他的怀疑。 而冷月刚刚早就察觉到了蒲巴伢的意图,是不想要和自己多说,直接将他们拿下。 说话吵架什么的,冷月就没在怕的。 但是这么多老爷们上来就动手…… 不装逼的说,她有那么点子慌。 芜菁是高手,她虽然怀着身孕,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动手,但是她分得清,她今天来可不是来找茬打架的,是要救人的。 所以,这个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打起来。 也所以,千钧一发的时刻,冷月大脑飞速一转,便说出了一句足以让蒲巴伢放弃念头的话。 毕竟,对付多疑的人,就要有对付多疑的人的办法。 而果然,冷月这一句话出口,蒲巴伢看向冷月的目光就变了,不止之前的鄙夷和不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深沉和探究,倒是浓烈了许多。 他擎着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冷月,像是要看穿冷月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 而若是一般的人,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就算不哆嗦,也已然目光慌乱,身体紧绷了。 然而冷月屁事都没有。 还和之前一样,无波无澜,凉薄淡漠。 看了半晌,蒲巴伢都没有在冷月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心中不禁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冷月,倒还真的有几分深藏不漏,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而且她这次来,绝对带着目的。 想到这里,蒲巴伢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而酒楼内的其他人,在听见冷月这句话的时候,早就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止住了呼吸。 他们没听错吧? 刚刚这个叫冷月的女人干什么来着? 骂大汗? 我真是敬你是条女汉子! “你知道我的身份。” “很奇怪么?” 冷月淡淡的回着,蒲巴伢却笑了:“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跟我这么说话,冷月,你是不要命了么?” 冷月:“……” 卧槽,吓唬我! 老娘是吓大的好么? “我为什么不要命?” 蒲巴伢:“……” 这个问题问的好,我竟无言以对。 “我不但今天好好的活着走进这里,等会还要好好的活着走出去,不光是我自己,还有我跟你要的人。 羌无大汗,你信不信?” 第684章 这也太佛了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但不知道为何,蒲巴伢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挑衅和戏谑。 甚至于,最后一个字,都带着略微上扬的尾音。 蒲巴伢莫名胸口一窒。 羌无大汗,你信不信? 蒲巴伢双眸立刻眯了起来,到底是谁给的信心,才能够让冷月说出这样自信满满的话? 曾经搅动改变过西凉和大周局势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信口雌黄之人。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把握。 所以,夜九宸让她来跟自己要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九宸人又在哪里? 蒲巴伢大脑飞快的旋转着,可是他却发现,和冷月打交道了这么半晌,这个女人总是这般气定神闲,无所畏惧,甚至于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慌乱。 直到现在,蒲巴伢都没有办法猜得透,她真实的想法。 这个女人,竟然把想法隐藏的如此之深! 蒲巴伢深吸一口气,将心思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压制下去,不在面色上表露分毫,片刻,再次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不知道,你想要跟我要的是谁?” “被你抓起来的福伯,还有他的儿子,不瞒大汗说,你抓他们,无非是想要知道我和夜九宸的行踪,顺便在看看,能不能知道我们的计划。 很显然,你问不出来。” “你倒是对手下人很自信。” “不!” 冷月摇了摇头:“我和大汗是一样的人,除了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连身边的人都不例外。” 冷月这一句话,倒是一针见血的说中了蒲巴伢的内心。 蒲巴伢倒没有对此产生什么不悦,在他看来,真正做大事的人,就该如此。 不信任何人,宁可教我负天下人,也绝对不让天下人负我。 冷月继续说道:“所以,我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大汗抓去,都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踪或者计划,因为,我也好,夜九宸也好,绝对不会将计划告诉其他人。 不只是其他人,实不相瞒,我家夜九宸最近在干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所以,大汗你明白了么? 你在福伯身上浪费再多的功夫,也是枉然。” 原来如此。 对于冷月说的这一点,蒲巴伢倒是深信不疑。 就像如果是冷月和夜九宸抓了他身边的人,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一样。 但是问不出归问不出。 “如果,我不还人呢?” “哦,那你就留着呗。” 蒲巴伢饶有意味的反问了一句,冷月几乎连想都没想,就随口随意的回答了一句。 蒲巴伢一愣,芜菁和蓝直也是一愣,酒楼内的其他人,更是一脸懵逼。 您老不是来要人的么? 怎么要的这么佛系呢? 咋的,听你这意思,给就给,不给就拉倒呗? 蒲巴伢略微有些僵硬的看着冷月,他彻底认输了。 他是真的一点、一点都猜不到这个女人的想法。 冷月知道他们猜不透,所以难得很有耐心,很善良的解释道:“想不明白吧,我告诉你为什么。手下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想来这个道理大汗你是明白的。 但是呢,这个人留在你这里没有用,但是如果你还给我,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都要死在你这了,却被我救了回去,以后肯定会更加为我卖命啊。 所以这样的买卖,我自然要做上一做。 当然,也就是试试,大汗你要是实在不爱给就算了,顶多我就是好处没捞到,也没啥坏处。” 冷月看似条理清晰的话,却说的蒲巴伢一个愣一个愣的。 为什么觉得没什么道理,又无法反驳? 而冷月说完之后,不等蒲巴伢回答,已然站起身,招呼上愣在一旁的芜菁。 “走吧,大汗也不给这个人情,咱们回去吧。” 众人:“……” 还是那么佛。 而蒲巴伢见到冷月这副架势,立刻开口阻拦道:“等等。” 冷月顿住脚下的步子,疑惑的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大汗改主意了?谢谢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帮了我那就是我的朋友,改天要是有用的到我冷月的地方,你就吱声,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能做到我就考虑考虑,做不到估计你也不能来找我。” 冷月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是仔细一听就能听出端倪来。 她就是口头上说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压根没想真的答谢。 能做到的还得考虑考虑,做不到你也别来找我,没用。 蒲巴伢被冷月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洗脑加神仙操作弄的微微有些缓不过神,智商和行动接轨的有那么点点偏差。 毕竟以前,他可从来没跟谁这样接触过,也没接触过像冷月这么无赖还爱耍文字游戏的人,偏偏还是个女人,让人不设防的那种。 蒲巴伢深深叹了口气,盯着冷月看了一会,思绪好不容易回笼了。 顿了顿,蒲巴伢突然开口朝着身旁的蓝直吩咐道:“去,把人带上来。” 蓝直闻言一愣。 所以,蒲巴伢这是同意了? 怎么可能? 他从刚刚开始一直都在旁边,也没见这个冷月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啊,怎么就让蒲巴伢同意了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冷月今日若是真的能够带走福伯和恒儿,对他来说,也只是有利无害,而且还是蒲巴伢亲自下的命令,他自然要遵守。 “是!” 应了一声,蓝直立刻转身朝酒楼的后院走去。 而这边,冷月见蒲巴伢同意了,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欣喜,也没有一点感激,倒像是蒲巴伢原本就该这么做,她只是过来提点一下罢了。 蒲巴伢现在总算是知道,冷月绝对不是之前自己认为的那种女子了。 这个女人,远比想象中要厉害的多。 他之所以同意放人,不是因为冷月说了什么重要的原因说动了他,而是他开始打了另外一个主意。 “不知道,夜九宸夜公子,现在何处?” “大汗您今年贵庚?” 蒲巴伢:“???” 我问你你老公在哪,你问我多大年纪? “怎么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还不到不惑之年。” “啊,那也不老啊。” 冷月顾自嘀咕着,蒲巴伢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老子几时说过我老了? “冷姑娘这么说是何意?” “我刚刚不是跟您说了么,我和夜九宸,连彼此都不会告诉,所以你问我他在哪里,我上哪知道去?” 蒲巴伢:“……” 原来绕了一大圈,冷月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呵呵! 好! 很好! 非常好! 酒楼大厅内,冷月和蒲巴伢都咳嗽解闷,似乎完全忘记了面前的人就是羌无的大汗,是他们此次羌无之行,最大的敌人。 而酒楼后,蓝直已经进入到暗室。 一家三口之间好不容易融洽的氛围,因为蓝直的出现,而变得骤然压抑凝重起来。 福伯带着戒备,阿九和恒儿同样。、 蓝直不在乎福伯和恒儿的目光,他只是被阿九那样戒备而又谨慎的目光,仿佛刺痛了一下一般,心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然而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将目光从阿九和恒儿身上移转开来,径直走到福伯面前,顿了顿,随即抽出佩刀。 阿九一窒。 “蓝大人!” 一边喊,阿九一边准备出手,但是她的动作远不及蓝直的速度快。 眨眼的功夫,蓝直的刀已经回到了刀鞘之中,而阿九的刀,还没有近到蓝直的面前。 福伯并不害怕蓝直会杀了自己,在死之前能够保住对夜九宸的忠义,还能见到阿九和恒儿,他已然无所畏惧。 死,对他来说,现在只是解脱。 然而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福伯只觉得手腕上绑缚的力道一松,紧接着,整个人都重重向下跌去。 阿九见状,连忙和恒儿一起上前将福伯扶住。 紧接着,阿九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蓝直。 他这是…… “蓝大人,你……” “阿九,看见了么,就算我站在你面前,如果我想,在你动手杀我之前,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蓝直的话让阿九一怔,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之前想要行刺蒲巴伢的举动,有多么的幼稚和愚蠢。 如果当时他没有拦住自己,怕是现在,自己一家三口,早就已经去了黄泉报道。 想到这里,阿九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激。 她知道蓝直对蒲巴伢有多么的忠心耿耿,而如今,他却愿意为了自己,而忤逆蒲巴伢。 “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不知道蓝直为什么要帮自己,可是这份恩情,她却是记在心里。 蓝直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从小看着阿九长大,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在自己的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反而在这个福伯和恒儿的身上,一次又一次的软的像个女子。 而刚刚,她居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有了这种情绪。 蓝直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都有些加快。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第685章 哪一次翻车了? 蓝直微微定了定心神,无视掉阿九和福伯、恒儿站在一起一家三口的画面,表情凝重而又严肃的朝着福伯说道:“冷月现在在外面,大汗应该已经答应放了你们,你现在立刻带着孩子离开,绝对不能有任何耽搁。” 蓝直的话让阿九和福伯的眼睛都是一亮,就连恒儿,都忍不住说道:“漂亮姐姐来救我们了。” 漂亮姐姐? 蓝直知道冷月此次前来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既然阿九的儿子称呼冷月为漂亮姐姐,想来应该是个样貌不俗的女子。 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 像夜九宸那样枭雄一般的人物,身边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蒲柳? 不光是样貌要倾国倾城,心思和智慧,也都要超出寻常的女子。 而冷月刚刚的心思和智慧,他已经见识过了。 “相公,夫人来救我们了。” 阿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冷月的计策不是这样的,但是如今她却亲自前来,想来,应该是因为恒儿突然找过来的缘故。 原本,就算恒儿找来了,阿九也没有在冷月身上抱有什么期望。 冷月也好,夜九宸也好,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两个人的牵绊,就改变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可是,让阿九没想到的是,冷月竟然真的改变了。 她来救自己的家人了。 福伯也很惊讶。 同时内心也很震撼。 他从来没有想过,冷月会亲自来救自己,这样以身犯险的举动,他一个曾经对夜九宸有过二心的人,不配! “是!” 此刻,他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因为其他的言语,都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了。 蓝直见到这副场景,眸光中不禁闪过一丝晦暗。 “好了,快出去吧,时间久了会让大汗起疑。另外,冷月刚刚只说让大汗放了福伯和恒儿,却并没有说阿九的事,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会出去,你们还是要假装不认识,明白了么?” 蓝直语气凝重的说着,福伯和阿九闻言随即点了点头。 恒儿虽然不大理解,但是他知道,刚刚是这个叔叔帮了自己,他说的话应该听,而且娘亲和父亲也没有提出异议。 见三口人都已经同意,蓝直随即走在前面,由阿九搀扶着福伯带着恒儿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酒楼大厅内,气氛已经开始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蒲巴伢擎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笔直的眸子,毫不避讳的审视着冷月,冷月就大大方方的让他看,反正也看不出来什么。 片刻,蓝直带着福伯一家人回来了。 此时的阿九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像是和福伯和恒儿都不认识的模样,刚一走进酒楼大厅,就毫不留情的将福伯扔在了地上。 而福伯身受重伤,根本无力支撑自己,又不忍心将重心都压在恒儿的身上,所以阿九一松手,他整个人都重重跌落在地。 芜菁见状,连忙上前去搀扶。 冷月的脸色也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芜菁将福伯搀扶到冷月的身边,恒儿见到冷月也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虽然冷月易了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冷月,冲进冷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漂亮姐姐,爹爹被他们打成猪头,都快没有人样了。” 冷月:“……” 福伯:“……” 冷月抬手拍了拍恒儿,将恒儿挪到一边,随即抬眸朝着蒲巴伢就冷冷看了过去。 冷月的目光一瞬间宛若带了实质一般,幽冷的像是开了刃的刀子,就那么直直的打在蒲巴伢的身上,一瞬间,竟然让蒲巴伢有种自己被生生剜下了一块肉的错觉。 蒲巴伢眉心瞬间拧结在了一起。 他就知道,这个冷月,一定在自己面前有所隐藏。 还有那个恒儿,刚刚不是还吓傻了晕了么,怎么现在就好了? 呵呵! 这些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连个孩子都包括在内。 蒲巴伢顿了顿:“好了,你要的人现在已经要到了,接下来……” “接下来,就该算算大汗把我的人打成这样的医药费了。” 蒲巴伢:“???” 居然还有人要跟他算医药费? 他没听错吧? 饶是蒲巴伢一直以来都在试探忌惮冷月,没有和冷月真正的计较,但是冷月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出言不逊,实在是让往日里都被人高高捧着的他,有些不悦。 此刻,他脸上的愠怒之色已经开始渐渐浮起。 “冷姑娘,我看在你是西凉贵客的原因上,一直以来都不与你计较,但是现在看来,你好像有点不识抬举。” “是又怎么样?” “你当真觉得,本汗不会拿你如何?冷月,你别忘了,现在是在羌无,你现在在本汗的手上,本汗想要要了你的命,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这一点,冷月倒是没有什么意义。 冷月微微点了点头:“杀了我,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就是不知道,大汗有没有做好准备,一起迎接西凉和大周的军队。” 冷月说的轻飘飘的,蒲巴伢的脸色却是瞬间一僵。49电子书 “你什么意思?” “大汗既然知道我,想必已经把我的祖宗八辈子都调查清楚了,那么也应该知道,我和大周和西凉之间的关系。 实不相瞒,我在出发前往羌无之前,曾经给西凉的皇上和大周的帝君都说好了,每七日一封平安信,如果有哪一次我的平安信没有到,那么西凉和大周,会在同一时间对羌无发兵。” 冷月语气凉薄而又淡漠的说完一番话,而蒲巴伢在听闻这番话之后,黑眸明显一撑,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起来。 冷月说什么? 他自然知道,冷月和西凉的江听白和大周的夜陌寒都关系匪浅,甚至于,夜陌寒对冷月的那点心思,也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他们的关系,竟然真的已经到了这么要好的地步了? 七日一封密信? 如果没有的话,大周和西凉,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要对羌无展开战事? 蒲巴伢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对冷月的话,也不是十分尽然相信,在心底不断的判断思忖着。 场面,一时间变得诡异而又胶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不可思议一般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因为易了容而相貌平平的女子。 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只有芜菁心中暗自捏了把汗。 冷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冷月瞧不瞧得上江听白和夜陌寒,会给他们留信,就算是他们的主子夜九宸,也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的。 平时看起来冰山一样的夜九宸,就连冷月和哪个男人多说一句话,都恨不能将醋缸子打翻,还信? 那是不要命了。 但不得不说,冷月将这样的假话搬出来,对蒲巴伢来说,绝对有震慑力。 就算蒲巴伢不管冷月的死活,但是却不得不顾忌西凉和大周。 怪不得! 怪不得冷月之前说,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做,现在看来,也确实有把握。 就是有的有点玄乎。 这万一蒲巴伢不相信呢? 想着,芜菁不禁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而蒲巴伢面色深沉,目光犹疑,显然是不怎么信。 冷月自然也察觉得到。 但是她一点都不慌。 生平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多了,哪一次被人拆穿了? 嗯……好像被拆穿的次数还挺多的。 但是哪一次,翻车了? 并没有过! 顿了顿,冷月皮笑肉不笑的朝着蒲巴伢开了口:“大汗若是不信,自然可以试试,将我留在这里七日,如何?” 冰冷的语气,自信到极致的反应,一时间让蒲巴伢就算是不信,也有了那么几分相信了。 微微凝了凝神,蒲巴伢不禁深吸一口气。 “蓝直!” “属下在!” “五百两白银!” 蒲巴伢一开口,众人就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被冷月唬住了,要赔医药费了。 然而冷月却并不满意。 “我不要钱。” 蒲巴伢眉心一皱:“冷月,你……” “大汗不用着急,听我说完。” 说罢,就将目光,在蒲巴伢身后众人的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像是在挑拣西瓜一样。 片刻,冷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蒲巴伢。 “大汗的人将我的人伤成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这个人的毛病虽然是护短,但是还有个毛病,就是拎得清。 钱,我就不要大汗的了,毕竟羌无也不富裕。 我跟大汗要个人。” 冷月一番话,已经说的蒲巴伢脸色铁青了。 到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冷月会如此有恃无恐了。 原来是因为有西凉和大周在背后撑腰! 说他们羌无不富裕? 呵呵! 说着,冷月抬手朝着蒲巴伢身后一指。 “你!” 众人顺着冷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了站在蓝直身后的阿九。 阿九微微一个怔楞,蒲巴伢却是眉心一皱,只有蓝直,在见到冷月手指的人竟然是阿九之后,心中随之“咯噔”一声。 第686章 幸福生活很重要 酒楼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冷月就那么面色平静的,不慌不忙的指向阿九,随即慢慢将手放下,等待着蒲巴伢的回应。 而除了芜菁、福伯以外,其他人却猜不透冷月此刻的用意。 尤其是蓝直。 属下人一开始来报,说冷月来要跟蒲巴伢要三个人的时候,蓝直不是没有想过,冷月要的那第三个人,是不是阿九、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 首先,冷月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来将她要把阿九要走这件事合理化,如果一旦弄不好,很容易引起蒲巴伢的怀疑。 其次,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阿九是冷月派来的。 既然派阿九来,肯定不会是只救出福伯那么简单,想来,可能还有其他心思和目的在蒲巴伢的身上,但是现在明显的,阿九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也什么都没来得及探听。 就这样将阿九要走,岂不是将之前的一切都打为了无用功? 蓝直亲眼见过冷月,知道她绝对不会是像做这种事的人,所以心底更加觉得,冷月要要走的那第三个人,应该不是阿九才对。 但是此刻,冷月却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将他心底之前的猜测,全部打断了。 这个女人…… 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道,她之前派阿九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救出福伯那么简单? 不! 不可能! 身为上位者,身为主子,怎么可能在意一个属下人的死活,又怎么可能因为属下人,而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 蓝直觉得不可思议,更加不敢置信。 而且,他心底最强烈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冷月将阿九带走。 阿九失踪了整整十年,十年,这十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 可是阿九却和另外一个男人相守了十年,不但成了亲,还有了个七岁的儿子。 蓝直不想承认,也想忽视,但是却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蒲巴伢说的没错,他对阿九,绝对不是一个主子对下属之间,那种普通的情感。 他对阿九的关注,早就超过了阿大阿二他们。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瞒着蒲巴伢,悄悄的帮助阿九,也希望冷月能顺利的将福伯和恒儿带走。 这样一来,他便又无数的时间,可以和阿九重新开始,将过去那缺失的十年,重新补回来。 成亲了如何,生了孩子如何,相守了十年又如何?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时间弥补不回来的,也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遗忘的。 蓝直心里打定了主意,但是眼看着就要被冷月所破坏。 想到这里,蓝直心神一凛,眸光一暗,不等蒲巴伢开口,顿时上前一步,站在冷月面前:“大汗已经将你的人给了你,冷姑娘是不是不要太得寸进尺的好。 毕竟,就算真的要打,我们羌无,兵强马壮,也不会惧怕西凉和大周。 大汗之所以妥协,不过是念着百姓,冷姑娘又何必强人所难?” 这是冷月第一次听蓝直说话。 原本,这个蓝直她并没有太过注意,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蒲巴伢身边的第一武士嘛,可这个第一武士,这个时候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哦。 冷月凝了凝眸光,顺势朝着蓝直看了过去。 同一时间,蒲巴伢也朝着蓝直看了过去。 他漆黑的眼眸好似带着实质一般,一瞬间让蓝直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仿佛,他的一切心思,都已然被蒲巴伢看穿了一般。 蒲巴伢微微眯了眯眼眸,倒是没有马上说话。 因为他心里总算是确定了一件事。 之前他就觉得,蓝直对这个阿九,不是什么单纯的心思,但他总以为蓝直是个有分寸的,分得清楚什么是大是大非,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男子对女子有情感是很正常的事,但若被情感牵绊住,便万万不可了。 但很显然,蓝直现在的举动,已经让他失望了。 原本,他可以不让冷月带走阿九,可以用各种办法,来和冷月周旋。 但是如今见到蓝直对阿九如此的在意,蒲巴伢知道,这个阿九,留不得了。 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怎么可以有别人的,比自己还要重要? 坚决不可以! 想到这里,蒲巴伢不禁眼眸一眯,冷冷的朝着蓝直瞪了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低声训斥道:“放肆!” 蒲巴伢的两个字让蓝直顿时心神一凛。 他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可是他不后悔。 因为他不能就这么让蒲巴伢同意,让冷月将阿九带走。 以前的阿九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能消失整整十年,如今有了冷月和夜九宸的帮扶,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找不到她了? “大汗……” 蓝直生平第一次,敢忤逆蒲巴伢的意思,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蒲巴伢周身却已然腾升起一股凌冽而又冷冽的冷意,几乎压得他整个人都无法喘息起来。520 蓝直抿了抿唇,抬眸朝着身旁的阿九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压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死死的攥着拳头,站到了一边。 冷月心里呵呵哒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蒲巴伢见蓝直终于退下了,这才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气息,重新看向冷月。 “不知道,冷姑娘要阿九想要做什么?” “医药费啊。” 蒲巴伢:“???” 冷月一本正经:“大汗把我手下的人折磨成这样,怕是根本都伤了,以后都不能找老婆了,再多的钱都没有用。 大汗身为男子,想来也知道幸福生活的重要性,既然如此,他跟我一场,以后看样也做不了什么事了,我总得给他把以后的生活都安排好了吧? 而且,这孩子也这么大了,需要个娘照顾,我看来看去,你这里总共就这么一个女人,索性就讨了她当医药费配给我的手下,以后他们两个就安心过日子,也不必再打打杀杀,相夫教子,安享晚年什么的,他不香么?” 冷月一番既诡异又大胆,既放浪又直接的言论,直接听得蒲巴伢一个愣一个愣的。 什么伤了根本?什么幸福生活很重要? 这个女人这都是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这些话如果换做寻常女人来说,怕是说都不出口,就早已面红耳赤,羞赧不已了。 结果看看面前这位。 脸不变色心不跳,还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蒲巴伢觉得自己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脸皮厚到城墙程度的女人。 他还真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关键是,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 你的人伤了,讨要我的人当妻子? 蒲巴伢一张脸风云变幻,精彩纷呈,转眸朝着阿九看了一眼,只见阿九似乎也很诧异震惊,瞪大了一双眼,一脸懵逼的看着冷月。 蒲巴伢叹了口气,视线刚刚好扫过蓝直。 蓝直此刻明显已经愠怒了。 这个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没有任何情绪,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最好用,最称心的手下,居然被三言两语就激起了情绪。 蒲巴伢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好!” 蒲巴伢一句话出口,蓝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汗怎么就答应了? “大汗……” “那就多谢大汗了。” 冷月看起来倒是没多意外的样子,起身,朝着蒲巴伢很不走心的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阿九:“喂,你,刚刚大汗叫你阿九,阿九是你的名字是吧。 来,跟姐走,姐给你找好老公了,而且进门就当妈,多省事。” 阿九不是装的一脸懵逼,她是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情,就这样了? 她之前不是带着计划和任务,冒着危险重新混回来,取得蓝直信任的么? 冷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给蓝直的事情,所以她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是真心,还是假意做戏? 自己要不要…… “还愣着干什么?” 见阿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蒲巴伢似乎有些不耐烦,冷冷的朝着阿九训斥了一句。 听见了蒲巴伢的声音,阿九这才回过神,目光复杂的朝着冷月和福伯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是!属下遵命!” 应了一句,阿九随即提起脚下的步子,慢慢朝着冷月和福伯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蓝直就站在她的身旁,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将她拉住。 他一双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阿九,心底有两个声音,在拉住与不拉住之间,来回的挣扎着,胶着着。 蒲巴伢怎么会看不穿? “蓝直!” 蒲巴伢蓦的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虽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却带着一股强烈的威压,足以让蓝直瞬间清醒。 他抬眸,看向蒲巴伢,一瞬间,只觉得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 蓝直大脑一个恍惚,瞬间垂下头。 蒲巴伢见到蓝直这副反应,眼底这才微微露出一丝满意。 他知道,蓝直今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了。 而此刻,阿九已经走到了福伯的身旁,冷月的身后…… 第687章 这该死无处安放的魅力 因为眼下还在酒楼里,还有蒲巴伢在场,所以即便阿九心中再七上八下,也不敢表露出分毫和冷月、和福伯之间的关系,只能死死的低垂着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将内心和眼底所有的情绪,全都掩藏起来。 冷月原本没觉得自己要走阿九会如此顺利,但是刚刚看见蓝直那副样子,一下子就安心了。 蒲巴伢怎么会允许自己手下的人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女人也不行! 所以,刚刚蓝直一开口,冷月就看出来这个蓝直对阿九的不一样。 而这样一来,也就知道,阿九今天自己是绝壁会带走了,而且还很顺利的那种。 果然,事情就按照她预想的那般进行了。 所以,这是不是就是穿越之后,老天爷给的金手指啊。 自带行云小光环,明明很难的事情,都能横空杀出来一个人帮你变得简单。 不过想想又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估计没那么好心。 不然为啥以前那么多次,那金手指都不在自己头顶开个光圈,现在才开? 估计是老天爷眷顾自己手下这两个苦命而又倒霉的娃。 目的已经达到,冷月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多呆在这里。 再待,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想到此处,冷月缓缓站起身,朝着蒲巴伢不怎么走心的躬了躬身、 “既然如此,冷月就不打扰大汗了,大汗之前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和夜九宸的行踪么?如今也不用再费力气了,等会派人盯着我便好。 而且,今日我来,便没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行踪。 大汗,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有些事情只适合放在心里,说出来就是撕破脸皮,如果换做其他的人,这会子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但很可惜,冷月不是其他人、 她从来不在乎什么脸皮不脸皮的。 脸皮薄的话,她也混不到今天了。 所以,她毫不掩饰直言不讳的将这番话说出口,着实让蒲巴伢微微有些震惊。 毕竟,之前已经见识过冷月说过什么样的虎狼之词了,所以现在听冷月这么说,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冷姑娘走好,本汗就不相送了。” 说着,蒲巴伢要冷月已经隆起的腹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冷月当做没有看见蒲巴伢的目光,转身招呼上芜菁,便走。 阿九站在原地,是最后一个。 为了将这出戏演的真实,她抬头,定定的朝着蒲巴伢看了一眼,又朝着蓝直看了一眼。 蒲巴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蓝直,定定的望着阿九,眼底有无数的光在闪动着,深沉着,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九垂了垂眸,朝着蒲巴伢和蓝直行了一个礼,转身,便跟上冷月,走出了酒楼。 外面有马车,冷月带着人直接就上了马车。 而蓝直此时也恢复了一些理智,立刻吩咐身边的人。 “去跟着。” “是!” 安排好人盯住冷月,蓝直这才看向蒲巴伢,而蒲巴伢此刻也已然缓缓起身,唤上蓝直,回宫。 同一时间,冷月的马车内。 福伯、恒儿、阿九同冷月一起在马车内,阿九给福伯一边检查,一边眼眶发红。 之前她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外人,她已经不需要压抑了。 “相公……” “琼儿……” 福伯虽然身体极度虚弱,但是看见妻子和儿子都在身边,想到自己已经被冷月救了出来,身体便不再紧绷。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此刻也抑制不住的眼眶发红。 恒儿很乖,小心翼翼的守在福伯的身边。 “爹爹,你很痛么?” 福伯闻声,抬手抚了抚恒儿的发顶,“恒儿乖,恒儿放心,爹爹已经不痛了,恒儿这么勇敢,来救爹爹,爹爹怎么会痛?” 听福伯这么说,恒儿哭唧唧的小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福伯攥着阿九的手,转头看向冷月。 “夫人……多谢夫人救命之恩,阿福无以为报。” “嗯。” 冷月可不会说不客气那些话,原本就是她来把人救走的,人家谢一句,自己要是不应,那多不给人面子? 阿九听福伯这么说,也连忙朝冷月道谢。 “夫人,阿九此生愿当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恩情。”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 “可是夫人,我们之前的计划我还没有来得及……” “算了吧。” 冷月眼底浮现出一抹燥意,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恒儿身上:“之前想着照顾个熊孩子也没什么难的,现在一看还是拉倒吧,你们自己照顾去。 计划什么的,我会找别的人去做,你们一家三口,赶紧养好伤,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们。168书库 头疼。” 冷月一番话出口,虽然是满眼嫌弃,但是福伯和阿九听闻之后,心中却是更为感动,看向冷月的目光,就像是看向神坻一般。 他们又怎么会不知,冷月是在用这种方式,放过他们一家三口,帮助他们一家三口,远走高飞。 “夫人……” 阿九声音颤抖着,说着就想要起身跪冷月,冷月察觉到阿九的意图,连忙阻止。 “这马车原本就不大,还多了你们三个人,你老实坐着。” 阿九:“……” 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三口今日欠冷月的这份恩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怪异。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外的芜菁却突然敲了敲车厢。 马车内的人听见芜菁这声动静,立刻都屏息凝神,表情严肃起来。 冷月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主子,蒲巴伢派人跟着我们。”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是肯定的啊。” 不跟才是傻子呢。 福伯:“……” 阿九:“……” 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就是这股子淡然劲,是不是因为怕他们一家三口人自责愧疚,所以故意做出来的呢? 这么一想,福伯和阿九更加对冷月感激了。 他们以前竟不知,原来冷月是这样好的一个主子。 而此刻,外面的芜菁的话还没有说完:“主子,那个……是主子。” 福伯:“???” 阿九:“???” 什么玩楞,乱七八糟的。 而冷月却是眸光一定:“夜九宸?” 话落,冷月还没等得到芜菁的回答,就见马车猛地一下子骤然停在了当街,紧接着,马车的门被人从跟外面猝不及防间一下拉开。 马车内的人此刻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对准外面。 而眼前,此时正半跪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身上是羌无人的打扮,脸上也戴了人皮面具,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但一双眼,却好像枭鹰一般,深邃、漆黑,望不见底。 男人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宛若神坻一般的矜贵和强势,就好像是从九天之巅走下的王者,即便只是靠近,都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逼仄着人,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而且此刻,这人周身笼罩着的气势,风卷云涌,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马车内此刻明明有好几个人,而男人似乎都注意不到,一双眼,只直直的望着冷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望穿一般。 冷月看着眼前的人,先是微微一顿,紧接着便重重叹息了一声。 “完犊子了。” 冷月刚说完一句,就见男人一声不吭的,直接伸手拉过冷月,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夜九宸,有人跟着我呢,你这一出现,咱俩都暴露了。” 原本冷月就知道,自己出现之后,一定会暴露,从而打定了主意,让自己吸引蒲巴伢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她家小妖孽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搞事情了。 结果,小妖孽找来了。 这回好,计划又得改了。 这一天天的,心好累。 而夜九宸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只是紧紧的抱着冷月,拥着冷月,丝毫不顾忌马车内此时还有别的人存在。 福伯和阿九见到这副架势,就知道来的不是别人,是夜九宸了。 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是该行礼问安,还是该装作傻子瞎子,视而不见呢? 好难哦。 正纠结着,就见刚刚还乖巧不已的恒儿,突然一下子冲了出去,照着夜九宸的胳膊就是一口。 “你是谁,你个坏人,为什么要抱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长大以后我要娶她回家的。” 福伯和阿九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见状,阿九连忙上前一把将恒儿抱了回来。 “主子赎罪,恒儿还小,童言无忌……” 阿九觉得自己有点编不下去了。 尤其是,此刻夜九宸已经抬眸,用那双深沉而又危险的眼眸,朝着他们母子看了过来。 空气,一瞬间变得胶着而又诡异。 夜九宸看了看福伯一家人,又看了看冷月,片刻,眼眸微微一眯,顺势嘴角一弯,勾起了一抹别有意味的弧度。 “夫人这是出去救一次人,然后给为夫找了个情敌?” 冷月也不知道恒儿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开始,也要娶自己了。 顿了顿。 “哎,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第688章 成大事者,当寡情薄幸 回到皇宫,蒲巴伢立刻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蓝直一人在旁伺候。 蓝直就站在蒲巴伢的面前,低垂着头,脊背绷直。 这个时候,他也已经完全缓了过来,知道自己今日在酒楼里的一举一动,有多么的失态,多么的不应该,也知道蒲巴伢一定也已经察觉到了。 所以此刻,蒲巴伢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自己,想要做什么,蓝直心知肚明。 可是偏偏,蒲巴伢就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龙椅之上,擎着一双不动声色而又深沉不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虽然没有抬头,虽然没有看见蒲巴伢用什么样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但是蒲巴伢的注视一向沉重不已,此刻压在脊背上,就好像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 终于,蓝直主动屈起膝盖,跪在了地上。 “蓝直有罪,还请大汗责罚。” 听闻蓝直主动开口,蒲巴伢的目光这才微微松动了一些。 只是,他没有马上接着蓝直的话开口,而是又盯着蓝直看了一会,这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哎!” 这声叹息,没有君王和臣子之间的那种威压,反而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痛心疾首。 “你知道,身为一个男子,最大的忌讳是什么么?” 蓝直微微一顿。 “最大的忌讳,便是感情用事,从古至今,成大事者,无一不是寡情薄幸之人,但本汗却以为,这个描述和用词,并不准确。” 蒲巴伢缓缓的说着,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对自己的子孙,谆谆教诲。 “这些男子,不是寡情薄幸,也不是没有心,没有情感,他们也曾经有过红颜知己,也曾经有过深爱之人,可是他们最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最终要站在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坐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之上。 感情于他们,如果是助力,他们绝对会忠诚专一,但若是绊脚石,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份羁绊斩断。 最终,才能成就大事。” 蒲巴伢说着说着,目光不由得变得深远起来,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片刻,蒲巴伢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面前的蓝直身上。 蓝直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紧绷着脊背。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信任,最器重之人,我将手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你去做,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原因?” 蓦的,蒲巴伢开口朝着蓝直询问了一句。 蓝直略微思忖了一下:“蓝直愿为大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要说那些恭维的话,本汗器重你,信任你,甚至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是因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 最起码今日之前,本汗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蓝直啊,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蒲巴伢这么一说,蓝直立刻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地面之上,“蓝直辜负大汗信任,还请大汗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 从阿九第一日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你对她不同寻常的感情,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什么么? 我以为,你会控制管理好自己的感情,可是没想到,你非但没有,反而任由它自然生长。 今日,我若是不开口,你是不是真的要将阿九留下?” “蓝直不敢!” “你是不敢,但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蓝直,我太了解你了。” 这一次,蓝直不说话了,只是匍匐在地上,一张脸,青红相接,深沉不已。 看着这样的蓝直,蒲巴伢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 “罢了,今日我已经将阿九给了冷月,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阿九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本汗都不想要再管了。 本汗希望,你能够想清楚,想明白,本汗也知道,你一定会想明白的。” 蒲巴伢说到这里,蓝直突然心里一凛。 阿九的目的?阿九的身份? 难道,蒲巴伢一早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想到这里,蓝直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变冷了,脊背的汗毛一阵阵的倒竖着。 他怎么忘了,蒲巴伢是多么精明,多么睿智、多么深沉的一个人。 他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阿九的异样? 既然察觉到了,却一直不动手,是因为自己么? 怪不得,他会那么轻易的,连考虑都不考虑的就将阿九给了冷月,一个留在自己身边的细作,自然是归还他原本的主子最好。 况且,这个细作,还是自己自看重、最信赖之人的心上之人。 蓝直的目光闪动着,他不知道,蒲巴伢知否已经察觉到了这两日来,他瞒着蒲巴伢,为阿九做的那些事情。 如果知道了,还留着自己…… 蓝直的心脏狂跳着,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已经冰冻住了一般。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静而又冰冷。 蒲巴伢似乎疲倦极了,不再多说话,也不再有所行动,只是深远着一双眼睛,深深的朝着蓝直看了一会。 片刻,蒲巴伢缓缓开口:“罢了,你下去吧,本汗累了。”终点 蓝直闻声,只觉得如蒙大赦一般,猛地起身,朝着蒲巴伢重重行礼。 “蓝直深知罪责在身,不敢奢求大汗原谅,今日听大汗一席话,蓝直醍醐灌顶,蓝直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下去吧。” 向蒲巴伢行过礼,蓝直便起身退了出去。 只是,走出宫殿的一刻,蓝直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双腿酸软无力,差一点直接跌到。 阿九! 原来大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不忍责罚自己。 而阿九呢? 自己心心念念,惦记了十年的女人,甚至为了她不惜隐瞒蒙骗大汗, 可她却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另外一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丁点的不舍和歉疚。 这样一个女人,又凭什么,值得自己冒险? 想到这里,蓝直不禁用力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刚刚好,这个时候有人前来向他禀报。 “蓝大人。” 蓝直睁开眼,眼底一片清冷:“什么事?” “人,去了胡加的家。” 胡加么? …… 同一时间,胡加的宅邸。 白鹤给福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便凝重着脸色开始治伤。 “虽然不致命,但是恐怕这身功夫是废了,不仅如此,手脚的筋脉因为断的时间太久,就算接上了,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以后,怕是连重物都提不起来了。” 白鹤没有婉转,他也不是个婉转的人,毕竟,以前他最爱的是琴律,虽然对医术和毒术也尤其喜爱,但是却不似寻常的医者那般,说话留三分。 对他来说,医者就是该将事情都告诉给患者,隐瞒,往往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卵用。 只是,白鹤这一句话出口,阿九的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 她上前一把抓住福伯的双手,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福伯,而相比较来说,福伯却是表情淡然而又平静。 他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早在白鹤诊治前,他心里就已经有数,自己这辈子,怕是废了。 “琼儿……” 李琼,这是阿九在福伯身边十年,所用的名字。 福伯不管阿九从前是谁,做过什么,他只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他朝夕相处了十年,是他放在了心上十年,陪伴他十年,又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李琼。 所以,他还是唤她做琼儿。 “如果我是个废人了,你会嫌弃我么?” 阿九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听见福伯这句话,只是拼命的摇头。 当初你没有嫌弃如乞丐一般,命悬一线的我,如今,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而且我们夫妻这一次经历了这么多,差一点就要双双奔赴黄泉了。 余下的日子这么的来之不易,怎么会因为那些外事,所困扰? 福伯看懂了阿九心底的话,脸上不禁挂上了一抹微笑。 顿了顿,福伯抬眸看向了站在阿九身后的夜九宸和冷月,嘴唇翕动着,似乎有话要说。 而夜九宸察觉到了福伯的意图,不禁先一步开口:“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便收回目光,垂眸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 只是,看向福伯的目光还是平静的、没有波澜的,看向冷月的目光,却好似海啸来袭一般,波涛汹涌,还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滔天之势。 “月儿……” “哎?天都这么晚了呢?” 冷月察觉到夜九宸身上的气势骤然改变,不由得心里一个小哆嗦。 但是,面色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 冷月自顾自的平静说了一句:“我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看夜九宸那张黑的宛若锅底一般的俊美脸庞,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 夜九宸觉得自己眼角直抽。 可是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人,跪着也要宠完。 但是冷月今天就想这么遮掩过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夜九宸唇角一勾,黑眸一眯,提步顺势追了出去。 一旁的芜菁和岳城很有默契的,没有追出去。 因为不想被冷冷的狗粮狠狠的往嘴里拼命的塞! 第689章 亲手给你雕个小金人 天色此时已经暗了下来,原本炙热的日头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的向西而去,原本湛蓝色的天空,被一片铅灰色所取代。 回到了胡加家,冷月和夜九宸都已经将身上的乔装易容撤去,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冷月快步走在昏暗的天色下,虽然怀了身孕,但是从背影看,简直比一个正常人走的都快,脚底上像是安了两只火箭一般,恨不能直接飞出去。 夜九宸就在身后跟着,不紧不慢,也不追到前面将冷月拦住。 冷月虽然没回头,但是她家小妖孽的存在感太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那种。 可是让她纳闷的是,她家小妖孽不是要跟她算账么,这怎么就跟个尾巴似的,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 要么你就别算了,哪凉快哪呆着去,要么你就干脆追过来,给老娘来一个痛快的。 现在这样是几个意思? 冷月心里藏不住事,尤其是关于夜九宸的事。 终于,在跑了一会,发现夜九宸依旧只是跟着,丝毫没有要上前拦住自己的意思时,冷月终于按捺不住了。 擦,你不给老娘来个痛快的。 老娘自己给自己来个痛快行不? 想着,冷月顿住了脚下的步子,不再跑了,而是转过身,擎着一张大佬一般,万年岿然不动的并上脸,直直的朝着身后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看见冷月停了下来,夜九宸其实一点都不意外,但是面色上还要装作一副惊讶不解的模样,走上前,佯装疑惑的朝着冷月询问道:“月儿怎么停下来了?刚刚不是跑的挺快么?” 一边说,嘴角还一边噙起了盈盈的笑意。 冷月心里的小人,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宇宙无敌霹雳大白眼。 装,接着装! 一会回去我就亲手雕个小金人送给你! “来吧!” 冷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把心一横,极其豪迈的朝着夜九宸吼出两个字。、 夜九宸见到冷月这副架势,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但奈何为了惩治一下自己的小妻子,还是得忍忍。 想着,夜九宸不禁崩了崩神色,做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月儿这么心急么,难道……” 说着,夜九宸向前凑了凑,将身体凑到冷月跟前,倾了倾身,贴近冷月的耳畔,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冷月耳畔喃喃说道:“难道,月儿想在这里?” 夜九宸的呼吸是带着热浪的,还有他身上独有的那种冷香,这么近的距离下,一下子就窜到冷月的鼻尖里,再配上那独有的,让人战栗的热浪,一下子让冷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暗示性这么明显的话,她再听不出来,那就不用混了。 “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算账!” 虽然冷月心里被撩的那叫一个痒痒,恨不能直接将某只小妖孽按在地上,疯狂的摩擦一番,但是身为大佬,气势得绷住,坚决不能破。 所以,她板着一张脸,佯装着正经的朝着夜九宸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 “噗嗤”,夜九宸这回真的没忍住笑。 冷月:“……” 你笑你妹。 夜九宸笑的快没了眼睛,却还不忘揶揄冷月:“为夫说的也是算账,月儿想到哪里去了?” 冷月:“……” 这是哔了一整个动物园的狗。 冷冷的朝着夜九宸瞪了一眼,冷月随即转身,不想要再理这只妖孽,重新提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夜九宸依旧低笑着,见到冷月好像真的有点生气,这才快步追了上去,一把将冷月的手攥在了手心里,和她并肩同行。 “你也不曾发觉,你总是用右手牵着我,但是心却跳动在左边……” 不知道怎么回事,冷月看着自己被夜九宸牵住的那只手,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响起了杨丞琳的这首《左边》,而夜九宸不知道冷月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有策马奔腾的苗头,只是凝着如夜空一般深沉却有明亮璀璨的黑眸,低低说道: “我怎么会找你算账,月儿,我只是很担心。” 说着,夜九宸顿住脚步,转过身,还是用那一双眼眸,却好像要将冷月整个人都困在他的眼眸之中,和那些繁星融为一体,再也无法逃离。 “我只是很担心,很担心你。” 冷月:“……” 她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偏偏她家小妖孽深谙这个道理,每次都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头疼。 冷月顿了顿:“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没把握的事,我会去干么?” “会的呢。”txt 同样一个问题,芜菁只敢在心里吐槽,但夜九宸可不是惯孩子的家长,毫不留情的就给冷月怼了回去。 冷月再次:“……” 头更疼了,咋整? 夜九宸嘴角虽然噙着盈盈的笑意,但是眼底的担忧和叹息,却不是假装的。 “月儿,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实在是你这个人太放浪不羁随心所欲,虽然你今天平安从蒲巴伢那里出来了,但是想都知道,你用的是多么危险的办法。 也怪我,没有早一点结束这些事情,让你也深陷其中,是我不好。” 夜九宸突然转变策略,让冷月一时间有点懵逼,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 “但是月儿,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的守住你,好好的护住我们的孩子,你今天就这么连招呼都不打的去找蒲巴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是想要我去死么?” 夜九宸的话让冷月心里蓦的一紧,下一秒,直接上前一把抱住。 “哎呀……我错了!” 冷月有点别扭,但是见自己小妖孽都这么可怜了,又不忍心,只好乖乖认错。 但是认错归认错,道理还是要讲的。 “我去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样让自己和福伯一家人平安脱身,我知道自己的功夫有几斤几两,之前没有怀孕的时候吧,好在速度快,身体灵活,现在有了这个小兔崽子,我是跑不敢跑,蹦不敢蹦,所以当然不能用以前的方法。 我就想啊,我就想啊,然后就让我想到了。” 冷月抱着夜九宸,将整个身子都软软的塞进夜九宸的怀里,没办法,小妖孽都想寻死觅活了,自己怎么也得豁出去点。 夜九宸也没想到,冷月这么硬的性子,突然一下子变软,主动认错起来,着实让他有些不适应,又有些无奈。 顿了顿,夜九宸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也将冷月抱在了怀里。 “嗯,想到什么了?” “想到蒲巴伢那老头,现在还在忌惮什么。” “说说看?” “当然是打仗啊?蒲巴伢虽然也算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是胜在有脑子,人还想法多,这样一来,他就会考虑很多事。 比如,我今天真的只是去救人的,但是我这么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去,他就一定会怀疑,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是不是去试探他的啊,是不是你已经在外面部署好了啊之类的。 当然,我还把江听白和夜陌寒那俩狗东西搬了出来,毕竟想要震慑一个人,最起码也得找个跟他同等分量的人,一个不够,那就再来一个。 我说,如果七日之内没有我的消息,那么大周和西凉就会同时对羌无发兵,如果他羌无有那个自信能够同时抵抗西凉和大周两支军队,那就尽管将我扣下。 反正,如果羌无有那个实力,有朝一日也会进宫西凉和大周,到时候我也没个跑,不如就趁现在吧。” 夜九宸听着冷月这一番不知道该夸奖还是该呵斥的言论,着实有些无奈。 但是不得不承认,冷月抓中了蒲巴伢的要害。 蒲巴伢现如今没什么惧怕的,虽然现在还没对自己和冷月动手,只是抓住了冷家的人,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改变主意。 万一将这个蒲巴伢惹恼了,说必定他真的会对冷家人动手。 到时候,可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而冷月却用西凉和大周作为筹码去找蒲巴伢谈判,不管以后如何,但是这一次,一定是管用的。 想着,夜九宸不禁抬手揉了揉冷月的发顶。 “嗯,我的小月儿真聪明。” 冷月呵呵哒了。 “别跟我来这套,你看我已经将我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来,现在该你了。” 说着,冷月放开了抱着夜九宸的双臂,退后了两步,退到了一个能将夜九宸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收到眼底的位置,然后将双臂在胸前一环。 夜九宸不明所以:“什么该我了?” 哟吼? 还想装傻? 小金人不给你我都对不起你。 “行吧,我给你提示一下,你是从嘉木长公主入手的呢,还是从鲁那入手的,还是那个华章?” 冷月话音刚一落下,夜九宸一双剑眉,就忍不住颦蹙了一下。 “月儿,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你管了?赶紧的,嘉木长公主是不是?长得好看么?”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绝美的面容在刚刚升起的月光下,无比的妖冶,嘴角的弧度,也仿佛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美。 “嗯,挺美的。” 第690章 还挺有求生欲的 挺美的? 冷月一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别的女人美? 冷月觉得,自己的妻纲应该振一振了。 想着,冷月一双美眸你顿时一眯,浑身上下也随之迸发出一阵足以将人瞬间封冻住的幽冷。 夜九宸自然感觉得到。 他家小月儿这是要发飙啊。 夜九宸嘴角的弧度更加斜肆浓烈,突然一个倾身,凑到冷月面前。 “但是,跟我家小月儿没法比。” 冷月身上风卷云涌的气流,在夜九宸这一句话下,骤然间就熄灭了下来。 冷月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夜九宸那张挂着绝美笑意的脸,心中忍不住吐槽。 小妖孽的求生欲还挺强的。 但是面色上,冷月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除了那铺天盖地的冷意消散了以外,看起来冷月倒是没有别的变化。 “然后呢?” 夜九宸挺直了脊背。 他知道,冷月虽然表面上是要问关于嘉木长公主的事,其实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计划。 只是,这一次夜九宸不想要再让冷月操心了。 “月儿,这些事我可以解决,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你只要好好的照顾好你自己和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解决。”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将手抚上冷月隆起的腹部,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摩挲起来。 他眼底的光都是柔和的,也是坚定的。 冷月顿了顿:“夜九宸!” 蓦的,冷月连名带姓的叫了上来,夜九宸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如今蒲巴伢已经见过我了,就算我不想掺和,你觉得他能放过我么?”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夜九宸一双剑眉也不禁微微颦蹙了一下。 冷月会卷进来这件事,确实是他计划之外的。 但是冷月说的也没有错,确实,如今冷月已经和蒲巴伢打了照面,别人不了解,他太了解了,不管是谁见了冷月,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他的小月儿身上就是有那种魔力。 有时候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见夜九宸抿唇不再说话,冷月就知道,小妖孽这是被她说动了。 本着趁热就要打铁,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冷月也豁出去了,回想着平时看其他女人温柔的时候都什么样,然后有样学样的往夜九宸身边一凑。 “相公~” 夜九宸:“???” 夜九宸用见鬼了一样的目光,惊悚的望着冷月,冷月顿时不爽了起来。 卧槽,至于么? “算了算了,不装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你是主动交代一下,还是我自己去调查?” 见冷月只是装了一小下就放弃了,夜九宸忍俊不禁。 “让你参与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先说说是什么事。”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没有我的允许,你都不许一个人只身赴险,就算情势逼不得已,就算我们不得不身处险境,也要和我一起。”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他无比凝重而又郑重的望着冷月,望着冷月的眼睛,生怕她嘴上答应是一套,行动上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行!” 冷月知道夜九宸这是为了自己和孩子考虑,而且她现在也确实有些行动不便,不是每一次,都能如此好运,将人忽悠懵逼。 万一遇到一个没有脑子也不肯说话的,照自己现在这个情形,打肯定是打不过,逃也有点悬,有夜九宸在身边,确实能够护住自己和孩子。 毕竟,自己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装个球呢。 所以,冷月想都没想,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她这么一痛快,夜九宸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 他家小月儿怎么没搞事情,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会不会非奸即盗啊?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得了冷月的承诺,夜九宸提着的心也不禁放松了下来。 上前一步,夜九宸拉住冷月的手,两个人就这么乘着月色,慢慢的踱着步,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夜九宸几乎已经将整个计划都跟冷月说了一遍。 冷月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听完,她才知道,原来他们家小妖孽,布置了这么大一盘棋。 而且比之前的两次,都要危险。 “所以,你明天要去见华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的,可能不止华章一个。” “还有嘉木长公主,还有鲁那。” 冷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这就代表着,她心里已经确定了。 夜九宸和冷月的想法一样。 “所以,明天算是最凶险的一天了。” 嘉木长公主那个人心思太过深沉,而且极为阴险,对蒲巴伢的心思也让人捉摸不透,说不定会不会临阵变卦,这都是没有准的事。600 与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没有办法,现如今,他们能够选择的,也就只有嘉木长公主了。 其他人,完全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和蒲巴伢对抗。 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 冷月略微犹豫了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月儿……”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说,第一,我是女人,或许我比你更加了解这个嘉木长公主,第二,之前你把我保护的太好,那个嘉木长公主一直没有见过我,说不定会对你有所保留,这次见面,也说不准是个试探。 既然如此,我就没有理由不去。 第三,蒲巴伢现如今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你想,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正和嘉木长公主见面来往,他会作何反应? 至于你担心的,相信我,嘉木长公主就算要动手,也不会是现在,所以至少明日,我是安全的。” 冷月有条不紊,条理分明的给夜九宸分析了一顿,夜九宸一边听一边想,觉得冷月说的确实有道理。 略微沉吟了片刻,夜九宸只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好,明日我们一起。” “嗯。”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冷月这才如释重负般应了一声。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手牵着手,进了房间。 但实则,两人心中都在思忖着。 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凶险不已。 但是只要爱的人在身边,便可以无所畏惧。 反正这世间,我只来一次。 …… 夜色,越来越浓重。 夜晚是安静的,也是蠢蠢欲动的。 蒲巴伢就寝之后,蓝直安排了人当值,便一个人悄悄出了宫。 乘着夜色,蓝直来到了胡加的府邸。 冷月的出现不但将行踪大大方方的暴露给了蒲巴伢,也让自己知道了,阿九的容身之处。 今日和蒲巴伢的那一番谈话,蓝直心中很有触动。 他觉得,自己要来和阿九见一面,说一些话,从而做出一些决定。 所以,他来了。 虽然没有向蒲巴伢禀报,但是蓝直知道,今日蒲巴伢说的那番话,便已然是对自己的默许。 看着眼前略微显得有些穷酸的府邸,蓝直眼眸暗了暗。 下一秒,他直接一个跃身,跃上了墙壁,随之稳稳的落在了庭院之内。 胡加的府邸并不大,所以找了几间之后,蓝直便找到了阿九的所在。 房间里还在亮着灯,福伯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也吃过了药,但还是有些无法入睡。 阿九就那么坐在床边陪着福伯。 她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身上的杀气和戾气没有了,在面对福伯的时候,她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满心满眼,都是如水的温柔。 蓝直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一张脸始终深沉着。 他用手将窗户破出一个小窟窿,顺着那个小窟窿往里面看,就看见恒儿睡在福伯的旁边,阿九双手握着福伯的手,和他温声细语说话的模样。 一家三口,如此的温馨和谐。 蓝直直立起身体,不再看。 顿了顿,他抬起手,放在唇边,学着鸟儿叫了一声。 房间内的阿九听闻这个声音,身子顿时一个僵硬,连脸上的表情都随之一起僵硬起来。 福伯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闻声阿九立刻缓过心神,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着福伯笑了笑。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饿了,你先睡一会,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你怎么样,饿么?” 福伯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吧。” “那好,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阿九起身,帮福伯掖了掖被子,又定定的朝着福伯和恒儿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那声鸟叫,是当初蓝直交给他们的独特联络暗号,所以除了蓝直和他们九个人,没有人知道。 刚刚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阿九就知道,蓝直来找自己了。 果然,打开门,阿九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间的蓝直。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身披月光,却一身阴鸷。 阿九关上门,一步一步的走到蓝直跟前。 听见脚步声,蓝直也回过头来,朝着阿九看了过来。 “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蓝大人,我……” 第691章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阿九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蓝直会在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蓝直来找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其实十年后再次相见,阿九已经发现了当年的蓝直蓝大人,似乎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印象之中,蓝直不会因为任何人徇私,可是这一次,蓝直发现了自己和福伯的关系,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不但没有向蒲巴伢秉明情况,还三番两次的偷偷帮助自己。 说一点都不感谢,那是假的。 而且阿九的童年,几乎是和蓝直一起度过的,在遇到福伯以前,蓝直就是阿九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但转过头来,阿九也不得不谨慎,想知道蓝直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不是她敏感多心,而是她从前的经历,和她如今的身份,让她不得不去多想一些。 可此刻面对蓝直,阿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蓝直今晚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阿九不禁垂了垂眼眸,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谢谢。” “呵!” 听闻了阿九的道谢,蓝直不禁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这么疏远,还需要说谢谢了?” 阿九一愣。 “蓝大人……”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阿九还想要开口,但还没等说完,就见刚刚情绪还很平静的蓝直,突然之间,情绪激动了起来。 蓝直撑大了一双眼眸,腮边的肌肉微微颤动着,薄唇死死的抿在了一起。 阿九心跳有些加快。 蓝直的目光太过骇人,太过直接赤裸,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这一刻的蓝直宛若换了一个人,就这么逼视着自己,仿佛想要从自己的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才肯罢休。 看着阿九怔楞而又略带恐慌的目光,蓝直也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或许有过太过激了,他连忙攥起拳头,闭上眼睛,暗自的一下一下呼吸着,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空气,一瞬间变得胶着而又诡秘。 终于,蓝直的情绪又平复了下来,他睁开眼眸,重新看向阿九,但是眼底却多了一种阿九看不懂的东西。 蓝直开口,声音低沉而又平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十年前,我去执行任务,受了重伤,快要死的时候,遇到了他,他救了我。” “所以,你是为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被问到这个问题,阿九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笑意,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感激,说起来,一开始我虽然很感谢他,但是也很想利用他,我过够了每天打打杀杀,没有自我的生活,我想要换一种人生。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他。 他救了我,每天都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甚至不问我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对我的一切,他都未曾问过,只是单纯的对我好,照顾我。 所以,慢慢的,我开始喜欢上他。, 我愿意留在他身边,愿意照顾他成为他的妻子,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是老天爷在这个时候把他送到我身边的。 所以——” 说到这里,阿九突然眸光坚定起来。 “因为是他,所以我才愿意。” “你……” 阿九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表情,都像是一把刀子一般,直直的插进蓝直的心里。 他原本想过各种理由,各种原因,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阿九是因为喜欢,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那么他呢? 她不想要过那样的生活,为什么从来都不跟自己说,自己和他相依为命那么多年,难道她对自己就没有一丁点主仆之间以外的情感么? 蓝直很想知道,但是又不敢问。 他怕问了,答案,会让自己更难受。 深吸了一口气,蓝直将双手攥住的拳头慢慢松开。 “以后呢?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如今你已经暴露了,而且那个男人,是夜九宸和冷月身边的人,你觉得,你和他之间,还能和从前一样?” “蓝大人,你不懂,相公待我和我待相公,从来都不会因为我们的身份背景有任何的改变,夜公子和夫人已经答应让我们一家人离开,现在只要等相公的伤好一些,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一起离开,找一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阿九说着,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憧憬,是蓝直从未见过的。 甚至于,阿九后来说了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一样,灼烧的厉害,而且那把火很快便循着四肢百骸开始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让蓝直有一种下一秒他整个人就会完全燃烧起来一样。 嫉妒! 生平第一次,蓝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嫉妒。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承认,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可以把握,所有的事情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金庸中文 可是当阿九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蓝直渐渐开始发现,一切已经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对阿九的感情,也控制不住阿九。 他不是当年的蓝直,阿九也不是十年前的阿九了。 “你决定了么?” 蓦的,蓝直开口,打断了阿九的话。 那些字,他没有一个想听。 见蓝直突然打断自己,阿九不禁微微一怔,紧接着,便定定的朝着蓝直点了点头。 “是,我决定了。” “你真的相信夜九宸和冷月的话,他们那种人,对我们下人的命,根本不在意,我们如何他们也不会关心,他们现在不想让你和那个男人说出关于他们的事,所以才会这样哄骗你们。 当你们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别说他们会不会放你们一家三口走,你们还有没有命活着,都是两说。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肯放你们一家人离开,大汗呢? 你觉得,大汗会轻易放过你们? 阿九,你……” “蓝大人,夜公子和夫人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至于大汗……那就要看我们一家人的造化了。 不管是生是死,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阿九便无憾!” 无憾? 无憾! 蓝直直勾勾的盯着阿九,脑海里不断的翻滚着这两个字。 只要她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无憾么? 好! 想到这里,蓝直突然眸光一冷,快速的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抵住了阿九的脖颈。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到阿九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脖颈已经被剑尖死死的抵住。 只要蓝直的手腕轻轻一动,她的性命,就会在今天终结。 可是阿九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恐慌,反而淡定自若的,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幕。 阿九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蓝大人,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来杀我的。” 蓝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知道,是大汗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我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知道您有时候其实和大汗一样,都不允许自己的身边有无法控制的人。” “你不怕么?” 阿九摇了摇头:“阿九这条命,当年是蓝大人救得,你要取回去,也是正常。只是,如果阿九非死不可,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说。” “可不可以等相公好了,我带他和恒儿离开,看着他们已经可以安然生活了。到时候,蓝大人想要取走阿九的性命,可以随时来。” 又是那个男人! “你明知道,只要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会回到我身边,从此以后绝无二心,我就不会杀你。” “我不愿意!” 如果你未曾见过阳光,那么或许你只是会好奇,但绝对不会渴望。 但有朝一日你见到了,那么你就没有办法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因为那对你来说,比死,还可怕。 蓝直就那么擎着一双阴鸷而又狠戾的眼眸,定定的望着阿九,望着她脸上坚定不移的目光,片刻,蓝直用力闭了闭眼眸。 再次睁开,已经恢复到一片平静。 既然注定了无法掌控,那不如就毁了吧。 不是他的,也不能是别人的。 想到这里,蓝直不禁薄唇轻轻,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说着,蓝直就想要挥动手腕,将阿九的性命结果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疾风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快速而又笔直从不远处朝着蓝直直直的逼仄过来,危险让蓝直的眼眸蓦的一眯,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他暂时将剑从阿九的脖颈撤离,抵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剑刚刚移动到面前的时候,蓝直就看见一抹银白色的光亮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随即空气中爆发出一声兵刃相接的声音。 “铛——” 蓝直只感觉到有一股大力,逼的他不得不后退几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在原地,蓝直朝着前方看去,就见前方黑暗之中,缓缓走出两个身影。 在前的手上拿着佩剑,一身戒备和戾气。 在后的身材颀长,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身上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势,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忍不住让人心头为之一颤。 第692章 我是来要他的命的 蓝直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对面突然出现的两人,等到那两人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才看清两人的相貌。 一个相貌平平,却一身凛然的肃杀之气,双眼好似黑夜的狼,闪耀着嗜血而又危险的光芒。 另外一个……天人之姿! 这是蓝直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词。 虽然是个男子,但是却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要魅惑绝美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鼻挺唇薄,嘴角还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黑眸半眯着,带着既蛊惑人心的魅惑,又让人心神为之震颤的危险。 这个人…… 蓝直正在疑惑,就听一旁的阿九已然朝着夜九宸躬身行礼道:“主子。” 夜九宸? 蓝直内心震撼,原来真的是夜九宸! 虽然之前听说过了解过无数次,但是真正见到本人,蓝直心中还是忍不住赞叹。 这样一个长相绝美的男人,竟然就是可以将整个西凉和大周搅的天翻地覆的夜九宸。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蓝直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进入到胡加的府邸,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而且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下了才对。 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蓝直内心窜出无数个问题,大脑虽然在飞快的旋转着,但是浑身上下都在戒备着。 再看夜九宸,却也只是淡淡的瞟了蓝直一眼,随后便走到阿九的面前。 “无事?” “谢主子,阿九无事。” “不用谢我,是夫人非要我来的。” 说着,夜九宸随即一个转眸,朝着蓝直看了过去。 “果然,有人不安分,来打扰我和夫人睡觉。” 夜九宸的话让在场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都是一愣。 是冷月? 冷月知道今晚蓝直会来杀阿九? 可是没道理啊。 蓝直自己一开始都不知道,冷月是怎么知道的? 岳城也很懵逼。 大晚上的夜九宸突然叫他起来,他还以为要干嘛呢,原来是冷月知道有人要来搞事情,所以让他们来收拾人的啊。 哎,早说啊。 好久没打架,身上都快生锈了。 气氛,一下子有点怪异了。 蓝直凭借本能的察觉到,面前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武功高强,单打独斗或许自己还有一丝胜算,但若是两个人都动手的话…… 尤其是这个夜九宸。 调查回来的资料可是完全没有查到这个人的武功到底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但所到之处,凡是跟他交过手的,都没有活口留下来就是了。 意识到这一点,蓝直一张脸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转眸看了阿九一眼。 杀不掉么? 今天杀不掉,或许以后更难找机会了,知道自己来过,说不定冷月和夜九宸就会快速将人转移、 但让自己在这两个武功高手面前杀掉阿九,也是不可能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蓝直很快便做下了决定。 他定定的看了夜九宸一眼,随即二话不说,旋身就想要离开。 而岳城早就做好了准备,见势头不对,已然拎着剑冲了上去。 没办法,蓝直只能应战。 而夜九宸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斜斜的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之上,饶有兴致的看起了热闹。 阿九见状,连忙走上前。 “多谢主子和夫人相救。” 夜九宸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赏给阿九。、 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冷月,其他人在他眼里,都不算个女人,或者说都不算个人也不足为过。 只是,面对夜九宸的冷漠,阿九并不感到局促,而且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顿了顿,阿九目光有些复杂的朝着正在打斗的蓝直和岳城看了一眼。 “主子,放他走吧。” 阿九说完这句,夜九宸才转眸淡淡的朝着他看了一眼,“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阿九:“???” 不是么? 夜九宸收回目光,嘴角随即划过一抹意味深长却又充满了危险的弧度。 “我是来收他的命的。” 夜九宸一句话落下,阿九眼眸猛地一撑,转眸间才发现,岳城果然招招都带着杀势。彩虹文学网 蓝直的武功并不在岳城之下,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但是岳城都是杀招,而蓝直摆明了有想要逃跑的意图,处处在找机会,所以并没有将全部的实力都发挥出来。 刚刚好,就在这时,岳城一记剑势落空,蓝直见状,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随即用手中的兵刃挡了一下,紧接着身子往后一退,想要顺势退出战圈,随后快速跃上墙壁飞身离去。 可是却没想到,岳城的第一剑虽然空了,但却好像早就计划好了一样,紧接着剑尖一个灵活的转动,朝着蓝直的胸前就刺了过去。 有诈! 可惜,蓝直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尽量的让自己躲过,身子向一侧偏侧,但奈何岳城的剑势和速度都是极快的,这一剑,蓝直只躲过了要害,但是却被刺中的肩膀。 “噗——”的一声,是剑入皮肉的声音。 而岳城并没有任何的停顿,见蓝直避开了致命的要害,便快速的抽回剑。 银白色的剑带着鲜血,从蓝直的肩膀上抽离,带出一串飞溅的血液,洒在半空中,落在地面上。 远处的夜九宸挑了挑眉,阿九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蓝直的本事,而这样的蓝直,居然这么快就被伤到了? 阿九对蓝直的感情有些复杂。 虽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但是小时候的相依为命,和这一次蓝直对自己的帮助与照顾,都让她不忍心真的要了蓝直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在福伯身边生活了太久,也已经有了家庭和孩子的缘故,如今的阿九,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即便,蓝直今日是要来杀她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求情。 毕竟刚刚,夜九宸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今天,根本就不是为了单纯的救自己而来,而是为了要蓝直的性命。 既然如此,他就不会让蓝直活着离开。 想到这里,阿九不禁垂下了眼眸。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而另外一边,蓝直见自己已经受伤,而且岳城招招都带着杀势,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有所保留了。 而且现在只是岳城一个人跟自己动手,如果再加上那个夜九宸…… 蓝直表情越来越凝重,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的脸色开始渐渐泛白,眉心紧紧颦蹙在了一起。 可是岳城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封住自己的穴道止血,只能忍着疼痛和流血,和岳城继续缠斗。 之前那种情况,自己已然没有什么胜算。 现在自己还受了伤,对方的招式也是越来越猛烈,蓝直觉得,再这样下去,怕是自己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怎么办? 一边抵抗岳城的攻击,蓝直的大脑一边快速的旋转着,然而这样一来,他就势必会分心。 很快,腰上也中了一剑。 鲜血涓涓而流,快速的将他的衣衫染湿,虽然他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让人看不出什么,但是他自己却清楚的很。 可惜,就在这时,夜九宸那宛若鬼魅一般的声音,却从不远的地方,再次幽幽的响起:“岳城,速战速决!” “是!” 岳城遥遥的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提剑,再次朝着蓝直已经受伤的腰部和肩膀攻击了过去。 蓝直身上受了两处重伤,因为来不及止血加上大幅度的活动,让他的血流失的越来越快。 渐渐的,蓝直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上发凉,头部眩晕。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只是…… 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么?死在夜九宸手下的手上。 这对他来说,就像个耻辱。 他不怕死,但是不代表他想死。 他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想要杀的人还没有杀掉! 想到这里,蓝直不由自主的转动视线,朝着阿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同一时间,刚刚好阿九也在望着他。 只不过,这一次阿九的眼里似乎有担心和焦急。 蓝直微微一愣。 阿九,在关心自己? 怎么可能! 她心里,明明只有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蓝直的心底就抑制不住的漫上一阵苦涩,而因为这一个分神的缘故,让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结束战斗的岳城,立刻找到了机会。 岳城找准机会,直接将剑刺向了蓝直的胸口,而蓝直此刻眼神正望着不远处的阿九,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岳城袭来的这一招致命剑。 阿九见状,顿时眼眶一撑,大喊一声:“小心!” 蓝直闻声心神不禁一凛,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岳城的剑没入身体,能够清楚的听见锋刃刺穿肌肤,划过血肉,刺进骨头里的声音。 空气,突然在一瞬间安静了。 岳城只淡淡的看了蓝直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的想要将剑扒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还在夜九宸身旁的阿九,却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岳城的胳膊。 “等一等!” 第693章 我不想再遇到你 阿九的举动让岳城一愣,不由得皱着眉朝着阿九看了一眼,随后又征询一般的看向了夜九宸。 而夜九宸似乎也没想到,阿九居然会在关键时刻冲出去。 剑眉微微一凛。 “阿九?” “主子,阿九不是要帮蓝大人求情,只是有些话,阿九想要和蓝大人说,阿九向你保证,说完之后,阿九会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说着,阿九朝蓝直重重的凝望了一眼。 “阿九相信,他一定不想要死在别人的手上。” 蓝直身上此时已经大大小小的落了很多伤痕,而致命的那胸口一剑,已然让他再也没有逃跑翻身的余地。 他站在原地,背靠着大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支撑住身体,不在阿九的面前倒下。 今天来以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这里。 或者说,跟在蒲巴伢身边,没有一天,他不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可也就只有今天,他没有想过,也没有准备过。 结果…… 果然,人生处处都是措手不及。 不过,有一点阿九说对了。 他没想过要死在别人的手上。 夜九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枭鹰一般幽邃而又郑重的目光,审视了阿九一会,片刻,才薄唇张启,缓缓开口:“岳城!” 听见夜九宸的唤声,岳城立刻心领神会,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后退到了夜九宸的身边,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阿九和蓝直。 阿九眼含感激,朝着夜九宸郑重其事的行了个礼,随后便转眸,定定的看向了蓝直。 这一刻,月色很美。 这一刻,空气很安静。 似乎有微风轻轻吹拂而过,带动树叶婆娑作响。 不远处,夜九宸低声吩咐岳城:“看着点。” 岳城当然明白夜九宸的意思,闻声立刻垂首:“是!” 蓝直和阿九没有听见夜九宸的声音,此刻,他们似乎谁都没有在意,只是看着彼此。 蓝直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唇角还沾着一抹艳丽的红,他艰难的扯开唇角笑了笑。 阿九微微一愣。 这是她记忆中,蓝直第一次笑。 可是笑的却如此苍凉。 “蓝大人……” “没想到,我原本是要来杀你的,结果却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阿九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压了巨石一般,有千斤重。 “阿九这条命,终有一日会赔给蓝大人,你知道的,阿九从来都不惧怕死亡,只是阿九如今已然不是孑然一身,有了牵挂的人,所以阿九不能死。” “无所谓了。” 蓝直声音虚弱的垂了垂眸:“其实这样也好,我们两个,总要死一个,现在死的是我,我反而安心了。” “蓝大人……” “你怕是从来都不知道吧!” 阿九想要说话,蓝直却突然将其打断,抬起头,目光深沉的朝着阿九看了过去。 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太多的情感,此刻阿九眼中的蓝直,已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肃杀,他好像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世间男子,开始有血有肉,有情有感。 他这样望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一直以来,阿九都没有仔细观察过蓝直,或者去想蓝直心底在想些什么,而自从自己十年后再出现,阿九就不自觉的感觉到,蓝直对自己似乎有一些异样。 尤其是在独处时,他看自己的目光。 譬如现在。 阿九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那些他目光之中的含义,还有他一直帮助自己的目的。 她怕还不起。 而此刻,蓝直却仿佛要将那些话都说出来。 阿九一时间有些紧张。 而蓝直望见了阿九的局促和紧张,不由得失神笑了笑。 “算了,就这样吧。”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一直以来,阿九对他,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也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主仆之外的情感。 “他……对你好么?” 蓦的,蓝直转移话题,阿九见状,只觉得有些心酸,只是还不等她回答,蓝直已经抢先替她回答道:“他对你一定是很好的,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嫁给他。 我问的多余了,罢了,人活着,终有一死,死在今日,也不算是委屈了我。 阿九,动手吧!”七号 说这话的时候,蓝直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份前所未有变得洒脱,他的脸上甚至还是带着笑的,那是释然的笑,也是解脱的笑。 阿九顿了顿,只觉得胸口和喉咙堵的厉害,却还是上前一步,慢慢抬起手,握住了插在蓝直胸前的那把剑的剑柄。 “如果有来世,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最终,蓝直还是忍不住用这种方式问了出来。 阿九忍着眼眶里莹润的泪水,一字一顿:“我们这些人,手上都占满了人命和鲜血,怎么可能会有来世呢?” 怎么可能会有来世呢? “是啊,我又看不清了。” “蓝大人!” 阿九定了定:“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不要再遇到你,而是能早一点遇到我的相公,这样就可以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遇到他的时候,我也可以不必双手占满鲜血。” 阿九说完这一句,蓝直突然怔住了。 他望着阿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他刚刚救下的那个阿九,那个时候的阿九还是个小女孩,眼底充满了戒备和警惕,但当他伸出手,询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 可惜,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阿九只看见蓝直的目光有些恍惚,却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已经开始鸡啼,天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阿九用力的闭了闭眼,握了握刀柄。 下一秒,她什么都没有说,直接一个用力,将剑,从蓝直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这一下,仿佛将蓝直的生命也彻底带走了,鲜血顺着剑身向外喷溅,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飞溅在地上,衣衫上,阿九和蓝直的脸上…… 蓝直感受着胸口那涓涓不断向外流淌的鲜血,也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枯竭。 他望着阿九,望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嘴角挂着笑,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 他这一生,都在为蒲巴伢做事,他知道蒲巴伢只是把他当做爪牙,也知道蒲巴伢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他,甚至知道,有朝一日,当蒲巴伢的野心得到满足,大业已成,第一个要杀掉的人,就会是自己。 可是他没有选择。 他生下来就是这么生活着,一直到死,也都是这么生活着,他不知道除了待在蒲巴伢身边,为他做尽各种各样的事情以外,还能做什么。 这是他的命。 真好,阿九,他就放心不下的小阿九,终于可以逃离那种宿命。 就这样,结束吧。 阿九看着蓝直闭着双眼,带着笑容,一点一点的呼吸变慢,直到完全消失,充斥在眼眶之中的泪水,也终是抑制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手中的剑,仿佛再也握不住,就那么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天光终于大亮。 夜九宸面无表情波澜的看着不远处的阿九和蓝直,顿了顿,朝着身旁的岳城吩咐道:“将蓝直的尸体送到酒楼外。” “是!” 夜九宸吩咐完便转身离开,岳城也连忙上前,从地面上捡起自己被阿九扔掉的剑。 他抬头看了阿九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处理蓝直的尸体。 不得不说,蓝直也算是个真男人,即便是死了,也是站着的。 至于阿九和蓝直之间,那些让人看不穿琢磨不透的东西,就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吧。 …… 夜九宸回到房间的时候,冷月正在睡着。 夜九宸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坐在冷月的身旁,深深的凝视着她。 他从前,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故事或者情感所有任何的触动,但是自从认识冷月以来,每每看见别人都要经历那么多的波折,那么多的误会,有时候还不能终成眷属时,他就不自觉的会想起冷月。 他不幸,还未出生便卷入了宫廷内斗的战争之中,被送离开亲生母亲的身边,又耳濡目染着波诡云谲和尔虞我诈长大。 他又很幸运,因为他站在悬崖的边缘,即将跌入无尽深渊之时,是冷月一把将他从黑暗之中拉起,给他的生命之中,照耀进无数的光明。、 他的小月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这世间死了谁,都会在他的身边。 不离不弃。 想着,夜九宸脸上不禁绽放出一抹笑意,他微微倾身,在冷月的额头上,印下了深深的一个吻。 谢谢你,及时出现。 才没让我们之间,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冷月似乎是有所察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张绝美的面容,嗅着萦绕在鼻尖的熟悉的冷香,不禁下意识的抬手,勾住夜九宸的脖颈。 “你回来了。:” “嗯。” 夜九宸笑的没了眼睛。 你回来了。 原来,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然可以幻化成这世间,最美的情话。 第694章 因为我不是人 “我吵醒你了?” 见冷月醒了过来,夜九宸不禁有些自责。 冷月最近怀着身孕,身子特别沉,人也特别爱睡,夜九宸知道,这段时间对冷月来说,辛苦极了。 “再睡一会吧,时间还早。” 冷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虽然看不见,但是听着夜九宸的声音,闻着他身上那独有的冷香,就觉得格外的安心。 “嗯。” 虽然这么应着,但是冷月勾着夜九宸脖颈的双臂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夜九宸无奈之下,只好弓着身子脱掉靴子,翻身上了榻,躺在了冷月身边,顺便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这种抱着冷月和孩子的感觉,就让夜九宸觉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无比的让人心安和满足。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又睡了一会,芜菁和岳城便到了门外。 芜菁轻轻敲了敲门板:“主子,您起来了么?” 夜九宸没睡,所以听见声音便立刻睁开眼睛,他原本想要轻手轻脚的下床,让冷月再多睡一会,却不想刚一动弹,冷月就醒了。 “还可以再睡一会,这段时间你已经很辛苦了。” 夜九宸心疼的抚着冷月的发丝,冷月却不以为意:“嗯,睡觉确实挺辛苦的。” 夜九宸:“……” 冷月的话让夜九宸忍不住失笑,不过既然都已经醒了,两人便起身,吩咐芜菁进来。 芜菁侍奉着两人洗漱换好衣服,岳城又将早饭端了上来,吃饭的时候,胡加和胡加的妻子也来了。 “听说,蒲巴伢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了?” 四个人一同吃饭,胡加想了想,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冷月没有回应,倒是夜九宸,轻轻颔了颔首:“这件事事发突然,所以没有提前同你商议,接下来你在蒲巴伢面前,怕是会很难。” 夜九宸发自肺腑的觉得歉意,但是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却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我们原本在他面前,也不怎么好过,现在反而不需要再假装了,怎么可能会很难呢? 只是……冷家那边,我怕是没有办法再去了。” “没事,冷家那边,我们自有主张,我和月儿的建议是,等到白鹤将药全部制作出来之后,会有我的人悄悄护送你们二位离开。” “离开?”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胡加和胡加的妻子顿时惊讶不已。 “是,离开,现如今,只有离开,对你们夫妻二人来说,才是最好的。我已经询问过白鹤,大约还需要三日,他便可以将其余的药全部制作出来,我这边也已经安排好,三日之后,你们二人就动身吧。” 夜九宸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商议,而是命令,代表他和冷月已经提前决定了。 胡加和胡加的妻子不是愠怒,震惊之余,只觉得有些不忍。 “夜公子,冷姑娘,你们二位是我们夫妻二人的恩人,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 “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胡加一句话出口,一直低头吃饭的冷月,却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然后,就是空气死寂一般的安静。 胡加和胡加的妻子明白,冷月说的并没有毛病,确实,他们二人现在留下来,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或许还会给他们二人造成诸多牵绊。 只不过,寻常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说话的时候肯定会迂回婉转,像是冷月这么直接的,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倒是第一次见。 两人没有生气,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无声的笑了笑。 夜九宸略微有些无奈:“月儿性子直爽,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我们当然不会介意,冷姑娘不但是我们夫妻二人的救命恩人,还视我们为自己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我们面前这样毫无顾忌。 冷姑娘说的是,确实是我们夫妻二人考虑的不周到。 现下看来,我们二人离开,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那就,一切按照夜公子和冷姑娘的安排去做吧。” “好,那就这样,你们二位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收拾,三日之后,岳城会带你们离开。” 夜九宸说完这句,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却突然站了起来,两人定定的对视了一眼,随即手牵着手,站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冷月眉心微微一动,这一次,却没有再说什么。 看样子,胡加和胡加的妻子是要向她和小妖孽正式告别了。 虽然她不喜欢有事没事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行礼那一套,但她也知道,有些时候,这些举动,才能表达一个人的真心。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阻拦。 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则是给冷月和夜九宸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羌无的正礼。 “我夫妻二人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有幸遇见夜公子和冷姑娘,如今要分别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你们二位对我夫妻二人的恩情,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来世再报这种事,说起来太过遥远,也太过玄幻的,胡加今日就不说了。 胡加和妻子在这里向二位起誓,他日,不管我们夫妻二人身在何方,是和地位,只要二位找到我们,上山下海,在所不辞。” …… 送走了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冷月和夜九宸也要出发了。 今日,便是和华章约定的日子。 虽然没有嘉木长公主什么事,但是冷月和夜九宸心中都很确定,嘉木长公主,一定会来。起舞中文 毕竟,烧了她的地下钱庄,她就算是不来算账,也得来看看自家的小妖孽的绝世容颜,往回找补一下。 马车上,冷月一想到自家的小妖孽要给别人看,就浑身不爽。、 而坐在她身旁的夜九宸,自然感觉得到冷月身上的气势变得有些不一样。 夜九宸无声的笑了笑。 “月儿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冷月没好气地:“什么味道?” “好大一股子醋味。” 冷月:“……” 冷月凶巴巴的瞪了夜九宸一眼:“改天让白鹤给你诊治一下。” 夜九宸:“???” “鼻子不好也是病。” 听明白了冷月的含义,夜九宸嘴角的弧度不禁再次放大:“月儿是如何知道,昨晚那个蓝直一定会来的?” 说起这件事,冷月身上的气势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酒楼的时候你没在,所以你没看见,那个蓝直看阿九的目光。 而且,在我说要带阿九走的时候,蒲巴伢还没等说什么,他先站出来说不行。 蓝直既然能成为蒲巴伢身边的第一武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是个如此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莽撞之人? 但是他却偏偏做出了莽撞的举动,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他喜欢阿九。” “嗯。” 冷月点了点头:“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说着,冷月便看向了夜九宸。 看着冷月眼底那宛若古井死水一般,无波无澜的寂静,夜九宸有点郁闷。 “所以,月儿这是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 冷月立刻矢口否认,、 “那为何,为夫看不出来?” “因为我不是人,” 夜九宸:“???” 怎么感觉他家小月儿,好像在自己骂自己? “我是仙女。” 夜九宸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是是,月儿是九天之上,广寒宫内的月中仙子。” 面对夜九宸的恭维,冷月很是大言不惭的得意了一小下,心里的小人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但是面色上还绷着大佬平日里的镇定自若。 “所以我断定了,蓝直喜欢阿九,但是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蒲巴伢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蒲巴伢这种人,喜欢将所有人所有事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如果遇到不能掌控的因素,那么他就会想尽办法来把这个因素消灭。、 阿九,就是蓝直的不可控因素。 但若是别的人来杀阿九,怕是蓝直会触底反弹,所以最好的,就是蓝直亲自动手。、 而且,蓝直看见阿九在福伯身边,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估计也忍不了。 男人嘛,都是小心眼。、” “月儿此言差矣,为夫就不是小心眼。” “你?呵呵呵哒,” 听夜九宸给自己辩解,冷月很不客气的就给了夜九宸一记不屑的白眼。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需要冷月细说,夜九宸也能明白。 蓝直是蒲巴伢手中最好用的一颗棋子,既然已经见面了,按照冷月的性格,当然要送一份大礼了。 蓝直的命,就是最好的礼。 而且,蓝直不在了,对接下来他们的计划和行事,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蓝直都非死不可。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和华章约定的酒楼的门前。 冷月和夜九宸同时凛了凛心神,抬眸朝着酒楼二楼望去。 夜九宸先一步下了车,紧接着转身,朝车内的冷月伸出了手。 冷月将手放在夜九宸的掌心之上,借由着他的力量,也稳稳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而此时二楼雅间内,正有一双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他们二人…… 第695章 一亡具亡 嘉木长公主和华章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洪尧站在嘉木长公主身后。 “公主,他们来了。” 洪尧声音落下,嘉木长公主不禁停下了手中煮茶的动作,垂眸顺着窗户向下望去,果然看见夜九宸站在马车外。 只是,下了马车他却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转身朝马车内伸出了手。 嘉木长公主眸光一闪。 看来,来的还不只夜九宸一个。 思忖间,已经看见夜九宸的掌心之上,搭上了另外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纤小,一看就是个女人。 “咦?” 华章此时也正在盯着楼下看,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惑。 嘉木长公主闻声不禁收回视线,朝着坐在对面的华章看了过去。 “怎么?” 听见嘉木长公主的声音,华章这才微微敛起心神,将目光从楼下收了回来。 “老臣失礼,还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嘉木长公主微微一笑:“大人不必在本公主面前如此紧张,现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是自己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亡具亡。” 嘉木长公主说这话时的语气故意轻松而又惬意,而华章听闻之后却是眉心一皱。 听她这意思,这是已经和自己捆绑了? 可自己明明……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华章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不说别的,蒲巴伢本来就一直都想要自己的命,如今又和夜九宸扯上了关系,若是被蒲巴伢知道了,怕是一天都不会多留自己。 所以,这嘉木长公主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倒也不算是夸大。 只是这个一亡具亡,倒是别有含义了。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她出事了,也会拉着自己一起垫背的意思么? 好一个恶毒的蛇蝎女人! 另外一边,冷月和夜九宸下了马车,下马车的第一时间,冷月就忍不住抬头朝着二楼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那里此刻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夜九宸察觉到异样。 “月儿,怎么了?” “没事,只是好像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夜九宸闻言,淡然一笑:“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办法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和谁见面了?” 夜九宸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的朝着身后瞟了一眼。 冷月却不尽然赞同。 “谁说没有办法了?再说,这些事咱们用不着操心,要是他的人蠢傻到这个地步,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了。” “是,月儿说的有理。” “走吧,” 冷月从来都是一个对夸奖毫不谦虚的人,本来嘛,别人的夸奖说的就对,也没什么毛病,谦虚不是有病么? 至于谁说的谦虚是美德? 不好意思,美德那东西,她用不着,也不需要。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进了酒楼,酒楼内似乎并没有经过清场,一楼的大厅里几乎坐满了客人,只是见到冷月和夜九宸的到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依旧各自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情,或喝酒吃饭,或高谈阔论,无一例外。 跟在冷月和夜九宸身后的芜菁和岳城见状,脸色不禁一沉,彼此对视了一眼,芜菁随即上前一步,附到冷月的耳畔,低声提醒道:“主子,这些人有问题。” 冷月点点头。 这些人当然有问题。 人都是有好奇和猎奇心理的,就好比你在一家饭店吃饭,看见走过来的人,会下意识的看一眼。 再好比,你走在马路上,突然看见有人仰着头朝上面看,你也会好奇的随着一起抬头朝上面看,即便,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就是人的共性,没有人能够幸免,除非经过专业的训练,或者是刻意。 而这一整个酒楼的人,看见有人走进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看,那不是太奇怪了么? 这个嘉木长公主,倒是有够谨慎小心,以为这样可以做的无懈可击。 但偏偏太过无懈可击了,才会引人怀疑。 冷月转眸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夜九宸顿时明白了冷月眼神之中的含义,他伸出手,将冷月的手紧紧的攥紧了掌心里。 “月儿别怕,有我在。” 冷月:“……” 你哪只耳朵听见老娘说怕了? 老娘会怕?乐书吧 根本不存在的好么! 有小二上前迎接,询问过后,便将冷月和夜九宸引领上了二楼的雅间。 小二退了下去,冷月夜九宸带着芜菁和岳城进入到雅间内。 华章也好,嘉木长公主也好,还是跟在嘉木长公主身边的洪尧,夜九宸都是见过的。 嘉木长公主人本就长得娇媚,再配上一身明艳的装扮,整个人顿时就好像自带光圈一般,所以冷月进入到雅间之内,第一眼就看了过去。 夜九宸这小妖孽倒是没有说假话,这个嘉木长公主,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这样的质量放在这个羌无大汗的后宫之中,怕是那些个什么妃子之类的,都不一定能及得上。 只是,这样一个女子身边追求的男人,怕是不再少数,当然也不乏一些优秀的、人中龙凤。 可为何,这个嘉木长公主一个都看不上,而偏偏只对蒲巴伢有兴趣呢? 冷月觉得有点想不通。 她是见过蒲巴伢的,虽然长得不算丑,但也没有说到了让周围人都失色的地步啊,最起码,自家的那个小妖孽,就能甩他十八条街。 所以,这个嘉木长公主,看上应该不是脸。 不是脸,蒲巴伢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人费心思的? 身份,地位。 如果是其他的女人,冷月可以很肯定是因为这些,但是此刻她看着嘉木长公主,看着这个明艳的女子眼底那种深沉。、 冷月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羌无长公主的身份,也足以让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受万人敬仰的身份地位,这些东西她原本都有,哪里需要去依附别的男人。 冷月直直的看着嘉木长公主,脑子突然间腾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因为爱情? 只不过这可是姐姐对弟弟啊,亲近啊,近的不能再近了! 这边冷月在打量嘉木长公主,嘉木长公主也在打量冷月。 她在西凉和大周都有自己的细作和眼线,自然也就知道,有冷月和夜九宸这么一号人物。 之前见到过夜九宸,也同夜九宸暗地里交过手,嘉木长公主知道,这个夜九宸,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但她身为女子,自然对同是女子的冷月更加感兴趣,。 只可惜,探子们传回来的消息都有限,尤其是关于冷月的。 今日一见,嘉木长公主才发现,这个冷月不但长了一张天人之姿的脸,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子冷漠至极的气势。 不仅如此,她的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睛里也是。 寻常人第一次见一个人,眼睛里绝对不会一片死寂。 而这个冷月,一双眼睛竟然好像是古井一般,无波无澜,一片死寂,但死寂之中又透着一股浓浓的寒凉,好像被她看一眼,身体就会忍不住发凉一样。 什么样的人,你看着她的眼睛,却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可怕的人! 这是嘉木长公主给冷月的第一印象,然而这样的冷月,却比夜九宸更加合她的心意。 她知道,冷月和她一样,是对这个世界世俗,痛恨至极,又聪慧睿智,有计谋,足够心狠手辣,能够做大事,最关键的是,挑男人的眼光,也不落世俗。 而且,有这个资本! 想到这里,嘉木长公主不禁朝着冷月浅然一笑。 冷月:“……” 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笑什么? 怎么笑的自己心里有点发毛?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身为大佬,而且对面这俩人是第一次见自己,人设还没有崩,所以冷月很平静的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从嘉木长公主的脸上,将目光平静的收了回来。 一旁的洪尧见到这幅架势,立刻双眼瞪起,想要上前,却被嘉木长公主不动声色的阻拦住。 此时,夜九宸已经带着冷月来到了嘉木长公主和华章的面前。 “让公主殿下和华大人久等,在下实在不该。” “尊夫人身有不便,我们多等一会也是应该,再说,是我们早到了,夜公子和尊夫人并没有迟来,就不必介怀了。” 嘉木长公主淡淡的说着,随即朝着冷月已经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 “几个月了?” 说话间,嘉木长公主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冷月的肚子,然而这一举动,却让岳城和芜菁先戒备起来,就连夜九宸,一张绝美的面容都顿时阴鸷冷冽了下来。 夜九宸一把将冷月拉到身后,岳城和芜菁也连忙挡上前,另外一边,洪尧似乎也见不得自己的主子这样受辱,立刻就拔出随身的兵刃,和岳城芜菁对峙起来。 好好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华章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见到这幅架势,立刻笑着充当起了和事老。 “都这么紧张做什么,快,把兵器收起来。” 然而,华章的话,却并没有人在听。 嘉木长公主并没有看夜九宸,而是和冷月,对视了一眼。 第696章 本公主不请自来了 夜九宸、芜菁和岳城无视华章的话,洪尧亦然,至于冷月和嘉木长公主,正在无声的对视着,像是在彼此交流着什么,又像是彼此试探着什么。 华章一张老脸,瞬间就尴尬在了那,空气中仿佛有乌鸦在呼啸而过,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发出“嘎嘎”的叫声。 华章是羌无的朝中重臣,哪里受到过这个,可是面前的人,又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尤其,他在知道阿大阿二是蒲巴伢的人之后,也已经开始渐渐疏远他们,连出门会面这种,都已经不带上他们了,所以眼下一看,顿时觉得荒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华章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坐回了原位。 今日,他就做个陪衬,看看这几个人,要翻出什么滔天巨浪好了。 空气,只安静了一息的时间。 嘉木长公主最先开口:“洪尧,这是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公主殿下……” “退下!” 嘉木长公主虽然张着一张美艳至极的脸,但是严肃起来,却有一种自带的与生俱来的威严,洪尧抿了抿唇,只好收起兵刃,退回到嘉木长公主的身后。 这边,夜九宸也随即朝着岳城和芜菁看了一眼,两人见状,也随即后退。 倒是冷月,面无表情的从夜九宸的身后走出来,不用任何人让,直接坐在了面前的椅子上。 “公主殿下自己没有孩子?” 嘉木长公主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嘉木长公主意味深长一笑:“这世间的男子,根本不配让本公主为他们生儿育女传宗接待,有那个资格的,却不愿意。 你以为寻常女子,有几个心甘情愿为身边人生子?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幸运。” 嘉木长公主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和冷月是同一种人,也或许是在冷月身上找到了某种奇怪的惺惺相惜,寻常她绝对不会讲的话,今日却当着冷月的面,说了出来。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身边,夜九宸也已然坐了下来。 嘉木长公主微微一顿,随即换上一副不动声色无懈可击的神情,重新动手煮茶,动作优雅而又行云流水,看起来,倒像是一副极美的的画卷。 “夜公子,原本你今日约的是华大人,本公主刚好听说,就不请自来了。 原因也很简单,夜公子之前派人烧了本宫的地下钱庄,这笔账,本公主总是要和夜公子算一算的,你说是不是?” 嘉木长公主说着,将一杯已经煮好的茶放在了夜九宸的面前。 夜九宸垂眸看了一眼。 青花的茶盏,上好的白瓷配上青色的花纹,别具美感,黄色的茶水被困在茶杯之中轻轻晃动着。 夜九宸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慢慢的品了一口。 冷月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却忍不住为自己家的小妖孽打了个电话。 六六六啊。 小妖孽居然放火烧人家地下钱庄了。 之前他怎么没跟自己说这事啊。 夜九宸放下茶杯:“嘉木长公主说笑了,什么地下钱庄?夜某从未听说过,何来烧毁一说?”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 嘉木长公主想过各种夜九宸会有的说辞,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直接给自己来了一个不承认,装傻。 干的漂亮! 嘉木长公主这么想,冷月心里更是这么想。 冷月现在突然有种老母亲的既视感。 自家的妖孽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终于将自己这睁眼说瞎话,翻脸不认账的本领,学到了,而且还学到了精髓,学的有模有样的。 对啊! 你说我烧你钱庄了,你有证据么? 再看夜九宸,一脸的淡定从容,嘴角还挂着笑,仿佛说的跟真事一样。 就不是他烧的。 如果不是已经确定,嘉木长公主几乎都要信了。 顿了顿,嘉木长公主轻声一笑,又煮好一杯茶,放在了冷月的面前。 “这茶孕妇也可以喝,我比你年长,就唤你一声妹妹,妹妹可以放心喝。” 冷月:“……” 老娘把你当敌人,你却想当我姐? 你想的美! 冷月面无表情的将面前的茶盏向前推了推。 “我胆小,怕你下毒。” 嘉木长公主一愣,一旁的洪尧早就已经对冷月和夜九宸十分不爽了,这两个人进来开始,就对自家的主子各种无礼,如今竟然越发变本加厉。 “放肆,公主亲自煮茶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冷月抬头看向洪尧:“你想喝?”看 洪尧:“……” 冷月:“哦,那我倒了也不给你。” 冷月说干说干,说倒了就一定会倒了,拿着茶杯,冷月毫不犹豫的就将里面的茶水当着洪尧的面,倒在了地上。 洪尧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张脸顿时气的涨红不已。 “你……” 而此时,嘉木长公主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从容淡定了,她很确定一件事,这两个人今天来,绝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原本,嘉木长公主是相用地下钱庄的事,先压上夜九宸一头,让接下来谈话,夜九宸能够受制于自己。 可是,夜九宸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来了一个死不认账,冷月又是一直做出一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 嘉木长公主板着脸,将手中的茶具不轻不重,但却足以发出声响的放在木质的桌面之上。 “看来两位,今日不是带着诚意来的。” “嘉木长公主也没有带着诚意来,不是么?” 这次说话的人是夜九宸。 嘉木长公主微微一顿:“夜公子此话怎讲?” 夜九宸唇角轻挑:“楼下的那些人,公主是用来,抓我们的?还是试探我们的?试探的话,想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毕竟,长公主之前已经试探过了,不是么? 抓我们? 恕在下想不通透,抓起来我们夫妻二人,对公主殿下有何好处? 哦,在下倒是忘了一点。 只不过,公主殿下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不瞒公主殿下,在与你见面之前,月儿已经和大汗见过面了,大汗并没有将月儿留下,所以,即便公主殿下将我们五花大绑的送了去,怕是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夜九宸随意的说着,嘉木长公主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严肃。 他们竟然看出来楼下那些人的问题了? 难道,那些人露出马脚了? 再有,冷月竟然见过了蒲巴伢,还安然无恙的被放回来了? 蒲巴伢不是一直想要找他们两人们,如今找到了,为何要放? 嘉木长公主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擎着一双美艳却又幽冷的眼眸,盯着冷月和夜九宸。 一旁,华章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决定,无比的正确。 面前这几个,一个比一个人精,说话也都是刀尖相交,针锋相对,彼此试探,自己若是参与进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果不是现在情势所迫,情非得已,华章真的想就这么走人,再不参与这趟浑水。 可现在,他俨然已经无法脱身了。 想到此处,华章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如今,他竟然很羡慕那个死对头鲁那,他和鲁那,一个掌握文权,一个掌握兵权,却一直以来都水火不容,彼此看不顺眼。 可如今,华章竟然觉得,鲁那没有参与进来,是件太明智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他们没有找上鲁那,还是鲁那没有什么可以受人牵制的把柄? 华章正想着,突然间就听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是小二,禀报说有他们的客人到了。 还有客人? 华章闻言一愣,疑惑的看向夜九宸和嘉木长公主,却见嘉木长公主眉心微动,明显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再看夜九宸,眉峰轻轻上扬着,嘴角向上勾着,斜肆而又不羁道:“这回,人到齐了。” 是夜九宸找来的人? 谁? 华章正疑惑着,就见雅间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紧接着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的虬髯大汉。 华章:“……” 虬髯大汉先是看了看屋内的人,发现有几个不认识,便将目光从这几个人身上移转开来。 他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内如今身份最为尊贵的嘉木长公主,却没有行礼,而是斗鸡眼一般的,瞪着之前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华章,然后开口质问道:“华章,你有病啊,把老子约到这个地方来,怎么打架?还找来这么多人,怎么的,当你帮手?” 华章头的都要大了。 我约你来? 我约你大爷! 只是,通过这番话,华章也立刻分辨出来。 “鲁那,你说,是我约你来的?” “啊,不是你派人送信到我的府上,说要跟我茬架么,我一听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就来了。 怎么的,我看你这个意思,是想要抵赖啊。 长公主还在这呢,我跟你说,你甭想抵赖!” 华章:“……” 这个蠢货! 而一旁,嘉木长公主除了最一开始的怔楞,此刻也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 “鲁将军,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第697章 男女通吃啊 嘉木长公主突然开口,饶是鲁那,也不得不稍微按捺一下自己的脾气。 虽然他在羌无朝中一直横行霸道,但好歹嘉木长公主是当今羌无大汗蒲巴伢的长姐,所以他进门的时候可以不打招呼,但是现下嘉木长公主都开口了,他也只能暂且放下对华章的谩骂。 “公主殿下原来也在这里。” 一旁的华章:“……” 你这装瞎,是不是装的有点太不走心了? 那么大个人坐在那里,你才看见? 夜九宸和冷月倒是没有华章那般明显的鄙夷,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鲁那,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像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但实则不然。 首先,他进入到房间内之后,看见了嘉木长公主以及夜九宸和冷月之后,没有先打招呼问礼,而是先朝着华章一顿嚷嚷,表面上看是其无礼而又鲁莽,实则是在撇清关系、 毕竟,嘉木长公主从前可是从不过问朝政,也从不与朝中任何重臣往来的,结果呢,今天不但私下会面了,还有两个陌生人。 这说起来,事情可是可大可小了。 所以,鲁那进屋先是扯开喉咙一顿嚷嚷,说华章找他来茬架了,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他这大嗓门子,就算酒楼内都是嘉木长公主的人也不怕,因为外面经过的人,也一定听得见。 况且鲁那在羌无可是名人,骁勇善战手握兵权,老百姓可是都认识的,所以若是出了什么万一,外面经过的老百姓,也都可以为他作证。 想到这里,冷月和夜九宸不禁各自垂眸。 确实,是夜九宸派人去鲁那的将军府传话,说华章要去找他,但可没说,是要打架的。 果然,传闻都不可信的。 谁说羌无掌握兵权的人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 这不是安个尾巴就是猴的存在么? 嘉木长公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没有冷月和夜九宸想到的那么透彻罢了。 顿了顿,嘉木长公主随即朝着鲁那淡淡看了一眼。 “既然来了,鲁将军就请坐吧。” “谢公主殿下,臣就不坐了,本来以为要和这老家伙痛痛快快打一场的,既然公主和公主的客人在场,想来这架是打不成了,臣这就回去了。” 说完,鲁那朝着华章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你个老东西,下次再找我打架诚心一点,约在这个地方再扰了公主殿下,是想让我背锅怎么的?格老子的……” 鲁那骂骂咧咧的就要往外走,坐在桌子旁的几个人都没有动,只有洪尧,早在不动声色间,便抵达了门口。 所以在鲁那走到门口,要出去的时候,不偏不倚,刚刚好就被洪尧挡了个严严实实。 鲁那一双粗眉拧了拧。 “公主殿下这是生臣的气,要处罚臣?” 鲁那回过头,瞪着眼睛看向鲁那,而嘉木长公主此时又开始不慌不忙的煮起茶来。 “原本,今日没想要找鲁那将军来的,但是既然有人已经请了将军来,那么将军想走,怕是不行了呢。” “嘿,怎么就不行了?腿长在我身上,我还不能走了?” 面对鲁那的蛮横和无理取闹,嘉木长公主沉稳而又自持,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端着一张明艳而又雍容华贵的脸,慢条斯理的煮着茶,“在海上,若是半路上了一艘船,却不是想下就能随便下的,毕竟,周遭都是汪洋大海,下了船,说不定也会死于非命呢。 虽然穿上也有危险,但总好过掉下海中喂鱼的强,将军觉得,是不是?” 话,嘉木长公主虽然说的温温柔柔,但话语之中夹杂的那些刀光剑影,别说是鲁那自己,就算是坐在一旁的冷月、夜九宸和华章,都清楚的感受到了。 鲁那一张脸还是横相十足,但是明显的,一双眼睛已经开始不住的分辨盘算起来。 嘉木长公主这等于是要强拉着他坐船了。 鲁那顿了顿,视线先是落在了华章的身上,华章见状,连忙做出一副和自己无关,自己也很无辜的表情。 鲁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那眼神,好像是就你,也做不出来什么翻天覆地的事一般,浓浓的瞧不起,着实让华章老脸一僵。 很快,鲁那便将目光落在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 虽然从刚刚开始,冷月和夜九宸就一直没有说话,就好像两块背景板一样,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但实则鲁那从走进这间屋子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二人了。 其实,有些人,不必说话也不必站什么重要的位置,即便是隐没在人群之中,也会发出一种独有的光芒,吸引着别人,不自觉的就会将目光移转过去。 虽然嘉木长公主现在看起来是这间屋子里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人,但是冷月和夜九宸身上渗透漫延出来的那股子气势,不但没有一丁点被嘉木长公主掩盖,甚至于,还有反过来要掩盖的势头。 鲁那怎么会注意不到? 更何况,这两个人,男的阴柔绝美,女的冷漠倾城。悠悠书盟 顿了顿,鲁那终是提起脚下的步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最后在夜九宸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只是,坐下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给我送信的人,不是公主殿下的。” 鲁那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就证明他对这件事,已经很确认了。 嘉木长公主笑了笑。 “自然不是,本公主刚刚也已经说了,虽然不是本公主拉你上的船,但是你既然半路已经上来了,自然要和本公主一路乘坐下去。” 鲁那点了点头,猛地侧眸朝夜九宸看了过去。 夜九宸似乎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鲁那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而且性格原本就要暴躁凶狠,所以身上的那种戾气,自然比傅尧还要多上许多。 可是夜九宸却是十分自然的接过了鲁那的这一记目光,旋即扯开唇角,朝着鲁那绽放出了一记绝美而又妖娆魅惑的笑容。 尽管夜九宸是个男人,鲁那还是忍不住看的痴了。 他们羌无,何曾有过这样的美人? 都说嘉木长公主是羌无第一美人,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可瞬间就没了光华。 偏偏,夜九宸不光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是低沉磁性,像是带着某种蛊惑力一般。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将军,是在下送的信。” 鲁那虽然被美色迷惑了那么一小下,但是脑子还是在线的,听夜九宸这么一说,立刻收敛起表情。 “最近大汗偷偷的派人在找两个西凉人,一男一女,听说,是大周国的前九皇子和九皇子妃,哦对了,后来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成为了西凉的寰王和寰王妃。 我想,应该就是你们二人吧? 夜九宸,冷月!” “将军原来知道我和月儿的名字呢。” 夜九宸故意不好好说话,饶是冷月,听得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偏偏,鲁那好像很吃这一套似的。 见夜九宸不住的冲着他笑,鲁那一张老脸,顿时有点受不住发红。 “知……知道!” 华章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眼睛直了。 就这个鲁那,在蒲巴伢面前说话都中气十足的,现在怎么还结巴了? 嘉木长公主也十分诧异。 原本,她虽然要拉鲁那强行上船,但也不是没想过,要小小的煽风点火一下,好让鲁那这个炮仗的性子找找夜九宸和冷月的不痛快。 毕竟,她和夜九宸之间,那笔地下钱庄的账还没有算。 合作是一回事,钱是另外一回事,她从来都算的很清楚。 可是现在,看鲁那这幅架势,哪里有一丁点炮仗的影子了? 嘉木长公主冷冷一笑,朝着还站在门口的洪尧使了个眼色,洪尧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回到了嘉木长公主的身边。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就见嘉木长公主将最后一杯煮好的茶,放在了鲁那的面前。 “好了,人齐了,夜公子,可以开始说说,你的计划了。” 嘉木长公主话音落下,夜九宸随即勾起唇角浅然一笑,和刚刚故意冲鲁那的那魅惑的笑不同,这样的夜九宸,就好像是身上披上了一层刚刚融化的冰川雪水,要命的性感,却又远远的渗透着凉意。 鲁那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脸色,登的一下子,又红了。 冷月:“……” 她现在心里的小人有点要绷不住发火了怎么办? 女人觊觎她家小妖孽还说的过去,可是这男人……这男人……男人…… 好像也没啥啊! 只能变相证明,自家小妖孽男女通吃啊! 干得漂亮! 这么一想,冷月立刻释然了,拄着下巴,抬眼叭叭的望向了夜九宸。 夜九宸目光在几个人身上各自扫视了一圈,随即菲薄的唇轻轻张启,一字一顿道: “今天在这里的各位,都是足以撼动羌无根基的人,刚刚好,我和大家也一样,所以,我们聚在一起,只为了一件事—— “谋反!” 第698章 不是没有别乱说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夜九宸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语气也是轻松惬意,可是说出的话,却让屋内的人大多倒吸了一口气,怔楞在了原地。 虽然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家心中也都有数,但是夜九宸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还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谋反! 这种倒反天罡的大事,古往今来做的人多了,但是有几个敢名正言顺的说出来。就算有说出来的,也都费劲吧啦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夜九宸呢? 大家一时间觉得不知道话题怎么接。 夜九宸倒是无所谓,冷月更是,拄着下巴,像是听自己相公说笑话一样,冷静的一批。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嘉木长公主开口。 “那不知道,夜公子的计划,是怎样的?” …… 羌无皇宫。 蒲巴伢从昨晚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 现在已经是中午,然而蒲巴伢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出现过。 以前虽然被自己派出去做事情,蓝直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露面,但绝对没有这么久过。 蒲巴伢倒不是会去担心蓝直的安危。 下棋的人,怎么会担心一颗棋子? 可是蓝直这样的举动,也太过不寻常了、。 想到此处,蒲巴伢立刻唤人:“来人!” 蒲巴伢声音落下,很快便有宫内的内侍来到跟前。 “大汗。” “蓝直呢?” 蒲巴伢话音落下,前来回话的内侍很明显的身子一抖,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蒲巴伢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说!” 冷冷的,蒲巴伢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其中蕴含着的气势,着实让内侍吓到了。 内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回大汗的话,蓝大人……蓝大人……死了。” 死了? 蒲巴伢一张脸登时间阴沉了下来,就好像直接能滴出水来一般。 蓝直会死? 虽然蒲巴伢知道,生而为人,早晚都会有撒手西去的那一日,蓝直不例外,他贵为羌无大汗也不例外。 可是蒲巴伢从来没有想过,蓝直会这么死了。 尤其是在他,没有掌控的时候。 蒲巴伢周身席卷着的丰源运用,压的内侍不敢起身,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顿了顿,蒲巴伢猛地起身:“带我去看看。” 说着,蒲巴伢已经挪动脚下的步子朝外面走,内侍一脸为难惊恐,但蒲巴伢发了话,他又没有那个胆子违抗,只好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给蒲巴伢带路。 直到看见蓝直尸体的那一刻,蒲巴伢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好转。 蓝直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脸色惨白中又透着铁青,身上的衣服早都被鲜血染红了,只是因为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所以那些血都已经变得干涸僵硬,就那么扒在蓝直的身上。 能看的出来他死前应该经历过一番打斗,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但是致命的伤,却是在胸口。 蒲巴伢盯着蓝直,身后跪着一大群人,纷纷死死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 很好! 非常好! 在他蒲巴伢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杀他的人。 这是要断他臂膀么? “到底怎么回事?谁来给本汗说清楚?” 蒲巴伢冷冷开口,立刻有人上前,来到蒲巴伢身后的位置站定。 “回大汗的话,尸体是午夜的时候,在宫门口发现的,听守门的武士说,当时有人骑了一匹快马,带着蓝大人的尸体来到宫门前,马没有停,蓝大人的尸体便被扔了下去。 武士们想去追,但是那马太快了,而且武士们一看是蓝大人,便连忙来禀报了。” 内侍也算是简单清楚的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蒲巴伢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一双眼好似蒙着寒冰一般,冷意渗透。 “看清那人的样子了么?” “回大汗的话,因为那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又没有和守门的武士交手,所以……” 蒲巴伢不再问了,定定的看了一眼蓝直的尸体,转身便走。 内侍们见状,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之前那个回话的内侍连忙追上蒲巴伢。、 “大汗,那蓝大人的尸体……” “平时宫中有人死了,都怎么处理?” “回大汗的话,一般有家人在的,会将死者的尸体还给家属,若是没有家人,便会焚烧之后,埋在山上。” “那就这么办吧,蓝直没有家人。” 蒲巴伢淡淡的说着,语气之中除了阴冷,再没有其他的情绪。墨雪文学网 内侍一愣。 他还以为,以蓝直这样的身份,贴身侍奉大汗这么多年,好歹死后会落得一个荣光下葬。 结果呢? 居然和其他无名无姓,不明不白死在这宫中的人,一个下场。 同是伺候蒲巴伢的人,内侍心中顿时腾升起一阵酸涩。 蒲巴伢此时已经离开,内侍回头看了一眼蓝直的尸体,止不住重重叹息。 原来,身为奴才,他们的命运,就该如此。 “大人,那蓝大人的尸体,我们怎么解决?” 身旁有其他的内侍上前询问,内侍一听,立刻严肃起来,眼珠一瞪:“还能怎么解决?大汗的话你们是聋了,没听见是么?” 几个级别低一些的内侍立刻垂下头,不敢顶嘴。 “行了,去办吧。” 几个人听了命令,立刻拿了草席,裹了蓝直的尸体,去到了焚烧厂。 而蒲巴伢回到殿内,立刻唤人:“去,分别给蓝直手下的那八个人送信,让他们今晚子时,进宫来一趟,本汗有事情要亲自向他们交代。 另外,让守在胡加家门外的负责人前来见我,现在,立刻,马上!” 武士领了命令,连忙去办。 而蒲巴伢此刻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变为了冷静。 他看过蓝直的尸体,知道能够杀了蓝直的人,一定是武功高强之人。 放眼整个羌无,武功能够高过蓝直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寥寥无几不说,而且绝对不会是出手杀了蓝直的人。 蓝直身上的伤都是剑伤,就证明伤了蓝直的人,用的是剑。 而剑,是只有中原人才用的武器。 中原人、用剑、还有杀蓝直的动机和理由的,现在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夜九宸! 之前听嘉木长公主的人来禀报,说地下钱庄被烧毁了的时候,蒲巴伢就已经怀疑了。 嘉木长公主这么多年来都掌握着地下钱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为自己做事,但是自己和嘉木长公主都很明白,那是嘉木长公主握着的一张王牌。 她不会容许任何人将其毁掉,除非,有必要的理由。 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有那个本事。 最起码,他了解到的,羌无境内,除了嘉木长公主自己,再没有第二人有这个本事。 但是嘉木长公主一定不会这么做。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落在了夜九宸和冷月的身上。 只是,没有证据,他现在不能怎么样,便将这件事交给嘉木长公主去调查。 而他,在见过冷月之后,也已经掌握了那两个人的行踪。 原来,那两个人一直以来,都住在胡加的家里。 虽然对于胡加欺瞒自己这件事情,蒲巴伢很是愤怒,但是对他来说,胡加只是一个小角色,犯不着他现在就动手。 而且,如果现在弄死了胡加,夜九宸和冷月就要换一个地方,到时候,如果跟丢了,反倒是不容易自己掌控。 蒲巴伢选择暂且按捺不动,却没想到,冷月和夜九宸,竟然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呵呵! 这算是什么? 下马威? 越想,蒲巴伢的脸色越冷,攥着椅子扶手的手,也愈发的用力收紧,连手背和小臂上的青筋,都清晰的爆现而起。 冷月!夜九宸! 看来,本汗是该,好好的会会你们了。 …… “你说什么?蓝直死了?” 夜九宸依旧用稀松寻常的语气说着,然而华章已然彻底惊讶了。 嘉木长公主是习惯性的端庄娴雅,明艳动人,鲁那平日里是炮仗的没脑子人设,只有华章,适合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适当的惊讶。 虽然,和“谋反”相比,死一个第一武士,已然没有什么可让人震惊的了。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嗯啊,死了,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华章:“……” 那怎么的,不惊讶,我们还得给你们拍手鼓掌呗? “是你们做的?” “不是没有你别瞎说。” 冷月毫不犹豫的否认三连,倒是让华章差一点没一翻白眼直接过去。 不是你们是谁? 不是你们,我把头摘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嘉木长公主淡淡一笑。 “冷姑娘可以不必如此谨慎戒备,刚刚夜公子的话,已经将我们都拴在了一条船上了,你现在戒备,已然是没有必要。” 冷月就呵呵哒了。 “戒备?不存在的,说没有就是没有。” 虽然这些人现在窝在这一间屋子里,共同密谋着谋反的事,可是每个人心底里打的真正的主意,拥有的真正底牌,都没有真正的显露出来。 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承认下来的,才是傻子! 第699章 祭天 见冷月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嘉木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把冷月这句话当真,当然,冷月也没打算让他们当真。 你们认定了是我们做的又怎么样? 有证据么? 一切没有证据的指控,都是耍流氓。 夜九宸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没有别的用意,只是不打断冷月而已。 而且冷月说话的时候,从始至终,他都用一种宠溺而又放任的目光看着冷月,着实让屋内的几个人都吃了一嘴狗粮。 嘉木长公主将目光从冷月的身上收回重新看向夜九宸,刚刚好就看见这样一幕。 顿了顿,嘉木长公主浅然一笑:“夜公子和冷姑娘的感情要好,真是羡煞我们这些孤家寡人。” 鲁那一听这话,立刻不忘了立人设:“公主殿下此言差矣,臣可不是孤家寡人,臣的将军府里,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嘉木长公主冷冷一笑。 鲁那除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设,还有一个,就是好、色。 几乎这整个羌无境内的美艳女子,都被也收进了将军府之中,当然,有不少还是蒲巴伢赏赐的。 如果不是嘉木长公主亲自试探过,几乎也要相信,鲁那是个好、色多情之人了。 只可惜,自己这样的姿色,主动送上门,鲁那都一直装傻,那就只能证明,那些个女人,不过是他在蒲巴伢面前的障眼法而已。 而这一招,也确实好用。 虽然蒲巴伢那个人,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但对鲁那,却算是这些不信任的之中,最信任的一个。 这当中的事情,有些夜九宸已经从影卫那里得到了消息,有些还没有,但是现在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用。 不管他知不知道鲁那到底是不是个好、色之人,单凭这个人的心思深沉程度,夜九宸就可以断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会因为美色误事之人。 顿了顿,夜九宸继续开口。 “蓝直死了,蒲巴伢失去了最信任的人,最得力的臂膀,就算表现的再淡然,也势必会做出一些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做的事。 我们不妨给他做的这些事,多加一些佐料,这样一来,就给了我们行动,名正言顺的理由。 我和月儿是不需要这些理由的,但是各位还要留在羌无,自然是不可的。 所以,这便算是我和月儿,送给各位的礼物吧。” 几个人听闻了夜九宸的话,都在各自思忖,没有马上回应。 刚刚夜九宸已然将计划说的十分详细了,但这当中冒险的成分,还是居多。 尤其是华章。 “为何要让我做这个起兵造反之人?又为何要让鲁那来抓我?” “华大人,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哼,你的计划或许是做戏,但老朽就怕,某些人早就虎视眈眈,怕是借着这个机会,假戏真做,欲将老朽除之而后快。” 华章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鲁那顿时也不干了。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老子顶天立地,征战沙场,让你怎么说的跟你一样小肚鸡肠的? 你们若是不信我,大可不用叫上我。 原本,我今天莫名其妙被诓骗来,来了之后就说要谋反,老子一向对大汗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谋反……” “好了!” 华章和鲁那争执着,嘉木长公主突然不轻不重的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她虽然长了一张明艳至极的脸,但是冷下脸来的时候,却还是很有气势。 两个字出口,果然,华章和鲁那都闭上了嘴。 嘉木长公主冷冷的看了华章和鲁那一眼,顿了顿:“找二位来,并不是逼不得已,你们手中握着的权利,也不是独一无二,原本,本公主不想要将话说的这么直白,但既然有人不识抬举,那么本公主想来也不需要留情面了。 本公主刚刚就已经说了,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想要中途下船,为了保命,本公主也只好忍痛了。” 嘉木长公主这番话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她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好脾气了太久。 而且,她也等的够久了。 如今,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那么多的好心情,去听华章和鲁那这两只老狐狸的你来我往。 而华章和鲁那也没有想到,一向深藏不漏的嘉木长公主,居然会如此的没有耐心。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夜九宸和冷月相视一眼,夜九宸随即不动声色一笑。 “公主也是急切,毕竟,我们所做之事,不成功便成仁,想来两位大人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不想要放手,也不想要失去。 既然如此,何不为自己拼上一把? 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们都可以不用再说。 华大人不必担心,因为这兵,是要鲁大人借你的。” “我借?”巴山爱 很显然,鲁那没想到这一层。 华章也有些讶然。 只有嘉木长公主,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一样。 “是,你借,华大人一个文人,鲁将军该不会想要他带着家丁去早饭吧?” 鲁那被怼的一时间没了话。 夜九宸继续逼仄:“当然,怎么做,想必鲁将军心中很是清楚。至于将军说是被半路拉上船的,我们都心知肚明,将军这个位置,还有手中的兵权,其实早就握的不那么心安理得,高枕无忧了,不是么?” 鲁那想要反驳,但是一时间却发现自己又没什么可反驳的,尤其是在面对夜九宸那张绝美的,又挂着笑意,魅惑不已的脸。 冷月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暗自思忖。、 想来这个鲁那将军好色倒是不一定是假的,只是这个人心中有数,好色到一个什么程度,他自己拿捏的十分到位罢了。 而这边,华章想了想,又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这样,老朽就全听夜公子的安排。 只是,老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华大人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废掉蒲巴伢之后,我们要推举谁,成为新的羌无大汗?蒲巴伢膝下只有公主,并无皇子,羌无也不能一日无君,不知道,夜公子是怎么想的?” 夜九宸似乎就在等着华章这句话,听罢,不由得转眸朝着嘉木长公主看了一眼。 而嘉木长公主此刻也知道,该是自己出战的时候了。 …… 蒲巴伢很快就见到了负责蹲守胡加宅邸的人。 只是,询问出来的消息,却完全没有可用的地方。 “你是说,你没有看见蓝直在胡加的家中、出没?” “回大汗的话,是的,属下和属下的人一直都在盯守着胡加的宅地,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雁儿,也绝对不会无声无息的飞过。 但属下和属下的人,确实没有见过蓝大人。” 看着那人不像说谎的样子,蒲巴伢没有再追问。 毕竟,以蓝直的本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胡加的宅地而不被人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 昨晚他找蓝直说那番话,无非是想要蓝直自己斩断一些,可以控制他影响他的因素。 没想到,却将他自己的命直接斩断了。 只是,这样一来,蒲巴伢察觉到了另外一点。、 “那么其他人呢?” 蓝直可以,冷月怀着身孕,应该是不行了,但是夜九宸呢,有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然后去密谋一些事情呢? “这些日子,冷月几乎一直都待在家中,倒是那位夜九宸,每日都会出门、。 哦对了,今日一早,他们夫妻二人一同离开的,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听说他们去了一家酒楼。 酒楼内提前有没有什么人等着,属下还没有调查出来,只是后来,鲁那将军也进了那家酒楼。” 听到这里,蒲巴伢一双眼眸,顿时危险的眯了起来。 果然! 他就知道,夜九宸和冷月,在密谋着什么。 鲁那么? 想来,不只有鲁那一人吧。 顿了顿,蒲巴伢继续开口询问道:“冷家人那边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冷家人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而且他们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日都十分的和谐。冷月和夜九宸,也没有去看过他们……” 蒲巴伢抿了抿唇,双手自然而然的搭在扶手之上,手指淡淡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扶手。 “冷月说给西凉和大周传信的事,可有头绪了?” “启禀大汗,还没有。” “无妨!” 蒲巴伢冷冷说了一句:“你先回去,继续盯着,有什么问题,再随时向我禀报、。” “是!” 应了一声,武士随即退下,紧接着,蒲巴伢唤来了羌无的钦天官,宣布了一件事。 “祭天?可是大汗,距离每年祭天的日子,还有两个月有余。” 钦天官有些诧异蒲巴伢的举动,然而蒲巴伢却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本汗是这羌无的大汗,本汗决定什么时候祭天,难道都不行?” 钦天官一听,立刻躬身行礼:“臣不敢。” “嗯,去准备吧,昭告百姓,七日之后,本汗要亲自祭天!” 第700章 事情不是这么个事情 冷月和夜九宸是最先从酒楼离开的。 两个人慢条斯理神色无恙的上马车,仿佛他们只是来酒楼吃饭的寻常夫妻一般,冷月怀着身孕身体多有不便,夜九宸从始至终都小心翼翼的贴身呵护着。 只是,上马车的一瞬间,冷月的眼神却冷不防的朝着其他地方瞟了一下。 街道两旁的商贩此刻正在叫卖着,来往的人群也十分众多,只是,在冷月这冷不防的一瞥下,有几个人却是明显心虚的收回视线,佯装着逛街,看商品。 冷月眼底浮现出一抹冷光,转眸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 夜九宸微微颔了颔首。 “小心。” 冷月顺着夜九宸的手背进了马车,坐在了车厢内,随即,夜九宸也一起上了马车,芜菁最后,岳城则是留在外面同车夫一起。 待到所有人都坐好,芜菁才吩咐外面驾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冷月和夜九宸坐在马车上,冷月表情淡然着开口:“一共十六个。” 刚刚虽然她只瞥了一眼,但是上辈子作为雇用女兵王的经验,让她在人群中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刚刚,一共有十六个人跟着他们,几个是在酒楼附近,几个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有扮做行人的,有扮做挑夫商贩的……虽然他们伪装的无懈可击,一般人根本无从辨别,但还是没能逃过冷月的眼睛。 夜九宸闻声点了点头,这跟他之前察觉出来的人数一样。 嘴角微微一勾:“看来,这位羌无大汗,对我们还挺重视的,居然派了这么多人来跟踪我们。” 对夜九宸的这个说法,冷月却不尽然赞同。 “十六个就重视了?重视不应该派一百六十个才对么?”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夜九宸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百六十个?那一整条街都是他们的人了,是怕我们察觉不到怎么的?”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说的也有道理。 顿了顿,冷月微微敛了敛心神,朝着街外看了一眼。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已然被云层彻底淹没,街道两旁的商铺开始陆陆续续挂起灯,霎时间,整片街道都明亮闪烁起来。 另外一边,嘉木长公主没有离开,华章和鲁那似乎也不好离开。 三个人就这么坐在雅间内,看着窗外已经亮起的街道,却各怀心思。 华章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公主殿下,我们真的要同他们合作?” 听华章一开口,鲁那也不再按捺了:“他说的那些事,我们自己也都能做到,为何要同他们一起?而且,他们夫妻二人可不是我们羌无之人,如今撺掇着我们谋反,谁知道,有没有动其他的心思?” “是啊,公主殿下,这件事不是小事,一定要三思啊。” 华章和鲁那一人一句,看起来像是在劝说嘉木长公主,但嘉木长公主又何尝不明白,他们是在为他们自己筹谋? 淡淡的笑了笑,嘉木长公主随即不动声色的朝着二人看了一眼:“既然二位是这样想的,为何之前不曾说?为何夜九宸和冷月在的时候,不曾这样说?” 人走了,你们叭叭上了? 可把你们厉害的。 嘉木长公主这么一说,果然,鲁那和华章对视了一眼,有都各自闭上了嘴。 “天色也不早了,两位早些回去休息。” 嘉木长公主似乎不愿意再同华章和鲁那多言下去,便开口下了逐客令,两人的目的虽然还没有达成,但是既然嘉木长公主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们又不好再继续留下去,只能起身同嘉木长公主辞行。 待到两人一走,洪尧就忍不住朝嘉木长公主说道:“公主,华章和鲁那虽然讨厌,虽然各怀心思,但是他们有一点说的对,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和夜九宸、冷月合作? 公主想要,别说只是一个羌无的大汗,就算是整个天下,属下也会愿意去帮公主打下来!” 洪尧信誓旦旦,倒不似在夸口,而嘉木长公主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觉得厌烦。 “你懂什么?华章和鲁那那两只老狐狸,嘴上这么问着我,可怎么不见他们二人有退后要自己单干的意思?冷月和夜九宸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可有可无,可谁都知道,他们二人身后的靠山和力量。 你以为,西凉为何要派送那么一只护送的队伍?为何护送队伍进了羌无之后,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以为,大周此次三国会谈为何表现的那么低调? 这当中的尔虞我诈波诡云谲,岂是你能看懂的? 嘉木长公主的训斥,让洪尧立刻惭愧的低下了头:“属下无知,还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罚你有什么用?” 嘉木长公主慢慢站起身,看着脚下已然霓虹闪烁的都城:“本公主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话落,雅间外有人轻声唤了一句,洪尧闻声随即走到门口,冷着脸朝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人没好气的询问了一句:“什么事?” 那人小心翼翼的向洪尧见了个礼,低声说了些什么,洪尧听罢,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回到了嘉木长公主身边。 “怎么了?” “公主,刚刚收到的消息,大汗要提前祭天。” …… 同一时间,胡加的宅邸。 “祭天?”请网 夜九宸略带疑惑的询问了一句,胡加点了点头:“祭天是羌无的传统,每年金秋之日,在位的大汗会亲自前往祭天神台,向苍天祈求保佑,感激上苍上一年的庇佑,请求上苍第二年能够继续佑我羌无。 祭天的要求很严格,除了大汗,只有钦天官才能陪同一起上祭天神台,其他的文武百官,只能在下面念经祈祷。 只不过,现在距离金秋之日还有两月有余,蒲巴伢为何要提前祭天?” 冷月和夜九宸对视了一眼,相比较夜九宸的目光深沉,冷月就表现的极为淡漠了。 为什么要提前祭天? 很简单,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有别的事么?” 冷月眨巴着两只眼睛,一本正经而又严肃不已的朝着胡加询问了一句,胡加一怔,却还是本能的摇了摇头。 “行没事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岳城会安排你们夫妻出城。” 冷月说完,起身便直接离开了,夜九宸还坐在原地,胡加看着冷月这幅样子,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冷姑娘这样直爽的性子,想来夜公子着实有的头疼了。” “不!” 夜九宸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胡加的话:“你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便会觉得,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这世间最可爱的,怎么会感觉到头疼呢?” “夜公子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胡加笑着说了一句,只是,想到祭天的事,神色不由得又凝重了几分。 “很显然,蒲巴伢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将祭天的日子提前,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但我一时间又想不到,而且明日我和柔儿就要离开了……” 胡加一脸担忧的望向夜九宸,夜九宸却是挑起唇角浅然一笑。 “不用担心,明日开始,你们夫妻二人便可以离开羌无了,与其担心此事,你倒不如担心一下,未来的日子,要如何生活?” 说到这里,胡加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未来? 在未遇到你和冷姑娘之前,我从来不敢奢望未来,好像未来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宛若镜花水月一般。,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去畅想自己的未来。 夜公子,谢谢!”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再多都不为过。” 夜九宸执拗不过胡加,只好任由他继续道谢。 只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暗自思忖起来。 这个祭天,之前他也曾听说过几分,而且如果按照刚刚胡加介绍的那般,那么祭天之时,蒲巴伢身边的人是最少的,也是最危险的。 蓝直刚一死,蒲巴伢就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推到危险的位置? 难道…… 夜九宸心底隐隐有个想法,却觉得有些好笑。 又同胡加聊了一会,夜九宸和胡加便各自分开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冷月这个时候还没有休息。 见到夜九宸回来,冷月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夜九宸面前,一把拉过夜九宸,又将其拽到了桌子旁。 夜九宸被冷月这一番神仙操作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擎着一双深沉而又幽邃的眼眸,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桌上放置好的笔墨纸砚。 顿了顿:“月儿,你这是……” “写信!” 写信? “写给谁?” “江听白和夜陌寒。” 冷月也没打算隐瞒,夜九宸一问,她便直接了当的答了。 夜九宸闻言眉心一皱。 “为何要写信给他们?” “因为要谋反啊?” 冷月用看地主家傻儿子一般同情的目光看向夜九宸,好像在用眼神无声的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夜九宸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不对,这节奏被冷月带的跑偏了,事情不是这么个事情! 第701章 受刺激了 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虽然怔楞着,但实则大脑却在飞快的旋转着,黑眸底也顺势翻涌着骇浪,像是要尽快从冷月这莫名其妙的逻辑之中脱离开来。 冷月却是有些不耐烦的朝着夜九宸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写啊?” 说着,还将笔直接怼到了夜九宸的手里。 夜九宸面色一顿,紧接着,脸上的怔楞全部消失,换上了一副饶有意味的笑脸。 夜九宸慢慢将笔放下。 冷月:“???” “月儿,我们几时说过,要给江听白和夜陌寒送信了?” “没说过啊。” “那你这是……” “当然是给蒲巴伢、还有那个嘉木长公主看的了。” 听冷月这么说,夜九宸并不意外,和他刚刚心中的判断差不多。 只不过,既然是故意给某些人看的,那么这封信,谁写都可以,冷月这非要自己动手的原因又是为何? “既然如此,月儿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定稿,那不如你就直接写吧。 我们夫妻二人这么久,为夫好像从来都没见月儿写过字。” 冷月心里的小人都要炸毛了。 老娘要会写你们这个时代的字,还用你在这叭叭了? 说来也是奇怪了,冷月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快三年的时间了,可是居然一直都没有机会在夜九宸面前写字。 刚穿越过来那会,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虽然认识还是都认识,大佬也还是那个大佬,但是毛笔字这东西,她是真的做不到啊。 后来也想过练练,但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不是这个狗东西就是那个狗东西,就个耽误了。 好在,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动笔的机会。 直到今日。 冷月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让夜九宸来写。 结果呢? 结果她家小妖孽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戏谑笑意的夜九宸。 “你写不写?” “月儿可是不会写字?” “对!我就是不会写!怎么了?” 夜九宸突然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冷月也来了一个破罐子破摔,而且她心底打定了主意,如果夜九宸胆敢有一丁点的嫌弃,她绝对打的他亲妈都不认识。 然而冷月一句话说完,夜九宸的目光却忽然深情起来。 冷月:“???” “还好。” 夜九宸低声呢喃着,听得冷月直懵逼。 什么玩应就还好了? “我的月儿太过完美了,一直以来,都完美的好像九天而来的仙子,仿佛随时随地都会飞走一般,如今终于有那么一丝丝凡人身上的烟火气了。” 夜九宸说的深情,冷月却丝毫不领情。 冷月心里呵呵哒了。 “赶紧写,别废话!” 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你还跟我整这事?你觉得我信吗? 见状,夜九宸也不由得笑了笑,随即执起笔,开始写了起来。 夜九宸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绝美之中透着苍劲之势,冷月心里忍不住就赞叹了。 夜九宸将信装好,抬眸看向冷月:“想学的话,以后我教你。” “不!” 夜九宸:“为何?” “我都学会了,还要干什么?” 夜九宸:“……”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夜九宸收好信,叫来了芜菁,并且吩咐好了要如何处理之后,便遣退了芜菁。 这段时间冷月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来越沉,夜九宸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中也很焦急。 他所铺陈的路,已经开始展开了。 可是这一路上的那些人,除了冷月,没有一个是能够让他完全放下戒备,相濡以沫的。 夜九宸将冷月扶到床榻边缘,亲自躬身替冷月将鞋子脱掉。 “祭天的事情,你怎么想?” 之前当着胡加的面,冷月没有说太多,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将这件事听进去。 从古至今,无论是哪个国家,祭天酬神都是关乎一国国运的头等大事,就算是帝王,也没有权利随意更改。 但是如今蒲巴伢竟然将祭天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有余。 先不说羌无的百姓会如何说,朝臣会如何说,天下人会如何说,蒲巴伢既然敢这么做,就代表着他已经想到了会面临的情形。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要这么做,就代表着他有不得不做的原因。 冷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番,觉得能够刺激到蒲巴伢的事情,无非也就是那么两三件。我看书 “我的想法很简单。” 冷月思忖间,夜九宸也已经脱掉了鞋子,坐在了冷月身旁的位置。 “蒲巴伢是想用祭天,引蛇出洞。” 冷月眸光一闪,随即眼底一抹恍然,轻轻点了点头:“所以,他这是在送给我们一个完美的谋反理由。” 夜九宸笑笑:“是!” “这糟老头子坏的很啊。” 冷月这番评判,是有理由的。 表面上看,蒲巴伢这样做是在给天下悠悠众口找说辞,也是在给嘉木长公主他们找谋反的完美借口,但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蒲巴伢不会乖乖等着人来谋反,那就代表着他势必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么这一场战争下来,到底谁会是胜利的那一个,还不一定了。 如果胜利的人是蒲巴伢,他大可以说,因为提前收到了消息,有人要谋反,所以才特意设计了这么一出计策。 更荒唐一点,直接说是上天指引的。 到时候就能完美的将这一切揭过。 可是冷月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做。” “这是自然。” 夜九宸眼底含着宠溺,直直的望着冷月:“蒲巴伢这个人就是太过自负,认为自己掌控着一切,他以为我们和嘉木长公主密谋已久,之所以迟迟没动手,只是因为没有机会。 所以,他想要做这个好人,把这个机会送给我们。 可是他却不知道,其实我们不动手,是因为有其他的原因。” 冷月略微顿了顿:“我觉得,他是被刺激到了。” 夜九宸:“嗯?” “先是胡加的隐瞒,再是蓝直的尸体,你都说了,他是个极度自负的人,突然之间在短时间内出现了这么多不可控的情况,所以他被刺激到,也很正常。” 听冷月这么一说,夜九宸突然也觉得有道理。 “不乏有这种可能,但若真是这样……” 说着,夜九宸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担忧。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他一直在筹谋计划奔走着,但是冷家人那边,也确实是无暇顾及。 冷月之前现身,虽然能够用大周和西凉震慑蒲巴伢一下,让他顾忌着西凉和大周的关系,不会妄动冷家人。 但如果真的像冷月说的那样,被刺激到了的话…… 想到这里,夜九宸蓦的神色一凛,朝着冷月低声说了一句:“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管冷月同意与否,直接翻身下了床榻,穿上靴子就离开了房间。 虽然刚刚夜九宸没有说,但是他们二人如今也算得上是心意相通了,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的心中的想法。 所以此刻,见夜九宸出去,冷月并没有询问。 因为她知道,夜九宸是在关心冷家人! 夜九宸出了房间直接便找到了岳城。 “马上收拾一下,出发。” 夜九宸没有任何赘言,凝重着一张脸,低声吩咐着,见到这幅架势,岳城也浑身紧绷起来。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担心月儿的家人,我们去看一下。” “是!” 两个人趁着月色,却并没有刻意绕开那些盯着胡加家宅邸的蒲巴伢的人,就那么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离开府邸,前往冷家人所在的宅院。 而同一时间,冷家人正准备各自在房间内入睡。 冯妈妈刚刚服侍冷老夫人躺在床榻之上,冷老夫人的眼睛蓦的一撑。 “冯妈妈,你身后……” 冯妈妈闻言立刻转身,却在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人样貌的一刹那,便昏了过去。 冷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巾帼英雄,面对这样的场景,并不会大呼小叫。 她起身,冷冷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你们想做什么?” “老夫人,得罪了。” 说着,那人直接上前,将冷老夫人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这边冷老夫人和冯妈妈被绑,罗小玉的遭遇也是一样,就连冷迟,也没能幸免。 只有冷霄,事先察觉了异样,赶在对方下手之时,直接抓了个正着,与对方缠斗了起来。 虽然当初被关进这间宅院里的时候,蒲巴伢口口声声的承诺过,但冷霄从未有一日真正相信过那个人,所以一直也来,他都戒备着。 因为他身上背负着、承载着的,不只有他自己,还有整个冷家。 他不是替冷月、也不是替夜九宸,不是替任何人。 而是因为他自己。 所以,他要守护住冷家的人! 也所以,今晚发生变故,他能够及时的发现,只是这变故的原因又是为何? 蒲巴伢为何要悄悄动手? 还是说,冷月和夜九宸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第702章 真是有些不忍心呢 夜色浓重而又妖冶,冷宵手中的剑好像是一只游蛇,灵巧自在的同对方缠斗着。 对方原本是想要悄悄下手的,所以每个人这里之派了一两个人过来,此时冷老夫人、冷迟那边都已经搞定了,只剩下冷宵这边发生了意外。 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方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提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朝着冷宵的要害部位就刺了过去。 梁浅躲在一旁,早就看的心脏揪了起来,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张牙舞爪,吱呀乱叫的小姑娘,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只能尽量的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去给冷宵拖后腿。 然而这个时候,眼看着对方朝着冷宵的要害部位攻击而去,梁浅还是忍不住的喊了一声:“小心。” 冷宵听见了这声小心,所有的注意力也都在对方身上,可是却没想到,他正准备全力抵挡对方这一攻击的时候,对方的剑势却在半路转了个弯。 原本朝着冷宵刺过去的剑,突然之间改变方向,朝着梁浅所在的方向刺了过去。 而梁浅根本没有防备,就算有,她也完全不可能抵得过这一剑。 冷宵所在的位置又太远了,直接赶过来,也来不及救下梁浅。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 冷宵瞪大了一双眼睛,拼命的冲着梁浅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可惜,他的速度还是快不过对方的剑。 眼看着对方的剑距离梁浅越来越近,冷宵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他不能,他不能失去梁浅,也不能失去孩子。 可是,他此刻却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冷宵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恨不能那一剑,是刺在自己身上的。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有一道白色的光芒,折射着银白色的月光,朝着那把刺向梁浅的剑直直袭来。 冷宵、梁浅、还有手拿剑想要梁浅性命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闹的一怔,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觉得手中的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立刻便改变了原来的方向,朝一旁歪了过去。 不仅如此,历练之大,让他握着剑柄的手都开始发麻。 他努力保持镇定,可是身子在还没等站稳的一瞬间,眼前就仿佛有个人影冲了过来,紧接着,脖颈处就是一凉。 冷宵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连忙跑到了梁浅的身边,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梁浅是否有一点受伤的地方。 “浅儿,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嗯?” 梁浅没有回话,只是怔怔的望着冷宵,望着这个身披月光而来的男人,下一秒,直接上前一把将人用力抱住。 “我没事。” 听见了梁浅的声音,冷宵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缓了下来。 冷宵顿了顿,抬眸间,这才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夜九宸和岳城! 当时是他们! 也只有他们,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救下自己和梁浅。 只是…… “来不及说太多了,你先带梁浅离开这里,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们,祖母和岳丈他们恐怕这个时候都已经被带走了,我和岳城要去救人!” “好!” 这个时候确实不需要说太多,没有什么比救人更要紧。 夜九宸一身墨锦色的长袍,在黑暗的光线下,仿佛一身黑色,却又在月光的折射下,透出隐隐的锦色纹路,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显得愈发的清冷阴鸷,尤其是一双黑眸,好似这深夜的狼王,炯炯有神而又充满了肃杀之气。 冷老夫人和冷迟此时确实已经被安置在了一辆马车内。 还好,蒲巴伢也不算是苛待他们。 只是,除了冷老夫人之外,冷迟、冯妈妈、和罗小玉都被打昏了。 对方似乎对冷老太太这种十分配合的态度,也十分尊敬。 冷老夫人虽然被绑着手脚坐在马车上,但却屏息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她便猜到了个大概。 蒲巴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之间要将他们转移,所以他们这些人就在夜间连忙动手。 好在都算顺利,除了自己,其他人只要打晕了带过来就行。 而且,这些人好像不只是要转移他们,还不能伤害他们性命,所以,冷老夫人这样配合,倒是顺了对方的心意。 毕竟,她这个年纪打昏了,有可能醒不过来。 只是,他们在这里等了半晌了,准备要离开,却迟迟没有动身。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 “应该是出意外了。” “那我们怎么办?还等么?” 冷老夫人听着外面的动静,看见马车内没有冷宵和梁浅的身影,就知道他们那边应该是不顺利。火灭 冷宵是会武功的,梁浅又大着肚子,眼看着就要生了,确实不大好转移。 “先走!” 蓦的,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马儿一叫,冷老夫人就感觉到一阵摇晃。 所以,自己和冷迟、冯妈妈和罗小玉要先被转移走了? 正想着,马车突然猛地剧烈一个晃动,冷老夫人没有准备,好悬没直接摔倒。 因为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所以她只能拼命的靠着身子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外面,很快便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兵戎响接的“铛铛”声,冷老夫人再熟悉不过。 可是她没有慌乱,而是连忙前去查看冷迟等人的情况。 “将军?将军?将军快醒醒!冯妈妈,冯妈妈?小玉姑娘?小玉姑娘?” 几个人虽然之前被打晕了,但是被折腾上马车,又刚刚经过这么一个剧烈的晃动,此刻也确实有微微转醒的趋势。 听冷老夫人这么一叫,冷迟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睁大眼睛,想要坐起身,但是却发现身上都被绳子缠住了,根本没有着力的点。 “母亲!” “母亲没事,快去看看冯妈妈和小玉姑娘。” 冷老夫人从容不迫临危不乱,让冷迟一瞬间也找到了当年驰骋沙场的感觉。 很快,冯妈妈和罗小玉也醒了过来,两个人虽然慌乱,但是在冷迟和冷老夫人坐镇下,倒也能快速的冷静下来。 几个人先是相互把绳子解开,而这个空档,外面的打斗声音也停止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马车外,安静的落针可闻,马车内,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冷迟、冷老夫人、冯妈妈和罗小玉的目光,都死死的盯在马车的车门上,他们现在手头任何一样可以用的武器都没有,而且老的老,妇的妇,单凭冷迟一人,在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什么目的的情况下,真的很不乐观。 可饶是如此,冷迟还是将冷老夫人、冯妈妈和罗小玉护在了身后,横眉冷对着面前那扇马车的车门。 蓦的,“吱呀”一声,马车车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迟一个手刀就要劈砍出去,而对方仿佛也有准备一般,身子向下一蹲,双手向上一抬,稳稳的将冷迟的这一个攻击给接了下去。 “冷将军,你这真是宝刀未老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冷迟一愣,紧接着垂眸一看,眼前接自己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夜九宸身边的岳城。 岳城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 “岳丈,小婿来迟,让岳丈受苦了,还请岳丈责罚。” 夜九宸一脸歉疚的朝着冷迟躬身拱手,冷迟此刻看见夜九宸,心底却好似一瞬间如释重负一般,用力抬手拍了拍夜九宸的肩膀。 “不迟,不迟,一点都不迟!” “宸儿!” 马车内的冷老夫人此刻见到夜九宸,似乎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唤了一声,夜九宸闻言连忙亲自上前将冷老夫人扶出了马车。 “祖母。” “宵儿和浅儿还在……” “祖母放心,冷宵和梁浅现在平安无事,我的人正在接他们与我们汇合。” 听夜九宸这么说,冷老夫人才放下心来。 “好孩子,终于见到你了,月儿呢?月儿好不好?” “祖母放心,月儿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冷老夫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攥着夜九宸的胳膊,不住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此时,影卫已经检查完了那些尸体,确定都已经死了,没有留下活口,又来到夜九宸的身边。 “主子。” “主子,之前我们住在胡加的宅邸还好,但是现在肯定是不行了,先不说胡加的宅邸住不住得下这么多人,单是蒲巴伢那边……” “嗯。” 夜九宸闻言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当然想过,而且,他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夜九宸顿了顿,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哎,又要这么早折腾他家小月儿,真是有些不忍心呢。 “岳城。” “属下在。” “你带着人,分成两批,一批去胡加的宅邸,将夫人接出来,路上将事情的大概同夫人说了,夫人便会明白。 另外一批,悄悄的混进西凉护送队伍所在的驿馆,找到将军傅尧,将这个东西交给他,让他立刻带人离开驿馆,去向羌无大汗觐见。” 第703章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原本晦暗的天空,猛地一下子被照耀成了天蓝色,霎时间,天光大亮。 冷月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 “芜菁?” 芜菁一直守在门外,所以此刻听见冷月的唤声,便立刻应声进了房间。 “主子,您醒了?” “胡加的家人离开了?” “是,已经由影卫护送着离开,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城了。” 说着,芜菁上前给冷月更衣。 冷月面无表情:“是不是没看见岳城?” 听冷月这么一提醒,芜菁才想来,每日她起床的时候岳城也都会起床,然后两人一起当值,但是今天岳城却不见踪影。 不仅如此,夜九宸好像也没在房间内。 所以…… “主子。” “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总感觉我好像遗漏了什么。” 但具体是什么,冷月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就是感觉好像遗漏了什么。 这种一孕傻三年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太不爽了。 “主子别担心,就算您真有什么遗漏了,也还有夜主子和奴婢呢。” 这要是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冷月肯定是要炸。 但是现在听到,却觉得好像也不错。 对,反正有什么事,都有小妖孽呢。 做大佬太累了,时不时也要让手下的小弟有点发挥的空间不是?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禀报。 “夫人!” 芜菁闻声,立刻抬眸朝着冷月请示了一下,冷月见状点点头,芜菁随即起身去到外面,片刻,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冷月不认识这个人,但有点脸熟,知道是夜九宸手下的影卫。 “夫人,主子要属下来接夫人,一同进宫。” 进宫? 冷月眉心动了动,芜菁也有些诧异。 “主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冷月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之前都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 影卫听闻冷月的问话,随即便快速而又清晰的将夜九宸带着他们去救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的时候,还不忘一遍说一边观察冷月的脸色。 果然如夜九宸之前猜测的那般,冷月虽然一直都绷着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浑身上下渗透出来的那种冷意,几乎要让人忍不住哆嗦起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蒙着寒冰一样,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 蒲巴伢那狗东西。 怎么,动了他身边的人,他就要动自己身边的人么? 就说之前怎么觉得遗漏了什么,原来就是这件事! 还好有夜九宸,不然有个什么万一……现阶段看来,蒲巴伢还不敢动冷家人,毕竟有西凉和大周在背后撑腰,可就算是将人转移了,自己就算找上门,蒲巴伢来一个死不认账,自己也没有办法。 现在这样倒好。 一直以来,与其都在各自顾忌,把冷家人夹杂在中间,不如干脆撕破脸皮,把一切都摆到明面上来。 而冷月也一瞬间就明白了夜九宸的意思。 “走吧。” 想到这里,冷月随即起身,迈起脚下的步子,一步一定的就往外走。 芜菁和影卫对视了一眼。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果然这对夫妻心里想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影卫这边接到了冷月,同样的,岳城也已经带人闯进了驿馆。 不是混,而是闯! 驿馆周围虽然有蒲巴伢派的专人看守着,但对方毕竟是西凉的护送队伍,也不能看的太紧,好在这段时间,傅尧并没有带人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在驿馆里吃吃喝喝打打牌。 一时间,蒲巴伢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这些看守驿馆的武士,却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 以至于,晚上他们看守的人数,比原来都减少了一般。 岳城和影卫个个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所以很轻松的就进到了驿馆之内,也很快便找到了傅尧。 当岳城单膝跪地,双手将夜九宸交托给他的那枚兵符,递到傅尧面前的时候,岳城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傅尧的眼底都是带着光的。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而夜九宸此时已经带上冷家人,乘坐着马车,走都城的大路,晃晃悠悠不疾不徐的朝着宫门口行驶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有商贩和百姓醒来开始营业,看见这样一辆马车、一队人突兀的出现在都城内,都忍不住投过去诧异的眼神。 清晨,安宁而又美好。 没有人知道昨晚那一夜,曾经发生了什么。 蒲巴伢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当他看见天色亮起,而他派去的人却都没有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这次,可能失败了。 蒲巴伢愤怒暴戾,胸前剧烈的上下起伏着,黑眸中暴虐着的愤怒像是喷发着的岩浆,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毁灭,都吞噬殆尽。vp 冷月和夜九宸不但杀了蓝直,如今还将冷家人也都劫走了? 然后另外一边,还悄悄的和他的长姐、他的权臣密谋?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颠覆了西凉和大周的局势还不够,难道现在,还要来颠覆自己的羌无? 不可能! 蒲巴伢大口的深呼吸着,努力的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使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他觉得,也是时候,跟冷月和夜九宸,正式的见一面了。 想着,蒲巴伢随即唤来了內侍。 “去胡加家,将冷月和夜九宸带来,就说,本汗要见他们。” 內侍刚好这个时候原本也是要进来有事禀告蒲巴伢的,结果听蒲巴伢这么一说,內侍立刻站在原地不动了。 蒲巴伢见状,眉心不由得一动。 “怎么,本汗的话,你没听到么?” “大汗息怒!” 內侍察觉出蒲巴伢的语气不对,连忙躬身:“是……是这样的,大汗刚刚说的那个冷月和夜九宸,此刻就在宫门外,还带着一家子人,说是……说是……说是……” 內侍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蒲巴伢却已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点。 冷月和夜九宸竟然在宫门口? 还带着一大家子人? 不用想,应是那些奉命转移冷家人的武士,全都失败了,还被冷月和夜九宸将人给劫了去。 只是,让蒲巴伢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冷月和夜九宸居然有胆子来找自己,还带着那么一大家子人。 好! 很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带他们进来!” “是!” 得到了命令,內侍只觉得如蒙大赦一般,连忙快速的离开了大殿。 冷月和夜九宸是在宫门口遇到的。 远远的,冷家人见到冷月,都有些激动。 虽然冷迟和冷宵之前已经见过一次,但是此刻再见到,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梁浅和罗小玉,见到冷月,眼泪竟然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冷老夫人远远的看着冷月已经隆起的小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在转眸看看身旁的梁浅。 “看起来,你是要比月儿先生了呢。” “本来月份上就比冷月要大啊,” 冷老夫人和梁浅说着话,而另外一边,罗小玉看向冷月时,眼底不禁多了几分感激。 尤其是在看见了跟在冷月身后的白鹤时。 罗小玉心中清楚,如果不是冷月,她和白鹤,这一辈子怕是都要错过了。 “谢谢。” 上次没能来得及见到冷月,当面同她说一声谢谢,这次见到了,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罗小玉还是无声的朝着冷月道了声谢。 罗小玉知道,冷月是看得见的。 冷月是看见了,也知道为什么。 顿了顿,冷月转头,朝着身后的白鹤看了一眼:“你女人跟我说谢谢。” 白鹤似乎对“你女人”这三个字有莫名的好感,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扬起眉毛。 很快,冷月和夜九宸汇合。 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彼此的对视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夜九宸朝着冷月浅然一笑,随即转眸看向冷迟和冷老夫人等人:“岳丈、祖母,今日开始,我们就住在这皇宫之中了,如何?” 夜九宸的话让冷家人都是一怔,但是很快,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各自脸上带着笑。 冷迟最先开口:“想我当初在大周,住过最好的也就是镇国将军府,如今这羌无的皇宫,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冯妈妈,你快掐我一下,我真是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进宫呢。” “哎呀,我也是啊。” 冯妈妈和罗小玉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脸上似乎都带着轻松惬意的神情,仿佛他们只是来度假旅游一般。 冷月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 这是一家人对她、对夜九宸的信任,也是一家人愿意与她和夜九宸站在一起,同生共死的态度。 冷月和夜九宸站在一起,两人的手,都不自觉的抚在了冷月隆起的腹部之上。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么这世间,便没有什么可阻挡。 夜九宸定定的望着冷月:“月儿,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干什么?” “会会羌无大汗啊?” “哦。” 那还需要准备?不是想来就来的事? “走吧!” 说着,冷月主动牵着夜九宸的手,朝宫门走去…… 第704章 真要生还是假要生? 刚刚好,宫门的人前去禀报完蒲巴伢,带回来蒲巴伢的口谕。、 “大汗有旨,宣西凉寰王、寰王妃殿下,及其家人觐见。” 蒲巴伢必须这么回应,因为冷月和夜九宸自报家门的时候,报的就是西凉寰王和寰王妃,以及家人,这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蒲巴伢正面刚了。 蒲巴伢如今再想要对他们动手,就得先考虑一下西凉国那边,随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动手。 不只是是对冷月和夜九宸,还有对冷家人。 之前蒲巴伢之所以一直将冷家人扣押着,不让他们和冷月与夜九宸见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有冷月和夜九宸,蒲巴伢随便找一个什么说辞,都可以将这件事完美的遮掩过去,但是一旦见了面,冷月拿她和夜九宸的身份说事,那么蒲巴伢就再没有理由继续扣押着冷家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蒲巴伢在看见了蓝直的尸体之后,便立刻做出了决定。 要快速转移冷家人。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夜九宸和冷月拦下来了。 事情虽然是这么个事情,但这算是冷月、夜九宸与蒲巴伢之间的第一次交手,第一次交手就占据了下风,对蒲巴伢来说,根本不能接受。 最主要的是,他正准备找冷月和夜九宸的时候,他们竟然自己主动找来了。 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了。 大殿之内,蒲巴伢端坐于王座之上,冷冷的看着由内侍领进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身穿墨锦色的长袍,黑发如墨一般高高的束在脑后,剑眉星目,鼻挺唇薄,眉眼之间全是独属于王者的矜贵与冷冽之气,尤其是一双眼眸,好像黑曜石一般,深不见底,又隐隐的闪耀着暗哑迷人的光芒。、 蒲巴伢对于夜九宸的相貌之前是有所听说的,也见过画像,但见到真人,还是不自觉地感觉到心中赞叹。 他还从未见过,一名男子,拥有如此绝美妖孽的面容。 只是,这个男人可怕的,却不是他的长相。 顿了顿,蒲巴伢将目光从夜九宸的身上收回,转而又投向走在他身边的冷月身上。 冷月上次和蒲巴伢见过,但是那个时候的冷月是带着人皮面具的,所以并没有露出本来的样貌。 今日虽然没有带人皮面具,但蒲巴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冷月。 不单单是因为她隆起的腹部,还有那双如古井一般深沉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无波无澜的眼眸。 那双眼眸太有特点,只要看一眼,便能让人记住。 其他的人…… 蒲巴伢只是大致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刚刚好,这个时候,冷月和夜九宸已然带着冷家人走到了大殿中央的位置上。 夜九宸同蒲巴伢四目相对着,可是气势上却没有丝毫的怯弱,反而是勾起唇角,淡然而又闲适的朝着蒲巴伢行了一个属于中原的礼节。、 “西凉寰王夜九宸,参见羌无大汗,愿大汗千秋万代,永世昌盛。” 夜九宸行过礼,冷月和其他人也随即轻轻行了个礼。 梁浅此时看见蒲巴伢,算是情绪最为激动的一个。 当初是她非要救下这个人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当成了这个地步。 如果知道…… 她好像还是会救人啊? 这就尴尬了! 梁浅怒气冲冲的瞪着蒲巴伢,丝毫不顾忌什么君臣礼仪,反正在她心中,她是大周的臣女,也不是羌无的臣女,有什么礼仪不礼仪的。 -蒲巴伢当然也接受到了梁浅的目光。 顿了顿,蒲巴伢开口:“寰王免礼。” “谢大汗!” “梁浅姑娘这是对本汗有气?算起来,冷霄是本汗的义子,那你也算是本汗的儿媳妇,一段时间不见,看着肚子又长了许多,可是要生了?” “呵呵!:” 梁浅不知道蒲巴伢主动跟自己说话是为了什么,但总归套近乎这种事,在她这里不好使。 “多谢大汗,只是这义子和媳妇一说,我和相公和担待不起。 况且,上有父母在世,实在不便认义父,还请大汗为了自己的龙体安康,多做考虑。” “大胆!” 梁浅话落,蒲巴伢还没等开口,一旁的内侍和武士倒是先按捺不住,朝着梁浅大呵一声。 冷霄也是不甘示弱,直接一个闪身挡在了梁浅身前,将其牢牢的护在了身后,冷冽着一双眼,直直的逼视着上前的武士和内侍,倒是生生将那几个人逼退了两步。 蒲巴伢皮笑肉不笑,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示意内侍和侍卫退下。 “本汗之前就说,你这个性子,像极了本汗的固伦公主,其实当初,本汗还想着要将固伦公主也一起许配给冷霄,只是他拒绝了。” “公主身份高贵,草民实在不敢高攀。” 冷霄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梁浅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 哟吼? 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呢?无忧中文网 这个蒲巴伢,居然还想要把别的女人嫁给她的冷霄哥哥? 你想的美! 夜九宸和冷月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蒲巴伢见到他们之后先不询问其他,而是先说冷霄和梁浅的事情,这是想用他们二人,给自己施压。、 夜九宸笑了:“大汗玩笑了,臣和月儿的家人奉西凉和大周国君之命,前来拜访大汗,刚刚才到西凉,怎么大汗同月儿的兄长和嫂嫂是认识的么?” 夜九宸一句话四两拨千斤,顿时就将梁浅和冷霄同蒲巴伢的关系,撇了个一干二净。 蒲巴伢眼眸微眯。 夜九宸这是想不认账了? 呵呵! “寰王殿下不是西凉人么,本汗有位义子,是大周人,和寰王妃的这位兄长,长得可是一模一样呢。” “大汗不是知道么?臣虽然现在为西凉的寰王,但曾经也是大周的九皇子,而臣的寰王妃,正是大周镇国将军冷迟的嫡女冷月。 大汗的义子也是大周人么?居然还和月儿的兄长长得十分相像? 早就听闻这世间想象之人众多,一南一北,但面目却仿若一人,之前只有听说还未曾耳闻过,若是有机会,还请大汗将皇子请出来,让臣和臣的家人,一饱眼福,也好回去向我西凉国君复命!” 夜九宸一番话说完,蒲巴伢的脸色立刻一僵。 回去向西凉国君复命? 这是把西凉国君江听白给搬出来了? 以为自己真的会顾忌着江听白,而什么都不敢做? 还说什么让自己把义子叫出来! 蒲巴伢心底真是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了,甚至于,连冷月当初为什么要带着人皮面具与自己会面,蒲巴伢现在都已经找到原因了。 感情,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算盘呢? 行! “既是如此,那本汗有机会,自然会安排。 只是梁浅姑娘既然不是本汗所认识的那个梁浅,怕是刚刚对本汗的不敬之罪,就不能这么轻易的算了!” 梁浅:“……” 所以这是挖好了坑,准备让自己跳呢? 梁浅刚要发怒,就见站在前面的冷月,突然间冷不防的回头朝自己眨了个眼。 梁浅顿时有点懵逼。 这个时候你朝我眨眼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get不到啊! 梁浅本来看见蒲巴伢就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会子又眼见蒲巴伢给自己挖坑,然后冷月又朝自己眨眼。 梁浅又气又急,顿时,一阵抽痛从腹部传来。 “啊……” 这一疼,梁浅没有防备,直接就哼唧出了声,冷月心里简直赞叹的不得了。 上道啊! 自己就一个眼神,梁浅就明白了? 看样没白和自己混! 而梁浅这么一腹痛,冷家人顿时急了,尤其是冷霄,一边抱着梁浅,一边关切的询问:“浅儿,浅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梁浅是真的疼,死死的攥着冷霄的手。 “冷霄哥哥,我肚子疼。” 肚子疼? 冷霄一脸懵逼,慌乱急切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冷迟也是当过爹的人了,但是对于这种事,他还是很不在行,想当初冷月出生的时候,他还在边关打仗,冷若雪出生……他更是一点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孩子都已经生出来抱到他面前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是急的一头汗。 到最后还是冷老夫人镇定的查看了一下梁浅的情况,随即转头看向冷月和夜九宸:“浅儿怕是要生了。” 夜九宸:“……” 冷月:“???” 不是,我就是让她假装一下,把这个场子混过去,怎么就要生了? 这是真要生还是假要生啊? 梁浅你是不是装的有点太逼真了,连祖母都骗过去了,这一会要是跟你要孩子,你从哪变去? 想着,冷月不禁直勾勾的朝着梁浅望了过去。 梁浅此刻脸色苍白,额头和腮边已经开始出汗,眉心紧锁,五官紧蹙着,看着……还真有点要生了的模样。 夜九宸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转身面向蒲巴伢。 “大汗,臣的嫂嫂,大周英国公家的千金就要临盆了,还请大汗暂且将问罪的事搁置一边,有什么事,我们等孩子生出来之后,再聊如何?” 第705章 别说你认识我 蒲巴伢怎么也没想到,梁浅会在这个时候要生了。 而且看这个架势,也不像是在作假。 毕竟,这里是羌无皇宫,御医众多,就算能够瞒骗过一时,也瞒骗不了御医。 所以,这个孩子还真是来的是个时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要跟她算账的时候来。 呵呵! 想着,蒲巴伢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准!来人,带寰王和寰王妃及其家人下去安顿休息,马上宣太医进宫,并且将后宫中的接生婆婆带来。” “是!:” 蒲巴伢一系列安排倒也算是稳妥,夜九宸拱手朝着蒲巴伢行了礼,便立刻和冷月一起,带着冷家人离开。 生孩子这事在冷家人面前倒不算什么。 先不说有冷老夫人坐镇,冯妈妈和罗小玉可是风月场所之中的老手,她们手下的姑娘,每年没有几个怀了生了的? 几乎都是从她们手下过的。 所以,待到冷霄抱着梁浅一路来到偏殿,将梁浅放置在床榻之上,死死的攥着梁浅的手不肯离开的时候,罗小玉只得上前一步:“大公子,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和冯妈妈,你就放心吧。” 虽然对冯妈妈和罗小玉是放心的,但是冷霄还是不愿意离开。 梁浅躺在床榻之上,痛苦的五官和身体都扭曲了起来。 他知道女子生产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也知道生一次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就等于是在鬼门关里走一圈,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么会管什么血腥不血腥,详不祥的? “小玉姑娘,让我在这里陪浅儿吧。” “真的不行!” “可是羌无的御医……” “羌无的御医信不过,不是还有我么!” 白鹤之前一直跟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后,即便是面见蒲巴伢的时候,也都是站在最末端的位置,没有被注意到。 之前远远的和罗小玉对视了一会,用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交际,但是这会子却是不行了。 梁浅要生产了,自己总该站出来了。 看见白鹤,冷霄自然不能说什么。 罗小玉也朝着白鹤重重点了点头。 “宵儿,随父亲出去,别在这里耽误了,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冷迟就拽着冷霄要出门。 冯妈妈照看完梁浅,又来到冷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也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的。” 冷老夫人是个拿得动拎得清的人,知道自己留下来也不能帮什么忙,反而会添乱,索性就点了点头。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冷月和夜九宸,此刻则是对视了一眼。 夜九宸似乎是有些紧张一般,紧紧的攥着冷月的手。 “月儿,我们……” “走吧。” 相比较来说,冷月倒是表现的尤为淡然,着实让夜九宸微微有些怔楞。 芜菁搀扶着冷月离开,岳城也跟在夜九宸身后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剩下冯妈妈、罗小玉和白鹤一同照顾梁浅。 即便隔着一扇门,但梁浅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声,还是一声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听得冷霄坐立不安,心痛不已, 冷老夫人上前拍了拍冷霄:“好孩子,没事的,做女人,总要经过这一步。你看浅儿现在是这样,再过两个月,月儿也要经历一次呢!” 说着,冷老夫人便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凝视了一眼。 被冷老夫人这么一看,夜九宸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是一紧。 冷月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 都这么看着自己干嘛? “月儿,你……不怕么?” 冷月:“……怕啥?” 夜九宸抿了抿唇,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和现在的场合,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众人也确实无心于其他,只关注于产房内的梁浅。 房间内的梁浅,时不时会大声痛呼,门外的人也都紧张不已。 不多时,羌无的太医和稳婆便到了,进入到房间内一起帮助梁浅生产。 就这样,一直从清晨到正午,梁浅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只是呼喊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要小了许多。 冷月眉心微微一动。 在她们那个社会,生孩子早就已经成了一件没有多少生命危险的事情,自然生不行的话,还可以剖腹产。 可是在这里不行。 在这里,女人还是要经过自己的那一关。 可是这都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孩子能正常生出来,怕是梁浅再折腾下去也没力气了。 果然,不多时,就见罗小玉端着一盆水走出了出来。 冷霄和冷迟见状立刻上前:“怎么样?怎么样?” 罗小玉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先是看了一眼,然后才回答道:“没事,孩子有些大,梁浅姑娘生的要费力气一些,现在看还是母子正常,大公子、老爷,你们就放宽了心吧。” 说完,罗小玉立刻拔腿离去、。 冷月抬眸朝着芜菁使了个眼色,芜菁心领神会,搀扶起冷月。书香 “我去方便一下。” 夜九宸原本想要跟着,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大合适,所以只能叮嘱芜菁。 “看好夫人。” “是!” 待到芜菁搀扶着冷月离开,果然看见罗小玉等在院子外。 “姑娘。” “怎么回事?” “孩子太大,梁浅小姐生起来很是痛苦,现在已经开始没什么力气了。” “用参汤吊着!” “白鹤已经将随身的参给我了,我这就去准备,姑娘,要不你进去看看梁浅小姐?或许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去。” “可是我们主子也快要生了……” “我知道了。” 听闻了罗小玉的话,芜菁不禁想要阻止,却被冷月直接将话拦了过来。 冷月凝重冰冷着一张脸:“你先去煮参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罗小玉朝着冷月行了个礼,立刻便下去准备,冷月转眸朝着梁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芜菁有些担心。 “主子。” “不用担心,没有那么多说法,生个孩子而已,这个时候,他老公不能进去陪她,也不好让祖母担心,只能我去了。”、 而且有些话,必须也得她说。 听冷月这么一说,芜菁只好闭上了嘴。 芜菁搀扶着冷月回到了院子,夜九宸之前看见冷月带着芜菁出去,也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 他虽然也很担心,但却知道,冷月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那就一定有要这么做的理由。 “夜九宸,我跟你说件事。” 难得看见他家小月儿这么正经严肃严肃的一面,夜九宸不禁笑笑:“去吧。”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 “真好。” 跟自家妖孽就是这点好,有什么不需要说那么明白,不浪费口水。 点了点头,芜菁随即搀扶着冷月,朝着产房走去。 冷霄还站在门口,冷月走到冷霄身旁:“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我知道你妻子在里面,你寝食难安,但是你不要忘了,你除了是一个丈夫,还是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这里祖母和父亲都在陪你,陪着梁浅,所以你自己要先稳住,明白么?” 冷月的话好像是一记定心丸一般,让冷霄听罢,内心顿时安稳了不少。 “蒲巴伢那边已经派人送来饭菜了,你不吃,父亲和祖母也不会吃。” 冷霄转眸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圆桌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满了饭菜。 顿了顿,冷霄不禁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嗯,我进去替你陪着她。” “可是你也……” “别废话,大老爷们哪那么多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得了。” 冷霄:“……” 果然,他就知道,他们的冷月,永远正经不过三秒。 只是,被冷月这么一怼,冷霄的心情也顿时放松了不少,仿佛冷月进去,就和他亲自进去陪着梁浅,是一样的。 这边,处理还了冷霄和冷家人,冷月便提起脚下的步子,迈进了产房。 一进到房间内,冷月就觉得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耳边还能听见梁浅的声音,但是已经比之前孱弱了不。 白鹤和太医都在外间,看见冷月走了过来,白鹤先起身。 “怎么样?” “已经开过催产药了,剂量很猛,再开的话,怕是会对梁浅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那就不开了。” “嗯,接下来,只能看梁浅了,只是折腾的时间太久,她已经开始有了力竭的表现……不大好。” “嗯,” 冷月点点头,连那名羌无的太医看都不看,直接大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梁浅是真的被折腾的很惨。 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身体却还是撕裂一般的疼痛着,她想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想要让她和冷霄的孩子看看这个世界,可是那个孩子好像不听她的话。 她好像看一眼冷霄啊。 远远的,梁浅突然觉得好像是冷月的身影在靠近着。 “冷月……” 梁浅忍不住开口,伸出一只手朝着冷月的影子抓了过去,却没想到那个影子竟然是有实质,也有温度的,一把就抓住了梁浅的手,顺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要是敢就这么放弃了,别说你认识我。” 第706章 我就和你一起死 冷月冷冰冰的语气,加上绷着的一张脸,一瞬间让梁浅有些恍惚。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的微笑。 “你好久都没这么跟我说话了,我记得以前,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很讨厌你,我嚣张跋扈,你比我还嚣张跋扈,我喜欢夜陌寒,你也喜欢夜陌寒,我干什么,你也干什么,总觉得你在跟我对着干。” 梁浅自顾自的说着,眼神也随时陷入了一片迷蒙之中。 冷月虽然面无表情,可是抓着梁浅的手,却无比的用力。 梁浅继续说着:“可是后来,就是皇后娘娘举办百花宴那次,我忽然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你好像压根就不看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当时那个气啊。 你不是一直跟我对着干的么,怎么突然就不对着干了?” 冷月有点无语。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梁浅还有点受虐倾向呢? “等你孩子生完了,我继续跟你对着干。” 听冷月这么一说,梁浅立刻就笑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就是你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让我越来越喜欢你,不知不觉的,竟然和你成为了朋友。 世事真奇妙啊,现在我还成为了你的嫂嫂。” 梁浅说着说着,突然皱起眉头,浑身也开始抽搐颤抖起来。 “阵痛开始了,开始了,姑娘,姑娘准备好,开始用力。” 冯妈妈见梁浅开始宫缩阵痛了,连忙和稳婆一起又准备了起来,冷月也亲眼看见了梁浅从面带微笑到面色惨白,再浑身抽搐,大汗淋漓的模样。 冷月的手被梁浅死死的攥着,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开始有青紫的淤痕,甚至于皮肉也已经开始被梁浅掐坏。 芜菁站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 “主子。” 冷月却只是无声的朝着芜菁看了一眼,一张脸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芜菁抿了抿唇,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用力!用力!” 冯妈妈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的朝着梁浅大喊着,可是连冷月都能感觉得到,梁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梁浅!” 冷月见状,也忍不住低低的唤了梁浅一声,而梁浅闻声,却只能给冷月一个无力的笑容。 “冷月,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也不想这样……” 梁浅说着,眼泪便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你告诉冷霄哥哥,是我不好。” “来了来了,参汤来了!” 蓦的,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是罗小玉端着参汤走了进来,来到床榻边,冷月直接伸手接过。 “给我!” 不容置喙的口吻,冰冷的语气,让罗小玉一顿,随即便将参汤递了过去。 冷月端着参汤,舀了一勺,吹了一口放在梁浅嘴边。 “梁浅我告诉你,参汤给你端来了,我知道你很难熬,我知道你没有力气了,可是你想想你爹,英国公那么大年纪了,都这么久没见女儿了,难道你想让他再见就是你的尸体么? 还有你儿子,在你肚子里那么久了,好不容易熬到日子了,马上就能出来见天了,结果就因为你说没力气了,然后就要给他憋回去? 还有冷霄,我跟你说,你这边死了,我立马给他找个媳妇,用各种办法让他圆房,你看孩子生下来他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冷月一着急就容易口不择言,一口不择言就容易气人,如果是平时,梁浅一定气的跳起来跟冷月掐架,可是现在听着冷月说这些话,她只觉得心里发酸。 “冷月,你这张嘴,永远都这么厉害。” 不好使? 冷月这下急了,她凑上前,凑到梁浅的耳畔。 “梁浅,算我求你,再最后用力一次,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我陪你一起死。” 冷月一句话出口,梁浅只觉得眼泪瞬间迷蒙了眼眶。 一股力量,也从心底腾升而起,她定定的看着冷月将参汤喂进了自己的嘴里,憋着气,听着冯妈妈的指挥。 “姑娘,梁浅姑娘,使劲,使劲,憋住气,马上就出来了,马上就出来了。” “嗯——” 梁浅使劲的憋着气,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按照冯妈妈的指示,用着力。 见到这一幕,连冷月都被感染了。 她甚至下意识的开始和梁浅一起用力。 “马上,马上,姑娘,再使把劲,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再使劲,对,对……” 就在冷月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梁浅抓的完全没有知觉了的时候,冷不防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了整个产房,而梁浅随之也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就连抓着冷月的那一点点力气,仿佛都没有了。 冯妈妈激动的叫起来:“生了,生了,姑娘你生了,是个小公子。” 说着,冯妈妈就和稳婆一起将孩子抱出去给白鹤和太医查看,房间里,冷月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坐在梁浅的身边。 梁浅极其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美食 “谢谢!” 她无声的说了一句,冷月绷着一张脸,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哦,不用谢,其实我刚刚那句话还有后半句没说。” 我就和你一起死。 然后在下面,天天折磨你,折磨的你恨不能赶紧回来重新生一次。 当然,这半句冷月没有说出口,就算说出口,梁浅也不会真的在意。 她无声的流着眼泪,而冷月此时已经起身:“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芜菁连忙上前将冷月搀扶了起来。 芜菁悄悄的看着冷月的手,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心疼,但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扶着冷月先离开。 另外一边,白鹤和太医已经给孩子检查完毕,确定身体健康,而且也经过了简单的擦洗,包上了小被子,冯妈妈将孩子抱到了冷月面前。 “姑娘,你看看,这孩子长的多漂亮。” 冷月现在看见孩子已经没有了曾经看见熊孩子时的那种厌烦,大宝、二狗、二丫、栓柱、还有恒儿……那些孩子有的还在,有的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但最起码冷月现在已经开始喜欢孩子了。 看了孩子一会,冷月朝冯妈妈说道:“先让梁浅休息一会,把孩子抱出去给祖母和父亲瞧瞧。” “是!” 冯妈妈应声,连忙抱着孩子就出了产房。 刚刚在外面,冷霄他们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大家都知道孩子已经平安降生了,但却不知道梁浅的情况如何,所以一时间院子内的气氛还是很压抑紧迫。 待到冯妈妈将门一打开,抱着孩子出来了,冷霄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冯妈妈。、 “冯妈妈,浅儿怎么样?” “大公子放心,梁浅姑娘和孩子都平安着,来,快看看吧,这是你的儿子。” 说着,便打算将孩子递到冷霄怀里,然而冷霄却连看都没有看孩子一眼,直接就冲进了产房。 刚刚好,与出来的冷月擦肩而过。 看见冷月的一刹那,冷霄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他似乎是想要道谢,又似乎十分记挂着梁浅的安危,一时间竟然没有开口。 冷月一眼就看出了冷霄的窘迫。 “谢我的话以后再说,先去看看她吧,她为了帮你生这个孩子,差点没了半……” 冷月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冷霄已经跑进了内室。 冷月:“……” 典型的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月才一点都不生气。 “主子?” 芜菁见冷月愣了愣神,连忙唤了一声:“奴婢找白公子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没事。” 冷月正说着,眼前突然覆上一道人影。 不等冷月开口说话或者有所反应,刚刚被梁浅抓伤的那只手,已然被拉了起来。 冷月抬眸,就看见夜九宸凝重着一张脸,紧锁着双眉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弄的?” 外面,冷老夫人和冷迟抱着孩子爱不释手,满脸笑意,而夜九宸却好像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满心满眼,都只有冷月。 “梁浅生孩子太疼了抓的,要不你去跟她算账?” 夜九宸:“……” 一旁的芜菁和岳城都无语了。 他们家夫人这是真能给他们主子找事干啊。 然而夜九宸顿了顿,却平静的回了一句:“我可以找冷霄算账!” 冷月:“……” 算你狠! 这个时候,罗小玉已经将白鹤拉了过来,强迫他给冷月先看看伤口,毕竟刚刚在产房的时候,罗小玉也算是一直在冷月身边看着。 她知道,冷月受了伤,也知道如果没有冷月,或许梁浅那最后一口气,真的提不上来。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白鹤见夜九宸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气势,连忙低下头给冷月治疗起伤口。 而同一时间,已经有人去向蒲巴伢禀报情况了。 “生了?” 蒲巴伢不动声色的询问了一句,来人立刻回答:“是,回大汗的话,刚刚生的,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蒲巴伢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闪动着。 “既然已经生完了,那么该算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正说着,突然,殿内进来了另外一位武士。 “启禀大汗……” 第707章 真是有够深藏不漏 白鹤正在帮冷月清理包扎伤口,夜九宸就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绷着一张冰山脸,好像要将周遭的所有人、所有事物,包括空气都封冻住一般。 白鹤、罗小玉、芜菁和岳城,都秉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冷月面无表情的任由白鹤包扎伤口,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蒲巴伢那边,应该马上就要有动静了。” 听闻了冷月的话,众人这才猛地想起来。 刚刚他们一直都沉浸在梁浅生产这件事情上,一开始是担忧焦急,后来就变成了喜悦,却全然忘记了他们此时身在羌无皇宫。 而且在梁浅生产之前,蒲巴伢还要向梁浅问罪来着。 如今孩子生出来了,他们或许可以说梁浅体弱不便受罚,但蒲巴伢如果想要发难,可不会就此顾忌梁浅是不是刚刚生产完。 而且,蒲巴伢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梁浅,而是冷月和夜九宸。 一想到这里,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只是,却不包括夜九宸。 他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冷月的伤口。 伤口虽然不算大,但是看着却那般触目惊心,那是被人用手指生生掐出来的几个血窟窿,血窟窿周围还都是青紫色的淤痕。 他不舍得伤一下的人,居然因为别人生个孩子就伤成这样?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一件事。 …… 房间内,梁浅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度,此刻正闭着眼睛,浅浅的眠着。 冷霄轻手轻脚的走进产房,产房内依旧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即便冯妈妈、罗小玉还有稳婆已经清理了,但依旧挥散不去。 可是冷霄丝毫不觉得恶心,甚至心疼。 因为这些鲜血,都是梁浅流的,梁浅为了他和孩子,流出来的。 他虽然没有进来,虽然不知道梁浅在产房内曾经生死一线过,但却也能想象得到,梁浅付出了多少。 此刻,看着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的梁浅,冷霄只觉得心底一阵阵酸痛。 是心疼,也是愧疚,更是感激。 冷霄慢慢的蹲了下来,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梁浅的脸颊、。 她的脸上还有着细密的汗珠,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但是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却还是那样贴在额头和脸颊上,冷霄想要将那些发丝都拂开,想要清清楚楚的看清楚梁浅的面容,但是又不太敢。 她太累,太辛苦了,好不容易休息了,万一自己把她弄醒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冷霄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然而即便如此,睡的并不深的梁浅,还是清楚的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果然就看见了冷霄那张熟悉而又英俊的面容。 “冷霄哥哥!” 梁浅笑了,中期不大足的喊了一声。 见到梁浅醒了,冷霄立刻有些慌乱:“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梁浅摇摇头:“我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有睡着。” 冷霄伸出双手抓住梁浅的手,用力的握在掌心之中。 “浅儿,你辛苦了,谢谢你。” “怎么会辛苦呢?你看见孩子了么?” “还没有,我急着来看看你,孩子在祖母和父亲那里呢。” “抱过来看看吧。” 梁浅想到自己生出来孩子之后,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冷霄一起看看。 冷霄闻声,立刻应了:“好。” 说着,冷霄就起身想要去外面叫冯妈妈将孩子抱来给自己,刚刚好,这个时候冷老夫人带着抱着孩子的冯妈妈走了进来。 白鹤此时已经帮冷月包扎完毕了,几个人见冷霄出来了,冷老夫人和冷迟也进来了,便立刻收敛起了心中的担忧和脸上的情绪。 “来来来,宵儿,刚刚光急着去看浅儿,都没来得及看孩子吧,快看看,这是你儿子。” 冷老夫人一脸笑容的说着,便示意冯妈妈将孩子抱给冷霄,冷霄此刻也开始正视,自己原来已经有了个孩子。 他看着冯妈妈抱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一时间心底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那个小小的,长得看起来难看至极的孩子,不知为何,在他眼中却无比的好看可爱,他那么小,那么脆弱,甚至连碰都不忍心让人碰一下。 可这,是他的儿子。 “大公子,你抱抱他?” 冯妈妈见冷霄怔楞在原地,不由得笑着唤了一声,冷霄闻言立刻僵硬着身体,学着冯妈妈的姿势,接过孩子。 冯妈妈将襁褓放在冷霄怀中的时候,冷霄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看似没有什么重量的孩子,此刻抱在自己的怀中,有多么的重。 这就是他的孩子。 梁浅,和他的孩子。 冷霄忍不住动了动喉结,随即抱着孩子转身进了里间。西西 而此时梁浅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能够挣扎着起身一些,看着冷霄将孩子抱了过来,也是一脸急切。 当冷霄将孩子抱到梁浅面前的时候,梁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冷霄有些心疼,冲着还在睡着的小宝贝训斥道:“臭小子,为了生你,你娘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以后你长大了,要好好的孝敬你娘,知道么?” 冷霄这么一说,梁浅立刻破涕为笑。 “他这么小,你骂他做什么?” 冷霄不乐意了:“娘子,这孩子刚生出来你就向着他?” 冷老夫人等人看见这幅画面,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冷老夫人叮嘱了梁浅几句,随即就叫众人先离开,给时间给他们一家三口。 而且大家折腾了这么久,也都累了。 所以冷老夫人等人很快便被宫人们带着去吃了晚饭,便下去休息了。 至于冷月担心的,一直到众人安寝,都没有发生。 房间里,冷月坐在窗前,盯着看夜穹之上那一轮明月,眸光清冷,面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岳城在门外,附在夜九宸的耳边禀报了什么,夜九宸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岳城下去,自己则是进了房间,来到了冷月身边。 不由自主的,夜九宸还是看向了冷月手上的伤口。 他慢慢蹲了下来,牵起冷月包着纱布的手,似是嗔怪一般的,朝着冷月没好气的说道:“下次,不许再把自己弄伤。” “夜九宸,你不喜欢孩子么?” 蓦的,冷月开口,朝着夜九宸询问了一个完全不搭的问题。 夜九宸一愣:“嗯?” 冷月收回看月亮的目光,转头看向夜九宸:“梁浅的孩,你没看。” 冷月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夜九宸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笑着起身,揉了揉冷月的发顶,顺势将脸颊贴在冷月已经隆起的腹部上。 “别听你娘瞎说,爹虽然不喜欢孩子,但爹喜欢你娘,爱屋及乌,你是娘为爹孕育出来的,爹自然会很爱你,很喜欢你。” 夜九宸柔声细语的朝冷月的肚子说着话,听起来真的像是在同她肚子里的孩子悄悄话一般。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了夜九宸的话,冷月的肚子突然间就动了一下。 那一动,仿佛是在告诉夜九宸,他知道,他听到了。 夜九宸一愣,转而就笑了起来。 冷月:“……” 还没出生就这么好忽悠? 一点大佬的样子都没有。 夜九宸直立起身体,拉着冷月走向床榻。 “是你吧。” 解决完了一件事,冷月又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时候蒲巴伢怎么可能这么老实这么好心的让大家乖乖睡觉? 所以冷月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 她家小妖孽已经提前将这件事想到了,也解决了。 虽然冷月没有明说,但是夜九宸还是明白了冷月的意思。 夜九宸轻轻点了点头:“嗯,在让人回去接你进宫的时候,我让岳城带人去给傅尧送了信,所以在我们进宫后不久,傅尧他们也进宫了。” 傅尧? 当初江听白派他们来,冷月是知道的,只是这么久以来,傅尧他们都待在驿馆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怎么今天突然就进宫了? 冷月疑惑着看着夜九宸,而夜九宸此时已经将冷月搀扶到了床榻边缘,强迫她坐下。 “月儿,我们都想错了。” “想错什么了?” “当初我们以为,江听白派这么一队人进入羌无,不过是为了他自己打开新的暗网。” “难道不是么?” “是,也不是,那日我见过傅尧之后,傅尧将能够调动驻守在羌无和西凉边境军队的兵符交给我了。” 这一点,倒是着实出乎了冷月的意料。 就江听白那么狗的人,居然舍得将兵符拿出来? 夜九宸笑了笑:“只能说,江听白是个聪明人,也知道选择和我们做朋友,比选择和我们做敌人,要明智得多。 所以月儿,之前你和蒲巴伢说的那些话,也算是事实。 西凉,确实站在我们身后。” 冷月凝眸看着夜九宸,突然发现自家的小妖孽,可真的有够深藏不漏的啊。 居然背着自己,已经偷偷和傅尧联系上了。 第708章 都别拦着我,我要换爹! 想到自家的小妖孽居然有事情瞒着自己,冷月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不过以前这种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过啊,所以突然有了这是为啥呢? 不行不行! 身为大佬坚决不能有这种不好的习惯! 得想办法转移注意力才行。 这么想着,冷月立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转移了话题:“早上我离开的时候,胡加和胡加的妻子已经离开了,福伯一家人也已经安排好了。” 冷月冷不防的话题转变,让夜九宸有些措手不及的一愣,但是转瞬间就笑了起来。 冷月说什么,他都喜欢听。 “嗯,辛苦你了。” 冷月:“???” 我辛苦啥,这些不都是你做的么? “我们接着刚才的说,我联系了傅尧,然后让他带人进宫了。” “你让他给蒲巴伢施压?” “是呀,既然已经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傅尧他们就不算是底牌了,蒲巴伢一直以来也在提防着傅尧他们,他们没有办法行事,如今刚好。” 冷月点了点头,但是看着夜九宸的一脸笑意,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然后刚刚那种自家妖孽有事情瞒着自己的不爽感,就再次在心底腾升了起来。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夜九宸!” 夜九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听,又连名带姓的叫了,每次这么叫,都要被质问。 “嗯,我在,想问什么?” 冷月:“……” 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我有事要问你?看来是真的了。 内心叹了口气,面色上还维持着大佬风范的冷月淡淡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来吧,主动招了吧。” 夜九宸听着冷月这略微有些中二沙雕的台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只是觉得莫名的喜欢,看着冷月的眼神,也比之前更加柔和。 顿了顿,夜九宸颇为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月儿,我不止跟江听白合作了。”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冷月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还有狗东西夜陌寒?” 夜九宸点了点头。 冷月心里有点复杂。 他们和夜陌寒的关系,说起来真的是一言难尽,亲者痛仇者快,相逢何必曾相识……了。 从最初的完全对立,到中间短暂的结盟统一战线,再对立,再结盟,再对立,再结盟。 虽然冷月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也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但是像夜陌寒这种人设一直跳转的人物,简直就这个世界的惊天大漏洞。 但是仔细想想,夜陌寒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正算起来还有点可怜。 想要的一直追寻着,得到的时候却又不那么想要了,真正爱的人不在身边,不爱的人却又被迫不能放下。 要说无可奈何,冷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夜陌寒。 可是生而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随心所欲,不无可奈何呢? 她只是冷月,又不是菩萨,也不是圣母,所以不会去同情谁,也不会去可怜谁。 她只会在当下的情形,去用最正确的态度去对待当下的这个人。 夜陌寒是他们的盟友时,她会摒弃前嫌。 夜陌寒是他们的敌人时——不用想,狗东西直接弄死。 夜九宸说完一句话之后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冷月的反应,他当然知道冷月和夜陌寒之前的那些纠葛,而他本身也在那些纠葛之中。、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大势所趋面前,他只会采取正确的抉择。 什么是正确的抉择? 能够护得住冷月的抉择,就是正确的。 其他免谈。 但是他心里这么想,却有些担心冷月会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 毕竟,他家小月儿的脾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说完之后见冷月一直不说话,夜九宸不禁有些慌。 睥睨天下傲立于世的夜九宸居然会慌? 说出去有人信? “月儿……” 夜九宸试探带朝冷月开口,冷月闻声立刻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夜九宸一眼。 “就这事?” 夜九宸:“???” 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不满意? “确定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冷月的表情太过严肃认真,认真的让夜九宸都有种自己好像还有事瞒着她的错觉。 努力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夜九宸很郑重其事信誓旦旦的回答道:“没有了……吧。” 冷月不想说话了。 “行吧,那睡了。” 进入这羌无皇宫开始,他们,就有另外一场腥风血雨要面对了。 见冷月说干就干,说睡觉就二话不说往床榻上一倒的气势,夜九宸不禁放松的笑了出来,擎着满是柔和的眉眼,也脱掉了外衫和鞋子,解下床幔,躺到了冷月的身边。 冷月如今因为肚子太大,翻身多有不便,所以已经很少会平躺着睡了,都是侧着身子睡,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被夜九宸紧紧的抱在怀里,肌肤相亲了。 但饶是如此,她身上散发弥漫出的那种独有的冷凝的香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是一记安神的药香,让夜九宸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伸出一只手臂,从冷月的脖颈下探了过去,往回勾了勾。 冷月虽然没有拒绝,但也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别碰到我肚子。” 夜九宸:“……” 好心塞! 儿子还没出生就开始跟我争夺月儿的宠爱了,怎么办? 现在不要儿子了来不来得及? 还没出生在冷月肚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心灵感应听到了夜九宸心生的儿子:都别拦着我,我要换爹! …… 这一晚,冷月和冷家人睡的都很安稳,自然就有人睡不安稳。 冷月和夜九宸进到宫中并且将冷家人也一起带进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嘉木长公主的耳朵里。 嘉木长公主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但是明显的,眼眸深沉似冰。 洪尧在一旁已经气的快要冒烟了。, 在他看来,冷月和夜九宸前脚刚和他们商量完密谋的事情,后脚就暴露身份去找蒲巴伢,还大大方方的带着家人一起住进了宫里的行为,就是对嘉木长公主明晃晃的背叛。 他不管华章和鲁那那两只老狐狸怎么想,他绝对无法忍受。 “公主!” 越想,洪尧越不能释怀,最终终是按捺不住,屈膝跪在嘉木长公主的面前,用羌无最郑重的礼节,朝嘉木长公主祈求道:“求公主应允,让属下深夜进宫。” 嘉木长公主此时虽然没有入睡,但却没像每次一样,手中都会做些什么。 一般,她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时候,才会一边做事情,比如煮煮茶,修修花枝之类的,但若是像现在这般神情凝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那就代表着她暂时还没有头绪,在思考。 洪尧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更加不能看着嘉木长公主如此为难。 而嘉木长公主听闻了洪尧的话,这才微微转了转眸,朝着洪尧看了过去。 “进宫?” 顿了顿:“进宫做什么?去杀了冷月和夜九宸么?” 洪尧一脸视死如归:“属下一定斩杀了那两个贼人,绝对不给公主留下任何的麻烦和祸患。” 嘉木长公主摇了摇头:“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有所防备,让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杀掉,就算你能进的去,杀了人,你还能安然出来么?” “为什么不能,属下以前……” “以前?” 不等洪尧一句话说完,嘉木长公主便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随即慢慢从矮凳上站起身。 洪尧见状,连忙起身去搀扶。 “以前,是他故意让你进出自由,那些你杀的人做的事,都是对他有利而无害的,他又不用自己的人动手,何乐而不为? 可是如今,你要是做了,就等于将他陷入到了最被动的境地,你觉得,他会再放任你?” 嘉木长公主的话让洪尧彻底愣了。 她说什么? 从前嘉木长公主也曾经交给过他一些任务,进宫刺杀、偷盗、或者是审问之类的,每一次都能来去自如,安然无恙。 但是洪尧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切竟然都是蒲巴伢默许的? 他不明白的,不光只有这一点。 “可是,他不是一直想要冷月和夜九宸的性命么?” “谁跟你说的,他想要的,是冷月和夜九宸的性命?” 被嘉木长公主这样色厉内荏的质问,洪尧只能怔怔的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不是么? 嘉木长公主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朝着已经浓重的夜空望了一眼。 他,从来都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冷月和夜九宸这两个人!” “要这两个人做什么?” “做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做的事!” 嘉木长公主说着,语气突然加重了一些,甚至于,洪尧还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兴奋而又憧憬的光芒。、 她一字一顿,字字珠玑,句句铿锵:“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王!” 第709章 只给一个人 洪尧从未见过这样的嘉木长公主、。 他跟在嘉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冷漠的、端庄的、深藏不漏的、难以捉摸的……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嘉木长公主,却唯独没有见过眼前这般的她。 此刻,她宛若卸下了公主的光环和枷锁,眼底含着光,脸上再没有了从前的端庄与深沉,变得笑意盈盈,充满温柔和阳光,就好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莫名的带着吸引力。 洪尧看的都痴了。 可是心底,却一阵阵的发酸发胀。 因为嘉木长公主这样的神情,是给一个人。 她周围有那么多的男人在身边围绕着,倾慕着,追随着,如自己一般,可是她却视而不见。对她来说,他们只是棋子,只是工具,除了拿来利用,再没有其他的情感、 可是对那个人,她却愿意…… 洪尧垂下了眼眸,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将心底澎湃的情绪努力的压制了下去。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幸运,不是么? 他可以一直陪在嘉木长公主的身边,而其他人,包括那个人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洪尧眼底的翻涌和嫉妒,终是散落了下去,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嘉木长公主,低低的询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听闻了洪尧的话,嘉木长公主这才冷静下来,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情绪,恢复到了往日里那个冷漠端庄、深沉阴险的嘉木长公主。 “等!” …… 夜深,夜浅,天色澄亮。 蒲巴伢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毛病,就是无法安然入睡。 从前蓝直在的时候,会稍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稍稍,他没有办法进入深度的睡眠,因为他觉得人一旦睡死了,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你没有意识,任何人、任何一点细微的事物,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你的命。 所以,他不让自己陷入沉睡,只是轻轻的浅眠,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但是自从蓝直死了之后,这几天他就完全没有办法入睡了。 躺在床榻之上,蒲巴伢瞪大了一双眼睛,瞳孔一动不动,但是脑子里却在翻天覆地。 夜九宸和冷月将了他一军。 他现在该如何做? 西凉的护送队伍拿着江听白的亲笔信进宫,他没有办法再用任何利用动夜九宸和冷月了。 他们能够明目张胆的住在自己的宫中,但是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呢? 和嘉木、华章、鲁那接触,意图显而易见。 可是却留在宫中? 不! 不行!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想着,蒲巴伢猛地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已经渐亮的天色,随即朝宫外唤了一声。 “来人!” 有宫人和武士立刻应声而入,因为一夜未眠而略显暴躁苍老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也让人心生骇然。 “准备一下,派人去偏殿守着,待到冷月和夜九宸一起床,就把他们请到本汗的主殿来!” “是!” 宫人小心翼翼的应下:“大汗,今日还……” “不用了,让朝臣都回去!” “是!” 宫人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又询问蒲巴伢是否起床,得到了蒲巴伢的回答之后,立刻安排人伺候蒲巴伢洗漱更衣。 而此刻在偏殿内,冷月和夜九宸睡的正熟。 芜菁和岳城也已然早早起来,守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门口等待吩咐。 至于其他的冷家人,虽然昨天经历了梁浅产子的喜悦,但是每一个人心中都清楚,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可不管是冷老夫人、冷迟、还是冯妈妈、罗小玉、冷霄、梁浅、包括白鹤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从前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冷月和夜九宸挡在冷家人的面前,拼死护住一家人,而如今,是他们一家人要站在一起,共同面对的时候了。 他们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热血澎湃。 这是一家人! 偏殿外,蒲巴伢派来的人很快就抵达了,梁浅和孩子还在睡着,冷霄担心便轻手轻脚的起床想要亲自去看看,梁浅和孩子的早膳弄的怎么样了。 梁浅昨日为了他和孩子受了太多的辛苦了,他希望能够亲自为她和孩子做点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刚要走出偏殿,就看见外面站了整整齐齐一排的宫人和武士。 冷霄眉心一皱。要读读 蒲巴伢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来监视他们么? 许是察觉到了冷霄的脸色有些异样,为首的宫人连忙陪着笑上前:“见过大公子,请问寰王和王妃可起了? 来找冷月和夜九宸的? 来者不善! 冷霄淡淡的扫了宫人一眼:“你们这么早来这么多人,是何意?难道这就是羌无大汗的待客之道?” “大公子请息怒!” 因为昨日夜九宸已经当众否认了冷霄是羌无大汗义子的身份,所以如今在宫内,人们都称呼他为大公子。 “回大公子的话,大汗体恤寰王和王妃殿下以及寰王和王妃的家人,所以一早便命令我等在此等候服侍,并且命令膳房准备了早膳,想要邀请寰王和王妃一道,但又怕打扰到寰王和王妃休息,所以命令我们只在这里等。” 这么一大早就邀请去吃早饭? 冷霄冷笑一声:“一大早,就鸿门宴么?” 宫人脸色有些难看:“大公子说笑了,你们是西凉来的贵客,大汗自然不会怠慢,要事事尽心。” 冷霄没有再同宫人说太多,毕竟他只是个奴才,是个来传话的,说再多也是无用。 略微犹豫了一下,冷霄随即转身回了偏殿的院子。 芜菁和岳城刚刚就看见了冷霄在殿外同人说着什么,见他去而复返脸色还十分不好,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迎上前。 “大公子,怎么了?” “月儿和夜兄可起来了?” 芜菁摇了摇头:“还没,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属下去叫主子么?” 冷霄抿了抿唇:“嗯,我去吧。” 这件事,一定得让冷月和夜九宸知道,多睡一会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倒是早点看到蒲巴伢,早点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才行。 说罢,冷霄立刻提步,很快便走到了夜九宸和冷月所住的房间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见眼前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轻轻拉开。 夜九宸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冷霄先是一愣,随即同夜九宸相互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彼此示意了一下,夜九宸心中了然,冷霄这个时候来敲门,一定是有要事,随即回头朝着躺在床榻上依旧睡着的冷月看了一眼,才转回头朝冷霄轻轻点了点头,提步走出房间,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他现在心疼冷月,但是却有无可奈何。 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护着冷月,让她能够多过一刻安宁,便多得一分安宁。 走到院子中央,芜菁和岳城先是朝夜九宸行了个礼,夜九宸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朝着院子外面望了一眼,看见外面整整齐齐的正站着一排人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微微敛了敛神色:“怎么了?” “我刚刚出去询问过,说是蒲巴伢派他们来的,等到你们一起床,便要邀请你们去同蒲巴伢一同用早膳。” 冷霄说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你怎么看?” 夜九宸闻言,黑眸一个深沉,随即嘴角轻轻一勾:“什么怎么看?既然是大汗邀请,自然要去了。” 冷霄眉心微微一皱,正要说什么,却见夜九宸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冷霄抿了抿唇,没有再说,却是朝着冷月房间还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 夜九宸明白冷霄的意思。 “月儿还有身孕,身子沉重,颇为辛苦,自然是要多休息一下了,相信大汗如此关照我们夫妻,定然会理解,不会因为一个孕妇的贪睡而怪罪的。” 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故意用的很大声,为的就是要让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听着。 而那些宫人和武士们一听,心中顿时有些妈卖批。 所以,这是故意要拖时间了? 呵呵! 虽然西凉是强国,以现在的羌无根本无法抗衡抵御,但一个西凉的寰王和寰王妃就如此嚣张,是不是也未免太不把羌无看在眼里了? 居然还拿怀孕说事! 哪个女子不怀孕? 只是,蒲巴伢事先已经吩咐了不让他们去打扰,要在门外等,所以他们即便想到了听到了,也只能干站在门外瞪眼,什么也不敢做。 为首的宫人略微想了想,随即叫来了自己身边低一级的宫人,悄悄吩咐道:“去,禀报大汗。” “是!” 应了一声,领了命令的宫人立刻悄然退去。 而宫人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刻意瞒着夜九宸,所以夜九宸自然看在了眼里。 他依旧浅笑着,坐在院内的桌子旁,任由芜菁和岳城服侍着自己洗漱。 其实他刚刚起来的时候,冷月并没有完全睡熟。 所以他刚刚那番话,既是说给外面的宫人听的,也是说给冷月听的。 冷月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躺在床榻上的冷月,很是悠闲的翻了个身,眼睛依旧闭着,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第710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蒲巴伢收到禀报的时候,并不惊讶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夜九宸和冷月这种人,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势必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同自己说到正题。 甚至于,因为自己之前想要胁迫的行为,或多或少会对自己的提议有所抵触。 所以,他们如果不这么做,蒲巴伢反倒觉得意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清晨到晌午。 冷月房间的门一直关着,也不知道是起床了还是在一直睡着,夜九宸就坐在院子里,身旁跟着岳城。 一开始还是一个人坐着看风景,后来冷迟起来了,夜九宸就同冷迟一起下棋。 再后来,冷老夫人带着冯妈妈、罗小玉一起去看梁浅和孩子,冷霄照顾着,白鹤也照顾着,给人仿佛一整个院子的人都忙忙碌碌的,确实没闲着。 但是站在门外的宫人和武士们一个个就没那么好过了。 好在他们平日里当值的时候也是要这样站着守着,所以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忍受不了。 可是他们能忍受,但是蒲巴伢那边还等着呢! 即便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大汗说无碍,等便是,可是他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蒲巴伢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最清楚不过了。 多疑猜忌,喜怒无常,谁知道一个不高兴,会不会就直接将他们的头直接砍了。 就这么能睡么? 还怀着孕呢,都不起来吃饭么? 当然要起来吃饭! 冷月其实睡的并没有这么久,虽然起的稍稍晚些,但不至于睡到晌午。 芜菁早就绕过前面按照夜九宸的命令,端着吃的东西在窗户外面等着。 冷月醒过来之后也没说什么,也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就直接去打开了窗户。 看见冷月的那一刹那,芜菁都愣了。 那么淡定,眼中一点惊讶疑问都没有的朝着她使眼色,让她进来,简直就像是和夜九宸提前商量好的。 芜菁翻窗而入,服侍冷月在里面洗漱更衣外加吃饭,门关着,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 芜菁想了想又想,还是忍不住小声朝冷月问:“主子,你和夜主子商量好的?” 冷月低头吃东西:“没,” 芜菁:“???” “他早上出去的时候我知道。” 所以,夜九宸那番话,就等于是在给她暗示,多睡一会,不用着急出去。 而且,这么久了,夜九宸也一直没有进来叫她,就证明她“睡”的还不够久。 那就多“睡”会呗。 芜菁撇了撇嘴。 自己的这俩主子,一个比一个聪明,俩个人还十分有默契,一般人真是对付不了。 不对! 应该说,从开始到现在,芜菁还没见过有谁能在冷月和夜九宸的手中吃到过便宜。 不是被怼就是在被怼的路上。 真是爽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冷月的饭也吃完了,芜菁原本想要收,冷月却阻止了。 “放着吧。” 抬头看了看天:“现在什么时辰了?” 芜菁回答:“主子,已经午时了。” 午时了? 冷月暗自琢磨了一下,嗯,从早晚等到午饭,可以了。 想着,冷月随即起身招呼芜菁:“走。” 芜菁一愣:“主子要出去了?” “不行?” 芜菁:“……” 那不是不行,是主子您好像忘了件事。 “那奴婢先从窗子出去,去外面等您。” “不用,跟我一起走。” 说完,也不管芜菁脸上是怎样一副精彩纷呈的表情,直接提起脚下的步子,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 正午的太阳最过毒辣,羌无还地处偏高,这个时候一众等在外面的宫人和武士,也渐渐开始有了疲累的神色。 就在他们翘首以盼,殷切希望的时候,夜九宸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垂眸,十分干脆利落的落下一子。 冷迟:“哎?你?” “岳丈大人棋艺高超,小婿输了。” 冷迟:“……” 我棋艺高超个屁! 我就是个臭棋篓子,但你不要欺负我棋艺差以为我看不懂,明明这一子落在另外一个地方你就赢了,你偏偏落在这里给我赢? 哄孩子呢? 冷迟一脸的不高兴,抬起头刚要怒斥夜九宸,却见他已然站起身,朝着冷月房间的方向看了过去。 “吱呀”一声,冷月房间的门在尚为安静的院子内突兀的响起,分外清晰。 一时间,院内院外的人,全都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冷月一袭白衣,腹部隆起体态却丝毫不笨重,若是从后面看,仿佛还是一个少女一般纤细娇柔,面色也依旧清冷寡淡,并没有什么母性的光辉在她身上显露半分。 看见冷月的一刹那,夜九宸的眉眼立刻化为一片温柔。 他提步径直朝冷月走了过去。 坐在石凳上的冷迟:“……” 怪不得着急输,原来是冷月醒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她这个时候醒的,你屋里放眼睛了? 吐槽归吐槽,看见冷月出来,夜九宸朝冷月走了过去,冷迟心底顿时有些担忧,转眸朝着外面站着的那群人看了一眼。 只见之前还一脸哀愁的宫人和太监们,此刻看见冷月,宛若看见了天神下凡、仙女降临一般,一个个都满脸感激双眼放光的。 姑奶奶诶,您可算是睡醒了。 夜九宸朝冷月笑了笑,“睡的好么?” “不好可以再睡会么?” 芜菁:“……” 岳城:“……” 冷迟:“……” 宫人和太监们:“……” 姑奶奶啊,您是睡神下凡啊,咋还睡? 咋的,想一觉不醒啊。 夜九宸依旧只是笑:“只要小月儿想,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夜九宸已经信手拈来毫无违和感的骚话,按理说过了这么久冷月应该早就免疫了,但是不知道为啥,从夜九宸那副要命性感的嗓子里说出来,就是让冷月心尖发颤。, “那还是不睡了。” 门外的宫人武士们:“我可谢谢您了。” 夜九宸点了点头:“那走吧。” “嗯。” 说着,夜九宸朝冷月伸出了手,冷月也没矫情害羞啥的,直接将手放了上去,任由夜九宸牵着,往外走。 冷迟担忧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为了让老人家安心,夜九宸只得朝冷迟点头示意,给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梁浅的房间内,虽然看起来都像是在照顾梁浅和孩子。 但实则冷霄和白鹤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动静。 此刻看见冷月和夜九宸要去见蒲巴伢了,冷霄顿时眉心一皱,提步就想要跟出去。 却不想被白鹤一把抓住。 冷霄:“白兄?” “他们可以。” 冷霄抿了抿唇。 “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或许,还会给他们添麻烦,如果需要你,他们不会客气的。” 听白鹤这么一说,冷霄想了想也确实有道理,只好作罢,但却依旧担忧不已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的背影,看着他们二人带着芜菁和岳城,慢慢走出院子,走到那群宫人和武士们面前。 “大汗久等了,我们这便出发吧。” 宫人和武士们此刻早就被磨得没了脾气,听夜九宸这么一说,立刻安排轿子和辇车,抬着两人一路小跑着就往主殿而去。 而普板呀此时已经处理完了政事,向宫人询问了时辰,心中便猜测,冷月和夜九宸估计也要到了。 果然,不多时就有宫人来报,说他们二人已经到了。 蒲巴伢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既然来了,就吃饭吧。” 说罢,起身便朝着内侍的餐阁走去。 冷月和夜九宸也是被直接带到了餐阁,两人神色坦荡而又自然,不羁而又清冷,想携着走进餐阁,看见坐在里面的蒲巴伢,随即先行了个礼。 “西凉寰王夜九宸,见过大汗!” “冷月,见过大汗!” “寰王寰王妃辛苦了,免礼,正好来了,同本汗一起用膳吧。” “是!” 夜九宸牵着冷月来到蒲巴伢对面的位置上,先安排冷月坐好,自己才落座。 蒲巴伢无懈可击的朗声一笑:“传闻寰王寰王妃感情甚笃,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夜九宸但笑不语。 冷月:“大汗连西凉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事情都能听说?” 蒲巴伢:“……” 如果不是之前在酒楼的时候,早就领教过冷月这张嘴,怕是蒲巴伢此时听了这句话,简直要惊了。 顿了顿:“几日不见寰王妃,倒是依然快人快语。” 冷月绷着一张大佬脸:“大汗!” “嗯?” “大汗既然说我快人快语,那我就不能辜负大汗的期望和夸奖、 您看,您日理万机,我们夫妻其实也挺忙的,所以大汗找我们夫妻二人来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就别浪费时间绕弯子了,咱们直接一点,做人坦诚一点,不香么?” 冷月生性就讨厌这种弯弯绕绕、波诡云谲、尔虞我诈什么的。 来都来了,你就有话说有屁放不行么? 磨磨唧唧! 蒲巴伢盯着冷月看了一会,又是一笑:“好!本汗也向来是爽快之人!” 冷月:不,你不是! “既然如此,那本汗就有话直说了。” 冷月: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711章 大汗别乱说 说着,蒲巴伢朝身旁看了一眼,立刻有宫人上前为夜九宸和蒲巴伢斟酒。 “月余前,本汗收到消息,说羌无境内进入一些他国之人,经过调查,刚好正巧,是寰王和王妃的家人。 本汗早就听说过寰王和王妃,一直有心结交,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寰王和寰王的家人到达羌无,本汗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所以,本汗将寰王和王妃的家人留了下来。” 蒲巴伢自顾自的说着,冷月和夜九宸也始终保持着之前的神态,丝毫没有松动,也不插言,就那么安静的听着。 “后来,本汗知道你们一定来羌无了,但是却始终迟迟不肯现身,也算是使了一些招数和计策,可是二位却还是没有现身。 没有现身,但是却故意留下一些足迹,让本汗去寻找。 甚至于,还故意让本汗知道,你们在私下里和本汗的长姐、以及朝臣接触。 甚至于,还杀了本汗派去西凉的两个武士,和本汗身边最器重的武士蓝直。” 蒲巴伢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眼中泛着深沉,面色也是。 “所以本汗想,二位到底是因为本汗对你们家人的所做作为,所以想要撺掇本汗的长姐和朝臣真的谋反呢?还是想要借此告诉本汗,然后给本汗释放一个信号?” 夜九宸听到这里,不由得勾唇意味深长一笑:“什么信号?” “你们可以谋反,但也可以帮助本汗,铲除本汗的心腹大患!” “呵呵!” 蒲巴伢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咬的十分重,甚至于字字之间,仿佛还带着一种威压和试探。 但是夜九宸听完,却宛若是抑制不住一般的,笑了出来。 冷月冷着脸:“大汗说话呢,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夜九宸:“夫人教训的是,是为夫失礼了,还请大汗见谅。” 蒲巴伢眉心微微皱了皱。 这两个人,到了现在还是这副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寰王和王妃既然已经来了,而且本汗也已经等待了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表现本汗的诚意了不是么?所以二位,大可以相信本汗,同本汗实话实说。” 冷月:“大汗想听什么实话?你说的那些,我们没做过。” 蒲巴伢:“……” 看着冷月板着脸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冤枉了他们。 但是蒲巴伢心中太清楚不过了。 “哈哈!” 想到这里,蒲巴伢随即朗声一笑。 “所以二位,是想要撺掇本汗的朝臣和长姐,谋反了?” “不是,我们没有,大汗您别乱说。” 冷月依旧将否认三连贯彻的死死的。 夜九宸接过话:“大汗,谋反这种事,我们两个异国之人,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做到,大汗是不是忧虑太多了?” “无力做到?二位也太谦虚了,如果真的无力做到,那么大周和西凉,又是如何易主换位的呢?” “这个,就要问大汗和西凉的国君了。” 夜九宸说的那叫一个问心无愧,自然无比,蒲巴伢一时间竟然是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冷月和夜九宸的意图,而他们的到来,和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恰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他们来了之后,却依旧是这种态度,却有些让蒲巴伢有些琢磨不透了。 蒲巴伢冷下脸:“本汗不喜欢打迷。” “我们夫妻二人脑子不够,也不喜欢。” “啪——” 似乎是被夜九宸和冷月这种插科打诨、死不认账的态度所惹恼了,夜九宸一句话说完,蒲巴伢突然一拍桌子,脸色一冷。 而他这一拍桌子,原本守在外面的一众武士,像是接到了命令和信号一般,立刻鱼贯而入,将冷月和夜九宸围在了中间,手中的弯刀和兵刃,也齐齐的朝二人对准。 “本汗一直以礼相待,甚至于宽恕你们的无礼和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是寰王和王妃似乎好像并不领情,既然如此,就凭你们二人的所作所为,本汗就可以直接杀了你们,然后再向西凉国君和大周国君禀报,你们二人出了意外。你们以为,那一百多个西凉护送军,加上一个傅尧,真的能够保得了你们? 本汗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的悄无声息,而又让西凉和大周的国君,挑不出一丝错处!”、 蒲巴伢阴恻恻的说着,脸上的表情阴鸷而又危险,眼底投射出的暗光,凶神而又充满杀气,看起来,真的像是会随时将冷月和夜九宸弄死一样。 冷月心里就妈卖批了,但是脸上还是岿然不动。 你狂人你狂,明月照大江! 身为大佬,怂是不可能怂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怂的! 而夜九宸见到这幅架势,却是一副哀怨而又委屈的模样,甚至还捂着胸口,煞有其事的重重叹息一声:“大汗诚意相邀,我们二人前来赴约,却不想大汗却相邀我们夫人二人的性命。夭夭文学网 果然,这一顿,真的是鸿门宴。” “所以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再耍花样,不管你们的真正目的和意图到底是什么,本汗觉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同本汗合作,成为本汗的人,本汗保证,大业已成的那一日,便是你们二人,得偿所愿之日。” 说到这里,蒲巴伢不禁放缓了一些态度。 “本汗知道寰王和王妃不是什么爱慕虚荣贪恋权贵之人,也知道家人对于你们夫妻二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所以本汗不会用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来说服你们二人。 但是你们二人想要的自由,本汗却可以允诺。” 蒲巴伢说完,夜九宸不禁朝着冷月看了一眼,顺势牵起冷月的手:“大汗果然是最懂我们夫妻的人。” 冷月点点头。 蒲巴伢眼底划过一抹冷冷的笑意。 夜九宸转过头,看向蒲巴伢:“可是我们夫妻,却不是最懂大汗之人,也不是能够帮助大汗之人。” 夜九宸这么一说,蒲巴伢眼底刚刚的笑意,瞬间冰冷起来。 “大汗想要这天下,可是羌无却没有这个能力吞并西凉和大周,所以大汗想要利用我和月儿同西凉以及大周国君之间的纠葛,助您达成目的。 可是大汗怕是要失望了。” 蒲巴伢浑身上下开始弥漫起怒气和冷意。 他已经如此表现诚意了,甚至也威逼利诱了,没想到冷月和夜九宸竟然是如此油盐不进之人! “所以,说到底,你们是不肯站在本汗这边了?” “没有办法站呢!” 夜九宸说的那叫一个扼腕叹息。 蒲巴伢眼眸一眯:“对本汗来说,留在这世上之人,只能是本汗的人。既然二人已经如此明确态度,要成为本汗的敌人,想来本汗,就算是再不舍,也没有办法留下二人了。 可怜了,昨日,王妃的家人好像才刚刚生产了一个麟子。 本来,本汗是十分喜欢梁浅和冷霄的,原本的义子之位,也是真的想要给冷霄,甚至于,本汗想要将本汗最喜欢的固伦公主许配给冷霄做侧妃,可惜啊……” 蒲巴伢说着,已然站起身。 “既然如此,那么寰王和王妃,就吃了这顿饭,好好上路吧。” 阴鸷而又幽冷的说完一句,蒲巴伢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而偏偏,此时背后又响起了夜九宸那声充满了哀怨和扼腕的叹息声。 “恐怕还是不行呢?” 蒲巴伢眉心一动,还没等弄明白夜九宸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突然觉得脑袋一重,身子也随即眩晕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蒲巴伢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紧接着,就见原本还手持兵刃将冷月和夜九宸围在中心的一众武士,一个个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宛若喝醉了一般。 甚至于,连手中的兵刃都开始握不住,纷纷掉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蒲巴伢脸色黑的宛若黑云压顶的天空,让人透不过气。 心中却忍不住对冷月和夜九宸感到惊讶。 他们居然对自己和自己的人下毒? 在什么时候? 用什么方式? 如此悄无声息,而且是对这么多人同时下毒。 难道,这就是他们二人,一直以来的手段? 大周和西凉,也是因此才换位的? 蒲巴伢心中想着,但是面色上,却维持着波澜不惊。 到底是一代君王,遇事冷静自持,还是做得到的。 夜九宸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起身,看着已经倒了一地的,明明意识清醒,却如一摊软泥一般,没有了丝毫行动能力的武士和宫人,颇为叹息的摇了摇头,随即提步,走到了蒲巴伢的面前。 蒲巴伢因为手撑着桌子,所以才能稳住身体不倒下。 但是夜九宸此刻却朝他走了过来。 即便他是羌无的大汗,即便他身上带着帝王之气,即便他冷静沉稳,却也忍不住心脏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你要对本汗动手么?” 蒲巴伢冷冷的说着,既是试探,也是在确认。 而夜九宸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走到蒲巴伢面前,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 第712章 我还得谢谢你是呗? 夜九宸虽然脸上带着笑,眉眼深沉的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但是他身上自带着冷意,就好像是沉积在雪山深处的冰雪一般,让人即便是靠近,都会觉得冷意盎然,浑身冰冷。 蒲巴伢阴沉着一张脸,擎着一双阴鸷的眉眼,戒备而又愤怒的逼视着已经靠近到自己身边,抓住自己手臂的夜九宸。 蒲巴伢本能的想要甩开,但是奈何身子根本完全使用力气。 他完全没有想到,夜九宸居然会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胆敢在羌无的皇宫之中,对自己下毒。 先不说他是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下的毒。 他不要命了? 即便能够杀了自己,他和冷月和冷家那一大家子人,难道就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 怎么可能? 看着蒲巴伢脸上既愤怒阴冷,又戒备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夜九宸绝美面容之上的妖冶笑容,不禁愈发的浓烈放肆。 “大汗在紧张什么呢?” “夜九宸,你……” “本王只是想要扶大汗坐下而已,大汗息怒。” 说着,夜九宸果然将蒲巴伢整个人都搀扶着,坐回到了桌子旁。 蒲巴伢瞪着眼睛看着夜九宸,似乎是想要看穿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夜九宸从头到尾都只是笑着,根本让人无从分辨。 再看冷月。 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动过,不但没有动过,甚至连表情变化都没有、。 不仅如此,还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 吃…… 满屋子的地上躺满了武士和宫人,羌无的大汗此刻就坐在她的对面,怒目而视,她是怎么吃进去的? 蒲巴伢怔楞的瞬间,感觉到夜九宸的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手指也渐渐向喉咙处靠近着,仿佛随时随地,只要他手指轻轻一动,就能够随时拗断他蒲巴伢的脖子。 蒲巴伢从来未畏惧过死亡。 对他来说,死亡的畏惧是留给弱者的,他是强者,是受老天爷眷顾,是上苍选中的,他不会轻易的死,更加也无需要惧怕死亡。 但是此刻,面对冷月和夜九宸,他竟然无法控制的,在心底腾升起了一丝恐惧。 这恐惧让他整个人都暴怒不已。 如果可以,如果他现在可以动弹,他一定要将夜九宸和冷月碎尸万段,用刀子亲手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快的割下来,看着他们血流成河,挣扎求死,痛苦不已。 可是他不能! 不但不能,反而是他的命,现在就攥在夜九宸和冷月的手中。 “夜九宸,你就算杀了我,你觉得,你就能够活着走出羌无么?” 蒲巴伢冷冷的说着,闻言,夜九宸立刻露出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 “大汗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可能想要杀掉大汗,做出这么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的事情?” 蒲巴伢:“……” “可是大汗对我们夫妻二人有误会,想要杀我们夫妻二人,我们夫妻二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乖乖将命交出来,不是么?” 说着,夜九宸向下倾了倾身子,将脸靠近蒲巴伢的脸侧。 蒲巴伢虽然看不见夜九宸此刻的表情,但是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夜九宸身上那骨子阴鸷而又危险的气息。 “你想怎么样?” “情势所迫,只有这样才能同大汗好好说说话。” 说着,夜九宸抬头,朝着站在冷月身后的岳城和芜菁看了一眼。 接收到夜九宸的目光示意,芜菁和岳城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将随身隐藏的兵刃抽出,随即将那些躺在地面之上的,虽然失去了行动力,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但是却意识清醒的宫人和武士们,一一杀掉。 手起刀落,一刀一个。 芜菁和岳城两个人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浓烈的血腥味。 让人作呕。 蒲巴伢的眼睛都瞪大了。 胆大包天、肆无忌惮这样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二人了,从古至今,蒲巴伢从未听到过,有什么人胆敢在一国君主的宫殿、当着一国君主的面,如此的杀戮。 蒲巴伢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人的性命,一个一个被结果,却无能为力。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屈辱和挫败。 而这些屈辱和挫败,全都是冷月和夜九宸给他的,他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待到将所有人都杀掉,芜菁和岳城将各自的兵刃整理干净,重新隐藏回了身上,回到了冷月的身上。 而刚刚的杀戮和血腥,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冷月分毫,她依旧顾自的低头吃着,喝着。 嗯,这羌无皇宫之中的膳食,果然和西凉和大周不一样,而且还有几分和她的胃口。 甚至于,空气中那些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都没有让她感觉到有什么不适。918 蒲巴伢用力闭了闭眼睛。 夜九宸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再次在耳畔幽然炸裂:“请大汗见谅,毕竟,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了,怕是会有损大汗的名声,所以本王在没有同大汗商量的情况下,便将这些人都处决了,希望大汗能够体谅本王的一片苦心。” “呵!” 夜九宸的话让蒲巴伢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本汗好了?本汗还要感谢你不是?” “不客气!” 蒲巴伢一句话落下,已经吃饱喝足了的冷月蓦的抬头,毫无违和感的接了一句。 蒲巴伢:“……” 我他妈是真的要谢谢你么? 还不客气? 能正常点么? 夜九宸也笑了笑,直立起身体,双手不轻不重的在蒲巴伢的肩膀上按了按,这才提步走回到冷月的身边,眉眼间尽是柔和的在冷月的身边再次坐了下来。 “吃饱了么?” “嗯,” 蒲巴伢再次:“……” 他真是被气笑了。 身为一国君王,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该见过的,不该见过的,早就已经见过了。 但是像冷月和夜九宸这样的,蒲巴伢觉得,自己往上往下数八辈子,估计都遇不到。 他们看起来是肆无忌惮,但实则心思还深沉不已,让人无法琢磨,这样的人,简直可怕。 怪不得,他们有那个本事,可以颠覆大周和西凉的局势,让帝王之位易主。 蒲巴伢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听闻了蒲巴伢的话,夜九宸和冷月这才转过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夜九宸顿了顿:“想和大汗,好好谈谈。” “这就是你们要好好谈谈的表现?” “不然呢?我们夫妻二人受邀前来,原本就是要和大汗好好谈谈的,可是大汗却要我夫妻二人的性命,我们只能出此下策,除了自保,当然也是为了,能同大汗之间,不受打扰的谈一谈。”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之前本汗同你们谈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夫妻二人好好的? “你想谈什么?” “谈谈,怎么帮大汗谋反!” 蒲巴伢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要不就是气的已经出现幻听了。 谋反就谋反,什么叫帮他谋反? “知道大汗一定不太理解,所以,还请大汗稍安勿躁,听本王慢慢解释清楚。” 冷月这个时候就有点百无聊赖了,但是自家小妖孽在做事情,自己又不好掉链子,只能拄着下巴,坐在一旁,叭叭的听着。 而,做一个没有生命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背景板,也挺好。 夜九宸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语气轻缓,却声音低沉的款款说道:“想必大汗一直知道,您的长姐嘉木长公主,这么多年来,虽然表面上一直忠心耿耿,但实则内心却不然。 还有华章华大人,鲁那鲁将军,这两个一个握着文权,一个握着兵权,分着半壁把握着羌无朝政的重臣,虽然一直能够相互制衡着,但实则也是危险至极,就宛若休眠火山一般,只要地底稍有动荡,随时随地,就可能爆发。” 对于羌无的局势,夜九宸能够了解的透彻,蒲巴伢倒没有什么意外。 “所以呢?” “所以,如果一个一个收拾,怕是并不能将其斩草除根,甚至于,可能会造成相反的效果。 而若是一举歼灭的话,却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蒲巴伢此刻也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听着夜九宸的分析。 确实,夜九宸说的不错。 这么多年来,他也很想将这些人全都从自己的江山之中彻底根除,可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时机。 如果冒然动了他们几人,那么整个羌无,也会受到牵连式的动荡。 天下局势动荡,若是羌无在这个时候也动荡,岂不是给其他国机会? 所以,这么多年,蒲巴伢一直按兵不动,却悄悄的让他们相互制衡。 但是夜九宸现在这么说…… “难道,寰王觉得,你联合他们一起谋反,就能够将你之前所说的问题,全都解决了么? 是,若是他们可以共同谋反,确实可以给本汗提供一个合理的借口和理由,让本汗将他们一举歼灭。 但是本汗若是想要这么做,怕是也不用等到寰王了。” 第713章 你再说一遍 “呵呵!” 蒲巴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夜九宸不由得轻声一笑。 只是那笑声听起来低沉暗哑,又仿佛带着一丝丝沁凉,让人听起来就浑身不舒服。 “大汗说的有道理,本王也这么认为,只不过,大汗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和机会,还需要一个能够在铲除他们的同时,对整个羌无的局势,造不成任何影响的。” 蒲巴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夜九宸又继续开口:“所以,如果本王能够,让大汗心想事成呢?” 夜九宸一句话说完,蒲巴伢一双眼睛突然瞪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因为愤怒震惊、也不是因为恐惧不可置信。 他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夜九宸,望着冷月,望着夜九宸脸上若有似无却又胸有成竹的笑容,也望着冷月脸上岿然不动的清冷和寡淡。 心跳,噗通噗通,加快了起来。 如果本王,能够让大汗心想事成呢? …… 冷月和夜九宸从蒲巴伢这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湛蓝色的天空此时已经被落日染成了一片铅灰色,浅淡的云彩还挂在苍穹之上,原本是不应该让人感觉到压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呼吸不顺。 两个人被轿辇送回了偏殿,岳城和芜菁跟在轿辇旁,每个人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宫内的人,也不知道这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被杀掉的宫人和武士,好像一下子就失踪了一般,就那么突然的就消失了,即便有人怀疑,但是却没有人敢真的开口询问。 回到偏殿的时候,冷迟和冷霄他们都等在院子里,焦急而又担忧。 见到冷月和夜九宸安然无恙的回来,冷迟和冷霄等人虽然松了口气,落下了心脏,但还是忍不住疑惑。 毕竟,他们去了不是一时半刻,而是整整一下午。 这一下午,他们和蒲巴伢都聊了什么? 冷霄迎了上去。 “怎么样?蒲巴伢有没有为难你们?》”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冷霄,看的冷霄有点发毛。 “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为难的了我?” 冷霄:“……”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冷月不为难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还想为难冷月?确实有点难。 夜九宸站在冷月身旁,轻声笑了笑:“冷兄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为难月儿。” 冷迟此时也走了过来,先是仔仔细细、不甚放心的将冷月和夜九宸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里到外都观察打量了一番,确认两人确实没事,这才凛着一张脸朝两人问道:“蒲巴伢都和你们说什么了?” “岳丈放心,没说什么,只是达成了一些共识而已。” “什么?” 冷迟原本还是放心的,但是听夜九宸这么一说,顿时眼睛一瞪,眉毛一样,大喊一声。 然而他这么一喊,冷月却不乐意了。 “老头,你把你孙子吵醒了。” 果然,冷月话一落,梁浅的房间内,便传出来一阵惊天动地中气十足的婴儿啼哭声。 冷迟:“……” 我觉得孙子不是被我喊醒的,是被你方醒的! 饶是如此,冷迟还是回头担心的望了一眼,确认只是孩子醒了在哭,冷老夫人他们并没有受到惊动,这才转过头,没好气的瞪着冷月和夜九宸,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难道想和那个蒲巴伢合作?你们明知道他之前是怎么对宵儿,对我们的,居然还要跟那样的人合作!” 因为之前蒲巴伢对冷家人所做的一切,让冷迟对蒲巴伢这个人、甚至对整个羌无都视若仇敌。 虽然如今情势所迫,冷家人住进了羌无的皇宫,住到了蒲巴伢的身边。 但是在冷迟心中,他们这么做,是要保护家人,是要同蒲巴伢斗智斗勇的。 而不是来跟他结盟的!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冷月和夜九宸,居然要为虎作伥,和蒲巴伢那样的人结盟,为他做事? 冷迟性子刚正不阿,即便如今已经不是当初赫赫的大周镇国将军,但也绝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不只是冷迟,就连冷霄,都有些无法接受冷月和夜九宸的做法。 听见这句话,他足足皱着眉头在原地怔楞了半晌,盯着冷月和夜九宸也看了半晌。豆豆盒 但见冷迟已经发了火,冷霄只好上前打圆场:“父亲,父亲息怒,月儿和夜兄想来有自己的计划,他们怎么可能和蒲巴伢那样的人结盟,他们一定是……” “没有!” 冷霄正在帮冷月和夜九宸解释着,突然见冷月面色一冷,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冷霄的话。 冷迟原本听了冷霄的话,怒气已经有所缓和,但见冷月突然这么冷冷的说了一句,心底的怒气立刻再次腾升了起来。 “你说什么?” 冷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甚至于,原本如古井一般深沉而又无波的眼眸,此刻也宛若蒙上了一层寒霜一般,冷意蔓延。 “我说,没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些,我和夜九宸刚刚表达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没错,我们和蒲巴伢结盟了,我们要为他做事!” “你……” 冷月和冷迟吵过无数次架,每一次,冷迟都被冷月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捶胸顿足的,但是却没有一次,是真的生气。 因为从前冷月和冷迟吵架,都只不过是父女两个的拌嘴,虽然冷月很多事情的做法,冷迟都不赞同,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女儿,只是有自己的主见,行事和正常人不大一样而已,但是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决定,都不违背道义,也绝对站在对的那一方。 然而这一次,冷月居然想要和蒲巴伢那样的阴险小人站在同一条船上,还如此信誓旦旦,如此不知错。 冷迟一张脸,瞬间黑的宛若锅底灰一般,眼底也随即翻腾起了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 “你再说一遍!” 冷迟浑身上下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已经不再上战场领兵打仗,但是身上那股子凛然的血腥之气,却依旧浓烈骇人。 饶是冷霄和夜九宸站在一旁,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冷迟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也难怪。 如果不是冷迟,冷霄之前也不会被逼着去到西凉,冷家人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这么久以来,冷迟带着冷家人,一直站在冷月的身后,支持她的所有决定,一家人为了冷月,甚至可以放弃在大周的所有。 他们一直在支持着、跟随着冷月,即便风餐露宿,即便要面临危险,甚至不知道哪一天,性命都会丢掉,但是却从来没有过怨言。 这次,虽然是夜九宸动的手,将他们迷晕了送到了羌无,但却也是因为冷月。 冷月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结果到了羌无,就被蒲巴伢软禁了,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一家人见面之后,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好好的沟通一下。 可即便不说,夜九宸也知道,冷迟作为一家之主,其实对家人有很多愧疚吧。 尤其是,他身为父亲,可是却没有办法护住家人,护住冷月,反而要让冷月来护着一家人。 所以,他内心的压力,内心的那种压抑和深沉,夜九宸是可以理解的。 和蒲巴伢合作,冷迟会生气,夜九宸想到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偏偏,冷月这个性子,也不是会解释的人,而且有些事情,现在为了保护冷家人,是不能够解释的。 见到冷迟和冷月之间的气氛此刻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夜九宸立刻上前想要劝说。 “岳丈大人,月儿不是那个意思……” “父亲,父亲你先别生气。” 然而不管冷霄和夜九宸说什么,冷迟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只是擎着一双深沉而又愤怒不已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冷月。 冷月也绷着一张大佬脸,内心的小人虽然一直无奈的叹息,但是她却只能忍着。 “你们两个闭嘴!” 蓦的,冷月低低的呵斥了一声,让夜九宸冷霄劝说的话语,全都生生的顿住。 冷月上前一步。 “我再说一次,再说十次,再说一百次都是一样的,是,我就是要和蒲巴伢合作,你……” “啪——” 冷月正说着,冷迟突然间扬起手,朝着冷月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因为太过突然,一旁的夜九宸和冷霄根本来不及反应阻止。 “父亲!” “岳丈!” 冷霄和夜九宸异口同声,夜九宸随即挡在冷月身前。 可是他看着面前那个暴怒不已、却已然苍老的男人,终是无法再说什么。 因为这个人,这个动手打了冷月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冷月的父亲,是除了他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冷月的男人。 “岳丈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再责怪月儿!” 说完一句,夜九宸立刻转眸查看冷月的情况。 冷月的脸此刻正偏向一侧,原本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此刻真赫然清晰的,印着五个指印。 第714章 断绝关系 冷迟是真的生气了,这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冷月脸上那五个泛红的指引,此刻已然红肿着高高隆起,看起来极为的触目惊心。 岳城和芜菁站在一旁看着都不敢呼吸了。 夜九宸眼底翻滚着汹涌滔天的骇浪,可是这个打了冷月的人,是冷月的父亲,是冷迟,他又不能够做什么。 他心疼,他暴躁。 冷霄站在一旁看着都心疼了,作为冷迟,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是心疼归心疼,但是他却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把这一巴掌,打在冷月的脸上。 他瞪着一双眼睛,眼底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浑身甚至都开始颤抖了,但是他却死死的攥着拳头,忍耐着,压抑着。 “父亲,父亲你先消消气,孩儿陪您回去。” 冷霄在一旁劝说着,说完一句又看向夜九宸:“夜兄,你先带月儿回去,等父亲消气了再说。” “不用了!:” 听见冷霄这句话,冷月突然转过头,冷冷的看了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清冷寡淡,双眼依旧无波无澜,却充满了寒凉,她先是定定的望了夜九宸一眼,随即淡淡的朝着冷霄和冷迟扫了一眼。 “不需要消气,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劝你们,如果还想要被我护着,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不要发表任何意见,也不要做一些什么无谓的事情。 这一巴掌,你是我爹,打我我认了,但是没有下次。” 冷冷的说完一句,冷月瞬间提步要离开。 冷迟原本就已经暴怒不已,听见冷月的这句话,更加无法克制了。 饶是冷霄,原本还在想着,冷月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冷迟这一巴掌打的也太过鲁莽了,但是在听闻了冷月这句话之后,内心的天平也已然开始动摇了。 他皱着双眉,不可思议的望向冷月:“月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冷月似乎是懒得解释。 冷迟看着冷月的背影,却突然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非常好,这就是我冷迟教出来的女儿,以前不管你如何骄纵任性,肆意妄为,为父都觉得,你心底最起码是善良的,不会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 你生性冷漠,甚至无良,根本就不知道何为善何为恶,如此善恶不分之人,根本不配做我冷迟的女儿。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要你护着了。 你执意留在这里,执意想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管不了你,今天,我就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做什么,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冷迟暴怒着,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一番话,然而冷月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不但没有回头,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未曾停留过分毫。 冷迟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刚好她也已经进入了房间,关上了门。 冷霄就站在冷迟的身后,看着冷迟的愤怒不已,看着冷月的冷漠决绝,此刻心中也有些开始愤怒起来。 纵使冷迟打了冷月是不对,但是冷迟毕竟是长辈,父如天,冷月身为子女,怎么可以如此? 但冷迟的这番话,也着实说的有些过了。 “父亲……” “不用劝我!” 说着,冷迟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冷霄看了看冷月房间已经关上的门,再看看拂袖而去的冷迟的背影,不由得顿了顿,转眸看向了还站在原地,背对着自己的夜九宸。 “夜兄,到底怎么回事?” 冷霄上前一步,朝夜九宸询问着。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最起码,以他对夜九宸和冷月的了解,他们就绝对不会是冷迟口中说的那种,助纣为虐、黑白不分的人,而且冷月和夜九宸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也知道何为该做,何为不该做,这么久以来,他们二人每做的一件事,都是为了护住冷家人。 所以,冷霄在想,是不是这一次冷月和夜九宸其实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或者说是像以前一样,在酝酿着什么大计划,而无法同他们说清楚。 不然,难道真的要让冷迟和冷月断绝父女关系? 冷月虽然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但是她心底对于冷迟的尊敬和爱护,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然而,夜九宸的回答,却好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毫不留情的压倒在了骆驼的身上。 夜九宸挺了挺脊背,顿了顿,慢慢转过身。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而又深沉,不带丝毫笑意,眼底也是,宛若深海一般,翻滚着骇浪,周身上下都弥漫着冷冽和寒凉。 菲薄的唇轻轻张启,一字一顿,却字字铿锵,字字珠玑。 “月儿之于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不管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她,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即便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夜九宸话落,冷霄突然一愣。 “夜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但刚刚打月儿的时候,他还是月儿的父亲,所以我不会追究,但是刚刚,冷将军已经说了,他和月儿从现在开始,已然断绝了父女关系,既然如此,那么从现在开始,各位也就不需要受我和月儿的庇护了。 各位最好谨言慎行,不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和月儿,也只好扼腕叹息了。” 说完,夜九宸朝着冷霄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示意,随即也想要提步离开。 冷霄哪里肯接受,上前一把抓住夜九宸。 “你疯了? 我不相信,我不想信你和月儿会如此,你们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有不得已的苦衷对不对? 我们是一家人,这一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有什么不能说明白的? 好,你们不能说,但是只要你们说你们有苦衷,我们就算是死,都会追随着你们一起。 为何要这样?”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已然如此。” “狗屁的事实,夜九宸,你难道真的要看着月儿走一条错误的路?” “只要是她想要做的,我就会陪着,对我来说,这世间所有的对错,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她。 她说对,那便是对,她说错,那便是错。” 说完,夜九宸冷冷的看了冷霄抓着自己的手一眼。 “还有事么?” 冷霄不敢置信的摇着头,在夜九宸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手上的力道,终是缓缓的送了下来。 见冷霄松开了手,夜九宸随即收回目光,带着岳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偌大的院子,突然之间就只剩下冷霄一个人,一阵风吹过,吹起他的衣摆和发丝,随风轻舞。 孩子的哭声此刻已经停止了。 夜九宸回到房间的时候,冷月正坐在椅子上,芜菁心疼的在用冷水浸湿的帕子,轻轻的擦拭她脸上的伤。 夜九宸眉心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快步走到冷月跟前,一脸的心疼。 “月儿……” 冷月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周身那股子冰冷和寒凉,此刻已经完全退去了。 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淡漠的,没有什么生命力的布娃娃。 直到听见夜九宸的声音,冷月才微微缓过些心神。 定定的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我没事。” 夜九宸伸手想要去触碰冷月脸上的伤,但却又像是怕弄疼她一般,不敢去触碰。 冷月没什么情绪的说着:“老头这回是真的让我气疯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有些事情,该让我来做。” “也不能每次都让你来背锅,虽然我爱甩锅,但是有的锅,是不能甩的。” 夜九宸闻言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 “他们是我的家人,没有什么可辛苦的,倒是你辛苦了。” “呵!” 夜九宸苦笑了一声。 “真正辛苦的,应该是岳丈他们的吧。” “辛苦一些,也比死了好。” 冷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刚刚抱上重孙子,冷迟也是刚抱上孙子,还有冷霄和梁浅,刚刚做父母,没有道理,要跟他们一起冒这个险。 冷月说完,垂眸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了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 冷霄还站在院子里,身影极其的可怜落寞。 顿了顿,冷月收回目光,转身。 夜九宸:“如果这样,他们还是不走呢?” 冷月:“那就把他们该走!” …… 冷迟打了冷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冷老夫人和梁浅的耳朵里。 梁浅经历过生产之后,整个人已经变得稳重了许多。 她完全没有办法相信从冷霄嘴里说出的那些。 “不可能!” 她在生产的时候,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是冷月来到了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说如果她敢放弃,就要和她一起死。 冷月从来都没有变过,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冷霄苦笑了一声:“我也觉得不可能,我甚至去问夜九宸,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惜……” 第715章 冷月要赶我们走? 冷霄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极其的低落。 冷老夫人一脸的凝重,冯妈妈和罗小玉站在一旁全都感觉到震惊、感觉到不可思议,只有梁浅,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珠子,一脸笃定加坚定。 “说什么都没用,我就是不信!” “浅儿……” “不信也没用!” 冷霄又想说什么,蓦的,房间里响起一个充满威严的低沉声音,众人循声过去一看,就看见黑着一张脸的冷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站在了门口。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梁浅抱着孩子,见到冷迟出现似乎是还想要说话,但是却被冷霄一把拉住。 冷霄朝着梁浅摇了摇头,梁浅想了想,只好低头继续抱着孩子。 冷迟走到冷老夫人面前:“母亲!” “没有跟月儿好好说说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冷迟是真的生了气,不管谁说什么,都完全不能够听进去。、 冷老夫人也是知道冷迟脾气的,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可是再如何,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啊,月儿已经大了,还嫁了人,如今怀着身孕,你这样……” “母亲,她已经和我们断绝关系了。” 冷老夫人被冷迟这一句话怼的,顿时说不出什么来,只得继续重重叹息。 冷迟顿了顿,“宵儿!” “父亲。” “带大家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出宫!” 冷迟一句话说的极其笃定,根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而且十分的突然,让几个人听了,都忍不住瞪大了一双眼睛。 冷老夫人皱起了眉心,冷霄脸色也有些难看。 “父亲,这个时候出宫,怕是……” “怎么,你们怕跟着我,护不住你们?你们是不是觉得,只有她冷月才能护得住你们?从前她冷月也是我护着的,我护了十几年! 如今她翅膀硬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既然她执迷不悟,甚至不惜和我断绝关系也要助纣为虐,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冷家就和她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父亲……”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说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你没听到么?” 冷霄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一脸为难。 虽然这一次,他是站在冷迟这边的,但是却也不觉得冷迟这样的决定是对的。 冷老夫人也是不赞同的。 “将军,这次的事或许是月儿做的不对,可是我们就这样离开,是不是不大妥当?” 冷迟死死的皱着眉头,眉心的沟壑仿佛能将蚊子直接夹死一般,他看着冷老夫人等人,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胸口的起伏不由得越来越大。 “你们都不走是不是?你们都想留下来是不是? 行,你们不走,我走!” 冷迟愤愤的呵了一声,直接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开。 冷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跳了。 她太知道自己的儿子的脾气了,也太知道自己孙女的脾气了,今天这件事,怕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了。 可是她一时间又想不大明白。 冷月那么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替蒲巴伢做事? 蒲巴伢是怎么对冷家人,是怎么对冷霄的,冷月不是很清楚么? 她怎么会…… 但冷迟和冷霄是亲自确认的,事情没有误会,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现如今,冷老夫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宵儿,去看看你父亲,先把人劝住再说其他。” “是!” 得到了冷老夫人的吩咐,冷霄立刻应下,转身朝着梁浅点了点头示意,就连忙去追冷迟了。 而这边,冷霄前脚去追冷迟,后脚芜菁就回到冷月身边,将刚刚在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禀报给了冷月和夜九宸。 芜菁有些担忧:“主子,老爷那边确实是要走,但是现在看来,老夫人和大公子他们都不会离开,而且梁浅姑娘那边……” 夜九宸和冷月听到芜菁的禀报并没有一丁点的意外,他们想到了。 即便是今日闹的这么僵,冷家人心底也是站在冷月这边的,包括嚷嚷着要走,要和冷月断绝关系的冷迟。 夜九宸眼底充满了心疼,伸手揽了揽冷月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 冷月虽然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是却和往日截然不同。 顿了顿,冷月定定开口:“芜菁!” …… 冷老夫人还在梁浅的房间里,几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低沉。 这么久以来,她们一家人都在守望相助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谁,都从来没有生出过一丝一毫的嫌隙。 她们一家人无形之中就在被一股凝聚力所凝聚着,从未有过丝毫分散的意思。 可是众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家,要离散。 而且冷月和冷迟的态度都是那么坚决。 如果是别人,只要冷月一出手,就会解决,但如今,事情却发生在了冷月的身上。 冷老夫人想起来就忍不住一阵叹息,冯妈妈和罗小玉也是,至于梁浅,却是打心底里相信冷月,不管别人说什么,甚至是不管冷月说什么。 即便冷月亲口在她面前这么说这么做,她心底里也是相信冷月的。 因为她认识的冷月,就是这样一个人! “笃笃笃!” 房间内的气氛低沉而又压抑,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便分为的清晰。 众人闻声不禁敛了敛心神,循声看去,这才看见是芜菁走了进来。 众人虽然没有看见冷月,但是此刻见到芜菁,却如见到冷月一般。 冷老夫人眼睛一亮,“芜菁,快过来。” “老夫人!” 芜菁心中叹息着,面色上却只能做出一副不冷不热,却又不失礼貌的样子。 这幅样子,虽然让人一时间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是却无形之中有着一种冷漠的疏离感。 冷老夫人自然察觉到了,眉心不由自主的轻轻一皱。 梁浅、冯妈妈和罗小玉却没有看出来异样,他们只是此刻看见芜菁,都像是看见了冷月本人一般,心里有了底。 “芜菁,你一直跟在月儿身边,事情从头到尾你都知道,你老实跟我说,月儿到底怎么回事?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冷老夫人不失威严的朝芜菁质问着,冯妈妈和罗小玉则是一脸殷切期盼的望着芜菁。 梁浅是个忍不住的:“芜菁,你告诉冷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她那边。:” 芜菁:“……”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没法说啊。 深吸了一口气,芜菁板着一张脸,微垂着头,甚至都不去与屋子里这几个女人对视。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来,就是奉了主子的命令。 主子说,让老夫人和几位不要多想了,事情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而且她说,她也不在意你们怎么想。 主子派奴婢过来,是想要跟老夫人和几位说一声,主子说,她从现在开始就不是冷家人了,所以各位的安危,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这里,各位也不能住下去了,让各位收拾一下,马上……离开。” 为了不让冷老夫人等人看出端倪,芜菁只能强迫自己将话字正腔圆,不输气势的说完。 只是她一句话说完,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罗小玉和冯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瞪大了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芜菁,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冷月居然,要敢她们走? 冯妈妈和罗小玉同冷老夫人和梁浅不同,她们和冷月非亲非故,却愿意一路追随着冷月,从大周到西凉,再从西凉到羌无。 对她们来说,冷月不仅是主子,更是亲人。 可是冷月如今却要将她们赶走。 冷老夫人此刻也愠怒了起来。 即便刚刚冷迟态度那么坚决,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冷月,不是因为要受到冷月的庇护,而是因为,在她心底,冷月早就成为了这个家的主心骨,是这个家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是这个主心骨,如今要把她这一把老骨头赶出去? 好啊! 真的是非常好! “你说,冷月要把我们赶出去?” 空气安静了几秒,突然,坐在床榻之上抱着孩子的梁浅,猝不及防的说了一句。 芜菁只能低着头:“回梁浅姑娘的话,是的,主子就是这个意思。” “放屁!” 梁浅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窜起来,孩子直接往身旁的冯妈妈手里一扔,穿上鞋就要下地。 “要把我赶出去是吧?好啊,我让她亲口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不然谁跟我说都不好使!” 见梁浅要闹,冯妈妈抱着孩子,只能是罗小玉拦着。 “梁浅姑娘,你才刚生产完,可不能动怒,孩子容易没有奶、水……” “我管孩子有没有奶、水?没有奶、水就让她冷月赔给我!” 说着,梁浅就要往外冲。 “姑娘,你现在见不得风啊!” “别拦着我!” 好好的房间,因为梁浅,顿时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坐着的冷老夫人,冷不防的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716章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冷老夫人虽然平日里看着都和蔼可亲的,而且众人也都不是从大周将军府的时候跟着伺候的,所以并不知道,从前的冷老夫人,有多么的威严庄重,发起火来,有多么的骇人。 此刻,冷老夫人突然间站起来,冷着一张脸,眉眼之间全都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和冷意,顿时让众人一个咂舌怔楞。 冷老夫人一脸的愠怒之气,身体仿佛都在微微颤抖着。 “浅儿!” “祖母……” “你待在这,我去!” 梁浅:“???” “不是要把我们都赶出去么?好,我倒要看她冷月当着我的面,是不是也敢这么说!” 说着,冷老夫人直接提起脚下的步子就往外走。 芜菁见状,连忙朝着梁浅行了个礼就跟了上去,却并没有阻拦,好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了,冷老夫人会去找冷月算账一样。 房间里只剩下了梁浅、冯妈妈和罗小玉,还有熟睡的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身上暴怒的情绪,原本还在睡着的孩子,鼻子突然皱了皱,然后就大哭了起来。 冯妈妈连忙晃着哄了起来,梁浅见状,只能上前从冯妈妈手中接过孩子。 “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冯妈妈和罗小玉在一旁叹着气,梁浅抱着孩子轻轻的晃动着,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冷月这回真的这么狠? 居然要把她们赶出去? 芜菁亲自来传的话,应该是不会有假了。 可是为啥她心底还是觉得,要相信冷月,冷月这么做,是有苦衷,是为了她们好呢? 不行!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管有什么苦衷,冷月居然要把她们赶出去? 早晚得找冷月算账! 梁浅心里想着过后要找冷月算账,冷老夫人这边已经来找冷月算账了。 房间里,夜九宸正搀扶着冷月走到床榻边,似乎是想要就寝的样子。 冷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推开门闯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结果就是更生气了。 我们这边所有人因为的事寝食难安,坐立不安的,你可倒好,打发个奴婢过来跟我们说要赶我们走,然后自己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 冷老夫人气笑了。 “呵呵,我也真是活了够久了,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看得见。” 冷月抬眸朝着冷老夫人看了一眼,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见到冷老夫人就起来问安行礼,而是朝着夜九宸,暗自点了点头、。 夜九宸看了看冷老夫人,又看了看冷月,略微有些担忧。 但是想了想,又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用力的握了握冷月的手。 松开冷月,夜九宸走到冷老夫人面前,想了想,还是躬身行了个礼,而冷老夫人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擎着一双怒气冲冲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冷月。 夜九宸也没在意,朝着芜菁使了个眼色,芜菁立刻心领神会,提步走到了冷月的身边。 而夜九宸则是走出了房间,顺势还将门给关了上。 冷月没有看冷老夫人,用淡漠的语气很是随意的问道:“是芜菁的话说的不够明白么?” 冷老夫人原本以为,来看看冷月,亲自问问,总会问出一些什么。 但是现在看见冷月这幅反应,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些怒气,那些不可置信,甚至于连那些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释然了。 冷老夫人定定的望着冷月,望着面前那张既熟悉,又仿佛很陌生的脸。 恍惚间,冷老夫人仿佛看见了当初在大周的皇宫之中,这个孙女,这个她从前从未看重过的孙女,挡在她的面前。 这一路走来,每一次,都是冷月站在她的面前,挡住所有的风霜和雨雪。 她虽然在自己的眼中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孩子,却早就已经成长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冷老夫人活到这把年纪,早就已经将生死看待。 对她来说,任何人都有可能离开的一天。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冷月分离。 此刻,看着冷月,冷老夫人心底没了愤怒,却只剩下了唏嘘和心酸。 她眼眶微微有些红了。 “说明白了,芜菁的话都说明白了,寰王妃的意思,我们也懂了,老身只是过来看看,这便走了。” 冷老夫人说了一句,便慢吞吞的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 芜菁站在冷月的身边,看着冷老夫人这样一个年级,佝偻着脊背离去的模样,都有些心有不忍了。 她垂眸看了冷月一眼。 自己都快要受不了了,冷月心里,应该更难受吧。 冷月确实很难受。 虽然她努力的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丝端倪,更加不让情绪外露,但是她紧紧攥起拳头的双手,和紧绷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克制。 今天以前,冷月几乎没有仔细观察过冷老夫人。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冷月就知道冷老夫人这个老太太不喜欢她,但是那个时候她和冷老夫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已经双鬓花白,脊背不再挺拔的老人家,却在她的心中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无忧文学网 或许,是因为冷老夫人曾经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或许,是因为冷老夫人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无条件的支持着她的一切。 此刻,看着那个颤颤巍巍,佝偻着离开的身影,冷月心底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 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必须克制。 如今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们。 她从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到开始拥有并且牵挂家人,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 所以此刻,她只能看着冷老夫人这么离去。 终于,冷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外面,夜色已经浓了,浓的发冷。 芜菁担忧的蹲在了冷月的身边。 “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 芜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你还怀着身孕,早点休息吧。” “嗯。” 冷月不矫情,也不难过,因为现在不是矫情和难过的时候,她怀着身孕,要在保护着肚子里孩子的同时,做更大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吃饭睡觉按时休息。 一切,只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 那个时候,她会亲自去找冷老夫人和冷迟,祈求他们的原谅。 不原谅的话…… 嗯,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原谅! 冷迟带着冷家人,连夜收拾东西出了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蒲巴伢的耳朵里。 他当然会怀疑。 虽然冷家人的做法,合乎情理,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冷月和夜九宸这个时候让冷家人离开的举动,还是会让多疑的蒲巴伢,心底产生疑惑。 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等了太久了。 久到,终于快要有结果了。 至于冷月和夜九宸,他们尚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就可以了。 其他的,只等到解决了羌无的事情之后再说。 夜色,继续深沉着。 冷月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辗转反侧,但是夜九宸知道,她一定没有睡着。 夜九宸伸出手臂,将冷月轻轻的揽在怀中。 “我已经派了影卫悄悄的保护岳丈和祖母他们,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嗯。” “我也已经安排好了,这两日,他们可能会在羌无再逗留,但是很快我就会让人暗中护送他们离开羌无,等到他们一走,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嗯。:” 不管夜九宸说什么,冷月都只是低低的应着。 看着这样的冷月,夜九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一般,难受不已。 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冷月。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冷月此时背负着什么,忍耐着什么。 她不说、不表现出来,但是不代表她心里会好过。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冷月闭着眼睛,用力的回抱了一下夜九宸。 “嗯。” 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无论风雨,不离不弃。 冷迟带着冷家人连夜出了宫。 两辆马车从宫门行驶而出,在夜色下的羌无都城街道上缓缓行驶着。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而出了皇宫之后,冷迟才发现,他似乎是依赖冷月和夜九宸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只知道带着一家人离开,此时却有些迷茫,不知道要怎样安顿一家人。 似乎是看出了冷迟的焦虑,冷霄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 “父亲,天色晚了,祖母年纪大了,浅儿还刚刚生产完,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安排?” 冷迟想了想,觉得也是。 “嗯,好,那找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对了,那个……” 冷迟说着,有些欲言又止,冷霄却看出了他的意思。、 “父亲放心,盘缠够的。” “哦,那就好。” 听冷霄这么说,冷迟才松了一口气,而冷霄却没有说,他手中的盘缠,其实都是之前冷月和夜九宸交给他的。 其实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能够相信,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第717章 这年头说假话太难了 冷霄不相信,可是现实的情况是,不允许他不相信。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眸看了看冷迟的脸色,冷霄想了想,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此时在马车中的冷老夫人等人,脸色也十分的阴沉凝重。 众人似乎完全没有接受,从现在开始就要和冷月分道扬镳的事实。 或者说,事实已经发生了,但是他们好像还处在一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 众人的精神都不是十分好,以至于驾驶马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马车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冷迟和冷霄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等到察觉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撞上,冷迟连忙大呵一声,冷霄也快速拉动缰绳,调转方向。 马车突然之间的巨大摇晃让马车内的冷老夫人等人都吓了一跳,冯妈妈连忙扶住冷老夫人,罗小玉照顾着抱着孩子的梁浅,几个人才得以稳住身体不至于摔倒。 冷老夫人几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的凝重紧张,夜黑风高,他们的马车当街发生这么大的晃动,只能说明是出了意外。 而且她们现在也没有了冷月的庇护。 一想到冷月,几个人的脸色就更加沉重了。 从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原来冷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所有人的依靠和心底支柱,在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她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冷月。 而且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冷月都会及时的出现,保护着一家人,不受任何委屈。 可是如今…… 如今,她们已经和冷月,分道扬镳了。 众人叹息着,到底还是冷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 冷老夫人顿了顿,连忙吩咐冯妈妈和罗小玉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马车已经安稳了下来,冷迟和冷霄戒备着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 原本还紧张的,一触即发的气氛,却在见到那人的样貌之后,顿时就缓和了过来。 “冷将军,大公子。” 傅尧? 冷迟虽然和傅尧之前没什么接触,但是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而且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冷霄是知道傅尧的,之前也接触过。 所以,看见傅尧出现在这里,冷霄也好,冷迟也好,都有些疑惑。 “傅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傅尧面色上装作无恙一般:“碰巧路过,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里是羌无,当初大公子是我护送着来到羌无的,自然要护送着平安离开羌无才是。” 原来如此。 冷霄跳下马车,来到傅尧面前。 傅尧这个时候出现,确实让冷霄的心情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缓解。 只是…… “多谢傅将军,只是当初傅将军会护送我,是因为冷月和夜九宸的关系,既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应该也……再麻烦将军,就不好了。” “大公子不必见外,我也只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这次只是将大公子和冷将军以及家人安全的护送出羌无,其余的事情,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而且你们现在没有了王爷和王妃的庇佑,在这羌无之内,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如果只有你和冷将军,或许我也就不会出现了,但是你的夫人刚刚生产,而且冷老夫人年纪也大了。” 说着,傅尧又上前一步,靠近冷霄,压低了几分声音:“而且,我这么做,除了受皇上的命令,还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冷霄眼睛一亮。 傅尧和夜九宸、冷月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傅尧的为人,冷霄之前也是有所耳闻的,他们非亲非故,但傅尧说是受人之托。 除了冷月和夜九宸的嘱托,还会有谁去拜托傅尧? 除了冷月和夜九宸,还会有谁拜托的动傅尧出马? 一想到这里,冷霄的心底顿时激动起来。 他一直都不相信冷月和夜九宸真的会同蒲巴伢那样的人为伍,一直觉得他们二人是有苦衷的,也相信,他们不会真的将一家人都赶出来,不闻不问。 果然,傅尧的出现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冷月和夜九宸都不会舍弃家人。 如今这么做,难道代表着他们要做的事情,十分的危险? 危险到,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将冷家人护得住? 一想到这里,冷霄立刻抬手抓住傅尧。 “傅将军,你老实告诉我,冷月和夜九宸,到底在计划着什么,是不是有很大的危险?” 冷霄的话让傅尧一愣。 “冷月和夜九宸?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大公子你为何这么问,跟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 “不是她们托你来的么?” “当然不是,大公子你误会了,我说的受人之托,受的是白鹤白公子的嘱托!” 白鹤?经典 冷霄简直被傅尧的话弄的彻底怔楞在了原地,无法反应。 这件事和白鹤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 罗小玉! 白鹤同如今已经是西凉国君的江听白算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为了罗小玉,白鹤这一次甚至不辞辛苦的跟着傅尧他们一同来到了羌无。 之前自己受五石散瘾毒的折磨,还有梁浅的生产,都是白鹤在一旁帮忙。 昨日冷迟和冷月吵架的时候,白鹤也在房间里,这样一来,他会知道也是正常。 而且,按照白鹤和罗小玉的关系,自然不会看着罗小玉无人庇护,就这么跟着冷迟和自己出宫。 怪不得,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看见白鹤的影子,甚至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事发突然,冷霄也来不及仔细去过问,还以为白鹤是跟在冷月和夜九宸身边了,现在一看,原来是去求傅尧了。 原来是白鹤啊! 意识到这一点,冷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一方面,他感谢白鹤的出手,可是另外一方面,在听到不是冷月和夜九宸的时候,心底又无法抑制的涌起大片大片的失落。 他们真的,果然如此狠心么? 为了蒲巴伢,甚至不惜和家人决裂,不管家人的死活? 他认识的冷月和夜九宸,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大公子?” “怎么回事?” 见冷霄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傅尧不由得疑惑的追问了一句,而另外一边,冷迟见冷霄同傅尧说了半天话也没有动静,而且刚刚冷老夫人已经让冯妈妈出来问了,所以他也随即跳下马车,走了过来。 听见傅尧和冷迟的声音,冷霄连忙将心底的失落全都压制了下去。 “父亲。” “冷将军。” “嗯。” “父亲,傅将军是受白鹤公子的嘱托,特意来迎接我们的。” 白鹤和罗小玉之间的事情,冷迟也是知道的,所以听到冷霄这么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和暗淡,却依然被冷霄敏锐的捕捉到了。 冷霄抿了抿唇。 虽然从一开始,冷迟就是态度最坚决的那一个,但实则,他心底也是和自己一样,是相信着冷月和夜九宸的吧。 不然,他怎么也会希望,傅尧的出现是因为冷月和夜九宸,不然,在听说是白鹤的时候,他的眼底,为什么也会浮现出和自己同样的失落。 “冷将军,大公子,客栈我已经安排准备好了,马车里都是女眷,实在是折腾不得,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说。 而且白鹤公子已经在客栈里等着了。” “嗯,好,那就有劳傅将军了。”: 冷迟和冷霄向傅尧道了谢,便重新回到马车,驾驶着马车同傅尧一起走。 傅尧也坐在马车外面,见冷迟和冷霄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说法,不由得在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哎! 这年头说假话,太难了! 好在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假话,就交给白鹤来说了。 只是,现在自己面对他们都这么难,如果有一天,事情真的像是夜九宸说的那样,真的需要自己面对冷月…… 傅尧不敢想。 就冷月那双眼睛,怕是只一个眼神,自己就会在她面前原形毕露,无所遁形。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 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能够顺利的进行,不需要等到那一天吧。 傅尧很快便将冷迟和冷霄等人安顿在了客栈之内,也正如他之前所说,白鹤等在客栈中。、 见到白鹤的一瞬间,罗小玉就红了眼眶。 白鹤心疼,但是有些话却不能明说,只能上前揽住罗小玉的肩膀,然后同冷迟和冷霄交代好事情。 今天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众人又大晚上的从宫里出来,这个时候已经很疲倦了,所以只是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一回到房间,罗小玉就忍不住拉住白鹤逼问起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面对罗小玉的咄咄气势,白鹤只能做出一副无辜的神态:“知道什么?” “冷月姑娘和夜公子!” 白鹤煞有其事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好的你跟我说她们两个干什么?你该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安排的吧?” 第718章 分道扬镳 白鹤做出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 “我好心好意去求傅尧,甚至不惜把江听白搬出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多么忌讳用江听白的名号去做事情,但如今为了你,我都做了,你居然还怀疑我的用心,居然还觉得是别人做的。” 虽然白鹤表现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淋漓尽致,但是罗小玉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不尽然相信的模样。 她算是这些人当中,最后一个跟在冷月身边的,但是她对冷月的感情和信任,绝对不比任何人少,或者,比她们都要多。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十分肯定信任冷月的人品,觉得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是为了一个区区蒲巴伢,就舍弃她们的人。 “我只是觉得,冷月姑娘作不出这样的事。” 白鹤见罗小玉的语气稍稍有所放缓,连忙乘胜追击,一把将人抱住。 “我也觉得,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她已经不要你们了,把你们赶出来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任何人都可能舍弃你。 别怕,以后我来护着你。” 白鹤冷不防的一波深情表白,让罗小玉的心顿时一个激荡,被冷月赶出来的那些痛楚和失望,也随之减少了几分。 “嗯,我相信你。” “累了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好,” 罗小玉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 白鹤见状,忍不住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可真他妈太难了。 要不是被威逼利诱,他才不肯干这事! 然而罗小玉似乎是听到了白鹤的哀叹声,不由得立刻一个转身,眼神再次敏锐犹疑起来。 “你叹什么气?” 白鹤见罗小玉又要起疑,连忙凛起神情,快步朝着罗小玉走了过去“叹气?叹什么气?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听了?” 看着白鹤一本正经的样子,罗小玉也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可能是我太累了吧,” “嗯,早点歇息吧。” 白鹤摆平了罗小玉,冷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也早早的由冯妈妈照顾着睡下了,冷霄虽然不好摆平梁浅,但是奈何孩子还小,这一路折腾的哭哭闹闹的,梁浅忙着照顾心疼孩子,也来不及找冷霄麻烦,倒是让冷霄能够清闲一会。 好不容易夫妻二人将孩子哄的睡下了,梁浅也累的快去了半条命,跟着孩子很快也睡了过去。 冷霄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孩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但想了想,自己却一丝困意都么有,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来到客栈的院子里,打算一个人思考一下。 这整件事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别说梁浅他们没有办法接受,他也没有。 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捋顺一下。 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冷月是真的舍弃了他们,抛弃了他们。 只是,让冷霄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人影在树下,手里拎着酒坛子,正在喝闷酒。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冷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喝酒的不是别人,正是冷迟。 而且,冷迟身上那股子落寞和萧瑟,不管隔了多远,都明显的让冷霄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冷霄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冷迟其实也和他,和其他人一样吧。 甚至于,他此刻的沉重,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 因为冷月,是他的亲生女儿。 “既然来了,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陪爹喝酒。” 见冷霄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冷迟拎起酒坛子,给自己灌了好大一口酒,随即朝着冷霄冷冷的呵斥了一声。 冷霄闻声,连忙凛了凛心神,走上前。 “爹,怎么还没睡?” 冷迟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冷霄面前一举。 “明知故问!” 冷霄并不生气恼怒,只是接过酒坛子,顺势坐在了冷迟的身边,也抬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冷迟仰着头,看着漆黑如墨色一般浓重的夜穹。 “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冷霄顿了顿:“爹……” “这个女儿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虽然一直以来都很骄纵跋扈,任性妄为,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当初她妹妹那么害她,几次几乎害的她丢掉性命,如果按照她自己的性子,若雪早就该死了十次八次了,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动手。 我知道,她是因为心疼我,怕我失去女儿,会痛心,怕她们手足相残,我会受不了,所以才一直都放任着若雪。 我都知道。” 冷迟呢喃的说着,像是在说给冷霄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冷迟从冷霄的手中拿回酒坛子,仰头又是一大口。第一读书网 “这几年,她虽然变了,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心软了,你看她平日里老冷着一张脸,装的跟一二五八万是的,可是我是她爹,我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么? 她还是那个善良的,不会做坏事的月儿啊,她还是我的女儿。 可是这一次……” 冷迟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失落,饶是冷霄在一旁听着,都觉得难过。 “爹……” 冷霄想要开口劝慰,但冷迟只是冲他摆摆手。 “我是真的很生气,气到糊涂了,所以才会动手打她。这么多年,她长到这么大,我从来都没有动手打过她,这是第一次。 可是打在她身上,我心里最痛啊! 我真是恨不能,直接把心剜出来…… 她怪我,我能理解,我也能接受,甚至不会怪她,但是她怎么能跟蒲巴伢那样的人为伍呢? 蒲巴伢是怎么对你?是怎么对我们的?她难道不知道么?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为了一个外人,不惜跟我断绝关系,甚至还把我们撵出来。 我不想相信,我甚至觉得,她是有苦衷的。 但是她……她却告诉我,她没有苦衷,就是要这么做,还那么冷血无情的要跟我断绝关系。 宵儿,你说,爹是不是错了?” 冷迟说着,突然转头看向了冷霄,而这一眼,冷霄才突然间发现,原来说着说着,冷迟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流下了眼泪。 他已经苍老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驰骋战场的大周镇国将军冷迟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父亲,只是一个老人。 冷月犯了错,他比冷月还要痛心,他打了冷月,却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冷霄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被浸了水的棉花一样,憋闷的难受。 “爹,你没错,你只是喝多了,我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此刻的冷迟没有再拒绝,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重复着呢喃同一句话。 他是不是错了。 冷霄紧紧的抿着唇瓣,扶着冷迟一路回到房间,将他安顿在了床榻之上,盖好了被子,亲眼看着他睡着了,嘴里却还忍不住呢喃低语着那句,他是不是错了。 冷霄觉得,自己有必要单独见冷月一面。 不! 不是冷月! 冷月心里的主意太正了,只要她决定了,任何人都不可能问出什么,但是夜九宸也是同样的人,如果他们夫妻两个已经打定了主意,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来。 但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不然不只是他,冷迟、冷老夫人、梁浅、冯妈妈和罗小玉,所有人,都无法释怀,也无法接受。 就算是他们真的离开了,也会一辈子不安心。 从哪里打听呢? 傅尧么? 傅尧算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但是他刚刚送完自己已经离开了,所以现在自己能问的,可能会知道事情真相的,怕是只有一个人了。 …… 翌日,清晨。 冷月和夜九宸醒过来的时候,虽然精神都不是特别好,但是两个人却很有默契的,都让自己保持着昨日里的状态和神情,根本让人看不出丝毫的错处。 芜菁和岳城服侍着两人洗漱更衣,刚刚结束,蒲巴伢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让他们二人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夜九宸看着冷月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眸光有些深沉。 冷月顿了顿:“怎么了?” “不知道,在孩子出世前,这一切能不能解决。” 冷月垂眸看了看。 “希望吧。” 说完,冷月主动上前一步,牵住了夜九宸的手,夜九宸抬眸,和冷月十指相扣的同时,也在和她四目相对。 两人的眼底是深沉的、却也是深情缱绻,而又笃定异常的。 他们无声的在用眼神告诉着彼此。 片刻,两人十指相扣的走出了房间。 当你有所求的时候,总要有些付出,如今他们正在经历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心中那个共同的祈愿。 “听说,王妃和家人已经闹翻了?” 蒲巴伢见到冷月的第一眼,就看见她脸上尚还未消退的那五个指印。 冷月没好气的冷冷回答:“大汗不是都知道么?” 蒲巴伢似乎也不在意:“王爷和王妃,这番也算是为了本汗煞费苦心了。” “我们只是希望大汗能够说话算话,我们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还请大汗不要会错意。” 第719章 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即便冷月和冷迟断绝关系,将冷家人都赶了出去,但是在面对蒲巴伢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和好语气。 而蒲巴伢似乎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这样正常。 毕竟,如果冷月为了他而彻底的改变,甚至连态度都变了,那才值得让人怀疑。 蒲巴伢笑了笑,转眸看向了夜九宸:“不知道,寰王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夜九宸顿了顿:“本王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大汗不是都帮本王都安排好了么?” 蒲巴伢依旧只是笑:“嘉木长公主今早派人递了折子进来,说是西凉的寰王和王妃来访,我羌无不能失了礼数,所以建议本汗三日后,举办宫宴宴请王爷和王妃。 而且,嘉木长公主亲自请缨负责操办这次宫宴,本汗已经同意了。 不知道,寰王和王妃,可有什么意见?” 三日后? 夜九宸心下暗忖了一下,但是面色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眉眼轻轻一挑,绝美的面容之上,随即绽放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全凭大汗做主。” 蒲巴伢点了点头:“对了,听说昨晚王妃的家人已经连夜出宫,本汗在想,若是王妃需要本汗派人暗中保护一下,本汗自然是要应允的。 毕竟是王妃的家人,若是王妃为了本汗,而同家人决裂,似乎也不大好。” 听蒲巴伢这么一说,冷月突然冷冷抬眼。 “我为什么要同家人决裂,甚至不惜将家人赶出宫去,大汗难道真的不清楚么?” 冷月的态度已经很不客气了,饶是蒲巴伢有心里准备,听见冷月用这种态度来对自己说话,脸色还是不由得一僵。 “大汗,我们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还是不要来试探我的好,毕竟我身后还有西凉和大周,而大汗看重的也是我身后的西凉和大周不是么? 大汗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人去盯着我的家人,只是大汗若是在像之前一样,那么我就算是和大汗拼个鱼死网破,也定然要让羌无,国无安宁,大汗要不要试试?” “冷月!” 冷月一番话说完,蒲巴伢突然一拍椅子的扶手,大呵一声。 “本汗看重你们二人的本事,愿意让你们为本汗的大业做事,但不代表,你们二人可以在本汗面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威胁本汗?” “大汗先挑起来的事端,现在要来跟我算账了?” 面对蒲巴伢的气势逼人,冷月也丝毫不示弱,浑身上下弥漫着的冷意,像是要将整个大殿都封冻住一般。 关键时刻,还是夜九宸将话题拦了过来。 “大汗息怒,月儿可是刚刚因为大汗和家人决裂,亲自将家人赶出了宫中,这口气,原本就在胸口压抑着,大汗如此说,岂不是给她发泄的理由? 当然,月儿对大汗不敬,是她的不对,还请大汗海涵。” 如果可以,蒲巴伢当然不想海涵。 但是他现在还需要仰仗夜九宸和冷月,还需要通过他们,和他们背后的西凉以及大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且,夜九宸此刻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他不得不下。 蒲巴伢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周和西凉那边如何了?” 见蒲巴伢放缓了语气,冷月随即将头别向了另外一边,像是一句话都不想要跟他多说一样。 好在,还有夜九宸再回话。 “大周和西凉的军队已经在边境随时待命,只待大汗一句话,就可以悄悄进入到羌无境内。 只是,西凉的兵权都把握在鲁那将军的手上,如果贸然进入羌无,怕是逃不过鲁那将军的眼睛,嘉木长公主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也会很快想到会发生什么事。” “你有好的建议?” 夜九宸笑笑:“羌无如今正值旱季,难民四起,大汗可以悄悄命令边境城门开,将大周和西凉的军队连夜放进来,然后再让他们乔装成难民,混入到都城内外。 这样一来,就算是嘉木长公主会起疑,但也不会太过肯定,而且还需要调查。 到时候,只要让假的难民混在真的难民之中,那么嘉木长公主就算是调查,怕是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都城内的武士军个个都是行军队长的好手,真的打起来,这些人,可少不得。 当然,大汗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我们自然是愿意听大汗的。” 让西凉和大周的军队进入到羌无境内这种事,蒲巴伢心底里是十分抵触忌讳的,这就好比自家的大门朝敌人敞开着,闹不好,就是一个引狼入室。 可是他的家中原本就有着伺机而动的野狼,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动,就是因为稍有一个不慎,鲁那和他手中的那些武士军,就有可能反扑。 在引狼入室和自家的狼之间来回犹豫挣扎,蒲巴伢最后决定博一把。12345 “就按你说的办,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三日后的宫宴,就按照大汗想的如期举行吧。” 蒲巴伢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大汗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们夫妻二人便告退了。” 夜九宸说了一句,蒲巴伢随即朝冷月看了一眼。 “你的家人,本汗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动。 只是本汗如今将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你们二人的身上,为了以防万一,本汗必须要有一些必要的措施,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冷月冷冷的哼了一声,没理。 倒是夜九宸,像是极为善解人意一般的笑了笑:“大汗说的是,只是大汗的身家性命,就算不押在我们夫妻二人的手中,也不在您自己的手中。 自古至今,成大事者,都必须要有所取舍。 大汗只是为了成大事,当然,之前您答应的给西凉和大周的封地和城池,还请大汗如约履行,毕竟我夫妻二人,也是为了此事,才会同大汗商榷,相信大汗乃一国之君,不会出尔反尔。” “哼!” 蒲巴伢闻言不禁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本汗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们去准备吧。” “那我们夫妻二人,便告退了。” 说着,夜九宸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朝着蒲巴伢行了个礼,冷月更是干脆直接,连礼都不行,转身就走。 蒲巴伢看着两人的背影,抓着椅子扶手的双手,一点一点的用力收紧,眼底的黑暗和阴鸷,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黑雾一般,化不开,解不散。 他和冷月、夜九宸之间达成的结盟,没有人知道。 而从一开始,蒲巴伢也没有想到,原来西凉和大周,早就已经对羌无虎视眈眈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竟然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就将羌无的土地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要走? 呵! 都是翻滚的鳄鱼,但最后谁能将谁撕咬吞下,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至于冷月和夜九宸。 原本,他还高看他们一眼,如今看来,他们二人就算是再有才能,也不过是权利争斗中的一颗颗棋子,最后,只有粉碎的份。 就算到时候他不动手,想必西凉的江听白和大周的夜陌寒,也不会真的放任他们二人自由离去。, 自古,和君王权利牵扯太多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急着动手呢? 思及此,蒲巴伢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他等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达成所愿了。 冷月和夜九宸离开蒲巴伢这,便被人用轿辇抬着回偏殿,刚一进入到偏殿,冷月和夜九宸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的偏殿里虽然有很多蒲巴伢派来的人伺候,冷月和夜九宸也没有太在意过,但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数。 在自己身边每天晃荡的人,多多少少,是要有个脸熟的。 但是此刻,明显这个院子里,多了几个不眼熟的。 不仅如此,原本那些伺候的人,此刻竟然不约而同的都不在。 冷月和夜九宸心照不宣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看来,他们这偏殿,是有贵客来访了。 两人下了轿辇,面色平静的由岳城和芜菁跟着走进了院子,来到了正屋。 一走进房间,冷月和夜九宸就闻到空气中漂浮弥漫着的一股淡淡的香气。 而这个香气,他们并不陌生,之前在一个人的身上,曾经闻到过。 夜九宸一手扶着冷月,一边走,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嘉木长公主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了里间,自然也看见了坐在榻上,自顾自煮茶斟茶的,嘉木长公主。 听见夜九宸和冷月的声音,嘉木长公主连头都没抬,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顿,整个人恣意而又悠闲的,就仿佛这里是她的公主府一般。 夜九宸和冷月在嘉木长公主的面前坐下。 嘉木长公主这才幽幽的开口:“本公主若是不用这种方法来见你们,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说着,嘉木长公主猛地一个抬头,眸光深沉而又锐利的,直逼冷月和夜九宸、。 第720章 终究是我抗下了所有 “你们是觉得,进了宫,本公主就奈何不了你们了,是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嘉木长公主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和之前冷月和夜九宸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太多差别,但是语气之中弥漫着的冷意,却是霎时间浓烈了起来。 夜九宸笑笑:“长公主殿下都可以悄无声息的随意进出这里,想要奈何谁,做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想,就算我们夫妻两个今天死在这里,怕是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夜九宸这么一说,嘉木长公主身上的冷意倒是缓和了一些。 “寰王倒是个明白人。” 说着,嘉木长公主朝坐在夜九宸身边的冷月看了一眼。 从刚刚进来到现在,冷月脸上从事始终都保持着一种面无表情的状态,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丝毫的反应,既不惊讶,也不恐慌,甚至都不感觉到意外。 嘉木长公主笑了笑:“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定。” 听闻了嘉木长公主的话,冷月微微抬了抬眸:“你们聊,当我不存在就行。” 嘉木长公主:“……” 这种事还能当不存在? “王妃倒是好心态。” “不然呢?把你打出去么?” 冷月说的一本正经,倒是让嘉木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洪尧此刻正在外面守着,若是在里面,怕是又要因为冷月对嘉木长公主的不敬,愤怒好一阵了。 顿了顿,嘉木长公主重新看向夜九宸:“寰王和王妃见到本公主如此淡定,想来心中应该是有计划,知道本公主会出现。 本公主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我们之间的盟约,并没有改变? 本公主,还可以相信你们二人是么?” 夜九宸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抹绝美的弧度:“那是自然,长公主殿下若是不信任我们夫妻二人,想是这会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同我们夫妻二人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不是么? 毕竟,长公主殿下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想要我们二人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本公主没有想要要了你们的命,因为本公主相信你们是聪明人,聪明人,从来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夜九宸不置可否:“听说公主殿下,要在三日后为我们夫妻二人举办宫宴?” 夜九宸一句话询问完,嘉木长公主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夜九宸和冷月看了一会。 “看来,大汗对你们还是格外信任器重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你们耳朵里了。” “公主殿下想要的,是一场怎么样的宫宴呢?” 夜九宸也好,冷月也好,两个人都不相信嘉木长公主真的那么好心,会为他们去特意举办一场宫宴,只是为了欢迎。 但如果不是,那就证明,她想要在这场宫宴之上,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嘉木长公主笑了。 “所以本宫说,你们两个是聪明人。” 说着,嘉木长公主突然慢慢起身,“宫宴的事情,你们二人可以不必操心,只需要准时出席就好,至于本公主想要一场什么样的宫宴,那就要看本公主的本事了。 你们二人的本事,可以暂且留一下,等到时候需要你们二人展露的时候,还请二人不要吝啬。” 顿了顿:“本公主这便回去了,希望寰王和王妃,记住今日所说的话,不要让本公主失望。毕竟,让本公主失望的话,本公主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边说,嘉木长公主突然一边意味深长的朝着冷月隆起的腹部,深深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夜九宸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起来,如枭鹰一般幽邃的黑眸,也瞬间拧结而起。 倒是冷月,虽然依旧绷着一张大佬脸,面无表情,但是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双眸,却是霎时间凝结上一层寒霜,幽冷而又锐利。 嘉木长公主自然察觉的到冷月和夜九宸身上骤然寒凉阴鸷下来的气势,可是她并不在意,而且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嘉木长公主随即不紧不慢的迈动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的在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走了出去。 外面,洪尧正守在门口,芜菁和岳城也是,屋内的主子没有什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他们三人在外面倒是浑身戒备。 见到嘉木长公主出来,洪尧立刻迎了上去,先是关切的观察了一下嘉木长公主,确定她没有受伤什么的,这才微微放缓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夜九宸和冷月并没有相送,嘉木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倒也不甚在意。 很快,嘉木长公主便带着洪尧离去,芜菁和岳城立刻进入到殿内,却发现冷月和夜九宸一脸的悠然得意,甚至还有点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芜菁和岳城当时就愣了。 “主……子?” 冷月:“怎么了?” 芜菁:“……” 我也不好说怎么了,就是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冷月:“既然是假装,那不得假装的像一点么。”零久文学网 假装啥? 夜九宸倒是难得好心情的给芜菁和岳城解释了一番:“嘉木长公主想要的便是我们对他的忌惮和情绪波动,既然如此,我们自然要给他,只不过这种事对我和月儿来说,都稍稍的难了一些。” 听夜九宸这么一说,芜菁和岳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合着,他们的两位主子,刚刚是故意在假装对嘉木长公主的愠怒和忌惮。 不过也是,他们这两位主子,到现在也没真正惧怕或者忌惮过什么人,要让他们表现的淋漓尽致一点,怕还真是得有点演技。 何况,是嘉木长公主那么难对付的人。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夜九宸转眸间,就发现冷月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围绕笼罩在她周身,都是一种莫名压抑的气场。 夜九宸微微一顿,随即提步走到冷月跟前。 “在想岳丈和祖母他们么?” 冷月抬眸,看了夜九宸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在夜九宸面前,她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而且担心就是担心,明明担心却口口声声说不担心,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 夜九宸伸出手臂,用力揽了揽冷月的肩膀:“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傅尧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岳丈和祖母他们都安顿了,很快,白鹤就会带着他们离开羌无。” 冷月依旧只是点头。 “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我爹到时候给我打出去。” 夜九宸笑了:“不会。” 一边说,夜九宸一边将手掌贴在冷月隆起的腹部上,轻柔而又缱绻的一下一下抚动:“到时候让我们的儿子出马,一定可以搞定岳丈大人。”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是,如果搞不定,就不要他。” 还在冷月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小家伙:“……” 到底还是我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所有。 …… 酒楼内。 冷家人昨晚虽然都没有睡好,但是早上也都起的很早。 对他们来说,昨天简直是他们人生之中,最为波折的一天。 直到早上睁开眼睛醒来,他们似乎都没有从昨日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甚至于,他们会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冷月和夜九宸还在,没有和他们断绝关系,也没有将他们赶出去。 可是当他们出门,发现自己所处的是酒楼而非羌无的皇宫,没有夜九宸、也没有冷月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他们和冷月,真的不是一家人了。 因为早上孩子要吃奶,所以梁浅和冷霄早早的就起了床,另外一边冯妈妈服侍着冷老夫人也起床洗漱。 待到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家准备吃早饭之前,冷霄便将梁浅和孩子交给了罗小玉,自己去找白鹤。 他有些事情,一定要再次跟白鹤确认一下。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是他认识的冷月和夜九宸,容不得他那么轻易的相信,那么轻易的放弃。 冷霄来找白鹤的时候,他刚刚好正要出门。 “大公子?” 和冷霄撞了个满怀的白鹤表面上虽然怔楞,但是内心却慌得一批。 虽然冷霄还没有说,但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冷霄这么早来找他是做什么的。 昨晚连哄带骗带威胁的,好不容易把罗小玉那个人精搞定了,这一大早的又来一波,让不让人活了? 心中无限吐槽,但是面色上,白鹤还得维持着自己的状态,不能让冷霄看出任何端倪来。 冷霄也不墨迹,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我有事情要问你。” 说着,也不管白鹤愿不愿意,直接就进了房间。 白鹤:“马上要吃早饭了,有什么事一会吃饭的时候说,或者不方便的话,吃完饭再说也行啊。” 他的原则就是,能拖就拖。 可惜,冷霄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见白鹤有要逃的意思,冷霄直接一伸手,抓住白鹤的衣领,往屋里一拉。 白鹤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的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冷霄拉进了屋里,然后无力的看着房间的门,一点一点被关了起来。 第721章 你是魔鬼么 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鹤梗着脖子,牟足了气势,坐在椅子上,瞪着冷霄,等待着冷霄的死亡三连问,然而冷霄将白鹤拉进屋子里关上门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白鹤的面前,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白鹤看。 白鹤:“……” 冷霄不开口,白鹤也上来了倔强的劲头,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 气氛,一点一点的尴尬胶着着。 冷霄整个人都充满着凌厉的气势,尤其是一双眼睛,投射出的目光宛若带了实质一般,能够穿透白鹤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看了个彻彻底底,一丝不挂。 白鹤心底愈发的慌乱,面色上就只能愈发的假装无恙。 冷霄到底是杀手出身,虽然跟在冷月身边之后,就不再杀戮,后来又有了梁浅和孩子,也变得渐渐温和起来,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影子,可是此刻在面对白鹤,想要逼问出些事情的事情,那股子气势还是不由自主的回来了。 白鹤虽然出身名门,和江听白交往过甚,从不畏惧什么权势身份,但到底也只是个医学世家的风流公子,在冷霄面前,装个一时半刻还能装的下去。 但时间一长,白鹤就觉得,自己有点挺不住了。 不说别的,就是这脊背和额头开始蹭蹭往外冒的汗,就已经开始让他有些绷不住了。 身体也是。 虽然是冷霄站着他坐着,但时间久了白鹤就发现,原来坐着比站着还难。 时间,继续在流逝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却没有人来招呼。 白鹤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冷霄也依旧不说话,空气也依旧胶着压抑让人无法忍受。 终于,在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之后,白鹤终于受不了了。 “啪!” 白鹤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掌心顿时传来一阵疼痛。 原本他脑海里预想的画面是自己气势满满的拍一下桌子,然后站起来,大声质问冷霄,来他一个先发制人,结果没想到,出师不利,手太疼了,气势没崩住。 白鹤捧着手心弓着腰,龇牙咧嘴的抬头瞪了一眼冷霄。 冷霄也没想到白鹤会突然闹这么一出,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疼么?” 疼么? 白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试试,你拍一下试试疼不疼!我说冷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我,连饭都不让我吃,好么,那你问,结果可倒好,进屋之后你一句话不说一个屁都不妨,就盯着我看,怎么的,成了亲娶了娘子生了孩子之后,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发现对我情根深种了? 我告诉你,不能够! 我没有那些个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再说小玉已经是我的人了,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我会对他负责一辈子的,你别想要用威逼利诱的方式逼我就范。” 白鹤慌大了,气急了,突然就来了灵感,直接蹦豆倒珠一般的,朝着冷霄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只说的冷霄一个愣一个愣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冷霄越来越冷的脸色,白鹤一面龇牙咧嘴,一边心中暗自窃喜。 怪不得以前冷月总不好好说话,原来这不好好说话,还挺有用的。 最起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只是,白鹤心底正沾沾自喜着,冷霄这个时候却反应了过来。 微微敛了敛心神,冷霄没好气的朝着白鹤看了一眼,语气瞬间郑重而又低沉起来。 “你说完了么?” 白鹤:“说完了……吧?”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白公子,当初我受五石散的瘾毒,是你在一旁彻夜陪我,治疗我,从那时起,在我心底,你就已然是我这一生最珍重的至交之人。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可是对我来说,只要是你的事情,不管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之下,我都会万死不辞,在所不惜,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这一回换做白鹤懵逼了。 刚刚不是还剑拔弩张严肃不已的么? 怎么这会子突然改煽情了? 你这画风一会一变的,臣妾跟不上啊。 “啊……那个……我是和你一样……那个……” “既然一样,那么我们之间,是不是不应该有欺瞒?” “啊……” “我知道,你有苦衷,你答应了月儿和夜九宸,就不能随便说出来,可是你一个人承受着这么多,难道不累么?难道我就不是你能相信之人么?你完全可以告诉我……” 白鹤此时已经完全被冷霄绕懵了。 他一会不说话只盯着,一会严肃,一会又煽情的,白鹤就算是再机敏,再见招拆招,也有所应接不暇。 所以这会子,不知不觉的,就有点被冷霄带跑偏了。16 “你说的也是,但是吧,我已经答应……” 白鹤一脸的抹不开,不由自主的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可是说着说着,猛地一下子,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白鹤立刻闭上嘴,瞪大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冷笑。 卧槽! 我刚刚说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把实话都说出去吧?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去吃饭了!” 白鹤快速的换了副语气,快速的说完了一句,立刻提步就要往外走。 不行了! 这跟冷月搭上边的人,都太难对付了。 想当初多么善良真诚的一个孩子啊,如今怎么踏马就学坏了呢? 不能再跟他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指不定就得被他把真话都套出来了,这要让冷月知道,自己可就死定了。 白鹤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快速的走到门口,一边小心防备着冷霄再次来阻拦自己。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冷霄并没有再阻拦,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白鹤的背影,一双眼睛,深沉之中带着犹疑和思考。 虽然刚刚白鹤只说了一句,而且没说出什么关键信息,但是冷霄已经很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他没有猜错。 这一切,都是冷月和夜九宸安排的! 他们果然是因为有原因,所以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和家里闹翻,和冷迟和大家断绝关系,甚至不惜将他们赶出皇宫。 他们安排了傅尧和白鹤来接应大家,这一点就足以能够说明。 而白鹤刚刚下意识的反应和说出的话,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 冷霄没有再去逼问白鹤。 冷月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估计就算再逼问下去,白鹤也不敢说,而且,现在已经够了。 冷霄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 他就知道,冷月和夜九宸没有变,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个蒲巴伢,就舍弃冷家的人。 可是,从前无论做什么都无所畏惧的他们,如今却要用这样的方式将家人送走,是不是代表,这一次的事情,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危险万分? 原本,冷霄是想要去找冷老夫人和冷迟说这件事的,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冷月和夜九宸如此费尽心机,保护冷家的人,如果他说了,按照冷迟和冷老夫人还有梁浅的脾气,估计会重新杀回皇宫去。 先不说这样一来,会不会打乱冷月和夜九宸的计划,关键是他们一杀回去,冷月和夜九宸之前所有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可以在冷家人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不能就此袖手旁观,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冷月和夜九宸的付出。 想到这里,冷霄随即定了定心神,大步走出了房间。 白鹤出去的时候,冷家人已经吃完了早饭,还好罗小玉给他留了一些,为了躲着冷霄,白鹤特意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找了个环境优雅闲人免进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刚要吃饭,耳边就响起了宛若魔咒一般的声音。 “白公子。” 白鹤:“……” 白鹤刚刚夹了一口饭,还没等放在嘴里就听见了冷霄的声音,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赶脚。 “我说冷霄,你是魔鬼么?有什么话你敢不敢等我吃完饭再说?” 说着,白鹤就将之前夹得那口饭,塞进了嘴里。 冷霄先是四下观望了一圈,确定冷家人都不在,随即屈膝蹲在了白鹤的面前。 白鹤:“……” 卧槽! 这厮又要干什么? “白公子,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白鹤心里又慌得一批。 “你知道什么了?” “冷月和夜九宸。” 白鹤:“???” 怎么知道的,我也没说漏啊。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我现在需要见他们两人一面,如果这样贸然去见,怕是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我知道你一定有和他们私下联系的方式,你告诉我。” 白鹤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这兄妹两个,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白鹤低下头,继续往嘴里扒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冷霄眼眸眯了眯:“你确定你不知道?” “不知道。” “行!” 第722章 解散了吧 冷霄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说了一个“行”字之后,直接就站了起来。 白鹤有点意外,嘴里叼着的饭,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冷笑。 “你……” “我会去找冷月和夜九宸,告诉他们,你已经都告诉我了。” 说完,冷霄一点想要停留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提步就要走。 卧槽! 白鹤脸都绿了,嘴里的饭也顾不上往嘴里咽,蹭的一下子就站起身,一把抓住冷霄。 “冷霄你这样不对啊,咱俩无冤无仇,前面你不是还说愿意为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什么的么,我现在不用你为我赴汤蹈火,但最起码你也不能害我是不是?” 冷霄背对着白鹤,听他这么说,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但却被他快速的收敛了过去。 冷霄正了正神色,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转过头看向白鹤:“那你告诉我,怎样联系冷月和夜九宸。” 白鹤:“……” 白鹤一脸便了秘的表情,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寻思了半晌。 “行行行,我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发誓,这件事就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就算死你也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不然我跟你说,我真的会被冷月弄死!”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 …… 送走了嘉木长公主,夜九宸立刻吩咐芜菁去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随即叫过岳城。 夜九宸掏出两枚玉佩,放在了岳城的手中。 “城中悦来客栈,城东张记点心铺,将这两枚玉佩交到这两家店铺的老板手上,然后告诉他们,三日后,准备行动。”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夜九宸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特别严肃郑重的气势,但是岳城却能感觉得到,此刻的夜九宸,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岳城郑重其事的从夜九宸的手中将两枚玉佩接过。 夜九宸接着吩咐:“另外,纠集羌无境内的所有影卫,等待听命。” “是!” “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的监视之下,所以我交给你办的这两件事,看似容易,实则艰辛。” “主子放心,岳城一定不负所托。” “嗯,去吧。” “是!” 说完岳城定定的朝着夜九宸行了一个礼,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芜菁不由自主的朝着岳城看了一眼。 岳城朝着芜菁不动声色的轻轻点头:“王妃想吃宫外的点心,我现在出宫,会稍微晚一些回来,你好好伺候着,王妃现在怀有身孕,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知道么?” “是,奴婢知道了。” “嗯。” 岳城在外人的眼中,是夜九宸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用吩咐和叮嘱的语气同芜菁说话,并不会让人怀疑。 只是,岳城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宫人悄悄一同离开,悄悄来到蒲巴伢所在的大殿,将刚刚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蒲巴伢身边伺候的宫人。 宫人听闻之后,随即小声交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注意小心行事,千万别被发现了。” “是。” 这边宫人传递消息,另外一边,岳城正大大方方的接受盘查,准备出宫。 蒲巴伢听闻消息,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眸。 居然想吃宫外的点心? “派人盯着,等到他买完点心,立刻将点心铺子里的所有人都抓起来盘问。” “是。” “另外,他这一路出去,去了哪里,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要抓回来仔细盘问。” “是!” 如今的蒲巴伢,绝对不能有一定点的差错。 虽然他冒了这辈子最大的风险,启用冷月和傅斯臣,但是不代表,他就完全放心,完全放任这两人去做。 毕竟,他虽然嘴上说,将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别人身上的人。 他的一切,只能他自己说了算。 生,如此,死,亦然。 “对了,嘉木长公主和他们见过面了么?” “回大汗的话,嘉木长公主今日悄悄进宫过,应该是和他们见过了,只是人都被支开了,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没人能听到。” “没事。” 嘉木长公主会说什么,蒲巴伢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 “你下去吧。” “是!” 宫人应了声,便悄然退下,蒲巴伢拿着手上的奏折,他的奏折,从来都是分两部分的,一部分是嘉木长公主想要让他看见,通过正常手段正常程序,送到他手上的, 还有一部分,是嘉木长公主不想要让他看见的,那些被扣下,又被他私下里重新拿回来的。 蒲巴伢攥着奏折的手,一点一点的用力捏紧。三号中文网 快了! 就快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而另外一边,冷月和夜九宸吩咐交代好了一切,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待在屋子里下起了棋。 冷月下棋的技术一直都不怎么样,所以她已经拒绝了下围棋,改为和夜九宸下五子棋。 芜菁在一旁伺候着,原本是没什么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她整个人的神经似乎都有些紧绷。 紧绷到,连冷月和夜九宸都感受到了。, 冷月放下了一颗黑子,抬头朝着芜菁看了一眼。 “你紧张什么?” 芜菁闻言不由得一愣。 “嗯?主子您说啥?” 冷月:“……” 夜九宸低笑出了声。 “我说,你紧张什么?” 芜菁顿了顿:“奴婢没紧张啊。” “你觉得,你骗的了我的眼睛么?” 芜菁:“……” 行吧,您火眼金睛。、 芜菁垂下了眼眸。 夜九宸下好了白子,催促冷月下棋。 冷月一边拿棋子,一边看似无恙的说道:“没什么好紧张的,人固有一死,或早死,或晚死,或站着死,或躺着死。” 芜菁:“……” 夜九宸:“……” 夜九宸实在是被冷月的这番神仙理论弄的有点折服。 “她原本就心神不宁,你这番言论一出来,怕是她这几夜,都无法安睡了。” “那不能够。” 冷月落下黑子:“她心神不宁只是因为担心岳城而已,你突然让岳城出去,又搞得那么郑重其事的,她心里惦记着,自然会紧张。” 芜菁原本是想要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和吃瓜群众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大一个瓜,夸嚓一下子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主子!” “我说的有错么?” 芜菁:“……” 被看穿了,好像没有办法反驳呢? 夜九宸微微敛了敛心神,看了垂眸的芜菁一眼。 其实芜菁和岳城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影卫有影卫的规矩,他也从来不妄加干涉,曾经冷月也提及过一嘴,但是被芜菁和岳城自己拒绝了。 后来他们两个一个跟着自己,一个跟着冷月,倒是变得日日朝夕相处起来。 原本夜九宸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的,但是冷月今天突然提及…… 想着,夜九宸随即凝了凝眸,朝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此时已经下完了子,但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催促夜九宸,而是淡淡的垂着眼眸,轻声开口:“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够平安的过去,影卫就解散了吧。” 冷不防听冷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芜菁的眼睛都直了。 “主子?” “你激动什么,我说的是解散影卫,也没说解散你。” 芜菁觉得,今天的冷月……不是,是这会子的冷月,好像有点不正常。 而且,心里为啥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芜菁还没等弄明白这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冷月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明白,这种预感的来由了。 “然后,你和岳城就把事情办了,早点生个女儿,给我当儿媳妇。” 冷月说的随意自然,芜菁却仿佛被晴天一个大响雷,直接一下子,劈在了头顶,劈的她毫无准备,劈的她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上次还只是成亲呢,这次直接就要生娃了,还给冷月当儿媳妇? 芜菁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然而冷月为了防止芜菁反应过来又像之前一样,噗通就跪在自己面前表忠心,所以不等芜菁反应过来,直接就拍板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又看向夜九宸:“岳城也没什么家人吧,所以他那边你就帮他定了吧,顺便把聘礼什么的都准备一下,芜菁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如果你敢亏待她……” “放心,不会,夫人的吩咐,为夫一定尽心尽力。” 就这样,芜菁稀里糊涂的,就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办了。 当然,她心里清楚,冷月从来不会乱弄这种事情。 她是看着自己和岳城彼此心悦而又诸多顾忌,所以才会替自己做决定。 只是,她从加入影卫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像正常的女子那般,嫁人生子,过上寻常的生活。 第723章 三天 芜菁目光复杂的朝着冷月望了片刻,这一次,她没有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拒绝,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跪在冷月面前,发誓自己此生不嫁。 深吸一口气,芜菁随即跪在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 我就一个没注意,你咋就跪下了? 空气,有那么片刻的安静。 夜九宸静静的看着冷月和芜菁,并没有说什么,一开始他也曾因为冷月将他手下的人收服,而感到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适应,可是如今,他却已然能够坦然接受。 冷月这样的人,不管是谁,只要待在她的身边,都会慢慢的将心倾向于她。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有这样的力量。 冷月,就是这种人。 这边,冷月和夜九宸已经将芜菁和岳城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当事者之一的岳城,此刻却并不知道。 按照夜九宸的吩咐,岳城在市集内闲逛着,但他也很快发现,不管他去到哪个摊位,不管他同什么人交谈,即便只有一句,在他走后,那些人也会被立刻带走。 这样一来,夜九宸交代他去的那两个地方,怕是很快就会暴露。 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岳城。 毕竟,甩掉跟踪的人,是身为影卫,最基本的技能。 所以,在岳城的有心之下,在快要抵达悦来客栈的时候,那些奉命跟着他的人,很快便丢失了他的踪迹,而岳城也不能失踪太久,他趁着这个空档,快速的进入到了悦来客栈之内。 只是,让岳城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在悦来客栈内,遇到冷霄和白鹤。 彼时,白鹤正带着冷霄准备悄咪咪的出门,冷霄要联系冷月和夜九宸,白鹤只能用之前冷月和夜九宸交代给他的,那个在逼不得已情况下,才能用的办法。 他们两个要出门,岳城要进门,三个人就这么在门口碰上。 岳城惊讶,冷霄和白鹤更惊讶。 岳城怎么会来? 难道是冷月和夜九宸吩咐他来的? 来干什么,悄悄看看冷家人安顿的好不好? 冷霄心中暗喜,白鹤却不高兴了。 你们这是不信任我啊。 把人交给了我,然后又不放心的派人过来查看,太不拿豆包当了干粮了吧。 “你来干什么?” 白鹤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岳城神色立刻一僵,随即朝着站在白鹤身边的冷霄看了一眼。 岳城心中吐槽,白鹤这幅状态,岂不是会让冷霄误会? 一方面为了不让冷霄察觉到端倪,一方面身上还带着重要的任务,所以岳城只能假装冷面的朝着两人微微点了点头:“大公子。” 说完,又看向白鹤,语气之中似乎还带着警告和嗔怪:“白公子……” “行了别装了,他都知道了。” 岳城:“……” 果然! 当初冷月和夜九宸选择白鹤的时候,他就觉得不靠谱,他说什么来着? 事实证明,他觉得的是正确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冷霄也就不再绕弯子,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随即上前一步,凑到冷霄跟前,压低了声音:“我要见冷月和夜九宸,你转告他们。” 岳城身上还有任务,还怕那些被他甩掉的人再追上来,毕竟他不能全程都将人甩掉,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什么异样,他在短暂的消失之后,还要重新出现。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而且,冷霄和白鹤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冷家人也在这里,他必须马上离开,坚决不能给冷家人添麻烦。 既然冷霄已经知道了…… 当机立断之下,岳城立刻将那两枚夜九宸交给他的玉佩拿出来,快速的塞在了冷霄的手上。 “大公子,我在被人跟踪,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两枚玉佩,一定要亲手交代这家客栈的老板,和城中张记点心铺的老板手上,你的话我会带给主子。” 快速的说完一句,岳城随即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些蒲巴伢派来的人还没有追上来,便朝着冷霄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快速走出了客栈。 就好像,从来没进来过一般,走向了街道两侧的商贩,看似随意的挑选了起来。 冷霄手中攥着那两枚玉佩,想到岳城的话,和刚刚凝重而又严肃的神情,冷霄知道事情紧迫,便也顾不上去和梁浅他们打招呼,快速的朝身旁的白鹤说道:“我现在出去要做点事情,你帮我照顾家人,蒲巴伢的人就在这周围,切记,不要让大家露面。” 白鹤:“……” 白鹤一脸懵逼,怎么就见个岳城,事情好像就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呢? 蒲巴伢的人居然在附近? 冷霄也没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嘱托完之后,便小心翼翼的佯装着,去找客栈的掌柜,而白鹤虽然心中疑惑不已,却也知道事情紧迫,便连忙转身上了楼。 而岳城佯装着不经意的,很快便离开了悦来客栈的范围,因为他有心让蒲巴伢派来的人找到,所以那些人,也很快发现了他的踪迹。 岳城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悦来客栈一眼,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在纪家点心铺里各自买了一些点心以后,便开始启程回宫。 而影卫那边,他之前已经用独特而又让人无法察觉的手法,将夜九宸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至于冷霄那边……岳城对于冷霄的办事,还是放心的,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 只是,冷霄这边知道了,冷家人那边呢? 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禀报给冷月和夜九宸。 宫外,冷霄暗中行事着,影卫接到了命令,也开始整装待发,岳城回宫后,那些跟着他的人,也回了宫,将岳城一路的行踪都禀报给了蒲巴伢。 “启禀大汗,人都已经带回来关进天牢内了,需要现在就审问么?” 蒲巴伢听闻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看起来那个岳城,倒像是真的去买点心的,但冷月和夜九宸这两个人,从来做事都是带着目的的。” 顿了顿:“既然人带回来了,就去审吧,注意不要把事情闹大。” “是!” 得了命令,蒲巴伢的武士便立刻下去做事。 而冷月和夜九宸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岳城的禀报。 夜九宸虽然知道事情或许瞒不住太久,但是冷霄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是让他微微有些吃惊。 “你说,冷霄已经知道了?” “是!是白鹤公子当着属下和大公子的面,亲口说的。” 夜九宸无奈的叹了口气,转眸就看见坐在一旁的冷月,浑身泛凉。 冷月心中正妈卖批。 小样的,可以啊。 她都用罗小玉和白鹤的婚事来威胁白鹤不能说出去了,万一透漏吧一点消息,她就把罗小玉嫁给别人,结果白鹤居然还能让冷霄套出话来。 这到底是因为罗小玉不重要啊,还是因为这个死白鹤太蠢啊。 真的,别叫白鹤了,叫蠢鹤吧。 “月儿,你也别太担心了,冷霄既然知道了,怕是心中也会有所思量。” 冷月倒是没否认:“嗯,他现在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父亲和祖母。” 不然,也不会同岳城说,要单独见他们一面了。 但是这一面,现在怕是很难见到。 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那边,恨不能直接把眼睛长在他们两个身上,纵使他们再聪慧睿智,诡计多端,怕是这一次,也难以从这羌无皇宫之中,悄无声息的出去,见了岳城再回来。 所以想了想,冷月顿时拍板:“先不见了。” 夜九宸眉心微动:“可以么?” “嗯。” 不可以能怎么办,左右只剩下三天时间了,这三天,是最关键的三天。 想来,冷霄身后还有冷家那一大家子人,三天,应该也还等的了吧。 夜九宸看着冷月那张清冷而又寡淡的面容之上,却挂着寒凉而又深沉的双眸,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菲薄的唇轻轻抿了抿,夜九宸随即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冷月的手。 “别担心,马上,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只要三天。 冷月点点头,没有说话。 嗯,只要三天。 …… 第一日。 蒲巴伢虽然也派人在盯着冷家人的动向,但是却没有盯着冷月那般严丝合缝,所以只要冷霄有心,还是可以悄悄的潜出去。 他按照岳城之前说的,先是将玉佩送到了张记点心铺,老板接过玉佩看过之后,又仔细的端详了冷霄几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冷霄一包点心,便没有再过多的交流。 冷霄之前在夜九宸身上看到过那两枚玉佩,所以知道是夜九宸的贴身之物,既然让他送到这里,一定有原因,对方就算不说,他也不会追问。 拿着点心,为了掩人耳目,冷霄出客栈的时候悄无声息,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是大大方方,这倒是让盯着他的人,只是微微起了些疑心,没有想太多。 回到客栈后,冷霄也没有让冷家人察觉到什么,只是在跟小二要热水的时候,突然间压低声音:“麻烦你,我要见一下,你们客栈的老板。” 第724章 密谋着什么? 宫外,冷霄一边等待着和冷月、夜九宸能够见上一面,宫内,嘉木长公主已经从公主府搬入到了宫内居住。 理由很简单,因为要操办迎接西凉寰王和王妃的宫宴,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或者懈怠,但是若住在公主府,来回往返宫中多有不便,一些关于宫宴细节上的决定也不能及时解决,所以自然而然的,嘉木长公主就向蒲巴伢请示,想要住进宫中。 而这样的理由,蒲巴伢自然无法拒绝。 进宫之后,嘉木长公主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甚至连去正式的见冷月和夜九宸一面都没有,就专心的操持准备宫宴的事情。 而且不只是嘉木长公主,这一整天,蒲巴伢也未曾召见过冷月和夜九宸。 两个人像是突然之间陷入到了闲散的状态之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安宁的要死。 羌无宫中一派祥和热闹,人人都在为三日后的宫宴做准备,只有冷月和夜九宸,像是两个异类一般,无所事事的待在蒲巴伢为他们准备的偏殿内,不与任何人接触,也不出门,就夫妻两个人下下棋,晒晒太阳。 一切,都是平静的。 可平静下,往往蕴含着极大的暴风雨。 羌无与西凉边境。 西凉军营,一个人身着便装,快马加鞭的冲过军营的大门,在接近营帐前,勒住马停了下来。 马儿被军营内的其他人牵着缰绳带走,这人快速的进入到营帐之内,在走到营帐正中间的位置,屈起单膝,跪了下去。 “启禀皇上,羌无都城送来的加急密函。” 说着,那人举起双手,将手中的密函高高举过头顶。 “联营。” 蓦的,营帐内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站在一旁的联营闻声之后,连忙应了一声是,便上前接过密函,转身交给了坐在正座之上的人手中。 而坐在正座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凉如今的皇帝,江听白。 江听白一脸慵懒肆意,从联营手中接过密函,打开只看了一眼,眸光就不由得一亮,嘴角也随即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夜九宸啊夜九宸,朕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可算是有动静了。” 说完,江听白将手中的密函又交给了联营,联营连忙接过,走到一旁烧掉,一边烧一边朝江听白说道:“皇上,是寰王殿下来的密函么?” “嗯,他将密函放在了玉佩之中,悦来客栈的老板收到玉佩之后便将玉佩打开,将密函送了过来。 不过有意思的是,冷月居然忍心把冷老夫人和冷迟都赶了出来,还悄悄安排在了悦来客栈内, 啧,当初朕将人接走,住在我的太子府内好吃好喝的供着的时候,她还跟朕不乐意呢,现在居然自己把人给赶出来了。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联营听着江听白不伦不类的吐槽,只能陪着笑。 “皇上,时间可定下了,” “定下了,就在三日……联营。” “奴才在。” “吩咐下去,今晚连夜,悄悄送朕进羌无。” 联营一听江听白的话,一双眼睛瞬间瞪了起来:“皇上,您要一个人进羌无?” “有何不可?” “万万不可啊皇上,您一个人进西凉,身旁无人,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 联营说着,猛地察觉到自己话语之中的不妥之处,连忙伸手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呸,瞧奴才这张破嘴。” “行了。” 江听白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无事,这段时间,我们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渗透进羌无了不少,如今只等着朕进去罢了。 你留在这里,吩咐下去,只要朕一进入羌无,我们就立刻开始攻打羌无边境。” 江听白心意已决,说出的话虽然语气懒散,但是却气势十足,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联营一张脸都快要皱在一起了,纵使再担心,也无奈只能应允:“是,老奴遵命,可是皇上,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朕要睡一会,哎,熬夜让朕最近的皮肤都变差了,真是不知道冷月和夜九宸,怎么折腾都能容颜丝毫不受影响的。” 联营:“……” 所以皇上,现在是关心您皮肤的时候么? 同一时间,羌无和大周边境。 营帐内的夜陌寒,也几乎是同时收到了信函。 夜陌寒打开信函看了片刻,脸上始终都挂着凝重而又深沉的神色,柳青和朔风站在一旁,看着夜陌寒的神色,不禁有些担忧。 “帝君,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夜陌寒闻声将密函重新折叠了起来,然后交给了距离自己较近一些的朔风,朔风接过密函,立刻毁掉。 “差错倒是没有,夜九宸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三日后动手。” “三日后,帝君,是不是太仓促了?” 柳青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夜陌寒也皱着眉头,似乎是和柳青有同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帝君可在忙?臣妾亲手煮了消暑的甜汤。” 夜陌寒闻声,眸光不禁暗了暗。 这次来羌无,其实并没有计划,或者可以说是临时起意,所以原本,夜陌寒是没有打算带上染离的,但是行军之后,夜陌寒才发现,染离竟然买通了他军中之人悄悄跟了过来。 夜陌寒当时愤怒之下便将放染离混进行军队伍之中的人斩了,但是染离却说什么都不肯回去,说是和冷月提前约好了。 夜陌寒当时无法求证,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将人带了过来。 “进来吧。” 夜陌寒淡淡的应了一声,站在门外的染离立刻走了进来。 这次出来,染离没有带任何伺候的人,进入到军营之后,也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任何事情都是自己动手,倒是让夜陌寒一时间挑不出她的任何错处。 柳青和朔风见染离进来了,便向夜陌寒行了礼,主动退了出去。 染离端着甜汤走到夜陌寒面前:“帝君,羌无白日里日头太盛,我们大周人来到这边多有不适,所以臣妾亲手煮了甜汤给帝君消暑。” 说话间,染离看见了一旁被烧的只剩下原本轮廓的密函,眸光不禁暗了暗。 夜陌寒没有说什么,端起甜汤便喝了一口。 “以后这些事,你不用亲自做。” “帝君,臣妾之所以跟来,就是要照顾帝君,臣妾知道军中艰苦,将士们也都十分辛苦,所以很多事情,臣妾只要自己能做的,都不会麻烦将士们,你就让臣妾好好照顾您吧。” 顿了顿,染离又看了那封被烧尽的密函一眼:“帝君,我们这次来羌无边境,是要同羌无开战么?” 染离虽然是个深宫女子,对于战场上的大多事情都不甚了解,但却也是个聪明人。 夜陌寒闻言,蓦的抬头朝着染离冷冷看了一眼。 见夜陌寒没说话,只是目光幽冷的看着自己,染离随即一笑:“臣妾只是担心帝君,所以才想要问问,毕竟我们这次是悄悄前来,并没有将消息传出去,所以臣妾猜测,我们这次,怕不是要同羌无开战那么简单。 帝君,臣妾是不是,问的太多了?” 夜陌寒一双眼睛宛若鹰隼一般,锐利而又笔直的扫在染离的身上,看了片刻之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你不是说和冷月约好的么?必要的时候,你只要按照你和冷月的约定去做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说起冷月,如今的夜陌寒虽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不可自拔的深情,但是每每从夜陌寒的嘴里听到冷月的名字,染离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还是像被人用针一下一下刺着一般,钝痛而又愤恨。 可是心中这般感受,面色上,染离却没有露出分毫。, “是,臣妾知道了。” “嗯,没什么事你便下去吧。” “是!” 染离朝着夜陌寒盈盈行了一个礼,退出了营帐,站在门口的朔风和柳青朝着染离行了个礼,染离想了想,正想着要不要从柳青和朔风的口中探听些什么消息,就听见营帐内传出了唤他们二人进去的声音。 染离笑了笑:“快进去吧,帝君在等了。” “是,娘娘!” 柳青和朔风向染离躬了躬身,便快速进入到了营帐之内。 染离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了营帐门前,屏息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夜陌寒同柳青和朔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饶是如此,染离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 今晚、羌无、开战、三日。 军中人来人往,为了不让将士们看见奇怪的事情从而传到夜陌寒的耳朵里,染离没敢待太久便离开了。 但是那几个字眼,却一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今晚、羌无、开战、三日。 这几个词汇,是什么意思呢?? 今晚,大周就要向羌无开战了么? 那么三日,又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那封已经被销毁的密函,是不是冷月送来的呢? 明明之前,他们不是已经闹的很僵了么,为什么夜陌寒又会突然之间来到羌无? 冷月和夜陌寒,在密谋着什么? 第725章 这算不算是飞来横祸? 夜色,悄悄降临。 江听白在护送下,顺利的进入到了羌无都城境内,并且准确的找到悦来客栈,住了下来。 冷家人这一整日的状态都不大好。 冷迟将自己关在屋子内不肯出去,冷老夫人除了去看了梁浅几次之后,便声称身子疲乏,也回到了房间。 冯妈妈照顾冷老夫人,梁浅和孩子便交给罗小玉照顾。 梁浅和罗小玉虽然被孩子折腾的都没有什么时间休息,但是稍微一闲暇下来,两个人还是忍不住想起来那件事。 “小玉姑娘。” “大夫人,怎么了?” “你说,冷月真的变坏了么?” 梁浅闷闷不乐的询问着,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可是冷月都没有来找他们,连派人来找都没有。 “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面对这个问题,罗小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玉只知道,小玉是因为冷月姑娘才来到这里,早在西凉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小玉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都跟着姑娘。 而且姑娘还替我和白鹤的事情做了主,她为小玉做了那么多,所以不管她做什么,小玉都没有怨言。”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真的不要我们了,真的变坏了是不是?” 罗小玉:“……”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大夫人,小玉只是觉得,不管姑娘有什么愿意,不得已这么做,都有她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一直以来,姑娘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们,所以,小玉愿意等,等到姑娘将手中的事情都做完了,回来找我们。 到时候,小玉甚至不需要她说什么。” 罗小玉说着,原本还闷闷不乐的梁浅,突然间眼睛一亮。 “你说的对!” 罗小玉一愣,就听梁浅信誓旦旦的开口定定说道:“管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是不是真的变坏了,反正我们就等在这里,早晚她要从那个破羌无皇宫里出来,到时候见到了,我再跟着她就行。 至于如今的事情,管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被迫这么做,还是就想要这么做,我都不在意。 反正朋友一场,她都能原谅我纵容我那么多事情,万一这一次真的是她做错了,我这么大度,原谅她就是了。” 听梁浅这么一说,罗小玉不由得笑了:“大夫人您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嗯,冷霄哥哥呢》?” 想通了的梁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 “倒是没见到大公子,应该是出去了吧,要不我去找一下。” “去吧,去把他找过来,我得给他也说明白,千万不能让他再有心里负担什么的。” “好,那大夫人您先休息一会。” 说完,罗小玉便朝着躺在床榻之上还熟睡着的孩子看了一眼,随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刚刚好,正要下楼的时候,看见了从外面进来的冷霄。 罗小玉见状便想要下楼去跟冷霄说话,但是却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就见冷霄的面前,多出来一个人。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罗小玉看不见那人的样貌,但是看背影和气势,一时间,罗小玉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最主要的是,冷霄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脸上先是大写的一个惊讶,紧接着一把抓住那个人,就朝着客栈的后院跑了过去。 罗小玉:“???” 果然,是认识的人吗? 只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大公子见到那个人之后,会是那副反应? 难道,是冷月和夜九宸派来的人? 这么一想,罗小玉立刻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冷霄一路拉着人跑到后院,此时天色已晚,客栈内的大多数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后院倒是难得的环境优雅,闲人免进。 冷霄拉着那人站定之后松开手,先是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旁人,这才面色郑重而又恭敬的,朝着面前的人就要行礼。 “冷霄见过……” “哎?” 见冷霄要行礼,那人立刻阻止。 那人阳光少年一样无害的样貌,脸上还挂着如沐春风一般和煦温暖的笑,不是刚刚入住悦来客栈的江听白,还会是谁? “我这次是偷偷进来的,连伺候的人都没带,就是为了要隐藏身份,你可别给我暴露了哟。” 冷霄:“……” 行吧,反正你是皇上你说了算。 只是…… “皇……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有人叫我来的了。” 江听白很是随意的应了一句,紧接着,就用一种打量似的目光,盯着冷霄看了一会。阅读书吧 冷霄被看的有点发毛。 “怎么了?皇……怎么这么看着我?” 因为不喜欢,冷霄开口,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叫皇上。 听闻了冷霄的话,江听白突然毫无征兆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之前接到消息,说冷月把你们都赶出来了,还不大相信,现在亲眼一见,果然是不得不相信,她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听见江听白说过冷月,冷霄不禁有些不悦。 “月儿这么做,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当初我请你们去西凉还有不得已的苦衷呢,怎么没见你们那么大度的原谅我啊?” “皇……您说笑了,家父和祖母一直感激您的照顾,从未曾怪过您,何来大度原谅一说。” “行了。” 江听白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件事,就是随口扯两句,见冷霄有些严肃,便随意的摆了摆手。 “不说这事了,我听说,冷月的意思是要送你们出羌无,回西凉,外面我已经让联营安排好了,只要你们出了羌无,他就会带人亲自接应,怎么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 冷霄眉心动了动:“我们没打算走,就算是父亲和祖母,还不知道实情,也没打算过离开。我们在这里虽然帮不上月儿和夜兄什么忙,但也要留在这里,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孤身奋战。” “啧啧啧。” 江听白闻言不禁砸了砸嘴:“行吧,反正是你们的家事,我也管不着,只是我到了这里的事情,暂且需要保密,你们不走的话,那这件事就得交给你了,你负责,让我和冷家人碰不到面,听见了么?” 冷霄:“……” 所以,我这算是,飞来横祸? 江听白也不管冷霄是不是愿意,交代完转身便走,一边走还一边抬头看着天色,顾自嘀咕着。 “嗯,差不多已经开始了吧,估计消息应该已经传到蒲巴伢的耳朵里了。” 江听白和冷霄各怀心思,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躲在一旁的角落里的罗小玉,已经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 她就知道,冷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亏得白鹤还瞒着她! 哼! 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必须跪搓衣板,没得商量! …… 羌无同大周和西凉接壤的边境,几乎是同一时间,发来了战报。 大周和西凉的边境驻扎军,突然之间毫无征兆,便举兵攻打羌无边境,羌无边境的士兵毫无准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拼死抵抗,怕是边境直接就要被打下来了。 饶是现在还没被攻打下来,但是这样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 羌无的都城就在边境附近,所以消息很快便送到了宫中,送到了蒲巴伢的手中。 蒲巴伢先是接收到了西凉攻打羌无的消息,一张脸顿时阴沉的像是要下起疾风骤雨来一般,他正要派人叫冷月和夜九宸过来询问清楚,就见第二道急报也送了进来。 是大周攻打羌无边境的消息。 而且战势,同样不容乐观。 大周和西凉几乎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居然在同一时间攻打羌无,说是巧合,蒲巴伢打死都不信。 可是明明,夜九宸之前…… 想到这里,暴怒的蒲巴伢立刻将手中的两封急报全都摔在了地上。 “来人,马上叫夜九宸和冷月过来。” 他倒是要亲自问问,他们在搞什么鬼。 他们两人尚且还在宫中,这么搞事情,是不要命了? 嘉木长公主因为要举办宫宴的事情也在宫中,所以急报传来,她也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几乎连想都没想,嘉木长公主就起身前去见蒲巴伢。 而此时的冷月和夜九宸,在接受到蒲巴伢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正在悠闲自得的下棋。 “嗯,大汗要见我们?” 夜九宸淡淡的说了一句,但是并没有要起身马上前去见蒲巴伢的意思、。 冷月更过分,直接告诉来人:“有没有眼力见,没看见我们正在下的难分输赢么?等我们下完这盘的。” 来人汗都要下来了。 现在是什么局势,还等你们下完? 等你们下完,估计不只你们的脑袋,我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想着,来人立刻朝一起跟来的武士使了个眼色,武士们也知道如今情势紧急,接收到眼神示意,立刻拔出兵刃对准冷月和夜九宸想要逼迫两人立刻动身。 站在一旁的芜菁和岳城,自然是不允许任何人对冷月和夜九宸,兵戎相向。 一时间,场面精彩极了。 第726章 你是在吓唬我么 芜菁和岳城身上自带一种凌厉的肃杀之气,宫人和武士们对冷月和夜九宸拔刀也不过是出于对自己项上人头的保护,并不是真的想要玩命,所以这样一来,岳城和芜菁即便只有两个人,气势上也是完胜 再加上即便被兵刃相向,却也依旧气定神闲,岿然不动的冷月和夜九宸,现场的局面,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人多的势弱,人少的倒是势重了。 为首的宫人见到这幅架势,连忙朝一旁已经抽出兵刃的武士们呵斥起来,命令他们将兵刃都收回去,又转头弓着腰朝冷月和夜九宸赔罪:“王爷王妃恕罪,实在是大汗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同王爷和王妃商议,奴才们也实在是因为有大汗的旨意在身,所以才对王爷和王妃不敬。” “跟我有什么关系?” 宫人苦口婆心的说着,冷月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句话怼的宫人顿时没了言语。 对啊,你身负皇明,人家没有啊,跟人家有啥关系? 但是怎么感觉还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宫人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五官都快要挤压在一起变成包子了,关键时刻,还是夜九宸笑了笑,上前看似打圆场的说道:“月儿,既然大汗那边有急事,不如我们就一趟?” “那还没分出输赢呢!” “怎么没分出来?” 夜九宸说着,随即抬手落了一颗棋子,“你赢了。” 冷月:“……” 行吧。 放下手中的棋子,冷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那走吧。” 一旁的宫人早在刚刚夜九宸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一脸的感激,此刻见冷月终于松了口,只觉得头顶的阳光都灿烂了。 冷月绷着一张脸,随着夜九宸,带着芜菁和岳城,便跟着一众宫人离开前去见蒲巴伢。、 同一时间,嘉木长公主已经站在了蒲巴伢的面前。 “大汗,大周和西凉同时攻打我羌无边境,大汗可有想到对策?” 蒲巴伢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郁幽冷的气势,他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可能和夜九宸和冷月有关,就恨不能将他们两个人直接碎尸万段。 “公主可有对策?” 微微敛了敛心神,蒲巴伢朝着嘉木长公主询问了一句。 嘉木长公主虽然平日里和蒲巴伢有二心,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在为蒲巴伢的事而真心考虑,而且她在来之前,已经有了想法。 “大汗……” 嘉木长公主正要开口,突然有宫人禀报,说是冷月和夜九宸来了,闻言,嘉木长公主脸色不由得一沉,到了嘴边的话,也暂且先咽了回去。 蒲巴伢黑眸微微眯了眯,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凛然而又庄严的气势。 “宣!” “是!” 宫人应了声,很快便带着夜九宸和冷月进入到了大殿之内。 夜九宸和冷月神色很是坦然,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向蒲巴伢行了个礼,随即又不失礼貌的向一旁站着的嘉木长公主行了个礼。 夜九宸:“不知道大汗急着叫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何事?哼!” 蒲巴伢冷哼一声,一旁的嘉木长公主也随即开口。 “大周和西凉昨晚一齐攻打我羌无边境,寰王觉得,大汗见你们,所为何事?” “什么?” 嘉木长公主这么一说,夜九宸立刻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公主说,昨晚西凉和大周,一齐攻打羌无边境?怎么会有这种事?” 嘉木长公主:“……” 蒲巴伢:“……” 夜九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和错楞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丝毫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但不管是蒲巴伢还是嘉木长公主,都是心思深沉细腻之人,自然不会因为夜九宸的一句否认,一个惊讶的表情,就完全信任他。 只是,夜九宸已然表现出了他的态度,所以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此刻,也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站在夜九宸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冷月身上。 冷月和进来的时候一样,也和往日里见到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的绷着一张脸,双眼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蒲巴伢顿了顿:“王妃如此淡定,难道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 冷月说的那叫一个一本正经。 “既然不知道,王妃为何如此淡然?” 冷月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我应该啥样?”爱读书吧 蒲巴伢:“……” 冷月一句话,倒是将蒲巴伢反问的没了言语。 一旁的嘉木长公主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冷月的反应,虽然她见过冷月的次数有限,但是好像每一次,冷月都表现的这么冷冰冰的,仿佛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也不上心。 所以此刻,她表现出如此这般,倒是在嘉木长公主心里多了几分信任。 毕竟,如果一个平日里性子十分冷漠的人,突然之间表现出对一件事的巨大情绪变化,那才值得人怀疑。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 大周和西凉攻打羌无的事情,他们真的不知情? 心中一旦有了疑惑,信任的天平就会随之倾斜,此刻的嘉木长公主,心底已然开始相信起冷月和夜九宸。 只是,如果他们真的不知道,那么大周和西凉此举,到底是为何? 没有缘由,突然间开始攻打,总要有个能够说服天下人的理由,也要有目的。 大周和西凉,想要的是什么? 羌无么? 可从前那么多次机会,那么久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发兵,如今这种无论时机和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合适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发兵? 嘉木长公主想不明白,蒲巴伢更想不通。 “不管你们知不知道,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本汗今日叫你们二人来,是因为你们二人同西凉和大周之间的关系,所以想要问问你们二人,对于此事,可有任何解决办法?” 听闻了蒲巴伢的话,夜九宸立刻敛起神色,进入了一副深思的状态。 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认真思考。 冷月就站在夜九宸的身旁,看了看认真思考的夜九宸,又看了看脸色不善的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随即很是随意的开口说道:“解决办法还用想么?以往发生这种事,总要先弄清楚怎么回事才对吧?反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就派使者去大周和西凉那边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的这次战争,商定一下解决办法。 哦对了,大汗应该是怕自己的人会被斩,不然之前三国会谈的时候,就不会在外面认了个他国的人作为义子代表你去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再认个义子?” “放肆!” 冷月话落,蒲巴伢还没等说什么,嘉木长公主倒是不满了。 她可以在蒲巴伢的眼皮子底下搞任何的小动作,也可以将蒲巴伢的朝政和国家蝇营狗苟的把握在自己手中,却不允许任何人,对蒲巴伢出言侮辱。 这个男人,是她心中最至高无上、天下第一的男人,怎么允许别人的侮辱与诋毁。 嘉木长公主冷冷的呵斥了一句:“寰王妃,你虽为他国王妃,但如今身在我羌无,就要遵守我羌无的礼法,现在三国正在交战,想来大周和西凉的皇帝,也根本不顾忌你们二人的死活,既然如此,本公主似乎也不需要再念及什么三国情谊了。 来人!” 嘉木长公主冷冷的说着,声音落下,跟在一旁的洪尧立刻上前一步。 “公主殿下。” “西凉寰王妃对大汗出言不敬,拿下!” “是!” 应了一声,洪尧立刻冲着冷月而去,而夜九宸此时的脸色已经完全阴冷了下来,整个人都挡在冷月的面前,一双宛若枭鹰一般幽暗深邃的眼眸,直直的逼视着欲要靠近的洪尧。 他薄唇轻抿着,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但浑身上下都仿佛渗透着一个信息—— 敢动冷月一下试试! 洪尧虽然一心为嘉木长公主,但是夜九宸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冷不防的被这样逼视着,洪尧还是不由得一愣。 而冷月却依旧和之前一样,从容淡定,丝毫不慌。、 “嘉木长公主,你是在吓唬我么?” 老娘就是被吓大的,还能怕你不成? 嘉木长公主:“所以,寰王和王妃,这是要抗命么?” 大殿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胶着起来,蒲巴伢坐在正座之上,此刻却好像被完全遗忘了一般。 他拧着眉心,凝着眼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虽然看似在处处为了自己,但实则已经将自己视若无物的嘉木长公主,搭在扶手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攥紧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外面宫人来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启禀大汗,大周和西凉的使者此刻正在宫外,请求觐见大汗。” 大周和西凉派人来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突然被打断。 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都用一种探究审视的目光,看着冷月和夜九宸。 怪不得他们从刚刚开始,就丝毫不慌不忙,原来是因为,早就知道大周和西凉的使者会在这个时候来。 所以,他们对开战一事完全不知情,看来还有待确认了。 第727章 怎么可能? 蒲巴伢命人带大周和羌无的使者进来,冷月和夜九宸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将彼此眼中想要传递的想法不动声色的接收。 “大汗。” 在人还没有进来之前,夜九宸便先一步向蒲巴伢说道:“如今三国局势紧张,我和月儿的身份特殊,这种情况下,想必不适合站在这里,所以还请大汗恩准,我和月儿暂且退下。” 蒲巴伢今日叫夜九宸和冷月过来,一是为了试探,二也是为了确认一下,大周和西凉此番举动的真实意图,如今试探也已经试探完了,大周和西凉的使者也来了,夜九宸和冷月离开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所以略微思忖了一下,蒲巴伢便准了。 夜九宸向蒲巴伢道了谢,带着冷月离开之前,却是意味深长的朝着嘉木长公主看了一眼。 那一眼中饱含的深沉太多,以至于嘉木长公主并没有第一时间体会到夜九宸这一个眼神之中的含义,但是却明显的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冷意向她袭来,瞬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待到冷月和夜九宸一离开,嘉木长公主就忍不住向蒲巴伢说道:“大汗,他们二人不可信。” 蒲巴伢对嘉木长公主本就心有隔阂,加之刚刚嘉木长公主的所作为所,让他心中对其很是不满,此刻听闻了嘉木长公主的话,蒲巴伢不禁淡淡一笑:“不可信,公主不是也信了么?” 嘉木长公主闻言一愣。 蒲巴伢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给嘉木长公主反应的时间,蒲巴伢紧接着又说道:“之前公主说的对策,不知道是什么?” 说起这件事,嘉木长公主立刻就转变了思绪:“大汗,如今虽然西凉和羌无的使者来了,但是战事依旧在继续,如今边关告急,我的意思是,让鲁那将军亲自带兵去镇压,如今是西凉和羌无的边关战事更加吃紧一些,所以让鲁那将军去西凉和羌无的边关镇守,另外再派他麾下最得力的傅将军,带兵去往大周和羌无的边境。 这样一来,不管西凉和大周到底打的什么目的,我们最起码不会处于更加被动的位置。” 蒲巴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抿着唇,皱着眉心,像是在仔细思考一般。、 虽然表面上,鲁那和嘉木长公主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着门前的一亩三分地,但是只有蒲巴伢知道,鲁那和华章不同。 华章才是真正的独来独往,在朝中虽然有自己的势力,但是却并没有攀附任何人,或者和任何人结盟。 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需要那些。 虽然鲁那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攀附谁,但他却是实实在在,为嘉木长公主做事的。 平时或许是因为嘉木长公主的忌惮,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她和鲁那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让外人也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确实,整个羌无都认为,鲁那和华章是一样的,自成一股势力,但蒲巴伢心底却清楚的很,自己这个长姐,到底有多么本事。 然而这个时候,嘉木长公主却愿意将鲁那派出去。 她明知道如今的局势是什么样的,也明知道冷月和夜九宸就在宫中,而他们的话,也不能够尽然相信,既然如此,她还愿意这么做…… 呵,女人! 再聪明的女人,再遇到感情的时候,也会变得愚蠢。 顿了顿,蒲巴伢微微颔了颔首:“难得公主一心为国,这个想法也甚好,既然如此,本汗还要接待大周和西凉的使者,那么这件事,就交由公主全权安排处理了。” “是!” 嘉木长公主虽然嘴上应着,但是却也听出来了蒲巴伢的意思。 他这是,不想要让自己见西凉和羌无的使者? 所以,蒲巴伢还是从来都信不过她! 想到这里,嘉木长公主心底不禁漫起一阵略带苦涩的讽笑,但是面色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和儒雅的,朝着蒲巴伢微微躬了躬身。 “是,嘉木这就去。” “嗯。” …… 嘉木长公主离开了大殿,洪尧跟在身后,见四下无人了,便忍不住开始替嘉木长公主打抱不平。 “公主殿下一心为了他,但是他却处处防着公主,公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正好西凉和大周来犯,对我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洪尧正说着,嘉木长公主突然一记冰冷的眼刀扫了过去,看的洪尧顿时禁了声。 “洪尧,你给我记号了,我从未想过要谋反,羌无的大汗,从始至终,也只能有蒲巴伢一个。” 洪尧一愣:“可是您之前明明不是和夜九宸和冷月……” 洪尧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此刻嘉木长公主的眼神已经冷冽的像是带了实质一般,仿佛洪尧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嘉木长公主的目光偏偏凌迟致死。 洪尧不再说话,死死的低垂下了头,而嘉木长公主也已然提步欲走。135中文 洪尧心中想不明白。 到底蒲巴伢有哪里好,能让嘉木长公主如此! 嘉木长公主刚走了两步,突然重新停顿了下来,因为此刻,正有一阵浅浅的笑声,窜进耳畔。 这个笑声之中似乎夹杂着一种沁凉,让人单是听,就觉得脊背发凉,浑身发憷。 而此时的洪尧也已然进入了到了谨慎的戒备状态,凛冽起表情,立刻护在了嘉木长公主的身前。 两人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原本应该离开了的冷月和夜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看似神情恣意,但实则正在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瞬不眨。 嘉木长公主眉心一动。 他们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为什么之前自己和洪尧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们听到刚刚自己和洪尧所说的话了? 虽然心中想着,但是嘉木长公主面色上还是装作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朝着夜九宸和冷月浅然一笑:“寰王和王妃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夜九宸嘴角勾着斜肆而又不羁的弧度:“我们在等长公主殿下。” “等本公主?” “是!” 洪尧谨慎的看着冷月和夜九宸,依旧挡在嘉木长公主的面前,而此时的嘉木长公主却抬了抬手,示意洪尧退下。 洪尧向后退了两步,嘉木长公主随即走上前,来到冷月和夜九宸的面前。 “刚刚在大殿之上,当着大汗的面,本公主只好那么做,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别人要弄死我,我为什么不介意?” 冷月压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怼了嘉木长公主一句,嘉木长公主脸色一僵,而一旁的洪尧闻言顿时身上迸发出一阵杀气,好在嘉木长公主及时阻止。 “王妃生本公主的气,也是自然,等事情了解了,本公主定当亲自上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 听嘉木长公主这么一说,夜九宸随即将话拦了过来:“长公主还请放心,我们夫妻二人和长公主之间的私人恩怨,不会那么轻易了解,但是也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盟约。 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我们夫妻二人之所以等在这里,只是因为想要向公主殿下说明一下,大周和西凉发兵攻打羌无的事。” 嘉木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所以,这件事,果然同你们有关系。” 夜九宸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依旧笑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长公主移架到偏殿。” 嘉木长公主也笑了:“好,我倒是要看看,王爷和王妃,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现在,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我自然是会去拜会的。” “公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大周和西凉发兵攻打羌无,不管怎么样,身为羌无的长公主,本公主总不能看着百姓遭殃,国土被占,本公主此去,是要传大汗的旨意给鲁那将军,让他带兵去镇守。” “原来如此,那公主殿下快去吧,我们夫妻二人,自是在偏殿恭候便是了。” 不怎么走心的寒暄了几句,嘉木长公主便带着洪尧快速离去。 只是,她们转身时,并没有看到夜九宸嘴角那抹原本就意味深长的笑,变得更加肆虐。 虽然嘉木长公主走了几步,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回头的时候,只是看见夜九宸搀扶着冷月,想携离去的和谐画面。 “公主殿下,这两个人,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是啊。” 嘉木长公主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怀着身孕,还要出来步步经营,处处惊心,着实是让人放心不下呢。” 同一时间,羌无皇宫大殿内。 西凉和大周的使者已然被带到,但是让蒲巴伢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西凉和大周派来的使者,居然如此的气质不凡。 且不说长相俊朗逸然,眉宇之间,竟然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该不会是…… 蒲巴伢心里猛地腾升起一个念头,但是又被他很快给否定了。 怎么可能? 第728章 使臣? 蒲巴伢心中怀疑着,但是面色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两位使者一路辛苦了。” “多谢大汗。” “谢就不必了,只是本汗很想知道,我羌无同大周和西凉一向和平共处,边境也一直处于安定状态,而西凉和大周昨日竟然趁我羌无不备而偷袭。 大周和西凉一直以大国强国自诩,难道这就是大国和强国的作风么? 如果今日两位使者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应有的歉意,那我羌无也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蒲巴伢的神色是冷的,语气更是。 只是,大周和西凉的使者在听闻了蒲巴伢的话之后,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局促,西凉的使者更是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蒲巴伢原本就冷冽的面容,在见到西凉使者的笑意时,更加阴沉了几分。 只是,不等他开口,就听大周的使者开口说道:“还请大汗屏退左右,在下代表帝君,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大汗说。” “大胆!” 蒲巴伢身边的武士闻言立刻大声训斥,蒲巴伢倒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人先稍安勿躁。 屏退左右? 蒲巴伢抿着唇思忖了片刻,“都退下!” “大汗!” “本汗说,都退下!” 虽然在接见外国使臣的时候屏退左右很不合规矩,而且还很不安全,但是蒲巴伢此刻已经下了命令,一众武士和宫人也只好按照蒲巴伢的命令去做、。 很快,大殿内的所有宫人和武士,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蒲巴伢,和大周、西凉的两位使者。 蒲巴伢不动声色的开口:“现在你可以说了,夜陌寒要同本汗说什么?” “你猜到我们的身份了吧?” 蒲巴伢的话原本是问向大周使臣的,却不想被一旁的西凉使臣将话题拦了过去。 蒲巴伢闻言微微一顿。 身份? “二位不是从西凉和大周来的使臣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蒲巴伢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呵呵!” 西凉使臣意味深长的低笑一声:“蒲巴伢,如果不是夜九宸和冷月来求我,你们羌无的烂事,我还不愿意管,如今朕都亲自来见你了,还要自降身份成为什么使臣,结果你就这待客之道,想来到时候你的事情做完了,也不会念着我们西凉的情了。 估计着,答应我们的那五座城池,也不会兑现了,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现在就回去呢。” 说着,西凉使臣朝着身旁的大周使臣说道:“你说是不是啊,夜陌寒。” 夜陌寒? 蒲巴伢听见这三个字,眼眸不禁一眯。 放眼三国,能叫这个名字的人,怕也就只有一个了——大周帝君,夜陌寒! 大周的使臣居然是大周的帝君? 那么西凉的使臣呢? 蒲巴伢没有说话,也努力的在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夜陌寒和江听白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用这种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之前他还在想,到底夜九宸和冷月、同大周和西凉的君主之间,有着一种怎样的关系,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 能够让一国君主不惜自降身份,只身冒险前来的,绝对不是寻常的关系。 怕是他们之间,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牵绊所在。 或者说,冷月和夜九宸手中,握着什么让夜陌寒和江听白不得不听从的东西。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蒲巴伢就无法抑制的内心激动而又澎湃。 这样一来,他如果能够牵制住冷月和夜九宸,让他们夫妻二人彻底为自己所用,那么解决了羌无内部的事情之后,他的另外一个夙愿,也可以达成了。 不! 或许都不需要那么久! 大周和西凉的君王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他们身边也没有跟着其他人,只要自己稍稍…… “孤和西凉皇帝今日前来,只是因为和夜九宸、冷月之间的约定,并且因为大汗许诺的城池,但想来大汗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二人既然敢来,就不会让自己完全处于被动的境遇之下。 大汗最好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我们要如何一举成事才是最主要。” 夜陌寒面无表情的冷冷说着,虽然听起来这话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殿内的三个人都不是傻子,而且还是聪明到只要安个尾巴就是猴的那种。 夜陌寒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在警告蒲巴伢,他们既然敢来,就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所以劝蒲巴伢有那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别想些有的没的。 蒲巴伢听懂了夜陌寒的意思,被戳穿之后一张脸也还在维持着之前的平静,但实则内心已然是翻江倒海。 确实,不可否认,夜陌寒和江听白都不是普通人,既然敢来,怎么会没有把握?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要他就这么放弃…… 蒲巴伢内心天人交战着,大殿中央的江听白却好似个没事人一样,干脆一屁股直接坐了下来,甚至连招呼都没和蒲巴伢打。 大家都是一国君主,而且若论起国力,江听白算是眼下这三个人地位最高的,自然没有蒲巴伢坐着他站着的道理。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拘礼的人,所以站着还是坐着、坐哪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他坐下,只是因为懒。 而夜陌寒在这方面和他一样,之所以站着,只是因为不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江听白懒洋洋的朝着蒲巴伢看了一眼。 “怎么样,羌无大汗,想好了么?” 江听白的话音落下,蒲巴伢的心神也随之一凛。 顿了顿,蒲巴伢立刻起身,从正座之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江听白和夜陌寒的面前。 “本汗感谢两位的相助,夜帝君说的对,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将重要的事情做好。 二位亲自前来,本汗十分感激,必定会保护还二位的安全,只是本汗还有一事不明,想请二位予以解答。” “大汗想问的,是昨晚大周和西凉联合攻打羌无的事情么?” 夜陌寒依旧绷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也分辨不出想法,蒲巴伢的话和举动,已经给出了他的决定,而蒲巴伢会有这样的决定,夜陌寒一点都不意外。 不管蒲巴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总是一国君主,满腹野心。 他知道,现在该做的是什么,不该做的是什么、。 “帝君可能给本汗解释?” “解释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等夜陌寒回话,大刀阔斧像是到了自己家炕头的江听白再一次将话拦了过来:“如果我们不偷袭羌无边境,那个鲁那将军,有什么理由亲自下场去往边境镇守,还带走大量驻扎在都城的军队? 一个华章和嘉木长公主已经很让人头疼了,怎么的,还要把鲁那也留下来? 我跟你说蒲巴伢,如果不是冷月和夜九宸苦苦哀求,别说是无座城池,就算是十座,朕也不管这破事,我西凉泱泱大国,差你那点地?” 江听白话糙理不糙,但是蒲巴伢心中听着还是很不舒服。 “而且要我说,你就不该怕什么朝廷动荡,国家局势不稳,左右你动了那几个人,羌无该动荡该不稳也不耽误,还不如就果断一点,将人抓起来杀了,一了百了,还用的着这么费事?” 江听白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随意,越说越策马奔腾,蒲巴伢一张脸此刻已经五光十色变得极为精彩了。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们连招呼都不打就攻打我边境就有理了? 我的国家我说了算,我爱怎么弄怎么弄,用得着你在这叭叭了? 江听白却好像是心大到完全没有注意到蒲巴伢的脸色一样,还想要继续怼两句,好在夜陌寒及时开口,将江听白拦了住。 “江听白,好了。” “嘿?夜陌寒,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朕的名讳的?” “你不也直呼孤的名讳么?孤可跟你计较了?” “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现场的局势变得也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宫人隔着宫门大声禀报:“启禀大汗,寰王求见!” 夜九宸来了? 听见声音,原本还在地上像大盘鸡屎一样坐着的江听白,立刻眼睛一亮,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夜陌寒和蒲巴伢也神色复杂的朝着宫门口看了过去。 蒲巴伢眉心微微一动。 刚刚夜九宸不是刚走么? 难道是知道夜陌寒和江听白来了,所以才回来的? “宣!” “是!” 话落,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顺势倾泻而下,湛蓝色的天空作为背景,夜九宸身披金色的阳光,款款而入,宛若九天而降的谪仙,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殿内的三人靠近了过去。 一瞬间,原本是帝王的三个人,竟然被这个画面,震得一惊。 夜九宸逆光之中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睥睨苍生,高高在上。 第729章 招牌否认三连 嘉木长公主是亲自去找的鲁那,并且命令他和他手下最得力的副将前去边境抗敌,即便鲁那心中清楚,自己现在走了,宫宴之时一定无法赶回,但嘉木长公主既然亲自来了,他也没有推脱的道理,况且,他虽然对蒲巴伢有二心,但是却还是有一份国家荣誉感,信任感在。 鲁那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是羌无的第一将军,身负保卫羌无的责任和重担。 所以,这边一接到嘉木长公主的消息,便立刻着手准备出发。 只是在嘉木长公主离开前,鲁那还是忍不住向嘉木长公主说道:“臣已经留下了手中的一千精锐军在都城之中,宫宴之时若有变故,公主可随意调遣。” 嘉木长公主看着鲁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洪尧离开了。 现如今,最主要的是安稳住羌无的边境局势。 只不过,她现在还是有些想不通透。 如今,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大周和西凉在同一时间攻打羌无这件事,和夜九宸冷月夫妇,一定有脱不了的干系。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将他们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怕死?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是的,但是冷月不是还怀着孩子么? 虽然如今她没有孩子孤身一人,但是多年前,她曾经也差一点要成为母亲,只是为了蒲巴伢,她不得不狠心将那个孩子打掉。 但是打掉那个孩子的痛和阴影,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嘉木长公主知道自己是一个心狠的女人,饶是她这般心狠,在杀掉自己孩子的时候,都要忍着那种彻骨的疼痛,才能下得去手。 她尚且如此,何况是别人呢? 虽然在她眼中,冷月和她是用一类人,但是冷月又和她不同。 她没有自己心狠!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弃自己的孩子,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嘉木长公主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也无法想到大周和西凉攻打羌无的目的,既然想不通,那就亲自去弄清楚。 想着,嘉木长公主立刻让人送她去到偏殿,去见冷月和夜九宸。、 之前他们二人也在外面等着自己,现在刚刚好。 只是,让嘉木长公主没想到的是,来到偏殿之后,她只见到了冷月一人,却没有见到夜九宸。、 嘉木长公主有些诧异。 他们夫妻二人不是一向感情很好,形影不离的么,现在这种情况下,夜九宸竟然将冷月一个人扔下了? “寰王不在么?” 嘉木长公主端庄而又高雅的坐在冷月的对面,和嘉木长公主相比,冷月挺着大肚子还坐的大刀阔斧六亲不认的样子,就实在是有些放飞自我了。 “嗯,不在,你找他?” 冷月很是随意的回了一句。 嘉木长公主:“也不算是,只是之前寰王和王妃在殿外等着本公主,本公主还以为有什么要事相商,匆匆赶来。” 顿了顿:“不知,寰王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 嘉木长公主笑了:“王妃竟然不知寰王去了哪里?” 如果不是需要绷着大佬的气势,人设不能崩,冷月都想笑了:“怎么,他吃饭睡觉上厕所也得统统向我汇报?” 嘉木长公主:“……” 嘉木长公主被冷月怼的一阵语塞,倒也很快缓和了过来。 “既然寰王不在,那么本公主同王妃说也是可以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本公主很好奇,之前寰王和王妃在殿外等着本公主,到底要说什么事?” 冷月一本正经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知道、” “不知道?” “对,不知道。” 嘉木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在她看来,冷月和夜九宸要么就是在故弄玄虚,要么就是在耍着她玩。 嘉木长公主瞬间冷下脸,而站在一旁的洪尧更加按捺不住了。 他早就看冷月和夜九宸不顺眼了,尤其是冷月。 不管冷月在蒲巴伢或者是其他人面前,是不是一样的无礼,他洪尧管不着,但是在嘉木长公主面前如此,他就没有办法忍耐了。 一次如此,两次如此,洪尧根本就无法接受。、 他心目中高高在上,如明月一般圣洁无暇的嘉木长公主,根本不容许任何人的亵渎和不敬。 想到这里,洪尧也不顾嘉木长公主会不会阻止反对,直接拔出随身的兵刃,两步抵达冷月面前,抵在了她的喉咙之上。 冰冷的锋刃贴着肌肤,冷月几乎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股子死亡逼近的感觉和味道。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不怎么正常的,在心底涌起一阵兴奋感。 而这一次,嘉木长公主也难得的没有呵斥制止洪尧,而是冷眼看着,像是在默许一般。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跟在冷月身边充当背景板的芜菁,也拔出了随身的软件,更加快速的来到了嘉木长公主的身边,并且用软件的剑尖,直直的抵着嘉木长公主的咽喉。书荒啦书屋 气氛和空气,一下子胶着。 洪尧和芜菁四目相对,彼此对峙而又冷视着,嘉木长公主和冷月这两个被人用刀剑指着的,倒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寰王妃好胆色!” 冷月的沉着冷静倒是让嘉木长公主很是赞赏:“只不过,胆色过人有的时候会有些用,有的时候,是救不了命的,比如现在。” 冷月眼底像是蒙了寒霜一般,幽冷而又深邃:“嗯,你长得好看,你说的对。” 顿了顿:“你胆色也不错。” 洪尧简直气急了,原本他是想要钳制住冷月,一方面算是给冷月一个教训,一方面是要逼迫着冷月说出嘉木长公主想要知道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局势,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主子受难的一刻,作为属下的芜菁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去保护她的主子冷月,当然,就算芜菁当时想要保护冷月,也来不及了。 芜菁竟然头脑如此快速冷静的就朝着嘉木长公主袭击而去,并且第一时间制住了嘉木长公主,这样一来,洪尧即便牵制着冷月,也是无用。 因为对他来说,嘉木长公主的安危和性命,比冷月更加重要。 洪尧嗜血一般的瞪着芜菁,而芜菁却是面无表情的,只看着冷月,似乎冷月的一个眼神,她就随时可能动手。 嘉木长公主笑了笑:“这种时候,我们就不要相互恭维了。” “是你先夸我的,礼尚往来。” 我总得夸你一下吧。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现在的局势就是,谁也不敢把谁怎么样,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顿了顿,嘉木长公主开口提议:“不如,让我们的人,先放下各自的兵刃出去,本公主来,也不是为了打打杀杀。” “不行!” 冷月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要放就你的人先放,要不就这么挺着。” 反正等会他家小妖孽会回来,到时候看谁处在劣势就完事了。 不就是坐着等一会么,没事,不累。 洪尧原本就被芜菁的动作气到要爆炸,如今听冷月这么一说,顿时按捺不住了。 “公主殿下,这个人心思歹毒巧舌如簧,您千万不要被她蒙骗了。” “嗯,他说的对,嘉木长公主你千万不要被我蒙骗了。” 洪尧:“……” 嘉木长公主:“……” 芜菁:“……” 所以你这么说自己,真的好么? 嘉木长公主忍耐着想要把冷月拖出去暴打一顿的冲动,努力的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冷冷的朝着洪尧命令道:“下去!:” “公主!” “下去!” “我……” 洪尧通红着一双眼,咬着牙,腮边的肌肉不断的震颤着,视线在嘉木长公主和冷月身上来回切换,最后无奈之下,只能不甘心的将手中的兵刃愤愤甩下。 洪尧退到了一旁,死死的盯着芜菁,而芜菁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冷月,等待着冷月的指示。 冷月抬手摸了一下脖颈,朝着芜菁点了点头,芜菁这才收回软件,退回到了冷月身旁。 嘉木长公主看了看芜菁:“王妃的婢女,很是机敏呢。” 面对夸奖,冷月应的当仁不让:“嗯,比你的人强。” 洪尧:“……” 说你胖你还想喘是吧? 冷月面无表情:“公主刚刚不是说有话要说么?说吧。” “西凉和大周攻打羌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嘉木长公主算是发现了,这个冷月,如果跟她迂回着来,她怕是绕来绕去的,能把你彻底绕晕,倒不如省去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而果然,冷月在听闻了嘉木长公主的话之后,脸上难得的多了几分认真。 只是,就在嘉木长公主等待着得到答案的时候,冷月经过深思熟虑,再一次给了她同样的三个字—— “不知道!” 嘉木长公主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微微用力攥了攥。 “王妃这种时候,还和本宫假装,就没有意义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招牌否认三连。 “王妃确定不说是么?” 第730章 同生共死 嘉木长公主目光凶狠的盯着冷月看了几秒钟,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又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但是从始至终,冷月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就不知道,你咬我啊? 最终,嘉木长公主长舒出一口气,落出一丝端庄而又不失典雅的微笑,朝着冷月点了点头。 “好,本公主知道了。” 说着,嘉木长公主便站起身,唤上洪尧就准备离开。 冷月也没有要送的意思。 开玩笑,老娘是孕妇,那能随便走动么? 接待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嘉木长公主如今已经快要被冷月折磨的七窍生烟了,也顾不上那些个繁文缛节,她带着洪尧快速的朝着门口走着,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停顿了下来。 嘉木长公主没有回头,背对着冷月,用阴鸷而又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王妃许是在王爷的庇护下,过的太过随心所欲,所以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道理。 本公主不介意提醒一下王妃,做人做事,最好都要想想后果,不然有朝一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都会要付出代价地。” 说完一句,嘉木长公主没有再停留,而是提起步子,带着洪尧,快速的消失在了冷月的面前。 芜菁上前几步查看了一下,确认他们人已经离开了,这才折返回冷月身边。 “主子,我们牵绊这个嘉木长公主的时间应该足够长,足够夜主子那边行事了……” 芜菁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冷月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冷月的表情确实不对劲。 她现在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好像一直河豚。 那个嘉木长公主说什么,教她道理? 用你教了? 老娘什么道理不懂,用你显摆了? 不过冷月虽然平时是个不受气不受委屈的性格,现在却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一切,就只剩下一天了。 只要到了宫宴那一日,一切也都要有个了解了。 想着,冷月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肚子却冷不防的抽痛了一下,冷月没有防备,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躬下、身来。 芜菁吓了一跳,见状立刻紧张的蹲在冷月身边。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冷月脸色有些惨白,捂着肚子停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没事。” 这几天,她其实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宫缩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明明还在还没有足月,却有这样的反应,这是早产的症状。 可是她现在没有办法说,也不能让夜九宸知道,情势迫在眉睫,只有解决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所有人才能过上真正安稳的生活。 芜菁知道冷月最近几日的身体都不大舒服,也知道冷月每次都说没事,是因为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主子,你这样不行,不如我们……” “不行@” 不等芜菁一句话说完,冷月立刻严肃的制止。 “芜菁,我告诉你,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夜九宸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你说出去了,那从我知道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 “可是主子……” “不听话?” 芜菁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心疼,只是担心。 冷月看似大大咧咧,冷漠至极,但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冰块包裹着的火焰,那样熊熊的燃烧,那样的炙、热。 芜菁忍着心中的瑟缩,在冷月的目光逼视下,只能重重的点下头。 而冷月见到了芜菁的保证,也随即放下心。 她将手放在了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心中呢喃着。 “儿子,你要是不听话,赶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等你出来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告诉你,老娘从来都不是惯孩子的家长。” …… 夜色,深了。 宫外的悦来客栈,冷迟和冷老夫人等人还是一脸的愁眉不展,冷霄和罗小玉虽然知道实情,但是为了冷月和夜九宸的安全,也只能守口如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冷家人虽然出了宫,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要离开。 大家都十分默契的等在悦来客栈内,等待着冷月和夜九宸的出现和归来。 仿佛他们心中一直都有着信念。 冷月和夜九宸,还是从前他们认识的冷月和夜九宸,他们一定会回来。 而这羌无的天,也要变了。 冷霄是最按捺不住的那一个。 自从知道了实情,他就想要见冷月和夜九宸一面,想要当面说一些话,但是已经见到了岳城,并且将自己的意思告诉给了岳城,可是冷月和夜九宸却依旧没有露面。 冷霄只能耐心的等待着,告诉自己,冷月和夜九宸一定是不方便出宫,或者是因为什么事被牵绊住了。 走,他是肯定不会走的。 他要在这里等着。 只是,让冷霄没想到的是,傅尧会在这个时候来。 “大公子!” 傅尧是悄悄一个人来的,来了之后刻意避开了其他人,找到了冷霄,拉着冷霄去到后院僻静的地方。 “你马上收拾一下,并且通知一下冷将军和老夫人,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送你们出城。” 冷霄闻言眉心一动:“出城?” “是!” 冷霄想了想,拂开了傅尧攥着自己的手,转过身,语气笃定而又坚定:“多谢傅将军,只是,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家人,在没有等到月儿和夜兄的时候,是不会走的。” 傅尧:“???” 等谁? 你们不是断绝关系了么? “大公子……” “是月儿和夜兄的意思,要送我们离开吧?” 傅尧一愣。 怎么这事又被提起来了? 不知道我不会撒谎啊。 饶是心里这般吐槽,面色上,傅尧还是装作一脸懵逼的说道:“大公子在说什么?” “我已经见过皇上了。” 傅尧:“……” 所以,是皇上跟冷霄说的实话? 皇上你**道啊,这事你都不告诉我。 傅尧脸色有些尴尬。 “那个……” “所以,我已经都知道了,傅将军可以不必在我面前假装,只是父亲和祖母年纪都大了,浅儿还刚刚生产完,所以这些事,我并没有让他们知道。 可是傅将军,不管我们知道实情与否,都万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所以,你大可以去回了月儿和夜兄,我知道他们现在可能是不方便同我见面,我可以等,但我和祖母、父亲,是都不会离开的。” 傅尧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 他只是一个武将,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么多? 先是夜九宸托付他,后又是冷月和夜九宸托付他,现如今连冷霄也不放过他。 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做人好难的说。 而这边傅尧在和冷霄说着冷月和夜九宸,冷月和夜九宸却已然躺在了床榻之上,准备入眠。 夜九宸轻轻的揽着冷月,怕挤压到冷月的肚子,所以动作和姿势都格外的小心。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只是,两人也知道,对方在这个时候,是无心睡眠的。 “在想什么?” 安静的空气里,夜九宸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冷月闻声,不由得轻声回了一句: “在想祖母和父亲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夜九宸笑了笑:“怕是不会,上次岳城回来说,冷霄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今日见过江听白,他也同冷霄见过面,按照我对冷霄的了解,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他犟不过我家老头。” “是么?可是岳丈大人不管知道实情与否,也都不会离开的。” 冷月这次没有说话。 虽然只做了几年的父女,但是她这个爹的脾气,已经被她摸得透透的了。 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然那一巴掌,是怎么呼到自己脸上的? 想到这里,冷月就觉得有点脸疼。 “算了!” “是啊,反正我们最早想的也是,如果能出城最好,就算不能出城,在宫外也比在宫内要安全的多,况且悦来客栈里都是自己人,如果万一……到时候在护送他们离开,也来得及。” 夜九宸平静的说着,而冷月却冷不防的,不知道为何蹭的一下子从夜九宸的怀中挣脱出来,直直的坐了起来。 夜九宸见状一愣,也连忙起身。 “怎么了月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月绷着脸:“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夜九宸:“???” 冷月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夜九宸的衣领,一点孕妇的样子都没有的,凶巴巴的扯着夜九宸靠近自己。 “没有万一,这次的事情,必须成功,如果不成功,你前脚死了,我和儿子后脚就去找你。 我告诉你夜九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就你和傅尧那点小秘密,根本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所以我趁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冷月的话宛若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的压在了夜九宸的心上。 他擎着一双如枭鹰般幽邃深沉的黑眸,直直的凝望着冷月,半晌,反手将冷月重新抱在怀里。 “夜九宸你……”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家三口,生,亦共生,死,亦同死。” 第731章 山雨欲来 宫宴这天的天空,比以往都要阴沉。 压顶的乌云密布在墨蓝色的天空之中,让人有种整个天空随时随地都会压下来的错觉,空气中漂浮着让人憋闷而又阴郁的风,似乎还渗透着丝丝凉意。 这样带着凉意的风,原本是应该让人感觉到舒服的,但是整个羌无皇宫之内的所有人,今日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舒适。 他们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一样,惶惶而不安。 可是今日是要宴请西凉寰王和王妃的日子,所有人只能压制住这种不安和慌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冷月和夜九宸起的并不算早,芜菁和岳城服侍着两人洗漱更衣。 吃早饭的时候,夜九宸没有什么胃口,吃的比往日里要少上许多,但是却一直往冷月的碗里夹菜。 冷月抬眸看了看夜九宸并没有怎么动过的饭。 “吃不下么?” 夜九宸闻言,夹菜的动作不由得一愣,随即立刻展颜朝着冷月绽放出了一抹绝美的笑容。 在这样阴沉而又压抑的天气里,夜九宸的笑,无疑像是一抹阳光,照的人心里暖暖的。 “没有吃不下,只是今天的天气不大好。” “天气不好还影响你胃口了?” 冷月当然知道,这是夜九宸的借口,只是顺着夜九宸的话,不由得也抬头看了看天。 黑云压顶,山雨欲来。 “要下雨了。” “嗯。” 听闻了冷月的话,夜九宸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随即也和冷月一样,抬眸朝着天空望去。 清晨的天,原本应该阳光明媚,可是此时,却一丝阳光都看不到。 “是啊,是场大雨。” 说着,夜九宸蓦的感觉手背一暖,垂眸间便看见冷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覆盖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 她的手白皙、轻柔、小巧,但却好像拥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够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安。 一如她的人。 夜九宸深深的朝着冷月凝望了一眼。 冷月也定定的望着夜九宸。 “没事,天塌下来,老娘给你顶着。” 夜九宸:“……”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很浪漫动情的一句话,从冷月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呢? 饶是如此,夜九宸还是不由自主的重新挑起唇角,在棱角分明而又俊朗不凡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绝美的弧度。 “嗯,好!” 岳城和芜菁原本被这样的天气闹得心中十分不安烦躁,而且他们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表面的平静,并不能够维持多久。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感应,连今天的天色,都做出了相应的预兆。 饶是已经跟着冷月和夜九宸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今日也不由自主的会有些紧绷。 但是看见此刻的冷月和夜九宸,他们心底那一丝丝微弱的不安和紧绷,在一瞬间,就悄然消散无踪影。 蓦的,芜菁想到了之前岳城出宫办事的时候,冷月和夜九宸,说要将她许配给岳城的事情。 岳城到现在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会是怎样一副反应呢? 芜菁轻轻的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几步之遥地方的岳城。 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影卫真的会解散吧? 到时候影卫解散了,她和岳城还要跟在冷月和夜九宸的身边侍奉他们二人。 而他们也可以放弃影卫的身份,像是家人一样,和冷月、夜九宸生活在一起。 她,可以成为岳城的妻子了。 想到这里,芜菁心底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悸动着。 或许是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毫不掩饰,岳城似乎察觉到,下意识的转眸也朝着她看了过来。 从前,芜菁往往会躲避同岳城四目相对,可是今日,面对岳城的直视,芜菁却没有再闪躲,而是勇敢而又大方的,直视了回去。 四目相触的瞬间,岳城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芜菁也没有,他们也只是对视着,仿佛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承诺着什么。 这一刻,殿内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气氛却和外面,截然相反。 外面,阴沉冷冽、憋闷紧绷。 而殿内的空气之中,却仿佛漂浮着一种别样的轻松和惬意。 只是,这短暂的轻松和惬意,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所打破了。 “王爷、王妃,大汗和嘉木长公主为王爷和王妃所举办的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王爷和王妃移架。” 宫人的声音让冷月和夜九宸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不悦,仿佛有人打断了他们的恩爱,是极大的罪恶一般。备用站 同一时间,芜菁和岳城也收回了各自的目光,凛起心神,浑身戒备而又紧绷的,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状态。 “知道了。” 说着,夜九宸反手握住冷月的手,微微用力,将人牵着站了起来。 两人十指相扣,夜九宸脸上带着肆意的微笑。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宫人却仿佛在他的那抹笑意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危险。 …… 宫外,悦来客栈。 冷迟昨晚开始,整个人状态就十分不对。 明明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他心里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让他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却怎么样都无法入眠。 但究竟是怎么个不安法,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时间他又闹不清楚。 就这样,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的冷迟早早起床,看见外面阴云密布的天色时,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也变得如天色一般,更加阴郁了。 冷霄的情况并没有比冷迟好多少。 父子两个在走廊里碰见,冷迟皱着眉头盯着冷霄。 冷霄顿了顿,不知道冷迟的脸色为何如此难堪,但却不敢将自己心底的担忧说出来,便只能佯装着无恙一般的,朝着冷迟行了个礼。 “父亲。” 冷迟没有说话。 冷霄上前一步:“父亲是身体不舒服么?脸色不大好,我去找白鹤给您……” “你跟我进来!” 冷霄正说着,蓦的,冷迟出言打断了一句,随即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冷霄看着冷迟的背影,响起刚刚冷迟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严厉? 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是面色上冷霄还是没有让自己露出任何心虚的样子,便跟着冷迟,进入到了房间内。 一进到房间,冷迟就反手将门关上,然后两步来到冷霄的面前。 冷迟虽然人过中年,也早就不上战场杀敌了,但或许是因为曾经的经历,让他整个人浑身山下都透着一股子威严庄重的气势,尤其是他用同样严肃的目光盯着人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让那个人感觉到气弱心虚。 尤其是,冷霄心中,冷迟还是父亲,是如天一般的存在。 “父亲,您……” “宵儿,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早上起来,我看外面的天色不对。 我们来到羌无这么久了,羌无何时有过这样的天色?” 冷霄:“???” 所以,您是因为天气不好,而影响了心情? “父亲,这天气不是人能定的,今日天气不好,您要是身体不适,就多休息一下,您放心,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见冷霄完全没有get到自己的点,冷迟顿时有点急躁。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看看今天这个天,我总觉得,今天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听冷迟这么一说,冷霄总算是明白了。 他虽然没有冷迟想的什么天气反常,就要有大事发生,但是今天他也一直是心神不定。 可他心中知道冷月和夜九宸留在宫中,是在身处险境,但这些话他却不能同冷迟说。 “父亲放心,我们已经出宫了,那个蒲巴伢就算是在想要跟我们过不去,怕是也不会在宫里那么容易,况且,傅尧将军也一直派人在周围保护着我们……” “就是因为我们出宫了,我才不放心。 宵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觉得,是冷月那个死丫头要出事情!” “月儿?” “对!这么多年来,我很少有心神不宁的时候,即便第二日要面对生死未卜的大战,我也从未有过。 但只有一次,就是月儿被若雪拉下山崖的那一次。 那次之前的前一晚,我也是如今日这般,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心里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抓似的。 所以宵儿,我担心月儿……” 冷霄见冷迟这么说,心底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父亲您放心,月儿没事,听说今日蒲巴伢还嘉木长公主还为月儿设宴,您一定是因为不在月儿身边,所以才会担心她……” 冷霄此刻的劝慰,冷迟已经听不进去了。 虽然冷月赶他出宫的时候,说了做了很多让他气愤不已的话和事,但冷月是他的女儿。 “不行!我要亲自进宫去看看!” 冷迟猝不及防说了一句,紧接着,拔腿就要往外走。 第732章 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 冷霄见状,连忙心尖一颤,什么也顾不得,上前直接一把将冷迟拉住。 “父亲,父亲您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宵儿你快放开我。” “父亲!” “宵儿!” 冷霄还在劝说着,蓦的,冷迟大吼一声,原本冷霄还不想在意,但是抬眸间,却发现了冷迟一双通红不已的眸子。 冷霄整个人都愣了。 “父亲,您……” “月儿从小就没有了母亲,是我把她带大的,以前我总是上战场,所以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疏于管教,养成了那样一副肆意妄为、混不吝的性格。” 冷迟突如其来的自责,让冷霄完全怔楞在了原地,拉着冷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前不管月儿做什么,我都不忍心说她,因为是我欠她的,是我让她从小就没有了娘亲,父亲也常年不在身边。 我总以为,就算没有父母教养,她们最多也就是性子差一些,但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后来我错了。 当我知道了若雪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当我知道了她内心对我和对这个家的记恨,我才知道我错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可是我养歪了一个女儿,我不能再让另外一个女儿也重蹈覆辙。 霄儿,爹只剩下月儿这一个女儿了! 不管她现在在做什么,不管她内心到底是怎样一种想法,爹都没有办法像看着若雪自生自灭一般看着她! 如果当初……” 冷迟说着说着,突然就哽咽了起来。 “如果当初,我能拉住若雪,而不是让她自生自灭,她也就不会死了。” 冷迟说完最后一句,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原本魁梧的肩膀开始轻轻抖动,冷霄只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着一样,细细密密的疼痛着。 他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那么疼爱冷月的冷迟,在听到冷月要为蒲巴伢做事的时候,会忍不住失手打了冷月一个巴掌。 他不是在生冷月的气。 他是在恨他自己啊! 冷若雪的死冷霄也是知道的,那件事之后,冷迟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痛苦,一家人也都对冷若雪的事情绝口不提,这个人仿佛就没有在冷家出现过一样。 原来,不是他们狠心,是他们都在自责。 冷迟一直以来,都觉得冷若雪的死是他造成的,他是在自责,在压抑着痛苦,又不想要让冷月知道。 毕竟,冷若雪是当着冷月的面死去的。 而冷老夫人,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冷迟还在无声的流着眼泪,他仿佛已经无力在站着,只能蹲下,蜷缩起身体,像是一个无助而又受伤的婴儿。 此刻,冷霄眼前的冷迟,已经不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镇国将军,只是一个对子女充满了自责和亏欠,压抑了许久痛苦的老父亲。 冷霄终是不忍心,慢慢蹲了下来,抬手抚住了冷迟的肩膀。、 “父亲,月儿没有被您养歪,您教育的很好,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变过。” 冷霄的话,像是一根稻草,突然间被冷迟抓住。 他下意识的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冷霄。 “霄儿,你说什么?” 冷霄犹豫了一下:“父亲,月儿没有做错,她一直在做,对的事情,你相信她,她不会做任何您不愿的事情。” “霄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冷霄点了点头,无奈之下,便把这几日他知道的、他发现的事情全都同冷迟说了一番。 原本,他是想要用此来劝慰冷迟,想要让他不要再痛苦自责,也不要再冲动的想要进宫。 但是让冷霄没有想到的是,冷迟宽慰是宽慰了,但是进宫的愿望,却是更加强烈了。 “不行!” 蓦的,冷迟猛地一下子从地面站了起来。三二 “我还是得进宫!” 冷霄连昂纳再一次将冷迟拦住:“父亲,月儿和夜兄是要做大事,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才送我们离开,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贸然进宫,怕是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什么特殊的原因会让我们一家人都离开?什么特殊的原因,会让她宁愿被我误会,也要这么做?她就是因为这一次不像之前一样有十足的把握,怕连累我们,所以才送我们离开。 霄儿,你别拦着我,我一定不能让月儿一个人身处险境,我绝对不能再失去她了,就算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冷迟说完,就不管不顾的往外冲,冷霄心中焦急,上前阻拦不得,眼看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快要惊动冷老夫人和梁浅他们。 如果被梁浅他们也知道了,怕是以梁浅那个性格,会抱着孩子直接进宫找冷月。 到时候,局势才是真的无法控制。 所以,冷霄见已经劝不住冷迟,只能心下一狠。 “父亲,对不起。” 冷迟:“???” 还没等冷迟弄明白冷霄这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后颈处突然间就挨了一下子,一个钝痛间,冷迟只觉得身子一软,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 冷霄连忙上前将冷迟搀扶住,冷迟只得死死的抓着冷霄的袖子,不甘的看向他,最终无奈的,闭上双眼。 冷霄抱着冷迟:“父亲,我和您一样,没有办法看着月儿一个人去死,但是冷家还有祖母,还有浅儿,还有您的孙子,所以无论如何,您都要活着。” 冷霄将冷迟拖回房间,在床榻上安顿好之后,后退了两步,面对着冷迟,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梁浅此时正在房间里照顾孩子,冷老夫人、冯妈妈和罗小玉也在一起逗着孩子,如此沉重的气氛下,仿佛有了孩子,她们就能够暂时忘却烦恼。 冷霄想了想,终是没有走进去,只是隔着门,看着梁浅一脸幸福洋溢的抱着孩子,低头和冷老夫人说着什么。 这样的画面,让他几乎不忍离去。 可是,他终究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用力攥了攥拳头,冷霄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将梁浅和冷老夫人等人的声音,彻底的留在了身后。 冷迟说的对,不能看着冷月一个人去死。 所以,他要进宫。 …… 皇宫之内,沉闷的天气和忙碌的人影仿佛形成了赫然鲜明的对比。 今日的宫宴主要是为了宴请西凉寰王和王妃,所以参加宫宴的,除了大汗蒲巴伢、长公主嘉木、就只有华章、还有一些朝廷之中的肱股之臣以及家眷。 当然,还有一直以来,被蒲巴伢放在嘴边,却从未有真正露面过的固**主。 冷月和夜九宸由宫人引领着,来到了宴会的大殿门前,原本冷月和夜九宸是想要直接进去的,却不想,嘉木长公主竟然专程等在门外,像是迎接两人一般。 冷月和夜九宸对视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 嘉木长公主今日一改往日的装扮,身着一身大红色的朝服,朝服之上绣着一只色彩十分艳丽鲜明的彩凤,彩凤振翅欲飞,活灵活现,宛若要翱翔于宫中一般。 夜九宸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一国之中,除了皇后,任何人敢在身上穿凤凰、用带有凤凰样式的物品,可都是死罪,然而嘉木长公主却这样毫不避讳的将凤凰穿在身上,心思自然昭然若揭。 “嘉木在此恭迎寰王、王妃多时了。” “多谢嘉木长公主,让长公主费心了。” “费心倒不至于,大汗身边没有皇后,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嘉木来操办,以此为大汗分忧。” 嘉木长公主和夜九宸看似随意的说着,冷月就老老实实的绷着一张冷脸,好像冰块一样站在夜九宸的身旁,同也就十指相扣着。 而他们身后的岳城和芜菁,也是一脸严肃,此刻正在和站在嘉木长公主身后的洪尧,平静对视着。 和他们相比,洪尧的神色,就要愤然明显的多。 蓦的,夜九宸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本王记得,长公主殿下之前可是说,今日的宴会,只是一场宴会,现在看来,长公主殿下怕是不是这么安排的啊。” 夜九宸的突然靠近并没有让嘉木长公主有一丝一毫的局促,她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化着精致华贵妆容的面容之上,挂着端庄而又文雅的笑意。 听闻了夜九宸的话,嘉木长公主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寰王殿下不必担心,今日的宴会,既然是要宴请你和王妃的,你们自然是主角。 至于其他的事情,当然都不及你们二人重要。” “是么?” 夜九宸闻言也挑起唇角笑了起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挑着,看起来分外的撩人,却又隐隐的带着一丝危险。 只是,只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得到嘉木长公主的回答,而是直接后退了一步,重新回到了冷月的身边。 嘉木长公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着二人微微倾了倾身子,随即朝身边的宫人吩咐:“带寰王殿下和王妃,入殿!” 第733章 羌无宫宴 夜九宸和冷月被宫人引领着进入到大殿之内。 虽然之前对于羌无皇宫的印象,夜九宸和冷月都好,都觉得不及西凉那般精致华贵,也不如大周那般气势巍峨,但是今日到了这宴会大殿,夜九宸和冷月才发现,原来羌无之中,也有这般精致装潢的殿宇、 殿内的地面虽然依旧是青石的,但是每一块青石都被雕刻出了苍鹰的图案,而且每个苍鹰的动作和神态,都不尽然相同。 支撑着大殿的四根廊柱统统是上好的整木料,木头上也同样雕刻着苍鹰、飞龙、夜狼,这些象征着羌无权利和地位的图腾。 大殿之中此时已经被摆好了高桌和椅子,桌椅之上都铺着红色的绒布,桌上也已经开始被放置了一些精美的餐盘。 对于西凉或者大周来说,这些东西或许司空见惯,但其实对于身处西北的羌无来说,这些东西,就已然显得十分富足和珍贵了。 毕竟,羌无自身是不生产这些物品的,所有的全部,几乎都要从西凉和大周购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间大殿才显得和羌无皇宫之内的其他殿宇,风格不同。 而此时,这些座位上已经坐上了人。 大多数是生面孔,但是冷月和夜九宸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便是羌无朝中的一些重要之臣,还有他们的家眷。 华章也在其中,阿大、阿二,就站在华章的身后。 远远的看见冷月和夜九宸,华章和众人一样起身行礼,但是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却坦荡的像是之前并不相识一样。 夜九宸心中浅笑。 果然,不管在什么朝代,不管在哪个国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会伪装的人,也总是会伪装。 冷月和夜九宸落座,岳城和芜菁就站在二人的身后,贴身伺候。 很快,嘉木长公主也进入到了大殿之内。 众人似乎是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嘉木长公主阻止了?:“今日来的都是大汗最器重,视为家人的人,我们彼此之间就不要太多礼了。” “是!” 嘉木长公主端庄而又游刃有余,提步款款走到大殿的正前方,她身上大红色的朝服,宛若皇后一般,凤架威严。 待到嘉木长公主落座之后,众人也都开始噤声,正襟危坐起来。 宫内的礼仪官得到了嘉木长公主的点头示意,随即便敲响了乐鼓。 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宫人宣布,大汗驾到,声落,蒲巴伢一身朝服,威严的踏进大殿之内,众人见状,全都起身以羌无之礼相迎,夜九宸和冷月虽然不是真心的想要给蒲巴伢行礼,但是这种时候,样子总归是要装上一装的。 蒲巴伢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大殿的最前方,在嘉木长公主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免礼!” “谢大汗!” 宫内响起众人的声音,随即便是纷纷落座。 而这一落座,众人也看见了,原来蒲巴伢不只是自己来的。 之前众人就发现,蒲巴伢身旁的位置上安置了两个座位,当时大家还都在猜测,这两个单独而又体现了身份地位的座位,是为谁留的,现在看见那两个座位上正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器宇轩昂,神色幽冷严肃,眉宇之间都是一股子冷冽之气。 而另外一个,虽然也是气度不凡,但是却好似一个阳光少年一般,无害而又面带笑容,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的和煦温暖,但不知道为什么,饶是这般和煦阳光的少年,却依旧让人有着一种本能的距离感。 就好像,这个人是远在天边的太阳,再温暖,光也照耀不到自己的身上。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冷月和夜九宸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两个人,除了江听白和夜陌寒,还会有谁? 只是,现在还不能暴露他们的身份而已。 江听白和夜陌寒此时也在看着冷月和夜九宸,只不过两人目光之中传达出来的东西,却不尽然相同。 江听白一如既往的,见到冷月就好像耗子见了猫,身上的帝王之气都收敛了几分,隔着一段距离,朝着冷月挤眉弄眼,然而冷月却好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平静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便快速的收回了目光。 江听白:“……”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良心! 朕堂堂西凉国君,不惜自降身份伪装成了西凉使臣,就是为了来帮你们夫妻的忙,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嗯……好像也没要求他们回报。美食 是自己自愿的呢。 夜陌寒则是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深凝望着冷月。 他和冷月之间那些所有的纠结和过往,原本以为,这次见到,心底会再一次无法控制的产生那些情愫,但是让夜陌寒吃惊的是,在看见冷月高高隆起的腹部,和坐在夜九宸身边同他十指相扣的模样时,夜陌寒突然发现,自己心底的那些嫉妒和酸楚,竟然都不见了。 剩下的,是有羡慕,和希望她能够平安顺遂的宿愿。 这个想法,连夜陌寒自己都怔楞了。 已经放下了么? 终于彻底放下了么? 他执着了那么久,反反复复,都无法真的放手的人,就在此刻,这么猝不及防,毫无征兆的,就放下了? “今日的宴会,虽是为了宴请西凉的寰王和王妃,但是昨日西凉和大周派了使臣过来,所以本汗便将两位使臣也一同带来,热闹一下,算是家宴,大家不要拘谨便好。”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大周和西凉的使臣。 嘉木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夜陌寒和江听白,她不是没有见过使臣,只是从前大周和西凉的使臣,或者是羌无派出去的使臣,都没有这二人身上这般的气度。 她也是皇家之人,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是只有皇家之人身上才有的。 只是,嘉木长公主完全没有往这二人其实就是大周和西凉的国君身上去想,只想着,这二人的身份,怕是在西凉和大周之内,也都不简单。 思忖间,蒲巴伢已经朝嘉木长公主示意,宴会可以开始了,嘉木长公主微微回了回神,便朝着礼官再次点头示意。 这一次,礼官再次敲响乐鼓。 伴随着鼓声阵阵,一种弦乐的声音,在宫殿之内也随之缓缓响起。 羌无的弦乐不比西凉和大周那般温婉舒缓,而且乐器稍稍有些单一,种类不是十分的多,这样一来,所能奏出的乐曲种类就有限。 而这一曲,就是羌无最为常见的,高亢而又嘹亮的战曲。 羌无人好战,无论男女,一群身着戎装的舞姬,踩着鼓点和弦乐的乐曲,涌入大殿之内,开始款款起舞。 只是,她们的舞姿并不妖娆妩媚,反而带了一丝苍劲之力,加上穿着戎装,配上高亢的乐曲,这一舞看起来,就格外的雄浑有力。 众人欣赏着舞蹈,外面天色阴沉的越来越厉害了,好像大雨随时都要落下一般。 而此时,宫外的冷霄,已经找到了傅尧的手下。 这是傅尧当时特意留给冷霄的人,说是如果有什么万一,可以通过这个人找到他,或者是直接通过这个人,将冷家人送出城。 只是,当冷霄说明了来意之后,傅尧的属下一下就犯了难。 “大公子,您说什么?” “送我进宫。” “这……” “我知道,傅尧此刻就在宫中,所以我才会让你送我进宫,当时傅尧将军走的时候,也向你交代了,让我有什么事,就来找你。” 傅尧的属下一脸惆怅:“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将军的吩咐是让我送您和您的家人出城,或者是出现了特殊情况,让我受您领导,护冷家人周全,没说要送您进宫的事啊。” “你也说了,傅尧将军让你送我进宫,不瞒你说,现在不只是傅尧将军在宫中,寰王和王妃也在宫中,而且王妃身怀六甲,我刚刚得知,他们今日在宫中怕是会有危险,所以你现在必须立刻带我进宫,在晚一些,怕是他们都要……” 冷霄说的煞有其事,饶是傅尧的属下这边正犹疑着,也被冷霄这幅神情给震慑住了。 傅尧他们要有危险? “大公子,你这消息可属实?” “自然是属实!不然你以为,为何我们突然攻打羌无边关,又在局势极好的时候,骤然间歇兵?还有这几日,都城之内涌现出的大量灾民……这些都是上层机密,我无法与你细说,你只管带我进宫,我自然会向傅将军说明。” 冷霄这么一说,傅尧的属下也顿感局势紧迫,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点点头。 “好,大公子,我这便带你进宫。” “嗯!” 两人说完也不敢再耽搁,立刻便起了程。 而大周、西凉所攻打的羌无边境,战事原本正在节节乘胜,鲁那却突然带兵而至,鲁那负责西凉和羌无的边境,鲁那手下最得力的副将负责大周和羌无的边境。 只是,让羌无人没想到的是,这边鲁那和他的人刚一抵达,西凉和大周,竟然就停止了发兵。 第734章 真会挑时候 羌无和西凉边境,羌无军营之内。 守将将战事的情况报告给鲁那,鲁那站在军事布防图前,阴沉着一张脸,凛着双眸,皱着眉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幽冷的气势。 “将军,西凉这样突然撤兵,怕是有诈,而且不止西凉,属下收到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周也主动撤兵休战,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当然会有关联! 鲁那不仅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心思深沉细腻城府颇深,所以这当中是否有猫腻,他一看便知。 当初还没到战场,只是听到消息说是大周和西凉竟然突然一起发兵偷袭羌无边境,他就觉得不对劲,如今到了战场,又听说两国一齐休战。 鲁那心里已经完全确定,西凉和大周此次偷袭,绝对不寻常。 或许,和此时正在羌无皇宫内的夜九宸和冷月,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个时候,他原本是不应该离开都城,不应该离开嘉木长公主身边的,但是嘉木长公主亲自来找他,希望他来边关,他就只好留下精锐军前来。 可是到了这里,又让他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因为他总有种,好像是被故意支开的感觉。 这个时候,都城内应该是宫宴举办的时候,宫宴之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 宫宴正在进行中。 一群身着戎装的舞姬,正在大殿之上款款起舞,冷月之前倒是没有见到过这种舞蹈,所以一时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大殿之上,鼓乐声声,舞姿飒爽,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带着浅浅笑意的安宁,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一个寻常而又和乐的宫宴。 只是,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这表面暂时的平静,随之而来的,便是波涛汹涌。 所以众人表面维持着冷静和微笑,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紧绷着。 嘉木长公主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在江听白、夜陌寒、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来回切换,最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蒲巴伢的身上。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不动也不笑,但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浑然天成而又凛然肃穆,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旌神往。 不管过了多久,嘉木长公主发现,自己只要注视着蒲巴伢,心底就已然会抑制不住的产生阵阵悸动。 只有蒲巴伢,才能让她感受到心脏彭婆跳动,也只有蒲巴伢,才能让她感觉到,她还活着。 她只是自己的心思是龌龊的、是世人所不齿的,她也想过要控制,要放弃。 但真正做起来,嘉木长公主才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都能轻而易举的吸引她的目光,引的她心跳加速。 一如此刻。 嘉木长公主灼灼的目光,很快就引起了蒲巴伢和其他人的注意。 蒲巴伢眸光微冷,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只是朝着嘉木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收回视线、 刚刚好,鼓乐声在这个时候停止,嘉木长公主的思绪也仿佛在这一刻被唤回。 她收回目光,整理好心神,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端庄优雅的羌无公主。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蒲巴伢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眼底那明显的冰冷和厌恶。 冷月和夜九宸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夜陌寒也只是微微垂下眼眸,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江听白,嘴角勾笑,眼光意味深长,像是刚刚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蒲巴伢吩咐宫人对舞姬们进行赏赐,并宣布开宴,众人便真的开始随意的吃喝起来。 毕竟,这一顿饭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冷月原本是绷着一张大佬脸坐在夜九宸身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腹部突然间就传来一阵瑟缩的疼痛。 冷月心里一惊,脸色也瞬间苍白,好在她原本就肌肤白皙,加之绷着脸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所以身旁的夜九宸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然而冷月还是抬起手,轻轻攥住桌子的边缘。 奶、奶、的! 小兔崽子这个时候闹腾,这是要搞事情啊。 而且,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冷月即便没生过孩子,心里也有感觉。 小兔崽子怕是要出来了。 在这个时候么? 还真特么会挑! 宴会继续着,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异样,原本阴沉不已的天空,突然间一道白色的闪电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之声,像是要将整片大地劈砍出一道裂缝一般,让大殿之内的所有人,心神都不由得位置一凛。 “劈啪——劈啪——”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嘉木长公主见状,连忙起身维持,顺便朝礼官使眼色。 礼官连忙奏响鼓乐,一群身穿中原服饰的舞姬应随着鼓乐声,再次而入。书屋 这些舞姬虽然穿着中原的服饰,但却是男子的装扮,一个个头发也在后脑高高束起,绑着发带,像是一个个英姿飒爽的男子。 这些舞姬先是围成了一个圈,紧接着伴随着鼓乐声,蹲下、身去,将中间一名手持弓箭的女子露了出来。 江听白和夜陌寒看见这一幕,眉心都是不由一动。 众所周知,中原人擅用的武器是刀剑,而非弓箭,而弓箭刚刚好是羌无人善用的,这支舞让一些穿着中原服饰的女子,使用弓箭。 这用意……有点意思! 为首的女子相貌十分突出,在七分女子的妩媚妖娆下,有多了三分男子的英气,挥动弓箭的动作,也是潇洒利落。 蒲巴伢不知道嘉木长公主会安排这样一支舞,尤其是现在还当着夜陌寒和江听白的面,不由得脸色微微沉了沉。 “长公主!” “大汗。” “怎么想起,安排这样一只舞蹈?” 嘉木长公主浅笑,其中用意自然是都清楚的,只是当着西凉和大周使臣的面,她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嘉木是想着,羌无和大周、西凉一直交好,如今虽有战事突发,但想来其中也是有误会的,既然大周和西凉的使臣在此,嘉木就想通过这一只舞,将大周西凉、同羌无的精华融汇到一起,借以来比喻我们三国的友好邦交。” “呵呵!” 嘉木长公主一番话原本说的无懈可击,也让人无可指摘,但是江听白是谁?毕竟在冷月身边混了那么久,虽然好的没学到几分,但是那点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西凉使臣可是觉得,本公主的话有问题?” 听闻江听白的笑声,嘉木长公主不由得微微收敛了一下神色,虽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不满,但是明眼人也能察觉的到其情绪的变化。 “长公主真的是长了一张如莲花般,能言善辩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江听白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很不客气了,话落,原本还算平和的宴会现场,气氛突然间就急转直下。 夜九宸坐在一旁,看着突然发难的江听白,眉心不由得微微一动,把玩着酒盏的手,也随之不着痕迹的用力了一下。 要开始了么? 冷月…… 想着,夜九宸转眸朝着冷月看了一眼。 冷月此刻依旧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悲,也多亏了她平时装面瘫装的多,颇为有心得,所以此刻才没让夜九宸发现任何端倪。 只是,小腹那一阵阵骤然紧锁的疼痛,已经让她有些支持不住了。 夜九宸即便没有看出端倪,但是看着冷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月儿?” 冷月闻言转眸朝着夜九宸看了一眼:“怎么?” 夜九宸朝着冷月靠近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要开始了。” 冷月也知道。 只是,顿了顿,冷月突然朝夜九宸说道:“我原本觉得没什么,但是想了想,儿子就要出生了,如果看见这么血腥的画面,是不是不大好?” 夜九宸闻言先是一愣,判断冷月突然之间说这话,是不是要背着自己搞什么事情,但是见冷月一脸坦荡,眸光澄澈而又清冷,便瞬间打消了怀疑,无奈的笑了起来。 “我说真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回避一下。” “可是在外面,我怕……” “你不是安排了傅尧保护我么?还有芜菁在,没事。” “……” “倒是你……” “月儿!” 说着,夜九宸突然一手抓住冷月,微微用紧的力道,似乎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有所感应,腹部骤然紧锁的疼痛,也随之减缓了一些。 夜九宸棱角分明的脸带着神袛一般的笃定,黑眸宛若枭鹰,锐利而又笔直的望着冷月。 “生死,相同。” 冷月抿了抿唇,点了点头:“那我回偏殿等你。” “好。” 说着,冷月松开了夜九宸的手,站起身,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 而原本剑拔弩张,突然变得紧绷的气氛,在冷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中,也随即被打断。 “大汗!” “寰王妃可有什么事?” “多谢大汗和长公主款待,只是我有孕在身,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想跟大汗告假,回偏殿休息片刻。” 第735章 接生? “王妃身体不适?快传太医……” “大汗,我只是身体稍稍有些不适,稍微休息一下便好,不需要劳烦太医。” “这样啊。” 蒲巴伢眉心微皱,似乎在犹豫,这个时候夜九宸也起来替冷月说了几句,蒲巴伢这才作罢。 “既然如此,王妃便快回偏殿休息吧。” 跟蒲巴伢告了谢,冷月和夜九宸对视一眼,便唤上了芜菁一起离开。 舞蹈继续着,出乎意料的是,江听白和夜陌寒的目光,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追随着冷月离开的背影,而是各自目光深沉,别有深意。 嘉木长公主看了一眼,随即叫来洪尧:“去看一下。” 洪尧点了点头,悄然退去。 夜九宸自然也见到了这幅情形,为了防止洪尧发难,便也吩咐岳城跟着一起去看看。 岳城原本有些犹豫,但是想来冷月对于夜九宸的意义,所以便只好听从夜九宸的吩咐,也悄悄离去。 这两人的离去虽然看起来没有对整个宴会起到影响,但实则有心之人,全都看在了眼里。 华章老奸巨猾的坐在座位上,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冷眼旁观,他总觉得,这场宴会,还没有到真正的“高潮”。 这些人要做什么,打算做什么,谁生谁死,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在意。 他只要自己活着。 这段时间被嘉木长公主也好、冷月和夜九宸也好,威逼利诱着,并且知道了自己身边信任了十年的人,原来是蒲巴伢派来的,华章突然有点觉得倦怠了。 他现在所拥有的财富,足以让他余生度过的十分安稳舒适。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待在现在这个位置,每日提着脑袋,胆战心惊嗯? 所以,在一面和夜九宸、嘉木长公主周旋的时候,他已经一面做好了随时全身而退的打算。 只是,现在时机还没到。 他要走,只能趁乱离开。 …… 冷月一直绷着脸,将大佬气质拿捏的死死的,任由芜菁搀扶着快速往偏殿走。 只是经过的路上,冷月和芜菁都敏锐的察觉到,今日在大殿周围守卫的武士,似乎比以往要多上很多。 不只是多,而且身上的气势,也截然不同。 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是带着血腥之气的,但这些在宫中的武士虽然也是最精良的,但是身上总是少了那么点血气。 所以,冷月也好,芜菁也好,第一眼就辨别出来,这些武士怕不是寻常在宫中守卫的那些。 是谁的人? 蒲巴伢的,还是嘉木长公主的? 看来,要搞事情的不只是他们,对方也是有所准备的。 腹部的阵痛再一次传来,而且似乎比之前的都要强烈,都要难以承受,以至于疼痛一开启,冷月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就瑟缩了一下。 扶着冷月的芜菁一下就察觉到了。 “主子!” 芜菁小声的唤了一声,因为知道冷月之前就有阵痛,所以这会子到是不觉得惊讶,但却觉得担忧不已。 今日可不同往日。 冷月额头和脊背一下子就沁出了细汗,饶是如此,她却依旧死咬着牙,绷着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端倪。 一路上四处都是眼线,不管是谁的眼线,她有事的事情传出去,怕是都会成为改变局势的重要一环。 “没事,快点回偏殿。” 冷月快速而又低声的吩咐了一句,但是抓着芜菁的力道,却不由自主的加大。 芜菁脸色凝重而又深沉。 “是!”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芜菁一边仔细小心的搀扶着冷月,尽量让冷月将身体的重心都压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快速的赶往偏殿。 冷月也是一边快速走,即便咬牙忍着腹部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强烈而又钻心的疼痛。 那种疼和其他的疼都不一样,就仿佛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咆哮着,游走着,要将她身体里的骨骼都分裂开一般。 你等你出来,我怎么收拾你! 冷月愤愤不平的在心里朝着肚子咒骂了一句,而肚子此时也像是受到了感应,听到了冷月的咒骂一样,更加卖力的疼了起来,冷月忍不住几乎差一点叫出声来。 大爷的! 终于,两人快速的回到了偏殿,而偏殿内,傅尧早就已经带人不声不响的将原本的宫人换掉,改为他和他当初从西凉带来的人。 见到冷月和芜菁两个人回来,后面却没有跟着夜九宸他们,傅尧不由得一惊。、 “王妃,你……” “先不要说话。”蝶侠 冷月此刻脸色惨白,是那种不正常的白,饶是傅尧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而且冷月支撑着所有的力气走回来,根本无力回答傅尧,只能由芜菁先代为转达一句,并且快速搀扶着冷月进入寝殿。 傅尧顿时觉得事情怕是要有变故,连忙安排好人守好偏殿,跟在冷月和芜菁的身后。 刚一进入房间,冷月就再也支撑不住,脚下软的根本无法站立,整个人都跌在了芜菁的身上。 “主子!” “王妃!:” 芜菁和傅尧见状同时惊呼出声,冷月却还算是平静的说道:“不要声张,我要生了。” 芜菁:“……” 傅尧:“???” 芜菁虽然自己没生过孩子,但是好歹之前见梁浅生过,而且因为梁浅当时生产也算是经历了诸多波折,心有余悸的芜菁事后特意去向冯妈妈和罗小玉请教询问。 虽然现下冷月突然要生产,她不至于两眼抓瞎,但却依旧慌乱。 芜菁尚且如此,傅尧更是不必说。 他一个带兵打仗,整日在战场上和一堆糙老爷们混的糙老爷们,还没娶过妻,哪里懂生孩子的事? 何况,还是冷月和夜九宸的孩子。 “这……我马上去禀报皇上和王爷!” 傅尧六神无主,但是立刻想到了夜九宸和江听白,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跑。 冷月已经很疼了,偏偏这个时候还有傅尧要坏事,只能快速的提着一口气,朝着傅尧的背影咬牙呵斥道:“你给我站那!” 傅尧:“啊?” “啊什么啊?” 冷月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一张脸简直要比地狱修罗更加恐怖。 “不能声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自己生。” 傅尧:“……” 姑奶奶诶,我没听错吧? 芜菁倒是知道冷月这么决定的原因,但是事关重大,如果没有太医和稳婆,只有自己和一个什么都不懂,估计是会帮倒忙的傅尧,怕是冷月会有危险。 “芜菁姑娘,你会接生?” 面对傅尧试探性的询问,芜菁根本没工夫搭理,只是小心翼翼担忧不已的将冷月扶到床榻之上:“主子,还是悄悄通知了夜主子吧……” “不行!” “可是奴婢!” “芜菁!” 说着,冷月突然一把抓住芜菁的手:“之前我们都看过梁浅生子,如今情势紧迫,我们谁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我们自己,你留下来帮我。” 冷月此刻的发丝、衣服已经开始被汗水浸的有湿润的迹象,脸色也苍白的不像话,嘴唇和身体都在颤抖着,可是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却依旧澄澈明亮无比,好像是古井一般,无波无澜,镇定沉着,让人只要看着这双眼睛,仿佛就有了力量和心安一般。 芜菁知道,冷月这是将她和孩子的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咬了咬唇:“是!主子!” “嗯!” 见芜菁已经应允了,冷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气一松,阵痛就更加强烈了,那种腹部宛若刀绞,骨头和身体宛若被人生生撕扯开的痛感,充斥着浑身,充斥着每一个毛孔,让她顿时整个人跌落在床榻之上。 为了怕自己喊出声,冷月咬着牙,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冷静,想想梁浅生孩子时候的情形,一步一步来,我相信你。” 顿了顿:“给我条帕子!” 芜菁看着冷月这般,只能强打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走到桌子旁,拿起帕子回到冷月跟前。 冷月接过帕子直接咬在了嘴里,双手顺势抓住窗棱两侧的边缘。 而这边芜菁也开始渐渐冷静下来,没有办法,她必须冷静。 芜菁拿起被子盖在了冷月的身上,一边将冷月的裤子褪下,一边朝站在一旁,早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的傅尧吩咐道:“准备热水、剪刀、纱布、棉花、另外,再让人去偏殿的小厨房煮好参汤等待着。” 傅尧还怔楞着。 芜菁见傅尧不动,连忙转头朝着傅尧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芜菁突如其来的大吼让傅尧整个人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 所以这俩人,真的要在这里接生? 傅尧看向冷月,冷月也在同一时间看着傅尧。 她嘴里咬着帕子,所以不能说话,但是却朝着傅尧,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顿时让傅尧心神一凛。 “我马上去!” 说完,傅尧立刻敛起神色,凝重严肃着一张脸,离开房间。 见傅尧已经去准备了,芜菁随即来到冷月的脚下,帮冷月曲起腿,掀开被子,深吸了一口气。 “主子,我们开始了1” 第736章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洪尧因为出来的比冷月和芜菁晚,所以出来大殿的时候,冷月已经带着芜菁快速的往偏殿而去。 因为有嘉木长公主的吩咐,所以洪尧立刻凛起心神想要追上前,却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前突然多出来一条胳膊。 洪尧脸色一黑,转眸就看见同样神色阴沉的岳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跟了出来,此刻正拦在自己的面前。 “让开!” “王妃身体不适正在回偏殿休息,你这个时候跟着去,不大好吧。” “我说让开!” 洪尧和岳城之间因为上次的事情,一直都有过节,所以此刻面对岳城,他完全没有好脸色。 而且,嘉木长公主的命令,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岳城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拦着洪尧,表明态度。 洪尧抬眼看了看,发现冷月和芜菁此时已经没了踪影,大殿内还响彻着声声鼓乐,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岳城这边。 下一秒,洪尧直接当机立断的出手,朝着岳城挡在身前的那只胳膊击打而去。 岳城似乎也有准备,见洪尧出手,立刻收回手臂躲避,而趁着这个机会,洪尧立刻收回攻势,提步就想要继续去追冷月和芜菁。 岳城哪里肯让。 两个人就这么缠斗了起来。 同一时间,宴会大殿上。 冷月的离去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众人参加宴会,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在殿中央跳舞的舞姬身上。 而那些舞姬的动作原本是利落干脆,充满力量的,但是伴随着鼓乐声声,从高亢转为了柔美,舞姬们的动作也顺势变换了起来。 只见众位舞姬一抬手,将身上原本男子的装束,竟然一把扯下,露出了里面穿着暴露却又性感娇媚的服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换,让所有人都不由得诧异震惊。 众人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屏了一下呼吸,就连嘉木长公主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异样。 不对! 明明她之前在检查这支舞的时候,没有这个桥段。 是谁改了? 蓦的,嘉木长公主心底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朝着坐在下面的夜九宸看了过去,只见夜九宸棱角分明而又绝美妖冶的面容之上,此刻正绽放着一抹如鬼魅般,阴柔而又危险的笑。 嘉木长公主眸光一撑。 下一秒,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朝着蒲巴伢所在的方向看去。 也是在这一瞬间,那些原本扭动着腰肢,如水蛇一般舞动的舞姬们,却猛地一下子朝着蒲巴伢所在的方向一拥而去,紧接着,从舞姬们之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寒光。 那抹寒光带着凌厉的杀气,目标明确且快速的朝着蒲巴伢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这是,行刺? 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行刺蒲巴伢,也没有人会想到,刺客会混在舞姬之中。 而被行刺的蒲巴伢,此刻却坐在正座之上,一动不动,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一瞬不眨的望着那闪着寒光透着杀气的剑尖,直直的朝着自己逼来。 “大汗小心!:” “有刺客!” 嘉木长公主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大喊一声,立刻唤人护驾,自己则是拔腿朝着蒲巴伢就跑了过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确实安排了行刺,但不是在这个时候,也不是由这群舞姬,更加不是对蒲巴伢。 她明明,安排了人在等下上酒的时候,去刺杀夜九宸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那刺客一脸凶狠,目光透着嗜血的杀气,一看今日就是抱着置蒲巴伢于死地的气势而来的。 为什么自己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嘉木长公主的脑子一时间很乱,可是洪尧不在身边,根本没有人能来保护她,即便是有,面对这样的情形,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嘉木长公主一边喊人护驾,一边毫不犹豫的冲向蒲巴伢,殿内的武士不多,此刻听到嘉木长公主的声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都连忙纷纷抽出随身的佩刀,冲着那个行刺蒲巴伢的女舞姬冲了过去。 而同一时间,其他舞姬也都纷纷化身为刺客,一个个从腰间的衣带中抽出柔软而又细长的软剑,那些软剑宛若一条条细长的蛇,蜿蜒而又无力,好似全无伤害性,但是在光线的照耀下,却都闪烁着银白色的寒光,像是能够随时取人性命的毒蛇。 舞姬们冲出软剑去攻击大殿之内的朝臣以及家眷,一时间,躲避声,尖叫声、打斗声,碰撞声……各种声音在殿内此起彼伏,场面无比的混乱起来。 不知情的朝臣和家眷一边大喊着一边朝殿外窜逃着,可是大殿的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被人关上,而且此刻殿外也有打斗声不断传来,殿外的武士根本无暇顾及殿内的情况。读书祠 整个混乱的场面之中,却只有夜九宸、夜陌寒、江听白三个人,宛若和自己无关的局外人一般,默默的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嘉木长公主来不及去观察他们三人,她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挡在蒲巴伢的面前。 然而,还是太晚了。 眼看着那名女刺客的剑,就要刺中蒲巴伢,嘉木长公主双眸撑得老大,一颗心也宛若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大汗小心!” 蒲巴伢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嘉木长公主急切之下只能大喊。 他为什么不躲开? 他明明没有被吓到,可是为什么不躲开? 嘉木长公主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仿佛都不会跳动了,再看那些护驾的武士,此刻却都已经被装扮成舞姬的刺客缠住,根本无暇分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蒲巴伢终于动了。 嘉木长公主心里一喜,紧接着就见蒲巴伢起身猛地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嘉木长公主没有想太多,只是看见蒲巴伢朝自己过来,心脏顿时有种像被人用手用力攫住一般的感觉。 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在这种时候,在这样危险的时候,他凭借着本能,还是来找自己了。 嘉木长公主看着蒲巴伢,看着那张自己梦里无数次希冀的面容,突然露出了笑容。 只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却凝固了。 因为他看见了女刺客的剑在贴近蒲巴伢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她看见了蒲巴伢从女刺客的手中接过剑,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一瞬间,嘉木长公主愣住了。 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冰冷和坚硬已然将身体刺穿。 “噗——”的一声,那是剑身刺穿皮肤和骨骼的声音,那把剑,力道那样精准,出手那样决绝,就那样,从自己的胸前刺进,在从脊背穿出,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嘉木长公主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胸口的剑,看着鲜血顺着剑身渗透而出,将火红色的凤袍染的更加鲜红深沉。 她抬起头,不解的望向蒲巴伢。 可是蒲巴伢却一脸冷漠。 一瞬间,有无数的念头和画面在嘉木长公主的脑海中闪过,耳边充斥着的尖叫声和刀剑交接、没入身体的声音、还有桌椅被碰倒,杯子盘子碎落地面的声音,红色的血光和着银色的剑光,不断的在眼前交织闪过,空气里越来越多的血腥味开始弥漫&…… 可是这一切,嘉木长公主此刻却仿佛全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她的眼前,只有那个自己爱慕了十几年的男人,只有那个刚刚用剑,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身体的男人。 什么刺客,什么计谋,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的可笑。 可是最可笑的,原来是自己。 原来这一切,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为自己准备的。 “为什么?” 明明知道为什么,明明都知道,可是嘉木长公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蒲巴伢一脸冷漠与厌恶,看着嘉木长公主,像是在看一个穷凶极恶,让他厌恶至极的人。 从前,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所以从前,都是在假装么? 这一刻,才是真的他。 “为什么?嘉木,我最讨厌蠢的人,我以为你很聪明,但是现在看来,你和这天下的女人,一样的蠢!” 蠢? “哈哈……哈哈哈……” 听见蒲巴伢对自己的评价,嘉木长公主笑了,这一笑,身体就忍不住跟随着一起抖动,身子也随之站立不稳。 “蒲巴伢,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么?“ “对!嘉木,你不但蠢,而且还自不量力,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真的可以毁掉本汗的江山,真的可以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为所欲为?”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毁掉这江山,为什么不要你继续做大汗?” “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嘉木长公主突然大喊一声,随即牙一咬,拳头一攥,提起脚下的步子,竟然不顾身上的剑,朝着蒲巴伢走了过去…… 第737章 最后一句话都不听了么 染着鲜血的剑,握在蒲巴伢的手中,贯穿着嘉木长公主的身体,她却仿若浑然不觉,一步一步,朝着蒲巴伢走了过去,剑身在她身体里也一点一点的深入着,贯穿着。 剑身没没入一分,那种穿透皮肉和骨头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可是嘉木长公主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蒲巴伢愣了。 他认识的嘉木长公主,从来不会如此。 怔愣间,嘉木长公主已经走到了蒲巴伢的面前,剑身已经完全没入进了她的身体,从脊背贯穿出来,鲜血顺着剑身和伤口,不断的向外流淌着。 大殿之上依旧乱作一团,凌乱之中又仿佛有着一种独特的秩序美感。 夜九宸站在凌乱的边缘,身边的尖叫声、哀嚎声、打斗声不绝于耳,却仿佛丝毫进入不到他的世界之中,他就那么直直的矗立在原地,不管眼前的鲜血飞溅,兵荒马乱,只是擎着一双宛若深海一般晦暗而又深邃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 这场变故,是他安排的。 嘉木长公主虽然之前说,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但是夜九宸当然不会相信,借助蒲巴伢的调查,他得知了嘉木长公主的意图。 原来,她是想要趁着这次宫宴,安排刺客假装成舞姬,再让舞姬扮成西凉人的装扮,刺杀自己,再嫁祸给西凉,从而全身而退。 嘉木长公主即便再想要倾覆蒲巴伢的江山,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蒲巴伢。 她想要的,不过是要和蒲巴伢在一起。 她崇尚权利和地位,但更加看重蒲巴伢。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蒲巴伢对她,丝毫感念都没有。 将计就计是蒲巴伢主动提出来的,鲁那被调虎离山,华章一个人根本成不了气候,这个时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所以,在刺下那一剑的时候,蒲巴伢没有任何犹豫。 而整个计划,也就只有夜九宸、冷月和蒲巴伢自己知道。 也所以,当蒲巴伢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嘉木长公主眼底的痛苦、震惊、不可思议、才会那么明显。 当你心心念念所为一个人,而那个人一心想要的,只是你死去……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吧。 夜九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嘉木长公主眼底很干涩。 她明明是想哭的,明明是应该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哭不出来。 那把贯穿她身体的剑,是蒲巴伢亲手刺下的。 嘉木长公主还在笑着,蒲巴伢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震惊和讶异,剩下的,只是冷漠和厌烦。 “阿伢……” 蓦的,嘉木长公主开口,唤的却是蒲巴伢的乳名。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唤过了,久到蒲巴伢自己仿佛都不记得了。 蒲巴伢身子一震,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儿时,他孤独无助,只有嘉木长公主抱着他,一声声的唤着“阿伢”的时光。 可是那些时光对他来说并不美好,反而是他最厌恶,最不想回想起来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记得。 想到此处,蒲巴伢目光一冷,双眸好似蒙上了一层寒冰一般,直直的朝着嘉木长公主投射而去。, 嘉木长公主愣了。 她知道蒲巴伢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知道蒲巴伢一直以来都不想要面对自己的心思,毕竟,她的这份倾慕与爱恋,这么的与世俗格格不入。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蒲巴伢竟然会如此厌恶自己。 也或许,是早就察觉到了,却不愿意面对罢了。 心脏,痛的好像已经不会跳动了。 可是嘉木长公主却还是想要把未说完的话说出口。 那些她一直潜藏在心底,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勇气向蒲巴伢说出来的话。 “阿伢,你知不知道……” “你去死吧!” 嘉木长公主刚想要开口,可是却不想只说了一句,蒲巴伢就毫不留情的冷冷打断,他的语气甚至比他的目光更冷,而且充满厌恶。 他冷斥了一声,丝毫没有想要听嘉木长公主倾诉的欲望,直接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剑用力向外一拔。 一瞬间,嘉木长公主的瞳孔骤然间放大。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冰冷而又坚硬的剑身,在自己的身体里,在自己的血肉和骨头之中划过的痕迹。 那把剑,是蒲巴伢刺进她身体的,也是蒲巴伢拔出她身体的。 只是拔出的时候,却不仅仅是一把剑。 蒲巴伢带走的,是嘉木长公主的生命、还有这么多年的期盼、希望、以及爱恋、 她想过各种各样,蒲巴伢知道后会对自己的反应,可是却唯独没有想到,他明明知道,却连听都懒得听。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懒得去听一听自己心里的话。 鲜血顺着胸前的伤口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鲜红色映入了眼帘,却遮挡不住蒲巴伢那张充满了冷漠和厌恶的面容。 耳边,各种声音依旧在喧嚣着,交错着,隐隐间,嘉木长公主却仿佛听见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喊着自己。 “公主——” 剑身离体,嘉木长公主只觉得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 她不受控制的身子向后仰着,耳边那声嘶吼呼唤那么清晰,可是她却移转不开目光。 因为此刻视线之中,只有蒲巴伢,只有他那张冷漠而又决绝的面容,还有他握着长剑的模样。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向下流淌着,流淌至地面,那是自己的血。 可是蒲巴伢似乎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嘉木长公主嘴角挂着释然的笑,身子最终结结实实的跌落在地面之上。 洪尧的眼睛都红了,在看见蒲巴伢将剑从嘉木长公主身体里抽出的那一刻,双眼通红的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 他不顾一切的冲破一切阻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嘉木长公主的面前。 他将嘉木长公主抱在怀里,焦急而又慌乱的用手堵住嘉木长公主胸前的胸口,想要阻止鲜血的流淌,想要阻止嘉木长公主生命的流逝。 可是没有用。 那些鲜血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拼命的向外涌着,顺着洪尧的指缝肆意外涌,很快便将他的双手染红,将嘉木长公主的衣衫染湿。 “公主……公主……公主你撑一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太医。” 嘉木长公主感受着洪尧的怀抱,听着他情深意切的话语,可是眼里却依旧放不下他。 她只是看着蒲巴伢居高临下而又一脸冷漠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在睥睨一个蝼蚁一般,毫无感情。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 这就是她不顾一切世俗流言,不顾一切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这就是她处心积虑辅佐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就是她不惜双手染上鲜血,不惜做一个心如蛇蝎也要助他登上汗位的男人。 这个男人,眼里,从来没有她! 嘉木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伴随着身体的动作,大口大口的鲜血抑制不住的顺着嘴角涌了出来。 洪尧整个人都慌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于,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嘉木长公主的身体正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的变冷。 “不要!不要!不要……” 洪尧只能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同样一句,无能为力的话。 不远处的夜九宸看着这一切,心底并没有丝毫的触动。 这些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看了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嘉木长公主既然选择坚守着自己那颗不被世人所容的心,就会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而蒲巴伢既然选择利用嘉木长公主那颗心,那么也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亲手将这颗心斩碎的准备。 万事万物,都是一把双刃剑,在给你带来利益的同时,也会刺伤你。 “哎,这种画面,有的人一辈子都看不到啊。” 蓦的,耳畔响起一个充满感慨却又不怎么走心的声音,夜九宸不用看也知道,除了江听白那个吊儿郎当的,还会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夜九宸没理,而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同江听白一起过来的夜陌寒,此刻神色却略微凝重了一些。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这边已经这种境况,冷月那边,没事么?” 冷月…… 提到这两个字,夜九宸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凝。 整个计划冷月都是知道的,她找借口离开,应该是已经胸有成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吧。 而且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爱看热闹的人,加上现在还怀有身孕,应该是不想要让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看见人性如此丑恶的一面吧。 饶是心里这么想,但是担忧,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速战速决。” 这场大戏还没有唱完,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快点结束这里的一切,然后快速的回到冷月的身边,亲口告诉她——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第739章 单元来的不算晚 整个羌无皇宫,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鲁那虽然留下了一千精锐军,但是这一千精锐军却不能全部留在宫中,而宫内又在蒲巴伢的默许下,被夜九宸安排进了许多西凉和大周的人。 刺杀开始,宴会大殿内一片混乱,皇宫之中亦然。 只是,原本蒲巴伢的命令是,让他原本宫中的那些武士,帮助西凉和大周的人将鲁那留下的那些精锐军和嘉木长公主的人都杀掉之后,再悄无声息的将这些大周和西凉人杀掉,但是却没想到,事情却开始不受控制了。 虽然不是傅尧亲自带兵,但是之前那一百多个伪装成护送队伍跟随傅尧一起来到羌无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人,这些人十分有效率的不但将鲁那留下的精锐军解决掉之后,还杀掉了几个蒲巴伢的武士首领,这样一来,便轻而易举的将其他武士都控制住了。 而羌无皇宫,也渐渐被西凉和大周控制。 只是,说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宫中也着实混乱了一阵。 就在宫中混乱杀戮的时候,偏殿之中,冷月还在与生产做搏斗。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床幔,嘴里原本咬着的帕子已经破裂,起不到任何作用,芜菁就干脆找来木棍给冷月咬着。 为了不发出声音,冷月将所有疼痛带来的折磨,都发泄在了嘴里的木棍之上,却依旧丝毫没有任何的缓解,甚至于,她觉得牙齿都好像渐渐开始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嘴里是麻木的,牙齿也是麻木的,只有腹部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充斥着她的大脑,充斥着她的整个身体。 傅尧此时已经烧好了热水,也准备好了之前芜菁吩咐要的东西,生产这种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在房间里陪着,所以只好出去到房间外面守着。 饶是亲眼见不到,但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傅尧,还是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门口来回的快速踱着步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倾盆大雨,他却连伞都顾不上打,即便在屋檐之下,却还是免不了被大雨打湿衣襟。 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好。 傅尧来回走动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紧闭着的房门。 他实在是担心,也有些害怕,以前听祖母说过,说女人生孩子,无疑是等于在鬼门关上走一圈,有的人能走的回来,有的人走不回来。 这个时候又不敢叫太医或者其他人来,就芜菁这么一个大姑娘在里面,着实是让人担忧不已。 想来想去,傅尧觉得,自己不能就在这里这么干等着。 “你们,过来!” 定了一下,傅尧随即叫住手下两个比较得力的属下。 “将军。” “我现在去找王爷,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拼死也要护住王妃,知道么?” “是!属下定当拼死护住王妃。” “嗯,外面也有我们的人,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一定要以王妃的安全为主,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延后。” 交代完毕,傅尧这才不放心的离开了偏殿,直接冲进大雨之中,快速赶往宴会大殿。 他一定得叫夜九宸过来。 不然万一冷月有个三长两短,傅尧觉得,自己也无颜在面对夜九宸了。 这边傅尧离开,屋内,冷月还在忍耐着疼痛。 “主子,用力,用力。” 芜菁虽然一直强装冷静,但她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尽管可以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心狠手辣,冷静自持,可是面对冷月,还是冷月生孩子,芜菁实在是有点做不来。 但是做不来也要做。 冷月这等于是将她和孩子的性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当初自己的命是冷月救的,所以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芜菁脑子里不断的回忆着梁浅生产时,冯妈妈和罗小玉做的事情,然后不断的向冷月鼓励着。 冷月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也已经将某只妖孽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她知道生孩子疼,可是看别人生总归和自己亲身经历有些不同。 偏偏这孩子还这么不让人省心,贼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不是梁浅,不会轻易被打、倒,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就是生个孩子么? 人都敢杀,生孩子还不敢? 可是也太特么疼了! 就感觉整个身体的骨头都被人一块一块拆开来,整个身体的皮肤都被人一片一片割下来一般,偏偏肚子里的小兔崽子还不听话,这么半天了一点出来的迹象都没有。搞笑 阵痛减缓,冷月松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努力的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准备迎接下一波阵痛的到来。 臭小子! 你最好赶紧出来,不然等你出来了,你看我怎么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是这样红。 外面,大雨滂沱,劈啪作响,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天空之上黑云阵阵压顶,雷声阵阵,时而有闪电从天空之上猝不及防的劈砍而过,让人心惊而又胆颤。 宫内混乱,宫门处却一片平静,冷霄由傅尧的属下带领着,用蒲巴伢给的腰牌顺利的进了宫。 只是进了宫之后,傅尧的属下就犯了难。 “大公子,这咱们……去哪啊?” 去哪确实是个问题。 冷霄想了想,此时宫中正在办宴会,自己怕是很难混进去,而且不知道宴会场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副状况,若是还没有发生什么,自己这么一出现,怕是会打乱夜九宸他们原本的计划。 就算已经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赶过去,怕是于事无补。 当时只急着进宫,急着想要让冷迟好好的留在悦来客栈,却没想过那么多。 冷霄站在原地略微思忖了片刻,立刻有了答案。 “跟我走。” 冷月怀着身孕,就算是参加宴会,怕是也不会待太久,梁浅之前就是,根本没有办法久坐,而且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傅尧的属下那里套到了话。 原来夜九宸最早最早的时候,在计划还没有进行的时候,就已经单独找到傅尧,要他在关键时刻,护住冷月,平安离开。 冷霄知道这次的事情格外的严重,也更加理解了冷月之前的做法。 连夜九宸这么深爱冷月,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跟冷月绑在一起的人,在这种时候都忍不住做出这样的决定,要将冷月送走。 所以,冷霄想来想去,无论从哪个方面说,冷月提前离席回偏殿的可能性都更大一些。 既然如此的话,他只要去偏殿,就能见到冷月。 他不希望夜九宸出事,但是心底最想要护住的人,却是冷月。 这是他欠冷月的恩情,也是他对冷家人的承诺。 冷霄说完一句,便一言不发的快步朝着偏殿的方向飞奔而去,傅尧的属下虽然不知道冷霄要去哪里,但是之前冷霄可是在他面前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说了那么一大堆,所以这会子,他当然心里踏实的跟着冷霄走。 只是,在去往偏殿的路上,冷霄和傅尧的属下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羌无皇宫之中的外围还算宁静,和往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可是越靠近中心,四周弥漫着的气息,就越来越阴沉压抑。 加上此时天还降着大雨,更是让人心神不宁。 冷霄和傅尧的属下身上穿着斗笠和雨披,却还是被雨打湿了发丝和衣衫,但是大雨却丝毫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路上,冷霄冷不防的一个急刹,身后傅尧的属下来不及反应,差一点就要撞倒他的身上,然而冷霄却十分快速的将身子一闪,躲在了一旁的假山之中,顺势一把抓住傅尧的手下,将其也拉进了假山。 “大公……” 傅尧的属下惊魂未定,疑惑的想要开口,就见冷霄被雨水弥漫着的面容之上,满是冷峻。 下意识的,傅尧的属下就闭上了嘴,顺着冷霄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他们刚刚经过的路上,此时正迎面走来十几个穿着斗笠雨披,身挂长剑,却神色匆匆一身杀气的人。 这些人,不是羌无的武士。 而且一看他们的行进步伐,就能看出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非凡。 如果不是大雨的关系扰乱了他们的听觉和判断力,怕是冷霄和傅尧的手下这会子早就已经被人察觉了。 饶是有大雨做掩护,两个人却还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假山的石壁之上,等到那群人彻底走远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公子,宫里真的出事了!” 傅尧的属下来不及想太多,表情凝重的朝着冷霄说了一句,冷霄的脸色也比之前更加冷峻,只是微微一停顿,便快速的朝傅尧的属下说道。 “快一点。” 说完,立刻重新动身朝偏殿快速行进。 但愿自己,来的不算晚! 大雨依旧,滂沱而下,像是要将这个世界毁灭一般,铺天盖地,无法抑制。 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却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抹人影,孑然一人,也在悄悄地朝着偏殿的方向靠近着…… 第740章 你陪她一起死吧 宴会大殿。 洪尧颤抖着身体抱着嘉木长公主,而她的双眼之中,始终都只有一个蒲巴伢。 无论洪尧说什么,她都没有看过一眼。 她嘴角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抹笑的含义,洪尧却怎么样都无法读懂。 他跟在嘉木长公主身边十几年,是她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他一路看着嘉木长公主为了眼前的男人运筹帷幄、筹谋一切,亲眼看着她每次明明恨不能直接告诉这个男人,却在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情感。 甚至于,为了这个男人,去做一些她原本不喜欢做、甚至是厌恶的事情。 洪尧一直不觉得,蒲巴伢有哪里好。 除了他是嘉木长公主的弟弟,除了他是这羌无的大汗,再没有任何一样,可以配得上嘉木长公主。 可是为什么,嘉木长公主这么多年来,眼里只有蒲巴伢一个人? 无论她身边出现过谁,似乎都丝毫走不进她的内心。 即便是自己这样一个,不求回报,不图任何的人,默默陪在她身边十几年,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却依旧走不进她心底的分毫。 而刚刚,那个嘉木长公主心心念念的男人,却亲手用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对他依旧没有丝毫的怨恨,没有丝毫的怪罪?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嘴角依旧是挂着笑的?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却看不透她的这丝笑了? 嘉木长公主原本是有千言万语要同蒲巴伢说的。 她这么多年的倾慕、这么多年的爱恋、这么多年的隐藏、这么多年的压抑和隐忍……那么多那么多的情感要倾诉,可是当蒲巴伢一个字都不想听,一脸冷漠加厌恶的,毫不犹豫的将剑从她的身体里拔出的那一刻,她才突然发现,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她这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错误。 如今,终于可以把这场笑话,这场错误结束了。 一瞬间,嘉木长公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这种疲惫感就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在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吃入腹。 就这样吧。 保留最后一丝丝尊严,就这样离去吧。 渐渐的,嘉木长公主闭上了眼睛。 洪尧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嘉木长公主在自己的怀中,感受着她一点一点变冷的身体,看着她生无可恋的一点一点闭上眼睛,弓着身子,不由得剧烈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呢? 你眼睛里、心里装着的那个男人,他亲手杀了你啊! 嘉木长公主终是彻底不动了,也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洪尧依旧弓着身子,微微颤抖着,因为死死的低垂着头,所以让人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洪尧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充斥着嗡嗡的轰鸣声,其他的,他都感受不到,听不到了。 嘉木长公主死了,他的心,他的灵魂,也跟着一起消亡了。 “你也去死吧!” 亲眼看着嘉木长公主死去,还是死在自己的手上,蒲巴伢扭曲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释放和满足。 这么多年来,嘉木长公主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牢牢的扎在他的心上。 她每每看自己的目光,都让自己觉得无比的厌恶。 她把持着自己的朝政,收揽着自己的权臣……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蒲巴伢痛恨无比。 现在,她终于死了。 属于她、关于她的一切,也都该一齐死去。 所以,蒲巴伢面无表情的,冷冷的朝着洪尧说了一句。 也许是蒲巴伢的这一个声音,蓦的让洪尧清醒了那么一瞬。 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将嘉木长公主的尸体放在地面上,然后握着长剑,慢慢站起身,抬起头,看向了蒲巴伢。 这一瞬,洪尧的双眼是空洞的,所以蒲巴伢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他只是眯起双眼,回看向洪尧。 “她一直爱着你。” 洪尧幽幽的开口,声音低沉而又空洞,像是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感情的事实。 蒲巴伢不屑的回应:“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本汗从来没让她做,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你杀了她。” “她该死!” 两个人的对话声,在已经渐渐小去趋于平静的大殿内,显得那么的赫然清晰。 一旁的夜九宸、江听白、夜陌寒都在看着这一切,各怀心思,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干预。 羌无的朝臣以及其家眷,一部分已经被就地处决,一部分反应快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之后,便侥幸被留下了一命,但也被制服着。 至于那些负隅顽抗的武士,基本上死的死,伤的伤。 还有那些化妆成舞姬的刺客,也已然是死伤惨重。 外面,大雨依旧没有丝毫变小的意思,“劈啪”的雨神无情而又肆无忌惮的传进大殿之内,不知是不是掩盖了外面原本厮杀的声音,还是一切,已经有了结果和定论。 洪尧定定的望着蒲巴伢,沉默了片刻,握着剑的手,蓦的一个用力,眼神也随之猛地一下子迸射出了锐利的光芒。 “你也和她一起死吧!” 既然她那么爱你,既然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脸上都是挂着笑的,既然是你亲手杀了她,那么你也陪她一起死吧! 洪尧手上的剑攻势猛烈而又锐利的,直直的朝着蒲巴伢刺去。 蒲巴伢见状,并没有丝毫的惊慌,提起手中的剑就与洪尧抵挡厮杀了起来。 只是,一个转瞬的功夫,蒲巴伢瞥见了大殿内的情形。 心,也不由得往下狠狠沉了一下。 之前和夜九宸他们商定的,明明是将那些对自己有二心的朝臣,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歼灭处决,可是刚刚扫了一眼时蒲巴伢才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个距离自己最近,浑身鲜血的躺在地面上,双眼瞪着死不瞑目的,正是对自己毫无二心忠心耿耿的拥戴者。 而华章那个老狐狸,此刻竟然老老实实的跪在地面上,虽然脖子上,正驾着一把长剑。 还有阿大、阿二、武士、宫人……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悄悄死了。 刚刚自己太过专注于嘉木长公主的身上,竟然没有察觉到这种变故。 再看不远处站着的夜九宸、夜陌寒和江听白。 一瞬间,蒲巴伢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寒凉,顺着自己的脚底板,直直的腾升而起,冷风也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一起涌了过来。 冰冷,将他彻底的笼罩了起来。 分神间,蒲巴伢只能靠本能去抵挡洪尧的攻势,而洪尧招招都带着杀气,剑剑都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嘶——” 冷不防间,手臂上一凉,紧接着,一股温热便顺着刚刚那丝凉意顺着手臂滚落而下。 洪尧伤到他了。 蒲巴伢阴沉着的脸好似此刻外面的天空,黑云压顶,阴云密布,而又大雨瓢泼。 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洪尧又好似疯了一般,只想要自己的命,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洪尧控制住,再解决其他。 而且,夜九宸他们并没有出手不是么? 事情,还有转圜。 心里这么想,蒲巴伢也立刻发了狠,用长剑与洪尧拼命搏斗抵抗起来。 一旁的江听白见到这幅情形,忍不住朝夜九宸询问了一句:“你之前知道,蒲巴伢的功夫这么厉害么?” “不知道。” 夜九宸语气略微有些冰冷的开口:“但是也不难想象。” “哎?你说,他俩最后谁会赢?” “不重要。” 江听白:“……” 没意思! 这么冷漠! 江听白虽然知道夜陌寒此刻心切,想要快点解决一切去看冷月,但还是忍不住让心底的劣根性作祟。 而一旁的夜陌寒也有些担心冷月,见到如此的架势,不由得眉心一皱。 原本他们是有其他计划的,可是刚刚夜九宸也说了,要速战速决。 不如…… 夜陌寒垂眸四下寻摸起来,看到了跌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块瓷质的碎片,应该是酒杯被打落后碎裂出来的。 夜陌寒蹲了下来,随手捡起碎片,抬起头,朝着正在打斗之中的蒲巴伢和洪尧看了过去。 蒲巴伢是会武功的,这么多年虽然一直隐藏着。 可是他毕竟隐藏的太久,而且几乎从来不在人前显露,所以和洪尧这般几乎每日都要练习几个时辰的人比,自然是要略差一筹。 尤其是,洪尧现在已经生无可恋。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蒲巴伢,然后自己也去陪嘉木长公主。 渐渐的,蒲巴伢感到了吃力,身上也又被伤到了几个地方。 这样下去,自己总是要死的。 不行! 不可以! 自己的大业马上就要成了,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死在洪尧这么一个奴才的手中? 想着,蒲巴伢突然眸光一暗,朝着夜九宸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喊一声:“夜九宸!” 听见蒲巴伢的喊声,夜九宸突然勾唇一笑…… 第741章 冷月,你要等我 夜九宸这样绝美的长相笑起来原本是应该让人痴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蒲巴伢此刻却只能感受到恐惧。 夜九宸的笑就好像是地狱里的修罗,阴恻恻充满了冷意。 紧接着,洪尧找到了蒲巴伢分神的空档,剑势突然凌厉的直直朝着蒲巴伢的胸口刺了过来,蒲巴伢感受到杀意,连忙凛起心神抬剑想要抵挡。 一旁的夜陌寒看着,手中的瓷片瞬时间发力,正要扔出去,却见一道白色的光在眼前快速的闪过,紧接着,就看见蒲巴伢的手腕一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而瞬间失去了力道一般,手中原本要抵挡洪尧攻势的剑,也那么脱手飞了出去。 蒲巴伢身子一僵,神色一愣,抬眼间,就看见洪尧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手中的剑,就那么毫不犹豫的,直直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噗——”的一声,是鲜血刺穿肌肤,没入血肉的声音。 洪尧通红着双眼,眼底都是红血丝,就那么狠狠的、毫不犹豫的,将一整把剑,都刺进了蒲巴伢的胸口,带着他快速的向后移动着,直到,剑身插进了身后的廊柱之上。 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就仿佛刚刚的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一样。 四目相对,洪尧仿佛看到了刚刚嘉木长公主眼中所看到的情形。 他怔楞了片刻,紧接着,眼底的暴躁和汹涌慢慢的褪了下去。 攥着剑的双手,慢慢松开,洪尧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捡起之前蒲巴伢掉落在地上的剑,来到了嘉木长公主的身边。 嘉木长公主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嘴角似乎还挂着弧度。 大红色的凤袍被鲜血染的,似乎更加鲜红艳丽了。 刚刚和蒲巴伢的搏斗仿佛用尽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他僵硬而又冰冷的身躯,在嘉木长公主的尸体旁慢慢跪了下来。 他抬起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将嘉木长公主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可是在即将触碰到嘉木长公主的脸颊时,又生生的顿在了半空之中,片刻,又握紧,收了回去。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她的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应该不喜欢自己的触碰吧。 洪尧笑了笑,“公主,我送他下去陪你了。” 嘉木长公主自然是回应不了了。 洪尧拿起手上的剑,用剑尖对准了自己:“可是我怎么忍心你一个人面对他,他会欺负你的、。” 洪尧喃喃的说着,就好像和往日里一样。 说完,他随即毫不犹豫的,将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疼痛,他似乎感觉不到了,死亡,他似乎也感觉不到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嘉木长公主脸上那温柔而又美好的笑。 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时。 第一次见,嘉木长公主就朝着他笑了。 也正是因为那笑,才让他这么多年,心甘情愿的守在她身边。 “公主,属下也来陪你了。” 说完,洪尧身子无力的倒在了嘉木长公主的身边,他睁着眼睛,不舍的望着嘉木长公主的侧脸,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的刻在脑海里。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啊。 另外一边,蒲巴伢自从被洪尧钉在廊柱上那一刻开始,整个大脑就是空白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亡。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明白,和夜九宸这样的人结盟,到底要冒多大的风险。 可是他依旧做了。 可是他却完全想不到,到了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打在自己手上的东西虽然没有看清,但是不用看,自己心里也清楚。 是夜九宸! 为了不让他自己背负上弑汗的名声,他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很早之前,就布好的局。 从一开始,夜九宸就没有想过要让自己活着。 终究,是自己太自负了。 夜岚、江行烈的结局就摆在那里,深刻的警醒着自己,可是自己依旧自负的认为,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没有什么事,是自己掌控不了的。 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江行烈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掌控不了。 他慢慢转头,看着眼前凌乱而又狼藉的大殿。 从始至终,夜九宸都像是一个局外人,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亲自动手,然而这一切,却都是他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地步。 生平第一次,蒲巴伢没有不甘心,反而很心悦诚服。 怪不得夜岚、江行烈都会死在夜九宸和冷月的手中。 对外,他如今只需要给嘉木长公主和洪尧安上一个弑君谋逆的罪名,便可以全身而退,而他膝下无子,夜陌寒和江听白在这里…… 羌无,要和他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么? 这样,也好! 他死了,他的江山,交给谁,都能够放心的了呢? 想着,蒲巴伢远远的朝着夜九宸看了过去、。 他还和之前一样,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 他就好像一个伫立于九天之上的王者、冷漠的睥睨着苍山如蜉蝣蝼蚁一般的争斗。一品书吧 却从来都没有人,真的能够凌驾于他之上。 蒲巴伢笑了,朝着夜九宸点了点头。 夜九宸却没有再笑,也没有再回给蒲巴伢一个点头,只是定定的朝着他看了一眼,便立刻转身看向江听白和夜陌寒。 夜陌寒手中的瓷片还没有扔。 夜九宸:“这里交给你们了。” 快速的说完一句,夜九宸立刻转身就走,岳城跟在夜九宸的后面,两人的背影,都是那么的急切。 江听白见状忍不住朝着夜九宸的背影大嚎起来:“喂?你行不行啊,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和夜陌寒收拾,你自己跑去卿卿我我,你这不对啊你……” 江听白叽里呱啦的聒噪仿佛并没有进入到夜九宸的耳畔。 他此刻,一心只想要着去见冷月。 告诉她,一切,真的结束了。 蒲巴伢死了,他们可以离开了,他们一家人,从此以后可以过生无忧无虑,再无兵荒马乱的生活了。 夜陌寒慢慢的扔掉了手中的瓷片,看着夜九宸离去的背影,嘴角,蓦的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这就是夜九宸和他的区别。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正在发生什么,对于夜九宸来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可以和冷月相比。 冷月能在这样的夜九宸身边,一定,会很幸福的, 只要她幸福,自己还有什么不愿呢? 换做是自己,未必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啧,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身边,江听白还在不满的抱怨着,夜陌寒却突然转过头来,朝着江听白也笑了一笑。 江听白:“……” 这个笑,怎么看着这么慎人呢? “江皇,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间了。” 江听白撇撇嘴:“嗯哼,按照之前商定好的。” …… 天空之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肆虐。 夜九宸却不带任何雨具的穿梭于宫道之上。 外面的血迹似乎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不见了痕迹,夜九宸大步奔跑着,只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冷月。 只是,跑着跑着,却不想迎面碰到了一个人。 “王爷?” 夜九宸定睛一看发现是傅尧,不由得脸色一沉,立刻上前一步抓住傅尧:“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尧匆匆赶来,没想到会在半路遇到夜九宸,一直提着的心,立刻松了一半。 但是还有另外一半不敢松。 “王爷,王妃她……王妃她……” 气喘吁吁加之紧张急迫,导致傅尧的话没能说的连贯,却不想这样的表达,却让夜九宸一颗心瞬间跌入到了寒潭谷底。 他甚至来不及再听傅尧说什么,便连忙提起脚下的步子,带着轻功一起,连飞带奔跑的,朝着冷月所在的偏殿赶了过去。 冷月出意外了? 不! 不可以! 冷月,你要等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要等我。 傅尧根本反应不及,就见夜九宸一阵烟一般的就从自己的眼前掠过,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傅尧足足怔楞了好几秒。 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傅尧立刻去追夜九宸,一边追一边大喊:“王爷,王爷你等等我。” 然而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大雨之中,了无踪迹。 …… 偏殿之内,冷月的生产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她虽然懂的没那么多,但是在从前的世界,也听说过什么生孩子要开几指开几指之类的,所以她现在是开了几指了》? 怎么感觉整个身体都散架了一般? 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夜九宸你个死妖孽,你个狗东西! 老娘跟你势不两立! 冷月咬着木棍,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的向下滑落,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已经白到慎人,就像是刚刚死去的人一般,惨白之中带着恐怖和惊悚。 她的发丝和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轰隆隆——” 蓦的,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划破了阴沉的天空…… 第742章 和你的孩子一起死吧 芜菁从最初的慌乱到强行镇定,再到现在的彻底手忙脚乱。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主子,主子你等等,属下这就派人去找太医过来!” 几经犹豫挣扎,芜菁连忙朝着冷月说了一句,随即转身便跑。 冷月:“……” 老娘还有命等到太医来了么? 完犊子了,。 这回大佬的人设彻底崩了,崩的死死的,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了。 正想着,腹部的阵痛再一次铺天盖地的袭来,猝不及防间冷月觉得自己好悬没直接疼的晕了过去。 她只能收敛起所有策马奔腾的想法,专注的咬着嘴里的木棍,死死的抓着床幔,撑开双腿,将浑身上下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腹部。 来吧,儿子! 别老在里面待着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可好了,赶紧出来吧。 冷月在房间里独自搏斗,外面大雨倾盆,芜菁跑出来,不顾大雨,直接冲动外面,向傅尧的属下跑了过去。 “芜菁姑娘,这是怎么了?” 傅尧的属下见到芜菁这幅架势,一时间也慌了。 要知道,傅尧走的时候特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护冷月周全,芜菁突然这么冲出来,神色还这么慌张,该不会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吧? 那他们岂不是没命了? 芜菁来不及说太多,只是神色既慌乱又紧张的朝着傅尧的属下说道:“你们现在马上去找太医。” “太医?” “对,太医,把这羌无皇宫之中的太医,不管用什么办法,全都带过来,另外,再去宫外的悦来客栈,把白鹤公子找来。” “啊?” 所有太医,不管用什么办法,而且还不够,还要去宫外找白鹤? 王妃这情况不咋好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 芜菁见傅尧的属下都不动弹,只是站在原地发愣,气的简直要原地爆炸,顿时大呵一声。 傅尧的属下立刻缓过心神,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各自去找人。 芜菁深深呼出一口气,来不及停顿耽搁,又急急忙忙往房间跑,只是因为太过心急,加上雨势过大,所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跑到门口的时候,有一道黑影,站在自己的身后。 等到芜菁察觉到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她下意识的转头,却只觉得后脑顿时传来一阵钝痛,连反应都来不及,就直接昏了过去。 而此时房间内的冷月却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努力的想要将儿子赶紧生出来,奈何这小兔崽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对一样,死活就是不出来。 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 冷月以为是芜菁回来了,也没多想,只是继续的再努力。 阵痛越来越激烈,冷月只觉得身体坠胀的厉害,而隐隐的,她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快要生了。 只是,冷月转眸间,看见了那个缓缓朝自己靠近的人影,不由得一个怔楞。 染离? 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会来这里? 芜菁呢? 冷月皱着眉心,苍白着一张脸,发丝衣衫凌乱,汗水涔涔,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憔悴和狼狈。 站在不远处的染离见到这幅画面,也是一个怔楞。 冷月这是在……生孩子? 不是还没到生产的日子么,怎么就提前了,难道是早产了? 意识到这一点,染离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了起来,因为太过兴奋,连五官都开始变得扭曲。 所以,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么? 冷月只是看了染离一眼,就从她的目光和表情中,分辨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芜菁不知道什么原因,怕是一时半会应该是赶不回来了,而且傅尧留下的那些人,这个时候居然也都没有察觉到染离突然闯了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么? 还是说夜九宸那边…… 冷月定了定心神,强忍着疼痛,开始专注于注意力。 而这边,染离从最初的兴奋和激动中缓过来,便提起脚步,慢慢的朝着冷月走了过去。 可偏偏,冷月只是专注于生产,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来还是不来,在或者不在,想要做什么。 染离冷冷一笑:“你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变。” 冷月不说话,关键是咬着木棍呢。 而且关键是,她现在不能分神。梦岛书库 腹部坠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冷月心里也有了底,她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用着力气,在心底不断的同肚子的孩子进行着高素质的心灵交流。 儿子,你也看见了,有狗东西要来害咱们母子了。 该怎么办你心里清楚吧? 你爹不在,娘就靠你保护了。 “很疼么?我听说,生孩子是很疼的一件事,原本我还不知道能有多疼,但是看见你这种人此刻都被折磨成这幅样子,现在倒也是信了。 冷月,你没想过我会来吧?” 行行行,你接着说,多说一会,反派反正死于话多,你说的越多,我越开心,我绝对不打断你。 “我也不想来的,可是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呢? 一次一次,我以为我的幸福唾手可得了,你就会出现。 冷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好讨厌。 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机会,一直都找不到,或许是老天爷也怜悯我了吧,今天,我终于等到机会了。” 染离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此刻竟然忘记了要速战速决,在冷月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就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竟然同冷月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 好像,要把她所有的压抑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一样。 “这次帝君来羌无,原本是没有带我的,但是我偷偷跟来了,我不但偷偷跟来了,还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在今天悄悄混进了宫中。 他们此时正在宴会大殿之上做着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你,也没有人来得及救你。 冷月,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 染离越说,人越兴奋,五官也越扭曲狰狞。 她穿着宽大的斗笠和雨披,雨水顺着斗笠和雨披滴在地面之上,将她四周的地面都浸湿了一大片。 她慢慢从雨披之中伸出手,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匕首。 而此时冷月就算是知道染离要做什么,也根本无暇顾及了。 巨大的疼痛已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自从染离出现之后,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一般,竟然开始有了征兆。 此刻,冷月只觉得身体坠胀的厉害,就好像整个肚子都要从身体上剥离下来一般,她咬着木棍,死死的攥着床幔,秉着呼吸,赶在最后一波剧烈的阵痛来临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全都使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染离拿着匕首,正在靠近着。 “你知道么,这把匕首,还是当初我进宫的时候,你送给我的,今天,我就用她送你上路吧。” “哇——” 染离话音刚一落下,一声婴儿的啼哭,瞬间在房间内响起。 洪亮的声音像是带着穿透力一般,只一瞬间,就从房间内穿透出去,穿破滂沱的大雨,穿透阴沉的天空。 已经抵达了偏殿外不远处的夜九宸,脚下的步子在听到这声婴儿嘹亮的啼哭之时,不由得一顿。 身后紧跟着的岳城和傅尧也是不禁一愣。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刚刚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此时趴在地面上的芜菁,不知道是因为大雨的关系还是因为这声啼哭的关系,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而另外一边,已经在偏殿附近的冷霄,也听见了这个声音。, 孩子的哭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向这个世界的地一声宣告。 这是他前不久,刚刚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冷月生了? 可是她不是明明还没有到生产的日期,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冷霄立刻重新加快脚下的步伐,朝着偏殿赶去。 而这边,夜九宸在短暂的怔楞和震惊之后,随即也快速敛起心神,重新飞奔。 房间里,冷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已经快要虚脱了,终于将孩子生了出来。 染离还站在一旁发愣着,可是她却不能。 她咬着牙,强忍着脱力,起身亲自剪断脐带,将孩子的身体用布巾简单擦拭了一下,又用小被子将孩子包裹了起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怀抱,原本还嗷嗷啼哭个不停的孩子,这会子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是个男孩。 她和夜九宸的儿子。 冷月抱着孩子,和那双乌黑明亮却又一片澄澈宛若玉石一般的大眼睛对视着。 这是他们母子的第一次交流,虽然,只通过眼神。 一向绷着脸跟冰块一样的冷月,在看见自己孩子的一刹那,突然笑了。 笑的宛若黑暗之中霎时间照耀下来的一缕阳光,明媚而又充满希望。 孩子似乎受到了冷月的召唤,懵懵懂懂的和冷月对视了两秒钟之后,紧接着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染离,在怔楞过后,只剩下了凶残。 她死死的攥着刀,朝着冷月就冲了过来—— “既然这样,你就和你的孩子一起死吧!” 第743章 夜九宸?我在!(大结局) 冷月坐在床榻之上,怀里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因为刚刚生产过后,看起来十分的憔悴狼狈,而且整个人也没有什么力气。 但是面对一个要置自己和孩子于死地的人,就算她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也要反击。 她手边没有武器,只有之前被叼在嘴里的木棍。 可是即便只有一根木棍,或者是赤手空拳,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想着,冷月一双眼眸霎时间迸发出一道冷芒,像是带了实质一般,生生的朝着染离逼视而去,手中的木棍也随之被用力握紧,只赶在染离靠近的时候,朝着她的要害部位刺过去。 她现在的力量和速度照比平时都有很大一截差距,所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染离举着匕首,狠狠的朝着冷月刺了下来,虽然被冷月寒凉而又冷冽的眼神逼视的停顿了那么一秒,但也仅仅是一秒。 她隐忍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她一定不会放弃。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雷声,染离手中的匕首也来到了冷月的面前。 冷月一手紧紧的抱着孩子,小家伙在母亲的怀里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擎着一双漆黑的,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母亲,盯着母亲那张严肃而又冷冽的面容。 闪着寒光的匕首在空中骤然停歇,快速向下,刺向冷月,而冷月拿着木棍的手也随之发力,朝着染离胸口心脏的位置刺了过去。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轰隆隆——” 闪电划过,雷声再一次响起,染离发狠一般,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落下,同一时间,冷月手中的木棍也朝着染离刺了过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染离手中的匕首却在马上就要刺中冷月的时候,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冷月手中的木棍也没有刺中染离的胸口。 冷月心里“咯噔”一声,抬眸间,却看见一把带着鲜血的剑尖,从染离的身体里穿透了过来,直直的逼近自己,在自己鼻尖的跟前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染离撑大了一双眼眸,腥甜和温热从胸口上涌着,顺着嘴角滑落下来,她不可置信的垂下手,匕首也随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闷响。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是一把从后背刺过来的剑,直直的贯穿着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那把剑突然被抽离,染离的身子也被带动着向后移动了几步,紧接着,跌落在地,平躺在了地面上。 眼前,是夜九宸阴鸷而又绝美的面容,他居高临下的,只是淡淡睨了自己一眼,便快速收回视线,奔向了冷月。 鲜血顺着嘴角和胸口的伤口,不断的向外涌动着,像是带动着染离的生命,在一起流失。 好恨! 好不甘心!、 为什么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把冷月杀了。 为什么夜九宸要赶回来? 可是此刻她就像是一只蛆虫,躺在地面,无人问津。 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颤抖着,痉挛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月儿!月儿!” 夜九宸飞奔到床榻边缘,单腿跪坐在冷月的身边,一脸紧张担忧的望着冷月,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冷月的名字。 天知道,当他心情复杂而又焦急的冲进来,看见芜菁躺在门口的时候,是怎么样一副后怕。 天知道,当他进入到房间内,看见染离朝着冷月举着刀子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心跳停止。 好在,好在还来得及。 他杀了染离了。 夜九宸看着冷月,看着冷月怀中那个孩子,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此刻外面的瓢泼大雨一般,汹涌着,激荡着。 原来冷月独自离开,是独自的生下孩子。 梁浅生产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样难以忍受充满危险的时刻,冷月竟然是独自一个人承受想来的。 想到此处,夜九宸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将冷月抱在了怀里。 “月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回来了,谢谢你,谢谢你……” 夜九宸生平第一次语无伦次的诉说着自己的愧疚和感激。 愧疚在这样的时刻,自己没能陪在冷月的身边,也感激冷月如此辛苦,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而冷月在夜九宸的怀抱之中,也渐渐的缓过心神。 染离死了,她和孩子的危险解除了。 夜九宸回来了。 她的小妖孽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精神极度的紧张加上极度的放松,再加上之前的生产用尽了力气,冷月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在夜九宸怀里,昏睡了过去。 “月儿——” …… 大雨渐渐停歇了。 天色也彻底暗了下去。 只是,这漆黑的夜穹,却挂了漫天的星辰,璀璨而又明亮。 冷霄一个手刀足足让冷迟昏迷了一整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冷迟幽幽的转醒,只是转醒的瞬间,睁开眼却看见一群人围在他的床榻周围。 冷老夫人、冷霄、梁浅、冯妈妈、罗小玉、还有冷月和夜九宸? 冷迟感觉自己好像产生幻觉了,连忙再次用力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发现冷月和夜九宸还是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只是他俩,怀里还抱了一个孩子,小小的粉粉的胖胖的,像个小糯米团子一样。 冷迟整个人都愣了。 冷月抱着孩子和夜九宸对视了一眼,随即坐在了冷迟身边。 冷月将孩子往冷迟怀里一塞。 “老头,你外孙。” 外……孙?无忧中文网 冷迟整个人都愣了。 但是又马上反应了过来。 “你生的?” 冷月:“……” 多新鲜啊! “除了我您在外面还有别的子女?” 冷迟:“……” 冷老夫人在一旁看见这幅架势,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冷迟有些恍惚的低头看着怀里的糯米团子,小家伙也十分有灵性一般,看着冷迟,片刻就“咯咯”笑了起来。 冷迟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月儿的娘亲,你看见了么? 我们的月儿,也做娘亲了。 冷迟一边哭,一边通红着眼眶,亲亲的抱着自己怀里的外孙,爱不释手,谁都不肯放。 冷老夫人脸上全是慈爱的微笑,一把拉过冷月:“你刚生产完,一定要做好月子,可不能再这么乱跑了,再着了凉,以后老了可是要留下病根的。” “嗯,谢谢祖母。” 冷月难得好脾气的应声。 一旁的梁浅也过来抓住冷月的手:“你个死冷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嗯,我的错!” 梁浅:“……” 今天的冷月似乎格外的好脾气,不管谁说什么,指责什么,都一一应下。 而原本最应该训斥冷月跟她算账的冷迟,这个时候却是抱着外孙,连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 算账? 哪里有外孙重要。 又过了一会,冷老夫人想要让冷月抱着孩子回去休息,但是冷迟说什么都不肯放手,无奈之下,只好将孩子先交给冷迟。 夜九宸担心冷月的身体,毕竟刚生产完,之前还昏睡过去过,如果不是冷月坚持,他都不想要让冷月出宫。 争执了半晌,最终也只是同意冷月来悦来客栈。 至于皇宫内的事情? 有夜陌寒和江听白,他们两个会处理好的。 众人很快从冷迟的房间里离开,冷月和夜九宸进了之前冷霄就已经安排好的房间。 夜九宸小心翼翼的扶着冷月回到床榻上休息。 “我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 冷月有点不习惯像国宝一样被照顾,想要劝说一下夜九宸。 “不行!” 奈何,夜九宸连想都不想,直接就回绝了冷月。 冷月无奈,只好乖乖的躺在床榻之上。 夜九宸也不离开,就那么坐在她的身边,单手揽着她入怀。 外面,月亮已经升起,繁星璀璨,月光皎白。 冷月靠在夜九宸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 简短的对话之后,便是沉默。 只是,当你在深爱的人身边,就会发现,沉默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冷月仿佛经历了另外一种人生,她很庆幸,可以遇到夜九宸,也很庆幸,可以成为冷月,成为冷家的人。 如今,她和夜九宸也已经有了孩子。 “夜九宸!” “嗯,我在!” 一如每一次。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早点离开。” “嗯?” “如果不想被夜陌寒和江听白那两个狗东西烦的话,:” 夜九宸先是一愣,紧接着用力揽了揽冷月,绝美的面容之上,随即绽放起一抹笑意。 “嗯,你说的对。” 此生有幸可以遇见你。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执此之手、与子偕老。 “夜九宸。” “嗯,我在。”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冷月轻声说着,头轻轻的抵在夜九宸的肩膀之上。 夜九宸略微思忖了片刻,随即缓缓张口,用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逸潇。” 惟愿你一生,飘逸出尘,潇洒不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