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梦逍遥》 第一章 初遇 三月的皇城春意正浓,近年由于开放了晚集,再加上正是清风明朗的季节,从近城远郊赶来做生意的小贩和慕名而来游人络绎不绝,而近日又赶上女娲娘娘生辰祭,这是天?坠?畲蟮慕谇炱冢?中?际?眨?糠甏耸保?宦凼且恍目喽恋氖樯?故茄?谏罟肜锏呐??叶蓟岢隼床斡胝馐6隆?p>通往女娲娘娘庙的路上有一条河,名唤淮央河,河岸两旁杨柳依依游人如织,此时正有两位翩翩佳公子走过,一着白衣一着红衣。 白衣公子俊俏清雅,虽稍显稚气但也不乏**样子,红衣公子凤眸微挑,笑容略带邪气,手执纸扇一柄,时不时敲一敲旁边白衣公子的头,白衣公子则恼火又无奈的嘟着嘴,样子颇为俏丽,两人皆是一副富贵人家的打扮,即便是见惯了俊男美女的皇城人走过时也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一些胆大的女子则直接拿鲜花赠予他俩,两人皆是回以礼貌的微笑。 着白衣的韩夕颜不服气的数着手上的花,一边小声嘟囔着:“再也不跟你出来了,每次你拿的花都比我多。” 皇城民风开放,若在大街上看到心仪的美人,不论男女,都可以献花以表倾慕之情,若正好手上无花,也可以送些贴身又不值钱的小物什。 一身红衣似火的秦奉仪一边摸着她小脑袋一边真诚的说:“不要伤心,你看你一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样,还这么矮,有几个女人能喜欢你这种呢?换成是你你会喜欢吗?” 韩夕颜本来心不在焉的直点头,发现不对,这怎么听都不像安慰啊!“谁说没女人喜欢我!那我手上的花是从哪来的?!” 秦奉仪笑的奸诈:“你再回忆一下,除了一位大婶给了我俩一人一枝,后来是不是都是肥头大耳或者油头粉面的男人给的?” 夕颜一愣,慢慢回忆起那些笑的或**或猥琐的画面,不由得一抖,马上把花全扔了,娘的,把她当成小倌了吗?! 再看看秦奉仪一副小人得志那洋洋自得的样子,不由得一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咱俩比穿女装啊!”她心虚的想,奉仪走的御姐风,那凤眼勾魂摄魄,纤腰长腿,动作干脆利落不亚于男子,若在现代她是拍马也追不上,但这是古代,还是她这种清纯娇俏型的比较容易为大众接受,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秦奉仪拿起纸扇轻敲她头,“怎么?是谁说比男装的?要比还输不起啊?以后不跟你玩了,没劲儿!” 韩夕颜一听这话忙恬着脸道歉,“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两人正闹着,人群突然沸腾了起来,秦奉仪探头去看,韩夕颜个不高又纤弱,一下子被挤到人群后面,只得抓着秦奉仪的袖子,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秦奉仪也不明就里,答道:“好像是在看画舫里的人。”她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粉衣女子,“姑娘,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粉衣女子被这么一扯本来微愠,一看是这么一个美男,忙理理鬓角的碎发,柔声说:“公子有所不知,坐在画舫里游湖的正是名满天?椎奶煜碌谝徊抛樱?蚁喔??僖邓?馊?暧伪槿??峤涣撕芏嗥嫒艘焓浚?袢仗匾飧显谂?茨锬锏募廊栈乩矗?勾?匾晃话补?樱?菟凳且晃幻脖冉购停?徘榱??僖?甲岳2蝗绲牟抛樱??僖?阉?氖?矢?ド希?ド洗笤廾罹??蠹叶枷胍欢米鹑菽亍!?p>他回来了?秦奉仪心下一动,脸上笑意更深,三年不见不知他现在如何。(.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旁边的夕颜也听到了,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韩梓慎,说起这个人就不能用学富五车来形容了,传说他博览群书,无书不读,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韩夕颜个人认为这个传说比较扯淡,过目不忘还好说,无书不读是怎么统计出来的?就算拿个电脑出来也不知道要多大的硬盘更别说人脑了。传说还说他什么都懂,不管军事政治文学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当然,能背出天下所有的书的人很难什么都不懂。 真正让韩夕颜不相信传说的原因是这都是秦奉仪转述的,她的夸张功力可非同一般。不信归不信,韩夕颜对这位大才子还是充满好奇的,不过相对于丞相公子,她对美男更感兴趣。 她在心中暗暗合计,焦和?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美男吗?跟潘安一个路数的。看不到潘安看看焦和也不错~忙拉着秦奉仪准备往前挤。 “公子慢着!”粉衣女子情急叫到,奉仪和夕颜一起回头,女子忙掏出自己贴身的丝帕递给秦奉仪,秦奉仪歪嘴一笑,凭添一股邪气,粉衣女子顿时臊红了脸,秦奉仪接过丝帕,放在鼻前轻嗅一下,自认风 流的说了一句“好香!” 韩夕颜顿时恨不得戳瞎自己,竟然看到如此作呕的一幕,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这个死拉拉(女同性恋)”嫌弃的丢开她的手自己往前走,秦奉仪自知做的太过,向几乎快晕倒的粉衣女子讪笑着一抱拳,随着夕颜而去。 两人千辛万苦挤到淮央河下游的一座石桥上,石桥上已经站满看热闹的人群,韩夕颜抢到了一个好位子探着身子使劲看。 画舫慢慢靠近,旁边的人开始激动了, “那个就是三少爷!” “哪呢?” “船头上穿青衣的那个!旁边应该就是安公子了!” 韩夕颜手搭凉棚往路人指的方向看,船头上确实站了一位青衣公子,肤色偏黄黑,小眼阔嘴,头比旁边的人大了一圈,韩夕颜不禁觉得大大扫兴,天天听奉仪念叨韩梓慎都念得耳朵起茧了,原来是这幅模样。 反观旁边这位锦衣佳公子,静立于船头,面容虽看不分明,光窥得姿态便是万中无一,**俊逸,姿韵天成,旁边的人似乎在跟他说什么,他只是安静的笑着,不多做回答,唯有韩梓慎跟他讲话时两人才在一旁低语。 围观群众本都是凑个热闹,这一刻竟静了下来,秦奉仪看着旁人目瞪口呆的神色,有些不服气的说:“男人又不是靠脸活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再看韩夕颜,只呆呆的瞪着那安公子,秦奉仪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花痴。正准备再敲她的头把她敲回魂,不料由于被安公子的美貌吸引的人太多,而石桥又是最佳观赏点,不断的有人往上挤,秦奉仪只觉得被挤得七荤八素,忽然听见一阵尖叫:“有人掉下去了!” 奉仪闻言左手下意识的一捞,捞了个空,再伸头一看,果然是夕颜那个笨蛋!她略一提气,从桥上跳了下去,就在韩夕颜即将入水的一瞬间将她捞了起来,在水上踩了几下,轻落在画舫上,两人身上均滴水未沾,引得人群一阵叫好。(.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韩夕颜暗叫不妙,刚刚出神的时候竟然被挤下来了,以奉仪的暴脾气肯定又是一顿臭骂,果不其然,秦奉仪眯着凤眼,用折扇猛敲了她一下,“韩夕颜,一个美男就让你魂儿都飞了,下次再给我添乱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夕颜一副奴颜卑膝的嘴脸,讨好道:“秦大爷,我错了~我是见着那安公子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嘛,这才没留神,” 奉仪歪嘴坏坏一笑,戏谑道:“怕是像你梦中情郎吧~” “多年不见,秦兄的轻功更精进了。” 两人正打趣着,因刚才的小风波正处于惊慌的人群中有人冲秦奉仪拱手招呼,韩夕颜一看,正是韩梓慎。 秦奉仪英气的脸上泛起红晕,怎么说她也是女儿家,看到心上人自然还是有些羞涩,却也大大方方还礼,“韩兄谬赞了,这许些年也不见你回京,奉仪可是想念的紧。” 她脸色如常,在旁人听来好似一句玩笑话。韩梓慎却深知她性格,面上有些赧然。韩夕颜碍于她和秦奉仪在人前的主仆关系,只端着架子悠哉的站在旁边看秦奉仪**韩梓慎。 说到主仆关系,奉仪身为她的贴身丫鬟,怎么对她就没恭敬仰慕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韩夕颜才是丫鬟呢,不行不行,回去得好好说说她,古代女人的温柔贤惠三从四德在她身上连影子都找不到,这不科学。 正出神呢,旁边二人终于叙完旧,韩梓慎冲韩夕颜拱手:“不知少侠尊姓大名,既是秦兄的朋友若是想品茶论诗直接让下人通报一声便可,从桥上飞下来可容易吓到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韩夕颜面上挂不住,粗着嗓子还礼:“客气客气,少侠称不上,只是在下仰慕韩三少的才华已久,今日难得一见,无奈因身份低微近不得身,只能出此下策,还望韩兄见谅。” 韩夕颜绕来绕去说了一大通,边说边悄悄观察这位传说中的才子,近看才觉得他虽然相貌不佳,举手投足之间却谦恭沉稳,颇为大气,虽然刚刚不软不硬的说了她两句,表情却好像在调侃一个久违的老朋友,让人没法对他生气。 “我道是女娲娘娘下凡,原来是梓慎的朋友,失敬了。”旁边又插进来一个声音,竟是那位安公子。 秦奉仪忍不住叹了一声,原以为这般姿仪已是难得,没想到样貌更胜一筹,面似桃花,堪比美玉,还是那样微微笑着,好像要把人都融化掉一般的微笑。 韩夕颜只觉着太阳穴一阵刺痛,记忆像电影一样在脑中回闪,尖叫声好像要掀开顶棚的演唱会现场,一张张面孔,疯狂的,激动的,台上的男人们花一般的面容,突然白光一闪! “公子,公子!”秦奉仪使劲拉了一下她的袖口,韩夕颜这才回过神来,正迎上安公子和韩梓慎疑惑的眼神,她尴尬的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实在是安公子像极了在下的一位故交,刚刚才如此失态。” “哦?”韩梓慎不置可否的一笑,“既然如此便是有缘,少侠若不嫌弃请来船舱一聚,韩某与几位好友正在即兴赋诗,少侠可有兴趣参与呢?” 韩夕颜抬头看向安公子,他已转身先行,似乎对她说的故交并不感兴趣,难道真的只是长相相似?韩夕颜有些失望,还是打起精神道:“韩兄若现在还称我少侠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在下姓席,单名一个言字,诗词方面略懂,还望能与各位名仕切磋一二。” “席兄,请。” “韩兄请。” 韩夕颜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两年了,她还是适应不了这种说话方式啊。秦奉仪也跟着她走了进去,两人入席坐定,画舫内装饰不是富丽堂皇,但布置精巧别致,只应了一个字“雅”。在场皆是天?赫赫有名的文人墨客,韩夕颜一个也不认识,只听着秦奉仪在耳边小声介绍然后默默点头。兴致勃勃的想着,这么多名流,搞不好今天就能见证什么传世之作的诞生呢,不由得有些激动。 安公子坐在最靠近韩梓慎的主位侧面,应对着来自各方的吹捧,他话不多,大多时反而是韩梓慎在为他应答,他只是优雅的笑着品茗。 韩夕颜一直观察他,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就这样干坐了半个时辰,她都喝完三壶茶,这帮人还是停止在吹牛的层面,听了半天没有营养的话,韩夕颜的那一点点耐心早就磨没了,不耐烦的说了句,“不是要作诗么?都半个时辰了还在讲废话。” 旁边一位留着小胡子,大约30来岁的大叔诗人开口了:“看样子这位小兄弟是有妙句,不如写来让我等观赏。” 话音没落便有书童端来纸墨笔砚,韩夕颜顿时怂了,她只是想确认下安公子的身份,作诗的本事她可没有。秦奉仪也不开口,她自小习武,大字是认识几个,作诗就别提了。 韩夕颜装模作样的谦虚了两下,表示要先看看别人的作品才愿意提笔,大叔只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她作首诗来看看,两人你来我往的僵持了十来分钟,直到满场的注意力都被他俩吸引过来,韩梓慎作为主人,不开口也不行了,于是道:“席兄也莫要谦虚,既是如此可先让之乔赋诗一首,为席兄助兴。” 安之乔?!韩夕颜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那就是他没跑了!安之乔还是维持着他温文的笑容,他和韩夕颜隔着过道坐在斜对面,对韩梓慎略一点头,“那如此之乔就先抛砖引玉了。”他一开口,众人皆止住了谈笑,四周突然一下安静下来,大家都想见识下让天?椎谝徊抛蛹暗苯袷ド隙荚薏痪?诘娜说降资怯卸啻蟊臼隆?p>安之乔略一思索便道,“淮央河上最有名的便是这沿岸的垂柳,不如在下以柳树为题赋诗一首可好?”众人纷纷表示接受,安之乔垂下漂亮的眼眸思索半晌,念到:“碧玉妆成一树高...席兄你怎么了?” 就在安之乔念第一句时韩夕颜忍不住一口将嘴里的茶喷出来,还当这小子长出息了竟然会赋诗,竟然来这套,见大家都不满的瞪着她,韩夕颜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抱歉抱歉,茶太烫,呛到了,安公子继续。” 坐在主位的韩梓慎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不禁莞尔,这位席公子言谈间尽显小女儿娇憨,一身男装哪里掩饰的住她的俏丽,看她还挺乐在其中的便也不揭穿她,他正盯着韩夕颜细细研究,坐她身旁的秦奉仪那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自然也尽收眼底,他颇有些无奈的对奉仪笑了笑,而奉仪只是毫不在意的摇着折扇。几个人各怀心思,气氛却没受影响,很明显安之乔的诗已经拉走了大多数人的注意。 安之乔继续念,韩夕颜就在心里跟着他一起念“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嗯,一个字不差。 “好诗啊!” “果然是才子啊!在下甘拜下风!” “一首咏柳诗,一个柳字未提,却句句写柳,安公子的才情真是让人佩服,佩服!” 韩夕颜站了起来,打断这帮文人无止境的吹捧,废话,不好能流芳千古么?她憋出一脸敬佩的样子,对安之乔说:“安公子好才情,不如咱们对诗两首可好?”安之乔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一时不知怎么回绝,淡然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着急的神色,韩夕颜没等他拒绝,朗声道:“床前明月光。”安之乔似乎察觉到什么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下句已经脱口而出:“疑是地上霜?”韩夕颜满意的点点头继续。 “锄禾日当午。”安之乔慢慢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回了一句“汗滴禾下土?!”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同志!” “可找到组织了!” 两人像革命电影中的桥段一样迎着夕阳激动的冲向对方,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还用力的摇晃了几下,两颗漂泊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就差放义勇军进行曲了!韩夕颜顿觉热泪盈眶,她几乎都放弃了,今天终于找到了希望! “借一步说话!”安之乔先反应了过来,朝船头走去,韩夕颜忙不迭的跟上去,留下一帮没搞清情况的人议论纷纷。 韩梓慎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俩的背影出神。 船头。 安之乔一改优雅淡然,不敢置信的仍然拽着韩夕颜的手,连珠炮一样的发问:“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你怎么来的这里?知道怎么回去吗?你是从哪个年代来的?” 韩夕颜一阵发晕,打断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现在这副容貌和她前世是极其相似的。 被她这么一说安之乔有点发懵,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摇摇头,“我记性很好,绝对不认识你。” 韩夕颜有点气馁,亏她心心念的要找他一起回去,他竟然完全不记得,她叹了一口气,陷入回忆中。 第二章 前尘 2013年的南京 陈喜艳兴致勃勃的观赏着同泰寺内供奉的各路尊神,她不信佛,只是对这些古老的事物抱着敬畏与好奇之心,好不容易出门旅游,佛寺是必经之地,尤其是这号称南朝四百八十寺的首刹。相对于她的悠闲自在,周萌可就没那么轻松了,长枪短炮的挂了一身,还背了个快赶上她体重的大背包,跟在陈喜艳身后喘的快断气了。 “等下等下!我实在不行了!坐会坐会~”周萌找了个树荫一屁股坐下去,陈喜艳无奈的翻白眼,“才多大一会儿啊你就累成这样。” “你说的容易,敢情这一堆装备不是你背。”周萌咕嘟咕嘟的猛灌了几口水,顺便把帽子摘下来扇扇风。 “谁让你带这么多的,”陈喜艳小声嘀咕,“不就是看场演唱会么。” 周萌闻言瞪圆了双眼,“什么叫不就是场演唱会?!来来来,我给你普及普及!” 陈喜艳暗叫不好,但周萌已经自顾自的讲起自家偶像的风光历史辉煌往事,惨了,没一个小时是走不了了... 周萌是陈喜艳的大学室友,酷爱追星,确切的说是酷爱某组合,在她的影响下陈喜艳也喜欢上了该组合的某成员,对此周萌一直非常得意,这次他们的南京演唱会,周萌一定要拖着她大老远从外地坐火车来看,当然,她也为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非常兴奋,只是没有周萌那么夸张,挂了个专业单反还带了好几个镜头,还花钱买了礼物想着能送给偶像,而她只想远远看一眼就好。 “诶,你说之乔会喜欢我买的手链吗?” 陈喜艳回过神来,不忍心打击她,敷衍的说了一声“会”,周萌便十分开心的拍拍屁股爬起来拉她继续逛,边走还边说,“赶紧多拜拜菩萨,让我和之乔来一次**吧~”陈喜艳哭笑不得,周萌喜欢这个组合里最受欢迎的队长安之乔,而她喜欢的是人气不怎么高的老小宗航宇,看起来她的品味可能是有点非主流。 两人在寺庙中逛了一会,周萌又突发奇想要去买什么开光的佛珠,还不能说买,要说求,陈喜艳无奈的跟着她瞎晃,走到一位年约五十开外的僧人旁,陈喜艳站在一边,看周萌与他说些什么,突然那僧人抬眼看到了陈喜艳,两人眼神对视了三秒,僧人大惊失色,冲她快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又飞快的跑开了。陈喜艳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周萌也奇怪;“你认识他?”陈喜艳很坚决的摇摇头,“我这辈子一个光头都不认识,更别说和尚了。”正说着,那僧人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样东西递给陈喜艳,“阿弥陀佛,既然施主已来,这串佛珠是赠予施主的,还请施主妥善保管。”说完便准备走,陈喜艳更觉蹊跷,叫住他:“你认识我吗?这不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做什么用的?”僧人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它会带你去属于你的地方。” 周萌拿过佛珠看了又看,就是一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珠子,没有发现什么乾坤,于是抓过陈喜艳的手套了进去,拍拍她道:“多好啊~我求都没求来,别人还特地送你一串。好好带着吧,看它能带你去哪~” 陈喜艳笑着切了她一声,摸摸手上的珠子,带着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好像就是有个人跟她开了个善意的玩笑,于是也不再想它,继续做起背包客来。 演唱会场。 尖叫,尖叫,陈喜艳只听到刺破耳膜的尖叫,似乎要把轰隆隆响着的巨型音响的声音都盖过,这次演唱会的场地选择的是摇滚场,除了正面的大舞台还搭了伸展台,观众们没有座位,而是站着听,但粉丝们对这种布置反而很满意,因为这样就能更近距离的接触偶像,周萌对着她耳朵大吼:“怎么样?!不虚此行吧?!”陈喜艳猛点头,周萌早早的带她来排队,抢到了最靠近伸展台的好位子,陈喜艳也很激动,似乎是被整个气氛感染道,她也开始大声尖叫。 “安之乔!安之乔!安之乔!”人气王的称号不是吹的,全场粉丝开始大叫他的名字,声音格外整齐,陈喜艳夹在人群中弱弱的叫了几声自己家那位的名字,完全没人鸟她。安之乔high了起来,开始满场跑,跑到她们这边伸展台的时候突然站住,对台下的粉丝露出他招牌的痞笑,好像是个要开始恶作剧的小朋友,陈喜艳身后的人群沸腾了,蜂拥着朝她挤来,因为好死不死安之乔正好就站在她面前。陈喜艳又难受又无奈,自己家那位一整晚都呆在另一边,这位人气王反而往这跑,可便宜了周萌这小妮子了。侧脸一看,周萌果然扯着嗓子伸着手在那凄厉的喊着偶像的名字,陈喜艳本来被挤得想吐,看她那样顿时被逗笑了。 这时,安之乔冲台下伸出了手,陈喜艳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沸腾的人群一下子远去了,一道灯光打过来,照着安之乔因剧烈运动而沾满汗水的脸庞,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看到他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上,他少年特有的灿烂笑容,直挺的鼻梁,好看的唇,细的好像看不见毛孔一样的肌肤,他向她伸出手,那干净修长的手指好像有魔力一般,陈喜艳望向他,他在看着自己,似乎一定要牵到她的手才满意,陈喜艳抬起右手,握住他,他的手心温暖潮湿,他没有松手,仍是看着她,他帅气的脸庞越发苍白刺眼,这时陈喜艳才发现,那越来越耀眼白光来自她手上的佛珠!这白光迅速行成了一道光球,安之乔的脸渐渐模糊,陈喜艳的太阳穴一阵剧烈刺痛,天地开始旋转,她撑不住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安之乔惊恐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被你带到这鬼地方来的?!”安之乔出离愤怒了,他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当着明星开着演唱会,只因为跟个歌迷握了手,就穿越到这个他听都没听过的朝代来,一呆就是两年! “你激动个什么劲啊!”韩夕颜不满道:“我跟别人握手的时候怎么屁事没有一跟你握手就出事了?而且你没事非要跟我握什么手啊!这只能说明这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回家!”在这呆了两年她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回家的方法,这个地方实在奇怪,不属于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文化背景都和她知道的不同,甚至历史名人也不一样,就说天?坠?恼飧?鬃郑?谥泄??飞鲜怯晌湓蛱煸斐龅淖郑??谡饫锏朗敲挥惺裁刺乇鸬睦蠢??豆糯?岛蜕穹鸸砉值故且谎弑槟苋サ乃旅恚?谌?鲈虑安排龅揭晃桓呱??谎劬涂闯鏊?抢醋砸焓赖牧榛辏?3抑傅妓?羰窍牖厝ヒ欢t?业酱??吹奈锛叭耍?鞘彼?胖?腊仓?且埠退?黄鸫┰搅恕?p>安之乔听她一解释才消了火气,想着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他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了,便一把楼住她肩膀,半开玩笑半自我安慰道:“还好是跟美女一起,生活也有个慰藉~”说着还拉拉韩夕颜的衣服:“这男人装的是一点都不像,一眼就看出来了。” 韩夕颜懊恼的甩开他,这男人真不知道有几张面孔,曾经他凭着少年特有的俊秀面容和超炫舞技红遍亚洲,那标志性的痞痞的笑容让无数少女为之狂热,刚才却表现的如此谦和优雅,让她几乎怀疑这世上真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现在又一副**良家少女的**形象,“你就不该当歌手,可以考虑混个影帝玩玩。” “正有此意,回去我就转型~” 一说到回家韩夕颜又发愁了,“现在人是找到了,我的佛珠可上哪找去啊...” 安之乔一愣,“佛珠你不是带在手上吗?” 韩夕颜发问“你看我几岁?” 安之乔不明就里,又细看她几眼,“十五六?那两年前你不是才十三四岁?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去别的城市看演唱会,你家人真是放心。” “如果真算的话我今年实际年龄是二十五,这个根本不是我的身体,我是灵魂穿过来的。” 安之乔彻底崩溃了,“那怎么去找佛珠?” 韩夕颜摊手“不知道。”见他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又安慰他,这种灵物肯定不止存在一个时空的,你不要以常理去判断,千山万水的我们不是也碰到了么?” 安之乔点点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说道:“我这就去跟梓慎道别,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韩夕颜忙拦住他,“不用不用!你一定要跟着他,要住到他家里去,这样我们才能见面。” “为什么。”安之乔一头雾水。 “我这个身体名叫韩夕颜,她的身份是当朝右相大人的四千金,也就是...” “梓慎的亲妹妹?”安之乔觉得自己是不是今天根本就没起床还在做梦呢,这事怎么越说越离谱了?“你是他亲妹妹他都不认识?” 韩夕颜正要解释,秦奉仪走了过来,对他一躬身“公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府夫人要着急了。” 韩夕颜不便再多说什么,反复叮嘱了他几遍,一定按计划行事,安之乔表示知晓了,她才随着秦奉仪下船。 第三章 相府 一位中年妇人正在翻检着下人们捧来的绫罗绸缎,她虽韶华不再,却自有种经过时光历练的高贵,正是韩府的大夫人。(.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韩家二小姐韩梓墨不耐烦的挥开丫鬟正在倒茶的手,那丫头年幼才进府服侍没几日,不知道韩二小姐的脾气极差,一个没拿稳茶壶便摔碎在地,滚烫的茶水泼了她自己一身,瞬间手便红肿起来,她惊呼一声,慌忙跪倒在地:“二小姐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这就清理干净!” 韩梓墨也被溅出的水烫到,气恼不过一脚朝那小丫头踹了过去,“茶都不会倒!烫伤本小姐你拿几个脑袋能赔的起!?” 小丫头一则吓到,二则手上疼得厉害,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韩梓墨更是生气:“你哭什么!?晦气东西!再哭就把你关到柴房去!” 本是坐在一旁看书的韩大小姐韩梓诺难得的抬了一下眉头,冷声道:“你自个儿生气便罢了,拿下人撒什么泼。”又对那丫头道:“收拾下出去吧。” 小丫头如蒙大赦,慌忙的拾起碎片退了下去。 韩梓墨不满的一跺脚,怪她:“被烫的是我,难道气都生不得了。”韩大小姐素有千年冰山之称号,对自家人也不例外,她一直畏惧大姐,声势也下去不少,只抱怨两句便过了。 大夫人择好了布料衣衫,嘱咐下人送走,韩梓墨见那都是极好的缎子,自己平时都穿不上几件,又怨道:“一个傻丫头,哪值得这样好的衣裙。生生浪费了!” 大夫人睨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吗?你父亲守孝期已满,眼看着就要回府了,若是被他看到他的宝贝傻女儿吃糠咽菜粗布衣裳,还不得把相府掀过来!”说起那傻丫头,真是叫相府蒙羞。 天?坠?邑┫嗪?ブ冶居幸黄薅笮愣?憔匏?魃魑??蛉怂谒??坝蚁嘁沿舱哿阶樱?时怀莆??僖??钚〉谋闶呛?p眨?扇?蛉怂??:?p盏哪锸怯蚁嘧畎?呐?耍?谒?啄瓴∈牛?蚁啾?赐蚍郑?哉飧雠??翘郯?良??伤?逅晔鄙?顺植。?哟吮愠粘丈瞪担?榉妹?骄?坏弥危??蚁嗳从?12奶鬯??铀??粕厦髦椤v钡饺?昵埃?蚁嗟哪盖兹ナ溃??萏?坠?闪钏?坏貌换叵缡匦4?辏魃饕渤龈?卫?姆剑?鞠胱湃巫派笛就纷陨?悦穑?涣纤?侥昵俺隽艘淮我馔獠坏?凰懒?宰佣记逍蚜耍??八?芘钔饭该婵床怀龀は啵?逍蚜酥?蟛欧11郑??钩さ糜胨??赖哪锴滓荒r谎??毕诺么蠓蛉舜蟛∫怀?p>韩梓墨愤愤道:“疯癫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就疼她,如今病好了岂不要骑在咱们头上了!”她不甘的走到韩梓诺跟前:“阿姐,再不想想办法咱们日后在府中可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韩梓诺眼不离书,半晌才淡淡回了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韩梓墨见劝不动她,又对大夫人道:“难道咱们就由她去了?” 大夫人回她:“你想怎样?” 阿姐都没办法,她又能怎样。韩梓墨咬牙:“粗鄙的丫头,若是落在我手里就让她好看!” ~~~~~~~~~~~~~~~~~~~~ 韩府是皇城中除皇宫外最为奢华的府邸。韩夕颜前世酷爱旅游,去过不少园林王府,但都不及韩府带给她的震撼,当然其间自然也包含着没有历经岁月摧残以及被商业化的缘故。她来此两年,在府中迷路无数次,还未窥得全貌,预估了一下,韩府占地面积绝不少于七千平米。府内亭榭楼阁,宅院书斋,园林花草等一应俱全,据说建造园林之山石,多为海石垒砌,光运输所消耗之人力财力就不是小数目。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厢房宅院更是极尽奢华,当然,她和奉仪所住的念梅居除外。 回府刚刚将男装换下,大夫人房中的喜鹊便带着两个丫鬟找来,捧着不少华贵衣物及首饰,一脸谄媚的笑容,还未开口韩夕颜便笑了,“这是吹的什么风,送两件衣服还要劳烦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亲自来,不是显得我们太不知好歹了吗?倒是提前说一声我好叫奉仪去取啊。” 喜鹊心中暗骂这四小姐,一张利嘴从不饶人。还有她那个丫鬟奉仪,不过是三少爷捡回来服侍傻丫头的,整天拽的尾巴都翘上天了,她好几次想给她点苦头吃吃都没有成功,明明心机很重却装作单纯无辜,看着都让人讨厌。 喜鹊对韩夕颜一福身,不甘不愿的假笑道:“四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夫人一向是最把小姐放在心上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第一个都想到小姐,这不,晋王妃此次进京,专程给大夫人捎的锦华庄最新绣的缎面,大夫人自己都没用就差人连夜赶制了几套宫中最时兴的衣裙给您,您瞧大夫人对您多好啊,大小姐和二小姐都羡慕的不行了呢~” 韩夕颜敷衍的点点头,奉仪从丫鬟手上接过东西放好,喜鹊还站在原地没动,韩夕颜真心不愿搭理她,“喜鹊姑娘,礼我也收了,你回去替我给大夫人带个谢,我近日身子不适就不亲自去了,你赶紧回吧,我想歇会儿。” 喜鹊又是一福身,“四小姐,大夫人的意思是念梅居这几日要清扫,请您先搬到春暖阁去。” 韩夕颜与秦奉仪对视一眼,看她微微点头,于是也不与喜鹊争辩,站起身来说到,“如此也好,我这人手不够,奉仪还要服侍我呢,劳烦喜鹊姑娘把我的东西搬去了。” 喜鹊咬牙,“是。” 是夜。坐在春暖阁里,韩夕颜扒拉着下人们送来的东西,她自己的行李少的可怜,反而大夫人给她添了不少金银首饰胭脂水粉,这面子做的可真足。刚这么想着,就听秦奉仪开口了,“大夫人这次可是下了心思啊,房间布置的跟皇宫似的。”她躺在韩夕颜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啃苹果,“这床都跟宫里的一样软。” 韩夕颜笑她,“你还去过宫里呢~” 秦奉仪一骨碌爬起来,“这有什么,以前做飞贼的时候经常去,跟了你以后才在这没吃没喝的。”她擦擦手,坐在韩夕颜身旁,“不过啊,这以前还真是你的房间,现在还给你也是应该的。” 韩夕颜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念梅居了,没有比较所以没有落差。” 陈喜艳第一次听到夕颜这个名字忍不住感叹,同样的发音,换个声调换两个字,差别就这么大,她极度怀疑爸妈是随意挑了两个字就安到她头上,她还有个姐姐,叫陈格,虽然不文艺不惊艳,人家胜在简单特别,想到陈格她又不禁黯然,她父母早几年前出车祸过世,只剩下姐妹俩相依为命,她这样魂穿过来,身体不知道是变成植物人还是直接就挂了,一想到坚强的姐姐崩溃的样子,她就恨不得肋下生出翅膀能飞回姐姐身边。 “我说”韩夕颜一下子被从神游中拉回来,“那个安之乔跟你是什么关系?”秦奉仪探究性的看着她,她早就知道住在韩夕颜身体里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灵魂,只是没有深究过她的真实身份,一是没兴趣知道,二是她只答应韩梓慎保证她的安全,换句话说就是保证她活着,至于身体里面是谁就不关她事了,而且现在的韩夕颜多有意思,爱憎分明不拘小节,更难得的是她见多识广还颇有些学问,可比那些养在深闺里一点主见都没有的大小姐好玩多了~ 关系?韩夕颜想了想,“之前只能算是一面之缘,现在,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这应该算是战友吧。 秦奉仪**的用手肘拱拱她,“你喜欢人家?” “怎么可能?!” “害羞了?我看以这安公子的相貌气度,就算做驸马爷公主都得开心坏了~”秦奉仪还沉醉于他的美貌之中,“你说他皮肤怎么那么好呢?肯定经常做面膜。” 韩夕颜满脸黑线,看来如果奉仪穿越到现代连适应的过程都免了,“是你喜欢上他了吧,看的这么仔细。” “本姑娘是非梓慎不嫁的~!”她突然凑近,“快说,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有好玩的算我一份。” 说到这,韩夕颜又苦恼了,“还不是要找那佛珠,找不到佛珠我们都回不去了。” 秦奉仪恍然大悟,“所以安之乔就是你要找的人咯~” 韩夕颜点点头。 “你可以问梓慎。他这三年游历四方,一定认识了不少奇人,一串佛珠而已,不难找的。” 韩夕颜不像她那么有信心,但还是重新燃起了希望,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今日见到那人,虽然没有说几句话,韩梓慎的谈吐与气质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身上似乎有种力量,让人不自主的信服他,若说现在有谁能帮她她也相信就是韩梓慎了。 有这么个哥哥真好~韩夕颜开心的想到,而且奉仪也说过,相府里最疼她的除了右相之外,就是这个三哥了。看到奉仪精心挑选着衣服首饰,完全是一个终于能见到心上人的怀春少女样,她也不自觉受到了感染,满心期待着亲人的归来。 第四章 归来 归来 三日后。[.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为迎接右相和韩梓慎的归来,府里整个焕然一新,韩夕颜虽然讨厌大夫人却也不得不佩服,这才是当家主母的能力。她今日也好生打扮了一下,没有穿大夫人送来的衣服,而是和秦奉仪偷偷另找了一家制衣坊按照自己要求的样式定做。盘好发髻画好妆,韩夕颜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回头问道:“怎么样?”秦奉仪呆呆的看着她,难得的夸了一句,“好美...”只见她上着浅色碎花半臂,内衬一件素色窄袖印暗花短襦,胸口系着一个轻巧的蝴蝶结,下着一袭鹅黄色烟纱散花裙,裙摆刚刚及地,梳着一个简单的垂挂髻不加首饰只带了三朵白瓣黄蕊小花作点缀。看似简单素净却清新至极,加上韩夕颜本身长的娇俏可爱,简直像不慎坠入凡间的花仙。 韩夕颜得意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机装~看起来好像没作什么打扮,其实每个细节都是好好搭配的,讲究的简单清新,再说了,襦裙这边可没有,咱们俩今天穿出去说不定还会引起一阵新潮流呢~”她给奉仪搭配的这一身可说是完全按奉仪的气质量身定做,艳红色牡丹彩绘拖尾曳地对襟齐胸襦裙,内着素色短襦,头盘堕马髻只系了一根红色丝带,介于奉仪的身份夕颜选面料时也全部选择的暗花,远瞧看不出什么乾坤,凑近才能发现衣衫的细节做工都是一等一的。谁叫她今天要会情郎呢,给她做衣服的开销可是自己的一倍。还好没有枉费一片苦心,这身打扮不但衬出了奉仪的娇媚妖娆,还掩盖了一些她的英气,更显出闺阁女儿家的清纯。 “我这身是为了讨好父亲,你这身是为了讨好情郎,就祝我们都心想事成!”韩夕颜豪迈的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推门而出,秦奉仪忙不迭的跟上,府里的下人全部集中到前厅恭候主人,韩夕颜和秦奉仪穿过回廊一个人都没看到,心知不好,这么重要的日子迟到了大夫人的脸色可不会好看,秦奉仪一把搂住韩夕颜的腰施展轻功朝前厅奔去,韩夕颜兴奋的大叫“我在飞诶~!”两人在屋檐上疾行,韩夕颜脚不沾地伸开双手灿烂的笑着,真的感觉自己像小鸟一样!突然秦奉仪脚下一滑,心说不好!这裙子太长把她的脚绊住了,她向前一跌没有抓住韩夕颜,韩夕颜又刚好张开手在得瑟更没有抓住她,从半空中摔了出去,韩夕颜惨叫一声,心里还在乐观的想,这次摔死了说不定就回家了...可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她真的不想死这么惨啊。正在这危急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撞了上来,韩夕颜大呼万岁,救兵来了!忙死死抱住这人的脖子不敢松手,这人武功真好,轻飘飘的抱着韩夕颜下了地,韩夕颜松开他跳到地上,踩着黄土的感觉真好~回头一看,秦奉仪被裙子缠住,连自救也不行,从屋檐上滚了下来。韩夕颜慌了,拉着救兵的袖口,“快!快救她!”边说自己边往前跑,救兵不语,只微微侧下头,身边一个玄衣男子飞身上前,稳稳抱住了秦奉仪。韩夕颜吓坏了,冲到奉仪跟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人没事,衣服没有勾破只是脏了一点,头发微散,还好还好!于是转头对救命恩人行了个屈膝礼,“多谢公子搭救,这个情夕颜欠下了,若有机会一定报答!”说完一抬眼,不禁怔住,哇塞!美人! 美人看到她呆呆的表情不禁莞尔,韩夕颜花痴病一犯便收不住了,这人面貌并非倾国倾城,笑起来却让人炫目,是难得的美男子,细眼薄唇,鼻梁直挺,面目柔和,眼神有些清冷,举手投足高贵至极,一看便是身份无比尊贵之人,韩夕颜大小明星也看过不少,像他这样美的让人有些瞠目结舌的还是第一次见,若是生在现代进军好莱坞就太小菜一碟了。 “原来单眼皮也能这么好看~”韩夕颜感慨到“你的鼻子是天生的吗?怎么这么挺啊...”。话一出口三人都诧异的盯着她,她一嘟嘴,“我说实话嘛。” 美人只是微微一笑,问道:“姑娘可是相府中人?” “是啊~今天我爹爹和哥哥回家,我们正准备去迎接呢,不过看样子是晚了...” “原来是韩小姐,幸会。在下李轩毓,可巧我们也是来拜会右相,不如同行可好?”李轩毓笑起来眼睛微弯,眸中似乎有星辰在闪烁。 韩夕颜再一次觉得自己头晕了,“你笑起来好好看哦...”忽又觉得自己和这个陌生男人没说几句话,犯花痴就占了一半,实在很不庄重,不好意思的冲他一笑,“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在下和韩相及梓慎都是故交。” “那太好了~”韩夕颜拍手笑道,“等会大夫人要是骂我我就说是你在花园迷路了找我问路才耽搁的你看可好?” 李轩毓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听凭小姐吩咐。” 两人说笑着朝前厅走去。 秦奉仪听着他俩的对话摸摸下巴,梓慎有这么个朋友她怎么没见过,凭她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人面上温文尔雅但一定是只狐狸,不对,就他看夕颜那个表情一定是匹狼,夕颜这个小笨蛋看起来精灵古怪其实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她得看好,免得小笨蛋被大灰狼吃干抹尽了。 相府前厅。 韩夕颜和秦奉仪急匆匆跑进去,只见已是一副亲人团聚共叙别离之苦的融洽景象,两人悄悄踮着脚准备混进去,不想被眼尖的韩二小姐韩梓墨看到,韩梓墨一向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傻丫头,故意提高声调喊到:“四妹,你怎么才来啊?”这下可好,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到她主仆二人身上,韩夕颜还停留在贼头贼脑的模样,被大伙这么一看不禁?宓剑?限蔚呐呐娜棺樱?么丝障段2喙?芬约负跆?坏降纳?粑是胤钜牵弧按蠓蛉松肀叩氖俏业?俊钡玫娇隙u鸶春罅嗥鹑菇亲叩秸馕凰匚茨泵娴牡??砬埃话荩?鹛鸬暮暗剑?暗??!?p>韩庭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前,他的梅儿站在河畔垂柳旁,白衣胜雪楚楚动人,也是如此回过头,屈身一拜,“公子。”如今佳人已逝,记忆也逐渐变得朦胧,直到今日,才和眼前这张清丽的脸庞重叠起来。 “梅儿...”他不自觉唤道。 “爹爹,我是夕颜呀~”韩夕颜拿出她的杀手锏――撒娇装可爱,她拉着韩庭忠的手,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唤道,“爹爹,我的病好啦~颜儿终于可以陪在爹爹身边孝敬您了~” “颜儿…”韩庭忠好像才缓过神来,又惊又喜:“颜儿?!真是颜儿?!你……”他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不错,除了颜儿还有谁能跟他的梅儿这么相像!颜儿竟然好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老夫?!”韩庭忠质问道,“老夫回乡守孝三年,你们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韩夕颜偷笑,玩着鬓角垂下的发丝,看大夫人张口结舌的样子真好玩~回眸对上一双诧异的眼,是韩梓慎,他认出她来了。韩夕颜冲他一点头,算是招呼过,来日方长,不急。 大夫人战战兢兢的正欲说话,被旁边一位拦下。 “回爹爹,”韩梓诺跪倒在地:“小妹病情一直不稳定,有反复之兆,娘知道爹爹平日最忧心小妹,担心告诉您反而让您空欢喜一场,最近几月小妹才渐渐转好,是女儿不让娘告诉您,女儿不争气,没有什么可以孝敬爹爹的,心下念着倒不如给您一个康健的小妹,算是个惊喜,不想反惹爹爹生气,是女儿的不是,望爹爹责罚。” 韩夕颜撇撇嘴,这个韩梓诺可谓是腹黑典范,琴棋书画样样通,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平时总沉着脸,看不出在想什么,她若进宫混个贵妃玩玩那真是小意思,话都说这份上了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独担深明大义的名号,于是韩夕颜拉拉韩庭忠的袖子,“爹爹,您才大老远回来车马劳顿的就别为这些事烦心了好嘛~本来是喜事,您这么一问责反而让有些人怨颜儿了呢~” 韩庭忠慈爱的笑看她:“颜儿不止病好了,也懂事不少,要是有人敢怨你,爹爹就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爹爹最好了~”韩夕颜靠在他肩上娇笑,一派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的氛围。韩梓诺又退回人群中,淡然的表情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了爹爹!”韩夕颜猛的想起来,“您有位朋友知道您回来特地来拜访您了~刚刚就是在花园中碰到他我才晚到了一会儿。” “朋友?”韩庭忠莫名。 “是呀。”韩夕颜冲秦奉仪使了个眼色,奉仪忙将李轩毓从门外请进来。李轩毓和玄衣男踏进前厅,顿时屋里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连素有万年冰山称号的韩梓诺也脸泛红晕略显羞涩,韩夕颜屏住呼吸,这人简直是天生发光体,每看人一眼都好像有无数电波发射出来,这锦衣华服韩夕颜一直觉得俗气,穿在他身上却衬得骄矜尊贵,加上他清冷的气质,好似他本就高人一等。李轩毓看向韩夕颜,这小妮子又盯着他发愣,于是微微一笑,韩夕颜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正好错过了韩庭忠惊诧的表情。 韩庭忠正欲有所动作,李轩毓抢先一步说到,“轩毓听闻近日相国回府,特地来探望,希望相国不要怪我唐突。”又转向韩梓慎,“梓慎兄,好久不见。” 韩梓慎略一拱手,“三年不见,轩毓风采更胜当年。” 秦奉仪见此场景才放心,看来是挺熟的,她是白操心了。 一番叙旧之后,大夫人招呼着主客往饭厅去,在和韩夕颜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李轩毓以扇掩口轻声说,“明日午时花园见。”韩夕颜有些不明所以的撅撅嘴,当时默许了。 忙了一天,用完晚膳才回房的主仆二人一进屋便锁好门好讲女儿家的悄悄话,韩夕颜调侃道:“奉仪今天真是大出风头,你看旁人看你的表情,就像见到仙女一样,哈哈,还有啊,那些个女人家打量你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哥哥肯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啦~!” “以后我可再不穿了,层层叠叠的路都走不利索。”嘴上怨她两句,心里还是因为她的话有些高兴,秦奉仪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到:“那李公子方才悄悄跟你说了什么?“ 韩夕颜托腮,“他约我明日花园见~” 秦奉仪的八卦神经马上被调动,“真的?!叫你去干嘛?” 韩夕颜无辜的摊手,表示不知道。奉仪马上抓住她,“是不是跟你表白?” “什么呀,才见过一次面,”韩夕颜想到李轩毓微眯着眼睛笑着的样子,很有自知之明的将他排除在追求者的范围之外,嘀咕了一句“再说人家能看的上我嘛…” 秦奉仪忍不住叮嘱她两句:“你要小心点,这种官家公子哥儿都是**成性的。你们才一面之缘他便约你见面,谁知道安得什么心,瞧你笨成这样,别到时候吃亏!” “不会啦。”韩夕颜抱着她的手臂,“因为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去~” 秦奉仪连连摆手,“我可不去。” 韩夕颜一敲她脑袋,“你忘了明天什么日子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秦奉仪这才记起,走到书柜旁拿起一卷画卷,小心翼翼包好,“还好早有准备,不然明天可糟糕了~”两人又合计了一下行程,这才熄灯就寝。 第五章 绸缪 韩庭忠翻阅着地方上送来的折子,眉头愈发紧缩,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轻轻叩击桌面,“皇上新政推行的比想象中顺利,老夫不在的这几年,看来他培植了不少党羽。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是,”韩梓慎应道:“副都御使刘昭平近来很得器重,听闻皇上非常信任他,孩儿曾想借机接近他,几次都被他推脱。我们的人因他的上奏弹劾被罢官削职的不在少数,此人不除他日必成后患。” 韩庭忠却摆摆手,“黄口小儿何足为惧,”他看向梓慎,“以皇上多疑又喜猜忌的性子,哪里有人能真得到他的信任?你忘了王昌献的下场吗。”他口中的王昌献曾官拜礼部尚书,是皇帝培植的‘私人’,因在朝中结党而被清算流放。 “父亲曾是皇上的老师,皇上的性子您自然最是了解,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韩庭忠拨弄着茶盏,“老夫本一介布衣,历经三朝才得到如今的权势,怎会轻易让他算计了去。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老夫自皇上年幼便与他讲这个道理,他是个聪明人,但他太过聪明,即便他懂,他也做不到。”他说着站起身,拍了拍韩梓慎的肩膀,“韬光养晦以图后进才是良策。” 韩梓慎拱手,“父亲说的是。” 韩庭忠又道:“比起他,我反而更担心另一个人。” 韩梓慎心领神会,“孩儿与那人倒是有几分交情。” “他藏的太深,莫说皇上,老夫至今都探不得他的底。皇上若得他倾力相助,那才会是老夫的心头大患。(.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父亲有所不知。”韩梓慎道:“他已在皇城住了三月,皇上仍多番挽留不许他回封地,面上看来荣宠盛极,实则拘禁监视罢了。” “噢?”韩庭忠笑道,“这可是正中我们下怀,只要他不插手,皇上便难动我们半分。” 说起韩家与皇室的恩怨,实在罄竹难书,其间错综复杂阴谋诡计,更是讲不清道不明。当今圣上幼年当政,先帝驾崩前亲手将幼帝交托于韩庭忠,此时左相位置空缺,韩庭忠可谓是帝国的真正掌权者。他不只要打理国家大事,还担负着教导幼帝成为合格帝王的重要任务。幼帝聪慧早熟,冷漠深沉,十四岁时便能独立处理政务,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权力的**也日益膨胀,韩庭忠的地位逐渐由老师变成了他帝王道路上的一座大山,起初韩庭忠并不以为意,岂料皇帝步步紧逼,他这才明白,皇帝要效仿愚公,将他这座大山连带山下的野草连根拔起。 韩梓慎忧虑重重,他并没有父亲的自信,他与皇帝算是一同长大,对于这个曾经的朋友他再了解不过,面上虽是温文儒雅的一个人,骨子里却透着狠厉果断,皇帝顾虑韩家的势力已久,他若行动,必定斩草除根。“父亲还准备送梓诺进宫吗?” “自然要。她身为韩家的女儿,为家族牺牲就是她的命运。”他话题一转,“安之乔那边如何?” “还算顺利。只需为他铺好路便可。” 韩庭忠点点头,也不再谈论公事,闲聊起来,“你找来的那个奉仪算是能干,把颜儿照顾的很好,看到她能康复,老夫着实欣慰。”说到小女儿,他脸上不禁泛起慈爱的笑容。颜儿恢复健康,是他这些年来最惊喜的事情。 韩梓慎也笑起来,“颜儿很像梅姨。”梅姨去世时他还小,但对这位娴淑清雅,与世无争的三娘还是非常有好感,念梅居便是为她所建,儿时他经常牵着颜儿在念梅居玩耍,梅姨过世后父亲未免触景生情便将念梅居锁起来,从此再不准人进入。他会如此疼爱这个三妹也不能说没有梅姨的影响。 韩庭忠捋捋胡须,“颜儿就快及笄,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得留意下有没有合适的妹婿人选了,家境倒在其次,最最重要是人品,已有婚配的自不在考虑之中,她身子不好,若不能找个一心一意疼惜她的老夫也放心不下。” “孩儿明白。” “如此说来你也早已到婚配之年,可有意中人?” 韩梓慎明白这只是父亲的试探,他垂首,“听凭父亲吩咐。” 韩庭忠很满意他的回应,道“户部尚书曹绍卿现下深得皇上看重,他小女儿年方二八,仰慕你已久,若能拉拢他自然对我们是一个强援。” “孩儿明白。” 韩庭忠拍拍他肩,“好了,天色不早你回房去吧。”韩梓慎转身欲走,忽又被叫住,“你若是喜欢奉仪,便收她做个偏房,以她的身家背景,也算不得委屈了她。” 韩梓慎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握紧,面上却无丝毫波澜,推门出去。沿着长廊走回自己的悦闲堂,皎洁的月色铺了一地,他想起奉仪英气飞扬的面容,胸口便似针刺火灼,隔着人群遥遥相望,这不过十步的距离,却是如何也跨不过去了。 ~~~~~~~~~~~~~~~~~~~~~ 信国公府。 房内焚着上好的安神香,一名忠厚长者躺靠在榻上,正是信国公俞其考,他虽已抱病在家有数年,精神却是不差。反而坐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面色青白不见一丝血色,然神情淡然温和,透着股不沾尘世的清高,倒叫人忽略了他的平庸相貌。男子正在与他号脉,半响才收回手道:“俞公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勿要再操心烦劳就是。”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煞是好听,俞其考不在意的摆摆手,“老夫早已不理朝政,哪里有什么好操心的。”又道:“到了这个年岁,也只想着活过一天是一天了。” 男子似已经听多了这话,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静静收着药箱,听他絮叨一些琐碎事情,当年驰骋疆场,杀敌无数的战将,也被岁月蹉跎成了一个普通老人。 俞其考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带着些自嘲的叹道:“人老了就是??拢?媚慵?a恕!?p>“俞公哪里话。” 俞其考道:“你这样贸然离开皇城府中可有安排好,听说皇上安插了不少探子在你府里,你行事还需谨慎再谨慎,当今皇上不比先帝,行事狠辣又好猜忌,你的事情若被发现……” 男子停下手中的活,抬眼看向他:“您不正是看透了这点才放权装病吗,我虽无意于朝政,却也不愿一生躲藏度日,此事该有了结了。” 他的双眼极其清亮有神,像极了那位故人,俞其考闻言有些紧张,“以你的才能,若能为国效力,也是百姓的福祉。东秦国与我国争斗已久,老夫哪怕年轻个几岁,都不会是如今这局面。” 男子打断他:“我只愿做个平凡人,无意参与这些争斗,无论哪方我都不会相帮。” 俞其考闻言才有些放心:“那你预备如何了结。” 男子不语。 俞其考没有迫他,只叹道:“你既已决定,老夫说什么你也不会再听,如果有需要老夫的地方,老夫必定倾尽全力助你。” 男子倒也不客气:“自然是有需要俞公帮忙的时候。” 俞其考点点头:“听说你最近与右相府中的三公子颇有往来,”见他不语当是默认,劝他:“韩家权势通天,那三公子在民间学者中还很是有威望,你与他来往本是好事,但你要明白,以皇上的性子,铲除韩家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到时清算起来,谁也逃不了。你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我理会得。”男子站起身,“俞公早些歇息,晚辈告辞。” 俞其考允了他去,他正欲迈出门口,突然又被叫住。 “有空替老夫在她坟前上柱香。”俞其考低头锤了锤自己的伤腿,这是战场上遗留的病痛,“老夫也许久没去看她了。” 男子沉默了会,不发一语的离去,只余下房中的老人,对着满室空旷,缓缓的睡了过去。 第六章 惊才 午时未到,李轩毓便已到昨日两人见面的花园中,只见桌上用石头压着一张字条,上书几个字,“西苑后门见”。他不自觉说了一句“好字!”只见那短短五个字如行云流水般,笔法张狂不羁一蹴而就,他心下起疑,这不像女人的字体,却还是依字条所写向后门走去。 韩夕颜和秦奉仪早已换好男装等在后门,见到李轩毓来了韩夕颜又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比我慢哦~” 李轩毓本来是想问字条的事,看到她的俏皮样一下竟忘了,拱手道:“是我的不是,轩毓认罚,只是不知韩小姐这一身打扮是有何打算?” 韩夕颜扇着扇子摇头晃脑道,“在下并非韩小姐,只是家道中落的一介书生而已,贱名席言。本该赴李兄所约,只是不巧今日正好是在下发工钱的日子,若李兄不介意,可愿与在下同行?” 李轩毓被她逗乐,“自然愿意,只是你这声李兄太生分了,叫我名字可好?我就叫你言儿。” 韩夕颜四下一看无人经过,凑近李轩毓的耳朵悄悄说,“言儿太女人气了,我叫你轩毓,你就叫我言弟吧。”李轩毓眯起笑眼,将她一丝散发别到耳后,也学她悄悄凑近“那私下还是叫言儿好了。”韩夕颜眼看着他的俊脸靠过来,她虽不是单纯到一点感情经历都没有,却真真没有靠近过如此美貌的男子,面上不禁泛起红晕,胡乱点点头,便拉着秦奉仪率先走开。李轩毓看着她的窘迫的身影,唇边不自觉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几人一路上走走逛逛,有说有笑倒不无聊,一路走到皇城最有名的花街,李轩毓脚步略止,看韩夕颜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轻车熟路的逛了过去,还不时跟路边姑娘招呼着,他心下一沉,她说发工钱……难道…… 韩夕颜见他落在后面也不解释,只笑着招呼了他两声便和秦奉仪走进一家名为百花都的**,李轩毓有些尴尬的走在她们身后,面上倒还不失君子风度,百花都的**一见韩夕颜与秦奉仪马上迎了上来,拿出她**招牌笑容:“哎哟!席公子,秦公子,怎么最近都不见来啊~怜儿惜儿可惦记着两位爷呢~!”韩夕颜摇扇不语,对李轩毓使了一个瞧着吧的眼色,李轩毓颇有些无奈,这相府千金也太惊世骇俗了,看她老神在在的样子定是经常来的,他竟然和两个女子逛**,说出去会被笑话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秦奉仪上前一步,塞给**几锭碎银子,一派**公子的作风,问道:“张公子可有来?”**见到钱更加笑开了花,“有有有!张公子穆公子都在楼上雅间呢。可等了二位一阵儿了!我带几位上去!” 几人跟着**踏进雅间,只见雅间内坐着几个衣着不俗的富家公子,主位上的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正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富二代――张天保,韩夕颜说的工钱,便是问此人索取。此时张天保看到她们一行人进来,一扬手,吹奏声骤停,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夕颜与奉仪一身行头贵气优雅,生的又唇红齿白隽逸非常,平日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身后的李轩毓,不禁引得屋内一阵抽气声。两人对视一眼,今儿个人是不是有点多?同样是奉仪率先而出,拱手行礼:“张兄,各位,家中有事所以略有耽搁,奉仪向各位陪个不是。(.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张天保忙还礼,“秦兄不必客气,后面这两位是……?”奉仪一笑,“这两位是我家公子的朋友,也是爱画之人,只因张兄名号太响,才央我家公子带他们前来一顿尊容。”一顿马屁把张天保几乎拍上了天,张天保笑的合不拢嘴,忙招呼几人入座,对韩夕颜尤其关照了下。由于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屋子有些拥挤,韩夕颜与李轩毓挤坐在一起,两人肩并着肩,李轩毓侧过头,韩夕颜的俏脸离他如此靠近,那明亮的杏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撒下阴影,她身上不时飘来一阵幽香,又似乎并不是脂粉味,清新的叫人有些沉醉。李轩毓突然觉着空气有些燥热,挥开一些莫名的情绪,喝了两口茶作掩饰。 寒暄一阵后张天保对众人介绍,“各位,这位就是我经常向大家提起的席言席公子,”韩夕颜欠起身,向众人拱手招呼,张天保继续道,“席兄的书画可说是一绝,整个天?锥颊也怀瞿苡胂?宙敲赖模?腋宜担?羰窍?秩系诙??蝗烁胰系谝唬焙?p毡凰?涞?宓讲恍校?馀r泊荡罅税伞u??缃饬骄洌?盘毂r谎锸值溃骸跋?郑?憧赡椋?饣安蝗?俏宜档模?幸话肟墒鞘腔噬纤档模?p>此言一出,举座大惊,就连李轩毓也有些忡愣,张天保得意的看着这帮人的反应,他只是家里有钱的纨绔子弟,诗词字画他是一窍不通,偏偏又爱附庸风雅,一直被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所不齿,机缘巧合捡到席言这个宝贝,可算让他扬眉吐气了。他手一挥,便有书童将韩夕颜之前所做字画拿出,给众人传看。他在旁介绍,“家父前几日宴请穆王爷,我便将席兄墨宝拿于王爷鉴赏,王爷一看直拍手称妙,献给了当今圣上,皇上他老人家果然如获至宝,把我府中席兄的画作全要去了!这可是我偷偷藏起来的~”说着自得的一撩八字胡,“席兄,你将来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韩夕颜听他满嘴放炮已经习惯了,只是笑到:“那是自然.张兄待我有知遇之恩,席言没齿难忘.”这时秦奉仪在边上小声说:“死胖子他爹还真认识穆王爷,穆王爷可是出名的风雅之人,以你的才华,被他赏识也不是不可能的.”韩夕颜用扇子挡住嘴,回她一句:“你什么时候还懂书画了?”秦奉仪答到:“瞎子都看出你画的好了。”韩夕颜不忍打击她,摇摇扇子默不做声.她很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项才能,她爷爷及父母皆是国画大师,在业内的名气那是响当当的,长在这种家庭受着艺术熏陶,她和陈格各有本事,陈格在音乐方面极有造诣,而她则是接了父辈的班,自小她对绘画就非常有悟性,有神童之称号,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断言她必定能成大器,她的画作还曾经运到海外巡展,她一直坚信艺术的高雅无价,不料跨越了时空,竟然沦落到卖画为生,原则永远敌不过生活。 张天保命人传看韩夕颜的画作,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惊叹,画卷传到李轩毓处,玄衣男替他铺展开来,一副奔马图跃然纸上,红衣女子策马扬鞭,神采奕奕,那马儿似乎要奔出画卷,每一根筋肉,线条,都昭世着它的健壮活力,路过之处扬起阵阵尘土,鲜衣怒马,美不胜收. 韩夕颜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马上笑到“就知道他会留这张~” 秦奉仪与她对视一眼,了然到:“因为就这张画了女人~” “他还找这红衣美人找了好久,殊不知佳人在眼前哦.” 李轩毓神色复杂,眉头紧锁,良久才无奈一笑,“竟是你所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光凭字体着实看不出是女儿家所写,笔法如此狂放张扬,收放自如,必是狠下了苦功的。”秦奉仪得意道:“是啊~我家公子的画作现在可是抢手货,李公子一看便是懂画之人,咱们又有交情,价钱好商量~”韩夕颜拐了她一肘子,钻钱眼里了这丫头,混熟了再捞也不迟啊,现在没根没底的怎么好开价.李轩毓不以为意,只自顾自的研究着画作。 此时,张天保咳嗽一声,“来人”门外进来几个人,书童模样,韩夕颜与秦奉仪对视一笑,太好了,最爱的环节来了!面上还是装的镇定自若,书童们放了两个精致的盒子在秦奉仪桌上,秦奉仪故作不解,指着盒子对张天保问道:“张兄这是何意?”张天保挥挥手,“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物什,张某当二位是知心好友才留个纪念.”秦奉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盒子装进包袱里,顺便把带过来的新画作交给他,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张天保心情大好,招呼着客人们开始把酒言欢,随着丝乐声响起,舞姬们鱼贯而入,李轩毓趁这机会牵起韩夕颜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颜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不容她拒绝,两人双双离去. 第七章 情动 出了百花都,李轩毓略一提气,两人便飞上屋檐,在皇城上空疾行,韩夕颜死死抓住他生怕自己又掉了下去大声问道,”这是去哪啊??奉仪还在百花都呢!”李轩毓微笑:”到了你便知.”听他这么说,韩夕颜也不再多问,被他搂着十分有安全感,韩夕颜安然的感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李轩毓停在一座宅院前,看样子应该是后门,韩夕颜跳下地.玩笑道:”你是想带我来偷东西么?”李轩毓但笑不语,牵起她的手推门而入,这样的天气,他的手却带着几丝冷意,韩夕颜来自现代,对男女之间的距离也没那么在意,就任他牵着没有反抗.两人穿过庭院回廊,来到一处园中.甫迈入园门,忽觉豁然开朗,韩夕颜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张大嘴巴,久久只说出一个字,”哇!!!” 只见园中奇石幽壑,枝叶蔓生,厅前屋后,有山茶棕竹数丛,碧绿映翠。(.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粉墙窗下,有芝兰树盆,暗发幽香。过月亮门,可见山石檐角,俞藏还露,庭院文静清雅。一弯碧水,雕栏围绕。园林深处遍植樱树,隐约可见一座凉亭,庭外两把竹靠椅和一个竹制小几随意摆着,韩夕颜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梦过多少次了,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与知己好友小酌三杯,畅谈古今,最逍遥不过如此.她松开李轩毓的手,走到竹椅前躺下,此处枝叶茂盛正好挡住阳光,小憩片刻最是合适,她闭上眼睛享受这宁静,耳边李轩毓的声音响起,”这里的景致你可喜欢?”韩夕颜手搭凉棚眯起眼,只见他负手而立,一袭白衣,修长优雅,微风吹落了花瓣落在他的墨发上,清新俊美,公子如玉,以至于很多很多年以后,她还在不停的回忆着,这年在樱树下美的不似凡人的他,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韩夕颜顽皮一笑:”如此美景美酒,就差美人陪大爷喝两杯了.” “小的遵命.” 于是在漫布着风光柔情与迷离的林间,两人无拘无束的畅谈起来,韩夕颜很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和一个相隔也许千年的陌生人这么有话题,李轩毓对于书画研究颇深,韩夕颜也对这个世界的名家有一些认识,很多意见竟不谋而合,说到自己酷爱的绘画韩夕颜可是聊多久都不会腻,借着酒劲高谈阔论,到后来话题就延伸到诗词,文学,政治甚至女人.韩夕颜从前世就这样,平日说话总有些拘束,喝多了以后妙语连珠,两人时不时的捧腹大笑.李轩毓更加诧异,才女他见过,但韩夕颜很特别,她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观点,关于对书画的理解,名家的点评,她的看法如此犀利又一针见血,就算涉及到她不很懂的政治军事,在听他解释过后也能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天南地北无所不聊,他从未和女子如此畅谈,不禁感慨道:”韩家果然出才子,梓慎的博学天下皆称道,韩大小姐也是皇城出名的才女,不想四小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右相大人教导有方.” 韩夕颜撇撇嘴,韩梓慎她倒是颇有好感,说到那个韩梓诺她心中还是迈不过去那道坎,当年奉仪病着她本只想向大夫人借些银子,韩梓诺正巧也在,只在旁边悠悠的丢了几句,”命该如此,天意难为”的话,拽了几句佛经就打发了她,逼得她不得不卖画挣银子,她跟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富家小姐三观太不一致,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我跟哥哥怎么能比,我哥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知为何,提起这个没打过两次照面的哥哥韩夕颜总是不自觉的很骄傲,”奇怪的是他竟然没入朝为官,那皇帝老儿真没眼光~” 李轩毓眯起眼,”以梓慎的才能,若入朝为官必定大有所为,你可知韩相早想让你大姐入宫,到时这天下岂不是要改姓韩了?”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韩夕颜早就晕晕乎乎,没听出来他话里有什么意思,自己把酒满上,”她才不是我大姐!她是超级心机女!我姐姐才没她那么有心计!我跟你说,这个女人可厉害了,整天冷着脸,你根本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若是进了宫,嘿嘿!皇帝可得当心了!” “那若是你进了宫呢?” “我?进宫?”韩夕颜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一乐:”我若是进了宫,第一天就会被韩梓诺铲除掉!”说着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切的动作.”再说了,进宫有什么好,天天被拘束着没有自由,跟坐监牢没什么区别,还得跟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搞不好还是个丑八怪,我宁愿跟着哥哥游山玩水,行遍全国的名山大川,找个一心一意对待我的男人,和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你说这不是比进宫好?” 李轩毓听她这么说当今天子简直哭笑不得,还好跟她熟稔后知道这位右相千金时不时的都会发表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听着也就习惯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不经不觉中暮色已来临, 李轩毓喝的微醺,脸庞略泛红晕,衣襟半解露出细长的脖子,慵懒之态毕现,却仍维持着他贵族特有的优雅,韩夕颜可不一样了,她好酒好的厉害,酒量和酒品却奇差,她一只手撑着小几托着香腮,另一只手把玩着几片花瓣,正在欣赏着李轩毓的美貌. 李轩毓道,”颜儿,不如这样可好,你以后的画作我通通买下,要多少银子我叫魅影取来,这么一来我们可以时常见面,你也不必再如此委屈自己.”魅影便是跟在他身边的那玄衣男子. 韩夕颜睁着朦胧睡眼嘿嘿笑了两声,”哈,那你可完蛋了,你这么有钱,奉仪可会开高价的.” “这么说你可是答应了?” 韩夕颜含糊的嘀咕着什么,很快便睡了过去,她喝多了虽然会发会儿疯,不过过一阵子就睡着了,这样不知道算不算酒品好呢? 李轩毓看她那样有些无奈,轻身走到她跟前抱起她,之前就有发现她轻的厉害,现下这一抱才感觉到,这小人儿脸长的饱满,身子却一点肉没有,方才牵她的小手,也不似寻常闺中女子,反而有些粗糙,他暗想着,看来满城皆传右相爱女,也不尽属实,否则她怎会过的如此辛苦.卖画讨生计。心头泛起一丝怜惜,还未等他摸清这情绪,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轩毓今日倒是得空,我这地儿还不错吗?” 李轩毓头也没回,怕吵醒怀中佳人,压低声音道,”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别忘了她的身份。” 李轩毓脚步骤停,他回头,身后那人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是臣越矩了.” 李轩毓不再睬他抱着韩夕颜离去. 相府后门处,秦奉仪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已等候多时,她知道是李轩毓带走的夕颜,本也不着急,眼看着天色渐晚才出来等着,李轩毓随她把韩夕颜抱进了屋,正欲离开,被她叫住,秦奉仪抛给他一件物什,他接过来一看,是自己的腰牌,想是落在**里被捡了去.秦奉仪冷冷看着他,“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离夕颜远一点,她很单纯,不适合参与你们那些阴谋.”李轩毓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要穿透她一般,“若我说不呢?”秦奉仪毫不闪避的回看他,“若是伤到她,管你是何身份,本姑娘都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杀气顿时弥漫整个房间,窗外传来魅影的信号声,李轩毓不便久呆,只留下一句“我不会伤她.”绝尘而去. 秦奉仪转回身,为夕颜掖好背角,看她睡的又沉又香,不禁叹一声,傻人有傻福.. 第八章 道破 相府东苑,伴月亭中. 白衣公子席地而坐,小几上正温着一壶上好竹叶青,清风拂来,吹散他的墨发,秦奉仪看的有些恍惚,他轻抚琴弦,婉转低沉的琴音似在娓娓低诉那相思之苦,一声一声敲在秦奉仪心上,她压下心头苦涩,一如往昔的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走进亭中,在韩梓慎对面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韩梓慎也没有停下仍是继续抚琴,两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左不是一人躲,一人追。躲的那人看似无情却压抑纠结,追的那人看似辛苦却坦然无惧。 秦奉仪静静欣赏着他的琴音,她想起四年前两人初遇,那时的韩梓慎也好似现在,成熟内敛温文儒雅,时间并没有让他改变,也没有让她改变。 琴声戛然而止,韩梓慎轻叹一声,心已乱,再故作镇定也无意。“你……”韩梓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过的还好吗?” 秦奉仪凤眸微挑,笑道:“怎的如此客套?” 韩梓慎沉默。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奉仪也不催他,端着酒杯喃喃道:“这时节,银杏也该开花了。” 她第一次看到韩梓慎,他正在晋城的一颗千年银杏下讲学,而她则在旁边的酒楼中喝酒,时值深秋,银杏叶微风一拂便翩翩落下,他站在金黄的落叶之上,一袭白衣神采飞扬,虽样貌平庸却器宇不凡,一瞬间便吸引了秦奉仪的注意。她跟了他三日,从此便认定这就是她心中的良人。 韩梓慎看着她,不似韩夕颜的小女儿娇憨,奉仪美得如此张扬。他压抑着胸中的情感,若她不是如此热情执着,恐怕他也不会深陷至此。他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一枚玉佩,她要的不过如此,只是,他给的起吗? 秦奉仪坐在高高的银杏树枝上,手握一枚上好羊脂玉佩,灿然笑道:“你上来我便还你~” 韩梓慎仰头看向她,无奈道:“你明知我上不来,你自个儿小心摔着。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那枚玉佩是母亲临终前交予他,叮嘱着传给未来媳妇,不想被她抢了去。 秦奉仪撇撇嘴,真是君子,东西被抢了还怕她摔着。她晃着两条腿悠然的坐着,树下那人却不知所措,秦奉仪坐了会子觉得无聊,一跃而下。韩梓慎走到她面前,也不言语,只伸出手,奉仪双手抱胸:“我拿了便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还你~” 韩梓慎也不恼,解释道:“这枚玉佩是我家传给未来媳妇的,我拿另一枚赠与你可好?” 秦奉仪笑说:“不必了,既是如此你明日来我家提亲便是,何必还找另一枚~” 韩梓慎词穷,他素有辩才,见到她却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奉仪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转身要走,只听得身后韩梓慎淡然的声音:“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秦姑娘如此喜欢这枚玉佩,便赠与姑娘了。” 秦奉仪止住脚步,将玉佩抛玩了两下,回头嘴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本小姐不喜欢强人所难,不如我们打个赌,玉佩先交予你保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将玉佩给我。” 韩梓慎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赌?” 秦奉仪将玉佩塞回他手中,眉目间满是自信,“就赌你会爱上我。” 韩梓慎笑的落寞,“你那日穿的红裙,很好看.” 秦奉仪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他回府那日,心中涌起小小的喜悦,”是夕颜画的样子,她说那样式适合我.” “是吗?”韩梓慎举起酒杯小酌一口,”你并没有告诉我颜儿病好了.那日我只道是你的朋友.”颜儿一直痴痴傻傻,以致那日他竟没有认出自己的亲妹妹。 秦奉仪不语,夕颜不过是外来的灵魂占着傻丫头的身体,看她成天心心念着回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告诉韩梓慎,思量着他如此疼惜这个妹妹,若夕颜突然离开,他岂不是空欢喜一场,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或者说,那还是颜儿吗?” 秦奉仪早已料到瞒不住他,”是或不是你可以亲自问她.” 韩梓慎放下酒杯,”你们是好朋友?” 秦奉仪看向他,他的眼神清亮睿智,微微含笑,她点头,”是,我当她是妹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李轩毓的事情,“我捡到了李轩毓的腰牌。” 韩梓慎沉默半晌,才道,“先不要告诉颜儿。” “我见他似乎对夕颜有意。” “你还得多看着她,不要让她再跟那人来往了。” 秦奉仪蹙起秀眉,”夕颜对他颇有好感,那李轩毓…..”她想起今日他那眼神,便知他绝不会轻易就放弃夕颜,”我觉得他应是不会伤害夕颜,看他还有几分真心.” “真心?”韩梓慎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郁郁,”他这样的人不会对一个女人有真心.” 秦奉仪见他如此,只是默默端起酒杯,不再言语。 第九章 战友 今日的雅安居来了位贵人,明明已是未时酒楼中仍座无虚席,更有不少好热闹的百姓围在雅安居前视图一睹其风采,平日里安静的街道也热闹起来。(.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韩夕颜本没有走过这条路,看着围观人群不由得自个儿笑起来,原来美人是可以当成地标使的~她凭借瘦的优势穿过人潮,正准备踏进酒楼大门,立马有伙计眼明手快的跑出来赔笑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您看咱们今儿都满座了,要不您改日?” 韩夕颜娇俏一笑,“小二哥,我是来找人的~” 那伙计被她笑的顿时眼睛都直了,臊成了个大红脸,说话也不利索起来,“行,行,您请,您请!” 韩夕颜甜甜道了声谢,径直朝二楼走去,上楼便见窗边独摆着一张桌,一位翩翩佳公子正在举杯独酌,只见他一身锦衣,绸缎似的黑发以白玉发冠挽起,一双桃花眼微微含笑,即便斟酒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能做的如此优雅。韩夕颜走到他对面坐下玩笑道:“安公子等会儿准备怎么冲出重围呢?” 安之乔并不急于回她,替她先将酒满上才说:“有美人相伴,刀山油锅犹似闲庭信步了,安某何惧?” 韩夕颜撅撅嘴,这家伙潜意识里果真是**一枚,才这么想着,安之乔又不辜负她期望的加了句:“果真还是女装好看,‘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姑娘可有许配人家?” 韩夕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买通家丁传话给她约到这里见面,难道是为了无聊想找她**一番好解闷吗? 安之乔的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露出与谦和外表不符的痞痞笑容:“逗你挺好玩。” 韩夕颜假笑了两声,执起酒杯轻抿一口,不禁双眼一亮赞道:“好喝诶~甜甜辣辣的~“ “皇城最出名的便是雅安居自酿的雅安酒,你不知道吗?“安之乔有些诧异,他还没来之前就听说过这酒的名号。韩夕颜不以为然道:“我可没有你过的滋润,相府虽然财大气粗,我只是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偏房庶出。何况这两年韩家父子都不在,大夫人看我可不顺眼了,平日吃穿都有克扣,哪里有闲钱来这种高端地方。” 安之乔闻言沉默片刻,复又笑道:“日后一切有我,你这么个瘦巴巴的小女子,我还是养得起的。” 韩夕颜胸口莫名漏跳一拍,但看到他认真坦荡的表情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本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在陌生的世界中结成同盟倒也挺好。她突然记起自己的疑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哥,又为什么要来皇城?” 安之乔放下酒杯,“说来可巧,我初到天?资甭渌?昏魃魉?龋?疑砦薹治挠治奕ゴΓ??魃骷?嗍豆憬峤涣瞬簧倨嫒耍?蚁胱潘挡欢?芡u??业交丶业姆椒ǎ?阋宦纷匪嫠?创恕o衷谙肜椿拐媸窃捣郑?舨皇桥龅剿?峙略勖且膊豢赡芗?妫?袷敲?幸丫?才藕靡谎?!?p>韩夕颜听的眼睛发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安之乔又说:“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想了很多,”他将手覆在韩夕颜手上,显出几分困惑,又有些无奈,“事出皆有因,这股神秘的力量带我们来这里恐怕是为了实现什么目的。” 韩夕颜将手翻转过来贴住他的手心,他的手温暖潮湿,和那天一样。演唱会上帅气到刺眼的大明星和眼前这个儒雅清新的贵公子的面容重叠起来,周遭还是嘈杂,酒楼外一颗梨树开了花,枝桠伸展进来,偶尔吹落几片花瓣,没有目眩神晕,没有耀白的光圈,他们还是坐在原地,韩夕颜失望的抽回手,叹道:“老天爷可真不够意思,就算让咱们降妖除魔保卫世界倒是跟咱们说一声啊,既没有增加技能也没有高人指点,我哪来那么好的想象力去揣摩他老人家的意思。” 安之乔笑眯眯的听着她抱怨一通,顺手从窗边的梨树上折了一朵白花,换个位子坐到了她身边,替她别在耳鬓旁。旁人见了无不慨叹,这二人一个俊朗,一个娇俏,站在一起的模样美得好似一幅画,连嫉妒的心都没有,只剩艳羡不已的目光。 韩夕颜摸摸耳鬓,这次却没有自作多情,她对安之乔的了解虽然仅只于他银幕前的面孔,却也十分明白,这个传闻中追女生很有一套的花花公子即便再绅士体贴,也只是他的本能。而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她可不希望他将这种本能延伸到她身上。 可巧安之乔竟然与她想到了一块去,“我上次见你便觉得这个姑娘真有趣,这才约你出来,还好你既不是什么疯狂歌迷,也不是那帮狂蜂浪蝶,温室里的小花朵我只敢远观可不敢亵玩,所以,咱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他伸出手,“在下安之乔,右相府中区区一门客而已。” 韩夕颜大方的握住他,“小女子韩夕颜,右相的庶出小女儿,安公子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好战友?” “好战友。” 第十章 相府重聚 韩夕颜撑着发胀的脑袋爬了起来,昨日练字练到太晚,现在还有些不清醒,洗漱过后换上自己的运动服到花园小跑,她是个没毅力的人,除了练字作画其他都是三分钟热度,来了这里之后没有了电脑手机电视,才能够坚持下来每日的锻炼,奉仪反而经常犯懒不喜欢这么早起.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凉意,吹着风她清醒不少,沿映月湖跑了一段,远远便瞧见伴月亭中两个人影,其中一位正是安之乔.这家伙还挺有本事啊,果真来了.她开心的朝伴月亭跑去. “早啊~” 韩梓慎见她衣着怪异,只是微怔了一下,马上笑着回她一句,”早.” 安之乔不再装成安静谦和的君子,放松的与她调笑道,”你这鞋都是12年的款了,眼光要与时俱进下~” 韩夕颜睨他一眼,今日看这小子倒是神清气爽,一袭月牙白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金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上好的羊脂玉发簪十分衬他,一派贵族公子样, 她挑了个位子坐下,”哥哥,你瞧这家伙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明显是你工钱给多了嘛~”韩梓慎给她的感觉很好,所以她说话也轻松随意. 安之乔一弹她脑袋,不满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韩梓慎轻抿一口茶,问,”你们好似很熟?” 余下两人对视一眼,韩夕颜干笑两声,“只是很投缘而已。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梓慎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对安之乔道”之乔可还记得静空大师?” 安之乔忙回答:“当然记得,一年前他曾托人送信与我,说是如有缘得见,愿助我回家,听说这位静空大师是半个神仙,只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能见到他…” 韩梓慎笑道:“静空大师半年之后会到皇城最有名的灵隐寺来,到时你便能见的他真面目。” 两人喜出望外,安之乔赶紧道谢,“若果真如此便劳梓慎费心了.” 三人又闲叙一会儿,话题被扯到了韩夕颜的运动服上,韩夕颜大学选修过服装设计,做这些衣服自然不在话下,韩梓慎倒是觉着新奇,”那日回府时你的衣裙也是自己画的样子?” 韩夕颜得意道,”可不是~” 安之乔摸摸下巴,”既然你有这种才能,我们可以开个服装店啊!有相府做后台,稳赚不赔的!” 韩夕颜被他说的有点动心,盘算到,”是了,我现在存了点本钱,哥哥也可以入股嘛,如果我们…额,你走了自然就由我和哥哥接手,若不想做了也可以转出去,这主意倒是好~!” 两人正兴奋呢,韩梓慎悠悠的一盆凉水泼下来,”两位可知朝廷明文规定三代内若有为官者严禁从商,,并且商人要缴重税,即使现下朝政有放宽这方面的管制,从商也是下下等职业.父亲头一个就不会同意.” 韩夕颜整个人被浇了个透心凉,耷拉着眉眼在一边不语,安之乔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别伤心,以后我的衣服就交给你做了,银子我照付.” 韩夕颜冲他一假笑,”谢谢哦,真是我的荣幸.” 韩梓慎有些不习惯他俩的亲昵,假咳一声,安之乔讪讪的把手放下来,不好意思的笑道,”梓慎见笑了,我们那民风比较开放.” “你们若觉着在府中无聊,今日便是女娲娘娘的生辰祭,正好可去凑凑热闹,” 两人兴奋的对视一眼,”真的?!” 韩梓慎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给韩夕颜理了理方才被弄乱的头发,”我会去跟父亲说,你带上奉仪,有她在我总放心些,.” 韩夕颜灿然一笑,”哥哥最好了~!” 安之乔忍不住插嘴道,”你不与我们同去吗?” 韩梓慎回道:”今日需随父亲进宫面圣,稍后便出发,还得烦劳之乔照顾舍妹了.” 面圣啊…两个现代人不禁心生向往,皇帝耶. 韩梓慎见他俩星星眼的样子不禁失笑,对安之乔说,”皇上惦记你很久了,随时都可能招你进宫,你可要早做准备.” 忽视掉韩夕颜鄙夷的眼神,安之乔正色道:”那是自然.” 韩夕颜心中极度不平衡,瞧人家这穿越,小诗一念小扇一摇,要钱有钱要靠山有靠山,别说见皇上,若在这多呆两年加官进爵那是指日可待,再看看她,好不容易投身到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家中,辛苦了两年这才算熬出头,若说这是要靠人品,那她肯定是坏事做太多. “父亲大人.”韩梓慎突然起身,安之乔与韩夕颜都面对着映月湖,并未看到韩庭忠走来,听到韩梓慎开口这才慌忙起身,对这位当朝的右相大人行礼, 韩庭忠已穿上官服,见到心爱的小女儿本来严肃的脸上也堆满慈祥的笑容,”颜儿,你这穿的是…?” 韩夕颜乖巧的挽着他的手,扶他坐下,”爹爹,我早上跑步的时候穿这样子比较方便.” “跑步?” “嗯,医生说每天早上坚持跑步能保持健康长寿呢~” “是吗?”韩庭忠抚着胡须,”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韩夕颜倒上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上,”是啊~所以以后爹爹有空也可以跟我一起跑,保证爹爹腰不酸,背不疼,爬树都不喘气,吃嘛嘛香,长命百岁~” 话一出口,亭内众人皆被逗笑,韩庭忠轻拍她的小手,”爹爹可跑不动,还爬树呢.” 韩梓慎趁机说道,”父亲,今日女娲娘娘生辰祭,我请之乔带妹妹去街上走走可好?” 韩庭忠闻言转向安之乔,”如此也好,之乔沉稳谦和,把颜儿交给你我也放心,只是这丫头现在古灵精怪的不行,又任性顽皮,之乔可得多让着点她.” “那是自然.”安之乔又带上他温文尔雅的面具,韩庭忠越看越觉着满意.韩夕颜听他俩对话感觉不对“,不就是去逛街吗?爹爹怎么说的跟嫁女儿似得,再说了,我哪里有任性,我这叫有主见!”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此时的右相大人哪里还有朝堂上威风八面,指点江山的样子,只是一个宠爱女儿的老父而已,韩夕颜自己的父亲不善言辞,平日两人交流基本上都是绘画,她从小便向往,却从未享受过这种父爱,此刻自是弥足珍贵。(.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只是,颜儿已近及笄之年,迟早要嫁人的,我看之乔就不错…” “爹爹!”韩夕颜不满的打断他,”你还说!” “害羞了?”韩庭忠抚须大笑,”不提也罢,之乔,今日老夫便把女儿交给你,你可要护她周全.” “之乔领命.” 第十一章 局势 淮央河上,画舫中. 韩夕颜气鼓鼓的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 安之乔讨好的给她倒上茶,顺便很狗腿的在一旁边摇扇子边陪笑脸道,”大小姐,别气了,要不你爹得找我算账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韩夕颜更生气,一拍桌道,”你干嘛顺着他说啊!明显他就是想招你为婿了有点眼力劲儿好不好?!你的节操呢?!” “碎一地了……”安之乔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你爹可是我的靠山,我哪敢得罪他.别说娶你,就算他让我娶你哥我一闭眼一咬牙也得娶啊.” 韩夕颜不禁被他逗乐,情绪也放松下来. 安之乔夺过她的折扇,轻扇几下,天公不作美,今日有些小雨,浇退不少游人的脚步,却成全了他们游湖的兴致,淮央河上烟雨蒙蒙,好似蒙上一层幕帘,漫天飞舞着银丝,让远山近林雾气层叠,好似泼墨山水画, “早就听说淮央河的雨景是一绝,果然名不虚传.”他叹道, “还有私人游艇全天候陪护是吧~?”韩夕颜没有想到那日看到的画舫竟是自家的,她也有变成富二代的一天,真是爽载~ “所以说你爹是个好官,但不是个清官.” 韩夕颜悠闲的靠着软榻,毫不在意道,”我当然知道,丞相府大的跟迷宫似的,亭台楼阁,假山园林应有尽有,除了我原来住的念梅居布置简朴,其他房间都极尽奢华.光靠爹爹那点俸禄,别说相府,连这画舫他都买不起.” 安之乔笑了,”道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坦然.” 这话说的不知是褒是贬,.他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不坦然又怎样?能上位的人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只凭廉洁正直一腔热血难道就能拯救黎民苍生了?包龙星他爹不是说了嘛,要治奸人就要比奸人更奸,你见过哪个奸人是两袖清风的?实现治国平天下乃毕生理想,在为它奋斗终生的同时也要养家糊口嘛~” 一番话说的安之乔几乎无言以对,无奈道,”怎么你的歪掰听着还有几分道理呢?” “因为我本就有道理~” 安之乔犹豫了一下,才说,”右相要推举我去国子监做监生.” 韩夕颜瞪大眼睛,吞下口中的茶水,”真的假的?!”她又想了一下,”监生能推举吗?我怎么记得是朝廷大员子弟才能进?你至少得有个做五,六品官的爹吧” 安之乔一笑:“监生分官生与民生,右相希望我能为他所用,虽然生员需要推举保送,他若想安插人进去也不难,时任国子监祭酒便是右相的门生。(.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你想当官吗?” 他不语. 韩夕颜也有几分明白他的心情,有几个男人没有成就功名的志向,即使他想回家,入朝为官为民请命也是一个不小的**, 她叹口气,“你瞧瞧你,如果不是有放心思,怎么会对眼下局势分析的这么清晰。如果不是碰到了我,你是不是会顺着我爹给你安排的路走下去了?” 安之乔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家也可说是书香门第,自小父亲的教导便是大丈夫当胸怀天下,以身报国…” 韩夕颜憋住笑,“那你的职业规划跟理想还挺有差距的。”作为一个偶像明星,他的理想倒是挺崇高。见他面露不快,忙往回绕,“如果局势像你所分析的那样,建议你还是另辟蹊径,和我爹保持距离,最好找好下家赶紧跟他翻脸拉倒。” 安之乔挑眉,“你还真不是亲生的。右相虽收受贿赂,在朝中排除异己,但他也任用贤明,整顿吏治,皇上幼年当政,右相辅佐十余年,国库充盈地有余粮,百姓生计得以维持,边境得以坚守。我虽无大才,也愿追随右相左右,共同进退。” 韩夕颜见他言辞恳切,也收起玩笑话,说道,“其实我也有些耳闻,但你若真想帮爹爹,留在他身边也无益,当今皇帝并非等闲之辈,听说他年幼就显现出政治才能,更何况如今羽翼已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上现在不除我爹,只是碍于他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则动全身,无从下手而已,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开始着手铲除我爹的手下,前些日子听说大批官员在内计时遭调换,被调换的人几乎都是我爹提拔上去,可见他蓄谋已久,不达目的不会罢手的,此刻比起一个新科状元郎,爹爹更需要一个能在皇帝身边替他说上话的人。我想,哥哥把你的‘诗‘呈给皇上也不乏这方面的考虑。” 安之乔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他自嘲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看来你跟梓慎的想法一样。只是现在说这些有点早,说不定半年之后咱们都坐在屋里吹空调玩电脑了,哪里理会的这些前人是非。“ 韩夕颜道:“在我们回去之前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谁知道那要过多久,再说了,”她有些黯然,“我魂穿过来已经两年,肉体即使没火化也该变成烂肉一滩了,我只是抱着一丝希望肉体还能存在,实在不行…能看到姐姐好好的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安之乔握住她有些凉的小手,安慰道,“如果你的肉体不在,我们便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即使不做官,一起当背包客游遍名山大川,看遍锦绣河山也很好。“ 秦奉仪走进舱中就看到两人深情对望的一幕,不禁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韩夕颜忙红着眼眶收回手,安之乔也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一下。 “咱们到港口了,下船再走一段便是女娲庙,我去外面等你们。“说着她匆匆跑出去。 安之乔有些懊恼,本来还想和美人亲近下,被她看到这一幕可算是没希望了。 韩夕颜站起身整整衣服,为了方便她与奉仪还是穿的男装,安之乔正欲走出去,她叫住他,安之乔回过头,微风拂过他的墨发,他眼角含着一丝温暖的笑意,长身玉立,俊美无俦,见韩夕颜杵在原地,伸手拉住她的小手,“下次要让你感动到哭出来才行。“ 韩夕颜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安之乔,你真好。“ 安之乔蓦地红了脸,松开她慌忙的走了。 韩夕颜不禁失笑,有这么一个人跟她一起,不管今后路途坎坷,她也不会害怕。 第十二章 逍遥公子 雨已停,地上却还湿。见时辰还早,三人便在女娲庙前的集市上逛逛。 “不是说重农抑商,我看这边小商贩倒还挺多。”安之乔随手拿起枚扳指把玩一下,又放了回去。 “这些都是将自家的手工品或是农作物拿出来卖或是以货易货。算不得商,真正的商户是指有门面长期贩卖货品的。”秦奉仪解释道。”近几年皇上很注重商业发展,皇城如今才是这般热闹景象,不过咱们相爷一向视商人为下下等贱民,为了这事多次上奏,皇上仍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韩夕颜诧异道,“你什么时候都懂朝政了?“ 秦奉仪得意的摇摇扇子,“我想跟梓慎有点共同话题嘛,是不是说的很好~“ 两个现代人听着直点头。 正说着,只见前面一个古玩字画摊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中间吵吵嚷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秦奉仪好热闹,忙拉着韩夕颜往里钻。 摊前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双手抱胸,一脸鄙视嘲弄,摊主是个白面书生,此刻却涨红了脸,两人争执不下,韩夕颜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在争一副字画。 “你若不买大可离开,我不做你的生意便是,凭甚挖苦人?“许是之前少年有许些冒犯言辞,书生气的轰他走人。(.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早听闻逍遥公子书画双绝我家公子才千里迢迢来求他墨宝,看来是天?孜奕肆耍?拱颜庵只跎?跎咸欤?嬲婧眯Α!鄙倌暌伦挪凰祝?匀焕醋源蠡?思遥?囱?硬2皇潜竟?耸浚?灯鸹袄词2?枞恕?p>书生脸都快憋成猪肝色,想来也是没有跟人吵过架,被他呕到不行,又咽不下这口气,硬要跟他辩个理。“逍遥公子的墨宝哪是你能求来的!当今世上也只有皇宫有真迹,市面上全是临摹本…” 没等他说完,少年插嘴道:“临摹本就这水平,想来真迹也好不到哪去。算了,不买了,你自己留着吧。“说着把手上的字画往摊上一扔,转身准备走人。 书生顾不得自己的摊子,跳出来拦在他跟前,“你不准走!道歉!“ 少年觉得好笑,“道什么歉?我又没把你的画弄坏。“ 书生拾起字画精心用袖子拂去尘土,正色道:“你侮辱我可以,对逍遥公子不敬就是不行。你道歉!” 安之乔看不下去了,这人还认死理,正叫着韩夕颜准备走,就见秦奉仪一把将字画从书生手中夺下,递给韩夕颜,一边走到那少年面前,她本就高挑,站在他跟前高出了一个头,挑衅的俯视他道:“喂,小鬼,你这井底之蛙懂什么字画,竟敢来天?椎牡嘏搪襞??膊慌略倩夭蝗ザ?毓?耍俊?p>少年被她的气势吓住,不由得往后一退,环顾了下四周,见围观人群皆有愤愤之色,冷笑一声,“早听说天?鬃钌贸さ木褪且源纬浜茫?远嗍ど伲?袢詹潘愦罂?劢纭!?p>好一张利嘴,秦奉仪一挑嘴角,不过若是比嚣张,她打出生起还没输过,“小鬼,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少年硬气的挺直脊背,“我管你是谁。“ “我可是号称天?灼呙?手?唬?卮笠??p>韩夕颜顿时有种不祥预感,认识了两年摸笔不过三次的半文盲小姐竟然敢夸这个海口,阴谋大大的有!奉仪一把将她推到少年面前,说道“不过凭你还不配让大爷我亲自动手,这是我的书童,平时只伺候我笔墨,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韩夕颜被推的一个踉跄,心说,果然……. 少年终于有些气恼起来,“连逍遥公子都不过尔尔,更何况一个书童!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们闲耍!“ 韩夕颜忙劝架,“几位都消消火,这幅画并非出自逍遥公子的手笔,为一副假画争执毫无意义。“ “假画?!“在场之人皆怔住。 安之乔也凑过去,却看不出什么乾坤。 “切。“少年先反应过来,”你说假画便是假画?你天?啄米欧掀返惫?Γ?衷谝仓??黄鹉侨肆税伞!?p>韩夕颜也不恼,只笑说,“据我所知,逍遥公子以行草著长,少用楷书,尤其作画时,题字从不用小楷,这副画虽然极力想模仿他的风格,笔法却显得局促小气,可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书生闻言忙把画抢回来,仔细观摩了下,似乎觉得韩夕颜所言有几分道理,疑惑道,“这画我是从张天保张公子家的下人手上买来,张公子可是逍遥公子的知己好友,怎么可能…” 秦奉仪同情的拍拍他肩,这孩子,光长个不长脑了。 少年不屑道,“既然如此你找副真迹给我看看,若真能让我心服口服,我不止道歉,”说着掏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元宝,“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如何?” 韩夕颜与秦奉仪看着那锭金子眼睛都直了,两人同时咽了口口水,秦奉仪掐住她的手臂,“就看你了!” 韩夕颜定了下神,拱手道,“不才也是爱画之人,对逍遥公子有几分仰慕,曾临摹过他的一些习作,还望小公子赐教。” 说话间,秦奉仪已熟练的铺好纸张,书生也慌忙将笔砚端出,韩夕颜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顽皮一笑,即刻落笔。少年站在一边,脸色渐渐一阵青白,韩夕颜书成收笔,书生眼睛越瞪越大,不可置信道“这…这才是逍遥公子的笔法啊!莫非你…” 韩夕颜伸手示意他闭嘴,“在下刚刚已经说了,在下因欣赏逍遥公子,经常临摹他的作品,笔法相似那是自然。小公子,你看可还能入的了眼?” 少年直愣愣的瞪着她,下唇几乎要咬出血,半晌,他长吁一口气,神色恢复平静,对韩夕颜作揖道:“刚刚出言不逊,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这锭金子归您,公子好字,天?兹肥遣亓?曰3?舨幌悠?煞奖闳ゲ杪ヒ恍穑?壹疑僦鞣浅q瞿侥?牟呕?!?p>韩夕颜也不为难他,只道,“我们还有事,改日若有缘再聚。“说着一仰头,果然旁边茶楼的雅座上一位蓝衣公子冲她拱手,隔得太远看不分明面孔,她微笑回礼后便拨开人群离开。 少年有些挫败的捧着她的字进了茶楼,行至雅间交给蓝衣公子,蓝衣公子展开一看,不禁失笑,对少年道,“这场架吵的可值,重重有赏!“ 只见上书诗词一首: 乱条犹未变初黄, 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 不知天地有清霜。 第十三章 缎庄 安之乔觉得自己今日简直要崇拜韩夕颜了,他虽不懂字画,见那少年的态度也知道他是被震撼到,韩夕颜的书画造诣可见一番,他不禁好奇,“逍遥公子应该不是中国历史上的书画名家吧,你怎么会对他这么熟?” 韩夕颜神秘一笑,“自然不是中国历史上的人,因为逍遥公子就是我啊~” “你?!!”安之乔傻眼,“逍遥公子是你?!” 逍遥公子这个名号在皇城已是如雷贯耳,号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书画大家,得见其人者无不赞许他不止才华横溢,相貌更是出众,仿若碧玉雕琢而成的佳公子,光听得其名号便芳心暗许的闺阁少女不计其数。怎会是眼前这个俏丽女子?! “秦公子!”韩夕颜还来不及解释,旁边店铺跑出来一个伙计,打断了他们,“秦公子,可等着你了,我家老板找你有事相商呢!” “秦公子!”正说着,旁边店铺跑出来一个伙计,打断了他们,“秦公子,可等着你了,我家老板找你有事相商呢!” 秦奉仪看看他,再看看店名“缎庄“,这才想起来,对韩夕颜道,“这就是我们做衣服的店。” 韩夕颜“哦”了一声,没有多的回应,凡是涉及到要与人打交道的,通通是奉仪出马,所以她对店老板没什么印象。 秦奉仪随伙计走进店里,不一会便笑容满面的出来,“有钱赚了。” 一听这话韩夕颜竖起耳朵,“怎么说?” “咱们上次做的几套衣衫,店老板放了样品在店内,不想订单剧增,连带着他的生意也好起来,他希望能与咱们合作,咱们只用负责画样子,其他的交给他,凡有售出五五分成。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安之乔本来没什么兴趣,听到这里才插话道,“那你们可亏了,怎么说也得三七分,我们七他三。” 韩夕颜呵呵一笑,“你语文学的挺好嘛,连‘你们’和‘我们’都能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安之乔搭着她肩膀,“成大事者不要拘小节。来来来,我们进去详谈。” 夜色似黑幕般笼罩在晚间的皇城,月光迷离如水,淮央河两畔人家纷纷支起灯笼,给黑夜平添几分朦胧,而画舫中的韩夕颜与秦奉仪却实在无心欣赏这美景,两人还恍若梦中,只听韩夕颜不停喃喃自语,“你怎么会去当明星呢?你为什么要去当明星呢?” 安之乔隔着桌子掐住她略有些肉感的小脸蛋,嗯,手感真好,又软又滑。 秦奉仪发自肺腑的感慨,“除了梓慎,我从未佩服过谁,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 她以为自己砍价杀价已经很见血,没想到安之乔确是吃人不吐骨头,瞧他一副谦谦君子像,几句话就忽悠的老板找不着北了,硬是以三七分账将生意谈了下来,被忽悠的人却还感激涕零好像他劳苦功高全是应得,他再顺手指挥摆设了一下,跟老板嘱咐几句,老板几乎要把他当佛像一般供起来,临走还送了许些布匹锦缎,什么叫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这才是高高手啊! 韩夕颜回过神来,打开他的贼手,发问道,“你大学难道念的工商管理?” 安之乔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叫天赋,我学的水利工程,不过我大一的时候为了追一个女生倒是陪她去上了几节室内陈列。” 韩夕颜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被天下第一才子和权倾朝野的右相看中,就凭他的口才和说服力,若留在皇帝身边该是多么重要的一步棋,想必这也是右相推举他为监生的目的。 “你当明星真是太可惜了。”她酝酿了半晌,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 “太可惜了。” 第十四章 现世安稳 相府。 韩梓慎捧着几幅画卷急急朝春暖阁走去,下人们似乎已经习惯少爷这幅样子,只是随意行了个礼又忙乎自己的活计去,韩梓慎也毫不在意,他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走到春暖阁前匆忙敲了两下门便冲了进去,秦奉仪听这动静也见怪不怪,只笑着接下他手中的画,轻声道,“昨夜画到太晚,正睡着呢。” 韩梓慎这才恢复平日淡然的模样,自己斟杯茶,“我等她。” 那日回府之后,安之乔几乎是第一时间把韩夕颜便是逍遥公子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告知了韩梓慎,天下第一才子绝不是浪得虚名,虽然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书画最次,听到这个消息仍是不由得激动,现下逍遥公子这个名号在皇城已是如雷贯耳,他也只是仰慕其名,哪能想到竟是自己的妹妹,此后只要一有时间便拉着韩夕颜陪他鉴赏字画。韩夕颜与秦奉仪这些天也忙到脚不沾地,由于安之乔成功的给他们挖到了固定资金来源,现在奉仪可算是能一展所长了,没几天便拉到大批订单,店老板乐的合不拢嘴,恨不得把他们当财神供着,安之乔把生意带上轨道后便全权交由奉仪处理,现在经常忙到连韩夕颜都见不到她几面。而最重要的创作任务自然是压在了韩夕颜身上,这不,昨晚又画设计草图画到深夜,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 韩夕颜在被窝里挣扎了几个来回,终于爬了起来,韩梓慎真是比闹钟还准时。她随意套上衣裙,伸着懒腰走出去。韩梓慎正在翻阅她看了一半的《刘祯传》,刘祯乃天?卓??t迹?嫣?媲煅羝鹨澹?被?煜拢?湮?浣?淳?ㄌ煳牡乩砥婷哦菁字?酰?员?ㄕ笮透?怯衅纳畹难芯俊k?硭??榉克嬉馓艏穑??故腔嵴沂椋?饬蹯鹾笃诮峤唤?掏寄辈还欤?惶?婊实矍资炙?铮?衷谒?兴?闹?槿椋??读蹯醮?肥撬?救怂依?怂?纳?骄硐胪寄保?恍┍蝗嗣谴?纳窈跗渖竦呐悦抛蟮乐?跻灿猩钊氲拿枋觥?p>韩梓慎见她出来,阖上书卷,以少有的严肃说,“颜儿,此书你看看便罢,若让有心之人知道相府私藏禁书,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韩夕颜神情不屑,从他手中把书夺回,“什么后果?不过就是太祖过河拆桥,诛杀功臣,这些捕风捉影的罪名跟他的书又没有关系,这书写成时他可还是右丞相,魏国公呢,太祖皇帝都盛赞过此书,现在反而不许别人看了。” 韩梓慎叹口气,这个妹妹冰雪聪明,就是心性太过单纯,不知是福是祸啊,“要除掉一个人,哪一定需要真凭实据,刘祯最后的定罪是结交近侍,若被人知道相府藏着此书,给父亲套上个同情罪臣,图谋不轨的罪名,以现在的形势可是万万不妙。” 韩夕颜这才明白过来,忙保证到,“知道了,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会万事小心的。”又说,“哥哥可是找我鉴赏字画?” “是了!”想起自己的来意,韩梓慎不免又兴奋道,“有几幅字画是别人送给父亲的,我拿来给你看看。” 他展开画卷,韩夕颜便眼前一亮,果真好字!顾不上吃早饭,两人拿到书房去细细欣赏。 韩夕颜对自己目前的生活模式非常满意,除了偶尔画几幅设计图,大多的时间还是耗在阅读与作画上,不时约上韩梓慎与安之乔小酌几杯,韩梓慎直笑她是酒鬼,却极爱与她饮酒畅谈,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如流水细沙从指缝溜走,却不用费力挽留,仿佛人生就该如此,合家安康,好友三两,有闺蜜,有知己,爱做的事,爱着的人,全都触手可及。她想着即将离去,心中竟满是不舍。 屋内二人正提笔临摹,安之乔也闲晃进来,一如既往的先对韩夕颜调笑一番,“今天起这么早?才大中午呢~” 韩夕颜白他一眼,“你成天打扮的跟孔雀似的怎么也不见你开屏呢?” 安之乔还是走他的贵公子风,月牙白长衫以墨绿色镶边,外罩一件青色外袍,头戴碧玉发簪,一双桃花眼笑的微弯,皮肤幼嫩的好似婴孩。清新俊朗,眉目如画。 韩梓慎已经习惯了他俩的相处方式,笑着问候道,“今日不必去太学了?” 安之乔回到,“明日便是清明,太学也放假了。“他已经接受了右相的安排,进入国子监成了一名监生,平时多是在学院度过,今日依天?追?钋迕鹘谇欤?俪?偶偃?眨?獠诺每铡?p>韩梓慎听他说到才想起,对韩夕颜道“明日我们要去泰阴山祭祖,你今日可得早睡,别误了时辰。“ “知道了,“韩夕颜应道。她抬头看眼安之乔,随口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安之乔有些不自然的笑着,“刚刚路过缎庄,老板和好的陷准备包饺子,看见我了硬是塞给我一包,不要也不好意思…” 此时秦奉仪已换好男装准备出门,听到他们的对话忙插了一句,“之乔现在可是缎庄女婿哦~老板的女儿天天盼着他上门呢~” 韩家兄妹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笑,也揶揄了他几句,安之乔俊脸微红,不满道,“你们什么时候统一的战线,合伙对付我。“ 韩夕颜笑盈盈的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拉他往外走,“因为你可爱嘛,走吧,我们去厨房包饺子~”顺便回头对韩梓慎说,”哥哥,你就甭去了,所谓君子远庖厨,我跟小人做好了叫你~“ 第十五章 邀约 厨房里,两个现代人正对着一包饺子馅发呆,这老板是准备包饺子,才擀了皮,和了馅还没包呢,就送给了安之乔,明日家祭,下人们都去准备了,这技术活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安之乔正准备拿出皮直接就包,韩夕颜忙拦住他,“应该先洒点面粉吧,不然会粘在一起的。” 安之乔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从罐里舀了一大碗面粉往砧板上倒,“太多了!”韩夕颜准备阻止他,一拍他手,不想他一抖,整碗面粉都洒在砧板上,扬起一阵白灰。这下两人都傻眼了。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安之乔无奈道,“我一个大男人不会下厨很正常,你这小女子这样可是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去就嫁你!”韩夕颜冲他做个鬼脸,勉强清出一块干净地儿,笨手笨脚的开始工作。安之乔本身就完全不会这些细致活,跟的师傅还是个半调子,两人忙活了半天,还没有一个能看的过眼的饺子出炉,韩夕颜不着急,反正不管卖相怎样,最后都是填她的五脏庙。反观安之乔倒是像模像样的在努力,大有要赶超师傅的架势。 韩夕颜忍不住赞他,“其实我真的好欣赏你。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你看你长的也好看,人又聪明,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肯花心思,现在这样的男孩子有几个?我以前一直觉得偶像明星私底下应该很讨人厌,又没读过什么书只会耍帅,难怪你是人气王了~“ 安之乔干笑两声,有些不自在,“你不是在表白吧……” 韩夕颜杏眼一瞪,“美得你,夸两句就找不着北了。” 安之乔这才放心,现下这局势他可不希望失去这个好战友。斜眼偷偷看向她秀气的侧脸,其实韩夕颜真真是个极其耐看的小美人,他跟她待在一起越久越深刻的了解到这点,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嗔,都显得甜美可人,她不是绝色,却胜在鲜活,若他们不是现在这般状况而是机缘巧合偶遇的两个陌生人,或许会不一样吧。 此时韩夕颜正在笨手笨脚和饺子做斗争,一丝细汗从她额头划下,安之乔有些出神,伸手擦去她的汗水,却没留意到手上的面粉蹭了她一脸。韩夕颜往后一退,以为他是故意恶作剧,于是怒了,“我夸你你还报复我!泼猴看招!本座今天就收了你!”说着张开两座五指山,只听“啪啪”两响,结结实实的贴上他的俊脸,只见安之乔脸上瞬间出现了两个极其对称的白手掌印。(.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安之乔哭笑不得,“你这小丫头报复心怎么这么重,我是想给你擦汗来着。”韩夕颜才不管,玩心顿起,又在他嘴唇上下方各抹了一把,笑嘻嘻的说,“再带团棉花你就可以装圣诞老人了~”说着怕他报复,忙跑的远远的,边扭边唱道,“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安之乔笑她,“你就是个小疯子。”这边正其乐融融,只听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回头,只见韩梓慎面色有些尴尬的站在外面,身后跟着一人,修长优雅,面若冠玉,眉目间有些清冷,举手投足皆贵气逼人,正是李轩毓。 韩夕颜欣喜的拎着裙角跑到他跟前,“你来了。” 李轩毓笑而不答,“颜儿今日不作画,改成唱戏了?” 韩梓慎看到这两人皆是一头一脸的面粉,无奈道,“饺子怕是吃不上了,我可还饿着呢。” 韩夕颜心虚的嘿嘿笑了两声,她确实不是一个靠谱的厨娘。她对李轩毓道,“有吃午饭吗?我们现下可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 “除非兄台愿意吃大小姐包的露馅饺子。”安之乔在一旁说风凉话,这**还真是见色忘友,看到美男跑的比兔子还快。 韩夕颜面不改色,悄悄把脚移到他脚背上,狠狠的捻了一圈。也不顾安之乔在身后鬼哭神嚎,仍是笑着问李轩毓,“你是来找哥哥的?“ 韩梓慎掏出手帕边给她擦脸上的面粉边道,“这可是头一次轩毓来相府不是找我。” 韩夕颜乖乖的享受着他的服务,满脸问号。 李轩毓被她刚刚那一脚逗得忍俊不禁,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孩,“我来邀你去游湖。” “真的吗?太好了!”韩夕颜欣喜的拍手,“我这就去换衣服!“说着一溜烟儿的跑了。 韩梓慎擦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的笑道,“让你见笑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管教好她,成天跟个男孩子似得没个正形。“ 李轩毓毫不介意,“梓慎说的哪里话,颜儿天真烂漫,她的才华更是连我那爱画成痴的皇叔都自愧不如,不过是性子贪玩了些,你又何必拘着她,日后嫁人了自然由夫家管教。“ 他讲的随意,韩梓慎听着却变了脸色,勉强扬了扬嘴角,“她哪里是受得了管的人,别闹的人家天翻地覆才好。“看他面色如常,接着道”况且,颜儿还小,父亲也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嫁人。“ 李轩毓眯着笑眼,深深看了一眼韩梓慎,“若是我可不会管着她。“说完,跟着韩夕颜朝春暖阁走去。 韩梓慎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缓缓松开握拳的手,掌心上一排深深的指痕昭示着他方才的隐忍。安之乔抽过他的手帕擦擦自己的脸,“你不愿让他靠近小颜?“ 韩梓慎苦笑一声,“我愿不愿都没用,刚才那话你也听见了。“ 安之乔有些不解,“此人一看便身份尊贵,若韩家与他结盟也可巩固朝中地位,为何你如此不情愿?” “再尊贵也好,不过都是些贵胄子弟,家中早有成群如花美眷,颜儿跟着他哪里有幸福可言。父亲早已说过,韩家的女儿只有颜儿不能成为朝政的牺牲品,父亲一定会为她挑选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若是李轩毓横插一脚……” 他没有说下去,安之乔听闻韩庭忠竟然如此爱护这个女儿不禁感慨,若是韩夕颜知道了,只怕更不想离开。这么思索着,心中顿时涌出一丝不安,回家的路,到底还要走多久? 第十六章 游湖 淮央河上。[.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今日又是好天气,人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竟不准,春日暖阳最是舒服,夕阳正下山,余晖映照在湖水上染成一片金黄,徐徐清风吹来几丝柳絮落在韩夕颜发上,李轩毓轻轻替她摘掉,而韩夕颜并无反应,此时她正一门心思的盯着棋盘,想着怎么样才能救自己的将冲出重围。 今日她没有穿男装,而是着了一件苏绣浅碧色窄袖水仙裙,外套一件浅粉黄碎花短半臂,手腕处用青绿色丝带收紧,披散着秀发只将额发从两边向后扎起盘成两个髻,以碧玉花簪固定垂下两条青丝带,少女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李轩毓赢她这个臭棋篓子还是绰绰有余,只一边下棋一边欣赏美人,韩夕颜本就被杀的缺兵少将,见他还这么悠闲,心中越发不服,棋一扔,“不玩了不玩了,反正都是你赢。” 李轩毓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笑眼微弯,看着她使性子,韩夕颜被他盯得脸红,低垂着头兀自将棋盘收拾好摆上茶具,斟好茶放到他那边,“我输了,请你喝茶~” “喝茶岂不是不合你脾性。”李轩毓拍拍手,船舱外几个婢女袅袅行来,还未走近一股奇香便弥漫到整个舱中,韩夕颜可是以酒鬼自称,神经一下子被调动起来,“好香的酒!” 婢女们摆好杯盏便又退出,韩夕颜迫不及待的执起酒盏,一杯下肚,混身的毛孔好似都舒展开来,清冽中略带辛辣,口中余香久久不散,真是好酒! 正欲再斟,李轩毓将她手按住,“这酒后劲大,颜儿可莫贪杯。” 韩夕颜有些不好意思,“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酒,一时忘形了。” 两人于是喝喝聊聊,直到日下西山,夜幕降临,画舫改了航向,行至一条较窄的河道,两畔酒楼住家纷纷支起灯笼,方才还热闹的河畔顿时冷清起来,深蓝的夜幕下这些昏黄的散光倒映在河上,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暗暗水波里,又聚成丝丝涟漪,灯笼后勾栏雕窗,白墙黑瓦,古风古韵,梦幻非常。 李轩毓立于船头,对着如此美景不禁感叹,回身唤道,“颜儿,这风可凉爽,醒酒再好不过。” 韩夕颜托着香腮,笑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话音刚落,只见白影闪过,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站在船头。她惊喜的叫道,“你轻功比奉仪还好呢~” 李轩毓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轻点她鼻头,“你这个‘醉‘臣不上船,天子只好亲自去请你了。“两人突然离得这么近,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混合着酒香袭来,韩夕颜顿时清醒了些,她虽不反感与他**,对这种刻意的亲近还是有些不适应,只能打岔道,”你好大胆子,敢自称天子,小心我去告官。“ 李轩毓笑着眯起眼,“既是如此,可不能放你走了。“清风吹过他的墨发扫到韩夕颜脸庞,他清秀的脸庞不似往常淡然,多了几丝暖意。 韩夕颜怔怔看了他半晌,才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真心的笑…“ “此话怎讲?“ “你平时笑起来总冷冷的,好似在敷衍谁一般,现在可不一样。” 李轩毓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我们总共也没见几面,你怎知道我真心或不真心?” “你现在就不真心了~” 李轩毓不语。 韩夕颜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子弟生长环境一定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不过若你一直背着怀疑的包袱去看待每一个人,也不会得到别人的诚心相待。我跟你非亲非故,也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觉着跟你一起很开心,即便咱们不是同一类人,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李轩毓释然一笑,“颜儿说的很对,只是你怎知我是贵族子弟。” 韩夕颜白他一眼,“我又不瞎~你怎么说也得是个皇子吧~“ “你很聪明。“李轩毓转向船头,两人一时无话,月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映出一片阴影,他目光低垂在沉思着什么,显得更加清冷孤傲,韩夕颜心中泛起一丝酸涩,轻声道,“其实呀,王公贵胄未必幸福,你看那皇宫,金碧辉煌奢侈华贵,住在里面的人坐拥着全天下的财富,但是远远的看过去,那不过就是座金银铸成的牢笼,什么皇帝皇后,公主王子,妃嫔宫人,不过都是些养在笼中的小鸟,抬起头只能看到四方的天空,成日只唱着别人想听的歌,从生唱到死,何尝不悲哀。” 李轩毓看向她清亮的眼眸,“颜儿是有大智慧的人。” 韩夕颜微笑,“教你一个放松的游戏。” “洗耳恭听。” “从现在开始,我们说的所有话都要是实话,若不想回答可以不答,但凡说出口的,一定是实话,我们可以先试试~我先来,你喜欢什么颜色?” 李轩毓不解,“这算什么游戏? “你先回答嘛!“ “黄色。” “喜欢的食物?” “没有特别喜欢的。” “喜欢作诗还是作画?” “作画。” “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春天。” 韩夕颜终于憋不住笑出来,他认真作答的样子好有趣,每一个问题都思索良久才给出答案,现在还给了她一个选项外答案,李轩毓知她在笑话他,也不着恼,只是满脸笑意的看向她,她说的对,虽然是如此简单的问题,但与人坦诚相对的感觉是很好。 “害怕的动物?” “狗。” “害怕夜晚吗?” “有时。” “怕鬼吗?” “不怕。” “会不会觉得我哥哥不如你?” 李轩毓顿住,仔细想了想,道:“梓慎自是有比我强的地方。” “会不会觉得我爹爹肚子很大该减肥?” 他忍俊不禁,“这个问题我可以不答吗?” 韩夕颜不依道,“不行!这个一定要答!~” “是。”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韩夕颜捧着肚子,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我一定会跟爹爹告状的~”李轩毓只觉从未笑的如此畅快,原来放下心中的包袱,他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这一点已经被他遗忘多时了。 魅影突然匆匆跑来,一抱拳道,“少爷,老夫人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河道两旁不知从哪冒出许些人来,身着深紫色外袍未蒙面,身手矫捷,一瞬间便跳上了船,对李轩毓跪拜道,“少爷,老夫人请您回府。” 李轩毓不理会他们,给韩夕颜整整衣衫,轻声道,“你可要抓紧。” 韩夕颜眼珠一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灿然笑道,“那是当然。” 跪在最前的紫衣人听到他俩的谈话感觉不对,抬起头的一刹那魅影一记手刀劈了下去,此刻李轩毓已带着韩夕颜跃上了岸,紫衣人才知上当,忙欲追赶,却被魅影拦住,他虽势单力薄武功却极好,几个回合下来竟没有人能下船。 韩夕颜紧紧搂着李轩毓,两人穿过市集,远远才看到几个影子尾随而来。韩夕颜半是害怕半是兴奋,叫道,“追兵来啦!~” 李轩毓看着她笑的灿烂的脸庞,不自觉被她感染到,“颜儿抓紧了,咱们上屋顶。”说完一提气,两人飞上屋檐,半柱香时间便到了一片树林,李轩毓毕竟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体力有些不支,身后紫衣人也跟了上来,韩夕颜感觉到他有些气息不匀,忙说,“上树!藏起来。”李轩毓依言行事,找了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树,两人靠在树干上一动也不敢动。不远处传来人声慢慢在靠近,韩夕颜吓得咬紧嘴唇连呼吸都憋着小心翼翼,好像电影里的场景今日竟然被她碰到,实在是刺激过头。紫衣人找了一阵慢慢往前行去,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为止。韩夕颜这才大大的喘了口气,小声说,“咱们快走吧,免得他们找回来。” 李轩毓一派悠闲,“这儿挺好的,我还不想走。” 听他这么说,韩夕颜才发现,刚刚只想着逃命,没有注意到两人站在一根树枝上,李轩毓背靠树干双手环抱着她,她为了保持重心只能紧靠在他怀里,这姿势太过**,让人不得不有遐想。 “你怎么突然变身**贼了,快让我下去。”即便再开放,这么近距离还是让韩夕颜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说让我诚心待你,这便是我的诚心。”李轩毓笑的坏坏,温香软玉在怀,他可不是笨蛋,怎么能这么容易放她走。 韩夕颜坚持道,“让我下去。” ……. “好吧。” 他依言松手,韩夕颜平衡力本就不好,一失去依靠顺势便倒,她无奈的紧抓住李轩毓,一双美目瞪着罪魁祸首,他正轻松自在,一副不关他事的表情,见她如此,还调笑道,“颜儿可是要投怀送抱了?” 韩夕颜气鼓鼓的隔着他的身子撑着树干,嘟着嘴不言语,没两分钟便支持不住,手一滑险些跌下去,李轩毓及时揽住佳人,无奈道,“等会有东西给你看,先别动,我刚刚体力耗了大半,你若摔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韩夕颜乖乖定住,却仍是气他的轻薄,不愿理会他。 李轩毓也不说话,静静的感受着怀中小人儿的体温,纤若无骨应该是对她最好的形容词,她虽瘦却骨肉匀称,抱起来软软小小,那阵少女的清香若有似无,一直撩拨着他的神经。 “颜儿,” “干嘛。” “看这边。” 韩夕颜扭过头去,眼前一亮,惊呼一声,“天灯!” 顺着她的话音,无数天灯飘向天空,清冷的夜空也被渲染的灯火通明,此时,已全然看不清远近山脉和树木房屋的轮廓,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悠悠闪烁的灯光,仿佛银河倾泻了下来。 韩夕颜屏住呼吸,此刻的壮观美丽怎能用言语形容,李轩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明之前为了寄托对亲人的哀思,全城的百姓都会聚集在灵隐寺内放天灯,据说此时若是许愿,最是灵验,颜儿可有心愿?” “你特意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看天灯?” 李轩毓把玩着她的一簇秀发,“带你看天灯是为了哄你开心,我约你只是想见你而已。” 韩夕颜心中一阵暖意,抬头望向他俊朗的面容,“我愿合家安康,平安幸福,也愿轩毓无病无灾,一生无忧。” 李轩毓看着她朝露般清澈的眼眸,抬起她的下巴,轻轻覆上她的嘴唇。也许是因为月色太美,也许是因为酒意微醺,韩夕颜没有反抗,他的唇和他的手一样,清冷而柔软,此时,唇边传来一句低低的表白,“颜儿,我喜欢你。”韩夕颜浅笑回道:“朕准你喜欢朕了。” 李轩毓眉目含笑,回道,“谢圣上。” 月色如水,一夜无眠。 第十七章 惩罚 翌日。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天还未放亮,韩夕颜惦记着家祭之事,赶在大伙起床之前回来。李轩毓送她到相府后门,柔声道:“过几日我再来找你。”说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韩夕颜乖巧的点点头,转身推门回家。 蹑手蹑脚的走了一路,听着府里没动静,想是还没人起床,于是放心大胆的回到春暖阁,她兴冲冲地推开门,只见房内灯火通明,韩庭忠端端坐在厅中,大夫人,韩梓慎,梓诺,梓墨,均垂首站在两旁,奉仪跪在地上,怕是跪了一夜,她身子微颤,面色惨白,秀眉紧蹙,几丝冷汗从鬓角划下,韩梓慎面有不忍又不便开口,在旁心急如焚。 韩夕颜心下一沉,自知闯大祸了,忙跪倒在奉仪身旁,忐忑的唤了一声,“爹爹。” 韩庭忠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目,不怒自威,“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爹爹,这里是你家?” “女儿知错了。” “你去哪里了,跟谁在一起?” 韩夕颜犹豫片刻,回道,“我听说昨晚是天灯节,便偷溜出去想看看是何等景象,未曾和他人一道,只是不小心走进了灵隐寺后的小树林迷了路,这才晚回来…” 韩庭忠震怒,一把将茶几上的杯盏扫下,屋内众人皆大气不敢出,只有韩梓诺还是淡然如常,他气的几乎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夫人率先跪地,其他人也忙跟着跪下。韩庭忠指着韩夕颜道,“你这个逆子!还护着他!还不说实话!“他来回踱着步子,大喝道,”去取家法来!“ 韩梓慎忙叩首,“父亲!是我许颜儿去的!请父亲责罚!颜儿是女孩家,吃不消家法,我身为兄长没有看管好妹妹,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韩夕颜最怕有人替自己受过,跪行几步到韩庭忠脚边,”爹爹,是女儿贪玩,不关哥哥的事,爹爹责罚我一人便是。“ 此刻,韩梓墨已将‘家法’拿来,韩夕颜一见面上顿失血色,三指宽一扁平厚木条,赶上拖把棍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刘胡兰江姐的魄力,手上一阵发麻。抬眼与韩梓墨对上,只见她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此事正是她告发出来,今日能得见这个痴痴颠颠却倍受父亲宠爱的傻丫头得此下场,也算得上大快人心。她默默退回到原位,韩梓诺斜睨她一眼,韩梓墨最怕大姐,忙垂首后退一步,不敢做声。 韩庭忠狠下心,一板子狠狠的扬了下去,正打在韩夕颜背上。韩夕颜本是跪坐在地,被这一板子直接打趴下,背部的剧痛让她几乎爬不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她挣扎着跪了起来,韩庭忠又是一板子还打在刚才的位子,这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倒下去,任由他一板又一板的抽打着自己,韩庭忠一边打一边恨铁不成钢道:“你母亲洁身自好玉洁冰清,怎么会生的你如此?!你叫老夫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她?!”韩梓慎见她脸色惨白几欲昏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阻拦,“父亲!颜儿已经知错了!你若再责打她梅姨在天有灵也会心疼自己的女儿啊!“ 韩庭忠闻言大恸,苍老的身躯晃了晃,跌坐在椅中,大夫人忙抚他胸口为他顺气,小声宽慰了几句,他摆摆手,“你们都出去,老夫有话要同颜儿说。” 大夫人率先带着女儿们离开,韩梓慎犹豫片刻,知道自己无法忤逆父亲,还是扶起秦奉仪出去。 片刻,屋内只剩父女二人。 韩夕颜跪坐在地动弹不得,肩背火辣辣的疼。韩庭忠如此爱护小女儿,此时痛在他心更甚百倍。 “颜儿,爹爹要你发誓,今生再不与他来往。” 韩夕颜不作声响,在她看来,这只是封建老思想宣扬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在21世纪长大的她自然认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初中时谈恋爱还被爸爸狠揍过,这不过是又一个父母企图扼杀在摇篮中的早恋萌芽。 韩庭忠在官场打滚多年,察言观色是他生存的基本条件,女儿不以为然的表情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你发誓!” “爹爹,我和李轩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当他是朋友并没有他念,为何连我们来往都不允许?” “你!”韩庭忠猛地站起身,韩夕颜无畏的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夜不归宿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但交朋友是我的自由,我不会听任他人摆布。” 韩庭忠听她辩完,一掀衣角,威名赫赫的天?坠?邑┫啵?屑?畲笱?浚?俦<嫣?犹?担??14黄反笤本驼饷垂蛟诹撕?p彰媲啊4丝趟?皇且晃焕细福?男腋k?覆幌6磺小?p>韩夕颜大惊,忍痛扶住他,“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刚刚强忍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心中早已视韩庭忠为父亲,对他的责骂自是理所当然的承受,此时此刻,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庭忠哀声求到,“颜儿,就当爹爹求你,勿要再与他来往,他不适合你。爹爹这一生只爱过你娘一个女人,她临终前最挂心的便是你的幸福。你若是跟了那人,我生不能与你娘偕老,死了到阴间也无颜再见你娘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字字哀恸,韩夕颜哭红了眼眶,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与李轩毓来往是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只勉强答应道,“爹爹先起来,我不与他再来往便是。” 韩庭忠抓住她的手,“我要你起誓,若是再与他见面,我和你哥哥便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韩夕颜哭着拼命摇头,“不要不要!这么可怕的誓我才不会发!你明知你与哥哥是我最在乎的人,要我以此起誓我死也做不到!” 韩庭忠颓然收手,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女儿伤心,只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站起身来,整整衣冠,冷声到,“今日家祭你不必去了,呆在房里好好反省,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春暖阁一步。”说完大步迈出房门。 才到门口,便看到安之乔在外徘徊,他听到信便赶来,无奈是别人的家事不便插手,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见到韩庭忠,也不失仪,忙上前行礼,“老师,小颜……” 韩庭忠打断他,“你很担心她?” 安之乔被问的不知所措,索性垂头不语。 韩庭忠拍拍他肩膀,“老夫一生从未看错人,颜儿交给你我很放心,你进去看看她吧。” 安之乔知道这误会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他心下还惦记着夕颜,也不多说,行了礼便匆匆进去,远远便看到屋内一片狼藉,韩夕颜坐在地上呜呜哭着,浅色的纱衣上渗出斑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心头一窒,走到韩夕颜面前,半跪下来,想抱起她却不知从何着力,只得轻声唤道,“小颜,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韩夕颜本是小声抽泣,听到他的声音如此亲切熟悉,这个陌生世界中她最信任依靠的朋友,不禁情绪失控,钻进他怀中放声大哭,两年多了,她所有的恐惧不安,寂寞委屈,好似今日都要宣泄出来一般。安之乔轻抚她柔顺的秀发,安慰的话竟一句说不出,半晌,只道“右相是为你好,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韩夕颜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委屈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怎么能不帮我呢!” 安之乔直直的盯着她,“你哭的样子好可爱……” “你怎么这么没正经啊!”韩夕颜气的直捶他胸口,不想扯到伤口,痛的她脸色顿时惨白,几欲昏厥。安之乔慌忙搀起她,小心翼翼的挪到床边,待她趴好便道:“我去叫大夫,你躺好别乱动。” “小乔。”韩夕颜轻唤,“到底为什么爹爹如此反对我和他来往?”她实在不解。 安之乔替她盖上薄毯,“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么?” 韩夕颜回想起李轩毓清冷的眼眸,温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脸颊,那低低的一句“我喜欢你”,她咬住下唇不作声。 “或者你是真心喜欢他么?” “并不是……”这次她倒有答案,韩夕颜心里很清楚,一来她太明白自己的斤两,以李轩毓的外貌,为人,家事,能引来多少狂蜂浪蝶,他对自己的新鲜感又能持续多久,如此让人没有安全感的数学题,她都不屑于去计算。二来她连人都不准备留在这里,当然更不可能把心留在这里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喜欢别人对她的私生活横加干涉。 安之乔无奈了,“你都不喜欢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的爹爹翻脸。” 韩夕颜埋头不语。 “他虽打了你,也是不希望你被人欺骗利用。”安之乔将从韩梓慎处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与夕颜听,“相爷爱惜你更胜过自己的仕途,他决计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他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都说是为她好,但怎样才算是过的好她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韩夕颜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自然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她转移话题,“你帮我去看看奉仪吧,她好像被爹爹罚了。” 安之乔知道她的性子,忍不住又多说两句“你有时太过倔强,我不希望你伤到自己。”见她依旧沉默以对,只得悻悻离开。 找了几瓶跌打药酒,来到悦闲堂。安之乔迈步而入,只见韩梓慎已经先他一步,他忙收回脚,**一笑,看来佳人自有君子垂怜,他是白跑这一趟了。 悦闲堂内 秦奉仪双手环胸,一派轻松模样,反而韩梓慎心急如焚,昨晚父亲发现夕颜不见了,便罚奉仪一直跪到方才,整整四个时辰。他一个大男人站着尚且疲累,更何况是她。他心焦至极,不想奉仪竟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上药,两人就这么僵持到现在。 “你不上药伤怎么好的起来。”韩梓慎气结。 秦奉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少爷,我不是不上药,我是不想让你给我上药,又不是什么重伤,我自个来就行了。” 韩梓慎少有这么坚持,“你那伤口需要包扎,你现下腿也不能动,我来便是。” 秦奉仪虽是江湖儿女也知男女有别,调笑他道:“你看了我的身子,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韩梓慎被她说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低声道:“我做的事情,我自会负责。”说完小心卷起她的裤腿,一边仔细上药一边柔声问,“疼吗?” 秦奉仪此时正忡愣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韩梓慎细细与她包扎好,低低的说了一句,“父亲要我娶户部尚书的女儿。”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秦奉仪觉着好似心脏猛地被人掏出一般,她不知道除了沉默还能给出什么回应,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你对我说这做什么?” “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 韩梓慎抬头迎上她的双眼,奉仪英气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苦涩,却仍昂首道:“感情是不能与他人分享的。”这是她的底线,这点骄傲,纵是到死也要跟她到坟墓里。 韩梓慎苦笑,他便是爱上了她这份傲骨,只是生于宦门,他有太多的责任与包袱,命运又岂能由自己左右,如若不然,又怎会躲她这些年。 “你非娶她不可?”秦奉仪话刚出口,都觉着自己可笑,她自然知道他的苦楚,为家族荣誉牺牲个人还是为爱抛下一切对韩梓慎来说永远是毫不犹豫的选择题。 韩梓慎扬起嘴角,握住她的柔荑,“我愿一试。” 秦奉仪怔住,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得此答案,她痴心等候的四年时光,只为这四字,即使是痛是累也值得了,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到嘴边却只化作哽咽的一个‘好’字。 “傻丫头。”韩梓慎轻轻揽她入怀,愧然道:“先前是我太过懦弱,白白误你这些年。”奉仪仰头看他,见他面泛红晕不禁轻笑,韩梓慎接着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力去说服父亲,可好?“ 他这几句话是经过怎样的辗转纠结才说出口,没有人比秦奉仪更清楚,生于相府,在世人看来自是有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却也不得不交出对于自己人生的掌控权,即便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也拿了黄金链子锁住双脚,教人无处可逃。他终于决定为了她去反抗命运,此番情义,便是她苦守的意义。奉仪回握住他,“即使刀山油锅,我也陪你闯过去。” 两人相视而笑,无需言语。 第十八章 缘由 穆府别苑。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总管吴胜平正在书房中听取下人汇报,今日贵客到来他本就忙的焦头烂额,偏偏王爷还让他不省心。刚刚王爷的贴身小厮阿昌才来禀报,他从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直直盯着那幅画作发呆。吴胜平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再这么下去,他是真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倚竹轩位于别苑西南角,偏远幽静,身处其中只听得鸟语轻唱和风吹竹枝的声音。凉亭中一青衣男子正眉头紧锁,提笔反复掂量久久不曾落笔。他年过而立,相貌平常,面色苍白的吓人,双目却格外清亮,墨发随意扎成一束,颇有些仙风道骨,他的手异常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笔的关节处微微泛白,赫然正是那日信国公府中之人。他似乎终于有了灵感,正欲下笔,只听身后清脆的一声,“咦?这画不错~”李青扬不悦的回头,只见一个俊俏后生正站在亭外探头探脑,见到他也不行礼,径直走来仔细研究他的画作。李青扬正欲赶他走,那人却面色激动的抓住他袖口,“兄台此画乃罕见的好作品,这等慷慨豪迈,必是看尽世间百态,胸怀天下之人才能绘出如此景致!只是未免过于苍凉悲壮,少了几分淡泊之气。” 此言正中李青扬心思,没料到这位不速之客竟是知音,他锁眉道,“你所言甚是,我苦想了一夜,只是不知如何表现这淡泊之气。” 后生不由分说的拿起笔,细细描绘起来,李青扬没有来得及制止他,但见他笔法不禁眼前一亮。一炷香时间,在滚滚江水边,一叶扁舟安然漂泊,白发渔翁执杆垂钓,身后不见鱼篓,反而以一壶浊酒代之。李青扬暗叹一声,这后生对人物表情的拿捏如此恰到好处,栩栩如生,画法也与他平生所见大不相同,着实让他感佩不已。后生画完之后似乎还意犹未尽,寻空白处题诗一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李青扬慨叹道,“这词真是妙绝,不知是何人所做?”偏头再看那后生,竟已热泪盈眶。感受到他的眼神,后生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拱手道“词是我故乡的一位才子所做,算是道出了他这一生的感悟,我每读一次都深有感触,兄台此画真真应了这首词的意境,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临摹一份?” “能得逍遥公子如此盛赞,青扬荣幸之至,此画便赠与公子了。“李青扬说话温声和气,直叫人如沐春风,一身男装的韩夕颜惊讶道,“你怎知我是逍遥公子?~” 李青扬一笑,“公子的画风独具一格,要认出并不难。” 韩夕颜偏过头去,直直盯着他,这人虽长相一般,眼眸却清亮的不像话,深邃明朗,顾盼生辉,竟然把轩毓比了下去,脸上时刻带着笑意,在他身边感觉如此温暖熟悉,古人所说温润如玉,便是指此人了,“你的眼睛真好看。[.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实在想象不到如此美的一双眼睛长在这么普通的脸上。 李青扬被她突然转移的话题弄的有些窘迫,正不知如何作答,但见一只黑手伸向韩夕颜勾住她脖子,随即冷森森的声音传来,“韩小颜,你拜高僧倒拜到穆王爷这来了,可否把高僧也引荐给我认识认识。” 韩夕颜顿时头皮发麻,暗叫不妙,今日她为了偷溜出府撒谎说要去远郊拜见一位高僧才哄得安之乔带她出来,不想现世报来的这么快,还没半日就被拆穿,看来她真是不适合骗人。她谄媚的笑着回过头,“hi,这么巧啊~“安之乔眯着桃花眼,一脸不爽,两手掐住她脸颊拉成大饼状泄愤,“你长出息了会骗人了是不?” 韩夕颜睁着无辜大眼不敢反抗,只弱弱的求饶,“我错了,看在大王今天这么帅的份上就饶小的一命吧~!” 两人正闹着,韩夕颜只觉腰上一紧,便靠向身后一个温暖的胸口,李轩毓微眯细眼笑的不着痕迹,手仍是放在她腰间,“安兄,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在相府没能与你一叙着实可惜,今日正巧借皇叔之名聚聚。” 韩夕颜冲他嫣然一笑,“小李子,你可慢了~轻功退步咯~”李轩毓对自己的新昵称丝毫不以为意,替她整了整衣冠,眉目间尽是宠溺。 安之乔刚刚便猜到韩夕颜必是同他一道了,也不惊讶,与他寒暄两句,此时李青扬才恍然,对韩夕颜拱手道:“我仰慕逍遥公子已久,不想竟是女儿身,青扬佩服。”似是有些激动,说话间竟猛烈咳嗽起来。安之乔忙替他拍背,缓了半晌,他终于顺过气来。韩夕颜忽然觉着他有些不同,似乎一瞬间萎顿了下去,她摇摇头,或许是多心了。 李轩毓对她介绍到,“这位就是穆王爷,当日他一见你画作便惊艳不已,可谓神交已久。”他对李青扬道,“皇叔,我说要带贵客来,没有叫你失望吧。“ 韩夕颜面色如常,心中却大吼一声,原来轩毓不是穆王爷啊!!!她见他如此爱画,只道是那位天?子忻?姆缪磐跻?耍?幌氲侥峦跻?故撬?幕适澹?撬?质呛紊矸荩?p>李青扬笑的温和,苍白的面容也泛出一丝红晕“真真贵到我心上了。”说着向韩夕颜讨教道,“逍遥公子画人是一绝,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青扬仰慕已久但望不吝赐教。” “穆王爷客气了,你的山水画才让我汗颜,白白习画这些年,还赶不上你皮毛。”韩夕颜惭愧的摸摸后脑勺,“但若说人物要画的真实,我却是下了一番苦功,不过不宜道人,怕吓着你们。”她曾作为交换生到国外学习,虽然内容有些惊悚,但却让她技艺大增,也算值得。 “愿闻其详。”李青扬自不会在意她所谓的吓人,反而有几分好奇。李轩毓悠然的摇着折扇,也略带笑意的看着她,就连安之乔都表现出了一丝兴趣。 “嘿嘿……”韩夕颜犹豫片刻,还是缓缓道出,”我曾经跟着一位外来的老师学习,画人兽的尸体,骨骼和经络……“ 三个大男人顿时脸色全变,韩夕颜缩缩脖子,弱弱的说,“人兽皆有皮相骨像,我的老师说若想求真,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他们层层剥开仔细研习,”她说着竟来了兴趣,继续道,“兽类还好,要找到剥皮精细的人类尸体可不容易,我们…….” 安之乔忙伸手捂住她嘴,“好了好了,我还没吃午饭呢!“余下二人这才松口气,生怕她要接着讲下去,李青扬叫来仆从吩咐了两句,一边歉然道,”是我这个主人招呼不周,略备薄酒以表歉意。诸位请随我移步隐冬苑。“ 酒?韩夕颜扬起唇角,这位穆王爷可真是对胃口。李青扬从未见过姑娘家如此率真,不禁笑道,“逍遥公子果然是爱酒之人,如此便更要尝尝我珍藏的上等女儿红了,必定对你胃口。“ “果真?“韩夕颜酒虫全被勾了出来,开心不已,对李青扬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如此投缘也难得,王爷可以叫我夕颜或者颜儿,逍遥公子听着多别扭啊~“ “颜….夕颜,”收到李轩毓轻飘飘飞来的眼神,他赶忙改口,“听闻轩毓最近与右相家四小姐走的很近,如此说来,夕颜可是姓韩?” 李轩毓上前来牵起韩夕颜的手率先走开,淡淡留下一句话,“皇叔,你怎的学起妇道人家来。”看向韩夕颜时眼神却柔和起来,轻点她的翘鼻“今日只准小酌两杯。” 韩夕颜有些失望,“凭什么啊?穆王爷都拿出珍藏了,我只喝两杯不是太不给面子。” “你身上有伤,本就应忌酒,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了。”李轩毓意有责备语气却仍温柔,若他不提起看来她是准备瞒到底了。 韩夕颜讪笑两声,“挨揍又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谁会到处去宣传啊,再说小乔每天都灌我好多药,那点小伤早没事了~”说完四周环顾一下,确认没人能听到才小小声在李轩毓耳边问,“穆王爷好像身体不太好。” 李轩毓回道,“皇叔自幼病弱,性子又无争,才得皇上特许,一般的亲王哪里能在皇城住这许长时间。”韩夕颜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两人没有再多话,没走几步便到了隐冬苑,韩夕颜惊奇的发现竟然就是他们上次来的庭院,她一直心心念着想再来一次,今日可正中下怀了。 宴席设置在露天,樱树下摆设了几个精致小几,草席上铺置着软垫,席中摆着古琴一把,想是有歌姬献曲,韩夕颜兴致勃勃的坐下,她为见张天保去了无数次**,那些个纨绔子弟整日尽是听些淫词艳曲,倒是没正经看过如此雅致的表演,她心下不禁向往。安之乔坐在她对面,仍是一派谦和,却不肯看她,韩夕颜吐吐舌头,这家伙真生气了,又不便去哄他,只得若无其事的品尝穆府别院的美味。 李青扬体弱不宜饮酒,下人为他端上浓浓的汤药,他举碗道,“本就是三五好友聚聚,青扬以药代酒先干为敬,大家随意便是。” 韩夕颜最是喜欢随意的气氛,盘起腿大快朵颐,李青扬看着她不禁失笑,久闻右相家教森严,府中上下礼数严格,这么一位举止豪放不拘小节的奇女子倒是从哪冒出来的?韩夕颜抬眼迎上他的好奇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他的眼神又恢复到先前见到时那样清亮有神,心下有些起疑。李青扬忙垂首掩饰,这个相府千金不似寻常闺阁小姐,他在她面前总有几分被看穿的感觉,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此时,不远处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行来,众人的眼光皆被吸引过去,韩夕颜张着嘴巴两眼发直,自语道,“神仙姐姐?”那女子一袭雪白纱衣,头发简单绾了个髻,余下的皆披散下来,即便如此简单的打扮也掩盖不了她的倾城之色,好似芙蓉出水清丽无双,一双明眸眼波流转,脉脉含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 女子见过礼,便跪坐在古琴前弹奏起来,歌声清亮宛如黄莺出谷。韩夕颜不禁感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轩毓瞧她几乎看痴了过去,逗她道,“言弟若是看上了娶回家去可好。” 韩夕颜白他一眼,“真不会欣赏美,我若是男子必定娶她,娶回去摆着看也能多活几年~” 一曲奏完,韩夕颜猛地拍手,女子朝她的方向盈盈一拜,执起酒盏走来,却是向着李轩毓,韩夕颜讨了个没趣,,悄悄吐了下舌头,正巧迎上李青扬浅笑的目光,两人隔空举了举杯。 “见过黄….公子,公子久不来看茗儿,可是把奴家忘干净了?“女子说话的声音竟比歌声更加轻柔婉转,韩夕颜倒是愣了一下,她刚刚唤轩毓什么?李轩毓面色如常,并不为女子的绝色所打动,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道,”茗儿多虑了,今日不是见着了么?“说完扫了一眼李青扬,李青扬讪讪的别过头。 柳如茗近看更是秀雅柔弱,可巧李轩毓今日也是一袭白衣,显得他丰神俊朗,好比琉璃美玉,眉目间清冷之气略有散去,眸中仿似暖雪将融,闪烁耀眼。两人交杯换盏之间微风拂下许些粉色花瓣,衬得这一双璧人美得如画一般,韩夕颜只觉着自己与她,与他皆是云泥之别,自卑感悄悄爬上心头,放下手中竹箸,离席而去。 隐冬苑清幽婉曲,韩夕颜绕了半天还在园中,一回头鼻尖直撞上了一堵肉墙,抬头便看到李轩毓戏谑的眼神,更觉丢人,绕过他准备继续找出口,不想被他一把拉入怀中,韩夕颜挣扎半天,他却好似铜墙铁壁,半分也不动。韩夕颜瞪着杏目一言不发的对着李轩毓,他却轻松的好似抓着一只小猫咪,美目含笑,逗弄她道,“颜儿可是吃醋了?” 韩夕颜咬住下唇憋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何身份?” 李轩毓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执起她的小手,神情复杂的唤了一声,“颜儿……” 见到他的表情韩夕颜便知自己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她还是不敢确定的试探问道:“你真是皇上?” 李轩毓沉默,韩夕颜恍然大悟,爹爹那日决绝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原来如此。 李轩毓见她不言不语的忡愣着,只当她是被吓到,“我未想过要瞒你。”说着伸手想要抚弄她的秀发,韩夕颜却好似触电一般弹开,他是皇上。这一认知将他们渐近的距离瞬间拉开了十万八千里,只怪自己太笨,竟然到现在才发觉,李轩毓又拉过她的手,翻转过来,手心处竟已起茧,他带着几分怜惜说道:“宫中属宁美人最爱护自己的手,以后让她多教教你,入宫之后粗重活都有下人在做,不多时日便能保养回来。” 韩夕颜闻言慌张的将手抽回:“入宫?为什么要入宫?” 李轩毓挑眉,似乎她问了一个荒唐的问题,“不入宫你怎么能呆在我身边。”, 韩夕颜只觉着后背发凉,她爱读正史远胜于看yy无极限的小说和电视剧,皇宫对她来说是比坟墓还可怕的地方,被怨恨与痛苦充斥的宫苑,被不甘与寂寞折磨的宫人。‘活埋’。这个词窜进她脑中,让她不寒而栗。她干笑两声“咱们好像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依我看咱们早已过了那个地步。”他意有所指。 此刻韩夕颜只想狠狠扇自己两嘴巴,不过是一时的放任,难道真要被一个吻就坑进了皇宫?她思索片刻,孤注一掷道:“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妻子,除非你封我为皇后,废掉宫中所有妃嫔,否则我是不会进宫的。” “颜儿真是爱说笑。”李轩毓语气逐渐转冷,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不耐与轻蔑,但韩夕颜却隐约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她心中苦笑一声,他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眼看夕颜有几分受伤的神情,李轩毓缓了缓面色,搂过她,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你这颗小脑袋别总胡思乱想,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宫,你乖乖等我的消息。”说着也不顾她憋了一肚子的话,转身离去。 韩夕颜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心头烦闷不已,在林中转悠了一会儿,终于找着了设宴之地,柳如茗早已离开,只剩李青扬与安之乔在轻声交谈。安之乔见她终于归来,不冷不热的揶揄了她几句,两人又与李青扬闲叙了会儿,这才拜别而去。 第十九章 无奈 走在回相府的小路上,韩夕颜开门见山道,“你早知他是皇上了。” 安之乔也不隐瞒,“是。” 韩夕颜停住脚步,怒目圆瞪,双手叉腰道,“安之乔!你真不够意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算兄弟吗?!” 安之乔无奈的也跟着她站住,面露不快,“我还没跟你算今天的账你反而凶起来了。还跟我说兄弟,你骗我难道算兄弟吗?”说完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先行。 韩夕颜是只纸老虎,见他如此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好一顿道歉,这才安抚下来。安之乔只对她恨铁不成钢,敲了一下她脑袋,“你就是电视剧里的不孝子,为了个男人忤逆自己的父亲。” 韩夕颜颇为委屈,“我真是四处不讨好,只是交个朋友而已,还没发生什么呢,既惹了爹爹生气还得担心把自己陪进那个又大又冷的皇宫”自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安之乔无语望天,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看你平时也不傻啊,你以为这是21世纪吗?现在的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面都没见都能成亲了,你天天不着家跟着个男人到处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拎不清,哪还能怨别人。“ 韩夕颜听他如此说,才惊觉自己失策,竟没有考虑到古今差异,但如今要反悔自是来不及,她嘴硬道,“我就不嫁他还能强来不成,再说皇帝那么多女人,哪还缺我一个,大不了以后不与他见面了。”想想李轩毓的美貌虽然可惜,但她的自由还是最重要的。 安之乔用他那桃花眼斜睨韩夕颜:“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先不管李轩毓对你是真情假意,他接近你的目的本就可疑,既然鱼儿已上钩,让他放手谈何容易。” 韩夕颜倒是持乐观态度,安慰他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我跟他见面纯属是偶然。轩毓是个很君子的人,我与他说过了,等他想明白了自不会强求我。” 安之乔默默看了她三秒,伸手勾住她的肩膀,“你可知道单纯是二百五的学名?以后再有人夸你单纯的时候你要记得这点。” 韩夕颜不满的嘟嘴,“二百五怎么了?!这世上要是多几个二百五可就消停多了!” 安之乔收起玩笑,正色道,“你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便无事,你在这个世上一天便要谨记,你是韩家四小姐,是当朝右相之女,你的二百五害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全家以及所有攀附相爷之人,包括我的性命!” 韩夕颜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过,咬住下唇不做声,半晌才不甘的说了一句,“即便如此我还是会相信别人,如果事事谨慎活着多累……” “就是你这样才会容易遭人利用。” “谁利用我了?利用我做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 安之乔气结,这丫头真是顽石一般,“比如说我!我就是利用你,利用你回家!根本不管你的肉身是生是死!利用你的身份为我自己铺路!所以右相才会误以为我们情投意合要把你许配给我!你还傻乎乎的当我是好朋友好兄弟,你说你不是二百五是什么?!”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本是他已经做的得心应手的事情,在娱乐圈时就如此,人与人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从来不会有任何愧疚,面对韩夕颜却不一样,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负罪感,只想对她一吐为快,即便被她厌恶也顾不得了。 韩夕颜看着他俊朗的容颜,面无表情的问道,“娶我真的对你有利?” 安之乔不知她为何冒出这么一句,只抿嘴不语。 韩夕颜‘噗嗤’一笑,走上前去挽住他胳膊,“既然如此我嫁给你便是。”说着正准备继续前行,不想被安之乔一把甩开,他怒气冲冲道,“韩夕颜你到底听不听的懂我说话?!” “听得懂。”韩夕颜微微笑着,“这些只是你心中认为的利用,对我来说并不是,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自愿,把你当好朋友也是自愿,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也是因为你对我好,你不用觉得哪里亏欠我。况且在这世上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 安之乔不知怎么接话,转身慢慢朝相府走去,韩夕颜也忙跟上,一路无话。 行至相府后门,韩夕颜眼尖,看到门边一双男女正在拉扯着,她忙拦住安之乔,两人躲在暗处偷看着,那男子一身书生打扮,模样有些清秀,他转身欲走,身后的女子慌忙抱住他,这一抱,才露出脸来,韩夕颜一惊,竟然是韩梓墨?!回头与安之乔互换了个眼神。因为隔了些距离,两人的对话听不分明,只闻得韩梓墨的嘤嘤哭声,又等了一会,那书生才三步一回头的不舍离去。 韩夕颜心下起疑,回房便与秦奉仪讲了此事,秦奉仪在府内走动比她多,听来的小道消息自然也多,八卦道,“听说相爷要将她许配给左相的小儿子,两相本就是政敌,她这一嫁可是羊入虎口了。”韩夕颜有些震惊,心下竟对韩梓墨产生了些许同情,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二姐,只因她平日骄纵跋扈,从不拿正眼看人,韩夕颜叹了一声,“只道投身帝王将相之家便衣食无忧,却连自己的人生都左右不了,还不如一个平头百姓。” 秦奉仪同样身为女子,此刻自是感同身受,“话虽如此,我却偏偏不服命,若是我就离家出走,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地。” 韩夕颜看向她飞扬着自信的脸,心中有几丝钦佩,“你是江湖豪杰,和这些深闺千金当然不一样,其实想想,还有人生来便残疾,有人贫病交加,有人被奴役致死呢,用一世自由换终生荣华,也算是公平。” 秦奉仪挑起凤眼,撑着头看着韩夕颜,“话虽如此,你还是宁愿为自由放弃荣华的是不?” “知我者,奉仪也~”韩夕颜摇头晃脑道,两人顿时笑做一团。此时,敲门声响起,秦奉仪站起身来答道,“进来。” 只见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推门而入,讷讷的说,“相爷请四小姐去书房。” 韩夕颜心头一沉,想着今日又与轩毓见过面,不由得一阵心虚,随着那小丫鬟到了书房,竟见着安之乔也在,她心头忐忑,却不知右相叫她前来所为何事,安之乔见到她也只是别扭的点点头算是招呼过,想来还是在为下午的事情纠结。 韩庭忠过了片刻才走入书房,一进门便看到两个小辈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韩夕颜忙上前将他搀着坐下,他看着小女儿俏丽的面容,慈爱的笑道,“老夫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里用得着你这样搀扶。” 韩夕颜见他如此,知道不会是今日之事被发现,这才放下心来,“不管爹爹需不需要,我都是要搀着您到百岁千岁的~” 韩庭忠笑着直摆手,“百岁就好,千岁那都成妖了。” “颜儿别的没学会,尽会耍嘴皮子了。”韩梓慎也随着走进来,冲韩庭忠和安之乔一一见礼。又对韩夕颜道,“确是需要找个夫家好好管教了。” 韩夕颜一撇嘴,斜眼看向安之乔,见他只低垂着头不表态,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而在旁人看来这一眼却别有深意,韩庭忠抚着胡须,对安之乔道,“之乔啊,你可有婚配?” 安之乔拱手道:“并不曾有。” “那么……”他正欲开口,门口却传来一阵吵嚷声,韩庭忠不悦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只见韩梓墨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哭泣着跪倒在韩庭忠脚边,身后跟进来几个嬷嬷丫鬟也是衣衫不整,一看便是方才拉扯中弄乱,几个人好言相劝韩梓墨只充耳不闻,一味的痛哭不止。韩梓慎见父亲脸色微愠,忙呵斥道:“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不快扶了二小姐下去!“ 韩梓墨甩开下人,跪行到韩庭忠脚边,一双眼已哭肿的好似核桃,哀声求道:“父亲!我求求你!我不要嫁给梁泽宇!女儿宁愿削发为尼也不要去他家遭罪!” 韩庭忠闻言大怒,“什么叫遭罪?!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子闲言碎语?你是我韩家的女儿,那梁元坚还敢为难你不成!”梁元坚便是当朝左相。 “父亲!”韩梓墨以头叩地,“那梁泽宇花名在外,府中妻妾成群,他父亲素来与您不和,我嫁去能有什么好事不成?!”她抓住韩庭忠衣袍,“父亲,求您怜悯女儿!” “怜悯?”韩庭忠冷笑,“你生来便锦衣玉食享用不尽,难道这不是老夫的怜悯?你是养在深闺不知民间疾苦,竟然敢跟老夫谈怜悯!” 韩梓墨见说不动他,又爬到韩梓慎脚边,泣不成声道:“哥!你帮我求求父亲可好?哥!你帮帮我!”韩梓慎面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他侧过头去,闭上眼不予理会。韩梓墨又拉住韩夕颜的裙角,苦苦哀求:“小妹,我知道我平日对你不好,但是父亲最疼你了!你若开口一定能说动他!你救救我啊四妹!” 韩庭忠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之乔!你先带颜儿出去!“ 韩夕颜此时双腿却像是生了根,她只听得到韩梓墨哑声的哭喊,哪里还有当日不可一世的样子,安之乔揽住她的肩将她扶出门口,她好似酒醉一般毫无知觉的随他走着。出了书房外,她扶着栏杆恍惚坐下,韩梓墨的一声声哀泣好似利斧一般砍在她心头,她半分也动弹不得。安之乔见她这般失魂落魄,握住她冰凉的手,劝道:“你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她的命。” “命?”韩夕颜喃喃的重复。“那若是我开口是否真能改变她的命运?” 安之乔扳过她的肩膀,认真的看向她的双眸,月光照在他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坚定,“你只是外来的一缕魂魄,你改变不了什么,若没有你,她一样是要嫁给自己不愿嫁的人。所以你无须自责。” 两行清泪沿着韩夕颜脸颊划下,人生竟然这么无奈,她反握住安之乔,“小乔,我要的不多……” “我知道,”安之乔打断她,“不论最后我们是留下来还是回去,我都会护你周全。” 韩夕颜重重的点了下头,“我说过,我相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重归于好。而韩梓墨,即便哭喊哀求,终究抵不过父亲之命,在怨恨与不甘中,嫁与了梁泽宇,每每想起她,韩夕颜胸口便一阵钝痛,在相府后门那个书生,一步三回头的身影,韩梓墨哀怨又无奈的眼神,他们之间,这段青涩又不为人知的爱恋,也随着那抬进梁府的大红花轿,画上了休止符。 第二十章 失踪 伴月亭中 韩梓慎正在执卷阅读,忽听下人禀报“穆王府阿昌求见。”他放下书卷,阿昌已被带入亭中,恭敬的行礼问安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开口的一端已用白腊封印并盖上了特质印章,他垂首道:“王爷说望三少斟酌再斟酌。”韩梓慎将竹筒收入袖中道:“替我回过你家王爷,改日找他赏画品茗。”阿昌也不多语,拜过之后便转身离去,行至假山处,只见领他出门的下人躬身一拜,喊了一句“四小姐。”他抬眼一看,正是那日穆府别院中的贵客,于是慌忙垂首拜过。韩夕颜不以为意的扬扬手,朝伴月亭走去。 韩梓慎远远便见她东张西望的走来,笑道:“颜儿又弄丢了什么物什?” 韩夕颜也不顾自己穿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跳进亭中,大咧咧的坐下,“哥哥你这次可说错了,我不是丢东西,而是丢人了~你见着小乔了么?” 韩梓慎看看天色,“这个时辰早该回了,莫不是去缎庄了?” 韩夕颜自个倒了杯茶,“奉仪才从缎庄回来,都没见着他。”她想了想,邪恶一笑:“是不是去喝花酒了~?”国子监那帮纨绔子弟倒是很有可能拖他下水。 韩梓慎无奈道:“你若是在父亲面前说出这话小心再被家法伺候。” 韩夕颜吐吐舌头,抱住他手臂撒娇道,“我哪敢啊~哥哥这么疼我自然是不会罚我啦~” 韩梓慎揉揉她的小脑袋,“男人在外逢场作戏也属平常,只要真心待你便好。” 做戏能做到床上去还说平常?韩夕颜腹诽两句,“那哥哥也会逢场作戏吗?” 韩梓慎蓦地一下脸红起来,赶她道:“越来越不像话,赶明儿叫你抄十遍《女诫》《女训》,看你能不能找回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韩夕颜站起身冲他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出了伴月亭,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刚才看见个人好生面熟,是哥哥的客人吗?” 知道她说的是阿昌,韩梓慎疑惑道:“那是穆王府的家丁,你怎么会面熟?莫不是你又偷偷溜出去了?” 韩夕颜暗叫不妙,眼前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她一句话便露陷了,她摸摸后脑勺讪笑道:“哪有~我随口说说,你继续看书,不打扰了~”说着忙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韩梓慎叫她不住,叹了口气,掏出袖中竹筒打开,竹筒内藏一字条,他仔细读过后马上焚掉,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眼前的局势慢慢向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若穆王爷的顾虑非属多余,这盘棋他们便是一步错,步步皆错了。 韩夕颜满怀心事的踱回春暖阁,秦奉仪见她如此,便知没有找到安之乔,半开玩笑半安慰道:“不用着急,指不定人家正**快活呢~” 韩夕颜瞪她一眼,自己这满嘴跑火车的毛病就是被奉仪带出来的,她在桌前坐下,托着腮沉思了半晌,心中仍是极其不安,于是对奉仪道:“奉仪,你替我跑一趟,张天保对那些个吃喝玩乐的地方熟的很,让他帮忙打听打听看小乔在哪,我总觉着不对。” 秦奉仪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折扇,还好刚刚回府时没来的及换女装,现下出门倒方便,她执扇挑起韩夕颜的下巴,歪嘴一笑:“小娘子且坐定,我这就去寻你的情郎回~”说完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韩夕颜扶额,这**越来越不着调了。随即又蹙起秀眉,一张面孔突然跳到她脑海中来,那双再清灵不过的眼睛,带着促狭与玩味的目光看着她,穆王爷,李青扬,韩夕颜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今日看到的那个小厮也很奇怪,早就听闻穆王爷与皇帝一向亲厚,别的藩王早早的便被赶到属地,未蒙圣诏终生不得回京,只有他和谦王爷不同,皇帝许他在皇城建了别苑,准他常住,这是要何其的信任。他竟然会和韩家有来往,韩夕颜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东想西想着,转眼间天色渐暗了下来,就在她终于坐不住了的时候,秦奉仪才匆匆赶回来。韩夕颜见她面色凝重心头便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秦奉仪斟酌了一下:“你先别太着急,张天保帮我们去打听过,并没有找到之乔,但是见着他的几个同窗,都说他早早的便回相府了。” 韩夕颜听她所言不禁心慌起来,一跺脚道:“我去找哥哥!” 秦奉仪也不多劝,“那我再去别处找找。” 两人商议好,韩夕颜便急忙朝悦闲堂赶去。一进书房,看见韩庭忠也在此处,她福了福身,转向韩梓慎道:“小乔还没回呢!” 韩梓慎微微点头,“刚刚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还未寻着。” 韩庭忠也显得有些焦虑,抚须道:“之乔不是如此不明轻重的人…..”他看了眼韩夕颜,没有说下去。 韩夕颜忙说:“爹爹,能不能多派些人出去找?我怕小乔有事!” 韩庭忠沉思片刻,对韩梓慎道:“此事韩家不便大张旗鼓,你去找穆王爷,看他是否愿意施以援手。” 韩夕颜一听慌忙跪下,“爹爹!我也要去!”此时她哪里还坐的住,只想着一起去寻安之乔的下落。 韩庭忠还在犹豫,韩梓慎在一旁帮腔道:“父亲,我会看好颜儿的。” 韩庭忠沉吟半晌,无奈的摆摆手,韩夕颜欢喜的叩谢过,随梓慎离去。 去穆王府的马车上,韩夕颜好奇道:“为何韩家不便去寻小乔反而叫穆王爷帮忙呢?” 韩梓慎温和一笑,“之乔突然失踪,父亲怀疑是冲相府而来,此时我们表现的越重视之乔反而会越危险,而穆王爷平日和之乔就有几分交情,他出面寻人也是人之常情。” 韩夕颜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身边都是些心思缜密之人,衬得她越发笨拙幼稚,这可实在不符合穿越女主万能无敌的形象。 行不多时,便到了穆府别院,韩夕颜理了理裙摆,跟着哥哥一起来代表的是右相府,她可不能给爹爹丢人,端足了小姐架子随韩梓慎走进前厅,李青扬迎了出来,与韩梓慎一阵寒暄,韩夕颜趁机悄悄观察了一下他,顿觉奇特,今日见他竟只觉着面目普通,半分仙气也寻不着。韩梓慎对他说明来意,他很爽快的应承了下来:“两位不必忧心,之乔的事情我必定襄助,两位请稍坐。” 韩家兄妹见过礼后分别落座,果然不消半刻,便有穆王府家丁来回报,那家丁附在李青扬耳边低语几句,李青扬表情顿时凝重起来,衬得他脸色愈加苍白。韩夕颜抢先站起身,见他如此更是心焦,“怎么了怎么了?!找到小乔了吗?他有没有事?!“ 李青扬没有应她,而是与韩梓慎交换了一个眼色,韩夕颜又气又急,亏得哥哥和之乔还总夸他洞悉万物心思剔透,真是谬赞,大男人说话做事吞吞吐吐最是烦人,之前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她跺脚道:“你们还有心思在那眉来眼去的!赶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韩梓慎虽知她心急也不曾见她发这么大脾气,轻轻抚了抚她背,对李青扬说:“王爷见谅,有话请但说无妨。” 李青扬沉声道:“之乔被人掳走了,而且指使之人看来来头不小,怕是不好对付。” 韩梓慎忙扶住几乎站不住的夕颜,他自己心头也没个底,为什么这人会掳走之乔,目的何在?扫开这一团乱麻,他向李青扬道:“王爷可有办法?“ “这…….“李青扬犹豫片刻,只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我尽力,现在就派人去寻他,若有消息马上通知相府。“ 韩梓慎听他如此答复,也知他为难,想着回府再做计较,便道:“如此梓慎先谢过王爷,颜儿,咱们回府。“ 不想韩夕颜甩开他手,直直跪下,哀声求道:“王爷,小乔平日对你称赞有加,把你引为知己,求你一定救救他,这个恩情夕颜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她心中清楚,若是李青扬没有这个能力爹爹也不会指他们过来,如今不管是跪是叩是求,她都要逼着他去救小乔回来! 韩梓慎不想她会来这招,有些着恼:“你快起来,在王爷面前成何体统!“又对李青扬赔不是道:”王爷见谅,舍妹从小便被父亲娇惯,任性的很,请王爷莫要怪罪。“ 韩夕颜倔强的挺直身子,“若不见小乔回来,我就不起!“ “颜儿!“韩梓慎以少有的厉声呵斥道:”这里是穆王府不是相府!你要胡闹也得讲个分寸!跟我回去!“ 韩夕颜瞪着红通通的大眼睛,咬住下唇不语。 三人正这么僵持着,忽听一阵怪鸟叫声,李青扬见他兄妹如此也只得做个和事佬,“这样吧,你们去书房等消息可好?“ 韩梓慎面有难色,相府的人马还需要他指挥调度,留在王府可办不了事,韩夕颜轻轻拽他衣角,眼泪汪汪的软声求道:“哥哥,我真的好担心小乔,就让我在王爷这等消息吧。” 韩梓慎被她这么一拉一求心就软了,叹了口气,扶她起身拍拍她膝上的尘土,无奈道:“你被惯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是没责任的。“ 韩夕颜听他这么说,才破涕为笑“哥哥最好了~“ 韩梓慎又再三谢过李青扬,叮嘱了夕颜许些规矩,这才忧心忡忡的打道回府。 第二十一章 迷雾 韩夕颜随着管家吴胜平越过垂花门,才看清这里的全貌,穆府别苑并不似寻常王府一般金碧奢华,是由一主一次两个并列院落构造而成,与相府相比着实有些寒酸,反而像是小富人家的宅院,次院只有两进,隐冬苑便建在次院中,其间亭台楼阁皆小巧别致,处处精美;主院则有四进,行过甬道,穿过游廊,才走到书房,李青扬的卧房就在相隔不远的主屋内,吴胜平简单安置了一下她便离开,剩下她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韩夕颜走到书桌前,书桌正后方挂着那日他二人合力完成的山水画,原先那幅李青扬已转赠给她,想是他又重作了一幅,空处仍是题着那首杨慎的《临江仙》,这是韩夕颜第一次见他的字,竟如此狂傲张扬,神形兼具,对比起来反而显得自己虚有其表,实在相形见绌。李青扬绝对是一个悖论,如此平庸优柔的一个人,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字? “饿了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狠叫韩夕颜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是李青扬,这才轻吁口气,有礼的回应“蒙王爷挂心,夕颜不饿。“ 李青扬也不理会她,扬手叫下人端了些粥菜上来,见她杵在原地不动,笑道:“你这么急忙赶来哪里有时间用膳,先喝点粥。“ 他换去了方才的华服只着一件月牙白长衫,墨发仍是随意绑起,眼带笑意看着韩夕颜,眼神如此清亮温暖,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韩夕颜好似被蛊惑了一般乖乖走到他身边坐下,李青扬一边替她布菜一边说:“我必定会将之乔完好的交还你。“ 韩夕颜默默点了点头,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似在与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你好像双重人格哦……” 李青扬抬眼看向她,韩夕颜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他手里的粥,“我是说刚才那样凶你,实在抱歉~” 李青扬不以为意,站起身来,“书房里的笔墨可以随意使用,若是乏了便歇会,我已经吩咐下人换好新的床褥,有消息我会派人知会你的。” “哦…”现下这样倒显得她方才小气可笑,韩夕颜有些懊恼的扒拉着碗里的菜,一边偷瞄他的脸色一边小声道:“谢谢哦……” 李青扬微微一笑,转身离去,韩夕颜这才觉着诡异,他那笑容里分明带着几分戏谑,难不成他就是故意这样做让她内疚自责?自己也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越想越不对,书房里这个人和前厅里的真的是同一人吗?不行不行!韩夕颜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小乔还下落不明,所有人都竭尽全力寻他下落,只有自己还在悠哉的吃饭,她心事重重的放下筷子,不知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韩府悦闲堂内。 秦奉仪一改往日的玩笑姿态,气恼拍桌:“没想到他如此阴险竟然暗算之乔!我们却无法动他半分?!” 韩梓慎替她斟了杯茶,劝慰道:“若果真如你所说,相府就更不易明着出面,此事已托付穆王爷,我们也只能静候佳音了。” 秦奉仪本就是火急火燎的性子,哪里是能静候的人,“穆王爷不是也有推脱之意吗?我刚刚与他们过了几招,绝非等闲之辈,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读书人尚且用这招,真真好笑!如果穆王爷只是明里应承你,暗里并不出手,之乔岂非有生命之虞?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夕颜的反应绝对不堪设想!” 韩梓慎自然明白她话中的道理,他最忧心的也正在此,“穆王爷是极其谨慎之人,他愿让颜儿留下便是有决心相助之意。只是不知之乔能不能挺到那时了……” 秦奉仪有些不解,“听你的意思他难道不是冲相府来?” 韩梓慎笑着看她,“你不也是有此猜测吗。”不等她回答,又道:“一箭双雕而已,除了之乔不止能解决他心头之患,还削弱了我们的势力,何乐不为。” 秦奉仪沉吟片刻,起身欲走,被韩梓慎猛地拉住,“你要去哪?”他已经猜到几分,却并不希望她淌这趟浑水。秦奉仪又恢复到张扬自信的模样,抛玩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牌,凤眸微弯,“我拿夕颜当妹妹,她的事就是我自家的事,你无需忧心,我自有分寸。”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韩梓慎拽她不住,只得无奈苦笑,奉仪跟颜儿的性格倒是异曲同工,一个热情奔放,一个古灵精怪,如今一个去搬救兵,一个在王爷府,这漫漫长夜,倒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了。 第二十二章 无眠 穆府别苑。(.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月色如水,韩夕颜斜倚在游廊的廊柱旁,脑中仿似乱麻一团,理不出个头绪,她挂心安之乔的安危,猜测着幕后主使,本已烦躁无比,但有双再清灵不过的眼睛还时不时的冒出来捣乱。她甩甩头,自语道:“韩夕颜,你本来就是笨人,再一心二用小心脑子爆掉。” “逍遥公子果真别具一格,与月亮对话也算一桩雅事。” 韩夕颜吓了一跳,摸摸小心脏,这个人是鬼啊!每次都突然出声!兀自镇定了一下,微一福身,“见过王爷。” 李青扬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很喜欢逗弄她,而她也总是不会让他失望的给出极其有趣的反应,“免了吧,你如此礼数周全倒叫我不习惯了。” 韩夕颜毕竟有求于人,对他的调侃只能选择性无视,李青扬越过她走向庭院中,韩夕颜也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而行,今日是十五,月圆如银盘,两人就这么一先一后的在迷离月色下沉默的散步,韩夕颜若有所思的看着身前这人略显瘦削的背影,透着许些不沾尘世的孤高,好似马上便要飞仙而去了,若是生在现代,必定也是个迷倒无数少女的气质大叔。这么想着,李青扬突然停住脚步,躬身摘了一朵路边的小花递与她,韩夕颜有些莫名的接过来,知道他必是有话要说,只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李青扬开口问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韩夕颜细细看去,只是一朵寻常的白瓣黄蕊小花而已,没有什么名堂,她对花花草草也没多深刻研究,只能摇摇头表示不解。 “这便是你的名字。” 韩夕颜一愣,名字?“夕颜?” 李青扬微微一笑,月色下他的眼神中好似含着百种柔情,直教冰山也化作了春水,韩夕颜的心脏在胸口不可抑制狂跳,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迷惑又恐惧,李青扬拿过她手中的夕颜花戴在她鬓角上,韩夕颜感觉耳根被他的手碰到,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夕颜薄命,悄然含英又寂然零落,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李青扬温声道,”以后便叫你遥儿可好?取逍遥之名。“ 韩夕颜点点头,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拒绝他。 李青扬寻了一处石凳坐下,夜间凉风吹来阵阵青草香味,很是醉人,韩夕颜也默默坐在他身旁,抬头看看这月亮,不禁想起不知现在何方的安之乔,心下一阵凄然。 “皇上常提起你。”韩夕颜侧头望向李青扬,他并不看她,继续说道:“他说有个人曾经对他说‘皇宫像金银铸成的鸟笼,即便尊贵如帝皇,也不过是只小鸟而已。‘” 韩夕颜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这可把她的原话美化不少。”你怎么知道是我说的?“ “除了你,还有谁敢说出这样的话。”他轻笑,“却不知你从何而来,习得满脑子的离经叛道。” 韩夕颜心中一惊,他模棱两可的问话让她不知从何答起,悄悄安抚自己,他怎么可能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这话问出来都荒诞至极。然而,李青扬接下来的话却粉碎了她的镇定。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真正的韩夕颜可还在人世?” 韩夕颜只觉脸庞发麻,冷汗都从额上冒了出来,她张口结舌半天,终于放弃挣扎,一个能猜出她不是这身体主人的人,她那些拙劣的谎言还是省省吧。但她着实不解,“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她?!你认识她?!” 李青扬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形,“我并不认识,只是韩相爱女之名天下皆知,韩家四小姐自小病弱,韩相访遍名医均不得治,如今你不止病愈,居然精通诗词绘画,这些都不止一朝一夕之功。” 韩夕颜懊恼的暗骂自己,没事喜欢出风头,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看你日后还怎么混!她小心陪笑道,“王爷果然睿智,不过我可没把韩夕颜怎样,她两年前溺水而死,我是借尸还魂,虽说是占了她的身体,不过我也替她尽了不少孝道,算是补偿了~王爷如果愿意保密,我定当报答!“ 瞧她说的信誓旦旦一脸真诚,李青扬刻意做出为难的样子,“你欠我的情这么多,不怕还不起?” 韩夕颜瞪着眼憋了半晌,哈哈干笑了两声,手下意识的抓住衣领,心说不妙不妙,这话的下半句男主都会邪魅狂狷一笑,抬起女主柔弱的下巴与其对视,将灼热的鼻息喷女主一脸再自以为帅气的加上一句,“不如你以身相许吧。”女主或娇羞或薄怒,但最终逃不出男主的手掌心被就地正法!难道他留她下来本就另有图谋!?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正是好机会,可怜了她的贞洁,竟然就要这么被毁了! 李青扬好笑的看着韩夕颜瞬息万变的表情,“想什么呢?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韩夕颜这才被拉回现实中来,悄悄斜眼看了眼他,见他并没有露出大灰狼的尾巴和獠牙,才安下心来。 “我自可以保守你的秘密,不过,”李青扬说道,“以我对梓慎的了解,他应是早知道你并不是他妹妹了。” “不会吧!!”韩夕颜的心脏和大脑今日都已超负荷运作,她转念一想,既然李青扬都能发现,她那位天?椎谝徊抛拥母绺绲娜访挥欣碛刹换骋伤?睦创Γ?皇恰??暗?绺缫恢贝?胰缜酌妹靡话悖?羲?缇椭?溃??尾淮链┪遥俊?p>“你想知道答案,便自己去问他。”李青扬说着站起身,“夜深露重,早些回房吧。”他正欲离开,只见一家丁神色慌张的跑来,韩夕颜登时有不祥预感,缓缓走到李青扬身后,那家丁本欲上前禀报,看到她在一旁犹疑了会子,李青扬抬手道,“无妨,查的怎样?” 韩夕颜有些感激的对他略一颔首,只听那家丁急急回道,“我们的人原本准备与对方谈条件,不想对方压根没这个打算,口口声声要取安公子的性命,他们人多势众又身手不凡,我们多次强抢不成,怕是救不下安公子了……” 韩夕颜眼前一黑,脚步略有些踉跄的上前抓住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开玩笑吧?他们怎么可能要小乔性命,小乔哪里有这样的仇家,你是不是听错了?” 家丁回道:“小的虽并不在场,通报之人确是这么说,想来也不会听错。” 韩夕颜放开他,拎起裙角匆匆转身欲走,被李青扬一把拽住,“你去哪?” 韩夕颜通红着双眼,咬牙道:“我去找小乔,你放开我。”她试图挣脱他,却如何也挣不开。 李青扬性子一向温和,此时也有些不郁,“你不要太任性了。” 韩夕颜听他这么说,愈发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啊!你们这些人面上称兄道弟,遇到事情谁也靠不住!我自己去救他便是!”她的声音在沉静的夜里格外尖锐刺耳。 李青扬看向她,只问:“去哪救?” 韩夕颜喘着粗气,“叫你的人带我去,我去换小乔!他不过是我家的一个门客,对谁都没有威胁,好歹我是相府千金,不管那人图谋什么,留我总比留他好。” 李青扬不与她多言,吩咐那家丁道“此事你去报给平叔处理,叫他务必将人带回来。” 那家丁称喏退下,李青扬回过身,月色下韩夕颜俏丽的容颜惨白的可怖,她自然知道刚刚她有多么的失礼,但是听到安之乔可能性命不保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是冷静不下来的,她不敢想象,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连唯一的希望和盟友也失去,面对漫漫的人生,她还有没有走下去的勇气。她不知所措的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着。李青扬幼年长在宫中,封王之后也交游广泛,见过的女人们环肥燕瘦,争奇斗艳,或娇美柔弱,或艳丽无双,即便是悍妇烈女也绝不少有,却未曾见一个女人倔强如斯,倔强到连哭泣都是无声的,他叹了口气,“别害怕,你只用相信我,我说过会将之乔完好的还给你便一定能做到。”他的声音总是这么温和坚定,让人心安,韩夕颜点点头,眼泪却流的更凶。这一夜,终究是不眠了。 第二十三章 计谋 秦奉仪带着满脸疲态回到悦闲堂,只见韩梓慎正坐在抱厦中翻阅书简,看那眼下的阴影便知道是一夜未眠,看到她进来,便放下书简,面带笑意问道:“之乔呢?” 秦奉仪眉毛一挑,“你又知道我救出他了?” 韩梓慎不慌不忙的为她斟了被浓茶,想他这一夜就是这么过来的,秦奉仪拿过茶盏一阵牛饮,听得他道:“你步履轻松又不急着与我回话,自然是之乔已经平安无事了,他可是在穆王府?” 秦奉仪被浓茶苦的直咧嘴,皱着脸回道,“跟你说话真没意思,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韩梓慎将蜜饯推到她眼前,笑说,“那是因为奉仪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若说起揣度人心,穆王爷才是个中翘楚。” 秦奉仪连吃了好几个蜜饯才缓过劲来,“穆王爷的手下也挺厉害,抢在我之前就把之乔救出了。”她思索了半晌,“我原先见过他,看起来就是个不起眼的病秧子,没想到还真可靠。[.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韩梓慎不置可否,站起来整整衣冠,“如此颜儿也该放心了。”刚往出迈了两步,回头问道:“你不同去?” 秦奉仪从榻上跳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毫无淑女风范的越过他走出去,只悠悠丢下一句,“爷累了,补眠去也。” 韩梓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吩咐下人备了轿辇,急急朝穆府别苑赶去。 今日天气阴沉,天还未放亮便微微下起了小雨,穆府别苑的下人们早早便听了吩咐点了灯笼备好雨具等在门口,未消片刻便见着相府的轿辇,阿昌忙迎上前行礼,韩梓慎略一抬手表示不必,问候道:“王爷果真心细,累了你们在此候着许久了吧。” “三少哪的话,”阿昌一向对这位谦和有加的大才子无比崇敬,“王爷说了,不出一刻钟三少准到,小的们这才支好灯笼三少就来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梓慎点点头,随阿昌来到前厅,只见得韩夕颜抱住安之乔喜极而泣,眼睛肿的好似核桃一般,安之乔脸色苍白憔悴,轻抚她脊背好声安慰着她。韩梓慎假咳一声,这才引起屋里人的注意。韩夕颜抬着几乎睁不开的眼哀哀唤了一声“哥……” 韩梓慎先同李青扬见过礼,这才转向她,“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没得叫王爷看笑话。”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又走到安之乔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对着自家下人吩咐道:“带四小姐回相府歇息。” 韩夕颜忙抗议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回去?小乔也需要休息啊!” 韩梓慎小声斥责她,“你还没闹够吗?叨扰了王爷一个晚上,也不知点规矩,大庭广众之下一点男女之别都不顾。赶紧回去。” 韩夕颜自知理亏,委屈的垂着头福了福身,这才不情不愿的随下人离去。 李青扬嘱了阿昌将安之乔带到东厢房去歇下,又屏退了旁人,只余下他与韩梓慎二人。他开门见山道:“我同之乔说过,他以后便留在我这儿。” 韩梓慎沉默半晌,长叹一声,“还是如你所预计一般了。” 李青扬走到窗前,窗外细雨拍打竹叶,激起阵阵水雾,他随手执起茶盏浇向手边的盆栽,说道,“之乔这步棋不宜早下,韩相有些操之过急了,如今在我这儿将养着也好。”他看向韩梓慎,“我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韩梓慎回道,“看你想先讲哪个了。” 李青扬微微一笑,“坏消息是,十日前有大批海盗在济州登陆,济州总兵汪景堤密而不报,以致当地百姓被海盗洗劫屠戮,而就在昨日,他们已经沿济州流窜至平远,平远名义上虽有两万驻军,却有大半空额,余下的不是一触即溃的兵油子,就是老弱病残。平远抚台大为光火,向上狠参了汪景堤一本,奏章马上就要到皇上手中了。” 韩梓慎猛的一拍桌,怒斥道:“为臣不能为君分忧,为官不能为百姓谋福,好一个汪景堤!他只当海盗抢完了自会离开,全不管百姓死活!着实该杀!” 李青扬劝慰道:“莫急,还有好消息呢,第一个好消息,汪景堤是梁相的人,举朝皆知。第二个好消息,长风昨夜回京,现在已经进宫了。” 韩梓慎听到这才若有所悟,“原来你早已准备好了。” “我并未准备什么,”李青扬拍拍他肩膀,“此事成与不成,全看长风和你了。” 韩梓慎成竹在胸,自得一笑,“岂有不成之理。“ 第二十四章 举荐 皇宫 事天殿外。 梁元坚跪伏在大殿外,身躯微微颤抖着,乌纱玉带已自卸下端放在头前。他得到消息后匆忙进宫,已在此候了一个时辰,以他的年纪来说着实辛苦,但这点辛苦远远比不上年轻的君王带给他的压迫与恐惧。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到地上,他回想起皇帝将奏折扔在他面前时那阴冷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很明白,皇帝之所以倒向自己这边完全是因为韩庭忠在朝中势力庞大到令人咋舌,若再不加以压制君权便永远敌不过相权,但即便如此,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以皇帝的强硬手腕,除掉他,再换一枚棋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梁元坚心中暗骂,汪景堤这废物,若不是他女儿宁美人圣眷正浓,自己又怎会力荐他顶上济州总兵的位子,如今犯下这滔天大罪是该如何收场? 谦王爷李长风信步而来,见此情景不由得歪嘴一笑,“哟,梁相这是来哪出啊。”说完也不等他应,大步迈入殿内,但见殿内气氛格外压抑,空气好似凝固住一般,他环视一周,所见皆是战战兢兢,倍加小心的脸色。他故作不知的走上前,“二哥,又是谁惹着你了?“ 李轩毓面色阴沉的扔下手中奏章,淡淡说道:“久不进宫连规矩都忘了?“ 李长风摸摸鼻子,这才见礼。他二人乃同母所生,自小亲厚,再加上他对那些个繁文缛节向来厌恶透顶,故而对他的礼仪问题,李轩毓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今日发作,只能怪他自己正撞上皇帝大人心情最恶劣的时候了。 李轩毓扬扬手,当是免礼了,“何事能让五弟入宫的?朕记着今日母后没有传召你。”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弟弟,长风自幼不喜受管束,即便得了皇命可以长住皇城,若非迫不得已也难在宫中见到他。说起来,他二人也有许久未见了,长风仍是一脸少年样,眉宇间英气勃发,若不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倒和自己相像的厉害。 李长风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兴奋之情不禁溢于言表,“臣弟前些日子得了一件宝贝,特地拿来与二哥共赏!”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本已被翻的破旧不堪的书卷,交由太监呈上。李轩毓睨他一眼,伸手接过书随意翻看着,只听得李长风在旁介绍道“臣弟去了躺边南,二哥也知道,那地方贫瘠荒蛮,不过奇山险壑很是壮丽,正对臣弟胃口。边南山贼横行作乱自高祖以来就让朝廷大为头疼,光说我朝就先后派去了十任总兵,但臣弟这次去却发现山贼虽未全被剿灭,却太有平息,百姓得以安居,臣弟大惑不解,拜访了现任总兵这才找到答案。” “哦?”李轩毓勾起唇角,“你是要告诉朕答案就在这书中?” “要不怎么说二哥你颖悟绝伦呢!”李长风见鱼儿上钩了忙使劲儿拍马屁,“此书乃边南前总兵甄显所作,当年他镇守边南剿匪灭贼,成绩斐然,此书中记载了边南所有匪寨窝点、山势地形包括排兵布阵,正是此书使边南匪患得以平息,二哥,你说这是不是宝贝?” 李轩毓阖上书卷,狭长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李长风,李长风被他看得全身发毛,有些僵硬的咧嘴一笑,虽说是自家兄长,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畏惧李轩毓的,许是年幼当政的缘故,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足以让人甘愿俯首称臣。 “五弟怎么不问梁元坚为何跪在殿外?” 李长风神情有些不屑,“梁相平日操劳太多,纰漏疏忽在所难免,臣弟确实不知他是为哪桩谢罪。” 李轩毓揉揉额头,不再与他多说,只道:“朕还有许多公务处理,你先下去吧。” 李长风见他如此,只得行礼退下。李轩毓思索片刻,又翻开那本书,细读了起来。不得不承认,正如长风所言,此书中边南匪贼特点,盘踞地以及灭匪方法都有详细记录,而作者甄显他也并不陌生,此人作战骁勇果毅过人,乃不世出之将才,当初在边南剿匪立下大功后调至济州,镇守三年无人敢犯,之所以罢官停职原因只有一个,他是韩庭忠的人。 “冯济,”太监首领冯济听到圣上唤自己名字忙上前听旨,李轩毓顿了顿,叹口气道:“宣韩庭忠。” 第二十五章 冤家 前文说穆府别苑由一主一次两个院落构成,由大门而入,东行数步为小院。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入院门,有一堤婆娑翠竹,倒映半池荡漾碧波。院中有门洞开可远观山石亭榭,以门取景仿若山水古卷。但见绿树摇风,繁花簇拥。可知园主必是清雅剔透之人,才会将小小庭院安排的如此巧妙,使得山水相连,林木相间,亭台楼阁各得其宜。 李长风匆匆行走于这美景之间,他昨日才回京便受李青扬所托进宫面圣,还未出宫门又被太后召去,现下才得空。他忙着去回话,不由得又加快了步伐。 “喂!喂!” 李长风放慢脚步,似乎有什么声音。 “那位帅哥!!就是你!” 我?他指指自己的鼻子。 “就是你就是你!快过来!” 李长风环顾一圈,这才看到围墙上竟有一人跨坐在上,这人一副丫鬟打扮,杏眼柳眉,小脸被晒的泛出异常的红晕,笑的如此朝气蓬勃,仿佛要将太阳都比下去。他不自觉的走上前,问道:“你是王府的丫鬟?爬这么高是为何?” 扮成丫鬟的韩夕颜听到这话几乎要翻白眼,她从前门走被门卫拦了下来,说王爷抱恙,她迫于无奈只好绕到后院,沿着院外的一颗大树爬了上来,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把墙修那么高,害的她骑虎难下,既不敢跳进院,又不甘爬回去,只好坐在这等救星。 “这位少侠可否麻烦你救我下去~”韩夕颜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 李长风顿觉好笑,双手环胸看着她,“小丫头,没人教你礼仪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韩夕颜看看头顶上火辣辣的大太阳,再看看站在绿荫下悠哉乘凉的李长风,强按住心中的暴躁情绪,赔笑道:“少侠如此英俊潇洒**倜傥,一看便是助强扶弱打抱不平的武林豪杰!还得麻烦少侠出一点小小的力气救小女子下来了~” “我为何要救你?“李长风忍住笑意,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万一你是女飞贼或者女杀手,我岂不是成了帮凶了。” 天地良心啊!!!韩夕颜终于忍耐不住咆哮道:“你见过哪个飞贼杀手挂在人家墙上下不来啊!!不想救拉倒!本姑娘还不求你了!” 李长风故意做出转身的动作,“那正好,我走了。“ “哎哎哎哎哎!!!“韩夕颜坐在这都快被烤熟了,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走他!见他并不回过头,忙大喊“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哦?”李长风果然上钩,颇有些兴趣的停住脚步回身看她,“你的秘密不会是你下不来了吧。(.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夕颜狠瞪了他一眼,这男生长的不错,怎么性格如此不讨人喜欢。“你再走过来点嘛,绝对劲爆的一手消息,不听会后悔的!” 李长风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望着她:“这儿凉快,我就在这听你说。“ 韩夕颜面带笑意小小声的诅咒了他全家十八遍,这才故作无奈道:“哎,其实也算不得秘密,我的风筝刚刚卡在了那棵树上,我爬树的时候又不小心把发簪掉到院子里了,本来一根发簪算不得什么,但那是我娘的遗物…“说到动情之处她用衣袖擦擦眼睛,李长风也只是想逗弄下她,不想惹了她伤心,毕竟有些愧疚,走上前来问道,”在哪呢?我替你捡了便是。“ 韩夕颜一手遮住眼睛装哭,一手指指自己脚下,趁李长风仔细找寻那莫须有的发簪之时,迅速计算好落地的时间角度,一闭眼一咬牙正正落在他肩膀上,再一个借力,稳稳的下了地。李长风被踩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回头准备逮了她,不想韩夕颜脚力超群,竟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了。 李长风气极,竟被这小丫头耍了!原地转了一圈又无从发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咬牙切齿的拍拍被她踩脏的衣服,气鼓鼓的朝倚竹轩走去。行不多时,远远的便瞧见李青扬正在轩旁的凉亭中作画,摇头叹了一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仍是悠然自若的样子,也未见遣个人来他府里问问。李青扬听到脚步声,不慌不忙的将画作反扣过来,整理好纸笔擦擦手,才见李长风迈入亭内。 “太后可安好?” 李长风撇撇嘴,皇叔就像有预知能力一般,无论做过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法眼,“还是老样子,见到我就问个没完,差点留我宿下。” “那是自然。”李青扬让了他坐下,“你有大半年没回宫,太后可念叨的紧。” 他看看自己的侄儿,长风已是弱冠之年,却仍一脸少年模样,俊美英武,器宇轩昂,许是喜欢呆在军营里的缘故,比起一般人也显得更加挺拔健壮。李长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李青扬,“这是江淮都指挥同知进献于我,据说是极其珍贵的药材,皇叔一向身子不好,再来对医药也颇有研究,我就想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转赠于你了。” 李青扬开盒一看,果真是珍宝,也不再推辞。 “皇叔,”李长风从昨日心中便不踏实,“昨日之事….我总觉着有些不妥,我虽一口咬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瞧二哥的神色并不相信,恐怕…” 李青扬没有待他说完便笑了,“你以为以皇上的深沉老道,他能不知道你在撒谎?” 李长风惊到几乎跳起来,“那你还让我去骗他?!” 李青扬抬起漂亮的眸子看向他,“我不是让你去骗他,我是让你去给他个台阶下,”见他仍是满脸迷惑的表情又解释道:“皇上虽忌惮甄显是韩党,却也爱惜他的才干,此前已经多番询问过他的近况,但若是韩党为他求情反而会让皇上灭了让他复起之心,所以我才找的你。” 李长风这才恍然大悟,拱手称服,“皇叔英明睿智,长风多有不及。” 李青扬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拍马屁的工夫挺见长。”说着目光不禁被他肩上一块污迹吸引,抬手拍拍,疑惑道:“你肩上怎么会有鞋印?” 李长风心下觉着若将实情说出来怪丢人的,被一个三米高的围墙都不敢跳的小丫头耍了,他颜面何在啊,他胡诌道:“哦,没多大事儿,我刚刚路过庭院,被一个轻功绝高的飞贼偷袭,我两招就给他打趴下,他见技不如人,又被我打伤,已经翻墙跑了。” “飞贼?”李青扬挑眉,“在我府里?” “是啊!”李长风一脸无辜。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都说我不是飞贼了。” 韩夕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仍是穿着刚才的丫鬟装,手执一根马尾草晃晃悠悠的进了凉亭。李长风见她自投罗网也顾不得脸面,撸起袖子,眯着眼咬牙道:“爷没去寻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韩夕颜最是懂的察言观色,见形势不妙忙躲到李青扬身后去,只探出头道:“你要是肯扶我一把我又何必骗你,说到底是你自作孽。”说完还附赠一个超级大鬼脸。 “你!”李长风现在急欲破了自己从不打女人的传统,“你有本事就站出来!” 韩夕颜压根不理会他,躲在李青扬身后一个劲儿朝他吐舌头。李青扬虽然不知道事情始末,见此情形还是猜到了几分,看来是长风被这个古灵精怪的丞相千金耍了。他转过身,笑着敲了下韩夕颜的脑袋,“你又是为何作这身打扮?” 他抬手时一阵淡淡的药香飘来,今日他换了一袭艾绿色衫子,领袖皆绣着翠竹图样,墨发以青色丝带松散扎起,面色相对前些日子也略有些红润,看来少了几分仙气,倒多出了许些人味。 韩夕颜娇俏一笑,颇有些期待的望着他:“好看吗?”见到他点头心中不禁一阵欢喜,“我爹爹昨日被召进宫,现在还没回,大夫人就跟看犯人似的管着我,我这才偷了一套丫鬟衣服混出来找小乔的。” “哦~~~”李长风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官家小姐,难怪说起话来如此趾高气扬。” 李青扬夹在两人中间颇有些无奈,介绍道:“这位是韩相家的四千金……..” 李长风表情怪异的打断他,“韩四小姐不是个傻子吗?”接收到李青扬警告的眼神这才摸摸鼻子闭嘴。 “这是谦王爷。” “哦~~~”韩夕颜也学起他的调调,说她傻?就等着被报复吧。“这位就是谦王吧~“特意加重了那个“吧”字。 李长风听着不对,又不好反驳她,冷冷哼了一声当应了。 “是传说中的谦王吧~听人说很喜欢沾花惹草的谦王吧,生平最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谦王吧~” 李青扬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李长风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又不愿伸着脑袋去接她扔的石头,置气不过冲李青扬一拱手道:“今日皇叔这儿闲人太多,污了清静,我改日再来拜访。”说完瞪了‘闲人’一眼,便愤愤的走了。 韩夕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道:“真开不起玩笑,小气鬼。” 李青扬倒是不担心他,只是没想到长风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今日才第一次看到。“你见着之乔了?” 韩夕颜随意点点头,小乔不愿将那日之事讲与她听,想来是对指使之人有一定猜测,她也懒得再多问,等他想说时自然会告诉她。这时,凉亭一角摆着的水缸吸引住了她,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水上飘着新鲜采下的若干花瓣,显得清新别致。她又想起哥哥对李青扬的评语――“洞悉万物心思剔透”,他是担得起这八个字的人。 “对了,轩毓最近是不是很忙?他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会再出宫吗?“上次话还没说完他便走了,害的她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生怕接到入宫的圣旨,一定要找时间再与他说清楚。 李青扬定定看了她几秒,胸中有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回道,“近日国事繁忙,怕是不得空,过些日子我替你去问问。” 韩夕颜点点头,一时间两人皆无话,各怀心思沉默着。她拨弄着水中的花瓣,良久,才开口道:“王爷可有想过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 李青扬未加思索脱口而出两个字“自由。”风吹过竹林传来一阵沙沙声,拂过他的墨发,韩夕颜看着他的侧脸,明亮深邃的双眸好似一汪清泉,竟有些被惊艳到的错觉,她不禁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见美男,这样的平平之姿也能被打动了。 “我和小乔来自同一个地方,在我们的家乡,人人都是平等自由的,”短短二字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婚姻,可以决定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或是过怎样的生活,男女之间也可以成为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好兄弟。小乔就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而且也是我回家唯一的希望,若是他不在了,我便只能是孤魂一缕独自在异世飘荡。”她不愿李青扬将她日前的失态当做是对小乔的爱慕,这才拐弯抹角的与他解释一番。 李青扬微微一笑,突然转移话题道:“遥儿不是说欠我人情吗?今日还我可好?“ 韩夕颜表示洗耳恭听,他又接着说:“每年的今晚皇城都有赛酒会,各地的酒商小贩都在淮央河畔支摊贩酒,听闻那酒香飘香十里,三日不绝。我从未去过,倒不如今日你做东了,咱们去逛逛。” 听到这个提议韩夕颜双眼放亮,简直要蹦起来,“真的吗!?”她肚子里的酒虫全被勾了出来,忽又想到一个问题,“但是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李青扬看她那高兴的模样可爱至极,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无妨,少饮便是。” “太好了!”韩夕颜兴奋的拍手大笑,“我去找小乔!”说着拎起裙摆一蹦一跳的跑了。 “王爷。” 李青扬正看着夕颜的背影出神,身后突然传来阿昌的声音。他转过头,阿昌递过来一封信,笑道:“沈姑娘差人送来的。” 李青扬接了过来,抬头见他笑的诡异,疑惑的挑眉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阿昌露出一排大白牙,见李青扬转身读信不再理他,终于鼓起勇气八卦道:“小的只是觉得韩四小姐长的怪好看的。” 李青扬拿信拍了一下他的头,“多嘴。” 阿昌摸摸头,小声嘀咕道:“小的是见王爷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李青扬斜睨他一眼,阿昌忙乖乖闭嘴,他复又展开信纸,一丝笑意浮上唇边,云君这丫头又任性了,看来他在皇城终是不能久留的。 “阿昌。” “小的在。” 李青扬摇摇手中的信,“叫平叔准备准备,过几日咱们去趟灵隐寺。” 第二十六章 悸动 天?坠?诘匦我耘璧鼐佣啵?识灾兀??窠允壤焙镁啤r虼俗钥??岳刺?婊实畚?┟裥模?匾舛┫旅磕昶咴率?逦??平冢?焓被囱牒优纤?猩碳揖?枇芯莆蚵艋蚱方钥伞t?净怪皇翘?妆竟?倘瞬斡耄?捎诒竟??x鸾デ渴3?蚬?闯??17沟较衷诰贡涑闪酥肿宕笤踊猓?鞴?谭酚慰头字另忱矗?纬闪颂?椎谝皇11帷q芈钒谔?粢照呤?皇な??蛑比萌搜刍1月摇?p>韩夕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路东摸摸西看看,每户商家摊前都摆放着自己酿的酒及杯具,供游人品尝,还没走几步路她便喝了四五杯下肚,正准备再尝,安之乔忙拉过她,“别贪着好喝,这些酒后劲大,我可不想晚上收留你过夜。(.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韩夕颜吐吐舌头,将手中的酒递给他,“那你替我喝了吧,省得浪费。” 安之乔无奈拿过酒杯,叹口气道:“哪有你这样探病的,拖着病人跟你一起喝酒。” 韩夕颜回道:“你算病人吗?一点点皮肉伤,要是再晚点看医生,它就自己长好了。”说着又拿了一杯递给李青扬,“王爷也尝尝。” 李青扬浅笑着接过来,“你也该改口了吧。” “噢,”韩夕颜捂住嘴,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这才松了口气。小小声唤道:“青,青扬…” 安之乔猛地呛了一口酒,好辣!好一会儿他才顺过气来,“不就是叫个名字吗?你脸红什么?”这丫头平时一点男女之别都没有,难得竟然会害羞,他可不能放过取笑她的机会。 本就是调侃的话,不想韩夕颜俏脸竟涨的通红,瞪着杏眼气恼道:“我哪里有脸红!你乱说什么!” 安之乔憋不住笑了出来,“原本是乱说来着,现在看起来倒是事实了。”他掐掐她的小脸,“你照照镜子就知道关二爷的模样了~”说罢又一本正经的对李青扬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此我便将小颜托付给青扬,做妻做妾做丫鬟这丫头都愿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之乔!!!!”韩夕颜几乎要七窍流血,“你再说我就跟你绝交!绝交!”真是丢死人了,这还叫她以后怎么面对李青扬! 安之乔优雅的摇摇折扇,“韩小颜,有的人呢对于越喜欢越在意的东西就会表现的越抗拒越疏远,典型的缺乏安全感,在心理学上来说,”他执扇敲敲她脑袋,“这是病!得治!”说完也不理她在身后气到跳脚,悠哉悠哉的向前逛去。[.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韩夕颜揉揉脑门,本来不笨,被他们你敲一下我敲一下的也变笨了。她忙语无伦次的对李青扬解释道:“王,不是,青扬,你别听他瞎说,我,我….他就是没事闲的!” 李青扬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温声道:“前边有家酒楼的海鲜很有名,雅间里景致也不错,不如我们去坐坐?” 韩夕颜点点头,心中却有几丝莫名的不郁,即便她是对他无意,但是面对安之乔胡搅蛮缠的表白他怎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路走走逛逛来到了李青扬说的酒楼,安之乔不禁叹了一句,“青扬果真是雅人,选的酒楼都如此雅致。”楼前假山小桥,流水潺潺,绿荫葱葱,在这里即便不吃饭看看景也是一大快事,韩夕颜心中默默赞同安之乔的话,李青扬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小二熟敛的招呼他们一行人到了二楼的雅间,韩夕颜环顾一圈,这雅间颇有和室的风范,酒楼沿河而建,故而为了让客人欣赏到更好的风景,皆以落地窗装饰,围上低矮的护栏,三人席地而坐,窗口大开,习习凉风拂过,淮央河被两岸的灯笼衬得一片昏黄朦胧,韩夕颜叹了一声,斜倚在栏杆上享受这难得的美景。而另一面的窗口正对酒楼中央的表演台,此时正有一女子怀抱琵琶演奏着两位现代人从未听过的曲子。 由于刚刚发生的小尴尬,韩夕颜一反常态的安静,只余下两个大男人在聊朝政之事,她有些无聊的看着表演,抱琵琶的姑娘一曲奏毕行了个屈膝礼便下了台,下面这位阵势可有些大,六架古琴呈三角状摆在台上,后边五位碧衫女子已坐定一会,才见一位白衣美人袅袅上前,虽以纱巾蒙面仍难以掩饰住她绝美的姿容,可谓清丽无双不染纤尘。韩夕颜“咦”了一声,安之乔也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 “这不是那天的神仙姐姐吗?”韩夕颜对美人的印象可是极为深刻,虽同为女人难免嫉妒,却也深深的为她的美丽折服。 “这里经常请来些有名的戏班子或是**雅妓来助兴,也算是一大特色。”李青扬的反应平平,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韩夕颜反而大吃一惊,“她是…!.”忽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压低音量道:“她是**???” 安之乔皱了下眉,而正沉浸在巨大冲击中的韩夕颜自然是没有留意到,美貌如斯也会去当**?!即便勾勾小指也会有无数男人神魂颠倒前仆后继吧。 李青扬被她的反应逗乐,笑道:“你对她倒真是上心。” 韩夕颜撇撇嘴:“美人嘛,自然引人关注。”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了几句,柳如茗轻拨了一下琴弦,满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后边碧衫女子配乐先奏,柳如茗正欲再拨弦,只听一阵嘈杂声传来,门口闯进来一帮打手模样的男子,最后跟着一青年,体型瘦削,眉目间透着刻薄**之气,先来的打手自觉站成两排为他铺开道路,他行至台前,对着柳如茗阴狠一笑,顺手抄起旁桌的茶杯狠狠砸向她脚下,碧衫女子吓得连连惨叫,柳如茗也瞬间面色煞白,却仍维持着镇定,缓缓站起身。 “柳如茗,你一个**给爷装什么清高!爷去沁雅园点了你不下五次你次次称病不出,现在病好了?那今晚爷就要定你了!”青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柳如茗挣扎不过被他拽入怀中,台下吃酒的也有不少人露出愤愤之色,却慑于青年带来那帮打手的淫威不敢发作。 韩夕颜看那青年实在眼熟,半晌才记起,原是张天保身边一跟班,名叫马罡,她本就对此人印象极差,现下看他带着这么一大帮人欺负个弱女子更是气愤。但她一向是只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若是奉仪在此还可以想办法逞逞英雄,现在她身边一个体弱多病,一个绝对不会武功,实在是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暗暗寄望于能有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转了一圈,果真就有英雄冲上前去,韩夕颜心中暗暗叫好,只见一翩翩佳公子打开马罡的贼手,将柳如茗护在身后,一双桃花眼微眯,带着许些警告与不屑,说出的话却是彬彬有礼,“公子有话好说,何须为难一个姑娘家。”只见他面目俊美清秀,一副贵公子模样,赫然正是安之乔。 “这家伙什么时候跑下去的??!!”韩夕颜几近崩溃,这下可是不出手也不行了。 马罡没想到竟有人敢单枪匹马站出来,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待他看清面前之人才抬手拦住一拥而上的打手们,张天保喜爱附庸风雅,他自然也见过安之乔,虚应着拱拱手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公子,早闻安公子与右相千金情投意合,怎的今日为了个**女子出手,”他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道:“也不怕传到右相耳朵里,连准女婿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安之乔冷冷的一勾嘴角,“安某相信相爷必能明辨是非,公子既认识安某也希望卖我个人情,放过柳姑娘,安某不胜感激。” 马罡垂涎柳如茗已久哪里能轻易放过她,见安之乔是执意要保她了便也不顾撕破脸皮,“安之乔,你以为你是谁爷要卖你人情,**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爷看在右相的面子上给你一次机会,你马上滚,不然别怪爷没警告过你!” 话音刚落,只见一黑影朝他的脑袋飞过来,“嘭”的一声巨响后,马罡白眼一翻,撅了过去。在场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安之乔惊诧的目光从倒地的马罡身上缓缓转移到正拿着半截木棍发呆的韩夕颜脸上,韩夕颜刚刚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时悄摸的抄了跟棍子溜到马罡身后,狠狠给了他一棒,她与安之乔对视一眼,这才会过神来,大喊一声:“快跑!!!” 此时跟随马罡而来的打手们也反应了过来,齐齐冲向前准备抓住他们,方才敢怒不敢言的看客们见韩夕颜一介女流尚且有这个勇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纷纷挽起袖子,替他们拦住打手,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韩夕颜趁乱抓住安之乔的手左突右闪的成功突围,跑到人流量最大的街道上,这才放心歇口气。回身教训他道:“你不要命了是不?!不会武功就敢逞强!万一….” 李青扬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万一什么?” 韩夕颜瞪大眼睛:“怎么是你?!”原来拽错人了!“那小乔….”话未说完,李青扬突然搂她入怀,她心猛地漏跳一拍,直觉性的正欲挣脱,便见着那群打手已经追出了酒楼,一路朝他们走来。这才明白李青扬的意图,忙将头埋入他怀中。这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靠近,虽然传闻中穆王爷自幼病弱无力,他的胸怀却出乎意料的温暖厚实,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一直钻进韩夕颜鼻中,那味道熟悉的好似她已在他身边站了千年。她不自觉的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轻唤,“青扬……” 李青扬理理她的秀发,“别怕。” 韩夕颜柔顺的点点头,正在这时,其中一人看见了她的侧脸,喊道:“就是她!”旁边本已经走过的打手们也退了回来,将二人团团围住,韩夕颜心说不妙,正想着怎样才能周旋到救兵到来,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劈头朝他们打来,韩夕颜吓得抓住李青扬,却见那人拳脚乱飞,硬是丝毫也近不得他们身,李青扬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看似半分也没有动过,那群人互看一眼,杀气毕露的朝他们攻击过来,没走两步便纷纷哎哎叫唤着跪地不起。别说韩夕颜,围观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行来,原是酒楼老板见势不妙便报了官,李青扬见到官兵到了,小声在夕颜耳旁说道:“遥儿,咱们先走。” 韩夕颜机械性的被他拉着没入人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这群杀气腾腾的人就倒地不起了?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李青扬,是他做的?但是根本没有看到他出手,而且话说回来,他不是自幼体弱不善习武吗?这个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李青扬侧头看向正在发呆的夕颜,以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刚刚的事,遥儿不要告诉别人可好?即便是之乔。” “刚刚真的是你?!”韩夕颜惊诧道。 李青扬不置可否,她垂头想了想,“那若是有一天,你觉得我可以信任了,便要告诉我好吗?”待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几乎有些飘飘然起来。李青扬对她来说,像是一个迷,她有些想要去探究,却又不时的感觉到他离自己的遥远,但是方才….她摊开自己的右手,又握住,李青扬的手,温厚修长,让她莫名的熟悉与安心,而她的内心深处,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喜悦与恐惧,又是从何而来? 第二十七章 疑心 皇宫 宣德宫中南书房内,李轩毓一身常服以手扶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冯济端站在旁轻声诵读前线发来的奏章。日前甄显方就任济州总兵就调集兵马剿灭海盗,捷报不断,果真是百年难得之将才。 “甄显果真是有些本事的。”李轩毓淡淡道。此话是对着立在一旁的年轻官员,他忙接道:”皇上英明,若无伯乐相识,即便千里马也无用武之地。甄显得以复用,皆因皇上器重人才,他自当死而后已报答皇恩。“ 听到这里,李轩毓才睁开狭长的眼眸,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却冷若冰霜:“不知刘爱卿说的伯乐是指朕还是指那韩庭忠?” 刘昭平慌忙跪下,叩首道:“自然是指皇上!韩庭忠何德何能,哪里担得起伯乐之名!”冷汗顺着他额头滴下,皇帝最近越来越难猜透,与甄显之事不无关系,他立下大功自然是好事,坏就坏在他是韩党。皇帝一面惜才,一面又不得不想到这个人才曾经依附于自己最忌讳的人,让他们这些做臣下的都不知该把甄显放在哪个位置上,只得能避则避。而皇帝还偏偏爱提此事,真叫人头疼不已。 李轩毓挥挥手示意他起身:“朕随口说说,瞧你吓成那样。”面上露出一丝恶作剧的笑意。即便他厌恶韩庭忠揽权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政治才能,现今朝堂才能卓越之官员大多是韩庭忠一手提拔,即便不是韩党他也不曾计较,只求为朝廷招纳贤才。(.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只可惜一山不容二虎,身为皇帝怎能容忍大权旁落。“韩庭忠昨日递了份奏章给朕,又再提及送他的大女儿入宫之事,你认为朕该如何应他?” 刘昭平沉思半晌,答道:“甄显立功一事本就让他声望日重,皇上若应了他天?椎那俺?*便都是他韩家的天下了。但也不乏以女作质之意,若能喜得龙胎,到他肯放权之时皇上也能念着这些得个善终。” “善终?“李轩毓冷冷一笑,:”以他的威望权势,即便不在朝野也未必不会干预朝政,让他得了善终朕岂不是要终日寝食难安了。“ “皇上所言极是。“ “不过最叫朕想不到的是皇叔竟然会插手此事。“李轩毓陷入沉思,对于李青扬的深浅,他一直不敢妄下定论。犹记得当年父皇身患重疾他随侍御前,父皇叮嘱他若要江山稳固,必得二人相辅,一是信国公俞其考,一是右相韩庭忠,有此二人攘外安内,才能高枕无忧。而对于李青扬,父皇亲口所言,若不是他有心相让,皇位的归属还是个未知,此人心思深沉善谋人心,若能得他相助必定如虎添翼,好在他无心朝堂之事,否则他手中有先帝御赐免死金牌,便是想除掉他也无从下手。 此后他对李青扬格外防备,特意为他在京中设置别院让他常住以便监视,却丝毫体会不到父皇所言之“心思深沉善谋人心“,不过平庸软弱之辈而已,对于政事倒是丝毫不上心。这次竟然破天荒的遣了五弟来为甄显说情,着实叫人费解。 刘昭平禀道:“臣近日见韩庭忠的小女儿与穆王爷来往密切,莫不是韩庭忠想要拉拢他?“ 李轩毓挑眉,“怎么没人向朕禀报过。“ “这……臣只是想着还无真凭实据……”刘昭平见他面色阴沉,只当他是恼怒韩庭忠结交宗亲却无人上报,忙解释道:“据臣所知穆王爷也只是与韩四小姐走的近而已,和韩家其他人并无特别往来,所以臣未及时禀明,望皇上恕罪。” 而此时李轩毓已经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样子,看不出他对此事究竟作何定论,刘昭平更不敢妄揣圣意,一味的垂头不语,良久,才听见李轩毓的声音传来,“今后穆王府和相符的动静,事无巨细,皆需一一禀报。” 刘昭平暗自松了口气,称喏道:“臣遵旨。” ~~~~~~~~~~~~~~~~~~~~~~~~~~~~~~~ 秦奉仪刚忙完缎庄的生意,回到春暖阁中,便见韩夕颜坐在书桌前双手托腮,两眼放空,明明盯着她走进来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倒是新鲜,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大才女对着画纸走神。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举起双手猛地在韩夕颜面前一拍掌,韩夕颜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茫然的望着她,“怎么了?” 秦奉仪好笑的撑着桌子,“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这招神游太虚可练的真好,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韩夕颜懒懒的趴下,窗外树影婆娑,刺眼的阳光透过枝桠洒了满地,不知不觉也到夏天了,她叹了口气,赛酒节之后过了好些日子,父亲和哥哥忙着朝中之事,小乔不知道溜哪去了,她几次去拜访穆府别苑都不得见,还有李青扬….每次见到他仍是安静的在读书练字,而她却再也没有心悸的感觉,那日两人谈话间她发上落了花瓣,李青扬伸手想替她摘下,她竟没来由的产生了抗拒感,侧身闪开去,害的他好不尴尬,此后她便再没去找过他。 抬头见秦奉仪盯着她,那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火焰,韩夕颜不禁抓住她的手,疑惑道:“奉仪,你刚开始喜欢哥哥是什么感觉?“ “哦~~~“秦奉仪一脸了然的表情,“小丫头有心上人了?” 韩夕颜沉默半晌,才开口:“我不知道……” 奉仪只是随口一说,不想竟套出了重要情报,忙竖起耳朵,双目灼灼的盯住她:“是之乔吗?“ 韩夕颜四仰八叉的倒在椅背上,哼哼道:“才不是….” 秦奉仪热情顿时减了大半,她一向觉着他两人般配的不行,对韩夕颜多次表示的无可能性深感不满,现在竟然又横生出其他枝节,兴致缺缺的回她:“那是哪家公子?” 韩夕颜没有回答她,只望着房梁喃喃道:“我有时觉着好想靠近他,有时又觉着他不过尔尔,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真真猜不透李青扬,一个人怎么能给她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想了想,一五一十的将李青扬的事情于奉仪说了,只是隐瞒了他的身份与他们之间的‘秘密”。秦奉仪听完也不免有些困惑,她摸摸下巴,“这倒是奇怪,”想了想又玩笑道:“不会是双生子合伙骗你吧~” “怎么可能~”韩夕颜嗤笑一声,即便是同卵双生性格面貌也会有细微差别,更何况李青扬生为皇族,若是还有个兄弟宫中能没人知晓?笑完后她又考虑了一下奉仪的话,突然间一个念头窜入她脑中,难道?!她猛地抓住奉仪,激动道:“我晚点回,替我打掩护!”说着还未等秦奉仪回过神,便一溜烟的蹿了出去,秦奉仪甩甩被抓疼的手,小声嘀咕道:“跑这么快,不练轻功真可惜了。” 第二十八章 真相 由于前些日子常在穆府游荡,韩夕颜终于在后门处找到了一堵小矮墙,她翻进院内,得意的拍拍衣裙上的尘土,为了不打草惊蛇,今儿个就不走寻常路了~她有些惴惴的朝李青扬的书房走去,李青扬素爱园林之景,府中遍布花草盆栽,假山奇石,韩夕颜也颇为欣赏他的品位,只是今日走到此处怎么有种晕眩感,她已经绕了十几分钟,明明知道书房就在假山后,却如何也过不去,在原地打转一般。(.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此时她已察觉有异,止住脚步,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山石的摆放,心中这才有几分了然。果然有猫腻,她扬起嘴角,李青扬,今日我便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炷香时间后,韩夕颜站在书房门口,将手中的石块随意扔下,拍拍手得意一笑,拎起裙角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她轻推书房大门,原是虚掩着的,踮着脚尖猫了进去,只听得隐约的人声。她猫着腰偷偷躲在十锦??子后,透过缝隙窥得屋中有四人,正中一人细眼薄唇,面若冠玉,眉目间尽是清冷之气,正是李轩毓,侧边李青扬面色青白,正在垂目沉思,再次席的是一名陌生男子,背对着门口看不分明面孔。李长风坐在另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枚玉佩。 “当初本是准备从韩梓诺下手,不想从天而降一个韩夕颜,庆幸的是韩庭忠最是钟爱这个小女儿,反而让我们更有机可乘。”说话的那名陌生男子,正是刘昭平。 韩夕颜心头“咯噔”一跳,紧张的咬住自己的手指,她这才意识到她可能听到关乎韩家存亡的秘密了。 “皇上,韩庭忠本就想送韩梓诺进宫,依臣愚见,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将目标转移到韩夕颜身上。”李青扬间或两声咳嗽的声音传来,“况且正是因为韩庭忠疼惜她,才更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些争斗中来,安之乔对臣说过,韩庭忠将她保护的很好,所以从她身上着手必定无所收获。” 李轩毓斜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盏,眼神划过李青扬比平时更苍白的脸,锐利的叫人心惊,与平日竟判若两人。“皇叔与韩家倒是颇有交情,也难怪你会出手救安之乔了。” 房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刘昭平有些不安,皇帝虽年轻,浑身散发出的威仪与压迫感直教人恐惧,他悄悄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冷汗。李青扬比他更加惶恐,声音有些颤抖的回答,“皇上有所不知,当日我本只是应韩家的请求做做样子,不想发现韩家竟有风家堡暗中相助,若我不出手,风家堡也势必会救出安之乔,臣想着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韩家,也让他们对臣少几分疑心。“ 李轩毓重重放下茶盏,冷冷一笑,“韩庭忠好大的胆子,身为朝廷命官竟与江湖门派暗通款曲,是想造反不成!” 刘昭平慌忙跪下,李青扬也扶着座椅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息怒!“ 李轩毓俊朗的面容冷若冰霜,眯着狭长的眸子不置一词,半晌,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传来,“安之乔留不得,皇叔,此事便交予你,听闻他正在你府中修养,如何动手应该不用朕教你吧。“ 李青扬心头一沉,不敢接下话来。 “皇叔为何不语?“ 韩夕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既震惊又愤怒,原来竟是轩毓想要害小乔,此刻也终于有些明白爹爹如此反对他们来往的缘由了。 此时,李轩毓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不敢应声可是怕颜儿会因此记恨你。“ 一直沉默的李长风开口了,“二哥,连你的账都不买的女人皇叔哪敢惦记,瞧他连个侍寝丫鬟都没有,若二哥舍得,你将那韩夕颜赐给他当个侧妃,一来挟持了韩庭忠最疼的女儿做了人质,二来解决了皇叔的终生大事,这个主意可好?”虽说李轩毓是他的兄长,两人关系一向亲厚,他的私心里却更加偏向李青扬这边,李青扬若不便开口,就只能他来替他解围了。 李长风丝毫不顾自己二哥凝结了一层冰霜的面容,继续调侃道:“二哥,且不说你是当今天子,光凭你这张脸就够让人痴迷了,竟然会有女人避之唯恐不及?”他狡黠一笑,“要不打个赌,看咱们三人谁能得到她,反正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咱们李家手上的棋子,况且此时比起除掉一个不足为道的安之乔,甄显甫立大功,深感皇恩,我看倒不如多放些心思拉拢他,日后让他尽心为二哥你效力来的好。” 李青扬听他后话才暗暗松了口气,李长风这么一搅合皇上心中自不再会将他与韩家的关系联系的那么紧密,看来这些日子长风又成长了不少。 李轩毓斜睨他一眼,他自知话说太多,忙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 李青扬叩首,“臣与她并无瓜葛,臣只是素来不喜好这些打杀之事,惟愿画遍锦绣河山,孤舟清酒,荷风晓月,了此残生罢了。“ “如此最好,“李轩毓起身上前两步扶起他,直直盯着他垂下的眼,”朕将你曾说过的话还给你,‘别忘了她的身份’“复又一笑,“父皇在世时便与朕说过,皇叔是妇人之仁,我哪里会指望你真能为我成事,好好作你的画便是。” 李青扬对他的这些略带侮辱的言辞早就习以为常,只暗自松了口气,语气也随之轻松起来,“臣自不敢忘,说起来前两日还有一副得意之作想着邀皇上鉴赏,不知皇上可愿赏我这个面子?” 李轩毓笑而不答,刘昭平道,“皇上,臣有一事需禀告,您上次让我查明的韩夕颜的贴身丫鬟秦奉仪,其身份正是风家堡堡主之女,所以风家堡插手安之乔的事应该也是她所授意,若将她的身份揭发出来,便可坐实韩庭忠结交江湖帮派意图不轨之名。” 韩夕颜闻言大惊,奉仪是风家堡大小姐?!即便她再孤陋寡闻也听过风家堡的威名,风家堡乃现今江湖第一大帮派,因当年于太祖有大恩,故一直在朝廷的默许之下日益壮大。它本是一个杀手组织,现在也从商做些航运生意。韩夕颜断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么一个身份,骇然之下后退一步,不料碰到了身后的花瓶。房内四人齐齐向门口看来,刘昭平快走两步到门口,大喝一声,“谁在那?!” 韩夕颜被抓了个正着,想着也跑不脱了,强作镇定走出来,“是我。” 李轩毓表情复杂,竟被她听到了。韩夕颜看向他,眸中含着几分怨恨,还未等他开口,冷冷讽他道,“皇上是不是想命人连同我一起除掉,不然我若是说出去岂不坏了您的大事。” 余下两人见此情景,很有默契的一同退了出去,只有李长风走到她面前,歪嘴一笑,“韩四小姐总爱偷听别人说话吗?”半晌得不到回应,韩夕颜只是冷冷的盯着李轩毓,并不理会他,他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也退了出去。 书房中只剩他二人僵持着。 “你果真是在利用我?”韩夕颜失望的看着他,从一开始便是她在一厢情愿的交这个朋友,“你从刚开始遇见我,到约我喝酒赏花,游湖看天灯都是有预谋的?!你从头到尾都是骗我吗?!” 李轩毓见事已败露,也不再做隐瞒,坦然回道:“是。” 韩夕颜抓住他的肩膀,“是你想杀之乔?你想害我父兄,你还想要除掉奉仪吗?!我哥哥本就不在朝野,爹爹早有致仕之心,难道不能放过他们吗?!” 李轩毓看向她的双眼,“我必须这么做。” 韩夕颜松开他,只见他一袭浅黄长衫以金色镶边,墨发用金色纹龙钗冠束起,显得尊贵无上俊美非凡,不再刻意故作温和,眉目间皆是清冷之气,那些温柔宠溺,好似清梦一场,连影子都遍寻不着。她反而笑起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李轩毓心头一紧,虽是利用,但韩夕颜在他心中仍是有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位置,他对她总有许些怜惜,许些不舍,这些莫名的情愫时常萦绕在他脑海,竟让他踌躇起来,“我向你保证,此事不会牵扯到你,先前许你进宫的承诺仍然有效。“ 韩夕颜夸张的睁大杏眼,“果真!?那我是该叩谢圣上的不杀之恩吗?!”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难道在他心中她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李轩毓有些不郁,“韩夕颜,你不要仗着朕宠你就如此放肆。” 宠?韩夕颜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向来便是有话直说,何曾需要倚仗你的恩宠,难道皇上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和你宫中的妃嫔一般,没有你就不能活吗?”他的刻意接近,她的**不清,造成了眼前无比滑稽的局面,实际上却是郎无情,妾无意,如今既已撕破脸皮,她也不是爱藕断丝连的人:“皇上,你我本是云泥之别,先前是我痴妄了。你要的是你的江山,我要的是我的家人,谁也没错。以后我不会再见你,望你保重。” 李轩毓脸色阴沉,伸手捏住韩夕颜的下巴,夕颜吃痛的皱眉嚷道:“你做什么!?放手!” 李轩毓捏着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与他对视,她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眼中的怒气似要将她焚烧殆尽般,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原来这才是他,一个庞大帝国的主宰,李轩毓一字一句的说,“见不见岂能由你,韩夕颜,你记住,江山是朕的,你也是朕的。不是因为朕喜欢你,而是朕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第二十九章 摊牌 韩夕颜失魂落魄的走在花园中,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书房出来,脑中简直是一团浆糊,只像单曲循环一般回放着李轩毓凌厉的眼神和那句话“朕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她忽觉胃中一阵翻滚,猛地对着花坛干呕了两下,恐惧夹杂着悲愤像巨浪一般朝她呼啸而来,她无力的跪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她想起那时韩梓墨不甘的眼神,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命运似乎已经不再掌握在她手上,难道真应了小乔所言,她的二百五,会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李青扬站在不远处,眼见她如此狼狈失态,心中未免不忍,却又自嘲一笑,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能胜过她几分。清风吹起他的衣袂,青衫墨发,在斜阳之下也添了几分萧瑟之感。韩夕颜睁着朦胧泪眼抬起头,正撞见他那笑容,以为是对她,气恼不过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对李青扬略一福身,“王爷方才那副唯唯诺诺的惊慌样子演的真是十足传神,怕是天?鬃詈玫南钒嘧永锒颊也怀霰饶?莸母?玫模?p张宸?!?p>这丫头果真牙尖嘴利,竟将他与戏子相比,李青扬仍是温和笑着,回道:“有人说过你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像小猫吗?” “你!”韩夕颜瞪着通红的眼,鼓起腮帮子憋了半晌,这人任你如何毒舌,永远是不痛不痒的样子,着实教人生气。 “你如何进的书房?”李青扬早便起疑,他们之所以在书房议事皆因他已在门前布阵,普天之下能擅闯之人寥寥无几,若说她是不慎闯入,怎样他也不信。 韩夕颜撇嘴,坦然道:“王爷看得的书,我就看不得吗?”她对刘祯那些个被世人诟病的歪门邪道可是颇有兴趣,不想今日竟碰上同好了。 李青扬有些诧异她的坦白,面色凝重下来,“你不怕我告诉皇上?私藏禁书乃重罪,何况韩相现下正是风口浪尖之上。此书正是我看得你看不得。” “你不会。” “你怎知。” 韩夕颜狡黠一笑,凑近道:“可曾有人对王爷说过你与那人其实并不相像呢?” 李青扬眉毛一挑,隐约理会了她所说之事,眯起清亮的眸子不置一词。 韩夕颜第一次在两人的对峙中占了上风,得意非常,“你肯定在怀疑我所说之事是不是你心中所想之事。”她靠近他耳根,轻声道:“你耳后的疤痕虽浅,只要留意也不难看出,你那替身可没有。” 李青扬看着她带着顽皮笑意的双眼,生平第一次对一名女子如此迷惑,这么多年即使聪明如李轩毓与韩梓慎都没有看出一丝破绽,知晓此事者不过三人,她并不曾与他深交,却是如何得知? “你何时发现的?”语气仍是镇定如常。 韩夕颜歪着脑袋,“今日想到的,不过也是刚刚才确认。” 李青扬放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李轩毓表面信任他如长风一般,实际对他诸多忌惮,虽许他在京中建了别苑常住,却布置了诸多眼线,比起远在蜀中的穆王府,自然是在别苑更便于监控他的言行,这些他是了然于心的。李轩毓要一个木偶,他就给他一个木偶,这些日子他回蜀中处理要事,便让替身呆在府中以宽李轩毓的心,难道是这样被她发现的?这个秘密若是曝光会给他带来的何止杀身之祸。 “我本来不明白,为何王爷得了皇上的如此厚待还在暗地里帮助我爹爹,今日看来皇上对你也不似面上信任,而王爷自然也不似面上一般不事朝政羸弱无争,我说的可对?”见他一味地沉默,又继续道:“夕颜说这些是对王爷有事相求,皇上是不会放过韩家了,这你我心知肚明。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夕颜不在乎,我只求韩家平安无事,希望王爷能够尽心尽力。“ “遥儿说笑了,韩相党羽遍布朝野,若他都无法自保,我哪里有这个能耐保住他?” “在皇上眼皮底下伪装了这么些年,王爷的能耐怎会小”韩夕颜昂起下巴,李青扬的深浅她是不知,但若是他肯尽全力襄助,至少韩家失势时还能得个强援。 李青扬听她如是说,爽朗的笑起来,不再是平日病弱柔和的穆王爷,眼中透着精干强势,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不沾尘世的仙人之气,直教他平凡的容貌也衬得俊逸非常。“看来遥儿是讹上我了。“ 韩夕颜俏皮的撅嘴,“我是在请王爷帮忙,怎么能说是讹?“又道:“王爷不必担忧,我已经时日无多,你的秘密终将永远是秘密。我的话王爷放在心上就好,夕颜不便久留,告辞。“半年时光已过大半,她也终将会回到自己的生活,这些个是非纷扰只愿能快些远去。她福了福身,转身欲行,李青扬的声音响起,”遥儿是执意要与我保持距离了。“ 韩夕颜没有回头,只应道:“我只想过最简单的生活,交最简单的朋友,王爷心思深沉手腕非常,夕颜无福,也没有那么聪明能接近王爷,还是神交就好。“事实总是有些讽刺,一天让她看清两个人,李轩毓假装喜欢她想要利用她,李青扬则城府太深让人看不透他是敌是友,她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来的手段心机去在这一团混乱中搅合,不如趁着还未泥足深陷及早退出。 李青扬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苦笑,吓到她了吗?自袖中拿出一个白玉手串,自嘲的想,是了,她不属于这里,终归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强求,至于韩家,他攥紧手中的手串,长叹一声,要保住谈何容易啊。 第三十章 笈礼 皇城的黄昏十分美丽,夕阳懒懒的似乎要睡去,大地被染上了一片金色,就连天边的白云也变得通红,待太阳沉到西山之下,华灯初上,又是不同于白日的另一番景致。今日的右相府格外热闹,宾客满盈张灯结彩。韩梓慎确认好府中的所有事务皆是有条不紊在进行中后才长舒一口气,向身边的婢女发问:“四小姐呢?” 婢女恭敬答道:“回少爷,四小姐已梳妆好,正等着行礼呢。” 韩梓慎点点头,令她退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状况百出的妹妹,正准备去看看情况,一名家丁匆匆而来,传话道:“少爷,相爷请您过大厅一趟,说是曹尚书来了。” 韩梓慎心下一沉,想起之前父亲所言要他娶曹绍卿之女之事,看来这一关终究还是要过,他也不多言,即刻随那家丁往大厅走去。 对比前院,春暖阁中此时格外安静,大夫人与担任正宾的陈韩氏刚刚教习完礼仪,此刻也在春暖阁前厅候着,只留韩夕颜与秦奉仪二人在卧房中,秦奉仪难得做一次丫鬟打扮,还是掩饰不住的美艳英气,而此次大宴的主角韩夕颜则垂着手将下巴搁在桌上,毫无形象的撩起裤腿,抱怨道:“这是要热死人啊,不就是笄礼嘛,搞这么严重。”她穿着一身短褂裤,梳双环髻,配上她俏丽的脸蛋,活脱脱道观里的仙童。汗水已经顺着她额头往下滴了,盛夏的天里,即便房中放了冰块降温也不见得好过多少,她无比怀念穿着背心露腿毛的日子。 “行了行了。”秦奉仪打掉她不安分的手将裤子理好,“你今晚无论如何也悠着点儿,听梓慎说皇城中几乎所有的高官都来了,要是有皇上在那就跟上朝一样了。” 韩夕颜不免yy起来,百官朝见?这么说她就是女皇啦?其实不用奉仪提醒她也知道,笄礼只是个幌子,她这个皇城有名的傻子傻了这么些年,爹爹是想借这个机会昭告天下自己最钟爱的小女儿终于复原。 不消一刻钟,喜鹊轻敲房门道:“四小姐,时辰到了。” 韩夕颜应了一声,前呼后拥的朝韩府前厅行去。行至庭院她便有些惊到,虽然知道会很隆重,但这也着实超出了她的想象,电视上那些欧式户外婚礼,豪华海边自助餐什么的简直弱爆了,这是真正的贵族盛会,女眷男宾分开在人工湖的两端亭榭处,湖心搭建起了临时舞台,舞台上清歌曼舞,流衣宽袖,飘飘欲仙。她掩唇小声对秦奉仪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秦奉仪白她一眼,“你不是烧坏脑子了吧,这么热的天,哪来的冻死骨,嫌冷的话我再去给你拿个披肩。” 韩夕颜顿时满头黑线,风家堡有此继承人未来着实叫人担忧,她本以为这个大秘密背后隐藏着什么血海深仇豪门恩怨,回府后扭扭捏捏的去问奉仪,她老人家边往脸上贴黄瓜边淡定的回了一句,“不是跟你说过我翘家了吗?“ 谁能想到是这么大的‘家’啊!于是这个惊天动地的身世之谜就被风家堡大小姐轻描淡写的翻过了。 韩夕颜脑中正胡乱想着,就已行至东房,大夫人嘱咐了几句便与陈韩氏去了前厅,韩夕颜小声问秦奉仪:“我管陈韩氏叫姑姑,那她应该是我爹的妹妹咯?”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道:“我感觉她和大夫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心虚,是有做过亏心事吧。“ 秦奉仪歪嘴一笑,“你倒是挺会察言观色,我听说陈韩氏对三夫人颇有微词,当年也找过三夫人不少麻烦所以这些年相爷都与她断了往来,只是你的女性长辈不多,估摸着也就她够资格做正宾了。再来 大夫人一直不想白白的丢了这门亲戚,这次可是个好机会。(.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就见喜鹊进来,福身道:“四小姐,该行礼了,小的扶您出去。“ 为怕奉仪出错,大夫人特意叫喜鹊陪她行礼,韩夕颜整整冠容,被喜鹊搀了出去,步入正厅,只见韩庭忠,大夫人,梓慎及梓诺均已坐好,旁边还有些观礼位坐着些长辈,她虽都不认识但看服装也是有权有势之人,最让她尴尬的是李青扬竟然也来了,仍是一副孱弱之相坐在上位,不经意中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便了然,是正主。她本来对自己今日这副挫样不怎么介意,猛然间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冗长繁琐的礼仪过后韩夕颜几乎要晕倒,她换上了一身红赤色正装曳地长裙,上绣精致的牡丹花图样,里外整整裹了三层,虽说为解宾客暑意韩府四处放置了巨大冰块,宾客们轻衫薄裳自然凉快,她可是汗流浃背,严重脱水,礼成之后她忙不迭的跑回东房换过自己带来的常服,自然又是缎庄制造,而今晚这身是缎庄打开贵族客源的重要一步,秦奉仪慎重又慎重的从设计稿中选取了一套,以名贵天蚕丝制成的齐胸襦裙,为做出大气飘逸的效果韩夕颜特意加宽加长了衣袖,仔细换好衣衫盘好发髻,韩夕颜对着镜中的自己都有些忡愣,回头看到奉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让她有些发毛,“你干嘛这种眼神….“ 秦奉仪喃喃道:“我看到金子朝我砸过来了….“ 韩夕颜一向是清新装扮,突然穿上这身既显得妩媚艳丽,又不乏少女的纯真娇憨,天蚕丝轻薄飘逸,在灯光下微微一动便有流光倾泻之感,外罩一件薄薄的宽袖纱衣,细腻透明,露出白皙的颈项及锁骨,**百态,如梦似幻。难怪的奉仪看痴了去,她自己都被震撼到原来人靠衣装真不是一句空话。 装扮好后两人去往湖边女眷所在的亭榭,韩夕颜甫一迈入亭中,本来相谈甚欢的众人皆停了下来,她不自在的在众人瞩目下坐在了韩梓诺旁边,万年冰山仍是一脸淡然,旁边的人却按捺不住问道:“妹妹这身衣裙可真美,是在哪家订的?“ 韩夕颜有些不好意思,女人扎堆的地方讨论的可不就是衣服,化妆品和男人嘛。她老实答道:“北街的缎庄。“ 一紫衣女子奇道:“北街这种平民之地做出的衣服也能穿?倒是难为妹妹了。“邻近她的几名女子皆以扇掩唇,眼中露出轻蔑的笑意。 韩夕颜忍住不快,没有搭理她,而旁人只当她是不敢应下,紫衣女子更有些得意:“不过妹妹未病愈之前是挺喜欢在泥巴堆里打滚,自然皮糙肉厚,这些个劣等货和你倒是绝配。“ 秦奉仪龇牙小声在夕颜耳边道:“左相之女。“ 韩夕颜冷笑一声,她道是谁如此嚣张,左相出了这么大纰漏堪堪保住官位而已,她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不教训教训她还当韩府可欺了。夕颜正欲开口,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天生丽质的挂着麻布都能倾国倾城,姿容鄙陋的即便贴满金箔也不过徒增笑柄,只可惜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懂,梁小姐,你说是吗?“ 梁氏吭哧了半晌才茫然的接道:“…韩大小姐说的有理。“ 在座有些学识的都忍不住笑开了去,韩夕颜也转过脸憋住笑,原来这梁氏是个文盲,韩梓诺淡然的翻着书卷,向欲言又止的韩夕颜道:“我不是为了你。“ 韩夕颜撅撅嘴,感谢的话又咽了下去,这女人的性格还真不讨人喜欢。 百无聊赖的坐了会子,韩夕颜谎称肚子痛这才溜了出来,府中人手不够,秦奉仪也被征用了去,她便只能一个人在花园处闲逛,韩府的奢靡让她着实有些惊讶,光府中四处摆放着的大型冰块都不知耗银多少,这就相当于在故宫里随地摆着空调一样,她之前只去过西院的花园,韩府共东西南北四院,除西院的映月湖外还有东院的日照湖和南院的星辉湖,今夜主席便是设在东院日照胡上。她头次来东院,晃晃悠悠间感觉有些失了方向,正巧迎面一个家丁模样男子,低垂着头匆匆过来,她刚抬起手还未开口,那家丁加快脚步略过她而去,韩夕颜没趣的嘟囔道:“赶着投胎吗?“只好自己再去寻出路,没走两步又被一名贵妇撞的险些摔倒,贵妇慌张的背过脸扔下一句”对不起。”也朝家丁离开的方向碎步跑去。 韩夕颜被这个冒失鬼撞的够呛,本来准备出言责备几句,看到她的侧脸却有些起疑,这不是韩梓墨吗?刚才倒是确实没见她,许是夕颜打扮异于平时又是夜间,路边虽有灯笼怕是她着急忙慌的也没细看,才没发现是自家姐妹。韩夕颜心下揣摩着这事有点蹊跷,家丁可能是急着去办事,她又着急什么?等会儿,现在再细想虽然那家丁低着头,倒也有些眼熟,韩夕颜一时好奇,思量着反正也无事可做,不如跟去看看,心下这么一想,脚步却比脑子更快,三步并作两步的尾随那二人而去。 不料越行越偏僻,韩夕颜有些害怕起来,却忍不住好奇心仍是步步紧跟,韩梓墨随着那家丁来到后院墙边,一见四下无人,两人竟不顾礼仪的相拥在一起。韩夕颜躲在山石之后,咬住自己的手指,妈呀!原来有私情!她对活体春宫秀可没兴趣,正准备转身,就见那家丁的帽子掉了下来,月光下那张脸,赫然正是那日在相府后门处与韩梓墨私会的书生! 两人说话声音太轻听不分明,书生从怀中掏出了一套丫鬟的服装,又在墙角处挖出了两个包裹,韩梓墨微微点头接了过来,韩夕颜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要私奔! 第三十一章 笈礼(下) 她顾不得那么多,从石后冲了出来,叫道:“慢着!” 那二人吓得皆是一抖,韩梓墨缓了缓神才看清她的模样,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 “我若不在这你们就犯下大错了!”韩夕颜抢过梓墨手上的衣服,“我不会说出去,你们赶紧回去!” 韩梓墨将衣服夺了回去,满面决然之色:“你爱说便说。” 韩夕颜不想她竟毫无惧色,怒道:“韩梓墨,你疯了吗?!你这么一走爹爹如何向梁家交代?你想让爹爹沦为百官的笑柄吗?” 韩梓墨瞪着血红的双眼朝夕颜逼近几步,神色悲凉绝望,“笑柄?你可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受尽屈辱生不如死!仅仅沦为笑柄,难道能补偿我受的苦吗?!”她激动的翻起袖口,韩夕颜倒抽一口凉气,面露不忍的别过脸,那臂上哪有一块好皮,本就青一块紫一块,好像又被滚水烫过,红肿不堪。韩梓墨冷冷讽她:“现在倒不敢看了?当初你若肯开口为我求情,我又如何会遭此大罪?你是金枝玉叶,父亲和哥哥的心头肉,难道我就是合该吗?!”她恨恨的看了韩夕颜一眼,不再理会她,拿起衣服向树丛走去,夕颜呆愣在原地,韩梓墨所言正戳中她痛处,梁氏在韩府尚且如此嚣张,回到自个儿府中还不知是哪样德行,梓墨在他家过的何种生活自然不难推断,当日她未出言求情本就于心有愧,现在事已至此放她一条出路倒未必是坏事。 这么想着,韩夕颜四下摸索着将手镯项链全摘了下来递给那书生,说道:“好好照顾她。” 书生半是诧异半是感动的推开她的手:“不必了。” 韩夕颜不由分说的塞进他怀中,“出门在外哪里不用花钱,就当是给你们的礼金。” 两人正推脱之时,只听得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相府是要嫁女儿了吗?怎么给礼金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书生惊的手一松,玉镯珠钗洒了一地,韩夕颜回头,只见李长风与李青扬正定定立在他们身后,李长风一见那些首饰,嗤笑道:“四小姐倒挺大方,如此贵重的贺礼说送就送了。” 在树丛中正宽衣的韩梓墨也闻得声响,慌忙又穿了回去,理理鬓角走出来行礼道:“见过穆王爷,见过谦王爷。” 李长风好似刚刚没看见她一般,向李青扬奇道:“哟,这么偏个地方还藏了不少人,夫人是?” 韩梓墨回道:“妾夫家姓梁,韩相是妾父亲。” 李长风新奇的对韩夕颜道:“这么说是你姐姐?” 韩夕颜点点头,心说被这家伙看到可惨了,即便韩梓墨真逃走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她看了眼李青扬,他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摇了下头,韩夕颜回头看到梓墨,见她神色哀伤,不由得咬住下嘴唇,对李长风道:“王爷可有去赛酒节?” “不曾去。” 韩夕颜一听正中下怀,趁机道:“我上次去遇到一家番邦来的商贩,那酒在咱们天?卓墒呛炔坏降模?跻?上氤33俊?p>李长风乐道:“看不出你姑娘家的还爱饮酒,如此两位韩小姐先请。” 韩夕颜笑的有些僵硬:“我二姐不擅饮酒,让她去空坏了兴致,谦王若不嫌弃,夕颜陪您一醉方休也算为之前的事跟王爷道歉了。” 韩梓墨此时才抬头,看向夕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激。几人正商量着喝酒之事,又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韩夕颜无奈了,哪来这么多凑热闹的?! 远远的只见梁氏领着一名青年和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韩梓墨面上血色顿失,竟不自主的微微发抖起来。 梁氏一见韩梓墨便喝道:“哥,你看吧!我就跟你说这个小贱人约了相好的想逃跑!若不是她的丫鬟来告密,咱们梁家可就丢大人了!” 韩夕颜听她这么说才知道,原来旁边的青年就是韩梓墨的夫君――梁泽宇。此人面上斯斯文文,眼神却带着几分狠厉,一看就不是善茬,韩梓墨惧他有如老鼠见了猫,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吭,原先那个刁蛮任性不可一世的二小姐竟被欺压到如此地步,韩夕颜强压住火气:“梁小姐这玩笑真是开大了,我跟二姐一向姐妹情深,看到她回府了便找个僻静位子聊会儿体己话,何来逃跑一说?至于梁小姐说的相好的……”她嫣然一笑:“不知是指我,还是指二位王爷?” 梁家兄妹这才注意到二位王爷的存在,慌忙行礼,韩夕颜冲李长风挤挤眼,李长风接收到她的眼神,无奈的咳了一声,回道:“小王以为梁相常年操劳国事,忘了教导子女礼仪呢,现在看来,原是因为目中无人呐。” 韩夕颜几乎要鼓掌叫一声好,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道要帮哪边。梁氏有些不甘道:“王爷难道是偏袒韩家?她若不是想逃跑,无端端的捧着件下人衣裳做什么?” “这只怕要问小妹了。”韩梓诺悠悠的开口,方才一片混乱竟没人发现她何时来的,韩夕颜有些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鼻子,韩梓诺斜她一眼,缓缓向两位王爷行了礼,难得面露笑意,语带娇嗔的对梁泽宇道:“我家小妹顽皮任性,总爱扮成丫鬟溜出府玩,今日想必是被二妹发现了,倒害的二妹受牵连,教妹夫见笑了,过后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才是。” 前文未表,韩梓诺是皇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尚未及笄之时求亲者便踏破了门槛,其间也包括面前这位花名在外的梁公子,韩夕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大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那梁泽宇更是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回道:“韩大小姐哪里话,四小姐年纪尚幼,顽皮是天性使然,我怎会责怪她。”他吞吞口水,韩家大小姐美,四小姐俏,若是都纳回府中该是何等快事,偏偏他却娶了一个死鱼一般的韩梓墨,今晚回去若不拿她泄泄火只怕他这郁结难解。韩梓墨看到他阴狠的目光便知道自己会有何下场,只苦笑一声,神情木然的立在一旁。 韩夕颜装做要拿回衣服,不经意的却被裙子绊到,直扑向韩梓墨,正好抓住她的手腕,韩梓墨吃痛哀叫一声,她慌忙道歉:“二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撞痛你了,我看看!”说着不由分说撸起她的长袖,方才那些伤口赫然暴露在灯光下,衬得愈发触目惊心。她大声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碰了一下呀!” 韩梓诺见那伤口也蹙起眉头,冷淡的面上浮上了些怒意,梁氏狡辩道:“这都怪你二姐自己不好,一壶茶都拿不稳才泼了自己一身,你休想赖在我梁家身上!” 韩夕颜不怒反笑:“看来梁相果然廉洁,府中连个倒茶的丫鬟都没有,还要我二姐自己拿茶壶。”梁氏辩不过她又气恼的狠,连连在原地跺脚。韩夕颜不理她,转头冲梁泽宇娇俏一笑,他便自酥了半边,她软声道:“二姐自幼娇生惯养,做事是有些毛躁,姐夫你可要多担待着点,这些个伤口说是她自个的错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是别人哪有我们自家人这么了解二姐,还当是姐夫你虐待她了呢~二位王爷,是吗?” 李长风有些尴尬的笑笑不置可否,李青扬自然了解她整人的功力,一脸笑意的望着她,眼神交错间,韩夕颜竟蓦地脸红起来。 梁泽宇有些惶恐的替韩梓墨放下袖子,假模假样的轻声怨道:“出门前才叮嘱你上药怎么又忘了,没得叫王爷和你姐妹们看笑话。”说着对一众人等拱拱手,“贱内的伤口还需上药,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诸位请自便。”说完带着韩梓墨和愤愤的梁氏离开。 见他们的身影远去,韩夕颜顾不得有外人在,劈头便问韩梓诺,“你早知道?!”若不是这样她实在想不通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果然韩梓诺回道:“我知道,但我不赞同。”丢下这么一句话,大冰山头也不回的离去。 韩夕颜早已习惯她这般冷淡,只矛盾的一面庆幸着不必做出背叛爹爹的事情,一面慨叹着韩梓墨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地狱之中了。希望刚刚她那半提醒半威胁能让梁泽宇收敛下自己的行为。 “喂!“李长风的声音冷不防在耳边响起,她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两个大男人杵着,忙兄弟般的拍拍李长风肩膀道:“大恩不言谢,要不喝酒去?” 李长风本想板起脸教训她,这下倒有些无从开口,拂开她的手道:“是该感谢我,不然你一念之差就闯大祸了。” 韩夕颜听这话不禁有些不悦:“什么意思?” “你还装蒜,刚刚是我看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才拉着皇叔跟踪你,你若是放走他们叫韩相如何跟梁家交代?” 这她当然知道,只是……“但你们也看到了,那梁泽宇如何对待韩梓墨,我若强留她岂非害了她?” 李长风理所当然的回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梁府就一辈子是梁府的人,怨只怨命不好,岂能未嫁的如意郎君便与奸夫私奔,这种不孝不忠的女人,你还是少与她来往为好。” “若是她自个瞎了眼选错夫君你说这话还情有可原,但她根本就是被迫嫁给那人,她从来都未拿他当过丈夫谈何忠诚!”韩夕颜说着竟激动起来。 李长风气的恨不得挖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嫁与他做了妻子对他忠诚有何不对?她一走了之倒是轻松,叫韩相日后在百官面前如何抬得起头?这还不是不忠不孝吗?“ “人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为何要由他人来代劳?王爷自然不能理解,男人若是娶了个不喜欢的老婆将她当做个花瓶束之高阁即可,以后照样小三小四的花轿抬进门来**快活,女人又能怎么办?哪个女人不渴望像鲜花一般盛开在自己最美丽的年纪,哪个女人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凭什么女人就必须无怨无悔的老死深闺,凭什么女人就要成为别人追逐名利的牺牲品,追寻自己的幸福何错之有?!“ 韩夕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屑于再与他多讲,草草福了福身,“小女子还有事,先行一步。两位王爷自便。” “哎!”李长风没想到她真生气了,冲着韩夕颜背影喊道:“别走啊!酒呢?还喝不喝了?” 韩夕颜愤然丢下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王爷自个儿喝吧。” 李长风气恼又无奈的向李青扬道:“你瞧她嘴利的,皇叔你有空定要说说她!” 李青扬摇头轻笑,“她与你到有几分相像。” 李长风不满道:“我跟她哪里能像?还没有见过这般倔强的女子,你看她刚刚拍我那一下,一个深闺小姐怎么跟男子一样,全然不顾规矩礼仪,这些个大逆不道的话不知是谁教她说的,可气坏我了!” “你这些评语我听着怎么耳熟,皇上与太后不是经常这么说你。你与遥儿都有股子侠气,她就是明知自己没几两重,若是遇见不平事也必定拔刀相助的人。” 李长风摸摸鼻子,调侃道:“看来穆王妃有着落了~”他早便看出李青扬对那小丫头的心思,自家皇叔他最是了解,可说是清心寡欲之人,每每提到韩夕颜,眼神温柔的都要漾出水来,那笨丫头却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看着急煞他也。 李青扬不接他话茬,静静在月光下散起步来,李长风反而来了劲头,跟在他身后分析道,“赶明儿我去跟二哥说说,他宫中嫔妃众多,少一个又不会怎样,况且小丫头身材干瘪,性子还直莽,长的吧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你。”他又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过听她方才那话,若不是意中人即便父母之命她也不一定会嫁,”他摸摸下巴琢磨半晌,一拍大腿兴奋道:“诶!皇叔!不如咱们安排一场英雄救美的戏,让她看看皇叔你的威猛,到时芳心暗许非君不嫁!这个主意可好?” 李青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听听看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怎么个意思嘛。”李长风不满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日照湖,歌舞表演已停下,韩庭忠正在与宾客敬酒,夕颜梓慎以及安之乔都站在他身后。 韩夕颜见一时间也没他们什么事,小声对安之乔道:“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 安之乔今日着了一件月牙白缎子衣袍,愈发清新俊美,惹来不少春心萌动的少女痴痴的眼神,韩夕颜本不在意,只是那些眼神落到她身上就变得好似一把把利刃般似乎要叫她万箭穿心才好。她不禁感叹,这人即便跨越千年也是万众瞩目的明星。 安之乔也压低声音回她:“我觉着柳如茗跟劫走我的人有关便去查了下。” 韩夕颜疑惑道:“难道那日你出手救她就是想趁机接近她?” 安之乔点点头,“劫走我的人虽蒙着面,体型和眼睛也能依稀分辨,她那日正好蒙着面纱,我看着眼熟不过,就想着去试探下。” 试探?韩夕颜腹诽道,看这小子**满面的样子也占了不少便宜吧。她邪恶一笑:“是坐着试探还是躺着试探啊?”才说完就挨了他一记暴栗,“女孩子家也不知道矜持点!”见她委屈的捂着头又后悔下手太重,忙伸手替她揉揉。 李长风站在水榭外就见到二人举止亲昵毫不避讳,面色微愠,气恼道:“皇叔你瞧她!”见李青扬仍是神色淡然,有些自讨没趣,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于是不再吭声,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 韩庭忠又与宾客们寒暄了片刻,这才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虽已过天命之年,声音仍是异常洪亮,照例说了些客套话后才进入正题:“今日除小女生日外还有一个喜讯要宣布!” 韩夕颜与安之乔面面相觑,喜讯?怎么没听说过,却不见一旁的韩梓慎面色惨然,韩庭忠又道:“犬子与曹尚书之女情投意合,今日定下这门亲事,再择吉日完婚。” 韩夕颜脑中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后面的话已经再听不进去,她不可置信的冲到梓慎面前,“哥哥,这是真的吗?!你同意了吗?!” 安之乔拉住她,“还有这么多宾客呢,咱们等会再说。”他虽然也被这消息震惊到却还不失理智,看梓慎的模样必是早已知情,以夕颜的性格如果闹起来反而会让相爷震怒,到时可真就无法收场了。 韩梓慎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语气中的落寞却掩饰不住,“我自有打算,颜儿不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奉仪该怎么办!?你不能对不起她啊!”韩夕颜拽住他:“哥哥,奉仪等了你四年,一个女人生命中有几个四年?你要是娶了曹氏是将她至于何地!”刚说完,便看见秦奉仪呆立在水榭外的身影,璀璨灯火中她的面容显得苍白如纸。 “现在不开口,若到时成了定局,你便是误了奉仪,误了曹氏,更误了你自己!”韩夕颜言尽于此,匆匆追着奉仪而去。 安之乔满面忧色,梓慎平日诸事皆隐忍,现下这般失魂落魄实属罕见,由此可见他对奉仪也是用情至深,只是相爷为人极重承诺,话既已说出口让他收回谈何容易。 韩梓慎抬起头,竟已恢复往日温和沉稳的模样,目光中还多出了几分坚定。他大步走到韩庭忠面前,一掀衣袍,直直跪下。韩庭忠本还在招呼宾客,被他这么一跪不禁莫名,“梓慎,这是为何?“ 韩梓慎伏地叩首,扬声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孩儿心中只认定奉仪为妻,不愿另娶,望父亲成全!” 韩庭忠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满场宾客皆望向他们,本来喧嚣的水榭中突然寂静的好似时间静止住一般,韩庭忠本以为自己听错了,慢慢才回过神,从未违抗过自己命令的儿子竟然在百官面前公然拒婚,强烈的背叛感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他对同样一脸尴尬的曹绍卿拱手道:“许是暑意太重热的昏了头,才在此胡言乱语,曹公见谅。” 曹绍卿暗忖这是个什么理由,却也不愿沦为同僚们的笑柄,只得应和道:“既是如此梓慎还要好好休息…..” 未等他将关心的话说完,韩梓慎打断道:“蒙曹公关怀,梓慎身子无碍,此刻更是万分清醒。正是因为清醒才不愿答应婚事。梓慎何德何能受到曹公赏识,曹小姐貌美贤淑,皇城诸多士子求而不得,非梓慎不识好歹,而是梓慎早已心有所属,恐误小姐终身,还望曹公另觅佳婿,梓慎愧极。”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韩庭忠终于明白过来,儿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忤逆他了,这叫他颜面何存,日后如何面对曹绍卿。 “孩儿心意已决,若娶不得奉仪为妻,孩儿宁愿终生不娶!”韩梓慎坚定而无畏的直视父亲,他的一生,谨小慎微步步忍让,唯有此事,绝无商量余地。他深知想要得到就必要放弃的道理,最坏不过抛弃掉富贵荣华与这右相公子的虚名,天下之大,难道还容不下他二人。 站在水榭外的韩夕颜激动的热泪盈眶,她就知道哥哥对奉仪是用情至深的,深到愿意放下肩上的担子,放下他的家族,为奉仪倾力一搏。她拉住奉仪的手,快活的笑道:“你瞧,我哥不负你!” 反观秦奉仪却异常冷静,凝视着韩梓慎挺直的脊背一言不发,韩夕颜又不免有些担心:“如果爹爹硬是不同意怎么办?” 秦奉仪这才看向她,凤眸中张扬着她特有的自信与英气,毫不在意的回道:“爷这一生,等得起,也输得起。” 第三十二章 成全 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韩梓慎与秦奉仪齐齐跪在书房外,已过半宿,韩夕颜看着干着急又束手无策,安之乔也陪着她在走廊上来回转悠,右相眼下火气正大,谁也不敢去说情,只怕适得其反。 “梓慎这次太不冷静,此事若说毫无转圜余地也不尽然,只是也得等到宴席散尽才好再做打算。你爹这么爱面子,被他当众顶撞自然气恼不过。”虽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也忍不住还是要抱怨两句,韩梓慎与他极为亲厚,对这个好兄弟的终生幸福他比韩夕颜更为上心,只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韩夕颜一屁股坐在廊旁的护栏上,无奈的托着下巴,“若是等木已成舟再跟爹爹提出来只怕他更不会同意,到时即便把哥哥打晕了抬到洞房里也得让他成亲的。现在这样虽然丢人,却也不妨赌一赌,女方这样被人当众拒婚抹不开面子,说不定就不愿结这门亲事了。” 安之乔听她说的也在理,于是也坐在她身边,叹道:“结个婚都不能娶自己心爱的人,高干子弟也没什么意思。” 韩夕颜斜他一眼:“你也能发出如此感慨,真不容易。” “我怎么就不能发感慨了?”安之乔瞪着漂亮的桃花眼,“你什么意思嘛。” “没有啦,”韩夕颜忙安抚他,“我是觉得你应该是那种视女人如衣服的花花公子,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到你还信奉爱情呢。” 安之乔突然沉默下来,他的侧脸俊朗清秀,当他卸去伪装时更显出几分孩子气,无怪乎许多女人为他疯狂,这样的男人总是让女人无端滋生出保护欲和占有欲。韩夕颜此时也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太过,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安之乔却完全不理会她,眼神有些发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夕颜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回他:“什么办法?” ~~~~~~~~~~~~~~~~~~~~~~ 韩庭忠坐在书房中,忽听两声轻微的叩门声,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来人便推门走了进来,原是韩夕颜。他压下心中不快,冷冷道:“不是说过未得老夫允许不准进来吗?” 他本是大半生在朝中摸爬滚打,又位高权重,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更何况还正在气头上,韩夕颜不免胆怯,但想想为了哥哥和奉仪的幸福,也顾不上许多,惴惴的端着粥菜放在桌上,福身道:“爹爹吃些东西吧,别气坏了身子。” 韩庭忠冷哼一声,回她:“若是替他们说情就免了,老夫已经应了曹公,他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 韩夕颜连连摆手,澄清道:“我不是来说情的,”见韩庭忠脸色好转了几分才说:“今日女儿生辰,听人说孩子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在纪念生辰时也不可忘记了母亲是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才换的孩儿来世上这一遭,颜儿虽已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却也不免思念她。”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有些哽咽,此时此刻,她不免想到自己的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是颜儿心中的遗憾。” 韩庭忠经她一说也惆怅起来,长叹一声道:“是啊,梅儿生你之时有难产之兆,折腾了她整整两日,”他陷入往日的回忆中,面上竟带着几分笑意:“你出生时才一丁点小,却叫你娘流了那么多血。老夫这一生只信自己从不信上天,那日却真心祈求菩萨显灵保佑你母子平安。你出生后,按辈分排名该是‘梓’字辈,你娘却执意给你取名‘夕颜’,她说你不需要去与群芳斗艳,只愿你淡泊顽强,即便黑夜中也能绽放芳华。(.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韩夕颜至此才知道这名字的来历,心中不免感伤,眼前这位权倾天下的右相大人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失去了自己毕生挚爱,心爱的小女儿也意外亡故,此刻站在他面前能分享他回忆的,却是千年之后的一缕游魂,他强势的身影之下,自有旁人理解不了的孤寂。 韩夕颜拿起放在托盘上的画卷,说道:“颜儿准备了礼物给爹爹,爹爹瞧瞧可还喜欢?” “噢?”韩庭忠高兴道:“颜儿的礼物老夫岂有不喜欢之理,快拿来老夫看看。” 韩夕颜展开画卷,一位白衣美人跃然纸上,她倚柳沉思,眉间似有万般愁绪,姿容清丽,弱不胜衣,面貌与韩夕颜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大有不同。韩庭忠颤抖的抚上画中人儿的脸庞,这便是他的梅儿啊。当年他花重金求画却无人能绘得梅儿气韵的万分之一,他有些激动的问:“此画何人所绘?”韩夕颜本还有些气短,见他如此反应才安心,她早便预备了此画当做礼物哄韩庭忠高兴,幸得书房中她娘的画像本就很多,再加上韩梓慎的帮忙,这才得以完成。诗倒是刚刚才题上,她回道:“是哥哥找逍遥公子求来的。”韩庭忠点点头,逍遥公子的大名他自然也听过,如今看来确实不负其名,画下空白处有诗一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韩庭忠初读此诗不禁悲从中来,哀恸道:“梅儿过世已逾十年,若此时再见,怕是也认不得我副老态了。”说话间,他侧头不经意的用袖子挡住眼睛,韩夕颜知道他如此刚强之人自不愿在别人面前失态,也垂下头不言语。方才听他那话韩夕颜才发现许是因为操劳国事,韩庭忠比起他的实际年龄已是显得苍老许些,鬓发早已花白,腰板也不再直挺,她鼻中一阵酸涩,总听爹爹说自己已老,原是真的老了。 她缓缓跪下,轻声说:“颜儿曾听人道相思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颜儿年幼,不知是何意,今日见爹爹对娘亲之用心,方才略有所悟,娘亲虽薄命,却有爹爹恋她至此,便是九泉之下也得瞑目了。” 韩庭忠叹道:“生者固然可以死,死者却是再无生之可能。” 韩夕颜回:“是了,所以生者便只能承了死者的福,承了死者的愿,好好活下去。” 韩庭忠见她似乎意有所指,看向她不做声,韩夕颜又道:“这天下的女人虽嘴巴不说,心中有哪一个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娘如此,大夫人也是如此,我娘在世时,也得强颜欢笑的看着爹爹与大夫人恩爱,大夫人现在虽独占爹爹,又何尝不明白爹爹心中只有我娘一人,她们又有谁是真正快乐的?即便我娘得尽夫君宠爱也难掩郁郁之色,比起丞相,她心中大概宁愿爹爹只是个乡野村夫,每日夫妻恩爱,共享天伦,执子之手,与子白头吧。” 韩庭忠闻言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中,韩夕颜本还想再说几句,想起安之乔的叮嘱,又忍了下来,她站起身,行礼告去,韩庭忠也未加挽留,挥挥手让她走了。韩夕颜行出书房,远远看着跪在庭院处的两个身影,相依相偎虽苦犹甜。再回头望向书房,房中的那个老人,捧着画卷寂寥的身影,倒不知是谁比较可怜了。 枯坐到启明星现,书房的门方才再次打开,安之乔忙摇醒靠着他打瞌睡的夕颜,两人恭敬上前请安,韩庭忠定定看向安之乔,安之乔不禁惶惑,纳头等待他的盘问,半晌,他才道:“一往情深,与子白头。之乔,老夫就当这是你对老夫的承诺,老夫将颜儿托付给你,你万不可对她有丝毫怠慢。” 韩夕颜对安之乔又多了几分佩服,所有的一切竟都朝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了。 韩庭忠走下庭院,下跪二人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秦奉仪只觉毕生都没有如此紧张过,韩梓慎握住她的手,温和一笑,仿佛世间所有的难题他都能一一化解,世间所有的风雨他都能一力承当,韩庭忠微微皱眉,面色阴沉的盯着秦奉仪,奉仪毫不畏惧的回看他,时空仿佛都静止了般,良久,韩庭忠训斥道:“还瞪着老夫做什么,赶紧去把衣服换了,省的别人说我韩家连自家媳妇都亏待。” 秦奉仪忡楞半晌,跌坐在地上,无数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朝她冲击过来,眼泪汹涌而出,一腔痴恋最终得偿所愿,她几乎哭到不能自已,叩首道:“谢父亲成全!” 韩夕颜也喜极而泣,安之乔眼眶泛红的摸摸她脑袋,轻声道:“我们时日已不多,能在走前成全了他们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韩夕颜会意一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不定咱们在这儿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算算到今日,半年之期所剩不过三天,倒像是上天为了成全这对有**特意将他们派来这个莫名的时空,爹爹虽失了夕颜这个女儿,却得了奉仪这个儿媳,说不定倒是万幸。只是……韩夕颜胸口处隐隐作痛,她已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诸多留恋,道起离别,着实有万分不舍。安之乔好像看穿了她一般:“不管下地狱还是入黄泉,都有我陪着你。”他的眼神如此坚定,竟让韩夕颜有种相识已千年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经就是这样站在她身边,说过同样的话,夕颜笑道:“傻瓜,咱们不下地狱也不入黄泉,”她抬头看看已经放亮的天空,蓝的好似水洗过一般,别了天?祝?鹆宋业募胰耍?鹆宋业暮糜眩?霸勖腔丶摇!?p> 第三十三章 缘由 皇城城郊的灵隐寺是天?鬃畲蟮乃旅恚?捎诓簧俅锕俟笕擞腧?闲磐降闹c郑?慊鹨彩羌??摹:?p找幌?凶胺缍若骠妫??谀峦醺?穆沓抵惺唤?旅恚?袢湛汕衫钋嘌镆怖疵碇薪?悖??魃鞅阍剂怂?坏溃??胤钜侨匆蛭?丫几?娲蠓蛉搜?案?兄?拢?挥型?础:?p斩嗌儆行┮藕叮?僮呤闭飧龊门笥讶床辉谏肀撸??肫鸹蛐砺砩暇鸵?丶伊耍?沤?氤畛宓?矶唷?p>下了马车,一位小沙弥迎上来,韩梓慎上前与他攀谈几句,回头笑道:“静空大师昨日刚到,已经在候着了,咱们进去吧。” 韩夕颜没来由的有些紧张,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青扬,李青扬正巧也望向她,韩夕颜忙侧过头,面上灼烫的厉害,他总是专注的望着她,眼中好似有万种柔情,他用这眼神编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仿佛哪怕她碰触一下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低垂着头随小沙弥行至后院禅房,已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僧人等候在此,韩夕颜见状小嘀咕:“大师这么年轻??” 僧人上前一步,对韩夕颜与安之乔道:“二位请随我来。”两人闻言都有些惊讶,看来这静空大师果真有些本事。韩梓慎也忡楞住,不解的看向韩夕颜,反而李青扬倒像早已知情,走上前去拍拍安之乔的肩膀。夕颜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哥哥待她这么好,她终究还是欺骗他了。 二人随僧人进了禅房,只见一位干巴瘦小的老人家正半躺在榻上翘着腿摇着大蒲扇,韩夕颜龇着牙小声对安之乔道:“还不如刚才那个呢。(.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静空半睁开眼,懒懒的说:“小丫头,我年纪大,耳朵可不聋。” 韩夕颜忙闭嘴,安之乔上前行礼道:“大师请见谅,久仰大师盛名今日特来拜见…..”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静空不耐烦道:“得得得!别拽那一堆文绉绉的,听的人脑壳疼!不就是来寻佛珠吗。” 两人面面相觑,真神了!韩夕颜忙讨好的替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满脸堆笑:“大师果然神机妙算!您知道佛珠在哪吗?” 静空悠然的扇着蒲扇:“佛珠岂是俗物,你找它是找不到的,时候到了它自然会来找你。”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韩夕颜耐住性子,继续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啊?” 静空露出一种孩子般顽皮的表情:“你想知道啊?” 废话!韩夕颜差点掀桌,还好有安之乔阻拦,安之乔回道:“愿闻其详。” 静空大师突然从榻上跳了起来,像小地痞一样,一手撑着桌子,一只脚踏在凳上,“说起这个啊!那得从你二人的因缘说起,说起这因缘啊,那可长了,要追溯到两世之前…” 韩夕颜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两,两世?这也太长了吧!咱能长话短说吗?” 安之乔忙捂住她嘴,赔笑到,“大师您不用管她,您说您的。[.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静空白了韩夕颜一眼,韩夕颜自知理亏,低下头去不声响,他这才说到,“你们没有觉得对对方一见如故特别熟悉吗?” 两人对看一眼,默默点头,从第一次见面,他二人便像是久违的老友一般,这份默契本就不是常见的。 “这就对了嘛~”静空洋洋自得的扇着他的大蒲扇,一副江湖骗子的德行,韩夕颜实在没法相信这是位得道高僧。 静空突然用扇子一指安之乔,“你!这都是因你而起!“ 韩夕颜愤而起身,揪住安之乔衣领,“害我内疚了这么久,原来是你小子害的!我要是回不去你这辈子都别想过好日子!” 静空伸手把她按回座位,“别插嘴!韩夕颜,两世之前你本该是东海龙宫的太子妃,你与太子非常相爱,但是你,安之乔,你身为东海龙宫的三皇子,却对自己的嫂子一见钟情,用尽手段想要得到她,搅得龙宫终日不得安宁!”两人闻言大?澹?馓?读税桑傲?跽鹋??卤鞠氪λ滥悖??尤床蝗蹋??罴坝肽愕男值苤?椋??巳媚愀市陌帐郑?谑怯肽愣┫氯?乐?迹?艟??馊?篮?p漳苤忧橛谀悖?耸铝??悴辉僮肪浚?12砟忝怯朗栏还笕倩?h舨荒埽?惚阋?铣?杉??蓝槁只兀?馐堑谌?馈!?p>韩夕颜皮笑肉不笑的龇牙,“大师,你开我玩笑在吧。” 静空睨他一眼,“怎么,读了几年马列主义毛主席思想真读成无神论了?若世上真无神,你们现在能在这?“ 韩夕颜下巴都快掉下来,“大,大师…你…” 安之乔接到,“你也是穿越来的???” 静空抄起蒲扇,用扇柄一人敲了一下,“老子是半仙!什么穿不穿越的,一点没规矩!话说到这了,你们爱信不信,我走了。” 韩夕颜忙跳起来拦住他的去路,“大师!你可不能走,你还没告诉我们要怎么回去呢!” “啧!”静空的眉头拧在一起,原地打了个转,犹疑半晌终于说到,“你这个女子真不知好赖,你的夫君都没有寻到你回家做什么,你知道你肉身还在不在了你要回去!” 韩夕颜恬着脸顺毛摸,“是的是的,大师教训的是,我回去继续寻他哈。”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静空的脸几乎要拧成狗不理包子,”太子没投身到你们那地方,他就在天?祝∧欠鹬槭堑蹦晁??愕亩ㄇ橹?铮??圆呕岽?忝抢创耍∧忝侨粽嫦牖厝ィ??钦业剿?龈隽私幔八低昶?艉舻亩崦哦?觥?p>韩夕颜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无奈道,“他不会就是那太子吧,这么愤怒。“抬眼看到安之乔正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发毛,”你看什么啊?“ 安之乔疑惑的摸摸下巴,“我是觉着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也很喜欢你,不过实在找不到恋爱的感觉。“ 韩夕颜噗嗤一笑,“看不出来你对我还这么一往情深过呢~”接受到安之乔的大白眼后她有些着恼的一屁股坐下,“你说这么玄幻的故事怎么会落在咱们身上呢?“她难过的抬头望向安之乔的眼睛,”会不会是弄错人了?“ “怎么可能。“安之乔走到她身边坐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听他那话太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他出现了你就求他让我俩回去,说不定他会答应的。“ 韩夕颜一听这话更无力,“我又不认识太子,上哪求他去?“ 这种事情谁也没辙,“等呗。“ 安之乔圈着她瘦弱的肩膀,脸贴在她柔软的发上,若说不喜欢她,那是骗人的,只是那感觉过于熟悉和温暖,让他安心的好似亲人一般,实在没有它念。 “小乔。“怀中传来她闷闷的声音。安之乔应了一声。 “若是要留在这儿,你要做官我就给你当狗头军师,你要旅行我就给你画地图作攻略,你要从商我就陪你偷税漏税,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安之乔不禁失笑,轻点了一下她额头,“知道了。“ 第三十四章 表白 韩梓慎与李青扬在道场坐定了会子才见那二人臊眉耷眼的走了进来,知道他们定是无所收获,韩梓慎安抚道:“也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说着深深的看了韩夕颜一眼,韩夕颜自觉心虚,讪讪的捧着茶喝起来。 今日是灵隐寺有名的静修大师前来与一干贵族子弟讲经论道,在场皆是有头有脸之人,一一与李青扬及韩梓慎见过礼,其间认识安之乔的也不少,也同样招呼过,方才陆续入席。静修大师入场韩夕颜又瞪眼,原来是刚才那位年轻的僧人,之前急着回家没多留意,现下再看那张脸真是清秀至极,当和尚真可惜,她小声嘟囔一句。 讲经方开始不到十分钟韩夕颜便坐不住了,身为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现代人听这些佛法奥义比上高数课还催眠,不想旁边的安之乔竟十分有兴趣,还不时插两句嘴阐述下自己的观点,她无奈的坐在草莆上昏昏欲睡,姿势也由跪到盘腿坐,再到偏着腿半躺,到最后竟撑在矮几上睡着了. “小颜.”安之乔不满的推她,在大师面前成何体统. 韩夕颜一个激灵,睁开朦胧睡眼擦了把口水,见到众人皆不满的盯着她十分不好意思,忙又坐了起来,韩梓慎柔声说道,”若是觉着乏闷你就先去寺里走走,灵隐寺依山傍水,景色秀丽,你想必会喜欢.” “没有没有.”韩夕颜连连摆手,”我不是觉得闷,我只是不喜欢听人家讲大道理而已…”说完又觉越描越黑,干脆闭嘴. 静修却不以为意,笑道,”这位是…?” 夕颜双手合十道:“在下姓席,单名一个言字。” “席公子可有什么见解?” 见解?韩夕颜赧然,”我就是个俗人,不懂佛法什么的…” “佛法本就靠个人参悟,没有懂或不懂之说,即使目不识丁,然心中有佛,亦可成为大师.” 韩夕颜听着连连点头,这就是和尚,给你绕啊绕的,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她突然起了一点坏心眼,”那静修师傅,我们为什么要学佛法?” “佛法旨在普度众生,往大了说,是教人戒掉心中的贪,嗔,痴,往小了说,也能修心养性.”静修尽量配合她的语言,说的通俗易懂些. 韩夕颜托着腮皱眉,”戒掉贪嗔痴?那就是无欲无求,没有痛苦没有快乐咯.那人活着干嘛?” “并非没有快乐,只是引导众生放下执着,贪念,便不会有痛苦.”静修解释道.. “可是….若没有痛苦,没有执着,没有贪念,快乐是从哪来的?” “这…”静修有点语塞,他从未听过别人问这种问题,事实上,他也不太明白这问题的真正含义,为何贪嗔痴会伴随着快乐而来? 安之乔有些尴尬的打圆场,”静修大师别见怪,,这孩子最会胡搅蛮缠了.” 韩夕颜正欲发作,静修抢先说道,”不碍事席公子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贫僧愿听赐教.” 韩夕颜闻言端正了坐姿,顺道白了安之乔一眼,又继续问道,”静修大师可曾有爱过人,失去过?或是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痛苦过?” 静修坦言,”并不曾.” “那你可曾见过民间疾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也不曾.”语气略带羞愧. “或者你见过贪官当道,恶霸横行,忠魂枉死,冤屈不白?” 屋内安静了. “这些人可能用佛法普渡?” “这…” 韩夕颜话头一转,又问,”静修大师家人可还健在?” 静修只觉着手心有些冒汗,”家中母亲尚在.” “你可想念她?”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李青扬微微一笑,端起茶水轻抿一口,不置可否.韩梓慎也只是轻摇折扇笑看她.安之乔却十分不安,拦在她身前怕她被好事之徒攻击. 静修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不知怎么回答。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没有爱过,怎能教别人去爱,没有恨过,怎能教别人不去恨?不知道痛苦怎能解开痛苦,没有执着过怎么放下执着?若没有过贪嗔痴,你要怎么教人放下贪嗔痴呢?” 静修不语. 韩夕颜见已犯众怒,只最后说了一句,”母亲生你养你,想念她有何不对?”而后冲众人拱拱手:“席某见识浅陋,就不继续扫大家的兴了。”说完对静修歉然一笑,离席而去。 灵隐寺依山傍水绿树环绕,后山一条小溪潺潺而过,不少香客上完香都爱在此休息片刻。李青扬行至溪边,远远便看到树荫下那个纤弱的人影摊开手脚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嘴上叼着根马尾草一派悠闲模样。他不禁轻笑,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韩夕颜听着脚步声微睁开眼,只见迎着斑驳的树影,一个谪仙般的美人行来,一袭青衫,衣袂翻飞,仙风道骨,夕颜本在小憩,恍惚间还道是在梦中,心头想着,灵隐寺果真灵验,做梦都有神仙入梦,待来人坐下她才察觉到不对,一骨碌爬了起来。李青扬略显平庸的面上带着许些玩味的笑意,她慌忙红着脸拍拍身上的草屑,小声道:“王爷怎么会到这儿来?”她自个在寺中晃悠晃悠,没想到寻到了块好地。 李青扬不答反问:“遥儿愿意同我说话了?” 韩夕颜尴尬的笑笑,她躲他躲的确实有点明显。李青扬执起她的小手,夕颜条件反射性的想要抽出,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她只得无奈让他拉着,李青扬的手十分好看,十指细长匀称,优雅白皙,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略带点粗糙。夕颜不禁感叹,这是一个光看手就无法拒绝的男人。就在她慨叹的一瞬间一个和田玉羊脂白玉兰花手串已经圈在她的手腕上。她有些不解的看向李青扬,李青扬道:“生辰贺礼,那天寻不着机会送你,本以为今日之后就无缘再见了,看来它终归还是属于你。” 韩夕颜摸摸手串,这玉质温暖剔透,雕以清雅的白兰花,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李青扬清亮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形,“喜欢吗?” “很喜欢。”韩夕颜看向他,说他心思剔透果真不错,送礼都堪堪送到人心上。 李青扬替她拿掉发上的草屑,一边道:“朝堂之上,事事小心步步为营,我本不愿参与,却奈何生为皇族身不由己。皇上忌惮夺权,不止是对你父亲,对我也一样,即便我不理朝政寄情山水也不能安下他的心,全因当年父皇欲传位于我才惹的先帝对我诸多防范,而先帝早崩,当今皇上聪颖早慧,幼年当政,年纪虽轻手腕上却远超先帝。旁人看来是他准我留在京城,实际上是他迫我留在京城,以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对我来说,岂止皇宫是鸟笼,这偌大的皇城更是鸟笼,也许终此一生我都要被困在这笼中。“ 这是李青扬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不甘而无奈的情绪,那个智珠在握,淡然无争的他,胸怀锦绣却只得屈于一隅终日吟诗作画,只为安抚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韩夕颜有些迷惑,他伪装了这么些年,为何单单告诉她? 李青扬专注的看着她,“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不会伤害你和韩家,你可愿信我?“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双眸好似秋日的潭水般清澈坦然,当他揭开故作平庸的面具,他的眼神,他的双手,都仿佛有着不能抗拒的魔力一般。韩夕颜只得默默点头,他说了,她就相信,才这么想着,心脏就像发疯般的狂跳起来,胸口处灼热的发烫,她捂住胸口,这是怎么了? 李青扬发现她脸色不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韩夕颜有些艰难的说:“心,心脏……“就在一瞬间她胸中像汽油罐点燃一般,猛烈的灼烧起来,她痛苦的揪着衣服,几乎讲不出一句话。李青扬的面孔在视线中逐渐模糊,黑暗朝她袭来,夕颜惊恐的四处乱抓,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李青扬柔和中透着坚定的声音在她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她已经无法分辨他说的什么,只能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小声音唤道:“青扬,我好痛….”就在这一刻,黑暗吞没了她,韩夕颜晕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前缘 大雨滂沱。 雨水模糊着韩夕颜的视线,她难受的猛力眨了几下眼,这是哪里?满身的泥泞与刺眼的血色让她十分不适,我受伤了?但除了胸口仍是灼热的快融化掉混身也无任何疼痛感。 “你何需如此。”她听到一个阴冷的刻骨的声音,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 “都是我自个儿乐意的,你不必内疚。”这时她才发现一名男子身披铠甲站在她身边,他的大氅已经被利刃划烂,自己身上可怖的血迹便是他的,看样子他伤势已极重,右臂动弹不得。韩夕颜感到心中似有两股势力在交战,她听到那个阴冷的声音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有些明白过来,她又成了一缕游魂,只是这次她附在了一个有主的身体上,她只能作为一个无力决策的旁观者看着一切。 韩夕颜低垂着眼冷冷道:“我不会感激你,更加不会内疚。” 男子笑了,她抬起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世间竟有如此绝色!面如朗月目若星辰,器彩韶澈神清骨秀,竟似天神一般,她每每在书中读到子高长恭之美貌只恨自己未早生千年一睹他们的风采,而面前这人完美的满足了世间所有女子对男性外貌的幻想,甚至远远超过,即便是再高明的画师,再文采卓绝的文人也描绘不出他姿容的万分之一。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韩夕颜在自己单薄的词汇量中只能找到这两个词去形容此人,她从未想过原来能当得起这两个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即便狼狈至斯也影响不到他的美貌,他举起长剑,只轻轻一揽,韩夕颜便贴近了他的怀中,他的呼吸那么靠近,他的双眼深邃明朗,好生熟悉,他美丽的脸庞透着军人特有的坚毅掺杂着毫不掩饰的柔情,她感到这身体的主人不能抑制的羞赧,恼怒,以及…….喜悦?夹杂在复杂的情感中,喜悦显得如此势单力薄,但她却没有反抗,男子的笑容中顿时多了几分惊喜,他小心翼翼的吻上她的额头。轻声道:“若是今日杀出这重围,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缠你一世。” 就像电影中一样,镜头逐渐拉远,韩夕颜这才惊觉原来他们竟被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层层围住,这二人方才皆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悠哉模样,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处在这么一个悲催的环境中,她没猜中开头,但看样子,不难猜中结局。 在包裹着坚甲的士兵当中一名军士大声喊到:“将军何苦为了个细作与朝廷为敌!如若你现在将此女交给我我愿替你说情保你性命!将军可要三思,切勿断了自己的后路!” 被称为将军的男子傲然一笑,回道:“想要她,就要踏过我的尸体,只是凭你的人,怕还不够格。”他的眼神倨傲张狂,不可一世,仿佛满身鲜血的不是他,而是面前的人。 军士愤而举剑,猛力向前一劈!韩夕颜吓的闭上了眼,再一睁开,眼前场景突然全变,他们身处一间破烂不堪的寺庙中,她的胸口痛的仿佛有人在撕扯一般,一股无法言语的悲伤向她袭来,眼泪决堤而出,她知道,是这身体的主人。韩夕颜垂头,只见那将军躺在她膝上,面色苍白的透不出一丝血色,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微弱,韩夕颜的泪水落在他脸上,颤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俊美的面庞,他微微睁开眼,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握住夕颜的手,夕颜阴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恨恨道:“你死了我更不会感激你!你若是想继续纠缠我,就给我好好活着!“ 他笑了,轻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你这个傻瓜!”韩夕颜的心脏彷佛被掏空一般,她绝望的悲泣哀嚎,怀中人的手无力的垂落,她几乎昏死过去,宿主的哀恸让她的脑子像被铁锤敲打一般,原是这般痛楚!原是这般撕心裂肺!失去一个人竟有如身在地狱一般!她奋力的想要脱离宿主的影响,却被死死拉扯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默念‘我是韩夕颜,我是韩夕颜,我不认识这个男人,我不会为他的死心痛’。忽然,疼痛渐渐离她远去,她松了口气,重睁眼,竟又是不同场景,眼前一位年迈僧人,眉目间满是慈悲,她大骇,是静空大师!他宝相庄严,全然不见那日的痞像,难道她回来了? “施主可考虑清楚了?”静空缓缓道。 考虑什么?韩夕颜有些莫名,只听得自己冷冷的声音:“大师无须多言,我做的决定绝不会后悔。”原来她还是被困在这个身体中,但为何静空会在此? 静空长叹一声,默念法号,摊开手掌道:“此药吃下去,前尘往事便化为灰烬,分毫不剩了。” 韩夕颜毫不犹豫的拿起药丸放入口中,朦胧泪眼中,静空的面孔渐渐模糊,他道一句“情这一字,最是伤人啊。“ 韩夕颜慢慢合上眼:“若有来生,愿倾我所有,换得与他相守。”她的胸口又灼热起来,像是被扔进了烧的滚烫的油锅中,她吃痛的惨叫,眼前又是一片漆黑,这是在哪里?!我好痛! “遥儿……遥儿!” 韩夕颜猛地睁开眼,剧痛模糊了她的意识,却让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碰撞拉扯,要将她生生撕成两半! “小颜忍着点!”安之乔想要将她按在床上却几乎敌不过她的力气,简直不能想象她是在承受怎样的痛楚,他低吼道:“快拿毛巾来!她要咬到舌头了!” 话音未落,一直守候在旁的李青扬已伸出手去,韩夕颜挣扎中死死的咬住了他,顿时便是血肉模糊,安之乔诧异的抬头,见他只是微微蹙眉,另一只手则轻轻拨开粘在夕颜额上的散发,方才恍然。 韩夕颜突然感到一股液体伴随着腥味滑入她口中,仿若乾坤玉露,所过之处一阵清凉,她渐渐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她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整个人近乎虚脱。 “你终于醒了。”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侧过头,原是李青扬,他的眼神还是如此清朗柔润,仿佛有诉不尽的衷情,韩夕颜没来由的鼻尖一阵酸涩,好似茫茫时空中已经等候了千年,终于又寻到了他,两行清泪顺着她脸庞落下,她轻轻道了一句:“累你久候了。” 李青扬忡楞片刻,抬起未受伤的手替她擦干泪水,“你身子还虚着,先休息会儿。” 韩夕颜还有些茫然,就见秦奉仪瞪着红通通的双眼扑到她床边,“你这个死丫头昏迷三天了!你想吓死我吗?!”韩夕颜这才看到一屋子的人,她回家了?秦奉仪凶完马上又抱住她,哽咽道:“你要是敢有个三长两短,爷就给之乔找一百个小妾回来气死你!” 韩夕颜伸手反抱住她,是奉仪,果真是奉仪,她回家了。 韩梓慎笑着拉开她:“颜儿才醒,你让她先歇着。” 秦奉仪冲他吐吐舌头,向夕颜告密道:“你这个哥哥啊可是担心你了,这三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现在倒装的跟没事人似得。” 韩夕颜歉然的看向梓慎,沙哑着嗓子说:“哥哥,我没事。” 韩梓慎了然的点点头,嘱咐道:“我叫下人准备了粥,你稍后先喝点暖暖胃,这些天都没进食怕是也吃不得太多,人都瘦了一圈,日后得好好养着了。父亲也颇为担忧,我先去与他回个话,叫奉仪陪着你。” 韩夕颜点头,他做事最是周全,自然是什么都安排好了。 李青扬替她把了脉,”我开了些安神的药,你服了之后再休息会,将养几日便好。“正起身欲走,又道:“我明日再来瞧你。”韩梓慎与秦奉仪送了他出去,房间中便只有几个丫鬟与安之乔在,韩夕颜对他虚弱一笑,“让你担心了。”他这么注重仪表的人竟也有如此狼狈之时。 安之乔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帕,替夕颜擦拭满面的汗水,见她终于好转,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玩笑道:“古人说‘割肉奉亲’,我看青扬对你也分毫不差,跟他比起来我可真算不得担心。” 韩夕颜茫然的看着他,她能感觉到那个冷漠女人的灵魂直到刚刚才彻底离开她的身体,她清醒的一瞬间,看到李青扬时的喜悦与释然还残留在她体内,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那分明的欣慰,她内心深处似乎意识到了一些她遗忘已久的感情,“我是不是咬伤他了?”模糊中李青扬温暖的手划过她的额头,口中那血腥的味道,果真是他? 安之乔点点头,那一刻他才明白青扬的心思,他露出鲜有的认真表情:“小颜,你对人总是举棋不定又爱费力讨好,但世上有些感情是独一无二的,你不能所有人都喜欢,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你的博爱,只会伤到最想留在你身边的人。我和青扬相交虽不长,却是真心视他为知己好友,你若不会倾心于他就趁早和他说清,我不想看到你们中有任何人受伤。” 韩夕颜不自然的笑道:“你说什么呢….” “别装傻。” 韩夕颜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一时间竟无法应他,脑中纷杂一片哪里理得出头绪来,良久才道:“我知道的。” 安之乔得到她的保证才理理床铺扶她躺下,“你先歇息,我晚点来看你。” 韩夕颜应了一声,合上双眼,脑中却一直回想他方才的那番话,小乔总是一针见血的点出她的病根,她叹口气,而他却不知,多情皆只因无情。 第三十六章 暧_昧 时过一旬,天已入秋。 春暖阁这些日子变化颇大,李青扬的时常来访,几乎将韩夕颜的闺阁整个画上了穆王爷制造的标签,韩夕颜难得出来走走,对眼前的景致吃了一惊,春暖阁本就是按大夫人的意思装潢,为了讨韩庭忠欢心用尽了各种奢华装饰,就差没用金砖铺地,金箔贴墙了。韩夕颜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也懒得去忤逆她,于是就这么住了半年。今日一看竟是改头换面,搬来许多奇花异草,堪堪遮挡住那些个俗不可耐的饰物,一入庭院便觉豁然开朗,院中竹枝柏叶斑驳垂地,如水中藻荇交错,幽人树影,流淌着静谧的花香,清新和煦,清风扑面。阁中有一处池塘,池塘上架起了一座木制小桥,两侧桥栏悬挂着竹篓,篓中小花几丛鲜嫩别致,塘边原本栽了颗大树,此时树荫处系上了一架秋千,看着便觉清凉快意。 韩夕颜脚步还有些虚浮,慢慢移动到秋千边,刚坐定一会儿就见李青扬沿木桥走来,没有旁人时他也不再以平庸病弱掩饰,眉目间神采清明,隽逸不凡,他总透着些不染尘世的仙气,让人如沐春风。韩夕颜见他走近,笑眯眯的摊开手,李青扬故意逗她道:“今日没有。” 韩夕颜杏眼一转,“骗人。”他只得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韩夕颜顿时眼前一亮,他手提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陶罐,罐中静静躺着一片睡莲,韩夕颜忙不迭的捧了过来,陶罐颈口穿过两条细麻绳,挂窗台上肯定好看。她调侃道:“你是预备着哪日将穆王府也搬来么?”这人每次来看她都带些叫人爱不释手的小玩意,所以她才习惯性的向他去讨。 李青扬爽朗笑道:“遥儿越来越聪明,看来我是逃不出你的法眼了。”又说:”逍遥公子的居所怎能一丝都不逍遥,青扬斗胆越俎代庖,不知公子可领情?” 韩夕颜回他:“王爷如此屈尊,小民有几个胆子敢不领情~” 李青扬嘴上说她“贫嘴”,眼中却满是笑意。绕到她身后轻轻推着秋千,韩夕颜悠闲的享受着清风扑面,她很喜欢与李青扬的相处方式,他不多言也不沉闷,总是与她讲些蜀中的趣事,他的声音温柔又极富磁性,煞是好听,她喜欢静静的呆在他身边,喜欢他无条件的宠着她,她已经习惯了他在生命中,即便只是来送些药材,坐不过一刻钟。在这场“大病”之后,她对他的感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那个女人的感情附着在了她的身上,每每看到李青扬那柔和深情的眼神,都有种穿越了千年的归属感,她似乎又回到了梦中那片泥泞的雨地,深入骨髓的痛苦与遗憾纠缠着她使她不得安宁,只有在他身边才能让这痛苦稍减。 “胸口还难受吗?” 韩夕颜摇摇头,她才知道原来李青扬还精通医理,有他每日来问诊探望,都省去了求医的麻烦。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唤道:“青扬,家里好闷哦,你带我出去走走好吗?”李青扬一向对她有求必应,此刻却坚决的否定了这个提议,他蹲下身微微仰视夕颜,“你上次病的突然,我尚未查清病因也不知会不会复发,况且你身子还虚,现在着实不宜出门。” 韩夕颜讨好他:“连哥哥都说你医术高明了,我相信你嘛~” 李青扬却难得的坚持“那也得过些日子。” 韩夕颜见奸计无法得逞,只得吐吐舌头,目光却被李青扬的手吸引过去,之前他缠着纱布也不知伤势如何,现在伤口愈合了,只见那白玉般光滑的手上赫然有道深深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她的手指划过那还未痊愈的疤痕,内疚不已,又不免想到了安之乔的话。她承认,她与李青扬确实有些暧_昧不清,但他只是一味的对她好,却从未向她表露过什么,她又哪里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揣测人家的心意。韩夕颜不愿承认的是,内心深处,她是拒绝去破坏两人间这份心照不宣的**的,她越靠近李青扬,越能感到在他风云不惊的外表下桀骜不驯又热情似火的灵魂,呆在他身边,她的心中便总是雀跃欣喜的。 李青扬看看自己的手,故意取笑她:“前些天被一只小猫挠了。”韩夕颜正要有所动作他马上轻点她鼻尖道:“不许嘟嘴。”又道:“不许瞪眼。”韩夕颜恼不过抓住他停在自己眼前的手指,学他:“不许说我是小猫。” 她着恼的样子更像小猫,李青扬却好心的没说出口,只道:“我这些天得回一趟蜀中,有段日子不能来看你了。” “你要回蜀中?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呢?怎么没人告诉过我?”韩夕颜有些莫名心慌,这么大的事可没人与她提过。 “因为没人知道,”这丫头竟然连礼物都不关心了,看来是个好征兆。“在别人眼里,穆王爷可还在京中呢。” 韩夕颜了然,忙叮嘱道:“那你可千万小心些,我总怕不妥。”在她眼中他的替身与他本人可是天差地别,只是不明白为何旁人看不出,她忽然想起来件事情,“我听哥哥说十五宫中大宴,连我都被邀请了,那你也得去的是么?万一你赶不回来怎么办?” “即便我赶不回来自有人去赴宴,遥儿何必担心。” “我当然担心,”韩夕颜压低嗓门:“这是何等大罪,你可真胆大!“瞧他气定神闲的,反观自己倒如此为他提心吊胆。 李青扬安慰她道:“这些年除了你哪有人识破过,如此简单就被人看穿我哪还能在这里与你闲谈。“他看向一脸忧色的夕颜,刻意说:”若真的被识破遥儿记着时常来监牢探望我便是。“ 韩夕颜狠啐他,“呸呸呸!晦气死了!”气恼的捶他一下“你坐牢了我才不去看你呢!所以你最好小心再小心,千万别被人抓着把柄!” 李青扬清亮的眸子看向她,韩夕颜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脸蓦地通红。 “遥儿。”李青扬唤了她一声,夕颜有些羞涩的抬起头,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不由得觉着口干舌燥,心慌意乱起来。她有些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但她确实还没有准备好要给他答案,这该如何是好? 安之乔远远走来便看到这一幕,只得刻意虚咳一声,韩夕颜惊的从秋千上跳下地,她现在在小乔面前可是心虚的很,又有些后悔怕被李青扬误会,偷偷看了眼他的反应,见他只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与安之乔招呼才安下心来。 三人闲叙了会儿,李青扬借口府中有事,先告辞而去。安之乔看着他走远,一把拎住想要偷溜的韩夕颜,一双桃花眼中露出危险的信号,咬牙道:“韩小颜,你学问不是做的挺好吗?来跟我解释下,阳奉阴违是什么意思?” 韩夕颜讪笑一声:“我这不是在找机会么……” 安之乔掰着指头一算,“得有一个月了吧,他日日来看望你你跟我说找不到机会?” 韩夕颜辩解道:“他又从未表示过对我有意,我根本无从开口嘛。”她说着看了眼安之乔,后者冷哼一声:“你自个儿也觉得这话说着心虚吧。”见她垂头不语又问:“你究竟喜不喜欢他?” 韩夕颜长叹一声,老实招道:“我不知道。”话音刚落,马上遭到安之乔一记爆栗,她惨叫一声揉揉脑袋,大嚷:“有你这么对病人的嘛!” 安之乔轻掐她脸蛋,“我是在看能不能把你敲醒。”他想了想“你不会喜欢李轩毓吧?” “当然不会!”韩夕颜几乎蹦起来,这个名字在她生活中消失了太久,久到除了最后一面时他信誓旦旦的威胁,她都快忘记了他的存在。 安之乔这才放心,嘱她道:“朝政上的事你也不比我知道的少,当今皇上表面儒雅谦和,行事却狠厉果断,削藩夺权,培植党羽,推行新政,凡有敢挡道者一一扫除绝不手软,这样的人哪里会沉溺于儿女私情,你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知道了知道了。” 见她的模样确实是不太在意李轩毓,安之乔这才放过这个话题,关心她道:“你的身子怎么样了?听青扬说你胸口难受,不会是心脏病吧?“ 韩夕颜自己也不太确定,便一五一十的将昏迷之时的经历讲与他听,安之乔愣住,不确定的问道:“你说的那个绝色男子,是不是有些像李轩毓?”韩夕颜本没有注意到这点,被他这么一说才恍然,一拂手:“是了!我说怎么看着眼熟,他的眼睛很像青扬,面目有些像李轩毓,但是精致过他!”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指着安之乔结巴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安之乔喃喃道:“我就觉着这事古怪,从灵隐寺回来那几日我连着做了好几个梦。但实在太过真实,倒让我有些糊涂了。” 她那日不也像做梦一般么,韩夕颜隐隐意识到什么,“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梦,而是咱们真实存在过的记忆?就像静空所说,是….” “我们的前世。”安之乔接过她的话。 韩夕颜猛的吞了口口水,虽然穿越时空已经够玄幻,这种前世今生的戏码却更加挑战她的世界观。 安之乔继续道:“所以这个为你而死的将领便是我们要寻的‘太子‘,他长的像青扬和李轩毓,应该与皇族脱不了干系,咱们只要找到他,回去便有希望了。” “真的吗?!”韩夕颜兴奋的拉住他的手,小乔一向多智,他若说有希望,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安之乔按住她,“天?谆适易铀靡幌蛎啾。?窒禄够钭牛?胛颐悄昙筒罹嗖淮蟮牟欢啵?菸宜??19挥谐は袢绱丝∶赖模??裕?彼郑?霸勖呛芸赡苷也坏剿?!?p>韩夕颜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有没有可能他的长相也变了?” “咱们二人变化都不大,他应该也是同样,若说真的变了,”他深深看了眼韩夕颜:“那么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李轩毓。” 韩夕颜呆愣在原地,脑中一团乱麻,她私心里是不想再与他有瓜葛的,那日他锐利的眼神即便现在想起还教人不寒而栗,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生死全操控在他的手中,命运完全不受自己掌控,这样的意识让她难受到了极点。 安之乔见她表情沉重,安慰道:“这些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况且我们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十五宫中大宴,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会受邀前去,几个藩王也进京了,到时你仔细看好有没有面目相似的。” 韩夕颜丧气的应了他,却实在乐观不起来,她叹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咱们回家的路还长着呢。” 第三十七章 坦白 灵隐寺中。[.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静修一如往日般正在颂阅佛经,只听一阵嘈杂声传来,原是静空大喇喇的推门而入,他忙站起身行礼道:“师祖。” 静空伸着懒腰挥挥手,走到榻前随意坐下,一只脏兮兮的脚踩在榻上,另一只悬在空中晃荡,坐姿着实不雅至极。静修与他斟了茶水,又捧起佛经,只听得静空抱怨道:“你这个娃娃真没意思,经文上那几行字都看了十多年,你再看它还能长出朵花来不成。” 静修也不以为意,回他道:“师祖又来找我论佛?” “佛有什么好论的,”静空不屑的说:“师祖是来开导开导你,别跟着你师父似的,整日读那些个经文,脑子都读傻了。” 静修笑了,这个师祖从不守戒律,一点也不像出家人,偏偏却是半个神仙,“师祖来的也正巧,徒儿心中有个疑问,苦思了多日也不得要领,还望师祖能指点一二。” 静空掏掏耳朵,他就说他不愿回来,寺里的和尚一个比一个无趣,但还是难得好脾气的说:“你讲吧。“ 静修便将那日韩夕颜的话原原本本的道来,问道:“徒儿不明白为何快乐会从贪念中来,却又觉着她说的也不是全错,师祖可能释疑?“ 静空嘬了口茶,砸吧砸吧嘴:“所以说吧,你悟性虽高,但是成天对着这些书本上的玩意儿,外面的世界全然不知,她讲的是人情,你通的是佛法,自然不会懂她的意思。“ “人情?“静修愣愣的看着他。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咱们有缘再见时,你自然已无疑问。“ 静修还欲再问,外面一小沙弥通报:“师祖,师兄,有客到。“话音还未落,只见安之乔已跨了进来,静空懒洋洋的抄起大蒲扇,说道:“你再晚一天我可就走了。” 安之乔见静修退了出去,这才回他:“灵隐寺风光秀美,大师在此多赏几日景不也是快事?” “哟,这么说来我还该谢你咯。” “愧不敢当,”安之乔话如是说,却没有一丝愧意,寻了草莆坐下,不紧不慢的自己斟上茶,悠然品着。 静空斜他一眼,这小子不管过了几世都还是这般万事皆在掌控之下的模样,他砸吧砸吧嘴道:“你找我何事?” 安之乔漂亮的桃花眼扫过他,优雅的打开折扇:“这话该是我问,大师找我何事?”半年之前他留下书信哄他们过来,当然不会只为了讲一个玄幻故事。 静空合起双目不理会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蒲扇,安之乔唇边一丝笑意,并不催促他,反而拿起一旁的佛经看起来,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良久,静空长叹口气,安之乔方才放下书卷,他知道,谈话正式开始了。 果然,静空翻身下榻,趿拉着破草鞋在安之乔对面坐下,表情已不似之前的懒散,眼中充满睿智,他看向安之乔,严肃道:“之乔,老和尚与你几世的交情,即便你现下记不起来,那也是真真的事儿。老和尚欠过你人情,今日就还予你。” 安之乔听他娓娓陈述,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直至化成了双眼中的一片浓雾,遮住了面前静空的容颜,却将他这些日子不知从何而生的莫名情绪大白于眼前,他静静听完,答他道:“我自有考量。” 静空闻言又是一叹,这三世的夙缘,尚不知何时能了啊。 ~~~~~~~~~~~~~~ 时近十五,相府上下愈渐忙碌了起来。此次宫中大宴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皆在受邀之列,毕竟面见天子,像韩夕颜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还是少数。大夫人早早的就置办起了韩梓诺的行头,自从上次笈礼夕颜的襦裙大出风头,缎庄在皇城的名气便一炮打响,即便大夫人这样极重老字招牌的贵妇也免不了光顾,所以此次韩梓诺入宫的服饰皆由缎庄制造,价值不菲,韩夕颜粗看了一下报价心中便开始淌血,这花的可是她自家的银子。而她自己,本是没有置衣的打算,却无奈被奉仪教训了一顿,毕竟是大场合,即便不想引人注目也更不得失了相府的脸面,她只能由她装扮了。 “说是由着我装扮,你这个嫌美了,那个嫌艳了,小姑奶奶,你是想折腾死我吗?”秦奉仪捶捶肩,忍不住抱怨道,几日前就开始替她张罗,衣裳换了几十套,她怎么都看不中,可不是折腾人么。 韩夕颜暴跳,“你还嫌折腾!我被你们像娃娃似的摆弄了几天,这衣裳穿穿脱脱的我更累好吗?!” “那你倒是选一套,我就不信这么多样式没有能入你眼的。”秦奉仪几乎将整个缎庄的样式都拿来了,奈何这丫头就是不愿意。 “我不是给你画了样子么?!” 说起她画的样子秦奉仪更来气,“你还好意思说!那套素白素白的,你是准备去服丧吗?” 此言一出底下丫鬟们吓得皆是一抖,韩夕颜见这阵仗再发展下去是要出大事了,忙挥退下人,仔细关好房门才哭丧着脸道:“秦大爷,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秦奉仪悠然的坐在桌旁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不屑道:“瞧你那怂样,不是你说的言论自由么。” 韩夕颜闻言喃喃的说:“额错咧,额真滴错咧。”她就不该给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儿女传授这些自由平等言论,不知道会不会算她一个教唆责任。言归正传,她又重新拿出前些日子给奉仪的草图,确实素了些,走到书案前添上几笔,回身再交给她,“不能再张扬了,这样就好。” 秦奉仪接过来,挑起凤眸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穿青色了?” 韩夕颜故作无辜的摊摊手,“青色比较不出众嘛。” 秦奉仪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却也没有多问,将画样贴身收好,不经意道:“对了,我刚刚经过前厅看到穆王爷来了,倒是有阵子没见他,前些日子瞧他往这跑的勤快,我还想着是不是对你有意呢~” 韩夕颜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回来了?强忍住雀跃的心情,摸摸肚子道:“哎,最近好容易饿哦,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吃的?秦奉仪看看桌上摆的糕点,“这不是有吃的吗?”说完一回头,夕颜已不见人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叹了一声,嗯,真好吃! 韩夕颜出房门便拎起裙角一路小跑,快到前厅时没来由的竟有些紧张,忙停下来整整仪容,隐约的交谈声从厅中传出,她突然有些发怯。她是为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难道李青扬回来了还能不见她就走不成,这个想法让她颇有些不快, “韩夕颜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人家又没对你表示过什么,他想起你了来看看你那是拿你当朋友,即便他不来看你你又凭什么有怨言呢?“ 如此思量着,脚步也踌躇起来,转悠了半晌一咬牙转回身,“算了!他若想着我自己便会来,若不想着我,我缠着人家有什么意思。” 懊恼的又往回走去,迈出没几步,转念又一想,“不就是个朋友吗?我想见小乔的时候也是这么找去来着,现在这样倒显得像有什么想法似的,我又不是心虚。” 于是又停了下来,好像在说服自己般喃喃自语道:“青扬对我这么好,我们又挺合拍,我想见他不是很正常吗?朋友之间就不能互相想念吗?” 另一个韩夕颜回答她:“只有你在想念人家吧,可没见到人家惦记你,你冒冒然跑进去搞不好人家还会想这个姑娘真不矜持,给点恩惠就芳心大乱上赶着倒贴……” “谁说我芳心大乱了!?我完全纯粹把他当朋友而已!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我只是来找哥哥,无意间碰上他,哪里有不矜持?”终于拟定好作战计划的韩大小姐非常满意的一拂掌,就这么办。顺道的事情,谁又知道李青扬在这里,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想见他。 “等等。”预备踏入前厅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待会儿看到他该有怎样的反应?不能太过夸张,也不能太过平淡,该表现出喜悦吗?还是该埋怨他两句?要不干脆当做没看见他?不行不行不行!”她不禁开始把气转移到李青扬身上,“都怪这个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太不一般,总觉着不管怎样都会被他看穿。” “你在这转来转去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 韩夕颜吓得蹦了起来,待看清面前的人后慌慌张张的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哥哥。” 韩梓慎敲敲她脑袋:“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韩夕颜懊恼的咬着自己的舌头,白白纠结半天,又叫人看笑话了。 李青扬也笑着招呼道:“遥儿身子好些了?” 韩夕颜仔细瞧了瞧他,原来不是,面露失望之色,却也不失礼节的福了福身,“托王爷的福,已无大碍。” 韩梓慎看着她这样倒新奇,“你不是总惦记着王爷来么,怎么这般生疏?” 李青扬道:“哪里是惦记我,是惦记着礼物吧。” 韩夕颜勉强笑笑,装作无事摊开手说:“被王爷猜中了,那不知王爷可有礼物带来呢?” 韩梓慎轻推她脑袋一下:“尽爱贪些小便宜、” 韩夕颜吐吐舌头,娇笑道:“哥哥的便宜我可没占过,只好向王爷伸手了~” 李青扬并不介意,“来相府怎能两手空空,遥儿前些日子不是问我讨酒喝吗?我特意托人从蜀中带了几坛正宗的黄酒,梓慎已经替你收下了。” 韩夕颜拜谢过他还留在原地不肯走,她想要从他口中得出哪怕一丝半缕他的消息,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正当她犹豫之时李青扬已与韩梓慎寒暄道别,似乎也并没有要为她充当信使或是隐晦问候的意思,韩夕颜胸中不禁又是一口闷气,难道他真的已经将她抛诸脑后? 韩梓慎回头见她神色郁郁,关心道:“怎么了?今儿个反常的很,不是病又复发了吧?”说着伸手探探她额头,觉着体温正常,却还是不放心的拉她进屋,“王爷开的药断了好几日,现在看来还是得喝着,入秋了天凉,你这衣裳也单薄了些……” 韩夕颜无奈打断他的絮叨:“好啦少爷,奉仪都没你??隆6?沂且┤?侄荆?跻?妓盗酥挥梅?桓鲈拢?远嗔嗣徊∫采?霾±础n疑碜雍玫暮埽?睦镉心阆氲媚敲创嗳酢!?p>“好了伤疤忘了疼,”韩梓慎取了件薄披风替她披上,夕颜长叹口气,有这么个把她当小孩照顾着的兄长,想不成长为废柴都很困难。 韩梓慎一边替她整理披风一边轻声说:“我听奉仪说你大宴的衣裳还没做,”见她不语接着道:“你与一般的女子不同,聪颖过人又有主见,我诚知你心性好自由不喜束缚,也不爱被人干涉。但若事关你的终身,父亲自然会慎之又慎,他不许你与皇上来往,不愿你入宫,自是有他的为难之处,你切勿因此记恨他。” 韩夕颜点点头,“我知道的,爹爹是为了我好。” 韩梓慎欣慰一笑,“懂事了。”转而又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之前皇上已多次提议召你入宫,皆被父亲婉拒,但他似乎心意坚决,我知道你对之乔并非男女之情,你若是心悦皇上愿意进宫,我便为你去求了父亲。” 李轩毓竟然是认真的?!韩夕颜不由得有些发抖,下意识的握住了白玉手环,宫中的明枪暗箭拜高踩低,哪里是她能适应的,她心中不禁暗暗恨上了李轩毓,不是不喜欢她么?不是利用她么?为何一定要致她于那牢笼之中! 韩梓慎见她惨白的脸色也明白了几分,轻抚她脊背安慰道:“你若不愿去更好,我只是担心你真心喜欢皇上,将来为此事怨恨父亲。” 韩夕颜勉强一笑,诚恳的说:“哥哥,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她对韩家父子俩满是感激与愧疚,他们对她越是照顾包容,她就越是痛恨自己的欺骗,想起有天若不告而别,这份恩情她又该如何偿还。 韩梓慎揉揉她的秀发,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 随意的一句话却正正戳中韩夕颜的心结,她悲从中来,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将这位本应素不相识的大才子当做她的亲人,她自知有千般不配万般不配,但命里的机缘仍是让她安然享受了这种不配。她想要说出来,却害怕失去这本不属于她的一切,她惴惴问道:“若有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韩梓慎自然知道她所指何事,更知道她无从说起的心思,他在她身边坐下,窗外清风拂动绿叶,想起小时候,颜儿总是乖乖的靠在他身边,白玉般的小手牵着他的衣袖,而如今,他的妹妹又身在何方?“世上有些事本就是命定,你既做了韩家人,骨子里流淌的便是我韩家的血液,是我韩梓慎的亲生妹妹,我珍你重你,又怎会恨你。” 他委婉道出了事实,却又不点破她的身份,韩夕颜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算落了地,他果然是知道的,他既是知道,还当她如妹妹一般,夕颜不禁红了眼眶,她眷恋着这份亲情,实在放不开手。她轻轻靠向韩梓慎的肩膀,韩梓慎起先有些愕然,随后不太自然的拍拍她脊背,笑道:“叫旁人看了笑话你。” 这样的亲近对他来说已是极限,韩夕颜在他肩上将鼻涕眼泪蹭了干净抬起头,韩梓慎方才察觉她的情绪,掏出手帕递给她:“怎么还哭了?” 他的温声和气反而更叫夕颜难过,她苦笑着擦擦眼睛,“我只是觉着自己好傻,明明就是霸占着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这么患得患失,不知好歹的很。” “傻丫头,”韩梓慎笑的有些落寞:“是你让她活了下来,我该感激你才是。” 韩夕颜想到回去之后就将永远离开这个在她心中全世界最完美的兄长,不禁怅然,“哥哥如此待我,想到总有一天要和你道别就千分万分的不舍。” 韩梓慎闻言心下一沉,“为何要道别?” 韩夕颜自有自己的无奈,“即便相府再好,我的家终究不在这里。我还有亲人,还有牵挂,我要回到我出生的地方,那里才是我家。” 韩梓慎考虑良久才应道:“你想要回去我无权阻拦,即便我不愿放你离开。但是你要明白,家不是你出生的地方,而是你最终选择停留的地方。所以为难也好,牵挂也罢,都请你认真考虑继续作为‘韩夕颜’活着。” 第三十八章 宫宴 “为难也好,牵挂也罢,都请你认真考虑继续作为‘韩夕颜’活着。[.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四小姐!” 韩夕颜猛地回过神,喜鹊略带不满的提醒她:“夫人在跟您说话呢。”她愣了一会,才记起自己现在何处,刚刚魂儿简直飞不见了,忙接道:“大夫人不用担心,礼仪夕颜都习过,我会跟在梓诺身后的。”今日便是宫中大宴,明明礼仪已经温习了无数遍,大夫人对她仍旧是诸多不放心,一路上千叮万嘱,要不她怎么会神游天外去了。 大夫人一脸不信任的神色,却又不屑与她多言,别过头去。韩梓诺一如既往安静的坐在一边闭目养神,韩夕颜吐吐舌头,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她们正在行车路过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两边建筑精美奢华,道路宽阔平坦的与北京相比也不逊色,来到天?渍饷淳茫??故堑谝淮握嬲??兜秸饫锏姆被?7畔铝弊铀?拷?淼嬷?校?幢阋丫??撕眯┨欤??魃髂侨盏幕盎故窃谒??呋氐矗?魑p铡?钭牛?运?此凳歉錾萃趺茨苷饷醋运椒畔碌却??丶业慕憬懔粼谡饫锬兀康?飧鎏嵋榈?*力又让她无从抗拒,作为‘韩夕颜’,便是意味着她不会失去现在所珍惜的一切,她抚摸着白兰手环,这羊脂玉总是暖的,好像他一般,不知他现在怎样…… 不多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三人被搀扶着下了车,韩夕颜抬起头,皇宫就在眼前,她抑制住观赏的**,乖乖垂头走在韩梓诺身后。此时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皆是高官家眷,穿红着绿珠光宝气,行过之处脂粉味扑鼻,类比之下夕颜这身打扮寒酸的简直连宫女都不如,那些相识的小姐们聚在一处浅笑低语。韩梓诺的亮相让四周突然安静了,她的清冷高傲衬得一众女眷都成了庸脂俗粉,身上自带着一股子书卷气,韩夕颜站在她身后成了隐形人,倒是豪不在意,反而乐的避避风头。 韩梓诺不知是早已习惯抑或是根本就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只寻了处阴凉地方安静的站着,顶着右相家眷的光环,不出一刻功夫她们便先于其他人进了宫门,对于皇宫韩夕颜倒是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故宫她又不是没去过,琉璃屋檐,角楼宫殿,如出一辙。只是虽然已经多番演习,面对繁琐的礼仪她仍是有些体力不支,御座设于奉王殿,女宾候在大殿东面,男宾则候在大殿西面,两侧皆有威风凛凛的护卫官,大乐设于殿外,韩夕颜壮着胆子四处看了个来回,这气势岂是壮观二字就能形容,她突然扫到侧前方一抹青色的身影,此人长相平常面色苍白一袭青衫,一副病弱之相,正是李青扬。李长风随后,还是一样英气勃发,由于常年带兵周身透着股一般人无法比拟的英武气质。她遥遥的望向李青扬,心脏竟像是要从口中蹦出一般,虽只是一个侧影,她却有几分确定就是他!他回来了!而她却只能这么远远的瞧着,她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站在她身边的韩梓诺掩唇轻咳一声,她才讪讪的收回目光。 待宴桌摆设完毕,一切就绪后,仪礼司官员请升座。顷刻间,鼓乐齐鸣。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李轩毓升入宝座,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群臣,穿着明黄色吉服的他自有一股子威吓天下的帝王之气,他在御座坐下,乐止。鸣鞭。亲王们与各府的王妃亲眷先上殿入座,随后是**妃嫔,而后韩夕颜才随着大夫人与韩梓诺迈入殿中,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四周的动向,生怕自己又笨手笨脚的引了旁人注意,还好万事顺利。待四品以上官员皆入了席,续之是赞礼官赞行三跪九叩礼如仪,文武百官向皇帝赞拜。 大宴的礼仪繁琐,共九爵酒,每爵都需行礼叩拜。待终于收到了可以入座用膳的信号,夕颜强忍住瘫坐在地的**,规规矩矩的坐下。她一双杏眼骨碌骨碌的转,这宫殿金碧辉煌,许是承载了太多的王气,自有种不怒而威的庄严感,但她毕竟不是从前的她,相府的奢侈多少也让她长了见识,如今只见怪不怪了。没有了奉仪陪在身边,韩夕颜可真是两眼一摸黑谁都不认识,韩梓诺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她旁边,这宫宴着实是无聊。她轻轻揉着膝盖,即便跪在软垫上仍敌不过冰冷的石地板的威力,不出一会儿便酸麻无比,古人真受罪!她遥遥的看了一眼李青扬,他倒是没什么异样,既不见离别之思也不见重逢之喜,只是平常样子与身边的大臣们招呼着,竟看都不看她一眼,倒是李长风冲她点头示意了下。韩夕颜礼节性的回以一笑,气的掏出手绢在桌下绞着,他回来了却不来找她,现在还当她是空气,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正默默生气,突闻旁边传来一句:“阿姐近来可好?”方才太过紧张,竟没有发现韩梓墨竟然坐在她们旁侧,这句问候是向着梓诺的,韩梓诺应了她两句,她又转向夕颜,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冲她友善一笑,夕颜回以微笑,也清楚这是她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示好了,看来那日之事还是让她的日子好过了几分。梁氏与她们隔着几个位子,韩夕颜于是轻声问韩梓墨:“你还好吗?“ 韩梓墨笑的有几分苦涩,“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都是挨日子了。“她犹豫片刻,握住夕颜的手,”我原先总是待你不好,你还能如此为我着想,我实在惭愧至极。“ 她又继续道:“谦王妃时常来府中探望,有时还约着我一同入宫给太后请安,顾忌着王爷和太后,梁家人也不敢再把我怎样。我现在只求安生度日,其他的,哪里还能奢望…” “谦王妃?”韩夕颜有些莫名。 “嗯,王妃为人和善,我与她倒也能聊得几句,”她真诚的看着韩夕颜的眼睛,“我知道她定是受你所托,谢谢你夕颜。” 韩夕颜这个谢受的有些心虚,却也是真心为韩梓墨的处境松了口气,叮嘱她道:“你还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谦王妃毕竟不常在皇城,若是有机会接近太后就好好服侍她老人家,有太后当靠山会稳妥很多。” “知道的。”两人相视一笑,本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年少轻狂,任着性子看不起对方,二人交叠的手心让韩夕颜恍惚想到了陈格,原来不经不觉中她已将韩家的荣辱当做自己的荣辱,韩家人当做自家人,她已经作为韩夕颜而活着了。 与韩梓墨话完,她已感到饥肠辘辘,却不得不学着韩梓诺秀秀气气的品菜,她暗自嘀咕着,天天这么吃法,减肥何愁无望。吃不到又不好歌舞,她只能尽责的执行起安之乔的命令,仔细观察起坐在对面的男宾。天?椎卮x性??蟾乓彩艿狡?蛴跋焖匾远嗝廊硕?琶??芯渌子锝?啄星嘏??褪撬堤?锥喑雒滥校??诠??卦蚨喑雒琅?5?幢闳绱耍?懦泼滥兴阉骰?乃?裁荒茉谥诙喙僭敝姓业芥敲捞?用烂驳娜恕k?共皇暇挂丫?龊昧顺浞值男睦碜急福?茄?木??睦锘徙?挥谥谌酥?小u??栈啬抗猓?床淮涨傻淖布?死钋嘌锟聪蛩?12Φ难凵瘢?袢账?拿嫒荼绕饺栈挂?园祝??脖绕饺栈挂?胀ǎ?劬θ闯銎娴拿溃?辶辽铄洌??盼氯岬男σ猓?糇怕?璧氖伺?浅??p站倭司俦?:?p盏鞘彼?粘焙煲黄讲诺牟豢焖布渑椎骄畔鲈仆馊チ耍?耪诺淖急妇俦?赜Γ?幢渴直拷诺拇蚍?司坪??昧怂?约河牒?髋狄簧怼k??13粽牌鹄矗?较胱挪荒艹鍪路炊?匠鍪拢??急覆粮删蝗幢慌员咭凰?职醋。?惶??髋当?淙凑蚨u纳?簦?氨鸲??依窗伞!彼?谑枪怨缘拇瓜率郑?魏?髋堤统鼋砼廖??苏?怼k??髑崛嵊叛牛?匀硕济挥蟹11终獗叩男〔迩p照獠欧潘上吕矗?岬懒艘簧?靶恍弧!?p>韩梓诺没有看她一眼,只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若是不想出众就乖乖呆着,你与他眉来眼去真当旁人看不到吗。” 韩夕颜一惊,却记着她的话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宴席进行到一半,正是酒酣耳热之时,韩夕颜也以极缓慢的速度,微微填了下肚子,正准备喝口酒,就见女宾们纷纷起身行礼,恭敬唤道:“皇后娘娘。“ 她只恨自己不是变色龙能与周围的人融为一体,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便跟着一起站起身来,心头暗暗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贵为皇后她可不会和自己这种排不上号的人打交道。她头恨不得埋在咯吱窝底下,静静的听着皇后与各亲王的妃子们寒暄着。其实她有几分惊讶,朝政之事她听身边人经常谈起所以略知一二,李轩毓原来有立后之事她倒是今天才知道,有皇后有妃子,还要在外四处撩拨深闺小姐,男人可真是不知足。 正在脑海中建立法庭批判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就听到一个柔和高贵的女声响起:“这几位便是韩家小姐吧,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韩夕颜顿时心中一凛,有几分犹豫,转念又一想,有韩梓诺这等美女在身边,她怕什么?于是乖乖抬起头,一位雍容华贵,气质高雅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那脸庞清秀中还带着些稚气,韩夕颜有些诧异,原来皇后这么年轻?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后才觉着自己是被电视剧骗了,李轩毓也不过二十来岁,他的皇后能多大,自己本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才会觉得她稚气。 皇后赞叹的看了一眼韩家三位小姐的长相,目光停在韩夕颜身上,韩夕颜忙垂下眼,不敢与她对视,皇后掩唇一笑,伸手抚向韩夕颜的脸,乐道:“这位是韩四小姐吧,和本宫的小妹道是有几分相像,用完膳总爱留一点在嘴角上。” 韩夕颜闻言忙抬手要擦,藏在袖中的筷子却随着她这一动作像袖箭一样飞了出来打在皇后身上,她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心说,完了完了!这下要被当成刺客杀掉了!韩梓诺也没料到她会闹出这么个乌龙,慌忙拉她跪下叩头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小妹顽皮不懂事,平时就迷迷糊糊的,臣女回去一定重罚她。” 李轩毓听到声响也行了过来,正巧看到筷子从韩夕颜袖中飞出那一幕,忍俊不禁道:“颜儿就是这般莽撞,皇后勿要怪罪于她。” 皇后倒是全无责怪之意,只笑道:“韩四小姐真跟皇上说的一般模样,**美女如云,都没有见到这样俏丽精灵的,行事虽然迷糊鲁莽,能博皇上一笑也是功劳一件,臣妾很喜欢她,哪里舍得怪罪。妹妹赶紧起来。”说着伸手扶起韩夕颜,韩夕颜半是惶恐半是惊惧的起身谢恩,这个皇后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称呼还直接从‘韩四小姐’变成了‘妹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有非常不好的感觉。 李轩毓走到她身前,他穿黄色的绫罗吉服,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玉带皮靴,墨发以金色钗冠束起,显得俊美无俦仿若天神,惹得周围的女眷一阵倾慕之色。韩夕颜迎上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眼神中却透着化不开的寒冰,浑身散发出的威仪与压迫感几乎叫人无法呼吸。他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夕颜耳边轻声道:“朕说过的话,朕便会让它实现。”说完拉过她交握在胸前的手,“不过数月未见,颜儿怎的如此拘谨了?”又道:“手还是这么凉,来人,去取朕的披风来。”不多时,便有太监捧上,他亲自抖开与夕颜披上,韩夕颜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仿若芒刺在背,一丝冷汗从她额头划下,她有些绝望的苦笑,原来不论她怎么做,终究是躲不过的。 李长风在对面看着这一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意有所指的对李青扬道:“今日这菜恐怕会叫韩四小姐难以下咽了。” 李青扬淡淡回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何须为她担心。” 李长风作无辜状:“我当然不担心,我是瞧着有些人明明心急如焚还要摆出镇定自若之态,着实有些辛苦,皇叔你说是吧?” 李青扬斜他一眼,不再理会,李长风见目的达到,心情也大好,与旁人喝起酒来。 待宴席散去已是申时,李长风正预备回府,就见自家马车旁站着一名清瘦女子,他戏谑道:“真是稀客,韩四小姐找我何事?” 韩夕颜行了礼,“听我二姐说你的王妃经常去梁府探望她,我是来谢谢你的。” 李长风忙撇清道:“你可别误会,我是照皇叔说的行事,你该去谢他才是。“ “青扬吗?“韩夕颜愣住,随即一想,李长风虽有侠气,确实也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意,她的担忧他全都知道,只是默默为她料理好了一切,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李长风见她呆呆的杵着,双手环胸看着她,“皇叔待你可是掏心掏肺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韩夕颜脸一红,“关你什么事啊。”又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即便你是看在青扬的面上也是帮了我的忙,改日请你喝酒~” 李长风一听来了精神,“改什么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 “我还没换衣服呢。”即便穿的朴素也是礼服,她可不愿穿这样拘束去做喝酒这么潇洒的事情。 “那就赶紧去换,我叫上皇叔一同去。”李长风说一不二,立马遣了马车送韩夕颜回府,韩夕颜还在懵懂状态之中便已经上路了,只能叹一句:“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第三十九章 将进酒 雅安居今夜热闹非凡,几个伙计忙的几乎脚不沾地,老板一面督促厨房的进度一面惴惴的看向楼上雅间,自雅安居开张到现在,他从未接待过这个级别的客人,楼上这几个人,几乎拥有撼动整个天?椎娜?Γ??涟押梗?墒峭蛲蚩?锊黄鸢?p>李长风放下手中酒杯,叹道:“果真是皇城第一名酒,想我这等好酒之人竟然从没喝过,韩夕颜,你以后可得多带我出来长长见识了。” 韩夕颜又觅得酒友高兴万分,连连拍胸:“包在我身上了~皇城的大小酒楼我都熟着呢~“ 秦奉仪简直听不下去,“行了行了,在相府里都能迷路的路痴小姐,要不是之乔在你能找到这家酒楼嘛~“ 韩夕颜对被拆台毫不介意,只是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娇笑道:“小乔是我的幕后军师,他知道就是我知道~“她欠身替所有人满上酒,安之乔举起杯:”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咱们今日便不醉不归!“ 李青扬一饮而尽,笑说“单为此诗也要干一杯,不过今夜我就只此一杯了。” 大家都知晓他身子不好,也没人怨他扫兴,只有韩梓慎叮嘱两位小女子:“你们两人也少饮才是。” 安之乔优雅的把玩着酒杯,桃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梓慎此言差矣,这二位都是女中豪杰,你这话不是瞧不起她们?该自罚三杯谢罪。” 夕颜与奉仪一听此话忙跟着起哄,韩梓慎无奈道:“你们这叫以怨报德。”两个小女子顿时笑作一团,屋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李长风兴致颇好,提议道:“不如咱们行酒令可好。” 众人纷纷赞成,秦奉仪忙声明,“不能出些太难的题目,你们都是大文豪,我的学问做的可不好。” 韩夕颜**一笑,调侃她:“在座算得上文豪的可只有你相公一人,你找他偷偷求助便是了~” 两人顿时都臊成了大红脸,安之乔与韩夕颜默契的一击掌,李长风举起自己的两只手拍了一下,还是不明就里,奇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安之乔答他:“深得我心的意思。” 李长风侧头对李青扬说:“皇叔,你怎么交了这么一帮有趣的朋友不告诉我,害我成日嚷着无聊。” 李青扬早知长风脾性与夕颜等人必是相合,只笑着回他:“以后常聚便是。” 李长风快嘴说:“那是当然,日后成了一家人想不常聚都难。”这下轮到韩夕颜脸红了,她悄悄看了眼李青扬,他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不禁有些郁郁,行酒令时也心不在焉起来,连输好些盘,连韩梓慎都笑话她“颜儿莫不是因为贪酒故意输掉吧。” 韩夕颜已经晕晕乎乎,知道自己底线已到却又不忍扫大伙的兴,提议道:“我再喝不下了,不如我弹首曲子当给大家赔罪了可好?“ 正是酒酣耳热之际能有小曲听哪里有人会拒绝,自然是纷纷称善,韩夕颜迈着有些晃悠的脚步走到窗台下,大开两扇窗后才见月已初升,柔和的月色洒落进来照拂着一屋子俊男美女,广袖罗衫,交杯换盏,好似身处画中一般,韩夕颜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自己距离原先的时空已是这么遥远,她在筝前坐下,轻抚琴弦,不禁有些悲凉之意,自己竟然也是作古之人了。或许酒醉催人泪,她又替自己倒上一杯,端杯道:“人间最怕世事无常,夕颜何德何能能与诸位相交痛饮,如若夕颜能有愿,不求富贵荣华,只求诸位一生平安,经年之后,还能如此相聚斗酒,倒时我定不醉无归。” 众人相视而笑,李长风执起酒壶,懒靠在榻上以手撑头,赞赏的看着韩夕颜:“世人皆求富贵,殊不知富贵累人一生,韩夕颜,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韩夕颜笑道:“想交朋友,日后可要常来与我们喝酒才行。” 李长风爽朗大笑,举起手与她隔空相击,“深得我心。” 秦奉仪见夕颜说要唱曲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催促她:“喝酒的机会还多着呢,逍遥公子的歌声可是千年难遇,我都洗干净耳朵准备听了你们就别来惺惺相惜那套了行嘛~” 这下倒让韩夕颜压力山大,“我只会这一首,你们别期望太高,给大家助助兴而已。” 说完也不再废话,撩拨了几下琴弦,这首歌是在她小时候陈格教她唱的第一首曲子,陈格教过她很多歌,到现今还记得的却只有这独独一首,夕颜恍然中好像看到小小的陈格坐在她身边,温柔的扶住她的手,月牙般好看的眼睛望着她,甜糯的声音轻歌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几只流萤随着清风误闯进来,一只闪着微弱的光,落在琴弦之上,韩夕颜正欲轻触它,它已又飞了起来,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弧线,即便烛光熠熠也掩盖不住它奋力辉散的光芒。她再侧头,陈格已不见片影,她望向窗外的皎白月光,教她这首曲子的时候,姐姐可曾会想到真有这么一日,她二人会隔着遥遥的时空互问一句‘此去几时还?’ 第四十章 相思(上) 是夜。 秦奉仪在房内正准备宽衣就寝,就听得一阵略带失落的敲门声,她抚额笑起来,小妮子这几日心事重重,终于忍不住来找她了。批上外衣打开门,果然是韩夕颜耷拉着眉眼站在门口,见到她也不招呼,直直冲到她床上承大字型躺下,一阵唉声叹气。 秦奉仪斜靠着床柱抱臂看向她,凤眸微挑邪气一笑:“小娘子是来投怀送抱的?大爷我今日没心情可怎么办?“ 韩夕颜不理会她的**,嘟着嘴道:“我今晚跟你睡。” 秦奉仪无奈摊手,“行,只要你睡得着。”说着将房里的灯都熄了,一脚将韩夕颜踹到里侧,夕颜乖乖的腾出位置,瞪着眼睛灼灼看着秦奉仪,奉仪躺下来一侧身,就看到黑暗当中夕颜那两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发出极其诡异的光芒,吓得她后退一步差点掉下床去,伸手盖住夕颜的脸喝了一句:“你是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韩夕颜抓住她的贼手泄愤般的狠咬一口,“这么久了干嘛还不来找我?!” 秦奉仪吃痛的哀叫一声,“大小姐,我也很忙的!哪有空天天去找你!” 韩夕颜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愤然甩开她转过身一个人生闷气。奉仪见她真生气了也不再闹她,说道:“你想知道答案就去问他呗。” 韩夕颜愤愤道:“他都不来找我,我干嘛巴巴的贴上去,多丢人啊。” 秦奉仪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夕颜惊觉失言,忙转回身道歉:“你知道我不是说你。” 秦奉仪也不是真生气,点点她鼻子:“穆王爷待你这么好,你去找他一次又怎样,为了喜欢的人放下这么一点点尊严算的得什么?” 韩夕颜那点心事还从未被人拆穿过,心虚的反驳她:“谁说我喜欢他了?!我,我…我就是奇怪他怎么不来找我,仅此而已!你别胡说啊!” 秦奉仪怒了,一骨碌爬起来“不喜欢他你这么魂不守舍,大半夜跑我这来叨扰我睡觉就是为了跟我说你奇怪?是你太闲还是你觉得我太闲了?韩夕颜,你要是再这样就赶紧给我马不停蹄的滚回自己房间睡觉去!” 韩夕颜太了解秦奉仪的暴脾气,她可是真会把自己扔出去的,忙也爬起来抱着她手臂装哭道:“奉仪我错了!你别赶我走,只有你能听我说说,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秦奉仪推了她几次都没有甩开这个小鼻涕虫,只得任她靠在自己肩上,一个劲儿的数落她:“你不是说你家乡的女子都是敢于追求所爱吗?你不是说若碰上喜欢的人即便死缠烂打也要抢他过来吗?韩夕颜,原来你只有嘴巴厉害而已啊,以后别跟我谈什么男女平等驯夫之道,我可再不信你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夕颜委屈的瘪着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奉仪:“吹牛皮当然简单….” 秦奉仪正色看向她:“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夕颜乖乖的点点头,秦奉仪立马翻身下床拿出一个罐子塞到她怀里,“喝掉,然后去找他,最坏不过当做没认识过这个人,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到另一个你喜欢的男人?“ 韩夕颜狠狠咽了下口水,摇晃着手中的罐子,一股清香蹿入鼻中。 酒? 穆府别苑 吴胜平惴惴的看着自己抱在怀中的卷宗,几次欲言又止。(.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王爷近日的举动反常的很让他捉摸不透,但这……他望向书案前专注作画的身影,一如往常般淡然自若,仿佛刚刚交给他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而他却知道,这些卷宗,正是足可以让韩家灭亡的重要证据。他一直以为王爷与韩家私交甚密,尤其是那位四小姐,他应是向着韩家的。吴胜平不解,却太明白王爷所做之事都是有他完全想象不到的理由,犹如下棋,好的棋士往往能看到后面三步棋,而顶级的棋士却从开局便能看穿整盘棋的局势直到走出那关键性的一步,只是不知道王爷要走的最后一步,将的是皇上的军,还是韩庭忠的军。 他默默叹口气,转身预备出书房。就听‘砰’的一声,书房门被猛地踹开,他警惕的将一只手放在腰上,他腰带上缠着软剑,正欲抽出就听到李青扬温和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不必紧张,刺客哪会如此嚣张。”他仍是不慌不忙的将画作反扣过来放好,擦擦手道:“你先去吧。” 吴胜平定睛一看,只见韩夕颜通红着小脸站在门口,衣衫不整还沾着些草屑泥巴,一副狼狈相,他忍住笑,这位韩四小姐可真不是寻常大家闺秀,忙行过礼退了出去。 李青扬此时也瞧见了韩夕颜的模样,笑道:“遥儿这是做什么去了,像只小花猫似的。” 所谓酒壮怂人胆,韩夕颜这个大怂包喝了酒之后又准备翻墙进穆王府,不料晕晕乎乎之间从墙头跌下来摔了个狗啃泥,酒便醒了一半,踹开门后一见李青扬剩下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现在酒没了,只剩彻彻底底的怂人一个。她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本来酝酿的‘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等计划也一一搁浅,想了半天,才呐呐憋出一句:“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李青扬见她面上泛着异样的红晕,又闻得一股酒气,脸色不郁的对她伸出手,“过来。” 韩夕颜乖乖的走过去将小手放到他掌心中,心头不由得一阵狂跳。李青扬牵着她在软榻上坐好,拿了条湿帕巾细细替她擦了脸,韩夕颜见他脸色便知他不快,有些忐忑的问,“青扬,你可是生我气了?“见他不说话,为博同情便将从墙上摔下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又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晚喝了酒还爬墙,我以后不会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李青扬看她一眼,本不想理会她,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道:“疼吗?“ 韩夕颜知他是担心自己,马上装起娇弱来:“可疼了~“说着挽起袖子,只见小臂上一片血肉模糊,想是摔倒在地时擦破了。 李青扬面色微愠,替她仔细检查过,半晌才道,“好在未伤及筋骨,过会儿我叫平叔把药送到相府,你记着擦。” 韩夕颜点点头,与他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深知他虽然温和,私底下却有霸道强势的一面,尤其是面对她任性妄为的时候。他若不开心并不会像哥哥一般给她讲道理,或者像小乔一般敲她脑袋骂她,而是冷清着一张脸不理会她,直到她发现自己的错处道歉为止。但是即便再生她气,他的动作还是如此温柔,像是呵护着一件稀世珍宝般。韩夕颜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他一袭白色缎子便服,很难得的将墨发都挽了上去以羊脂玉束冠束住,素雅干净,淡然无争的样子,像极了天上的仙人,每每在他身边,自己的心总是安静下来。 李青扬没有抬头,但也不难感觉到她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他勾起唇角,问道“你看什么?” 韩夕颜用另一只手托着腮,凑近他回答,“我在想你为何还未娶妻呢?莫非你好男风?”李青扬一向清心寡欲,不止未婚娶,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日常生活一律由阿昌照料,着实让她不得不想歪。 李青扬轻轻一刮她的俏鼻,“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哪里学的这些不正经的。“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怎会不正经~?“韩夕颜不以为然。她看着李青扬清秀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的眉头,借着还没有消退的酒意喃喃道:“你的眉眼长的真好看。”说着,手划到他的眼旁,“清明深邃,顾盼生辉。”又继续顺着他直挺的鼻梁划到唇上,指尖轻触了一下唇瓣,李青扬只觉身上突然燥热起来,握住她继续在自己脸上探索的贼手,再开口时声音竟不自觉的透着股**的低哑:“你可知这样挑逗一个男人的后果?”。韩夕颜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轻声问:“青扬,你回来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青扬看着她略带羞涩的容颜,不答反问:“你为何希望我去找你?“ 韩夕颜迎上他清亮的眼眸,不禁哑然。李青扬松开她的手,淡淡道:“遥儿,有些事情你若自个儿没有想通透,就更不要寄望于别人给你的答案,那只会让你更迷惑。“说着站起身,”天很晚了,我叫阿昌送你回去。“ ---------------- 请允许我下半章明日再更!顶锅盖跑! 第四十一章 相思(下) 韩夕颜听了他的话,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不禁齐齐泛上心头,枉费她日思夜想担忧惦记,枉费她辗转反侧患得患失,枉费她鼓起勇气放下脸面,竟然就被人这么两句话打发了,气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气急败坏的跳下地,赌气道:“走就走!我才不要你送,假好心!”走到门口又不服的转回身冲李青扬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招惹过你,是你一直在招惹我,刻意接近我!是你一直举止**,现在又指望我想通透?!我想不通透自己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大坏蛋!你有什么了不起,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咱们老死不相往来!“说着说着,眼泪竟止不住的涌出来,她不解恨的只想摔东西出气,眼见李青扬书案上一摞画卷,明知他最爱惜那些画作,想着反正也撕破脸皮了就让他也肉疼一番!于是冲到书案前,将他的画卷通通扫落在地。一摞卷轴在地上滚落翻转,好像数条瀑布一般横竖不齐的舒展开来,画上竟全是同一名女子,月色之下倚栏静思,眉间一抹愁绪,花丛之中回眸浅笑,窗棂旁抚琴清歌一曲,杏眼弯眉,俏丽天成,娇憨之气跃然而出。韩夕颜哭的正起劲,猛然间不由得呆住,渐渐转为小声抽泣,她擦擦眼睛回过头,就见李青扬笑的好似奸计得逞的千年狐狸,这才惊觉自己竟被他作弄了,又羞又恼的猛推他一把:“李青扬你这个大坏蛋!”不料却被他顺势拉入怀中,韩夕颜正欲反抗,李青扬的唇却突然压了下来,她顿时僵住,好似有一股电流从唇边贯穿全身,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李青扬的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滑到了颈项,夕颜的耳根处极其敏感,不由得一阵战栗,只觉李青扬在她唇边笑了起来,夕颜羞的后退一步,却不料顶到了书案,反而断了自己的退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李青扬的味道填满了她的口鼻,他的吻柔软而湿润,带着淡淡的草药香,仿佛清晨时花瓣上的甘露般清甜,唇齿交缠间,夕颜的胸口处似火烧一般跳动着,原来这才是吻。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扬松开了她,韩夕颜缓缓睁开眼,见他的脸庞说不出的温柔,眼中好似有无数星辰在闪烁,李青扬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唤了一声:“遥儿….”。 韩夕颜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脑子转了一圈发现不对,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捂住嘴怒道:“你先是戏耍我,后又欺负我,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青扬有些无奈,替她理理凌乱的秀发,解释道:“你这丫头防备心强性子还倔,我靠近一步你只恨不得退后十步,我若不逼你自个儿想清楚,只怕到现在你还在跟我玩猫捉老鼠。” 小乔也这么说过,只是怎么听他说出来觉得自己透着股贱兮兮的劲儿呢?韩夕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告诉他:“我不喜欢你把这种揣度人心的能力用在我身上,你既然这么了解我,难道不怕我一气之下逃掉日后再不相见吗?” 李青扬握住她顶在自己胸前的小手:“你逃的了吗?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追你到天涯海角。”复而又露出方才那狐狸般的笑容,“若你真抱定决心不见我,我便去向韩相求了亲,到时敲晕你八抬大轿绑你进门,不知遥儿更喜欢哪种?” 夕颜顿时词穷,以他的能力和她的笨拙,这话可一点算不得贬低她。她龇牙假笑道:“真没看出来王爷素以温润儒雅著称,竟还有强抢民女的爱好呢。” 李青扬被她逗得忍俊不禁,配合的勾起她的下巴,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本王对你承诺,仅此一次,日后绝不惹你落泪,也绝不再用任何法子激你,美人可愿原谅本王?” 韩夕颜杏眼转了一圈,歪头思索了会儿,答道:“我考虑下。” 李青扬知道她还有些余怒未消,并不急着逼她,只问:“考虑多久?” 韩夕颜掰着指头计算了一下,故作认真的回他:“五年?还是十年吧~” 李青扬也学她歪着头思索半晌,随即也表情认真的说:“十年倒是不长,本王不介意娶个老姑娘当王妃。” 韩夕颜终于绷不住“噗嗤”一乐,拽起他的衣袖将残留在脸上的鼻涕眼泪通通擦干净,说道:“我出来时间长了,该回去了。” 李青扬也不挽留,替她拿了件披肩围上,牵过她的小手道:“秋夜风凉,不过夜色很美,我陪你走回去。” 夕颜一双杏眼笑的弯弯的,灿然好似太阳,明媚却像月亮,那是世上的少女们最美丽的笑颜,李青扬瞧着不禁也惊艳了几分,眼中温柔更深,拉着她走了出去。 深夜的街道安静的仿佛沉沉睡去般,白天宽阔的马路上此刻只有他二人,李青扬说的不错,夜色果然是极美的,月光柔和的洒在他们身上,落下片影在地,韩夕颜的快乐不断从心底溢出,扩张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内,夜间的清风夹杂着果香扑面而来,连树上都仿佛开出了一簇一簇的鲜花,原来她是这么渴望呆在他身边的。她顽皮的踩着地上的影子,时而是李青扬的,时而是她自己的,时而交叠在一起她便乱踩一气然后咯咯直笑。李青扬只带着满脸笑意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回相府的路并不算短,两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静静的享受有对方相伴的喜悦。 直到相府后门已出现在眼前,韩夕颜才惊觉到家,两家之间的路程什么时候短到好像任意门摆在面前一般?她看了眼李青扬,李青扬松开手,掌中骤失的温暖让他有些不适应,却仍是一派自若的目送她的背影离去。韩夕颜迈上台阶正预备推门,抬起的手却停了动作,半晌,她终于收回手,再转头面向李青扬,目光一片清灵澄澈。她步下台阶,缓缓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太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考虑好了。” 李青扬看着她,表情淡然如常,胸口却不自觉揪紧起来,她的顾虑很多,心思很多,纵使他再善谋人心也揣测不透那颗小小的脑袋里藏了怎样的决定,看来,他也并不是像面上这般风云不惊的。 “我现在还不能嫁给你。” 本是一句不好的讯息,李青扬握紧的拳头却放松下来,笑意也终于从眼中透了出来,只半句话,他便知道她的意思,现在还不能嫁,便是代表她是想嫁的,只是还不能。 韩夕颜见他的表情便知他明白了,在夜色的掩饰下烫红着一张脸,几欲开口,又咽了下去,这句话,她琢磨了一路,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正踌躇之时,就听得李青扬温和又磁性的嗓音传来,“既然你和之乔能来这里,咱们也可以想法子让你姐姐过来,相聚的办法不是只有一种。更何况,现在的你,还能舍得下韩家吗?” 舍不得,舍不得,千分万分的舍不得! “凡事都有我,你只要一直像今夜这么快乐便好。“ 韩夕颜是快乐的,从心底快乐的,但她想笑时鼻尖却莫名酸涩起来,她装作风沙迷了眼不经意的擦过泪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李青扬指指她的胃:“趁你不注意在这里放了只小虫子,想不到还挺管用。” 夕颜泪还在眼眶中,却忍不住笑起来,默默靠近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轻声道了句“晚安”,便闪进了门里。 李青扬目送她离去,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抬头看看月亮,不知何时已悄悄隐没进了一片云彩之中,旁边的星星却借机闪耀起来,今夜的月色,果真很美。 第四十二章 赏枫(上) (昨日没有更新,今天多更一点~) 皇城四季分明,尤以秋色最是醉人,今年的秋天持续的比往年都长,安之乔与韩夕颜暂时没了回家的希望,两人又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便是放宽心成日呼朋唤友的煮酒吟诗,有了韩梓慎与李青扬的担保与作陪,韩庭忠也对这个爱玩的小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让韩夕颜更是逍遥快活。今日一行人又约了去远郊赏枫叶,秦奉仪正张罗着要带去的物什,无奈她从小便是男孩子性格野惯了,哪里有那些个女儿家的细腻心思,拿了这件忘那件,总觉着少了什么,如此凉爽的天气额上竟出了层薄汗。 韩梓慎过来催她二人启程,就见着只有奉仪一个人在忙前忙后,韩夕颜却不见踪影,奇怪的“咦”了一声,秦奉仪抽空看了他一眼,说道:“她说先去探探路,好找个清静地方,这些日子看枫叶的人多了,不想被扰了清静。” 韩梓慎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她一个人?” 秦奉仪对着点心和餐布发呆,正在考虑还要带上什么,心不在焉的回他:“当然和王爷在一起咯,两个人亲密的很,看的人怪羡慕的。” 她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全没经过脑子,却引得韩梓慎一阵内疚。他不是会表达感情的人,奉仪也不像夕颜一般爱黏在人身边撒娇,本来这么相处着也挺好,只是最近看到夕颜与李青扬大大方方的亲昵,才惊觉自己对奉仪似乎冷淡了些。 “奉仪。”秦奉仪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韩梓慎已经近到她身前,她面上一红,抬起眼望向他。韩梓慎自袖中拿出一支血玉发簪,样式简单却别致,他的手心微微潮湿,替奉仪精心带好,赞了一句:“很美。” 秦奉仪心中泛起暖意,嘴上却调侃他:“你第一次送女孩子东西吗?我可都没看清呢怎知道美不美。” 被她这么一说韩梓慎才察觉一紧张竟闹了个笑话,打圆场道:“我说美便是美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就见安之乔也晃荡了进来,仍是一派谦谦君子样,面若桃花清新俊美,看到他二人皆是面有赤色忙止住脚步调笑道:“我可是扰了二位的好事?” 秦奉仪凤眸微眯一记眼刀飞过去他立马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韩梓慎说:“你怎么来了?颜儿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安之乔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茶,笑的**,“他们手牵手去赏枫叶,我在旁边不是大煞风景吗,还是和你们同去好。” 韩梓慎没说什么,秦奉仪却陷入沉思,自从夕颜和李青扬在一起之后,安之乔还是像往常般与他们嬉笑,但她只觉得他变了,变化虽细微也仍是变了,笑过之后总是落寞的样子。她这么想着,又偷看了眼安之乔,即便是斟茶倒水,他的动作仍然优雅,像是天生的贵族,但他方才的笑意已经冷了下来,慢慢沉入那漆黑的深沉的眸中,化作一片黑暗。 韩夕颜特意选了一条清幽小径上山,马车行到一半便没了路,只得依靠双腿了。她这个大懒人今天难得的兴致勃勃,边爬山边在李青扬旁边比比划划叽叽喳喳,李青扬只是牵着她的小手护着她以免马大哈小姐被山石碰到,韩夕颜这个人静的时候可以一整日不言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话多起来却是带着股没完没了的劲头。 “……那个叫做滑翔翼,是三角型的,然后下面有个三角支架,嗯….原理我不是很懂,等会儿可以问问小乔,总之呢就是在悬崖边上,撑着那个支架一阵助跑,然后直接跳下去,滑翔翼就会带你飞起来,可吓人了!不过真的能飞哦~我跟奉仪讲奉仪都说我吹牛。” 李青扬温声道:“若是运用些特殊材料,并不是不可能的,只是世间有这个胆量的人确实不多。” “就是就是!”韩夕颜猛地点头,又讲起降落伞飞机来,直说的眉飞色舞,李青扬只微笑着当一个好听众。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便寻得一处平坦地势,有溪涧流过,在枫林的包围之中有着难得开阔的视野,竟可以俯瞰整个皇城,溪边停留着不少鸟雀正在觅食,韩夕颜恶作剧的张开双臂跑了过去,血红的枫叶上鸟雀惊起一片,她笑着转了个圈,碧色的罗裙飞舞起来,恍若林间仙子。[.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李青扬席地而坐,他今日也是一袭青衫,与夕颜倒是相衬的很。韩夕颜满意的转悠了一圈,也坐到李青扬身边拂开裙摆,微蜷着身子伏在他膝上,像只懒睡的小猫。林中不闻人声,只听得清风拂叶的沙沙声,鸟雀鸣唱的歌声,日光费力的透过浓密的红叶洒下斑点。韩夕颜闭着眼,喉中发出舒服的呜咽声,李青扬的手指划过她的面庞,她有些发痒的抓住他,微睁开眼,含糊不清的说道:“这里好美,要是咱们能一直这样呆着多好。” 李青扬任她抓着自己的手摆弄着,她的黑发如瀑布般铺在他腿上,衬着碧色的罗衫血色的枫叶美得有几丝虚幻。韩夕颜这么躺着,整个世界便卧在她眼前,时近黄昏,盈着夕落的皇城泛着愉快的生机,那些楼阁街道通通缩小到一个指头都没有,遥遥看去像是一双巧手制成的玩具。她自语:“从这儿看过去,皇宫都没有那么冷清了。” 李青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围城仍是庄严的伫立在此,一砖一瓦都透着股森冷的压迫。于是笑说:“同样的景致,变的只是你的心境而已。” 韩夕颜平躺过来,看着他清亮的双眸,她很喜欢他的嗓音,温柔低沉,当他说话时听者会不自觉的被吸引住,就像被海上女妖的歌声吸引住的船员们,她时常暗地里想着,若海上女妖的声音是这样,即使变成石头她也要一窥真容。 “不知道当皇帝是不是真的这么好,怎么有这么多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骨肉相残,难道做个平凡人真的无趣吗?“她这个庸人一直揣测不透这问题,“那么大的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半夜梦醒了难道不害怕吗?” 听她这席话,李青扬表情出奇的平和,只是远远看着皇宫,眸中透着股深不见底的情绪:“若你有尝过整个天下尽在手中,他人的生死富贵欲取欲予都在你一念之间自然就不难理解了。权力的**并不是人人都能抵抗住的。” “那你呢?“ “当年要不起,现在不想要。”当年先帝羽翼已丰,并有平南疆的功劳在身,有外戚撑腰,朝臣的支持,而他孑然一身,空有宠冠**的母妃,一个摇摇欲坠的皇位,要着有何用? 韩夕颜伸手去触他的脸,刚刚那一刻,她忽然感觉他从未有过的遥远,这才惊觉到他二人的世界简直天壤之别,她说的那个金银铸成的鸟笼,她只是在书中读到过,也曾匆匆游览过,而李青扬却是实实在在生活在其间的人,他是天?椎耐跻??腔实鄣氖迨澹?蚴切倚c沙て鹄吹钠椒才?樱??豢粗馗还笕倩?且蛭揪颓宄??切┒疾皇粲谒?k?床灰谎嗬胝飧龉?易罡叽Φ娜酥挥幸徊降木嗬耄?踔粮?拷?娴哪苷驹谒?肀呗穑磕钔飞凉??讣夂孟裉痰淖迫耍帐秩幢凰?兆。?钋嘌锾?潘?行┓17沟男∈郑?崆嵩谡菩穆湎乱晃牵?鄣滓咽且黄?氯幔?耙6?皇俏使?蚁牍?裁囱?纳?盥穑俊?p>韩夕颜怔怔的望着他,似乎还有些没有回神,李青扬也没有在意,继续道:“你觉得悬壶济世可好?咱们寻些山清水秀之地,一边与人医病,一边游山玩水,若碰到喜欢的地方便留下住个一年半载,我开医馆,你教字画,日子可能清苦些,但比起这里却逍遥许多。” 韩夕颜的胸中一阵抽痛,这样美好的未来她连想都不敢想过,即便这些日子太过开心,父亲越来越紧蹙的眉头,哥哥越来越频繁的沉默她还是看在眼里,而身为韩家女儿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努力打起精神娇笑道:“那可不能只有我们两人,小乔,哥哥和奉仪都得带上~长风是有家室的人,就忽略不计了……” “凭什么独独把我忽略不计?韩夕颜,你可还是对我有偏见。” 李长风愉悦中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二人间的宁静。韩夕颜多少有些被这帮古人同化,对于在外人面前的亲昵有些羞涩,慌忙的红着脸坐起来,反倒是李青扬毫不在意,在一旁替她整衣冠,理云鬓,动作轻柔,如护掌中珍宝般。 李长风见状更是来劲,他平时对韩夕颜的一张利嘴落下风的次数太多,难得抓到次反击的机会可不能错过,“我可未见过皇叔对女子这般好,韩夕颜,你预备何时嫁到我们李家来?”韩夕颜正欲开口驳他他马上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倒不如今日就拜堂成亲,以免日常梦多。皇叔你看可好?” 李青扬早就习惯这两人之间明里暗里的较劲,只在一旁笑而不语的观战,他的遥儿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果然韩夕颜本是恼的憋了一口气,突然杏眼一转,巧笑着站起身叉腰道:“好呀,今儿就今儿了。” 李长风哪里想到她会应承的这么爽快,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韩夕颜得意的狡黠一笑:“你不也是李家人吗,你这么想娶我我便依了你~来吧~”说着就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李长风急急一闪,讪笑道:“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有那心思。”韩夕颜哪能放过他,再上前两步,“跑什么?你不是要拜堂吗?来呀~素闻谦王英武不凡,怎么比姑娘家还害羞呢~”李长风哭丧着脸躲她,“你算姑娘家吗,哪家姑娘这样追着别人要拜堂的。”又对李青扬道:“皇叔,你倒是管管她啊。” 李青扬何等聪明之人,哪里会被他牵扯进来,“你自个儿种的苦果,可得自己尝。” 李长风见外援已弃明投暗,转向敌军一方,这才无奈举白旗,对着韩夕颜做了个长揖:“韩小姐威武,我甘拜下风,可别再提拜堂之事了。” 韩夕颜哼了一声,冲他做了个鬼脸:“怂包。” 这时着韩梓慎,秦奉仪与安之乔三人也行了过来,秦奉仪一身红衣,在枫林中恍若朝霞。还未走近便听到韩梓慎的声音:“怎么远远的就听见颜儿吵着要拜堂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章 赏枫(下) 接上章 ----------- 这时着韩梓慎,秦奉仪与安之乔三人也行了过来,秦奉仪一身红衣,在枫林中恍若朝霞。还未走近便听到韩梓慎的声音:“怎么远远的就听见颜儿吵着要拜堂了?” 韩夕颜吐吐舌头,笑着迎过去,“怎么才来呀~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再慢点就只能赏月了~” 秦奉仪将手上的篮子塞给她,戳了一下她额头装生气:“你倒是乐得轻松,装了这么些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带来,可累坏我给你收拾了。” 韩夕颜忙忙接过,顺便搀着劳苦功高的秦大小姐坐下,神秘的眨巴眨巴眼睛道:“过会儿你就知道啦~您老人家现在先歇着,我来就好~”说着麻利的掏出野餐布摆好各种小食,又拿出数只竹筒,李长风手快的先拿起一只,轻晃几下便感到有水在其中,闻着还有几丝清香,奇道:“韩夕颜,你这装的可是酒?” 安之乔闻言也拿起一只,揭开软木塞嗅了一下,“果真是酒。”说着便喝了起来,韩夕颜一拍他手抢过竹筒,凶道:“祝酒辞还没说你就喝上了。” 安之乔任她抢去,皱着眉头道:“这酒怎么涩涩的?是哪家酒肆酿出的次品,韩小颜,你就算给人当酒托也不带拿这些来糊弄人的。” “涩吗?”韩夕颜闻言忙尝了一口,果真不怎么好味,脸瞬间垮了下来,递给秦奉仪道:“看来咱们打败雅安酒的梦想破灭了….” 秦奉仪通红着脸一边吐舌头一边扇着:“不止涩还辣!你不是说什么祖传秘方吗?” 韩夕颜递给她糕点,内疚的“嘿嘿”一笑,她二人前些日子突发奇想的学酿酒,看小说里总写清晨的露水最好,早起了好些日子才集到这许些,还特意拿了竹筒来装指望能沁入竹香,哪里想到就这么个味道。 李青扬也打开一只尝了少许,“以竹筒装酒既有竹香还有雅意,虽有涩味咱们也算苦中作乐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不再介意,只是喝得没有平日畅快而已,有此美景陪衬也算补偿了。于是嬉笑畅谈着等待落日,几个男人坐在一起,李长风英挺,安之乔俊朗,韩梓慎沉稳,李青扬温和,截然不同的面孔却出奇的和谐, “……东秦现下政局不稳,太子与五皇子之争搅得朝政纷乱,那老皇帝又病弱,不知哪日便归天了,若是皇兄下令发兵,我愿领兵出征,为天?卓??┩痢k?闯俪俨蛔鼍龆ǎ?羰谴硎r苏獯瘟蓟?共恢?麓卧俚胶问绷耍崩畛し绶呷坏馈?p>韩梓慎劝慰他:“两国边疆战事连连,苦的是黎明百姓,这些年才有所缓和皇上自然不愿意再劳民伤财。” 李长风反驳:“现今国库充盈,正是讨伐的好时机,东秦又何尝不是对我国虎视眈眈,不过是内忧未解,顾不得外患而已。百姓固然不愿征战,但若是不收服了这匹狼,我天?妆阋蝗詹坏冒舱恚?嗟幕故前傩铡o衷谡?翘焓钡乩?撕偷暮檬被??耸辈徽礁??问保?p>奉仪与夕颜本是坐在另一头讲着女儿家的悄悄话,不时两人一阵捧腹,也渐渐的被他们的话题吸引了过来,听了个一知半解。韩夕颜耳濡目染也对两国的形势有些了解,当今天下一分为二,东秦在东,天?自谖鳎?焦?凭?Φ腥炊加幸煌程煜碌脑妇埃?谑钦绞铝??癫涣纳??粮咦婵?疾庞兴?汉停?匆彩切≌讲欢稀o衷诙?鼗实鄄≈兀?饰蝗葱??淳觯*与五皇子党的斗争已经一触即发,太子虽为长,五皇子却更加贤德果毅,就立贤还是立长一事日日吵得不可开交,偏偏圣意难揣,皇上对太子的斥责越来越多,对五皇子的褒奖越来越多,又有传太子专横跋扈资质平庸,难以担当国君大任。韩夕颜登时觉着好笑,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予置评,这五皇子能左右天下舆论到此地步也是个狠角色。 此时李青扬缓缓道:“长风说的不错,一日不收服东秦,我朝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李长风得到他的支持正得意,又听他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正因皇位之战,太子与五皇子都急需军功来作为自己的筹码,我朝若贸然出兵反而中了他们的下怀,善战难敌喜战,倒不如扶其中一位登基,来换得边疆的安宁。” 安之乔听他这话饶有兴致的问:“你认为哪位登基对咱们更有利?” 韩梓慎提议道:“不如咱们各自写下,看看大家意见是否相左。” 众人纷纷称善,连秦奉仪也凑了把热闹,将心中所想之人写在手掌上,摊开一看,竟是齐齐的一个字,不由得相视而笑。[.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韩夕颜不满道:“既是出来看日落,欣赏美景便是,谈什么朝政啊~”说着一人一只竹筒放在面前,“谁再说谁就喝酒!” 本都是好酒之人,却被她一句话吓的齐齐噤声,韩夕颜又气又好笑,拉着秦奉仪玩起了‘两只小蜜蜂‘的游戏。日头渐落,今日竟有火烧云,映的天空通红一片,与眼前的枫林错落交缠,满目血色,此时都安静了下来,不闻人声只有潺潺溪水鸟雀鸣唱,溪涧也泛着粼粼赤波,韩夕颜伸手去舀,任它在指尖晶莹滴答,时间流逝却无人言语,美景不多得,良伴更少有,她只想拼命记住每一刻,每一张面孔,她回过头,对上的是安之乔的眼神,见他眉目清新,夕阳下他的面庞温暖的似水一般,正望向她微微笑着,她心中莫名的有些动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不管下地狱还是入黄泉,都有我陪着你。”有这样承诺的好友,日日在一起,她却忘了问他一句,“近日如何?”不免心中内疚。准备回他抱歉一笑,他却已转过头去,夕颜想着来日方长,也便收回目光、 待到夕阳下山,四周也暗了下来,韩夕颜却执意不让点灯,没人知道她玩的什么把戏,只有李青扬微微笑着看她从竹蓝中拿出一个又一个七彩的琉璃瓶,难怪得奉仪抱怨,这些个瓶子易碎难拿,哪里会有人带着来爬山。韩夕颜整理完毕也不解释,只嬉笑着道:“再晚点你们就明白了。” 一行人又坐了半晌,带来的点心早已吃完,又没有酒喝,李长风催促她:“你这关子卖的可大,这么些人陪你吹凉风,若是叫我们失望你怎么补偿?” 韩夕颜却不急,笑嘻嘻的回他:“我可没说你一定喜欢,只是我自个儿想看罢了。” 秦奉仪本是在东张西望的搜寻她想要等的答案,听她这么一说才恍然道:“我知道了!难怪要那么些个琉璃罐子呢~”于是安心坐了下来,盘着腿一手托腮:“我也想看~“ 韩梓慎也了然:“原来如此。” 安之乔一双桃花眼微弯,接道:“我也知道了。” 李长风见状既莫名又气恼,“难道就我不明白?你们别打哑谜,赶紧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李青扬笑着安抚他:“别急,过会儿就见着了。” 李长风见无人应他,怄气的往树干上一靠,干脆抱着胸闭着眼睛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韩夕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风,你看~” 他并未睡着,却故意不睁眼睛答她:“不想看。” 韩夕颜知道他爱闹孩子脾气,坏笑着问:“真不看?”李长风仍是闭目不理,“不看我就咯吱你咯~”李长风怕痒这个弱点她也才发现不久,以此威胁他屡试不爽。果然他一听这话忙睁眼坐了起来,隔开两人的距离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过来。” 此时他才看见,韩夕颜捧着一个精致雕花的琉璃瓶,笑吟吟的望着他,那瓶中不知装了什么,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透着雕刻细腻的红梅,让这不起眼的小瓶子显的别样的温暖。他疑惑的眼神从瓶上移到韩夕颜脸上,“这是…?” 韩夕颜拉过他的手,将琉璃?放在他掌中,笑说:“从天上摘了颗星星给你赔罪~”又道:“你瞧,还有好多好多星星,咱们像不像在星河之中。” 李长风接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溪涧旁,树丛中,一簇簇微光闪烁,夜黑的通透,所以他们的光芒才会如此闪耀。 秦奉仪已将所有瓶中点亮,放置在几个不动手,只观景的人旁边,琉璃?颜色不一,此时正闪烁着七彩斑斓的光。她边收拾边道:“盛夏的夜晚萤火虫更多,现在少了许多了。” 韩夕颜走到她身边坐下,捧起一个琉璃?轻声抱歉:“对不起了萤火虫小伙萤火虫姑娘,先麻烦各位给咱们点点灯照照亮,过会儿我就让你们回家~” 韩梓慎见她们遗憾萤火虫不多,提议道:“颜儿可以用歌声引它们,萤火虫听到歌声便会更亮。” “真的吗?!”韩夕颜瞪圆杏眼,又想着韩梓慎可不会骗她,于是面向溪涧的草丛,清清嗓子,歌声如流水一般清澈婉转: 弯弯月光下 萤火虫在游荡 像烟花闪着微亮的光芒 秦奉仪猛的握住她的手腕,惊叫道:“真的亮了!” 韩夕颜也激动的抓住她,继续唱着: 趁着夜晚 找寻幸福方向 难免会受伤 秦奉仪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默契一笑,齐声歌道: 弯弯小路上 蒲公英在歌唱 星星照亮在起风的地方 乘着微风 飘向未知远方 幸福路也许漫长 李青扬拿起手边的琉璃瓶,掀开瓶盖,一只只萤火虫悠悠飞了出来,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安之乔本是懒躺在地,也撑起身子,摊开手掌,一只流萤竟落在他的掌心中,还有一只也不明所以的落在了他肩上,韩梓慎笑道:“之乔果真魅力不凡,不止引蝶,还引流萤。”安之乔颇有些无奈:“你也被这些人带坏了。”隔着李青扬将手伸了过去,韩梓慎接过他手上的流萤,肩上的那只竟然也一起飞向他,这才恍然道:“原来不是流萤,竟是鸳鸯。” 几个人说的会心一笑,李长风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加入,难得安静的坐在一旁,他英俊的脸庞透着几分行军之人特有的坚毅,略显刚硬的姿态被夜色化去了几分,露出难得的温柔,夕颜与奉仪两人偷偷讲着,难怪即便盛传谦王玩世不恭,素爱流连花丛,还是有无数女子爱慕相思。说着又齐齐看向他,李长风觉察到她们的目光,有些莫名,那二人倒是不知为何又笑的东歪西倒,毫无形象起来。他不禁嘴角上扬,也随着她们笑起来。 静谧的夜里两个女孩子的歌声又传来,被秋日的清风吹散开去,飘落到皇城的夜空之中,冲淡了深秋的凉意,为夜色平添了几丝温暖。 弯弯月光下 萤火虫在游荡 像烟花闪着微亮的光芒 趁着夜晚 找寻幸福方向 难免会受伤 弯弯小路上 蒲公英在歌唱 星星照亮在起风的地方 乘着微风 飘向未知远方 幸福路也许漫长 第四十四章 初雪(上) 我要是把这一章分三天更会不会被揍--|||等更新的亲们!请原谅我! --------------------- 沁雅园是皇城有名的妓馆,之所以有名还得归功于名妓柳如茗,盛传她美貌惊人,姿韵天成,只看一眼便叫人食不能知味,睡不得安寝,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得见佳人一面,但她的入幕之宾皆是贵胄,财或才皆不在她眼下,这已不是秘密,现在却有偏偏有人破了她这个例。 龟公跟在穿梭于大厅中招呼客人的鸨母身后,苦着脸求道:“王妈妈,您就行行好!侯爷的人催了三次了,姑娘再不去怕是小的都没命回来见您了!” 鸨母怎会是有钱不赚的人,姑娘不肯接客她更是满肚子苦水无处倒,回头反求他说:“别说你没命,侯爷就算烧了我这沁雅园姑娘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说不接便是不接,旁人哪里劝得动!我可得罪不起这财神爷!” 龟公半愁半恼,“这安公子的本事未免太大,碰上他来姑娘便什么客人都往外推,他二人快活了,倒叫我们怎么交代?” 鸨母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压低声音狠狠道:“想不想活了?!在这儿说胡话!安公子的靠山是右相大人,那可是一手遮天的主,你自个儿不要命了别连累我!” 龟公忙噤声,见鸨母转身扭着臀离开的背影不由得苦叹,末了还是他倒霉。 流云阁。 柳如茗仍是一袭轻纱白衣,鲜葱玉指撩拨琴弦,歌声如黄莺般清脆动人,她已经久不唱曲了,旁人即便金山银山的请她也是不屑一顾,为了眼前这个人却可以毫无原则的破例。她抬眼看向安之乔,他斜靠在案几上,正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只酒盏,似在研究雕刻在上的花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含着几分笑意。他待她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有情又似无情,日日猜着男人的心思,面对他竟无从下手。她一曲奏毕,有些嗔怪的看着还在想着自个儿心思的安之乔。安之乔这才望向她,既不鼓掌也不喝彩,静静看了她半晌才道:“茗儿真美。” 柳如茗清丽的面庞顿时染上了红晕,旁人夸她她只当听过,这人夸她却叫她又羞又喜,她盈盈步到安之乔身边,将柔荑放到他伸出的手中,安之乔借机一使力,她便倒在了他的怀中,抱了满怀的脂粉味道,闻惯了韩夕颜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的鼻子突然不适应起来。柳如茗有些痴迷的望着他俊美的面容,鲜见男人长得如此精致,那双桃花眼只消看人一眼一般人便三魂丢了七魄,柳如茗轻声娇唤道:“公子。” 安之乔贴近她的鼻尖额头,轻嗅一下,笑容带着几分暧_昧:“不止美,还很香。” 柳如茗心中暗喜,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对她有越矩的动作,最多只止于言语之上,今日终于也是把持不住了。她一双美目脉脉含情,正欲对他吐露相思之情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生生击碎,“昨日刘昭平来找你,你与他说了什么?” 柳如茗心头泛起一丝苦涩,他终还是只想利用她的。仍是答道:“公子叫我说的话,我已经说了,皇上昔日忌惮公子皆因公子来历不明摸不清底细,皇上的性子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既然公子是安家的后人那自然又不一样了。” 见她欲言又止安之乔笑道:“茗儿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柳如茗犹豫片刻,这才说:“只是茗儿不明白,昔日韩相设计叫先帝下令灭了安家满门,公子侥幸脱逃,如此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何公子还要娶他的女儿?” 安之乔淡淡道:“复仇的方法很多,我娶了韩庭忠最疼爱的小女儿,还愁没有机会吗。” 柳如茗秀眉微蹙,忧心道:“那韩小姐会甘心与奴家这等出生之人共事一夫吗?” 想起韩夕颜每次见到柳如茗目瞪口呆到恨不得流口水的表情,安之乔不由勾唇一笑:“她不会介意的。” 柳如茗沉默的将头埋入他的颈窝,他不知道,他每每说起韩家小姐,眼中便闪着不自觉的温柔,他对那韩小姐,也会像对自己这般若即若离吗?这般如玉的公子,即便是自己也不会舍得与他人分享,更何况是她那样出生高贵的人。但公子既然应了会娶自己,不论如何她都要迫她接受。她正想着心思,听到安之乔的声音传来,明明就在耳畔,听上去却遥遥不可触及。安之乔望向窗外,喃喃道:“下雪了。” ~~~~~~~~~~~~~~ 秦奉仪从缎庄走出,老板送她出了门口还不舍得回去,在她身后追问道:“安公子怎么好久没来了?” 秦奉仪脚步未停,嘴上敷衍他语气却还诚恳,“我也许久未见他了,下次替你问问。” 老板一心想要安之乔这个女婿,希望能从奉仪口中问出点蛛丝马迹:“秦公子,大家都在传安公子要娶韩相的女儿,他现在看不上我家闺女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别说安公子这样的……..” 秦奉仪忙打断他的絮叨:“段老板,你就别指望了,丞相家的亲哪是咱们小户人家攀得起的你说是吧,别误了段小姐终身才好。” 老板听她所言也有理,无奈的点点头,却又还不死心的追她道:“诶,秦公子,你可有婚配?” 秦奉仪吓的落荒而逃,远远丢下一句,“有了有了!您请回吧,秦某告辞!”说着快步拐到旁边街巷,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父母操心女儿的婚姻是正常,像段老板这样生怕闺女嫁不出去拼命倒贴的倒是少有,秦奉仪暗忖,那段小姐她也见过两面,虽不出众也算干净秀气,找个寻常人家安心过日子不好吗?一定要攀个乘龙快婿才甘心。她无奈的摇摇头,只怪安之乔这人杀伤力太大,惹了人家姑娘的芳心又消失,害了相思病可是无药医的。 正预备回相府,突然两个如鬼魅般的人影闪到她身前拦住去路,恭敬行礼道:“大小姐。” 秦奉仪脚步一滞,面前这两个人腰间所配令牌她再熟悉不过,唇边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冷了下来:“让开。” 那二人却如山一般半分也不动,其中一人抱拳道:“请大小姐随我们走一趟。” 秦奉仪冷哼一声:“若我不走呢,光凭你们难道还能追的上我?” 仿佛完全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另一人也抱拳,语调平平不带一丝感情:“大小姐轻功无敌,普天之下能追上您的难有几人,但大小姐身边不会武功的人很多,要追上他们却不难。” 秦奉仪笑容敛了下去,凤眸中闪过杀意,“你威胁我?” 那人回她道:“大小姐应该清楚,风家堡从不威胁人,只说事实。” 她当然清楚,她出来这些年,借相府隐瞒了自己的行踪与身份,之前为安之乔一事她迫不得已才暴露了出来,风家堡找上门不过迟早,只是她还什么都未来得及交代,也想不出法子送信给梓慎,本想着众目睽睽之下料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抢人,现在看来倒真是未必。 她还在想着如何应付,只听身后一阵马车轱辘声,行至他们旁边停了下来,车中之人一掀帘子,戏谑的声音传来,“秦公子这么晚了还在花街流连,怎么不叫上本王一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闪人! 第四十五章 初雪(中) 秦奉仪还在想着如何应付,只听身后一阵马车轱辘声,行至他们旁边停了下来,车中之人一掀帘子,戏谑的声音传来,“秦公子这么晚了还在花街流连,怎么不叫上本王一道。” 秦奉仪面上一红,刚刚只顾着躲避段老板,倒是没发现竟走到花街上来了,她行礼道:“见过王爷,小民正预备回相府呢。” 李长风免了礼,侧身预备让她上马车,“既是回相府便是一道,本王要去拜访韩相,你与本王同行。“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以这二人气息之轻,脚步之稳,必是高手,见到他以王爷的身份相压竟然分毫不动,再想起秦奉仪的身份,便明白了七八分。 秦奉仪犹豫片刻,这样躲着能躲过几时,她又岂是藏头露尾的鼠辈,只得辜负了他的好意,抱歉道:“王爷见谅,小民有必须处理的家事,不能与王爷同行了,王爷若要去相府请替小民带个话,就说小民处理完家事便回。” 李长风见状也不逼她,只跳下马车笑道:“本王不爱做传话筒,秦公子不方便与本王同行,本王方便与你同行。” 秦奉仪感激的冲他一点头,回身道:“你们领路吧。” 那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为难:“这…….” 秦奉仪不耐的提高声音:“你们刚刚唤我‘大小姐’便是还当我是你们主子,我现在领个朋友回家难道还得征得你们的同意?”她本就有股子压人一头的气势,厉声起来确实唬人,那二人无奈,只得领了他们拐到一条小巷中,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此,秦奉仪与李长风上了马车,这车上竟连窗户都没有,想是怕被她识破了行踪。她面上镇定,心下却是惶惶。她看看悠哉仿佛出游的李长风,皇室之人都有着这份从容镇定,于是也放松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倒要看看这帮人玩的什么把戏。 出乎她的意料,只行了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李长风本是抱臂假寐,此时也睁眼道:“这个距离,应是还在皇城之内。(.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秦奉仪点点头,马车帘被人掀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在车外,有礼的躬身道:“风大小姐请下车。” 秦奉仪见到他不禁诧异:“张叔叔?”这才明白为何这么快便到了,原来并不是抓她回风家堡,而是到了风家一位故友的宅院之中,难怪她带上李长风也没有被多加阻拦。 她有些疑惑的下了马车,李长风也紧随她身后,见是在一座宅院深处,笑道:“景致不错,我道是要被带到深山老林之中呢。” 张管家又是一拜,“见过谦王爷。” 李长风与秦奉仪对视一眼,见她也是茫然的微微摇头,回他道:“本王不常在皇城你竟然认识本王?”张管家只是不言语,他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挥挥手免了礼。 礼已行完,张管家便在前领路,二人随着他行至一间书房,他告了退,只余下他俩在房中等候。不多时,闻得一阵脚步声急急行来,秦奉仪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一见来人,却是有几分惊喜,唤道:“书凡哥哥!” 来人样貌平庸,却带着份邻家哥哥的亲切,一看便是良善之人。李长风绷紧的神经也随着她的笑容放松了下来,秦奉仪快走两步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袖子又是笑又是惊呼:“好些年没见你可变了不少,怎的到皇城来了?你爹娘可还安好?” 张书凡被她晃悠的有些头晕,却仍是笑道:“都好都好,仪妹妹一点都没变,还是副女侠客的模样。” 秦奉仪一身男装,眉间眼角掩饰不住的英气飞扬,像哥们儿一般的揽住他的肩,回头对李长风介绍道:“这位是张书凡,我从小玩到大的哥哥,”又对张书凡道:“这是谦王爷。” 张书凡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秦奉仪可不管那么多规矩,她一肚子疑问等着他解释,连连问道:“我当是爹来抓我回家呢,没想到竟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书凡欲言又止的看了李长风一眼,李长风识趣的向外边走边道:“后院风景不错,本王出去逛逛。(.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书房中只剩他二人,秦奉仪催他:“你快说。” 张书凡自怀中掏出一只玉镯,伸手递给她:“仪妹妹可还记得?” 秦奉仪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不肯接手,只勉强扯着嘴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当然记得,上次见到这只玉镯时她才七岁,张书凡也是现在这般拿出它准备带在她手上,她好奇的问他:“书凡哥哥,这是什么呀?”张书凡那时也年幼,却像小大人一般认认真真的回答她:“这是我家只传给媳妇的玉镯,娘亲说咱们已经订过亲,等你长大了就是我的新娘子。”秦奉仪忙收回手,大声说:“我的夫君我要自己选,才不要听爹娘的!我不要收你的玉镯子,你给别的姑娘吧!” 张书凡望着她美丽的脸庞,这些年他日日惦记着她,这份痴心,只怕她从未放在心上过。他笑的有几分落寞,“仪妹妹,我知道你眼界高,谦王爷英武潇洒,府中却早有妻妾,我虽不如他,待你却是一片真心,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秦奉仪打断他:“你的妻子不会是我。”她诚恳的看着张书凡:“书凡哥哥,你是好人,我一直视你如亲兄长一般,你会找到一个与你携手白头的好女人,但那人绝不会是我。”她话已说完,转身欲走,却听张书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爹遣了人带你回去,你若是自个儿出了这门,我也拦不住他们。” 秦奉仪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张书凡笑的苦涩,终于将实情道来:“你走的这些年,你爹一直在找你,前些日子才得了你的行踪。他本是预备绑你回去,是我去求了他,”他仍是将玉镯伸到奉仪面前,“我们两家的联姻从我们出生便是注定了,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但是仪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愿逼你恨我,你现在可能不想嫁我,但我会用一生去给你幸福。” 他话到最后,几乎是恳求。秦奉仪眼中闪过动容,却仍是坚定推回他的手:“我不需要别人给我选择,谢谢你的心意。” 张书凡望着手上的镯子,终于还是这个结局,他早已经知道了,却不死心,“是因为谦王爷?” 秦奉仪不置可否:“是因为他也好,不是因为他也好,我秦奉仪的人生,只有我自己能决定。”她一双凤眸闪烁着张扬狂傲,直教日月星辰都黯淡了下去。 “你不叫秦奉仪。”张书凡缓缓道:“你叫风仪。” 秦奉仪转过身,正欲迈出书房,又停了下来,侧过脸冷冷道:“从我娘死的那一刻,我就已不再姓风。” 书房前,果真如张书凡所言,李长风已经被风家堡派出的高手层层围住,见秦奉仪走了出来,好兴致的自嘲道:“救美不成反被围,我可是世上最丢人的英雄。” 秦奉仪与他并肩而立,自靴中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毫不在意的笑着:“王爷自个儿要跟着来,若是被刺成马蜂窝可别来找我寻仇。” 两人谈笑自若,哪里有被围的样子,只是杀气已在不经意间弥漫开来。张书凡兀自愣了许久,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屋外,高喝一声:“放他们走!” 风家堡的人哪里会这么轻易听他调度,竟没有一人动,他自袖中拿出令牌,再次喝道:“堡主令在此,放他们走!”令牌是他临行之前风伯伯亲手交予他,本寄望他能带秦奉仪回来,而他却叫他失望了。 秦奉仪望向他,张书凡微微一笑,“保重。” 秦奉仪一句‘对不起’哽在喉中,李长风见风家堡的人已经让开了一条路,怕再生出变故,忙推她入了马车,自己则拉住缰绳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行了段路见无人来追,秦奉仪也出来坐在了车辕上,两人沉默了许久,李长风好似与她说话又好似自言自语道:“奉仪,风仪,我还是喜欢奉仪这个名字。” 秦奉仪挑眉,“你听到了?” 李长风一脸无奈状:“庭院就这么小,习武之人耳力又好,倒是很难听不到。” 秦奉仪也知他不是爱刻意偷听的人,只是淡淡叹了口气,李长风道:“若是能选择,我也不愿姓李。” 秦奉仪看向他,他却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抱怨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秦奉仪靠着车门,望着阴沉沉的天色,今日得见故人,让她想起好些自以为遗忘已久的往事,她面上浮起一丝似哀似笑的奇怪表情,“我娘亲当年是晋城第一美人。” 李长风并不言语,只静静听着。 “她早便有心悦之人,却被迫嫁给我爹,我爹纳了八房小妾,没有一个人敌得上我娘十分之一的美貌,我爹最初宠爱她至极,却难博她半分笑颜。久了我爹便厌烦了,因为还有那么多的女人等着他,慢慢他便不再踏入我娘的房内半步,直到她死他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从我记事起我娘就不快活,她很少笑,也不怎么说话,但她很温柔,她爱看我练剑,爱看我骑马,即便我偷溜出去玩儿她也不曾生气,因为她看不到的世界,她希望我能看到,她得不到的自由,她希望我能得到。”她眨眨眼睛,笑说:“你知道吗?我虽不会女红,我娘却是高手,她总是在绣荷包,但她没有给过我,也没有自己带,绣好了之后总是放进衣箱中,她死的时候,那么大的衣箱,竟是满满的荷包,有红梅的,有翠竹的,底下一个小小的‘笙’字,”她看向李长风:“你说,是这个‘笙’字误了她的一生,还是她的不认命误了她的一生?” 李长风的思绪被她的话带回到一个夏夜,那个清瘦女子倔强的眼神,离经叛道的论调,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笃定的说:“你不是她,你不会有这样的人生。” 秦奉仪沉默了半晌,凤眸再次闪亮了起来,笑道:“你说的对。”此时,不知是什么落到她的面上,只觉一阵冰凉,她摊开手掌,喃喃道:“下雪了?” 第四十六章 初雪(下) 穆府别苑。 韩夕颜兴冲冲地一路小跑,她手捧一本书册,迫不及待想拿给李青扬鉴赏。别苑的门卫见她直往里闯,慌忙上前拦住,“诶诶诶!上哪儿去?” 韩夕颜还未来的及回答,旁边已有人轻声呵斥道,“长没长眼睛?!”随即恭敬的把她让进门,“四小姐别跟他见识,他是新来的,王爷在听风楼呢。” 韩夕颜冲他灿然一笑道“知道啦~”,说着便朝听风楼跑去。 新来的门卫还莫名其妙,挠挠后脑勺,“怎么回事儿啊?这姑娘是……”方才那位拍拍他肩,“哥们儿,来这儿的第一课,王府禁地很多,但不管在哪儿看到韩四小姐,只记着让路就行。” 韩夕颜穿行于穆府别苑中,不时有下人给她指路,她却还是绕了个大圈子才到。进了听风楼却一个人影都不见,她只得坐在书桌前等着。李青扬的书桌也收拾的极为干净,竹简书册各为一摞,纸墨笔砚端端放好,倒是挺有他的风范。韩夕颜将自己带来的书册翻了又翻,还不见他来,无聊的东摸摸西摸摸,手旁的几封信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随意翻看了一下信封,竟都是同一人的,这人字写的不怎么样,却有一股子的苍劲刚强之气,她默默想着,这人肯定习武,细看一旁还有个落款,“显?”这名字怎么有点熟,却又笑道,倒是个有趣的武夫,哪有人在信封上落款的。不经意间有张还未来得及装封的信纸飘落到地上,她低头去捡,信纸摊开了去,即便她不是有意要看却还是有几句话映入眼帘,“济州战事已平”“为君赴汤蹈火”,她脑中还未将这几句话串联起来便听到李青扬的声音传来:“遥儿钻到桌底下做什么?” 韩夕颜偷看了他的信件毕竟心虚,慌忙抬起头,不想竟猛的撞上了桌子,顿时眼冒金星,哀哀一叫,桌上的竹简画卷也伴随着她的惨叫散落一地,李青扬顾不上收拾,一把将她从桌下捞了出来抱到软榻之上,韩夕颜疼的眼泪鼻涕通通冒了出来,想着真是不能做坏事,现世报也来太快了!李青扬拿开她捂着头的手,轻声哄道:“我瞧瞧。”一看竟鼓起来好大的肿块,忙去取了药酒要替她擦,韩夕颜这次撞的可厉害,眼花耳鸣涕泪横飞,正瘪着嘴在那呜呜的哭,李青扬却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韩夕颜见状猛的一捶他,怒道:“你还笑!?要不是你一声不响的进来还突然出声吓我,我能这样嘛?!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她那一拳轻飘飘的倒像是撒娇,李青扬本想忍住却是越憋越笑的厉害,又怕她生气跑掉,一边死死搂住她一边将头埋在她肩窝笑个痛快。 韩夕颜又痛又气,嚷道:“臭李青扬,我不嫁你了!我要休夫!你放开我!” 李青扬终于笑够,却还是搂着她不放,嘴上示弱道:“夫人消消气,我再让你咬一口。(.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说着将手伸到她眼前,上次的伤口早已好全,疤痕却还狰狞。韩夕颜一见气便消了大半,李青扬的手好看的像一件艺术品,而破坏了艺术品的她就是千古罪人,她撇嘴道:“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青扬终于获赦,这才又提起来:“你方才在桌子底下做什么?” 韩夕颜有些心虚的一笑,突然记起了自己的来意,忙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之中找到了带来的书册,爱惜的拂去上面的尘土,献宝似的交给李青扬:“我刚来天?撞痪梦抟饧涞昧苏獗居渭牵?庾髡呖烧媸茄胖轮良??耍?易馨?皇蹦贸隼捶?匆幌隆!?p>李青扬接过一看书名:《蜀中行纪》,表情顿时添了分怪异,他随手翻了翻,书页已经有些破旧,其间不时夹杂着她的勾画批注,可见是真真看过多遍。韩夕颜带着几分遗憾的叹了一声:“可惜只有上半部,下半部我如何也找不着了。”又说:“我昨日去问哥哥,他说你肯定知道,我就觉着奇怪,他都不知道,怎么能肯定你知道呢~” 李青扬笑道:“论博学我确实不如梓慎,但是这本书的下半部只有我这里有。”他起身到书架旁找到书册放在韩夕颜的膝上,“逍遥公子,原来我们神交已久。” 韩夕颜捧着书,惊到几乎合不拢嘴:“是你写的?!”脑子一转过来忙拉着他道:“我有好些问题呢!”李青扬一一替她解答,直到她心悦诚服为止,韩夕颜兴奋不已,自己惦记仰慕了这么久的人原来就在身边,她拍手笑说:“这可太好了,以后去蜀中你要给我当导游~” 李青扬轻柔的替她揉着额头,清亮的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你作我的王妃,我便作你的导游。” 韩夕颜面上一红,嘴硬道:“谁要作你的王妃。”又问:“你先老实交代你在蜀中有几个女人?”从他的吻技便知这人绝不是面上这般不近女色,她也知道自己这醋吃的很无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反酸。 李青扬没想到她会问起这,有些赧然道:“遥儿之前不是说过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吗?” 知道他想绕开话题,韩夕颜只不依不饶的问:“几个?” 李青扬无奈道:“遥儿….” “几个?” 李青扬伸出两根手指,接着又竖起第三根,然后是第四根,韩夕颜的眼睛越瞪越大,抓住他的手道:“你这个大骗子!说什么清心寡欲都是骗人的!” 李青扬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 韩夕颜虽是吃醋,却仍被他的眼神所打动,他眼里的温柔比春日的阳光还暖,当这个人看着你,不论他说什么你都只能选择相信。 李青扬见她不说话,诱她道:“你不是要我保住韩家吗?若是你嫁了我,我与韩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阳奉阴违了。” 韩夕颜听他提起此事,也收起玩笑认真道:“我嫁你不会是为了韩家。这些日子爹爹势力虽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上要铲除韩家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爹爹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我虽求过你保韩家,但我不希望你与韩家牵扯过多,更别提一损俱损。韩家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只怕就不是‘损’那么简单了。我只要你保住韩家一家大小的性命,其他的能避则避,不要波及到你才好。” 李青扬握住她的手,心中因她的话涌起一阵喜悦,“你担心我?“ 韩夕颜理所当然的答他:“我当然担心你!“ 李青扬柔声道:“那你预备何时跟我回蜀中?“ 韩夕颜红着一张脸,仔细想了想才小声说:“你去问我爹爹。“ 李青扬笑望着她半晌不说话,她脸更是红起来,不自在的看向窗外,杏眼突然一亮,拉住李青扬惊叫道:“快看!下雪了!“ 第四十七章 初雪(完结) 右相府中。 韩庭忠正在批复地方上送来的奏折,近年来他的身子大不如前,还是初冬书房中便燃起了炭火。韩梓慎信步而入,恭敬请安道:“父亲。” 韩庭忠应了一声,头都没抬问道:“颜儿呢?” 韩梓慎犹豫片刻,还是老实回答:“去穆王府了。” 答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何反应,韩梓慎静静站在原地,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父亲叫他前来的意图。果然片刻过后,韩庭忠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他腿有风湿,遇上天气不好行走都有些困难。韩梓慎忙上前欲搀扶他,他却只挥挥手表示不必,行至窗前推开窗,阵阵凉风袭了进来,本来温暖的屋中顿时有了冬意。 “她最近与穆王爷走的挺近。” 韩梓慎不敢隐瞒也知道隐瞒不住,“是。” 韩庭忠望着庭院,天色阴沉,院中一片萧索,半分好景致都没有,“你觉得他对颜儿如何?” 韩梓慎答:“极好。” “他可争得过皇上?”韩庭忠回过头,眼神锐利的教人心寒。 韩梓慎却早已习惯,面色无半分变化,应道:“他的底,孩儿也摸不透。”又问:“是皇上又提起让颜儿入宫之事了?” 韩庭忠点点头,难得露出几分困惑,“只有此事,老夫着实猜不透皇上的意图。” 韩梓慎道:“孩儿也不解,皇上想让颜儿入宫,原因无非有二,一则有韩家的女儿握在他手中,对我们多少是个牵制;二则他想抓到父亲的把柄,自然是从您最亲近的人入手。但现在他应该很清楚,以父亲对颜儿的疼爱,绝不会让她搅合进这些争斗中,从她入手能有何收获?梓诺也是韩家的女儿,他却为何执着于颜儿?” “皇上多疑多思,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老夫的安排,老夫回府之日他假借探望之名便是想自己选出一个好控制的,不巧便让他见着了颜儿。” “颜儿可不好控制。”韩梓慎笑了起来。 韩庭忠也露出了笑意,抚须道:“颜儿虽心地纯良,却极有主见,哪里会轻易被他哄了去。老夫最不放心的是梓墨,她处处被梓诺压着一头,性子又骄纵好强,若是让她入了宫韩家就被动了。” “所以父亲急着将她嫁予了梁泽宇。” “是。”韩庭忠回他:“原本老夫以为皇上见了颜儿之后就会明白,梓诺是老夫能给他最好的选择,不想他竟如此执意的要颜儿入宫,老夫已经一再推诿他,再这样下去,怕是保不住颜儿了。” 韩梓慎缓缓道:“父亲叫孩儿前来是想商议颜儿的婚事吗?” 出乎意料的是韩庭忠竟然摇摇头,韩梓慎正有些意外,就听他道:“不是商议,老夫已经决定将她许给之乔,”韩梓慎想要说话,却被他打断:“她很尊敬你这个哥哥,你去与她讲讲道理,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父亲,”韩梓慎还欲再为夕颜争取,韩庭忠已经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梓慎知道父亲意志坚决,他决定了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能变得,只得行礼退下,迈出房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问道:“父亲可有问过之乔?” 韩庭忠看了他一眼,答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韩梓慎闻言一阵惊疑,急急的退了出去,他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快步走向前院,没走一段路,突然又记起安之乔早已不在相府,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行到庭院之中,冬天一来,万物便是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看的人心底也没了着落,他在院中站了许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天色越来越阴沉,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惊呼:“下雪了!“ ~~~~~~~~~~~~~~~~~~~ 云顶是先帝所修筑皇城中最高的建筑,站在此处俯瞰,整个皇城尽收眼底,已是吐气成烟的时节,四面通风的云顶自然不能算好去处。李轩毓却已在此静立了半个时辰,初冬的风虽不算刺骨,在这高处也是极为冻人的,他似毫无知觉一般,只是望着远方。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又钻入了他脑中 你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的食物? 喜欢作诗还是作画? 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他的手忽的握紧,喜欢?清冷的面上更是凝结上了一层寒霜。 “母后~儿臣捉了一只蝴蝶~你看多美~”才四岁的他献宝似的将一只蝴蝶捧到自己母后面前,母后的举动却成了他一生的梦魇,她那么端庄,那么高贵,从自己手中接过那只美丽的蝴蝶,扔进了烛台之中。蝴蝶瞬间被烈火包围,那时它还活着,它的身躯痛苦的卷曲着,挣扎着。母后温和而残酷的声音犹在耳边:“你要做国君,只能摒弃掉自己的喜怒,你的喜便是不喜,不喜便是喜。” 他素爱莲花,母后便命人拔了宫中所有的莲花,他喜听琴音,母后就焚了宫中所有的琴。她以一种残忍的方式逼的他成长。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只喜国君该喜,只厌国君该厌。他不爱严寒,却总迫自己立于寒风之中,似乎这样他的头脑才会格外的清醒。但他越是冷,就越能感觉到那个娇小的身躯在自己怀中落下的余温,这么久了,竟还没有散去。她的温暖,是他不能触及的,他想走近,却生平第一次有了惧意,反而恶狠狠的将她推开。但推开了她,他却又还想留下她,他困惑了,却寻不着答案。 “冯济。” 冯济一听皇上唤自己的名字,忙上前一步垂首应道:“臣在。” “你觉得韩家的三个女儿如何?”李轩毓面上无半分表情,叫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冯济思索了会子,惴惴答道:“臣只在宫宴上看过一眼,瞧的并不仔细。”又明白皇上对这个答案肯定不会满意,接着说:“韩大小姐的美貌才气名满皇城,果真是名不虚传的,二小姐已嫁为人妇,虽也是美人,眉间却有郁郁之色,至于四小姐,”他想起那日的情景还有些忍俊不禁,“喜怒娇嗔全写在脸上,是个有趣的人。” 他话说完见久久不得回应,小心翼翼的抬眼,见李轩毓还是远远望着同一个方向,唇边却不自觉有了笑意,眼中的寒冰也化去了几分。他突然记起皇上前些日子总是出宫,再想起宫宴上他与韩四小姐的对话,倒像是早就熟稔,皇上对韩庭忠提了多次让他的小女儿进宫一事,他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此时,李轩毓突然开口道:“朕很久没有与皇叔赏画了。” 冯济忙接道:“臣这就去请穆王爷入宫。” 李轩毓不置可否,又过了会子,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冷冷的仿佛方才的笑容只是个错觉。 “下雪了。” 第四十八章 错遇 时值冬季,皇城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一改日前的萧瑟气相,整个城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街道上不时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即便天寒地冻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阿昌领了命令在王府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才见相府的马车缓缓行来,天冷路滑自然走的要慢些。阿昌忙撑了伞迎出去,马车慢慢停下,车夫撩起了门帘,便见着韩夕颜如同春日一般灿然的笑脸,她打趣道:“阿昌哥,怎么今日是你亲自来接我~?” 阿昌本是冷的发抖,见到她的笑颜也忍不住咧开嘴,回她:“四小姐别再这么叫小的,可折煞死小的了。”又说:“王爷刚刚领了圣旨进宫,这几日大概都不会回王府,他特意叫我在这儿等着跟您说一声。” 韩夕颜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又进宫?!过两日就是除夕了还进宫做什么?” 阿昌忙解释道:“过年王爷是得在宫中守岁的……” 韩夕颜气呼呼的打断他:“守岁要从今日就开始守吗?” “这倒不是……”阿昌苦着脸,王爷怎么交了他一个这么棘手的任务,他想起王爷临走前颇有深意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难得安慰了他一句‘辛苦了’,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皇上的意思是叫王爷早几日进宫陪他赏赏字画下下棋。” 韩夕颜嘟着嘴恼道:“又赏画,隔两天便叫他去赏画,当皇帝这么闲吗!”这段时间连她都难得碰到李青扬,总是一道圣旨他便得入宫陪皇上赏画,一来二去她自然不高兴。“王爷说过他什么时候回吗?” 阿昌忙接话:“说了,初一就回,还说回了便去相府请罪。” 听了这话韩夕颜面色才有所缓和,小声道:“谁要他请罪了。”圣旨难违,她不免抱怨却也是明白他的无奈,轻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笑道:“阿昌哥,方才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你可别生气,那我走了。” “四小姐哪里话。”阿昌这才松了口气,“您路上小心。”又对车夫道:“慢些走,路滑仔细着。” 相府的马车又沿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行去。而另一辆相府的马车却没有这么顺利,车夫又是鞭打又是吆喝,那马儿却犟了起来就是不走,车夫急出了一头汗,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辙,引得行人纷纷侧目。一只素手撩开门帘,韩梓诺房里的丫鬟,名唤鸳鸯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夫应道:“鸳鸯姑娘,这马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走,还得烦大小姐再候着一会儿,我想想法子。” 韩梓诺探出身子瞧了瞧,见果真如此,在鸳鸯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吩咐道:“我自己走回去,你们都别跟来。” 鸳鸯还没有得过大小姐这样的要求,正想说什么,却被韩梓诺冷冷的眼神吓的忙噤声,只得为韩梓诺裹好披肩,又将伞递于了她,韩梓诺却不接,走向了在飞舞的白雪下银装素裹的大街。 韩梓诺行在街头,虽是在小心着脚下却还是优雅端庄,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时引来惊艳的目光。这段路和她平日路过的并不一样,这里是韩夕颜提过的北街,官家小姐不屑一顾的平民之地,有别于别处的繁华,街道拥挤,路边也有些脏乱,却是一派她不常见到的祥和景象,时近年关,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几个顽皮的孩子正在嬉戏追逐着,不经意间撞到了她身上,她被撞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身后却有一只手搀扶住了她。虽知来人是好意,她还是不悦的闪开了去,回身一看,不免惊讶:“是你?“ 安之乔被她推开也不见难堪,笑道:“当心着点。” 他不像在相府之中见了她会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撑着油纸伞,一身锦衣清新俊逸眉目如画,在这样寒酸的地方竟不违和,他笑的十分有礼,既不刻意亲近,也不觉着疏远。反而显得韩梓诺方才的行为有些小家子气,韩梓诺于是也对他颔首一笑,“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安之乔让了她走在里侧,很自然的将伞举在她头顶上,以身子护住她以免再被冲撞到。“我本是一介草民,在这里有何稀奇,倒是你,下着雪也不撑伞,是预备走回相府吗?” 他的所为只是习惯使然,并没有掺杂别的念头,韩梓诺却心中暖了几分,平日里见得富贵家公子,对她不是唯唯诺诺便是虚伪奉承,皆为父亲的权势或是她的美丽而折腰,他却不同,他待她的亲切中透着尊重随和,并不因她的身份高看她几分,也不因她的外貌垂涎她一点。她本是想自己走走,此时却并不反感与他同行,“我的马车坏了,便想着自己逛逛,走一段也就到家了。” 安之乔点点头,“可巧我正要去找梓慎,不如一道?” 韩梓诺笑笑当做默认,安之乔又说:“以前总听说韩大小姐冷若冰霜,这一笑倒叫雪也融了。” 韩梓诺闻言不禁红了脸,他也不再提,两人只沉默的向前走着。韩梓诺极好静不爱说话,安之乔也配合的不言语,气氛却不见尴尬,倒似心有灵犀一般的赏雪,赏人。脚下的雪水化开了浸湿韩梓诺的衣袍,她却浑然不觉,她心中难得的宁静与平和,尘俗的纷扰在这一刻都远离了她,只愿静静的走完这一段路。 行过一个小摊,她被摊上的挂饰所吸引,停下了脚步,捧起一个青碧色的结饰,那结似花瓣一般伸展开来,缀着两条流苏,极其清雅,在一片大红中孤高傲然。安之乔也随着她走到摊前,拿出银子给了摊主,韩梓诺忙欲放下,他只笑道:“你得先问问摊主愿不愿意将银子还我。” 她闻言只得收下,轻说一声:“谢谢。” 安之乔并不在意,两人又继续迎着风雪朝相府行去。才到相府门口就见韩梓诺的丫鬟已撑着伞候着,看到小姐回来忙不迭的迎上去,韩梓诺侧过身对安之乔又是一颔首,这才随着她先走了进去。 安之乔本就是来找韩梓慎,门卫又认得他的脸,无需通报便进了相府。进门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一阵马车轱辘声,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粉色的身影急急而来,没留心脚下一滑,他慌忙快走几步上前抱了个满怀,怀中的女子惊魂甫定,仰起头冲他吐吐舌头,娇笑道:“哎呀,差点摔一跤,可吓坏我了~”不是韩夕颜还能是谁。 安之乔气的一拍她脑门,“多大的人了走路都不看着。” 韩夕颜不在意的拿出怀中一个纸包:“多谢你救了我的烤栗子~为表感激之情,请你吃一个~”说着拿出一个自己在马车上已经剥好的栗子递给他。 安之乔并不接,就着她的手将栗子吃进嘴里,热乎乎的栗子温暖了他胃里的冰凉。韩夕颜杏眼弯弯的瞧着他也不说话,他有些莫名道:“看我干嘛?“ 韩夕颜说:“等好评啊~“ 安之乔顿时笑了:“给你五星。” 夕颜盈盈一拜,“谢公子。”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并肩朝悦闲堂而去。 又说韩梓诺随着鸳鸯进了门,又忍不住把那结饰拿出来瞧了又瞧,鸳鸯在一旁赞道:“这个吉祥结编的真精致,小姐可是想要送给心上人?” 韩梓诺看她一眼,她忙闭了嘴垂下头去。却听韩梓诺问:“既然叫吉祥结,为何是送给心上人?” 她这才大着胆子回道:“小姐有所不知,这吉祥结,若是红色便是寓意吉祥康泰,但若是碧色便是送给心上人表白之意。” 韩梓诺闻言停了下来,脑中尚还空白,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向来时的路退了回去,她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奔向那人而去,只是觉得见着了他便知道了。 还未走几步,便遥遥的看到另一端的游廊上,那一双亲密的人影,手中的吉祥结不自觉攥紧了起来,原来他也有不那么谦和客套的笑容,原来他也并不是寡言安静之人,原来他的温柔不是只对自己。她自嘲一笑,许是天太冷,人就会不自觉的向看似温暖的地方靠近,却忘记了到底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回过头,她已又是那个淡然的韩梓诺,方才的失态已不复存在,空留下雪地中的一行脚印见证着她曾经站在这里,期盼过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第四十九章 难言 伴月亭中。 韩梓慎执着书卷,旁边烹了一壶祁红,在被白雪覆盖的亭台之中,围炉上茶壶散出的袅袅蒸汽显出了格外的暖意。此时由远及近的一阵嬉笑声却打破了他的宁静,听这声音还能有谁,他放下书卷,就见韩夕颜与安之乔朝这边走来。他看向韩夕颜笑问:“回的这么早,青扬又入宫了?” 韩夕颜不答他,反而向着安之乔道:“你瞧~都知道了,我就说皇上恨不得把王府都搬进宫才好呢!”看来是刚刚正在抱怨此事。 安之乔劝了她几句,三人围着桌前坐定,韩梓慎替他二人都斟上茶,“倒是很久没有这么聚过了。” 韩夕颜点点头,以前他们总是三人凑在伴月亭中,饮酒品茗,赏画论诗,那时的日子比现在倒是清静许多。 安之乔品了一口茶,叹道:“‘群芳最’甘鲜醇厚,冬日里饮是最好。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夕颜插嘴:“冬日喝酒才好呢~身子一下就暖了~” 韩梓慎微微一笑,将杯盏推到她面前“对坐细论文,烹茶香胜酒。此时茶比酒更雅致。” “好吧。”韩夕颜也学他们细细的品起来,这茶汤色红艳明亮,香气似果又似花,还算对她的胃口。她轻舒了一口气,身子也暖了起来。韩梓慎见状欲再为她斟上一杯,却失手打翻了茶盏,泼了她一身。忙拿起帕巾为她擦拭,一边自责道:“是我毛躁了,有没有烫着?” 韩夕颜笑着安慰他:“没事儿,我衣裳穿的厚实,这披肩洗洗就是了,我先去换一身。”说着站起来抖抖披肩,一蹦一跳的出了伴月亭。 回到春暖阁中,见秦奉仪也在,将披肩解了下来给下人收拾了去,却也没有换衣服再出去的打算。秦奉仪有些诧异她竟然难得老实的呆在房中,忍不住问她:“你不出去了吗?” 韩夕颜坐在围炉之前暖着手,淡淡回道:“哥哥有话要与小乔说,我晚点再去吧。” 安之乔见韩夕颜的身影远去,这才对韩梓慎道:“梓慎有话要说?”他当然不会相信韩梓慎会是毛手毛脚的人。 韩梓慎一改往日的和善,面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两人都是聪明人,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你喜欢颜儿吗?” 安之乔未加思索便答:“当然喜欢。” “男女之情?” 安之乔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很多感情是不能只以是或者不是男女之情来衡量的。我喜欢小颜,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这难道还不够吗?” 韩梓慎定定看着他,他们相交有三年了,安之乔为人不卑不亢,又重义轻财,所以他二人才能成为知交好友,他只当他一心想回家,却没有想过,人是会变的,大权在握功名在身,哪个男人不贪恋,他无权责备他,只是若关系到自个儿妹妹的终生幸福他却无法置之不理。 “之乔,”他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凭你的能力,何必通过一个女人去获取。” 安之乔执起茶盏,杯中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将情绪深埋入眼底才抬起头,他的眼神一片清澄坦荡,答道:“我只要她,旁的什么都不要。” 韩梓慎意外于他的答案,却知道深究也无用,“你可有问过她?” “她说过会嫁我。” “是在与青扬在一起之后?” 安之乔不答只说:“她应了我便无从抵赖。” 韩梓慎加重语气:“只要她不是真心愿意,即便是父亲的意思我也不会许她嫁你。” 从未听他对自己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安之乔却面无波澜,“梓慎,你怎么不想想,老师为何将小颜许配与我。” 韩梓慎的拳头越握越紧,亭中安静的只听见风吹落雪之声,片刻,他松开拳,起身走出伴月亭,留下一句话,“你自个儿与她说去。” 安之乔无奈的摇摇头,不自己与她说,还能指望谁。 亭外的雪却是越下越大,盖住了来时的路,只留下韩梓慎急急离去的一行脚印,安之乔自饮了一杯,喃喃道:“对不起。”这一句抱歉被卷入寒风之中,却不知是入了谁的耳了。 第五十章 顾虑 半月前的穆府别苑。 安之乔行至听风楼,阿昌见是他,连通报都省了,只小声说:“王爷在呢。”安之乔点点头,步入阁中,招呼也懒得打,直直到桌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着。李青扬却是见怪不怪的放下手中账册,走到他对面也坐了下来,笑道:“流连花丛的滋味可好?”他身上一股子脂粉味道,即便回府时已经被风吹散了许些仍是远远的便能闻着。安之乔斜他一眼:“你想试试?” 李青扬虽是笑话,语气中却不觉带了几分柔和:“家里有个大醋坛,我可不敢。” 安之乔闻言不语,李青扬从不问他事情有没有办妥,只瞧他几分脸色便能猜个大半,而他却不能不怀疑,自己做的一切究竟是有用还是无用。 “安家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李青扬抬起清亮的眼看向他:“平叔办事绝无差池,你无需多虑,把戏演足就是了。” 安之乔不禁疑惑:“以柳如茗的身份,她的话刘昭平会信几分?我与韩家关系早就全城皆知,即便他不起疑,你给了我一个罪臣之子的身份,皇上若想追究,这次都不用来阴的,明着叫官府来抓人就是。” 李青扬不答他,反而问道:“你觉得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之乔想了想,他与李轩毓接触不多,只听得梓慎讲过片语,答他:“狠厉果断,手腕强硬,不能以平常的帝王作为度之。” 李青扬点头,“是,当今皇上喜欢一切尽在掌握,若是横生枝节他会不惜代价将那枝节除掉,因为他需要一切都按照他所计划的方向。韩家若是颗大树,你就是那多生出来的枝干,他摸不透你,便宁枉毋纵。你现下要交与他的,就是你的底。你曾经攀附与谁不重要,你已给了他理由,给了他你的身份,其他的,他自会判断。” 安之乔暗忖,希望那判断不会把他害进牢里才好。李青扬又道:“之乔,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平头百姓,所谓平等,所谓律法,不过是统治者管理百姓的手段。你要保命,唯一需要揣测的就是皇上的心思,旁的不过虚设而已。”他早就发现安之乔这个弱点,他行事圆滑利落,却不免有些瞻前顾后,大概也与他的出身有关。 安之乔并不是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在现代出生的他确实还不习惯拥有特权的感觉,做事难免循规蹈矩了些。他引开话题道:“我见你近日入宫频繁,皇上可是预备有什么动作?” 李青扬却不回答:“皇上那边我自会应付。” 安之乔一改方才的懒惫模样,坐直了身子,“你如何应付?” 李青扬仍是不语,他又说:“你做了什么我并非完全不知,你想用韩家去换你和小颜的自由难道你觉得她会肯吗?” 李青扬放下茶杯垂着眼不看他,“之乔,依你之见韩家如何才能得保?” 安之乔愣住,不语。 “历史上善终的名臣只有一个选择,‘功成身退’。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否则又哪来那些个飞鸟尽良弓藏的慨叹,若是韩相自己做不到,我便替他去做,唯有此法,方可保住韩家。” “这法子毕竟凶险,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要成事就不能有顾忌,韩家这棵大树根深叶茂,连根拔起之时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即便皇上也得咬着牙忍着疼的。” “不如我去说服老师,他要是愿意致仕,咱们也不必再大费周章了。”安之乔毕竟不是官场之人,很多时候他和韩夕颜一样总抱着些圆满结局的幻想,却不知已登顶之人,便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何尝不想。”李青扬苦笑一声,“韩相自己也不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他现在所走的每一步,为的都是保全韩家,不至到最后落得个凄凉收场。但官场如战场,上场容易,想要全身而退,有时却是身不由己的。”安之乔想起韩庭忠对自己提出的请求,眉头渐渐蹙起,又听他说:“现在动手,只因皇上动不了手,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便铲除了韩家,也取不了韩家人的性命,若是再过些年头待他羽翼丰满,即便我有千般计算万种手段,也不敢说能保得住韩相的命。” 安之乔叹一声,又有些好笑,朝廷纷争以命相搏,他是如何被卷到这一团乱麻之中的?“小颜那边,你若是不与她说清只怕她又会自己一门心思胡着急了。” 李青扬却道:“我不想她听到这些个污秽事情,污了她的干净。” “你们都错看她了。”安之乔缓缓道:“她不是温室里的小花,”他微微一笑:“她是麦田中的野草。” 第五十一章 直面 “你又输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李青扬的心思被一句话拉了回来,他方才又忆起了那日与安之乔的对话,没留神之间棋盘已被黑子占领,他笑的谦和:“皇上的棋艺进步神速,臣已经招架不住了。” 李轩毓挥挥手,旁边的宫女上前撤下棋盘,又端上茶具,揭开杯盖清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李青扬赞道:“好茶。” 李轩毓微微一笑,又与他谈了些书画名家的轶事,他只是在一旁静听着,不时配合的插上两句,两人会心而笑,一派君臣合乐的景象。 “说起来,前几日长兴候献了两幅字画给朕,皇叔替朕鉴赏鉴赏可好?”李轩毓只是闲话家常一般,与往日并没有不同,李青扬也便喏道:“哪里说得上鉴赏,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臣也只能凑个热闹赞声好了。” 李轩毓一扬手,冯济忙带着两个小太监端端呈上两幅卷轴,他道:“皇叔就是太谨守君臣之礼,自家人说说话哪来这么多顾忌。” 李青扬听他此言也只笑笑,此时画卷已在他眼前展开,他的笑意还在面上,手却不自觉攥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他的意图,他已经将他当成韩庭忠的人了。李轩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一面观察着他的表情一面道:“皇叔觉得如何?” 两幅画卷,一幅仕女簪花图,一幅泼墨山水画,明显出自二人之手,第一幅图中少女姿容秀丽,面含**,在花丛旁回眸浅笑。至于第二幅,且不谈笔法意境,一看就是女子所绘。 他仍是恭顺样子,回道:“自然是好。(.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皇叔是觉得画中女子好,还是女子所绘之画好?” 李青扬不语,李轩毓又接着说:“依朕所见,这幅泼墨山水图比逍遥公子也不差。” 这席话出口,只要懂画之人都只能大摇其头,哪里能比?逍遥公子的山水画画如其名,笔法大气洒脱,画理严明,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奇峰峭壁烟岚云霭,昭展无遗。韩夕颜自小便随父亲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那些锦绣奇观自在胸中,掂笔即出。而这寻常闺中女子不过凭着几幅名画,心头意想,哪里上的了笔尖,自娱还可,拿出来比较倒是徒增笑柄了。 李青扬婉转回他:“各有千秋,逍遥公子男儿心性,挥洒不羁,这位姑娘多了几分女儿细致,若是绘些花草想必比山水拿手。” 李轩毓闻言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依朕看这名女子就不错,长兴候的女儿,论身家地位也不差,皇叔早已过了成婚的年岁,身子也不大好,该有个王妃顾顾家了。” 李青扬却不慌,这段时日频繁入宫,他便早已做好了准备,两人拖了这么长时间,不过是看谁先出手而已,他突然起身跪下,“皇上恕罪,臣已有心上人,臣已起过誓,此生只有她一个妻子,请皇上恕臣不能另娶。” 李轩毓倒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李青扬在他面前一向是软弱忍让的,现在竟然敢违抗他,他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有意思。他故作不知:“哦?是哪家小姐有如此魅力,能叫皇叔着了迷。” 李青扬坦然答他:“韩相府中四小姐,韩夕颜。” 李轩毓听他缓缓道出那个名字,怒而拍案,手一挥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还是滚烫的茶水溅了李青扬一身,左边的面庞颈项瞬间红了一片,他却丝毫也不动,不论皇上是真怒或是假怒,他手上都有说服他的资本。 李轩毓眯起眸子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没有畏惧,没有退缩,等了这么久,他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两人久久不说话,死一般的沉寂。终于,李轩毓道:“你们都退下。” 冯济领了命忙退出屋内,在外候着。又过了会子,李轩毓站起身,帝王的威仪与压迫感在他身上展露无遗,寻常人见了只怕魂也吓去了半条,“李青扬,你在朕面前说出此话,可是不记得你那日信誓旦旦与她毫无瓜葛,看来忘了她身份的不是朕,而是你。” 李青扬毫不动容,只淡然道:“臣娶她与她的身份无关,只因她是臣心爱之人。” “好一个心爱之人。”李轩毓冷笑:“你预备拿什么娶她?难道你以为朕会准吗?” “皇上若不会准,臣也不会跪在这里。”李青扬抬起头直视他,这是他二人第一次的眼神交锋,他原先总是闪避,总是退让,这一次,他终于不再隐藏自己。 李轩毓这才发现,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看清李青扬的双眼,原来如此明朗清亮,睿智不凡,难怪他总是闪躲,这双眼,竟像极了那人。他不语,因为他知道,他必定有下文。 果然,李青扬道:“皇上想要扳倒韩庭忠,皇上可有算过需耗时多久?” 李轩毓笑了,这是他难得发自内心的笑,这样的谈话,不论内容还是方式都是他最中意的,只是没有想到对手竟是李青扬。他也不再保留,答道:“五年之内,朕必定除掉他。” 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李青扬说:“皇上错了。” “朕何错之有?” 李青扬自袖中取出一卷簿册,高举于头呈上,李轩毓接了过来翻看着,脸色却越来越差,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青扬,只听他道:“短则十年,长则无期。皇上把韩庭忠看的太简单了。” 那簿册中正是他收集的韩党名单,韩庭忠与他们的往来关系皆有一一列明,李轩毓此时才是真有怒意:“若以皇叔册中的名单,岂非满朝上下都是他韩庭忠的人!这天下,哪里还是我李家的天下!?” “皇上可再详查,如有半分虚言,臣愿任凭处置。”李青扬语气中仍毫无波澜。 李轩毓顿了半晌,将书册扔到一旁,上前扶了李青扬起身,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没有必要再试探,看来父皇的话倒是不错,李青扬是能够与他平等对话的人。“以皇叔所见,朕该怎么做?” 李青扬道:“皇上什么都不必做,臣愿为皇上除此心头之患。”他又加上一句:“只需一年。” 李轩毓又笑了,这次笑的几乎都站不住身子,冯济在门外听到皇上的笑声,惊出了一头冷汗,暗想,要出大事了。 李轩毓笑完之后眉目间满是君主俯瞰天下的霸气,目光如电的注视着李青扬,“好!朕就给你一年!” 李青扬直视他的双目,气势竟分毫不输,“一年之后,臣会带韩夕颜离开,世上再无穆王爷,只有李青扬。” 李轩毓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他这么做的原因,“一个女人,也值得你如此?”又说:“她那么看重韩家,即便朕放了你们,她知道你做的一切一样不会原谅你。” “这便是臣自己的问题了,至于值不值得,”韩夕颜灿若朝阳一般的笑容浮现在他眼前,他的目光添了几分温柔:“臣以为是值得的。” 李轩毓不再深究,即便深究他也无法理解,只道:“朕答应你。” 李青扬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忙跪地叩首,朗声道:“臣叩谢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已将自己的弱点与筹码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他早已厌倦了藏头露尾的生活,事成之后,他也终于可以摆脱皇室的枷锁,过他自己的人生了。 冯济听到房中悄无声响,惴惴通报道:“皇上,谦王到了。” 李轩毓携上李青扬的手,如玉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长风是不拖到最后一刻绝不进宫的。皇叔,咱们今晚可得灌他几杯。” 李青扬又恢复了谦和恭顺的模样,笑着回他:“皇上别喝了酒便一觉睡了去,误了守岁可又要被太后念叨了。” 此时两人间寻常叔侄一般的对话,仿佛方才只是戏言了一番,出了大殿,冯济见了李青扬的脸,轻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拿条冷帕子给穆王爷敷一下。”又看见殿内的一片狼藉,长叹一声,朝中又会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第五十二章 除夕 今夜是大年夜,街边商户早早便收了摊去,街道虽冷清,皇城却处处一幅喜庆祥和之貌。赋税少征收成颇丰,这个年绝大半的人家都过的喜气洋洋。才到戌时便有陆续的鞭炮声响起,孩子们尖叫笑嚷,捂着耳朵待一挂鞭炮响完,才蜂拥着趴在地上去捡未燃着的炮竹。俗户人家也都亲朋好友聚作一堆,推牌九,掷骰子,喧哗笑闹声不断。 右相府中这年,过的却有些冷清,一顿年夜饭下来本也是合乐之景,韩庭忠却中途不得不去处理公务。一家之主的离席让饭桌沉默了下来。夕颜和奉仪二人与大夫人,韩梓诺不对盘,大夫人素来不喜她们,韩梓诺是寡言的人,自然更不会刻意去找话题。韩梓慎与大夫人算不得亲厚,问候了两句也无话再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由于李青扬进宫守岁,无处可去的安之乔也被邀请了过来。可是在大夫人的严密监控下,哪里讲的开话,韩夕颜腹诽,这哪里是过年,比宫宴还累。她填饱肚子后又坐了一会,率先领着奉仪离席而去,余下韩梓慎与安之乔也依次告去。一出大厅门口,就见着韩夕颜与秦奉仪躲在暗处拼命冲他们招手,两人相视一笑,走了过去。 既无外人,韩夕颜一扫饭桌上的低迷,提议道:“咱们去玩烟火棒吧~奉仪买了好多呢~” 韩梓慎奇道:“既是过年,为何不买炮竹? 韩夕颜难得深明大义了一次:“这不是怕吵着大夫人了被她骂么,总不能因为我自己贪玩连累了你们~” 韩梓慎闻言正欲夸她两句,秦奉仪却毫不给面子的拆台道:“哪里是怕连累我们,昨儿个出去买鞭炮,被几个毛孩子的炮竹声吓的蹲在街上‘哇哇’惨叫,好说歹说死拉硬拽的就是不敢走。最后马车停在身边才挪的步子,我哪还敢买炮竹。” 两个大男人听得忍俊不禁,安之乔笑话她:“韩小颜,你可真够丢人的~” 韩夕颜恼的一推奉仪,“不是说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吗?!你怎么全说了?!” 秦奉仪翻白眼道:“小姐,您叫的天知地知整条街都知了,现在灭口也迟了。” 韩夕颜一跺脚一嘟嘴,转念想了想,又搂着奉仪的肩贼笑道:“算啦,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只是北街可是秦大爷的地盘,您领着这么个大怂包出来以后可没脸混下去了~” 秦奉仪更无所谓,“不混就不混,反正有你这个相府千金当饭票,我又饿不死。” 韩夕颜使坏的将她往韩梓慎怀中一推,笑道:“相符千金可不是你的饭票,相符千金她哥才是~” 韩梓慎抬手接住她,两人在外人面前都有些发窘。韩夕颜好心的拉着安之乔先走,留下他二人在后面。雪停了一日,除夕的夜里又下了起来,秦奉仪虽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也用厚厚的棉服大氅将自己裹了起来,游廊外满天飞霜,她一袭红衣宛若寒梅,傲立于风雪之中,发上带着那日韩梓慎送她的血玉簪。韩梓慎早就看见,现在才得空夸一句:“很美。” 秦奉仪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发簪,笑道:“这话你说过了。” 韩梓慎握住她欲收回的手,寒冬的天气,两人的手却都出奇的暖和。韩夕颜与安之乔早已闪的不见影踪,长长的游廊上只听得他二人的脚步声,慢慢的走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已冻的发僵,掌心却仍温暖,谁也舍不得收回哪怕一秒,这条路那么长,似乎要走一世才能看到终点。秦奉仪又想起那年晋城的银杏树,落叶金黄,阳光耀眼,而他一袭白衣,她一直相信,世界这么大,她小指上的红线一定连着某个人,那人或许与她遥遥相望,或许已经无数次的擦肩,但不论他在哪里,都一定会被她找到。当她第一眼看到韩梓慎就知道,茫茫的人海中,只有这个人会与她十指交缠,一同老去。 “你好吗?” “我很好。” 雪花吹落到发上,倏地一下便化了。 “今夜的雪很美。” “是的。” 枯枝不时将积雪抖落在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冷不冷?” “不冷。” 有一句没一句的平常话,两人的笑意却蔓延到了眉梢眼角。走着走着,游廊的尽头就到了眼前,秦奉仪又放缓了脚步,她心头空落落的,这条路可不可以不要走完。 韩梓慎停了下来,良久没有说一句话,秦奉仪静静的跟着他,看着他,他转身面向奉仪,执起她披风下的另一只手,她掌心薄薄的一层茧,也不似寻常女儿家的细嫩,这就是奉仪的手,她能为他执起利剑,也能为他洗衣作羹汤,而他给过她什么,又为她做过什么? “奉仪,”韩梓慎话未出口,声音却哽了起来:“做我的妻子可好?” 秦奉仪愣愣的看着他,风吹起两人的衣袍,大氅在风雪中翻飞纠缠,她的眼中渐渐泛起雾气,韩梓慎的身影一下子模糊起来,却是从未有过的靠近,眼泪大滴大滴的涌了出来,那温度灼热了她冰凉的面庞。她紧紧攥着韩梓慎的手,力道大的她十指发疼,她的欣喜,她的释然,她的委屈,她的坚持,通通化作了黑夜中的声声低泣,她的选择终是对的,她的命运果然握在了自己掌中,她的命运就是眼前之人。 韩梓慎红了眼眶,轻声一遍遍的重复道:“做我的妻子可好?” “可好?” 秦奉仪泣不成声,狠狠的点着头,自然要做你的妻子!自然要做你的妻子!连拥抱都没有,两人就这么站在游廊的尽头,一个哭的好似泪人,一个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白的似玉,红的像火。雪却渐停了下来,露出了极好的月色。 第五十三章 除夕(下) 韩夕颜捧出一堆烟火,将底部埋进雪中拍紧实,齐齐的摆了一排,再用火箸一一点燃,顿时便是火树银花,亮了整个夜空,她又捡了两个小的燃着,递了一个给坐在一旁的安之乔。安之乔接过来,笑她道:“你这又是个什么名堂。” 韩夕颜仰着头回他,“我姐姐总说,烟火棒这么燃着,就能让天上的亲人找到你的方向。”她的杏眼弯弯的,却透着一股罕见的愁绪。“小乔,你想家吗?” 安之乔也学她看着夜空,“我是孤儿。” 韩夕颜猛地回过头看着他,却见他似乎并不在乎,她胸中顿时有股道不明的情绪,难怪这么久了他从未提过自己的家人,她扯扯嘴角,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伸手碰碰安之乔的脸,冰凉一片。安之乔望向她,笑道:“别同情我,不需要。” 韩夕颜忙摇头,坚定道:“以后不要说自己是孤儿,我是你的家人。” 安之乔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却故意说:“你算个什么家人,无亲无故的。” 韩夕颜一片丹心向了沟渠,既生气又找不到话可以驳他,只得“我,我,”了半天,末了小声的呕道:“你不拿我当家人,我拿你当家人可以吧。” 安之乔笑了笑,突然说起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我在城内置了一座宅子。” 韩夕颜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睁大了杏眼拉住他的衣袖欣喜道:“真的吗?!” “嗯。(.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他点点头,“宅子很小,只有两进,地方却很清静。” 韩夕颜开心的又是拍掌又是笑,眼泪却不经意落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睛,“哎呀,大好的事情怎么还哭了。”这个陌生的国度多少会让人缺了归属感,她拥有的一切好像都不是她的,小乔也是,他那样心气的男人怎会甘心于一直寄人篱下,虽只是一座小宅子,却也是他们在天?椎谝桓稣嬲?庖迳系募摇?p>安之乔一反常态的没有笑话她,只是静静的瞧着她,眼中有难得的温柔,“有了家,我才有资格要求你做我的家人。” 韩夕颜扯开嘴角,本想笑,却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看着他不做声。 “你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韩夕颜有些心慌,回道:“我答应过你很多事,不记得你说的哪件。” 安之乔冷下了脸,“你若不想记得自然就会不记得。” “不是的!”韩夕颜急急想解释,看着他俊朗的面庞却无从辩起,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的……” 安之乔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站起身来,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双眸却似黑夜一般深沉,“你记不记得都无妨,我已经向老师提了亲,过完年便娶你过门。”他仿佛扯家常一般随意,韩夕颜闻言却似晴天霹雳,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先是呵呵一笑,“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 安之乔站在月光之下,那一排烟火早已燃尽,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当中,他只静静的看着她,不语。 韩夕颜渐渐意识到这不会是一个玩笑,她缓缓站起来,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意,“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之乔淡淡回她:“我以为此事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你疯了吗?!”韩夕颜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这么相信他,他竟然背叛她,她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加官进爵?还是要富贵荣华?你想要什么只要告诉我,我韩夕颜拼尽全力也会助你!难道到今日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信我?!” 韩家兄妹不知是不是呆在一起久了,问的话竟都如出一辙,安之乔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目光却冷得如同千年的寒潭,“韩夕颜,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信我。” 他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名字,韩夕颜松开了手,后退两步看着他,雪夜的月色之下,他颀长的身影好似一座美丽的雕塑。面对这幅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第一次怀疑了,动摇了,轻声道:“也许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信你。”安之乔太过聪明,太过圆滑,很多时候她是猜不透他的。原来她对他也是有所保留的,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渐凉了下去。 安之乔仍是笑着,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苦涩,“你要进宫或者是嫁我,自个儿选吧。” 韩夕颜一惊,“怎么又提起进宫之事,哥哥不是说已经回了皇上吗?” “已经回不过了,皇上意志坚决,一定要你入宫。” 韩夕颜只觉连空气都稀薄起来,她有些喘不上气了,回忆起宫宴的时候李轩毓附在她耳边的低语,不由得脸色惨白。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释然的笑起来,似乎自己方才白白忧心了一场:“哎,被你吓蒙了~如果一定要嫁人才能解决,我便同青扬回蜀中。”她清澈的双眼看向安之乔,“你和我一起,那里山清水秀,又远离这些纷争,你肯定喜欢。” 安之乔却没有她的喜悦,拉过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似乎想要给她些力量,“青扬不会娶你,他也娶不了你。” 韩夕颜抽回自己的手,笑意还在面上,“你说什么?” 安之乔轻叹一声,明明是这么微弱的声音,却硬生生的将韩夕颜的胸口捅了一个窟窿。她听到寒风呼啸着卷来安之乔的声音:“皇室的婚姻都要经过皇上的应承,以现在的情形,你认为青扬会去求皇上赐婚吗?” 韩夕颜木然的看着他,她不笨,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只是太过依赖李青扬,太过相信他坚定的眼神,太过沉溺他温暖的怀抱,她总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却忽略了他这一生步步小心的隐藏自己,一路自有她想象不到的艰辛无奈。 她还想挣扎:“但是,但是他还问过我何时与他回去……”虽然是好些日子之前,虽然在那次之后他再没提起此事,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已有默契,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是不是?她祈盼的眼神望着安之乔,希望他能给她一些力量让她继续相信下去。 安之乔接下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他过两日便回蜀中,你可知道?” 月色下韩夕颜的脸色惨白的可怖,她露出一种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喃喃道:“你胡说,你胡说、”李青扬不会丢下她,他不能丢下她,他怎么会不留一句话就弃她而去。她想起李青扬的眼神,好似含着百种柔情,他湿润的唇,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面颊,这些都不是假的,她尖利的嗓音大喊一声:“你胡说!”似乎这是一场噩梦,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迫她自梦中醒来。 安之乔垂下眼去,不忍再看她的表情,只叹了一声,道:“小颜,以你的聪慧,不难判断我是不是胡说。” 韩夕颜却似没有听到一般,执拗的盯着他,反复呢喃着:“你胡说,你胡说。” 安之乔不再理会她,拿了几支新的烟火棒,学她的样子埋在雪里,烟火燃了起来,照着他二人的脸庞,透着那么浓的悲伤与无奈,好像大雾般覆盖了整个皇城,遮住了月光星辰,伸手看不见五指。除夕的夜晚,城内陆续的响起鞭炮声,这一块雪地却静的像黑洞,冷得似寒冰,两人就这么站着,等着烟火燃尽,梦好像就醒了,似乎站了一个世纪,安之乔看着最后一丝火苗也灭去,才仰头瞧着月亮,道了一句:“隔了遥遥时空,倒不知是与谁共此婵娟了。” 第五十四章 离殇 大年初二的早晨街面上半个人影也寻不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却是一览无遗,这两日雪下的格外大,屋檐上都结了一排排冰凌,穆府别苑的下人们正清扫着门前厚厚的积雪,就见一个裹着白色狐裘大氅的娇小身影缓缓行来,路面太滑,她不知捧着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步以免自己摔伤。[.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一个眼尖的门卫忙迎了上去,问安道:“四小姐,怎么不坐马车来,这天冷路滑的当心摔着。” 韩夕颜笑道:“前边景色挺好,我就自己走动了下。”行了两步见门卫还在护着她,挥挥手说:“你忙你的吧,我去找王爷了~” 门卫也就见怪不怪的让了她进去,她放快脚步穿堂过道,比自己家里还熟悉,经过的下人们都恭敬的与她招呼着,谁都知道,这位韩四小姐是王府的贵客,所以她走到何处也没有人阻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听风楼。 李青扬正在火炉旁翻着书卷,一听由远及近匆匆的脚步声唇边便勾起一阵笑意,放下书卷起身去为她开门。撩开厚厚的门帘,漫天飞雪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行来,小脸冻得通红看到他时却扬起灿若朝阳的笑容,又加快了步伐一头扎进他怀中先将面上的湿意通通蹭到他胸口。而后仰起头嗔道:“可冻坏我了!”,冬日中她的笑靥鲜活,好似春天绽放的桃花,李青扬替她解开大氅递给紧随着她身后的阿昌,拥着她进了屋内。 屋中炉火烧的旺,放下门帘后与屋外竟像是两个天地,炉前铺着厚厚的毡毯,李青扬牵着她坐下,拿过旁边的厚毛毯裹住她,又用自己的手暖住她。韩夕颜笑说:“你这屋子够暖了,可别把我热出一身汗来。” 李青扬揽过她靠在自己怀中,语中带着些责备:“身子凉成这样,是不是又走过来的?” 说起这韩夕颜兴奋起来:“外面可美了~咱们晚些叫上长风他们去赏雪好不好?” 李青扬腾出一只手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淡淡道:“长风这些日子公务缠身,你今日就乖乖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夕颜听他如是说也没有失望之色,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热茶暖暖胃,偏着头笑道:“不去便算了,反正和你呆着在哪里都好。” 李青扬闻言面上一赧,轻吻了下她仍有些凉意的脸庞,夕颜却似不满足的凑上自己的唇,她的唇湿湿凉凉,透着少女的清香,李青扬的手拂过她的秀发,她的颈项,她的耳畔,细细温暖着她的每一丝冰冷。瞬时满屋春意,一室旖旎。 快午膳时,阿昌端着小几进来,便见着屋内二人闲适的各看各的书,不时低语一句半句,而后会心一笑,和谐的教人不忍去惊扰他们的宁静,看着李青扬眸中的轻松柔和,他不禁慨然,他跟了王爷这么久,自然知道在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谨慎小心,那是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的人,现在这样的神情,竟也像个平凡人了。 韩夕颜抱来了一摞书册,都是记录的蜀中山水,民情,习俗等,她自己认真的研究着,不解的地方便问问李青扬再做上批注,李青扬不止为她解答,还与她讲了书中未记录的趣事,逗得韩夕颜不时捧腹。两人独处时,时间就快的不像话,韩夕颜明明早早的就过来,没有看够两册书日头却已落下。李青扬见时辰不早,提醒她道:“该回去了,我叫阿昌备马车。” 他欲起身,韩夕颜却拉住了他,掩去了目中的情绪,轻声说:“我不想回去。” 李青扬只当她又使性子,在她身边坐下,替她理理头发温柔笑道:“这才年初二,你不回去用晚膳相爷又该责罚你了。” 韩夕颜却不应他,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钻入他怀中,李青扬揽住她的腰,她纤细柔弱的好似都经不住强风,他抱紧她,今日她身上多了几丝清新的花香,闻着教人心头暖暖的。韩夕颜吻着他修长的颈项,在他耳边轻语道:“青扬,我今夜留下来好不好?” 李青扬身子一僵,轻轻推开她,她却又粘了上来,他又推开,她还是固执的寻了空隙钻进他怀里,李青扬握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再乱动,却见她蓦地红了眼眶,这才了然。[.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两人相顾无言,屋内只有围炉劈啪作响的声音,许久,李青扬才道:“我要不起你。”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那么那么的遥远,轻到似乎她不用尽全力就捕捉不到,却又似响锣一般炸的她的耳朵,她的脑袋生生的疼。她望着他,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他的青衫,他的墨发,他的双瞳,他的气息,都那么的陌生,她瞧着他,没有哭,眼泪却流个不停,好像那日枫林中落日下赤色的溪流,那汩汩的声音还在耳畔,眼前的人却面目全非。 李青扬只觉胸口从未有过的剧痛,他答应过她,再不让她落泪,却食言了。他搂过她,紧的似乎要将她镶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她是他心头的暖阳,春日里的鲜花,若是将她剜去,自己又还剩了什么。 “你等我一年,一年之后,即便杀尽天下人,我也要带你走。” 他的语中的坚定唤醒了韩夕颜,夕颜从他怀中抬起头,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我不要等一年,一年太久,我怕你会忘了我,也怕我会忘了你,你现在就带我走。咱们去蜀中,去东秦,去大漠,去西域,咱们去悬壶济世,你开医馆我教作画。我不要功名利禄,不要富贵荣华,我愿意穿布衣吃粗粮,我愿意居无定所亡命天涯,我只要与你一起,求求你,带我走好不好。” 李青扬捧起她的脸,细细吻去她的泪水:“会的,会的,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此生只有你是我的妻子。我答应你。”面对她初次袒露的深情,他竟然会这么的无力,若他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而她只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只是在街头遇见她的笑颜,只要父母之命便能执手白头,该有多好。 他看向她的双眼,她该是清澈如水,无忧无虑的,她不该有这么悲伤的表情,这么无奈的眼泪,李青扬再次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坚定的告诉她:“我需要一年,我要让韩家脱离朝廷,让你无后顾之忧的跟我走,倒时就再也没有穆王爷,我会将一切的秘密都告诉你。”他的双臂又收紧几分,“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信我,我定会保你父兄性命。” 韩夕颜任自己的泪水在他怀中汹涌,她反复的喃喃道:“我信你,我信你。”有他的这番表白,她又怎能不信他,良久,她擦干净眼泪,再抬头看他,眼睛虽红红的,目光却一片澄澈,“听说你后天就走。”见李青扬默认了,道:“我见不得离别,就不去送你了。” 初四的清晨,穆王府的马车早已准备停当,李青扬却迟迟不肯离去,只向着相府的方向出神,下人们也没有敢催的,谁都知道王爷在等什么。又等了会子,吴胜平才在他身后提醒道:“王爷,时辰晚了。” 李青扬收回目光,还是温和的样子,却有一丝落寞,他正预备上车,就听着远远而来一阵马蹄与轱辘声,他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驶来的马车,那是韩夕颜的车子,她总是还未停稳就迫不及待的撩开门帘,展开如花的笑靥脆生生的似嗔似喜:“都说叫你不必等我了。”而他总是伸出手将她从车上抱下,笑说:“怕你又迷路。”这样的情景几乎日日上演,今天却是最后一次了。 马车停了下来,来人掀开门帘,他迈出的步伐却渐停了下来,面上浮现出一丝失落,她果然不来了。 安之乔自马车上跳下,见他的脸色也知他失望,语气却轻快:“我还生怕赶不上,王爷再不走可得留下来用午膳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习惯性的称他王爷。 只一瞬,李青扬已经将方才的失态掩饰过去,他笑道:“正预备上路的,能等得你相送也算是机缘。” 安之乔与他确实交好,道起离别来自有些伤感,于是说:“我一是来送送你,二是受人之托有东西交予你。”说着自袖中拿出一封信笺,李青扬接过,第一次有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他展开信纸,一行八字两行共只十六字,他却读的很慢很慢,读了又读,看了又看,每一横,每一竖,藏着她哪样的心思,每一撇,每一折,装着她如何的决心。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安之乔拍拍他的肩,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化作唇边短短的一句:“珍重。” 李青扬仔细叠好信笺收入袖中,深深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将胸中强烈的情绪死死按捺了下去,笑着回他一句:“珍重。” 安之乔目送着穆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这才回到马车上。叹了一声,“他走了。” 韩夕颜双手死死的交握着,力气大到关节处已泛白,他走了,他走了,她终于不用再掩饰,声声呜咽转为阵阵低泣,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裙上,溅出朵朵的花儿,那泪水烫了谁的手,又凉了谁的心。若不是到今日这地步,她大概也不会知道,他不是在她胃里放了一只虫,而是在她心口刨了一个洞。他爱着青衫,她就穿碧裙,他爱画山水,她就苦练泼墨,他爱她的单纯,她就偷偷将小心思埋了起来。她不知不觉的随着他的步伐,去走他想走的路,这样的步步紧跟,她还是走失了。一年,一年,承诺虽重,她的心却是一片惶恐,她怎么能离他一年,不过一日的光景,她就已记不清他的脸,他若不在身边,她又该怎么办?那些个青山绿水,那些个喁喁低语,那些个眼神交错,那些个**缱绻,记忆此时竟似利刃一般,似要将她千刀万剐,她再看不到他,碰不到他,吻不到他,她终是失去他了,终是失去他了。 安之乔在她身旁坐下,默默揽过她的肩膀,她得了依靠,这才放声哭起来。安之乔听着她的哭声,只觉有把锥子一直凿着自己的胸口,他想起李青扬临走时看着马车的表情,红着眼沉沉叹了一句:“你们都是傻子。”一层布帘,隔开了两个世界,两个世界却都雨雪纷飞,两个傻子,一个坐在车中,一个站在车外,却没人敢迈出那一步,也许是怕掀开帘子,就失去了向前走的勇气,才会吝惜这一声道别,有谁知,这一别,就是三年。又有谁知,流年辗转,繁华落尽,有多艰难才会碰到那么一个人,愿意携君之手,共赏红尘。 最终章 抉择 秦奉仪自闺房走出,手中端着未用完的饭菜,轻轻掩上了房门。回头就见韩梓慎与安之乔一先一后行来。韩梓慎见到她托盘上的剩饭,蹙眉道:“又没吃?” 秦奉仪拉他走远几步才轻声说:“怎么吃嘛,端着碗就掉眼泪,吃不到两口就说饱了,这才三日,人都瘦了一圈了。”她说着叹了口气:“瞧她平日一副满不在乎的洒脱模样,竟然也会低落到如此,看着叫人怪心疼的。” 韩梓慎本就忧心她,闻言更是焦急,“我去看看。”不想竟被安之乔拦住,安之乔扶着他的肩膀,道:“还是我去吧。” 说完前行几步,正欲迈上台阶就被秦奉仪叫住:“之乔,”他侧过头,奉仪以难得的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筹谋什么,只请你们不要伤害到她,不论是有意或是无意。” 安之乔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韩夕颜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今日雪停了,天气却更冷,房里虽燃了围炉,她这么一开窗子还是凉意十足,她呆呆的看着窗外,天地一片洁白,好像在思索什么,眼神却空空如也。 安之乔走到她旁边坐下,覆上她的手,冰的好似铁块一般,他忙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披在了她身上。韩夕颜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他的面上,眼神仍是涣散。安之乔叹了一声,心情无端的烦躁起来,“你要消沉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一年吗?你既然这么喜欢他,难道还等不起这一年?” 韩夕颜没有答他,只问了他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小乔,你想回家吗?” 安之乔愣住,半晌无法答她,她却又红了眼眶,自说自话道:“我很害怕,我从前常常害怕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姐姐,现在却害怕突然哪一天,咱们就这么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这里的花不会记得我们,这里的草不会记得我们,这里的山不会记得我们,这里的水不会记得我们,这里的人,又可会记得?”她不自觉的抚上白玉手环,即便她的身子是冷得,手环却还有着隐隐的温度,“一年不长,可我等不起。” “你想被人记得再简单不过了,”安之乔故作认真的说:“把你酿的那酒贴上‘相府四小姐韩夕颜亲制’的标签,拿出去家家户户送一壶,保准你被整个天?子朗烂?牵?了牢锤彝?常?p>虽是促狭之语,韩夕颜听了仍是扑哧一乐,本来伤感的情绪瞬间化去了大半,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小乔有这个本事逗她笑了。 安之乔见她终于不再愁容满面,才掏出手帕递给她,调侃道:“你若是方才那张脸过我家的门,只怕别人要把你当成喜儿,把我当成黄世仁了。” 韩夕颜擦着眼泪的手一顿,他忙又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明白的。” 韩夕颜微微一笑,望向他俊朗的脸庞,不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光只这份情谊,她就是无从报答的。“小乔,你这么好,一定会有一个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女孩子配你,我在中间又算什么呢?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但我不能拖累了你……” “如果她不能接受你,”安之乔打断她,“那她就算不得全世界最好的女子。” 韩夕颜怔怔的看着她,恍惚间好像有很多片段从脑中闪过,那些温存,那些守候,那些坚持,快速的掠过她如何也抓不住,她收回心神默默的垂下眼,安之乔见她的模样,有些懊悔方才话说的太快,隔了许久,才问:“你还是不愿?” 韩夕颜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淡淡道:“你不了解青扬吗?他既然决定了要走,必是已将一切安排妥了。嫁不嫁你不在于我愿或者不愿,而在于他许或者不许。” 安之乔闻言默然,他没有将婚事告诉李青扬,但是却毫不怀疑他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韩夕颜长长的叹了一声,那是即便隔着半壁江山也能感觉到的漫长轻叹,“我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等了。”她看向安之乔,握住他的手,诚恳道:“我信他,所以我虽伤感,却不害怕。但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不论我在哪里,我都是现在这一刻在你面前的韩夕颜,我的模样或许会变,我的心却不会变。” 安之乔听她的话,心中不免伤感,她待他是知己,是家人,他早已习惯以利换利,却经不起她的真心付出。在他的生命中,这个人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若真是分开,他二人便只是孤独在异时空飘荡的灵魂,家?哪里又有家。他反握住她,信誓旦旦的给出了自己一生的承诺:“我亦不变。” 韩府这些日子为了四小姐的婚礼,上下都忙碌了起来,本是预备着上元节一过,马上便成婚,却快不过皇上的一道圣旨,昭韩夕颜即刻入宫不许耽搁。 韩家一门大小接了旨,前来宣旨的冯济毕恭毕敬的对韩夕颜道:“四小姐,咱们这就动身吧,宫里什么都有。” 韩夕颜的心如沉入了深渊,她虽猜到,此时仍是免不了的伤感与绝望,她想起李轩毓冷得刺骨的眼神,终是要陷入那个暗无天日的寒窑之中了。她心中焦急,小乔昨日回了自己的宅子,现下还未过来,不知能不能见到最后一面了。 韩庭忠待这位太监总管也很是客气,说:“这种小事还烦劳冯公公亲自跑一趟,不如先歇会喝杯茶吧。(.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这道圣旨叫韩家上下都猝不及防,他只想着能拖便拖,哪里知道皇上竟会来抢人。此时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去了,哪里还有相聚之日。 冯济虽尊敬他,却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韩相别为难微臣,微臣还等着去与皇上复命呢。” 韩夕颜款款与他行了礼,哀声道:“公公行个方便,容我同父兄道了别再走可好?” 冯济见宫宴上俏生生的人儿如今却是眉间一缕哀色,也心有不忍,应她:“四小姐还得快些,我在门口候着。” 韩夕颜谢过他,一旁的秦奉仪见他离开,通红着眼咬牙道:“我带你走,以我的轻功,哪是这些人追的上的!” 夕颜却只默默不语,自从李青扬走后,沉默成了她最多的语言。她抬头看向韩庭忠,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几个儿女半晌,不语的转过头去,好似对这个仓促计划的默许。秦奉仪见状欣喜万分,拉过夕颜的手,急急说:“快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走,实在逃不过我还有风家堡撑腰,你不要再犹豫了!”她知道韩夕颜顾虑着众人的安危,就先给她颗定心丸,让她安了心跟她去。 韩夕颜抽回自己的手,对着韩庭忠直直跪下,她怎能如此自私让老父去为她承担逃跑的罪责。韩庭忠转过身,看向她冲自己叩首的身影,不禁语带悲怆:“老夫终还是没能保住你。” 韩夕颜摇摇头,泪如雨下,“不是的,爹爹快别这么说,爹爹为了我已经开罪了皇上,我哪里还忍心让您和哥哥替我担罪责。颜儿不孝,没能为爹爹分忧,这次就让我来尽韩家女儿的责任。” 秦奉仪闻言凤眸几乎血红,也跪在了她面前扳过她的肩膀,“韩夕颜!你傻吗?!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你进了宫,就是皇帝的女人!就要终生被锁在那围墙里!你的**山水呢?!你的行走江湖呢?!你就会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不是!”韩夕颜替她擦去泪水,强打起笑容道:“我不是去做他的女人,你刚刚听到了,皇上宣我进宫为太后抄写佛经,我无品无级,不是他的后妃,甚至连宫女都不是,我只是一个人质,你们好好的,我便会好好的。所以,”她握住奉仪的手,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好友,今日终是要道别了,“你要替我照顾父亲和哥哥,若是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少了一根汗毛我都要拿你是问。” 说着,两人又都红了眼眶,紧紧拥在一起,两人心中都清楚,今日说了再见,要再见却不知何时了。韩梓慎将她二人扶起,镇重说道:“颜儿,韩家会竭尽全力救你出来,无论宫中的日子多难熬,你都要记着这点。”今日之事他虽无力挽回,以后之事却是可以从长计议的,所以他此时也还镇定,却仍是忍不住红了双眼。 韩夕颜重重点头,对韩梓慎福了福身,“哥哥,你对夕颜的情谊夕颜铭记于心,永不敢忘。事到如今,夕颜还有一事相求,”她话未出口,韩梓慎已猜到,却还是静静听她说完:“请你替我照顾小乔。 “你不必说我也知道。”韩梓慎说完轻叹一声,走到她面前,最后一次替她整整披风,揉揉她的秀发,这个妹妹不知是不是真与他无缘,才相聚了如此短暂的时光,竟又要道起离别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此时,门外却催开了,韩夕颜应了一声,回过头红着眼强笑道:“我还得去拿样东西……” 秦奉仪却不待她说便抢道:“我去替你拿来。”也不问她是件什么物什,一晃就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卷卷轴,正是她与李青扬初见时所作的那幅山水画,韩夕颜站在原地又是哭又是笑,待她过来一把抱住她,哭着说:“原来知我者果真是奉仪!” 秦奉仪也未经过离别,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痛彻心扉,她紧紧搂着夕颜,也失声痛哭起来,“你这个傻丫头!除了我,可不能让别人欺负着你了!” 韩夕颜猛的点着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着和你们重聚的日子!”她轻推开奉仪,替她擦擦泪水,自个儿却还忍不住的伤心,“我说过,经年之后,咱们还会痛饮斗酒,我信你们,你们也要信我,终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安慰着奉仪,自己心头却是空落落一片,这一天,真的还会来吗? 院内人话着离别,院外人却已等得焦急,三番四次的来催,韩夕颜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随着他们上了宫中的马车。正欲踏上,就听远远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行至面前才急急勒住缰绳,安之乔有些狼狈的下了马,他衣冠不整,也少了平时的优雅风度,容颜却俊朗如美玉。他眼中的焦急和哀伤刺的她胸口生生的痛,冯济却在一旁提醒道:“四小姐,时辰晚了,咱们走吧。” 韩夕颜哀哀的求了一句:“冯公公……” 冯济只是垂着头,恭敬的答道:“时辰晚了,请四小姐上车。” 安之乔双腿却似生了根,不得动弹,望着她无奈的神色,他想要抓住她,想要带她走,想要逃开这个艰险的尘世,却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的手无力的垂着,天地灰暗,只有马车旁那个纤细的人影,在茫茫的雪地上有着独自绚烂的色彩,也有着深不见底的忧伤。他可以向前走,却握不住她的手,那么即便站在她身边,又有何用? 韩夕颜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自己的脑海之中,她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分别的场景,却没有一幕像今日这般眷念与不舍,他们应该和平的微笑,拥抱,然后离开对方的生活,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夙缘纠缠在了一起。当一切结束,他们应视对方为生命中最美好的过客,而不是死死握住不肯放手的玲珑结。她上了马车,掀开车后的窗帘,安之乔仍站在原地,两人静静的对视着,没有哭天抢地,没有生离死别,只是这么望着对方,这视线如此熟悉,他们已经这样遥望了几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自己的视野中渐行渐远。 他说,一切有我,你这么个瘦巴巴的小女子,我还是养得起的。 她说,世上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 他说,不论最后我们是留下来还是回去,我都会护你周全。 她说,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说,下地狱还是入黄泉,都有我陪着你。 她说,我是你的家人。 他说,如果她不能接受你,那她就算不得全世界最好的女子。 原来我们,是有这不需要说出口的默契的,韩夕颜想起他在酒楼中优雅品酒的样子,一枝梨花伸展了进来,在他身后绽放,胜雪的花瓣清风一吹便翩翩落下,落在了他的墨发上,若早知今日的离别,又何苦当初的留心,他的面容逐渐模糊,他的声音却清晰起来。 “在下安之乔,右相府中区区一门客而已。” “小女子韩夕颜,右相的庶出小女儿,安公子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好战友?” “好战友。” 再见,小乔。 -------------------- 第一卷完结。因本人近期去成都旅游,第二卷将于7月4日准时与大家见面~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万分感激! 下卷预告:**之中危机重重,夕颜个性悍烈不畏强权,频频吃尽苦头,偏又来了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韩梓诺,她不愿背叛李青扬,为了家族却不得不讨好李轩毓,在她一步一步迈入深渊之时,李青扬的秘密也逐渐浮上水面。家族的覆没,艰难的抉择,一切既因她而起,那么就让一切也因她而结束。 禁锢了她这许久的宫门终于打开,繁华如画的皇城尽在眼前,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晴空,她阖上眼,死死攥住袖中的匕首,玉石俱焚,也许就是她最好的结局。 第一章 刺君 蜀中位于天?坠?母剐牡卮??乩砦恢檬侵胁浚??救幢缺辈康幕食悄压?n露绕?停??裙?螅?照找采伲?渖偌??┤蠢涞搅巳斯亲永铩u饫锏娜嗣竦故且坏悴患?艿狡?蛴跋欤?粘龆?鳎?章涠?3?硎且蛭?恋胤饰质屎吓┳魃?ぃ??浅d曜愿?宰闵偌?馊耍?郧槟训玫拇酒印t偎抵茉馇鹆炅牍龋?鞯闷涿溃?角逅?悖?忠扒Ю铮?坏貌凰凳且豢楸Φ亍?p>被封了这么一块封地,先皇毫不掩饰的偏爱自不必说。穆王府中却全然不见这份荣宠,像皇城的别苑一般,论面积,论奢华,不过寻常富贵人家而已,其间的雅致心思却难能可贵。李青扬素爱花草田园,清新之景,别苑尚且如此,府中当然更甚。天井种果树,两边安花架,置花盆,莲缸等。当季时,种满荷花,柑橘,海棠,石榴,兰花,翠竹,门挂藤萝,墙封薛荔。庭院建筑,与大自然也是息息融合,漫步此间,颇觉身边有平畴千顷,清雅幽静,不可语。 冬日里,虽是掩去了绿意盎然,却有寒梅数株迎风而立,艳而不妖,苍古灵秀。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样的季节,这里是李青扬最爱的去处,以窗取景,似古卷画图,直教人有种提笔点墨的**。而他却不像在别苑中轻松,一年之期虽还早,执行他的计划可不是简单的事,才回来许些日子,他就忙的焦头烂额,连睡觉的时间都所剩不多,即便如此,他面上仍是清淡表情,与闲翻书卷时不见两样。 吴胜平又捧来了一摞卷宗,却不像平日般离开,而是原地踌躇了会,才道:“王爷,四小姐前日已被召入宫了。” 李青扬手眼未停,淡淡问道:“什么理由?” 吴胜平如实答:“说是替太后抄写佛经祈福。” 李青扬闻言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吴胜平心中却不平静,他跟在王爷身边已久,王爷对韩家四小姐的用情之深明眼人都能看出,为何听到她入宫竟是这等反应? 他没有说出口,那人却应了他。李青扬见他站在原地不挪步子,知道也是出于关心,他素来不爱与人解释,这次却难得的说道:“政坛厮杀,面上不见血,底下却比疆场还惨烈百倍,韩家此次又是众矢之的。倒不如她呆在宫里,虽是难熬,毕竟也就一年,况且……“以李轩毓的性子,若不给他一个弱点掌握,哪里能取得他的信任。所以韩夕颜进宫,并不是威胁韩家的人质,而是威胁他李青扬的人质。这招棋虽是凶险,却能迫开李轩毓执着册封夕颜为妃嫔的念头,另一方面也让他对韩家的事情有所放松,以现在的结果来看,确是在他预计之内。 吴胜平等着他的下文,却只等来长长的沉默,良久,李青扬停下了笔,将写好的信笺仔细装封起来,吩咐道:“你亲自交到信国公手中,上次长风送来的药材一并送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吴胜平捧了信笺,正准备退下,却又被唤住,李青扬指了指一旁的紫檀八仙小柜,“里头有几样珍奇毒物,云丫头寻了许久了,你替我去她府里跑一趟,顺道与老太爷带个话,就说我得过些日子回去。” 吴胜平闻言不敢怠慢,忙去小柜中取出许些个精雕小瓶小心翼翼装好,这沈大小姐的东西,可不能随意乱碰,她素爱些奇毒之物,他对她一向敬而远之。他叹了一声,王爷喜欢的女子都不是寻常闺秀,韩四小姐也不一般,以她那样的刚烈心性,可会愿意与人共事一夫?这自然也不是他要忧心的问题,他行了礼退下,屋外雪却更大了。 ~~~~~~~~~~~~~~~~~ 长乐宫,宁惠阁中。 精巧的香炉中焚着黄稻香,烟雾缭绕在书案头,这香不是上品,味道也一般,韩夕颜却不在意,也就是应应景而已。旁边摆了一块青花端砚,青花之中几点玫瑰紫,一看便是极品石品,雕琢精致,线条清晰,玲珑浮凸,一目了然,只一块石头,在工匠的妙手之下变成了艺术。韩夕颜不懂砚的贵重,却爱惜它的美丽。她进宫没几日,李青扬就已置了好些物什送来,这块砚是她的最爱。在抄写冗长沉闷的经文之时看着它,心情也会轻快许多。 也许是时间不长,宫中的日子倒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熬,她居在长乐宫的偏殿之中,听闻长乐宫曾是一位宠妃所住,她暴病而终后便一直无人再搬进来过,所以宫中主位空悬,只有她一人,虽然总有些冷清,她倒是乐得安静。她伏在案头,一笔一划慢慢的写着,初来之时她曾去向太后请安过,却被礼貌的送了出来,说太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于是她只捧了几本法华经回来,没有说要抄多少遍,没有说要多长时间抄完,如果她愿意,抄个一百遍也行,如果她犯懒,一天写一个字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总之,顶着为太后抄经祈福的名头,她的人质生涯就这么展开了。 如果有台电脑在,人质这份工作倒会是不少宅男宅女趋之若鹜的,这么想着,她笑出声来,一旁研墨的宫女小环好奇道:“小主,佛经上写了什么这么好笑?” 韩夕颜杏眼一转,笑着答道:“佛经上写了什么,和什么这么好笑,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也看不懂,第二个问题嘛~“她轻点了一下小环的额头,”你猜~“ “小的猜不着。“小环红了脸,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这个小宫女也是李青扬特意安排放在她身边,她很害羞,很单纯,也不爱说三道四讲人是非,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她照顾她。 韩夕颜也不再逗她,心思又回到了经文之上,她现在有太多太多空闲的时间,可以去读春花秋月,可以去看诗经典籍,她的心已经不像刚入宫时那般彷徨无助,虽不算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一切,却也说服自己,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想起初来天?资保??褂蟹钜牵?较衷谒湟晃匏?校?丛谟胝獍锕湃说某??泊x醒Щ崃似胶偷?弧k?窒肫鸷?魃骶?k档囊痪浠啊巴蚴履?偶保?闶怯?丝?妨恕!?p>我不急,哥哥,既来之,则安之,我懂。 此时,长乐宫外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韩夕颜疑惑的抬头,她搬进来已十多天,从未有这么多人到过这里,心中顿时有些不安,**文中的各种桥段齐齐涌入脑海。小环放下墨锭,才准备出去看看,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韩夕颜惊的手一抖,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晕染一片,她慌忙放下笔,一面心疼自己才写好的经文,一面猜测他来访的目的,此时她才发现,这个长乐宫不论谁来对她都不会是件好事。 主仆二人急急行到门前迎驾,才走到大厅就见李轩毓已进来,他着了一身赭黄色常服,许久未见,仍是一副清冷样子,美貌却如神祗,两人忙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李轩毓挥挥手,冯济便领了几个太监和小环出去,轻轻替他们阖上了大厅的门。韩夕颜没有得到旨意,仍是跪伏在地行着礼,李轩毓上前几步,搀了她起来,韩夕颜只守礼的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盯着地板,他想利用她威胁爹爹,她已经遂了他的意站在这里,他还预备怎样? 李轩毓勾起她的下巴,他接受任何人对他的畏惧拘谨,唯有她不行,他压抑了这么多日想要见她的念头,绝不是为了看见这样的她。韩夕颜后退一步,他们已不是之前的关系,这种亲密的动作不再适合他们。她既已有了心上人,这些个**不清自然是要远离。 李轩毓并不在意,收回手道:“长乐宫虽偏远,在宫中也是难得的清静地,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给你,你住的可还习惯?” 韩夕颜有些诧异,竟是他特意为她选的,心中不禁百味杂陈,谢道:“都很合意,劳皇上费心了。”仔细想想,樱树下的小酌畅谈,淮央河上夜游赏景,闹市之中飞奔逃窜,他们也是有美好回忆的,她几乎都忘了。除开那些恩恩怨怨,李轩毓也并未真正伤害到她。 这么想着,李轩毓却走近一步逼到她面前,夕颜正欲闪躲,却不想被他一把拽入怀中,死死的抱住。韩夕颜脑中一滞,推了他两把没有推开,这才恼了起来,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喊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不许动。”李轩毓的声音中透着帝王特有的威吓力,韩夕颜却不买账,仍是妄图脱开他的怀抱,直到听到他的下半句:“你是想要朕把皇叔划到韩党之流一并处置吗?” 韩夕颜终于止住了挣扎,安静下来,恐惧在她心底弥漫开来,她知道李轩毓在穆王府布了眼线,但她只天真的认为她与李青扬的事情和韩家无关,他是他的叔叔,他怎么能因为无端的揣测就随意处置他? 李轩毓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暖,每次他想要抱她似乎都需要威胁逼迫,但即便这样又如何,她现在不也还是乖乖任他抱着了。他轻嗅着韩夕颜的墨发,她今日脂粉未施,身上却带着股淡淡的清香,若不是靠的这么近根本闻不着,到今天他才发现,竟是墨香。她仍是娇憨如初,那双杏眼清澈的像湖水,她的笑容叫冬日也变成了春天,原来他竟是想念她的,想念她毫不掩饰的小情绪,想念她无所顾忌的荒唐言语,想念她身上自己从未触及过,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他在她耳边喃喃的说:“先前我总是不懂,今日再见你,才觉得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他指的是李青扬宁愿放弃皇族身份带她离开之事,韩夕颜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自己已经被人当做了一件可以为所欲为的物品,她的尊严被他踩在脚下践踏,她死死咬住下唇,她恼怒,愤慨,恐惧,却无能为力。 虽是冬日,屋里炭盆烧的旺很是暖和,所以韩夕颜只穿了春秋的衣裳,隔着不算厚实的布料,李轩毓感觉怀里的人格外娇弱,她柔若无骨的纤细身材,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他的唇摸索到她的耳廓,轻轻吻着,韩夕颜身子一阵战栗,他笑了,他以为她只是害羞,只是未经人事,无妨,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慢慢教她,即便一年之期已到,只要她不愿意,李青扬也带不走她。 韩夕颜的手悄悄移到自己的发上,将发簪拔下,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李轩毓突然手上猛地一阵剧痛,只得松开了她,瞬时血流如注,顺着他的指尖一直滴到地板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夕颜,方才的温存化作了眼中似火的愤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是要弑君吗?!” 韩夕颜只想逼开他,哪里知道自己下手会这么没轻没重,见那血止不住的向下淌,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李轩毓见她这样终还是不忍,上前一步伸手想要碰触她,韩夕颜此时才会过神来,转过发簪将尖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喉咙,身子虽还在颤抖,眼神却决绝。 李轩毓止住步子,眼眸微眯,对她所有的感情都在胸口冻成了寒冰,“你威胁朕?“ 韩夕颜声音有些发抖,强忍住恐惧道:“皇上,我是个直鲁之人,既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也不会委曲求全。我不是你**的女人,我的身子只能留给我的夫君。你若强要了我,我就只能一死以证清白!” 李轩毓却丝毫不管,直直上前两步拉住她的皓腕往自己身前一带,韩夕颜这才明白两人间的力量悬殊,若他真要用强,只怕她确实没有抵抗的能力,她的手腕生生的痛,好似要被拧断一般,但她却没有哼一声,只倔强的盯着李轩毓的双眼,那眼中曾经装着灿烂星辰,现在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他勾起唇角,俊美的容颜此时竟像来自地狱的阿修罗:“你以为死就能保住你的清白吗?” 他离她如此之近,韩夕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味。她的脑中却只有李青扬永远温柔的笑意,淡淡的草药味道,“夕颜不敢擅揣圣意,夕颜只是觉得皇上这般尊贵的人,不会做出强迫一个女子的事情。” 良久,只听得李轩毓冷冷的声音传来,“韩夕颜,朕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既然这么清高,朕就让你仔细瞧瞧,在深宫中,少了朕的庇护,是怎样的日子。”他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即便是李青扬,也帮不了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推开宁惠阁的大门,冯济正在门口候着,一眼便看到皇上满手的鲜血和左手背长长的伤口,简直吓的魂不附体,慌忙喊了一旁的小太监:“赶紧!赶紧传御医!”这韩四小姐也太大胆了!竟敢行刺皇上!小环眼前一黑腿一软跪倒在地,抖似筛糠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外,她才连滚带爬的进了宁惠阁,只见韩夕颜呆呆的跪坐在地,手中还死死的攥着那只发簪,青色的长裙上染着已经凝结的血液,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状似女鬼。她跪爬到她面前,抽出带血的发簪死命扔出门外,好像只要这样,方才的一切就会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韩夕颜收回放空的眼神望向小环,喃喃道:”小乔说的对,我果真是个二百五,我刺伤了他,我会害死大家的,怎么办,怎么办小环…..”她总是天真又固执的相信人与人之间只是因为立场的冲突而相互为敌,除开这一切的他们也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她还记得樱树下他被清风吹起的衣袂,那时的他也有温暖的笑容,也有柔和的眼神,只要她不与他争执,不与他计较,他们还是能和平共处的。现在看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痴望。 小环对她一叩头,含泪道:“小主,小的得了王爷的命令来照顾小主,无论日后怎样,小的都会誓死护住小主!“ “护住我…护住我…人人都说要护住我…”韩夕颜脑中闪现着一张张她最最熟悉亲切的面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扫方才的萎顿,双眼满是清明,她答应过哥哥,不会放弃,答应过奉仪,好好照顾自己,那么多人忧心着她的安危,她怎能在这里自怜自艾,“我韩夕颜何须他人来护,即使要死,身为韩家人,我也不会缩着脖子等死,是风是雨,是杀是剐,直管来便是。” 她平静的看着屋外的风雪,没想到,没有等来降罪的圣旨,却等来了一个不知是祸是福的消息,韩梓诺要进宫了。 第二章 梓诺 “什么?!你说什么?!”韩梓慎一把抓住来报信之人的衣领,“这消息可准确?!” 来人从未见过少爷如此紧张,也确实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垂首道:“准确,皇上身边的人口风很严,探不出什么,只是看到皇上这几日手上缠着纱布,对于发生了何事却讳莫如深。小的的情报,是从四小姐身边的宫女口中得来,她不知从哪儿得知小的是相爷的人,特意来告诉小的,让少爷早作打算。” 安之乔与韩夕颜一样来自现代的平民阶级,对于这种谋逆大罪认识不算深刻,所以反而比较镇定,他蹙眉道:“这个宫女有点古怪,你的身份应该是极其隐秘的……” 韩梓慎放开他,震惊让他难得的不知所措起来,来人行礼退去,他又强自镇定了会,分析道:“她大概是青扬的人。” 安之乔点点头,“青扬的底有多深,对韩家的秘密,对皇上的秘密到底掌握了多少,咱们都是不清楚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和咱们在一条船上。” 韩梓慎沉思片刻,着实想不明白,“皇上为何……?”都说圣意难揣,但他自认对李轩毓还是颇有了解的,只是碰上了颜儿的事情,他的行为就会脱离他能预计的范围,变得难以理解,他对于她似乎有种古怪的执念,不止是为了胁迫韩家,那又是为何? 安之乔却没有他迂折的想法,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喜欢她呗。”见韩梓慎眼神诡异的望着他,摊手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说实话而已。你不要总以国君的身份去思考他的行为,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感情的事情,不能用理性去解答,大概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心不由己。”见韩梓慎一脸不以为然,又问:“谁都有心不由己的时候,你能如此,青扬能如此,为何他不能?” 韩梓慎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只是在想到的时候又第一时间自己否定了它,李轩毓在接近颜儿之时便知道她的身份,以他的理性,又怎会放任自己喜欢上她,“他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为何不会?” “颜儿是韩家的女儿,光凭这一点,他就不会在她身上耗费自己的感情。” 安之乔有些无奈于他的固执,“你就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有一样东西,你远远的瞧着还不错,你的理智告诉你你不能拥有它,你周遭的一切都在阻止你去拥有它,偏偏你最介意的人还将它视为珍宝,难道它没有反而更加的吸引你?论样貌论贤淑小颜确实不比宫中佳丽,但她有她的特别之处,你不得不承认,她的才华,她的天真纯良,她的洒脱随性,对于一个生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的人,是有着难得的吸引力的。” 韩梓慎闻言沉默,之乔分析的都有道理,确实若是专从感情的方向考虑,李轩毓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是,“如果是这样,颜儿在宫中的处境反而更危险,她哪里有心计应付皇上,以她的性子,情急之下只怕会做出什么惨烈之事,”他握紧拳头,用力锤了一下桌子,咬牙道:“当初就该叫奉仪带她走,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局面!” 他并不知道韩夕颜进宫之事是由李青扬一手促成,安之乔也不打算告诉他,他虽不知道李青扬到底要叫韩家如何收场,却深信他对韩夕颜的感情,他或许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状况,此时他远在蜀中,大概也鞭长莫及,只能借助韩家的力量了,只是,他希望韩家能有怎样的打算? “我进宫去陪她!“秦奉仪趴在门外听了许久,此刻终于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我早说带她走你们偏偏不听,瞧她那个笨样子哪里能应付这些!这才几天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屋内的两个人被她吓了一跳,韩梓慎将她从门外拉进来,语带责怪又有几分无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怎么又偷听我们谈话?” 秦奉仪答的理直气壮:“你们总是偷偷摸摸的背着我说话,我不偷听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梓慎又预备说什么,她着急的打断他:“别婆妈了,今天就想法子让我入宫,晚一天她就多一天的危险!” 安之乔见韩梓慎面有难色,知道他拿秦奉仪没有办法,只得出面劝道:“秦大小姐,你就别凑热闹了,你比她更不适合那个皇宫,让你去相府就更被动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他两人在旁说话,韩梓慎却突然顿悟,原来这就是李青扬的意图,“确实得有人进宫帮着颜儿,不过不是你,”他缓缓道:“而是梓诺。” 韩梓慎为送梓诺进宫一事与韩庭忠商议到傍晚才回悦闲堂,推门而入,就见秦奉仪已在厅内候着。秦奉仪看他满面倦容,挽了他坐下,又去倒了热水拧了条帕子替他擦脸,热气氤氲在面上,果真放松不少。韩梓慎拉住她的手,止住她忙碌的身影,让了她坐在自己身旁,抱歉道:“近日府里事务繁忙,顾不上你,还叫你为颜儿的事情担心,我实在于心有愧。” 秦奉仪笑说:“夕颜跟我可比跟你亲厚,我担心她不是正常?你要是真有愧就不该再瞒我,反正不管你们怎么瞒,我也还是有本事偷听到的~” 韩梓慎看着她英气的面容,也不禁露出笑意,即便再累,只要回到她身边,他的心总会归于平静。秦奉仪鲜少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奇怪的问:“你看什么?” 韩梓慎搂她入怀,闭上眼喃喃道:“之乔说我对你是心不由己,倒是一点不错。” 秦奉仪闻言红了脸,他很少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静静的倚在他肩头,享受着这难得的亲密。 “早先你曾说过,皇上对颜儿是有几分真心的。” 那是大半年前的伴月亭中,秦奉仪记得,她点点头,回道:“男儿的心思我不懂,我只觉得他对夕颜是珍视爱护的。”她又思索了会:“但我听之乔的话是有道理的,若他真喜欢夕颜,会不会因此而放过韩家?” “不会。”韩梓慎想也没想的给出了她答案,他不认为李轩毓是会被感情牵绊住的人,他叹了一声:“只是要救颜儿出宫,怕是难上加难了,皇上想要什么,他都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他已经习惯了被人臣服,碰上颜儿这个倔脾气,大概就更难以放手了。” 秦奉仪倒不着急,展颜一笑:“大不了我去抢她出来,有多难?以我的轻功,必定做的滴水不漏。再说,难道穆王爷就会放她一辈子在宫里吗?” 是啊,李青扬到底有什么后招,毕竟还是个未知数,他虽知道李青扬对夕颜的感情,却仍不放心将自家妹子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奉仪,”他满是歉意与内疚:“韩家眼前的情形你也见着了,我无法放下这一切与你成亲,你再等我些日子好吗?” 奉仪却不在意,“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应了要娶我,难道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韩梓慎镇重的看向她:“待韩家度过危机,我必定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到时再不过问这些是非恩怨,咱们闲云野鹤,行走江湖去。” 秦奉仪心中一阵暖意,这样的生活,也正是她向往已久的,她噗嗤一乐:“你是被夕颜传染了吗?相爷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可要气坏了~” “确实被她传染了不少,”想到小妹,韩梓慎也笑了。“人生并不是只有投身报国建功立业的,像颜儿这样洒脱随性,也是乐事。” 秦奉仪闻言靠向他的肩头,心知他虽这么说,也只是无奈之语,她无能为力,只有陪在他身边。韩梓慎搂住奉仪的肩,将下巴轻靠在她发上,这才任情绪流露出来,不甘?不甘又能如何,他只觉口中苦涩,心中也是苦涩,他忽然忆起不知哪日夕颜对他讲的话。 “这世上不是只有官僚能救民于水火,韩梓慎一样能,甚至会做的比官僚更好,就算你什么都不是,只是韩梓慎,你也比那些人强千万倍,百姓,国家,社稷都在你胸怀,又何必强求是不是做官呢?” 颜儿,或许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所以此时才会如此无力,我不止救不了百姓国家社稷,连你这个妹妹都保不住。他看向燃的正旺的炭炉,正像是危机重重的皇宫,不仅赔上了颜儿,还要连梓诺也一并赔上,究竟是否值得?李青扬,我相信了你,听从了你,你又会给韩家怎样的回报?一切的疑问都是无解,他只能轻叹一声,事到如今,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三章 区别 天?椎睦??弁踅圆皇嵌嗲?*之人,唯独李轩毓的父皇除外,由于他的极好女色,天?椎腻?裳“畏铣?酥?暗囊恍┓彼龀绦颍?绕涫歉呓谆旅偶业呐?樱??馊チ斯鄄炱冢?恍枳鲆恍├?械牟檠椋?庖参??髋档慕??峁┝思?浔憷?奶跫?k渌当憷揭磺凶急竿5币惨咽侨?铝耍??谴汉?锨椭?保??髋蛋荼鸶改福?倭撕?p兆呤钡拟?穑?挥泻糜训南嗨停?挥幸笠笾鐾校?蟾攀撬??渚玻??盖锥贾皇锹淞思傅尾簧岬醚劾帷5?懦u词遣豢杀鹊模?谛?斓穆喙纳?校?瘸寺沓担??笞??伍胖谌讼勰降哪抗猓??沼诨故侨肓苏夤?3?馐撬?拿?耍??缇椭?馈?p>这是意料之中,却还有意料不到的,她被安排居入长乐宫,甫入宫门便见一副忙碌景象,她才匆匆接受了夕颜的拜见旁边一名太监就迫不及待的讨好道:“小主有喜,才方入宫第一日就被皇上昭幸,本朝还未有过先例,劳小主稍候,小的们伺候小主梳洗!” 韩梓诺虽诧异,仍扬扬手,随着她一同入宫的婢女鸳鸯便将一些碎银子散发下去,笑道:“以后还请公公多多照顾小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说笑应承了番,簇拥着韩梓诺入了曲成阁,韩梓诺侧头看了眼对面韩夕颜的宁惠阁,一座宫庭,两番景象,相对于她这边的热闹,宁惠阁前只孤零零的站着两个人,韩夕颜与小环见过礼后又站了一会儿,见无人理会,便退回房间关上门,无奈隔断了人影,隔不断喧嚣。小环将她手中冷掉的怀炉又换了新的交给她捂上,韩夕颜笑:“哪里有这么冷,都开春了。” “不管开不开春,天气还是冻人的,小主你赶紧暖上。”自从那日皇上走后,她们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不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常常是份例都没有给够,送来的炭也是最最劣等,之前王爷在皇上的默许之下还总是送些东西来,现下也断了。她自己还好,韩夕颜的身子弱格外怕冷,还要抄佛经,总是冻的笔都拿不住,在房里关了门窗,裹着披风还在瑟瑟发抖。总听人说皇城的冬日格外难过,她也是到现在才有所体会。 韩夕颜见她满面愁容,调笑道:“小小年纪怎的眉头皱的跟老太太似的~”大咧咧的揽过她的肩膀,指指对面的曲成阁:“你瞧见刚刚那个美人儿没~?那是我韩家的大小姐,今夜过后分位一晋,怎么说也是个娘娘了,咱们以后全靠她接济就行,你等会也去讨好讨好她,知道不~?” 小环瞅着她没心没肺的笑脸,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把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倒是韩夕颜不愿意了,她最不喜欢别人有话不直说,一推她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嘛,吞吞吐吐做什么。” 小环犹豫了会,才鼓起勇气说:“小主不难过吗?在宫里,哪个不想一朝得宠,皇上心里是有小主的,只要您愿意,以后也不用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你怕吃苦吗?” 小环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急澄清:“小的不怕!小的是不想看到小主吃苦!” 韩夕颜歪着头撇撇嘴,有些疑惑:“你这小丫头真是奇怪,你不是青扬的人吗?为什么希望我去争宠?” 小环稚嫩的脸庞由于害怕韩夕颜的不信任而微微泛红,一副严肃的样子道:“王爷说了,小的以后跟在小主身边,小的就不是王爷的人,而是小主的人,小的只用为小主一个人好,得皇上的宠小主就能过好日子,小的当然就希望小主得宠!” 韩夕颜愣了一会儿,不禁笑起来,李青扬是上哪里找来这么有趣的一个小丫头,她拍拍小环的脸,也以难得的认真说道:“我心里只有你家王爷一人,他会来接我出宫,所以我在等他,你既然不怕吃苦,我也不怕,所以,咱们只要努力过日子就好,不需要去羡慕旁人。” 小环用力点点头:“小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以后不会再说让小主去争宠的话了。” 韩夕颜露出狡黠的神色,得意道:“其实呀,咱们的苦日子已经快结束了,曲成阁的那位得了圣眷,咱们跟着沾沾光也是自然,毕竟是自家人~所以你就别再替我操心了~” 小环再次点头,小主跟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不像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也不像见识短浅的平民女子,她虽娇弱,却有几分男儿气概,说话处事总叫人信服。她想了想,转头向门外跑去,韩夕颜莫名的叫她:“你做什么去?” 小环也学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小主不是说要讨好曲成阁的娘娘吗?我去向万公公讨些食材,做些点心送去~”说着推开门跑了出去。 韩夕颜顿时叹道,果真孺子可教也~ 第四章 示好 是夜,曲成阁中。 满桌的珍馐佳肴,琼浆玉液,屋内却异常沉寂,宫女们在一旁添酒布菜,对坐的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即便是韩梓诺也有些不自在了。她看向李轩毓,一如初见时的俊美,周身散发着似天神般的光芒,眼底却冷清一片。不论他在她入宫当日就昭她侍寝是何目的,一定都不会是因为恋上她的美色。 李轩毓抬眼迎上了她的眼神,她也没有闪躲,只是微微一笑。李轩毓招招手,两旁的宫女识相退下,韩梓诺仍是淡然样子,并没有想要去讨好侍奉他的动作,只默默放下了银著。 李轩毓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她先前沐浴了,满身的花香,清新沁人。李轩毓挑起她一缕秀发,轻嗅一下,宫中的每个女人侍寝之时都是这样的味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觉得腻烦了。韩梓诺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自己颈后,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面上一阵潮红,从未有一个男人靠她如此的近,即便知道这人是她的夫君,仍是让她周身都不对劲。 李轩毓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原来她除了冷漠之外,也是有其他模样的。他执起她的手,韩梓诺低垂着头,缓缓站起来,身上却不知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她正准备去捡,李轩毓却先她一步弯下身子,手中是一个玲珑荷包,上绘红梅一枝,好像只是淡淡点了几笔,却有千朵万蕊,含笑盈枝的姿态。而绣娘的绣工更是锦上添花,如此精巧的物什实属难见。 韩梓诺瞧着他的脸色,轻声道:“这是小妹所绘,臣妾很是喜欢,就绣在了荷包上。” 李轩毓看向她,他当然知道此画出自谁手,将荷包放回她手中,她又含羞的垂下眼,过了会子,发现李轩毓竟还在瞧着她,不禁掩唇笑道:“皇上在看什么?” 李轩毓的手划过她的耳鬓,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很美。” 韩梓诺闻言更是面红,“旁人都说臣妾与小妹有几分相像,皇上瞧着可像?” 李轩毓不置可否,收回了停在她耳畔的手,道:“朕还有折子要看,你早些歇息吧。”说着迈步出了曲成阁,竟有几分狼狈逃开的样子,出殿门,就见对面宁惠阁的烛火还亮着,韩夕颜的影子映在窗上,她一面写字,一面不时的对着手呵气,他左手背上的伤口忽的隐隐作痛起来。 冯济忙迎了上去,问道:“皇上可是回宣德宫?”候了许久也不见他应,这才抬起头,见他只怔怔的盯着宁惠阁的窗口,了然的退在他身后等着差遣,良久才听到李轩毓的声音传来,“宣旨,册封韩氏梓诺为慧良媛,授四品衔。” 冯济有些讶异,却仍称喏。心中不禁叨咕,右相想尽办法将大女儿送进宫,不仅未承宠,还只封了个良媛,这个圣上亲赐的“慧”字,可不知是褒还是贬啊。 屋内,韩梓诺看着李轩毓颀长的身影离去,顿时有些腿软的跌坐在椅子上,手心后背已是一层薄汗,她将手中的荷包随意扔到一旁,平复了一下心情,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她已经随了父兄的意进宫,但入宫之后的日子,却只能她自己来决定,她自腰上取下一个碧色的吉祥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明明已经回不了头,她可还是在希冀着?在她的世界里,时间停在了一个下雪的午后,阴冷冷的天气,那人站的很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庞,却记得他衣袍的纹路,木槿花的镶边,她的衣角被雪水浸湿,他的也是,她记得风的温度,记得雪花落在他的大氅上,记得她放缓的脚步,记得他伸出的手。(.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她的一方天地,从那日起便只剩漫天飞雪了。 夜已深沉,静的如死水一般,曲成阁中的痴守,曲成阁外的凝望,宁惠阁里的苦候,好似一条系成死结的丝线,如没有快刀,便只能是这样的不可触及了。 翌日,韩梓诺的侍寝未成只被册封了个良媛的消息如风一般吹遍了整个皇宫,那些被艳羡嫉妒敖红的双眼顿时转为了不屑的嘲讽,韩梓诺瞬间便由炙手可热的准妃嫔变成了遭弃的慧良媛,头天还门庭若市的长乐宫转日已又恢复到了往昔无人问津的冷清样子。鸳鸯一早便遭了送早膳来的宫女的白眼,气恼的端着半凉的粥菜回到屋内,一边伺候韩梓诺梳洗用膳,一边撅着嘴生闷气。 韩夕颜领着小环步入曲成阁内,一掀门帘,不算温暖的房间顿时又冷了几度,鸳鸯不满的眼看着她招呼都不打的在韩梓诺对面坐下,终于忍不住发作道:“四小姐,在相府您有相爷撑腰,见了我家小主可以不行礼,现在可是宫里,小主是四品良媛,您无品无级,怎么能如此不守礼节?“ 韩夕颜面对她的发难却不在意,她不喜欢韩梓诺,但在这地方能见到故人却有着难得的亲切感,韩梓诺冷漠的脸也变得和善起来。她一手托着腮,笑道:“韩梓诺,你的宫女怎么不像你这么淡然,瞧她那嘴上都可以挂个水壶了~可是你这个主子没有**好?“ “你!”鸳鸯简直不敢相信,难怪大夫人一提起她就大摇其头,竟真是一点规矩不守!“你怎么能直呼小主闺名?!” 韩夕颜侧过头,杏眼弯弯的看着她:“这才对嘛,就别‘您’了,直接‘你’多好,听得怪别扭~你家小主都不介意我这么叫她了,是吧~?” 韩梓诺拿起帕巾擦擦嘴,她不喜热闹,自然也不会欢迎这位不速之客,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小环忙将手上的餐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几盘精致小点,韩夕颜答她:“来贺你的乔迁之喜。”又叹了一口气:“唉,本来还想着以你的姿色必能一步登天呢,特意准备了点心讨好你,没料到这么个结果,就当安慰安慰你咯~小环的手艺可不比相府的大厨差,你有口福了~” 韩梓诺闻言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鸳鸯更气了,叉腰怒道:“四小姐,您与小主同为韩家人,怎能跟外人一个鼻孔出气来嘲笑小主?”她话未说完,就被韩夕颜一块糕点堵住了嘴,韩夕颜拍拍手无奈道:“我实话实说,可真没这意思。”见韩梓诺仍是不想理她的模样,只得站起身仰天长叹:“深宫寂寞,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愿和你为伴。” 目送她出了殿外,鸳鸯还想抱怨两句,却被韩梓诺一个冷眼吓了回去,她忙噤声,收拾起桌子,看着韩夕颜送来只动了一块的点心,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这些……” “拿去扔了。”韩梓诺眉头都没有动一下,靠在榻上安静的读起书来,入宫才第二天,人情冷暖就看了个够,好在她本是冷淡之人,对于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丝兴趣,他人的看法与她又有何干。更何况那个本该是与她姐妹相亲的韩夕颜,在相府中仗着父兄的喜爱,总是对她不屑一顾的样子,抢占了本属于她的一切,现下又到她面前来扮友善,即使深宫再寂寞,她也不会沦落到与她为伍。 鸳鸯看着小主冷漠的样子,将点心重又装到餐盒里,齿颊间还留有糕点的余香,小环的手艺果真是很好的,她有些可惜,却还是乖乖的拿出去扔掉,心中自我安慰的想着,以自家小主的姿色,想再得到圣上的恩宠不过是时日问题,到时赏赐不断,哪里还会看上这几块糕点。但她日盼夜盼,盼到天气转暖,盼到冬梅谢了,盼到春花开了,也没有盼到这一天,日复一日,那块暖了她胃的糕点,渐渐却成了一片奢望,而长乐宫中,有着两个面对面都不言语的主人,在渐暖的春日里,也变成了一座冷宫。 第五章 笑对 长乐宫中住着两位不招皇上待见的右相千金已经是**皆知之事,主人不得宠,下人更是白眼吃尽,这日,鸳鸯接过宫女送来浣洗过的衣物,翻检了一下,蹙眉道:“这衣服有洗过吗?怎么还这么脏?” 那宫女闻言直翻白眼,“就你们事多,嫌不干净你自己洗啊。”说着也不理会她在后面气的直跺脚,转身离去,鸳鸯本就是吃了多次闷亏,自家主子不争气也不管事,由的她被人欺负,不禁呕的直掉眼泪,捧着衣衫红着鼻子走到院子里,就见韩夕颜与小环抱着一堆床单衣服有说有笑的出来,她慌忙擦擦眼睛,准备闪进曲成阁,却被眼尖的韩夕颜逮到。韩夕颜“哎呀”一声,放下手中的被单,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鸳鸯面前,捧起她的脸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鸳鸯后退一步,挣开她的手,垂头回道:“没有谁欺负我。” 韩夕颜一手叉腰一手轻点她鼻头,装生气道:“鸳鸯都变成兔子了,还说没被人欺负,还不从实招来!” 鸳鸯被她的话逗得绷不住一笑,对她的防备之心也少了许多,委屈的答她:“那些人欺人太甚,平日吃穿用度全都克扣,送洗了几件衣服,拿回来还是脏的,我跟她们理论两句她们只当没听见。分派过来的嬷嬷宫女们成日的不见人,分明就是看着咱们好欺负去另攀高枝儿去了!”她说着激动起来:“小主是不得宠,但咱们怎么说也是相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这样对咱们!” 韩夕颜笑道,“那几个爱摆臭脸的玩意儿还是走了好,省的我瞧着他们饭都吃不香了。” 小环接着道:“鸳鸯姐姐别生气了,那种人不值得你和他们计较,正巧我们也准备洗衣服,你要不要一道?” 鸳鸯有些犹豫的看了眼曲成阁,韩夕颜知道她担心什么,“你怕韩梓诺不高兴吗?难道你拿着这堆脏衣服进去她就高兴了?” 鸳鸯闻言嗔怪道:“四小姐怎么又叫小主闺名了。” 韩夕颜气结,这小丫鬟没有学会韩梓诺的淡定,倒学着大夫人一样谨守礼数,看来还得慢慢**,她拉住她的手一面走一面振振有词的教育她:“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咱们这就四个人,我不说,小环不说,韩梓诺平时跟哑巴似的更不会说,难道你还准备为这么点小事告到皇后那去吗~?” “四小姐!”鸳鸯急了,越不让她说什么她反而说的越来劲,韩夕颜怕她又磨叨,忙捂住她的嘴:“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三人于是齐心的将衣服被单抱到大木盆中,鸳鸯虽是丫鬟,平日里却只伺候主子,没有做过这些粗活,反而韩夕颜与小环倒是做的得心应手,她找了个小凳坐下,学着她们的样子搓洗起来,日头虽已转暖,水却冰的渗人,她看着有说有笑的那二人,韩夕颜的手早就肿的像萝卜一样,而小环更是长了冻疮,她心下凄然,相爷的掌中珍宝到了深宫也是这般模样,更何况她们。(.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韩夕颜见她脸色哀伤,伸手弹了几滴水珠到她面上,冰冷的水温像针刺一般惊醒了鸳鸯,她“呀“的叫了一声,小环在旁咯咯笑道:“小主最爱使坏了。”韩夕颜奸奸一笑,“是吗?~~”说着将冰凉双手捂住她的脸蛋,小环一声尖叫,却不敢报复也不敢动,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韩夕颜。鸳鸯眼瞧着她们主仆二人如此亲密,不禁又想着,或许大夫人说的也不全对,这位四小姐并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毕竟在逆境之中,她还能有如此开怀的笑颜。 忙了小半日,终于将一堆衣物洗净,小环抱出一摞麻绳,韩夕颜熟练的踩在凳上将绳子系在两头游廊上,鸳鸯见状有些傻眼,好好的宫殿被她们这样一捣腾颇有些民居的意思,小环不好意思的对她说:“自从我的手生了冻疮,小主就总爱与我抢着做这些粗活。”她看向韩夕颜忙碌的身影,“小主虽不爱守规矩,待人却是最最真诚的,所以鸳鸯姐姐,小主若是哪句话得罪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鸳鸯见她一脸仰慕,心中百味杂陈,笑着答她:“知道了。” 待晒完衣服,已是午膳时分,鸳鸯将饭菜摆放好,韩梓诺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款款走到桌前坐下,却不似往常般一句话不说,唤道:“鸳鸯。” “是。”若是平时她肯定受宠若惊,今日却多了几分心虚。鸳鸯惴惴的看着她美丽的侧脸,等着她的下文。 韩梓诺并不看她,只道:“以后不要把相府,相爷挂在嘴边,入了宫,我们便是皇上的人,你要谨记。” “小主!“鸳鸯心头一慌,她们的谈话她竟都听到了,“小的不是故意与四小姐……”她也知道,她们都看不上韩夕颜这个庶出又不知礼的野丫头,规矩森严的相府有这么个小姐,大夫人对外说起常常面上无光。 “无妨。”韩梓诺咳了两声,打断她,“你与她们如何跟我无关,只要你守着自己的本分就好。” 鸳鸯一颗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了地,屋内又归于沉默,只余下韩梓诺间或一阵的咳嗽声。 第六章 求医 日头渐渐转暖,今日天气正好,韩夕颜却犯了春困,搬来竹躺椅置在庭院中懒懒的晒着太阳浅眠,她胡乱想着心思,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要睡去,却总被韩梓诺的咳嗽声吵醒,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曲成阁的大门打开又阖上,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朝宫外跑去,屋内还咳的厉害,又过了会子,那阵脚步又急急回来,却止在院中,她微睁开眼,鸳鸯在曲成阁外踌躇着,焦急的咬着自己的指甲,韩夕颜叹了口气,本来还真不想管韩梓诺的闲事,弄不好还落得埋怨。(.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鸳鸯。”鸳鸯抬起头,对她行了礼,有些无措道:“四小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韩夕颜,反倒觉得她是个有法子的人。 “她怎么了?“韩夕颜冲殿内努努嘴,鸳鸯答道:”小主前几天只是有些咳嗽,从昨儿个开始就烧了起来,小的方才去请太医,却被人赶出来,说太医都出诊去了,哪里顾得上咱们……”她又气又急,拉着韩夕颜的袖口,“四小姐,您能不能去找找太医,小主真的烧的很厉害!” 韩夕颜无奈摊手,“你也说了,我无品无级,在宫中地位还不一定比你高呢。” 鸳鸯听她这么说顿时没了主意,又开始咬着指甲念道:“这可怎么办。” 韩夕颜拍下她的手,教育她:“韩梓诺自个儿淡定的跟尊石佛似的,怎么把你教的这么毛躁。”鸳鸯惭愧的低下头,她才又说:“我先去瞧瞧她。” 鸳鸯知道韩梓诺不喜欢她,却也担忧着她的病情,还是带她入了殿内。韩夕颜在榻前坐下,见韩梓诺虽还在咳嗽,却已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她伸手一探额头,果真烫的吓人,再不降温恐怕是要烧坏脑子了。吩咐道:“你去打盆凉水,先用冰帕子给她敷着,把我房里的被褥也抱来给她盖上,看发会儿汗会不会好些,我和小环去想想办法。” 鸳鸯忙不迭的照做,韩夕颜领着小环,难得的迈出了长乐宫的大门,明明只隔着一块厚木板,一堵厚石墙,门里门外却是两个世界,少了清静,多的是处处谨慎小心的脸色。她也收了随性,由小环引路到了御药房,只见空荡荡的屋内只有一个人忙的脚不沾地,看来他们也不是故意推诿,确实是拨不出人手来。 小环上前唤了一声:“张公公。” 张允正头晕脑胀着,抽空看了她一眼,见不是几位娘娘手下的,也懒得搭理。小环有些无助的回头看向韩夕颜,韩夕颜冲她点点头,她只得又道:“张公公,慧良媛烧的厉害,您能不能行个方便去瞧瞧?” 张允不耐的答她:“我只是典药,上哪儿给人看病去,今儿个太医都出诊了,你去太医值房找外值瞧瞧。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夕颜忙说:“慧良媛真的烧的很厉害,如果太医不方便去看能不能劳烦公公给咱们抓几副退烧的药先吃着,我过会儿再去太医值房。”长乐宫太过偏远,来御药房已是不容易,太医值房在东城门外,往返路程都不知耗时多久了。 张允被她们吵得做不了事,一摔手中的药方和草药,怒道:“那是药!你以为是几根草吗?连诊都没诊过吃坏了主子谁担待的起?!”说完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又忙开了去。 小环撅着嘴走到韩夕颜身边,无措的问她:“小主怎么办?太医值房那么远,咱们现在去都不知道要什么时辰才能请到太医了。” 韩夕颜既生气又无奈,在宫里无权无势真是寸步难行,只得一咬牙道:“赶紧去吧,再耗下去也没办法。” 两人正在合计,张允却又叫住她们,“哎!你们懂不懂药材?给我来搭把手,我要是快点忙完手头的事儿就去给你们想办法。” 两人一听半喜半忧,在御药房里搭把手可不是人人都搭得上的,韩夕颜上前一步道:“公公要我们做什么?” 张允道:“简单,我跟你说药材的名字,你把药给我拿过来就行。我这跑来跑去的转的我头都晕了。” 韩夕颜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药柜子,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把握,笑道:“我给您搭个手,您可要想法子给慧良媛看病去。” 张允满口称好,她还有些不放心,嘱了小环先去找外值,才留下来给张允帮忙。韩夕颜虽从没做过这事,却眼尖手快,脑子又灵光,两人配合着倒默契,没半个时辰已经忙完,连张允都止不住夸她,赞赏之余又有些好奇:“你怎么认得药材?家中可有人行医?” 韩夕颜调皮的眨眨眼,摊手道:“我可不认得药材。”见张允一脸惊疑才揭晓谜底:“药柜上大字都写着呢,照着拿不就行了~” “你识字??“张允闻言竟比方才还震惊,又上下打量了下她,见她衣着果真与一般宫女不同,却又不像是宫妃,仔细思索了会子才悟到:”您是韩四小姐!” 这下轮到韩夕颜诧异了:“你认得我?“ 张允一改方才的随意,恭敬道:“小的只是猜测。”又说:“小的的哥哥在穆王府当差,平日里也受了王爷不少恩惠,四小姐的事儿小的马上去办,孙太医早就出诊,这会儿也该回了,等他回了小的马上请他去长乐宫,您先回去等信儿吧。” 韩夕颜闻言才放下心来,欢喜的对他福了福身,娇笑道:“太好了~就劳烦张公公了!” 张允还未来得及接话,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光听声音都透着股骄纵傲慢,来人道:“那可不行。” 韩夕颜回头看去,见不过是一个宫女,面目格外刁钻刻薄,斜着眼角将夕颜从头看到脚,夕颜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心头想着,真是难得见一个人光看脸就这么惹人讨厌。 张允看到她却陪着几分小心,“珠儿姑娘,可是荣淑仪欠恙了?” “是啊,”珠儿仰着下巴道:“娘娘今儿左眼皮跳的厉害,你赶紧叫御医来瞧瞧。” 韩夕颜闻言强忍住翻白眼的**,腹诽道,眼皮跳去找钦天监都比找御药房有效啊!张允却好像早就习惯,只赔笑道:“我记下了,待会儿吴太医回来我就告诉他马上过去。” 珠儿不满的叉腰,“张允,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方才才听你说孙太医要回,你想糊弄我是吗?!” “我哪敢啊,”张允慌忙解释:“慧良媛高烧不退,早遣了人来请太医,我便说叫孙太医先去瞧瞧,吴太医和他前后脚儿出去,大概也快了,还得烦姑娘等会儿了。” “慧良媛?“珠儿听了又仔细看了韩夕颜一眼,斜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韩夕颜还未摸清这笑容的意思,就听她道:“那就烦请过会儿叫孙太医和吴太医都去延和宫,若有延误,娘娘怪罪下来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七章 冲突 “慧良媛?“珠儿听了又仔细看了韩夕颜一眼,斜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韩夕颜还未摸清这笑容的意思,就听她道:“那就烦请过会儿叫孙太医和吴太医都去延和宫,若有延误,娘娘怪罪下来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韩夕颜本来不愿与她争执,想着等就等会儿,此时却被她的气焰气到不行,她在现代时就信奉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教条,来到天?滓恢庇肭胤钜谴粼谝黄穑??蛹岫?艘员┲票┑木鲂模绞巧嫔先丛绞瞧胶臀拚?难?樱??城承ψ牛骸把劬i系拿?】纱罂尚。?槎?媚镎饷唇粽乓彩亲匀唬?慰鍪缫悄锬锬艘还??鳎??且?龃笱劬?春孟旅嫒说淖炝常?忻挥斜匙潘?么?家庹淌破廴耍?芑的锬锏拿??!敝槎?笞植皇兑桓觯?槊凰?畹亩啵?宰用凰??目欤?胩煲裁挥蟹从??此?囊馑迹?耪抛煺?胨凳裁矗?直缓?p涨腊椎溃骸霸勖堑比灰?裙俗攀缫悄锬锏难劬Γ?殴锾?交亓司颓胨?热パ雍凸??揖驮谡舛?任馓?搅恕!?p>珠儿前边的话没听懂,后面的倒是明白了,挑起细眉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宫女竟敢违抗淑仪娘娘,你是长乐宫的?待我回去禀报娘娘,慧良媛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右相大人就如此目中无人,这里是**,右相大人的手再大,也罩不住你们!” 她越是生气韩夕颜反而笑的越是无辜:“能把自家奴才**的骨子里,血液里,全渗透着卑琐,流淌着奴性,淑仪娘娘果真是个难得的好主子。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我只是区区宫女,你难道不是宫女吗?还是在珠儿姑娘的心中,已经把自个儿当成主子来看了?” “你!”珠儿本就刻薄的面上又多了分狰狞,气的咬牙切齿却无力还口,扬起巴掌就冲韩夕颜而去,却被身后的一声清喝止住。 “你可真威风啊!” 屋内三人闻声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管事嬷嬷不疾不徐的迈步进来,腰杆挺直走路板板正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韩夕颜认得她,她是太后身边的箬竹姑姑,珠儿也收了方才的嚣张垂着头不敢言语,宫中最忌讳打脸,她被箬竹逮个正着自然心头忐忑,箬竹扫了眼夕颜与珠儿,她常年跟在太后身边,自有股压人的气势,韩夕颜只默默垂下眼,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此刻也没有珠儿那么心虚。 箬竹先对着珠儿,声音轻柔却清晰:“宫中的规矩,打人不打脸,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怎的连这都不知,荣淑仪是越来越不会管教下人了。” 珠儿自知惹了祸,忙说:“小的知错了。” 箬竹不再看她,对张允道:“先请人去长乐宫。”张允闻言松了口气,有她做主,珠儿当然不敢多话,韩夕颜抑制住得意的神情,嘴角却仍是忍不住扬起一丝笑容,箬竹又看向她,语气仍是平淡,“韩四小姐,宫女不许识字,但你这番大不敬的话也并非是人人都听不懂的,在宫里生存,不需要你能言善辩学识渊博,只用记着两个字,‘本分’。你在这里,代表的是韩家,你树的敌,也是为右相树的敌。你今日说的话,我全当没听见,但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韩夕颜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呐呐的喏了她,这场她入宫以来的第一场冲突,就在箬竹的各打二十大板的处理下掀了过去,却不想只是一个开头,就像火药引子,一旦点燃,要熄灭,可就难了。 箬竹本是替太后取药,办完正事后回到永寿宫,见李轩毓也来此请安,行了礼便退到太后身侧伺候,她平时办事利落,鲜少有拖延,太后见她这时才回来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什么事耽搁了吗?” 箬竹不敢隐瞒,照实答道:“在御药房里碰见了韩家四小姐和荣淑仪跟前的珠儿,两人起了争执,小的训斥了她们一番,这才晚了。” “噢?”太后蹙眉,李轩毓本在品茶,闻言手顿了一下,只一会儿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箬竹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见讲来,太后的眉头愈发紧蹙,李轩毓面上反而多了一丝不自觉的笑意,看来即使宫规森严人人如履薄冰,她这付尖牙也是不会轻易收进去的。 “她果真这么说?” 箬竹忙回话:“韩四小姐用词刁钻,小的也背不出原话,意思总是不会差的。” 太后轻吁口气,缓缓道:“哀家叫她抄佛经,她竟没有从佛语中习得半分清静,真是白费了哀家的苦心。箬竹,你过两日去瞧瞧她抄的怎样了。” 这日,宣德宫中发生了一段对话,在李轩毓与刘昭平之间,仅仅两句话,在他们冗长深刻的国务政务论述之中显的如此不起眼,韩家的命运却因为这两句话得了最终的审判。 李轩毓一面批阅着奏章一面听刘昭平汇报朝中各党派的动向,一心二用是他必须具备的能力,否则这堆积如山的政务永远也不会有处理完的一日。他听着听着突然开口问道:“朕交予你的韩党名册你查的结果如何?”李青扬这只狐狸隐藏了这么久,他当然不会轻易取信于他,凡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李轩毓的作风。 刘昭平短暂的沉默了一刻,只一刻,他便答道:“已经核查了绝大半,并无任何问题。” 李轩毓点点头算是了然,又说起了黄河水患的事,这一章就算揭过了。 而这一段毫不起眼的对话,却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远在蜀中的李青扬耳里,他露出了这些日子难得的笑容,刘昭平是聪明人,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他岂有不收之理。 他望向窗外,今夜有着极好的月色,月光铺进房内,他脸上透着深深的温柔,这样美的月色在皇城日日都有,那时他身边总有个一笑便如春风拂面,叫百花也羞于盛放的小小人儿。 “你去回了冯济,我已得了想要的答案,他欠我的情,从此一笔勾销。” 吴胜平领了命令,告退而去。 李青扬又看向如银盘般的月亮,快了,遥儿,快了,你一定要等我。 第八章 佛堂 李青扬的计划实行的有条不紊,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韩夕颜这边却没有这么顺利,她一定是与皇宫相克的,想起高中毕业填志愿,陈格特意迷信了一把,拉着她去找了个据说十分灵验的算命师,那人说了很多,她独独记住一句,“切勿北上。”命运却带她来到了位于北边的皇城,后悔莫及?晚了。 她忐忑的捧着抄好的佛经,一步一蹭的慢慢磨到箬竹面前,好像暑假作业没有完成的开学日,似乎这么慢慢走着,老师就会不耐烦的说一句,“算了,明天再交。”但这一切只是奢望,从来都只是奢望。 箬竹没有催她,极有耐心的等着她递上来,随意翻了几张。韩夕颜磨蹭了三个月,还只抄了一半,连龟速都不如,当然是心虚的,还未等箬竹开口,就自我辩解道:“前些日子天气太冷,手冻的笔都握不住,这几天慧良媛病着也得照顾,进度是慢了些,我会加紧的。” 箬竹看了眼她交握在身前的手,果真是又红又肿,已是春天了,也不见好一点,却道:“韩四小姐才气惊人,翻抄佛经对您应是最简单不过,但若是无心,再简单的事做着也困难。但凡放了一点心思都不会只抄了这么几卷。” 韩夕颜垂着头默默听训,不敢再为自己说话,她那日逞口舌之快已经被训斥,现在只希望以低调温顺换来她的一点好感,以保证自己的这一年能不那么难过。 箬竹接着说:“太后这几日没缘由的身子不爽利,虽不能说是因为心不诚致身不行,但多少难免也会忧心于此。韩四小姐既是为太后抄经祈福,自然也有推不掉的责任。为表诚心,还请您随我去永寿宫的佛堂,抄完了经文再回。” 韩夕颜闻言几乎变了脸色,抄完?三个月抄了一半,剩下的抄完要多久?但箬竹姑姑代表的是太后,她当然知道这其实就是太后的懿旨,她既没命,也没胆去违抗。她只是想不明白,自己一向深居简出,除了在御药房的争执也没有任何触动宫规的行为,又是踩到了太后的哪根神经得来了这么个惩罚?这个疑问困扰了她没有多久,因为她很快就被冗长沉闷的经文埋没,其他的,也难以顾及了。 ~~~~~~~~~~~~~~~~~~~~~~~~~~~~~~~~~~~~~~~~~~~~~~~~~~~~~~~ 酉时已过,李轩毓自南书房出来,屏退左右只带了冯济,出了宣德宫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这几日倒春寒,天气比以往还冷得多,这样的天气,他反而喜欢出来走走,要去哪里倒是不重要,这冰冷的皇宫,总不是个金银铸成的牢笼,不管走到何处都是在笼中的。这么想着,却觉得这话很是熟悉,在一个夏夜,清风拂栏,伊人巧笑,那时她并不知他就是她口中的可怜人,她的悲悯虽不是对他,却叫他生平第一次对皇宫生了厌,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会如何?他却不敢想下去,因为他是一国之君,坐上这把龙椅,除了将天下的权势尽握手中,便只有当傀儡,或是死,两条路,而这两条路对他来说,殊途同归。 “太后这几日身子可还康健?” 他看似随口问问,冯济自他还小就跟在他身边,当然明白他意不在此。先答:“太医日日都请脉,并没有什么毛病。”又说:“只是听说昨日叫箬竹请了韩四小姐去佛堂抄经,抄到现在呢。” 李轩毓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双脚却不自觉的有了方向,朝永寿宫走去。 永寿宫虽是太后的住处,却布置简朴,侍卫宫人也不多,在冯济的示意下,没有人去通报太后皇上驾到的消息,李轩毓沿着回廊,走向后院的佛堂。 冷清的佛堂中只有韩夕颜一人,今天冷的厉害,她穿的本就不算厚实,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本来还有个软垫在膝下,只因她又饥又渴又困,双腿更是酸麻无比,坐在软垫上稍歇时被箬竹看到,说她对佛祖不敬,将软垫收了回去。此时寒意从脚底到指尖,逼得她瑟瑟发抖,颤的写不好字,刚刚已经白费了好几张,再这么下去要到何时才是头。她咬着牙,忍住悲戚,昨日一早就来了,为表诚心不抄完不得进食也不得睡觉,她早已头晕眼花,刚开始腿还钻心的疼,叫她跪也不是,蹲也不是,坐也不是,现在却有些没感觉了,只是麻麻的,凉凉的,像一把小刀,在一刀一刀的割着她,她眼睁睁的看着血在流淌,却连疼都不会喊了。 不时的对手哈着气,她的手这时肿的更加厉害,弯曲都有些吃力,既痒又疼,她有时将手揣进怀里捂一会儿,有时贴在面上,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都是冰凉的吓人,哪里有地方能暖手。她想起春暖阁的大书房,烧着温暖的炭盆,奉仪英气的眉眼,即使看不懂她写的什么,画的什么,每次都真心的大赞。韩梓慎则会与她探讨哪一撇,哪一折,该是如何摆放,如何收笔,安之乔不时插进来捣乱两句。那样的日子里,她的胸口总是暖的。此时的他们又在做什么?眼前的字突然有些模糊,她猛地眨眨眼,自语道:“你说过要坚强的!日子这么长,成日哭哭啼啼的还怎么过下去!”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对自己说:“加油!加油!加油!” 不过六个字,倒真还像受到了鼓舞,手也抖得没有那么厉害。天已经晚了,在箬竹看不到的时候她还是偷懒的将腿片到一侧,紧紧的蜷了起来,没写几个字,那些亲切的面容却一直在她面前、脑海中回放着,李青扬温暖的怀抱,那双清亮的眸中,总是含着深不见底的温柔。她好想念他,好想念他。眼泪又要往外涌,她放下笔,重重的拍拍自己的头,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发颤的声音轻轻哼着: 弯弯月光下 萤火虫在游荡 像烟花闪着微亮的光芒 趁着夜晚 找寻幸福方向 难免会受伤 弯弯小路上 蒲公英在歌唱 星星照亮在起风的地方 乘着微风 飘向未知远方 幸福路也许漫长 有时注意力集中在了佛经上,歌词便哼哼的带过,冷清的佛堂,寂寥的宫殿,也飘荡着她颤抖着却仍是顽强的歌声。安之乔说,她是麦田中的野草,她果真是。 李轩毓立在佛堂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瑟缩的背影,心中道不明是何滋味。他一直深信这宫中的阴霾足以摧毁任何强大的心灵,但为何却压不弯她瘦小的身躯,她难受的不断变换姿势,脊背却挺的笔直。她的一双小手肿的快有平时一倍大,那双手承载着她惊艳的才华,怎可以被作践至此。他想要走进去,却忍住了,转身离去。他要看看,她是不是果真坚韧如斯,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得到她的臣服。 冯济看着李轩毓变化的脸色,也深深瞧了一眼韩夕颜的背影,她对皇上的影响力之大,恐怕连皇上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是旁观者清,伤在此人身,又何尝不是痛在彼人心。 第九章 振作 三日,整整三日,韩夕颜在第三日傍晚终于抄完了余下的部分,得到了回宫的许可。[.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永寿宫到长乐宫,平时走着大概二十分钟,她却整整走了一个时辰,扶着宫墙,一步一步,蹒跚的前行。中途一位妃嫔坐在轿辇上路过,她想要行礼,膝上一弯却摔倒在地,如何也爬不起来。那妃嫔没有怪罪她,只是不屑的掩住唇,越过她而去。她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又一次的费心应对跪地讨饶然**规处置。用了好长的时间爬起来,她又是一步步的挪动着身子,待到长乐宫的大门终于在眼前,已是夜间,宫中处处点起了灯笼,一簇簇昏黄的灯光,漾出了格外的温柔。 韩夕颜推开门,正靠着廊柱发呆的小环听到声音像被锥子扎到一般跳了起来,看到韩夕颜惨白到不见人色的面容和几乎抬不起的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她快步小跑到韩夕颜面前搀住她。韩夕颜到了家,却似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步也走不动。只朝着小环虚弱一笑,说道:“我饿了。”话一出口,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长乐宫的两位同时病倒,却没有引来任何注意,她们一是赎罪之身,一是被弃之人,旁人只道躲得越远越好,只有太医在张允的恳求下来了几趟开了药,张允倒是真真上心,有空便来瞧瞧,不时带来些好点的食物药材,尽自己的所能让她们的日子能好过几分。少了韩夕颜的嬉笑声,长乐宫中静的只如死水一般,鸳鸯与小环这时才知道,原来这座宫殿有这么大,这么安静。韩梓诺体质不算弱,太医早早的看过又好生养了些日子,好的很快。韩夕颜却不一样,这样的天气,在又硬又冷的大理石上跪了三日,不吃不喝不睡,她这具躯壳底子就不好,连着前些日子受的寒一起发了出来,她的意识一直不清醒,一半迷糊着,反反复复的发着高烧,她整日整夜的昏迷,急的小环日日守着她掉眼泪。(.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这病来势汹汹,险些要了她的命,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几日才开始慢慢下地走动,却动不了几步,她的身子软的像摊泥,平日好动的一个人,现在却是离了床活不了。小环看她满面病容,挑了天日头好的日子,放了张竹躺椅在宁惠阁门口,搀她出来晒晒太阳去去病气。韩夕颜在哪都是躺着,为了宽她的心,全都顺着她的意思来,只是成日昏睡着,好像是想睡过这一年般。 这日,她还是一如往常的躺在殿外的竹椅上,最近她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些,精神却愈发消沉,昏迷之时,日子过得飞快,清醒的时候,却能感觉到它在流逝的速度,原来这么漫长,漫长的叫人惶恐至极。她的行走江湖,她的孤舟清酒,她的**山水,她的快意恩仇,从未如此遥远过。入宫以来,她第一次怀疑了,她如此相信李青扬,但他的选择是对的吗?她真的能够活着走出这个可怕的宫廷吗?她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终生守着一个飘渺的承诺,青丝到白头,她果真能等得来他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脑中转着,她只觉自己现在和死去也差不多了,不过是多了口气而已。她仍是半闭着眼躺着,却听到曲成阁的门开了,她道是鸳鸯,轻声唤道:“鸳鸯,给我倒杯水来吧。” 片刻,一只手执着茶杯递到她面前,她半睁开眼,见那手纤细白嫩,一看就是未沾过阳春水之手,她仰起头,韩梓诺冷淡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之内,她有些诧异的接过茶杯,鸳鸯端来椅子摆在她旁边,欣喜的冲她眨眨眼,韩梓诺缓缓坐了下来,倒是夕颜先开口了,她的声音仍是虚弱,语气却透着难得的欢快:“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韩梓诺斜她一眼:“能开玩笑,看来是大好了。” 韩夕颜不置可否,大好?什么叫大好,她应是早就痊愈了,却只能如今般似烂泥一滩,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韩梓诺不是会寒暄的人,她的风格向来是直截了当,她望向自己殿前的杏树,前些日子还凉着,这几天竟然杏花都开了,那一树的粉白,美的喜人。 韩夕颜也跟随着她的视线,喃喃念道:“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隔岸三两家,出墙红杏花。” 韩梓诺细品了会,应一句:“倒是美景。” 韩夕颜接道:“是咱们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的美景。”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这次却少了往常的尴尬与不睦,只是静静的看着偶尔被吹落的花瓣,韩夕颜看的有些恍惚,胸口渐渐又痛起来。 “荣淑仪,”韩梓诺淡淡开口:“是梁相的大女儿,很是得宠了段时间,你那日开罪于她,以后得处处小心着点,她不是什么心胸豁达之人。” 韩夕颜这才明白过来,为何珠儿听到“慧良媛”三个字会有那样的行为,可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但她又能如何:“她要来便来,以咱们在宫中的地位,也只能任人宰割了。”她看看韩梓诺:“先声明,我那天也不是为了你,毕竟都是韩家人,我不忍叫爹爹的一番苦心落了空。” 韩梓诺没有理她,又坐了会子,优雅的站起身,回了曲成阁。韩夕颜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管何时,她都是自在淡泊之态,周遭世事入不了她的眼,更进不到她的心,而自己此时自暴自弃的样子却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她费力的撑起身子,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杏树下,一缕枝条懒搭了下来,都说杏花娇艳撩人,原本只是生的如此,却硬是被人冠以风月,她轻抚着花瓣,人总是爱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于旁物的。 “小环。”她朝着屋里唤了一声,小环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出房门,见韩夕颜立在杏树之下,一袭白色的素衣衬得杏花少了几分娇艳,多了许些清新,而杏花却叫她病恹的脸色平添了难得的红润,疏影离离,暗香浮动,她有些犹豫是否要走近,仿佛自己踏入了一幅静怡的画卷,只会惊了画中之人。 韩夕颜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只是朝她招招手,小环这才走到她跟前,两人轻声耳语几句,小环领了命令而去,夕颜又站了会儿,也缓缓的走回了宁惠阁,佛经总还是要抄的,拖了一个多月,她的进度又慢了许多,永寿宫的佛堂是她终生的梦魇,她再不愿踏进去一步,好在天也暖了,看看已经消肿的十指,慢慢握成拳头,再摊开,我不会就这么被打败的,她对自己说。 过了几日,张允来了,还找人一道抬来个大木箱子,小环见状迎了上去,惊呼一声:“张公公,我只说要几本书,你怎么拿来了这么多?” 张允擦着满头的汗,气喘吁吁的说:“四小姐要的史书,多是写在竹简上,这不,都在这儿了。” 小环好奇的翻看着自己看不懂的这些字符,只觉得神奇,一个朝代的兴衰,上百年的历史竟然只装了一个小箱子。韩夕颜也从屋中走出来,对张允笑道:“这些天真是劳烦张公公了。改日叫小环请你吃点心。” 张允应了她一句,又说:“四小姐今天脸色好了许多,看来是无大碍了。” 韩夕颜点点头,“之前我病着,也没来得及跟您道声谢,”她对张允一福身,真诚的说:“现在见着您,又觉一个谢字太过浅薄,夕颜的命是您救的,现在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能为您做的,日后若有用的到我的时候,定当全力以报。” “可使不得!”张允忙搀起她,虽知长乐宫中就住了她们几人,仍是谨慎的四处张望了下,这才小声道:“您这一病,可把王爷急坏了,上奏了好些次要回都,都被皇上推脱了。现在任何物品进长乐宫前都要经过检查,想送些好药材进来也难。之前您病着,小的不敢与您讲这些,您可千万别怨王爷。” 韩夕颜听了心头悲一阵喜一阵,他此时应是百事缠身,还得挂记她的安危,他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而她却只恹恹的任自己消沉着,她不得不承认,她对李青扬是有怨的,明知她痛恨束缚,却为她选了这么个地方,她也是韩家女儿,如果真到要抄起刀戈浴血奋战之时,她当然是愿意与韩家同生死共进退的。但她却忽略了,在自己受伤之时,这人比自己痛的更甚,他珍视她,爱护她,他只会选择对她伤害最小的道路,即便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岂是他的本意,她若怪他,怨他,那是将他的深情置于何地? 韩夕颜红着眼眶微微一笑:“我的病已经好全了,今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张允满脸欣喜,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在御药房这么些年,虽不是医生,各种病症也是多少有点了解,韩夕颜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中,现下她心结已解,自然是大好了。他眼见四下无人,又走近一步附在夕颜耳边低语几句,夕颜双眸一亮,激动不已的拉住他衣袖。张允慌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小声道:“果真?!” 张允点点头,“您今晚早些睡,明日一早小的便来接您。”他还有公事没忙完,闲聊了几句也便离开了。 第十章 觅亲 这些日子天亮的早,张允一早就候在长乐宫外,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忙垂首对来人行礼道:“四小姐,都准备妥当了?”说着抬起头,不禁一愣,这可是仙子下凡尘了? 韩夕颜今日早早起床,好生装扮了一番,碧色的水仙裙上着一件浅黄色碎花半臂,两边发髻上各插一朵白玉花簪,青色的丝带柔顺的垂在披散的秀发上,与她袖口处似翩翩蝴蝶般的相映着,她拎着裙角款款行来,明眸善睐巧笑嫣然,俏生生的道一句:“妥当了~还得烦请张公公带路了~” 张允虽是阉人,仍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叹一句,韩家果然是出美人啊。他在前边带路,韩夕颜乖巧的跟在他身后,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张允借着带她去绣房取绣品的由头绕行奉天殿,这个时辰,正是百官下朝的时间,她终于能见到爹爹了! 韩夕颜一边走,一边听着张允的细细叮嘱:“……王爷早就有吩咐,嘱小的得了机会一定要让四小姐见见韩相,否则您肯定日日惦记着他老人家。小的能力有限,只能这么让您看上一眼。” 又说:“毕竟是在百官面前,话是说不上了,您务必谨守礼仪,莫要失了分寸……” 韩夕颜连连应承着他,心早已飞到了奉天殿外,随着张允走过层层宫殿,过永顺门,终于来到了奉天殿前,韩夕颜曾走过这段路,那还是去年的宫宴,当时的她瞧这皇宫还充满了新鲜感,现在只觉得空旷的可怕。早朝已散,文武百官皆着朝服踏着汉白玉台阶而下,韩庭忠与梁元坚身为百官之首自是行在最前方,两边的党羽泾渭分明,两相倒还是招呼寒暄着,其间暗潮汹涌自不必说,虽说是平起平坐,韩庭忠毕竟辅佐了两朝帝王,还曾是当今皇上的老师,论威信论资历都压了梁元坚一头,即便此时失势,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都教人不得不低头臣服。韩夕颜遥遥的看着父亲,深深的为自己身为韩家女儿骄傲,韩家的人,不论是她敬爱的父亲哥哥,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韩梓诺,都有着这份傲骨。却又倍感凄凉,父亲这把年纪,本该是颐养天年了,还得为家族性命操心打算,旁人看不出来,她隔了这半年再见,才发现父亲已老态尽显,他的步子有些蹒跚,想是痛风所致,他性格严谨,地方政务事无巨细皆是亲力亲为,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鬓发竟已花白。 韩庭忠与梁元坚正说话着,眼角扫到一个俏丽的人影,她见到他们走来,忙垂下红红的双眼行了个屈膝礼,韩庭忠有些忡楞,放缓了脚步,这个自己最疼惜的小女儿还是娇俏一如从前,看着却觉瘦了一圈,宫中不比府里,想必还是吃了很多苦的。 韩夕颜眼看着父亲已走到自己面前,她张了张嘴,只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道起,这路却极短,两人擦身眼看着就要错过之时她忙轻声哽道:“爹爹保重身体。” 韩庭忠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听梁元坚道:“韩相若是腿脚不适可得多回府歇息歇息。” 韩庭忠只得收回目光,摆摆手:“无妨。” 韩夕颜望着他已有些佝偻的背影,不过小半年的光景,爹爹的身子看起来大不如前,韩府又是何种景象?她恨不得飞出这禁锢着她的宫廷,不论韩家到最后落得怎样的结局,她此刻只希望能替父亲尽孝分忧,承欢膝下,这才是她为人子女的责任。 收回目光,却又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清新俊朗,冠面若玉,一双桃花眼微微含笑正注视着她,这人在人群之中永远是最耀眼的一个,韩夕颜擦擦眼泪也笑了出来,小乔,好久不见。 安之乔也知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便与她招呼叙旧,行至她身旁时轻轻放下一句:“大家都很好。” 韩夕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归了位,回他:“我也很好。”两人相视而笑,还好,他们还是从前的他们,无需过多的言语,他们自有旁人理解不了的默契。 期盼了一整夜,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从偏僻的长乐宫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到奉天殿,所求不过是这匆匆一眼,但只这一眼,却是让她的苦痛委屈都得了归宿,她不是孤独在这世上,她有着骨血相连的亲人,有着患难与共的好友,即便不能常伴左右,这样的感情也从未变过。她轻声对张允道:“张公公,谢谢你。” 张允领着她绕道去往绣房,边走边安慰她:“这都是王爷的吩咐,小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您也别伤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自是有再见面的时候。”又问:“四小姐可用小的给您捎带些话给王爷?” 那些个情话私语哪里能与外人道,韩夕颜杏眼一转,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可以的话,替我送给他。” 张允接过石头,瞪着眼半晌说不出话,拿块石头出去当然不会被人怀疑,只是这个礼物未免太过怪异。 韩夕颜此时心情却大好,她已经挥开那些阴霾,碧海蓝天,锦绣山河又回到了她的胸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满鼻的花草香味,她笑了起来,那一笑,直教世间万物也添了色彩,娇花也羞于争艳,,如同四月的春风,暖了整个皇城。 第十一章 赏莲 昨天停网~今日两更谢罪~ ----------------- 人说深宫日长,转眼却已是初夏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在长乐宫两位主人齐心协力的低调再低调下,日子倒也平平安安的过着。韩夕颜的生活每日都一样,抄佛经,读书,写字,作画,唯一不同的只是她与韩梓诺终于也能共处了,寂寞不是唯一的因素,真论起缘由,大概是同命相怜吧。这个被她列为腹黑深沉之典范的韩大小姐不遗余力的隐藏着自己,她不见客不争宠,若非真有需要,连大门都不会迈出,韩夕颜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她也不会提起,只是见她偶尔出神的看着一个碧色的吉祥结,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多少也猜到了一点。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她们的命运系在家族的兴衰,男儿的功名上,她们的挣扎,反抗,哭喊,哀求,最多博得旁人的一声叹息,而等待她们的,却是禁锢一生的监牢,韩梓墨如此,韩梓诺也如此。她那场镜花水月的单恋,最终化成了刻骨的相思,缠绕着她的余生,但谁又在乎。这深宫之中埋葬了多少女儿家的血泪,埋葬了多少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笑颜,她们注定用自己娇弱的身躯去铺就一条通往权势的大道,虽然残酷,却是身不由己。 鸳鸯与小环说笑着携手步入宫门,主子关系的缓和,叫她们也好过了许多,日子清苦如常,人却多了几分从容,像韩夕颜所说,食野草如珍馐,饮凉水如美酒,卧薪榻如龙床。鸳鸯也不见了初来时的怨气,对于旁人的嘲讽不屑终能视如无睹,算是个大进步。 走到庭院便看到夕颜与梓诺各占杏树一边,一人躺一人坐,翻看着竹简书卷,皆是平和模样,说不出的和谐唯美。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两人上前请了安,小环兴冲冲地对韩夕颜道:“小主,沉香水榭那儿荷花都开了,听说美的很,您要不要去看看?” “荷花?”韩夕颜愣了下,倒真挺想带上纸笔去写生,只是,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她仍是不愿踏出这扇宫门的。 “好啊。”杏树的另一边飘来一个悠悠的声音,三人皆如闻惊雷,齐齐看向韩梓诺。韩梓诺忽略她们如见鬼一般的脸色,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拂拂衣裙,道:“你不去?”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韩夕颜也知道是在问自己,她本有些犹豫,但若错过了可能一生只得一次的韩大小姐慧良媛的邀游,她真是要后悔的,忙撑起身子道:“当然去!”说着就准备出门,却被小环拦了下来,念叨她:“小主,至少也要打扮打扮呀,您这样出去小的会被骂的!” 韩夕颜看看自己,呆在屋里懒得盘发只任一头秀发垂在身后,素衣裸脸,典型宅女。反观韩梓诺,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女神姿态,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任她把自己拉到屋内一顿折腾,再出来时已是一位俏丽佳人,一袭藕色的水仙裙,墨发仍是披着,只将额发向两边梳起盘成两个髻,点缀着几朵指甲盖大小的花,透着股少女的娇憨天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几分忡楞,是有多久没这样费心打扮过了?此时却听鸳鸯在外惊呼一声:“糟了!我忘记去取浣洗的被单了!”如今随着韩梓诺长时间的沉寂,宫中已无人觉得她还有复起的希望,连衣物的送洗都需要她们自己送,自己取。鸳鸯前日送了一堆,但若等着她回来只怕天也晚了。 韩夕颜走出宁惠阁,对韩梓诺道:“我们先去,让小环陪鸳鸯去取就好。”韩梓诺点点头,当做同意,她本身也不是需要丫鬟守着伺候的人,商议好后,几人一道出了门,韩夕颜跟着韩梓诺一路走走逛逛到了沉香小榭,果真是荷花也开了,满池的莲叶,清香沁人。 此时是正中午,没有人来,倒是合她们心意,韩夕颜坐在护栏上背靠着廊柱,抱蜷着一条腿,她似想起了什么,抿着唇自个儿偷笑着,韩梓诺则立在另一边,面对着接天莲叶,映日荷花,面庞显出了几分柔和。 韩夕颜将下巴搁在膝上,叹道:“都说整个皇宫这儿的荷花最美~下次带着纸笔来,画上一天也不累~” 韩梓诺斜她一眼,寻了个石凳坐下:“是整个皇宫只有这里有荷花。皇上宠爱荣淑仪,特意为她种了一池荷叶,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韩夕颜撇嘴,从栏杆上跳下来坐到她对面,托着腮看向她:“我不知道,因为我不关心,你很关心吗?” 韩梓诺不应她,又将目光投向池中,关心?若说关心,为何入宫到现在都在逃避,难道她还指望能有与他再见之日不成。 韩夕颜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也乐得对着美景想自己的心事,两人对坐无言,却各得其乐。好像就这么一日一日的坐下去也不会腻烦,反正不论在哪里,她现在的生活也就是这么数着日头度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韩梓诺转头瞧了瞧,站起了身子,韩夕颜还有些蒙蒙的,却也随她站了起来,还未见来人,就闻得香风扑面,然后才看见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之下,一个娇艳妖娆的女子款款走进亭中,虽则美艳,眉目间却尽是刻薄之气。韩夕颜低头掩去厌恶的神色,梓诺福身行礼:“见过荣淑仪,给荣淑仪请安。“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韩夕颜心头一沉,这才看到一旁珠儿尖酸的嘴脸,暗忖,真是主仆俩一个样,也行礼问安道:“给荣淑仪请安。” 宫女们拂尘铺上软垫,又将瓜果茶点一一端上,搀着荣淑仪坐下,在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前荣淑仪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二人,待她坐定,才悠悠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慧良媛,真是难得见到你出来走动。”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父亲在朝上处处被韩庭忠压着一头,没想到韩家的女儿竟落到了她手里,这可有意思了。 梓诺与夕颜听不到她说免礼便不得起身,只能曲着身子静候着。那荣淑仪却似故意的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着,就是不叫她们起来。 韩夕颜的腿经过上次的罚跪,现下也没好全,多少有些站不稳,荣淑仪斜过眼角扫了她一眼,道:“两位进宫日子也不短,怎么礼都行不好,既是行不好屈膝礼,那就行跪拜礼吧。” 韩梓诺闻言蹙眉,她这等心高气傲之人,虽不愿惹事,却也不想无端遭此羞辱,只还屈着身,并不下跪。她不跪,韩夕颜就更不可能跪,虽然额上已有些冒冷汗,仍是硬挺着。 荣淑仪见自己的命令竟然无人执行,挑眉清喝道:“本宫让你们跪下!” 韩梓诺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愚昧,臣妾只知叩见帝后要行跪拜之礼,却不知给娘娘请安也要行跪拜之礼,还请娘娘明示宫规,以免臣妾以后还犯这等不敬之罪。”**之中唯见帝后要行跪拜礼,即便宫女也是如此,她一席话答的礼数周全,本该无错可挑,却是碰上荣淑仪这样蛮横之人,她冷笑一声,“慧良媛果真不愧对皇上钦赐的这个‘慧‘字,即使没有宫规,本宫是正二品淑仪,你只是区区一个良媛,本宫今日就是要你跪!” 说话着身边两个宫女上前,一人一脚狠狠踢向了她二人的后膝部,两人皆是重心不稳的跪倒在地,韩夕颜膝一着地便是一阵钻心之痛,她咬唇闷哼了一声,侧身跌了下去,荣淑仪见状掩唇一笑,讽韩梓诺道:“还是韩四小姐知礼,慧良媛,跪拜礼难道还要本宫教你?” 韩夕颜咬牙撑着身子爬起来,又扶起韩梓诺,小脸因疼痛而惨白,两颊却又因气恼浮起一丝红晕,压住火气道:“成祖祖训,我天?咨系匠甲樱?碌桨傩眨?蛱旃虻毓蚋改腹蛱熳樱ハ乱灿谢平穑?缫悄锬锕笪?锬铮?跄茏龀稣獾任ケ匙檠抵?拢?p>韩梓诺难得的没有因她的无礼顶撞而斥责她,荣淑仪摆明了是找茬,她们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倒不如索性撕破脸,让她知道,韩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她抬起双眸,平静的看着荣淑仪道:“既未触犯宫规,只因娘娘个人喜怒而责罚臣妾,不止臣妾不服,说出去也难以服众,此事若闹到皇后娘娘那儿,怕是让有心之人误传娘娘德行有亏,那就不好了。” 荣淑仪恨得几乎咬碎牙龈,艳丽的面孔可怖的扭曲着:“韩家人还真是个个牙尖嘴利!拿组训和皇后来压本宫,本宫今日就打碎你们的牙!看你们还利不利的起来!”她尖利的声音喝道:“来人!掌嘴!” 第十二章 悍女 荣淑仪恨得几乎咬碎牙龈,艳丽的面孔可怖的扭曲着:“韩家人还真是个个牙尖嘴利!拿组训和皇后来压本宫,本宫今日就打碎你们的牙!看你们还利不利的起来!”她尖利的声音喝道:“来人!掌嘴!” “你敢!”韩夕颜顾不上尊卑,将韩梓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挺直脊背毫不示弱的瞪着荣淑仪,她只是本能的去保护身边的人,韩梓诺却万万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动,胸中顿时五味杂陈,还未等她回过神,珠儿一个巴掌已经扬了上来,只听一声脆响,韩夕颜面上瞬间浮起一个五指印。荣淑仪冷笑道:“本宫就让你瞧瞧本宫敢不敢!” 她身边几个宫女一拥而上,韩夕颜身子瘦弱力气又小,哪里打的过她们,被两个宫女死死按着不得动弹,珠儿使出浑身力气恶狠狠的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直打的她眼冒金星,双耳嗡嗡作响,不知自己到底被扇了多少耳光,口鼻已有鲜血冒出,她死咬着唇,似厉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荣淑仪。 荣淑仪被那眼神看的发毛,嘴上却道:“你爱看,便好好看清楚,今日是本宫赏你的嘴巴子,来日,说不定本宫还会送你一把匕首,到那时本宫再看你还嘴硬不嘴硬的起来!” 韩梓诺起先被韩夕颜护着,夕颜被制住后一个宫女上前猛地抓住她的秀发使劲向后扯住,狠扇了几个耳刮子,荣淑仪最最痛恨她的美貌,见她此时蓬头散发的狼狈相心里简直痛快极了,恶狠狠的指向她:“一脸狐媚样,给我狠狠的打!” 韩梓诺自小养在深闺,身子娇弱,哪里受过这样的毒打,眼见就要吃大亏,夕颜昏沉的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擒贼先擒王”。她猛的尖叫一声,亭内众人皆被吓住,她趁机推开拦在前面的几个宫女,直直冲荣淑仪撞去。荣淑仪正在倚栏轻摇团扇,观看着她二人被教训的惨状,都是官家里出身的小姐,哪里见过韩夕颜这般悍不畏死的,一点准备也没有。 韩夕颜使出拼命的劲儿撞向荣淑仪死死抱住她,荣淑仪只吓的面色惨白尖叫连连,两人重心皆是不稳的向湖中栽去。只听“扑通”一声,湖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亭中顿时像炸开了锅,宫女们乱作一团,韩梓诺跌跌撞撞的跑到栏杆边,心头也慌了起来,前些年夕颜因落水差点死掉,这样不识水性的人,情急之下竟然还敢往水里跳,可真是不要命了!她强压下慌乱,对两个宫女喝道:“去找几个会水的来!”宫女们被她这么一喝,才似猛地醒悟,忙不迭的领命而去。韩梓诺又望向水里,只见夕颜仍是死死抱住荣淑仪,揪着她的头发往水里按,荣淑仪哪里还有方才的傲气,一边尖叫着一边四处乱抓。而远远的已经看到宫女们领了救兵前来,梓诺心急如焚的冲出凉亭,一见来人不由得惊讶。 “谦王爷?!” 宣德宫中。 荣淑仪早已换了套干净衣裙,一改先前的嚣张模样,由宫女搀着坐在一旁的红木扶手椅上,哭得正带劲,李轩毓听冯济大致讲述着事情始末,俊美的脸上无甚表情,而作为目击者的李长风即便素来不喜**之中这些妇人间的恩怨,还是迫不得已的候在一旁,他的目光扫过故作委屈的荣淑仪,停留于跪在地上的韩梓诺身上,京中的仕家公子何人未听过韩大小姐的名号,为得佳人垂青而立志不娶的也不在少数,之前在韩夕颜的笈礼上仅是匆匆一瞥他已印象深刻,更不消说此时此刻,作为众矢之的,她跪于殿下,却宛若清莲傲然孤高,神色安然,这样的女子,任谁也会高看几眼。 李轩毓淡淡唤道:“长风,此事依你看孰是孰非?” 这不是在给他出难题吗?李长风轻咳一声正欲张口,荣淑仪却早已按捺不住的哭诉道:“皇上,这还用问是非吗?!慧良媛仗着她父亲的权势不把臣妾放在眼里,出言不逊,那韩夕颜更是嚣张刁顽!臣妾身为淑仪,管教嫔妃是臣妾分内之事,她不服也就罢了,竟把臣妾推入湖中!要不是谦王赶来,臣妾!…”她说着悲从中来泣不成声,“臣妾只怕再见不到皇上了!” 李长风冷笑一声,他还记得从湖中抱起夕颜之时她已昏厥,但面上的红肿与可怕的指甲划痕,直教他触目惊心怒不可遏,现在人还未醒,已经有人急着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了。殿内无人说话,只听得她的哀泣声,韩梓诺仍是一语不发,任她指责。 半晌,李轩毓才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听得人心惊,“慧良媛,朕听闻韩庭忠向来家教严苛,怎料得你如此言行无状,意图谋害宫嫔,朕若不与你治罪,岂非日**中都习得你这般不明礼数。” 韩梓诺仍不语。 李长风见状不由得心焦,想要替她分辩一二,还未开口,李轩毓扬扬手道:“素闻慧良媛博学强辩,现下半句也说不出口岂非心虚?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为她求情。” 此时韩梓诺终于开口,淡淡道:“臣妾并非心虚,只是皇上未审之前便已先定了臣妾的罪,臣妾的不语便是心虚,强辩便是狡辩,臣妾不如省些力气不过受点委屈,若累得皇上操劳国事之余还要为这些小事烦心,才是臣妾的大罪。” 李轩毓挑眉道:“朕何时定了你的罪?” 韩梓诺不卑不亢的回他:“臣妾与淑仪娘娘一同入殿,娘娘坐而臣妾跪,谁人不以为臣妾是戴罪之身?” 李轩毓定定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冯济忙说:“是臣一时失察,臣这就给慧良媛看座。”说着指点了两个宦官抬来把与荣淑仪的一般样式的红木扶手椅,又有宫女搀韩梓诺坐好,她恭顺的谢过恩,款款坐下,荣淑仪一见这般光景,方才止住的哭声又大了起来,“皇上,臣妾自小只习过《女训》《妇德》,自是没有慧良媛的巧舌如簧,韩家的人,各个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皇上若不信臣妾,臣妾今日莫不是要屈死在她的利嘴之下了?” 第十三章 反击 李轩毓定定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冯济忙说:“是臣一时失察,臣这就给慧良媛看座。(.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说着指点了两个宦官抬来把与荣淑仪的一般样式的红木扶手椅,又有宫女搀韩梓诺坐好,她恭顺的谢过恩,款款坐下,荣淑仪一见这般光景,方才止住的哭声又大了起来,“皇上,臣妾自小只习过《女训》《妇德》,自是没有慧良媛的巧舌如簧,韩家的人,各个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皇上若不信臣妾,臣妾今日莫不是要屈死在她的利嘴之下了?” 韩梓诺斜睨她一眼,对李轩毓道:“皇上,臣妾有几个疑问想要与淑仪娘娘对质。” 荣淑仪本是千般万般的不愿,偏偏李轩毓不见反对,只得硬着头皮冷哼一声:“你们姐妹意图谋害本宫,现下倒想与本宫对质?贼喊捉贼的事本宫见的多了,你以为唬两句本宫就怕你了不成!” 韩梓诺不慌不忙的应她:“娘娘说臣妾姐妹谋害娘娘,敢问证据何在?” “哪里还需要证据!?”荣淑仪侧坐过身对着她,指向屋外,“本宫随侍宫人通通看到你妹妹如何抱住本宫跳下水,难道还有假不成?!” 韩梓诺掩唇一笑:“这可怪了,臣妾的小妹三年前掉入湖中险些丧命,自此极畏水,此事丞相府人人皆知,试问一个不识水性之人,为何要抱住娘娘跳湖?” 荣淑仪哼道:“相府中人自然是向着你们的,任你怎么说都是,怎么能作证据。” 韩梓诺的笑容也冷了下来,驳她:“娘娘既这么说,娘娘宫中之人自然也是向着您,岂有为臣妾姐妹说话的道理。”又问:“即便娘娘所说属实,臣妾小妹莫非是失心疯了,无缘无故的便抱着娘娘跳湖?”不待她应,向着李轩毓道:“皇上明鉴,臣妾与舍妹今日闲来无事便去了沉香小榭赏莲,不巧遇见了淑仪娘娘,也不知是如何惹怒了娘娘,竟遭来一顿毒打,”她说着,双眸盈盈泛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小妹素知臣妾身子娇弱,禁不得她那样的作践,一味的护在臣妾身前,不想被几个宫人一推搡,竟撞到了娘娘,这才落水。” 荣淑仪没料到诬人不成反被诬,也想不到韩梓诺竟然胆大到反咬她一口,起身怒道:“韩梓诺!你少血口喷人!” 韩梓诺也站起身,却不似她这般激动,只是红着眼眶淡淡道:“若臣妾说的是谎话,为何现下躺在病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是臣妾的妹妹而不是娘娘?” 荣淑仪气极,口不择言的乱语道:“韩四小姐本就是个傻子,全城皆知!谁知道她是不是疯病又犯了!明明不会游水,还去跳湖……”话方出口顿时明白中了韩梓诺的圈套,收口咬唇不语。 韩梓诺不必去点她话中的破绽,以李轩毓的精明,又岂会不明白,她只转向他屈膝一拜,道:“其实事情经过,谦王也了解一二,谦王素有侠义之名,想来是不会偏帮哪方,皇上一问便知。” 李长风正看戏看到兴头上,不想被点了名,有些猝不及防的对李轩毓道:“起因臣弟确实不知,但后面慧良媛所说的确不假,臣弟远远见着一群宫女在相互推禳,而后有人落水,其时并不知道是谁,赶去之后才见着的慧良媛。臣弟不敢妄自揣测,但韩四小姐被臣弟救起之时已经昏迷,满身是伤,皇兄一见便知了。” 荣淑仪万万没有料到李长风竟会帮韩梓诺,不可置信的直指着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你,你”了半晌,她当然不知道李长风与韩夕颜的私交,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保住夕颜。而韩梓诺便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将罪责通通推到她身上。说到这里,此事便已盖棺定论,荣淑仪再喊冤也无意,而韩梓诺,面上虽赢了,心中却因此遭了变故,**之中,卑贱者的尊严一文不值,皇上的宠爱才是一切,已走到这一步,她又该如何抉择? 天地一片混沌,韩夕颜只觉身子一会儿冷得如入冰窖,一会儿热的仿佛蒸笼,骨缝里,每一处关节都酸痛不已,她的喉咙好似有把火在烧,双耳嗡嗡作响,简直难受极了。 此时额头却感觉到一丝凉意,她不自觉的向那冰冷的源头贴近,逐渐也有了些模糊的意识,朦胧之中一个竹青色人影坐在床边,他的手贴在她的面上,恰好中和了她过热的体温,是青扬,是青扬,一定是他,他终于来了。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一门心思认定了他,死死握住了他的手,她想要唤他,奈何嗓子干的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 青扬……躲在薄被下瑟瑟发抖的冬夜,长寿宫冷硬的地板,清冷的佛堂,荣淑仪恶毒的羞辱,悲愤与委屈好像海啸一般涌上心头,夕颜将脸埋在他掌中任泪水肆意流淌,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到了这个美梦。她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小心翼翼的贴着他的身子坐起来,他的颈项,他的脸庞也像他的手一般冰冷,她紧紧环住他的腰,窝在他怀中抽泣着。他的声音很远很远,好似从天边传来。 “……别害怕,没有人敢再伤害你。” 夕颜拼命的点着头,有你在,自然不会有人敢伤害我。她仿佛是得了归属的孩子,扯着他的袖口呜呜哭着,她的恐惧,她的伤痛,她的软弱,她的委屈,通通化作了低低的悲泣声,她沙哑着嗓子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哀求着:“不要丢下我,别丢下我……” “不会的,不会的。”他吻着她滚烫的额头,她的身子烫的像火炉一般,他想要起身拿帕子替她敷上,夕颜害怕的死死抓住他的衣衫,本只是轻声的低泣,却因他这个动作哭的颤抖了起来,她的脑子不清醒,只能一味的喊着:“不要!不要!别走!别丢下我!” 直到感觉到他紧紧的回抱,耳边那温柔的声音不断安抚着她的恐惧,她才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这么一折腾又耗费了许些力气,她的头越来越重,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第十四章 落花 宣德宫。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南书房内。 李轩毓还是清冷的模样,眉目间多了几分倦意,近日黄河水患,各地上呈的奏报堆成了山,光是批阅公文就忙的分身乏术,连李长风问礼的声音都没听到,冯济只得轻声在他耳边道:“皇上,谦王来了。”他这才有些恍过神来,扬扬手示意他免礼,又让冯济赐了座。 李长风进宫本就是为了与他商量治理水患的人选问题,但见他一门心思批着折子,也不好开口,只得坐在一旁闲着。呆过一会儿,就在他以为皇帝大人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的时候,李轩毓猛地阖上手中的折子,愠怒道:“国家正是危机四伏之时,这些人不思与上分忧,倒在此扯些无关紧要的,一个水患问题,派去了那么些个官员,却是收效甚微。我堂堂天?足筱蟠蠊??谷涣?桓鲋嗡??硕颊也坏剑?p>殿内众人慌忙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李长风也站起身,面上虽还镇定,心里却已暗暗叫苦,皇叔啊皇叔,总是赶上这种时候让我往虎口去,家里薄棺尚未备好,妻儿尚未安顿,我可还没到要从容就义的时候啊。他还在想该怎么接话,李轩毓又继续道:“今年的水患比往年更为严重,受灾百姓人数也比往年多,派出去的官员却是个个推脱,国库下发的银两修筑堤坝绰绰有余,他们却与朕说堤坝决口,还向朕请求调派人手银两,朕看再多的银子都填不了这些中饱私囊之人的胃口,朕已派了刘昭平去核查,这是他上奏的折子。[.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他拿起一本奏折重重扔在李长风脚下,长风知他是真的发怒,也不敢多劝,拿起折子看了起来,“刘昭平亲眼所见,灾民流离失所,饿殍偏野,这些人却拿着朝廷的银两建私苑,夜夜笙歌!朕若不将他们严加查办,怎能对得起这天下的子民!” 李长风看了奏章的内容也是愤慨不已,此时却忐忑万分,虽然皇叔智珠在握,他却对皇帝的反应毫无把握,他思量片刻,终于说:“皇兄息怒,这些个贪官污吏迟早要整治,现在当务之急是治理水患,臣弟近日听到一个法子,虽闻所未闻讲述之人却是言之凿凿,皇兄可要听听?” “说。”李轩毓压下怒火。 “此法名唤‘束水冲砂’。” ~~~~~~~~~~~~~~~~~~~~~~~~~~~~~~~~~ 韩梓诺在宫人的护送下出了宣德宫,只有鸳鸯伴在她身侧,前方是长长的宫墙,好像望不到边一般。走了段路她突然停下脚,鸳鸯不明所以的唤了一句:“小主?” 半晌得不到她的回应,再一看她怔怔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才瞧见,皇上身边的夏公公正领着一名官员打对面过来,那官员俊朗不凡,面若桃花,身上的**气质虽被朝服掩去几分,少了官宦威仪,却添了名仕之风。(.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不时有宫女路过皆是偷偷觑他,赤红着面掩唇而去,夏公公自打出生就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关注,虽然焦点不是他,难免也浑身不自在,那官员却是安之若素,面色丝毫不改。鸳鸯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才恍然悟到韩梓诺失态的原因,这不是安公子吗? 安之乔早已看到韩梓诺,待走近几步上前行礼道:“问慧良媛安。” 韩梓诺的心脏在胸口“咚咚”跳动着,他不得不为之的恭敬将两人本就不近的距离生生又拉远了许多,韩梓诺却不在意,她只是看着他,四周逼人的宫墙瞬间坍塌成一片废墟,天地白茫一片,他撑着油纸伞行在她身侧,她好像又触到了他袖口淡淡的湿意,天地很安静,他不多语,她也是。如果就这么走到天荒地老,她也不会有半点不愿,她笑了,原来她的心还是鲜活的。 安之乔在等她免礼,却半晌没有等来任何回应,鸳鸯从未见过小主这样,只得轻轻咳了一声,韩梓诺倒像突然惊醒,有些尴尬的说:“安大人多礼了。” 安之乔抬头,韩梓诺冷漠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润,眉梢眼角比以往何时都要温柔,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美得好似星辰。他也回以一笑,并不说话,因为这话,他也说不得。 “以前总听说韩大小姐冷若冰霜,这一笑倒叫雪也融了。” 夏公公见两人问安之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站了许久,有些不明所以的对韩梓诺道:“良媛,皇上还等着召见安大人呢,小的不耽误您回宫了。” 韩梓诺闻言只沉默也不搭话,她想如何?她又能如何?她看向安之乔,安之乔上前两步,见她面上红肿,关心道:“良媛近来可安好?” 韩梓诺只觉自己的心中好似开出了花儿来,她点点头,正想问他近况如何,安之乔的话却像巨浪一般将她的欣喜冲刷的一干二净,“她没事吧?” 不必问也知道“她”是指谁,她咽下苦涩,干干的答道:“小妹一切都好,劳大人挂记了。” 安之乔闻言松了口气,又说:“她性子刚烈倔强,又不爱听劝,还得劳烦良媛多费心了。” 韩梓诺扯开嘴角勉强一笑,“安大人别让皇上等久了,赶紧随夏公公去吧。” 安之乔见她如此也不好勉强,纳头行礼告去,却在垂眼的一瞬间看到了系在她腰上的青色结饰,两条流苏垂了下来,他愕然的怔住,她……? 韩梓诺绕过他走开,突然想到那日在相府门口,鸳鸯也是这般搀着她,台阶很滑,她们走的很慢很慢,快进门时,她忍不住回了头,漫天的飞雪,覆盖了屋瓦檐角,天是霜色,地是霜色,他独独立在天地之间,月牙色的大氅上下翻飞。他专注的看着她们,他的眼神暖的醉人,如果那日她肯走向他,或者他肯走向她,他们会不会不一样?她苦笑,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良媛。” 韩梓诺定住,缓缓回过身,青瓦白墙之下,他眉目疏朗长身而立,清风吹动衣袍,他眼中满是歉疚无奈,轻声道了一句:“珍重。” 韩梓诺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长长的宫墙边,两人渐行渐远,韩梓诺步履维艰,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又忍不住回了头,那甬道空无一人,长的仿佛没有边际,她的眼中,她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一直向外奔涌,她分不清那是什么,面上却冰凉一片。 鸳鸯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主,别看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韩梓诺喃喃道:“是啊,什么都没有。”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第十五章 谏言 安之乔与李轩毓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面对面,李轩毓坐在书桌后,桌上堆着厚厚的公文,安之乔则恭顺的立于殿下,等待他的发问。(.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如果说人生有很多的转折,而每一次你选择的方向,迈出的步伐,都决定着你的将来,那么这次就是他仕途的转折点。 “听长风说你有治水之法?”李轩毓终于放下手中事务稍息片刻,这所谓的休息,却也是在处理公务。 安之乔垂首答道:“回禀圣上,黄河水患的根本在与泥沙淤积,所以治理黄河关键在于治理泥沙,只一味的修筑大坝拓宽河道固然可以解一时之需,但毕竟不是良久之策。” 李轩毓虽未亲自去考察过,从历来的报告中也能判断他一语道破了水患根源,本是斜靠着的身子也正了正,目光锐利的看着他:“那么以你之见又该如何?” 安之乔答:“束水冲沙。” 李轩毓沉吟片刻,道:“束水。眼下两岸河堤已经决口,再一束水,岂不是更严重?” 安之乔不急不忙的接着说:“以人治河,不如以河治河,黄河底部泥沙淤积才是水患之根,收紧河道以水利去冲击河底泥沙,河床降低,水位自然就会降低。届时在下游地区挖掘人工湖,分流洪水,旱时浇灌农田,雨季之时储水,缓解水患必定大有成效。”他的大学专业是水利工程,随后进入演艺圈,本以为此生没有用武之地,没想到上天竟另有安排。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如此。”李轩毓面上这才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这些日子南疆叛变,黄河水患,朝廷党争,简直烦不胜烦。他起身走到安之乔面前,执手引他就坐,边说:“满朝文武唯卿能为朕分忧,此次卿若能解决水患之祸,朕必定以高官厚禄许之。” 安之乔虽是现代人,也明白他的动作及话语中所含的分量,纳头拜道:“臣惶恐,定不负圣意。” 他说着,侧头看了眼李长风,长风以不易发觉的频率点点头,轻吁口气,安之乔这步棋,终于还是摆在皇上身边了。 待韩夕颜再醒过来,天头已是大亮,床榻边空荡一片,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轻抚着方才梦中之人坐过的地方,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果真是她妄想了,那人远在千里之外,不得皇命哪里又能进的了皇城。这皇宫,终究还是冷冷清清的一座坟墓了。 “没想到一向凶悍的韩四小姐也有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一面,啧啧,果真是看的人心生怜意呵~” 本以为是无人的屋子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韩夕颜心猛地一慌,抬头看到那人面孔,慌忙擦掉眼泪对着声音的源头怒道:“李长风!你还懂不懂点规矩了?!姑娘家的闺房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呆着,坏了我的清誉你怎么赔?!” 李长风作无辜状:“宫女们去准备汤药了,怪只怪你这宫中下人太少,我想避嫌也避不了。不过大门可是敞开的,再说你这个干巴瘦小的样子,还真不是本王喜欢的类型。” 从深冬到初夏,也快隔了小半年,两人斗嘴的劲头却像昨日酒醉才归,今日又聚一般。一睁眼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损了几句,韩夕颜心情极度不爽,正欲回嘴又听他道:“没想到你进宫没几个月,还讲起规矩了,如此说来你直呼本王名讳又怎么算~?” 韩夕颜撇撇嘴,装模作样的说:“那谦王是需要臣女行礼赔罪来满足你膨胀的虚荣心吗?” 李长风却不恼,笑道:“好在好在,我还生怕你那尖牙被磨光了。不过你就这么招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韩夕颜挠挠头,记忆又一丝一点的回到她脑海之中,荣淑仪惊恐的脸,自己只想着狠狠的给她点苦头吃,却忽略了不会游水的事实,竟差点赔上一条小命。她下意识的抱紧双臂,忽然又想起方才的梦,这梦境太过真实,他的体温,他的声音,不会是……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李长风,“你一直在这儿?” 李长风无奈的叹口气:“小姐,你昏睡了一夜,我哪有可能一直呆在这儿。”看见夕颜脸上的伤忍不住说她:“你说你那是犯得哪门子倔,这是皇宫不是相府,你当还有那么多人宠着你让着你吗?她顶多就是为难为难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没见过你这样悍烈的,竟然抱着人家跳湖,末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他说着,看了看她因掌掴而留下几道血印的面颊,女子的容貌是何等重要,他当然明白以她的刚烈性子面对**的暴力必然会拼死反抗,而作为友人,担忧的心情却更甚。 韩夕颜看向他,长风还是少年模样,英挺不凡,收了玩笑姿态,一脸怒意,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冰冷的宫廷之中听到他这样的关切,倒像又回到了雅安居,回到了枫林里,那些恣意打闹的时光早已一去不返,她不禁有些伤感,轻声道:“长风,我很想你。” 这般轻放之言即便李长风听了也是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他与自己的王妃都未敢这样倾吐心声,韩夕颜见他赤红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却丝毫不后悔,只感叹这样的心情大概也只有安之乔能回应她了。她诚恳一笑:“谢谢你,若不是你这次我可能就真死了。” 李长风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假咳两声道:“可不是,还帮你做了回假证。”见韩夕颜一脸疑惑才说:“荣淑仪在二哥面前哭闹说你推她入水,要他重罚你,差点连慧良媛都要一并牵扯进来。你大姐几句话驳的她哑口无言,硬说是她房里的宫人打骂推搡你才害的你无意中撞到她。”他说着一笑:“倒像是吃定了我一定会站在你们这边一般。” 韩夕颜听了大骇,她一时冲动犯的事,哪里想到有什么后果,她紧张的问:“那皇上有什么反应?他信了吗?他要怎么罚我们?” 李长风歪嘴一笑:“瞧你们脸上身上的伤,哪里能不信。我这知道真相的都差点相信了,大概连荣淑仪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记错了。” 韩夕颜才舒了一口气,不禁又有些后怕,若没有韩梓诺,她这次可真闯大祸了。只是当时的情形,她就像杀红了眼一般的盯着荣淑仪想要教训她,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了第一次的示弱,往后这般的欺凌便会接踵而来。生死都置之于度外了,怎么会考虑到意图谋害宫嫔是何等大罪。 放松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头晕的厉害,后背浸湿一片,摸摸额头,烧是退了,身体还虚弱。李长风也发现了她脸色不好,不再闲聊,从衣袖中拿出一样物什递给韩夕颜,“我是受皇叔所托来当信差。”韩夕颜接过细细一看,原是一块朱砂色泽的玉石,那颜色如鲜血一般光泽莹透,血形看似天上的浮云,只是天然的一块石头,未经雕琢,却自有一番难以言喻的美感,又听长风道:“此石名唤鸡血石,据说可作为护身符,保你得偿所愿,而且还有清心镇惊、安神解毒之功效。” 韩夕颜紧紧捏着那石头,他是懂她的。她擦擦眼泪,顶着红通通的眼睛灿然笑道:“待我出去了,再请你喝酒去。” 此时小环端着铜盆进来服侍,李长风顾忌着毕竟还是在后妃宫中,不宜久留,只放下一句:“我可是记着的。”,韩夕颜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目光又重回到那石头上。轻声念: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第十六章 女官 韩家姐妹被教训之事不日便传遍**,各宫妃嫔气愤不已,连太后也为之震怒。荣淑仪一下子犯了两条宫中大忌,本该予以重罚,却在皇后的从中调和中从轻处理,只因韩家姐妹先出言顶撞,才遭下此重手,两边都有亏,于是荣淑仪罚奉半年,韩家姐妹关了禁闭,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倒是当日动过手的宫女,包括荣淑仪的贴身婢女珠儿,皆被悉数杖毙,算是安抚人心,也提点着**的各位妃嫔,再出差池绝不轻纵。但韩家这边却是祸不单行,近日朝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韩庭忠被弹劾了。本来被弹劾不算什么,这次却没那么简单,御史杨和首先上书,弹劾韩庭忠十大罪状,紧接着各路官员纷纷紧跟,这些人官阶不高,却有着冒死进谏的决心,要说背后无人指使任谁也不信。韩庭忠承机提出致仕之请,皇上自然好言安抚,将杨和罢官削职,并下旨再有人敢上书,即刻罢官流放,对于除杨和之外的奏章,却是视若无睹,并不谈惩罚之事。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虽然很是安静了些日子,倒不如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底下暗藏的狂风巨浪到底能将天?紫纸竦恼?纸脸赡陌隳q?词撬?菜挡蛔嫉摹?p>长乐宫的两位主人得此消息皆是忧心不已,一向淡漠冷静的韩梓诺这几日也魂不守舍起来,鸳鸯捧着晚膳进了曲成阁,轻轻合上大门,唤道:“小主,今日晚膳有加菜,您快尝尝。” 韩梓诺了然的拿起一个做了记号的馒头掰开,只见内藏一张纸条,她细细读着,眉头却是越蹙越紧,鸳鸯在一旁瞧着她的脸色也知事情不妙,问道:“小主,要不要告诉四小姐?” “不用,哥哥不愿她牵扯进来。”韩梓诺看罢将纸烧掉,火光映着她美丽的脸庞,显出一丝忧色,韩家形势紧迫,却连一个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哥哥虽未迫她,话中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以她的姿色才气在御前博个一席之地以助家族。 “其实小的觉着四小姐是可信的……”鸳鸯知道自家小主心头的苦楚,即便明白与心头那人已是永无可能,叫她以色事人她也是万万不愿的,“这几日她日日问小的有没有收到宫外的消息,小的想,她大概也觉察到形势不妙了。” “她是个聪明人,”一般人看到皇上如此惩处上谏弹劾之人只会以为君主对韩庭忠还是信任的,却不想怎会如此巧合,这么些人心有灵犀一般的同时上奏,而皇上虽罚了杨和,却不罚后来之人,面上看来虽是护着韩家,实质上更像是一次试探,试探韩家的实力,试探当真正的风暴来临之时,是否能将根深叶茂的韩党一举铲除。思及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收了心神问道:“我叫你交给冯济的香囊他可有呈给皇上?” 鸳鸯回道:“连着前几天小主亲绘的折扇,都已经交给皇上了,但是……”她犹豫了会子,吞吞吐吐说:“冯公公说皇上只看了一眼,就叫他拿走了。而且小主的绿头牌也日日挂上,皇上这些天却很少来**……” 韩梓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连面见都不能,纵使她有手段又如何使得出?她轻抚自己的脸,掌掴的痕迹已都在精心调理下恢复完好,她的心却因此遭了变故,没有恩宠,便只能是任人践踏侮辱,便只能是看着家族的艰难无力帮衬。但即便她此时想去争宠,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如她所愿的。她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要走这一步了。 而宁惠阁中的韩夕颜虽没有曲成阁的消息灵通,对局势却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她隐隐觉得此事与李青扬脱不了干系,却实在想不通他有何种手段,一面是韩家,一面是李青扬,一面是她自己,她需要担忧的事情太多,只怕自己哪日就效仿了伍子胥,一夜间白了头。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人,带来了一个她不怎么愿意听到的消息。 冯济叫苦不迭的跟在韩夕颜身后,一边奉承讨好,一边晓以大义,奈何夕颜就是不买账,任他磨破嘴皮,就当听不见。从屋外跟进屋里,再从屋里跟出屋外,韩夕颜正巧在晒书,那些个竹简重的骇人,既然他愿意跟着就当是个免费的劳力了,她毫不客气的搬了几摞竹简塞到冯济怀里,擦了擦手,走到杏树之下,冯济跟着她一道,把书简摊开摆在席上。韩夕颜今日穿了件改良的窄袖胡服,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只苦了冯济,长袍宽袖,诸多不便。好容易将书简都搬到庭院中,他擦擦汗苦着脸道:“四小姐,皇上的旨意可耽误不得,您还是把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做,快快随我去了吧。” 韩夕颜小心翼翼的摆着竹简,这些史料埋在藏经阁中不知多少年,竟也没有人打理,有些已经受潮发霉,不晒晒可怎么行。 冯济在一旁说的唾沫都干了,韩夕颜突然像他伸出一只手,他愣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四小姐要什么?” 韩夕颜很有耐心的冲他身后努努下巴,他回头一看,原是要帕子,忙拧了条湿帕子给她,又开始喋喋不休。韩夕颜擦拭着发霉的地方,仔细避开字迹所在,冯济的声音不可避免的钻进她耳里,“……行女官之职,……本朝早已废除女官头衔,四小姐可是头一个……这是皇上爱惜您的才华……” “冯公公。” 冯济停住絮叨,满以为她终于被说动,却见她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脚,“你踩到我的书了。”他慌忙抬脚,那人却又专注于擦拭竹简,完全没有听他说话。夏日的太阳下,他汗珠子渗透了衣领,韩夕颜的小脸也晒的通红,却没有他的狼狈相,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她的心才会安静下来。女官听起来是诱人,但是常伴君侧,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更何况她并不想呆在李轩毓的身边。 她站起身,拍拍裙角,正准备回房歇会儿,就听身后一个冷淡却柔和的声音响起:“小妹。” 她回过头,韩梓诺走到她面前,拿出一个不知是什么物什系在她腰上,韩夕颜低头一看,是一个绣的极其精巧的香囊,她不解的看向韩梓诺,梓诺轻声说:“去吧。” 韩夕颜闻言先是惊讶,她看看香囊,再看看韩梓诺带着苦涩的面容,良久才道:“你真要我去?” 韩梓诺垂下眼,不语。 韩夕颜眼中不知什么情绪流转了一瞬,凑近她小声道:“这次是你欠我的。” 梓诺闻言笑了,那笑中有无奈,有决绝,这才是她的命运。 韩夕颜转身一面放下卷起的袖口一面对冯济道:“冯公公且候着,我去梳洗下就来。”说着直向宁惠阁去。冯济眼见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禁想起那日在宣德宫中韩梓诺面对荣淑仪与皇上,她的表现叫他印象极其深刻。他深深的看了韩梓诺一眼,这个女人,定能在皇上心中占上一席之地,她缺的不过是时间和机遇而已。同时又松了口气,终于解决难缠的韩四小姐,自己这颗脑袋,可以安安稳稳的呆在原位了。 第十七章 寻人 女娲庙前一派繁荣景象,沿途游人络绎不绝,今日天气凉爽,前往庙里拜祭踏青之人不计其数,宽敞的街道也显出几分拥挤。在这样行人摩肩擦踵的大街上偏偏有一位蓝衣公子,周围一米之内未有人敢近身,原因无他,这人漂亮的不似凡尘中人,若不是他过于俊逸倜傥,一派**作态,倒让人有些辨不出性别,鲜少男人有如此美态,惹得身边之人不论男女纷纷驻足观望,但他的美过于叫人有距离感,旁人只能艳羡,不敢靠近。他倒像是平常样子,不时走走逛逛,丝毫不管四周的惊艳神色。 行至一个书画摊前,他停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终于找到你了。 书生正在专心摆弄摊前的字画,忽觉四周安静了下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只见一个长相极其漂亮的男子站在他摊前,他呆呆的看着那男子,男子半蹲下身,自袖口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他,朱唇轻启,“有一个问题,你需要答我。” 书生愣愣的接过他抛来的荷包,沉甸甸的手感告诉他,这是银子,这是很多银子,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看着他,他的问题很简单,简单到他几乎不用过脑子就告知了答案,指了指一个方向,他显然有些失望,却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朝他指的方向而去。 秦奉仪刚刚走出缎庄就发现今日有些异样,她脚步顿了顿,心中有了计较,不紧不慢的抄小路拐了过去,行到小巷快走两步,一个飞身跳到屋檐之上,她的轻功非常之了得,火红的身影只闪了几下,便消失在空气中不见了踪影。 但她没有想到,身后的人轻功竟不比她弱,北街的地盘她很熟悉,这样的东闪西绕还是躲不开这人的死死纠缠,她索性放弃,挑了块宽敞地儿停了下来,自顾自的坐在了一块干净石头上歇歇脚,忙了一天还要被人跟踪,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一会儿,后面那人也跟了上来,秦奉仪细细一瞧,他的衣饰虽然只是普通富贵人家公子,气势却非寻常人可比拟,顿时警惕起来,皇城何时有这等人物?嘴上却不会示弱,凤眸一挑笑道:“让本公子陪你逛了一趟北街,今夜的酒可得你请了。” 来人半分也不喘,打开折扇轻摇几下,“有美如斯,莫说今夜明夜,每夜都能与姑娘共饮才是快事。” 秦奉仪微微蹙眉,也不惊讶被看出是女儿身,只是被一个长得比她还漂亮的男人**,感觉可真不怎么样,“有话直说,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男子闻言不愠反笑,“够直爽,在下更欣赏姑娘了,这该如何是好?” 秦奉仪不耐的站起身,“若这就是你要说的话,那恕秦某有事在身不便奉陪了。”说着转身欲行,只听‘嗖’的一声,腰身上不知被什么物什缠住,低头一看,原是一把软剑。她暗叫不好,还未来得及挣脱就被拉的猛地倒退几步,重心顿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被那人搂入怀中。她虽是男儿性子,此时也羞愤难当,面色骤然通红,咬牙道:“放开我!” 男子邪邪一笑,“我若不放你又能如何?” 秦奉仪目光一冷,抬膝便往他的鼠蹊部攻去,那人武功却极高,不动声色间已化解她的攻击,奉仪恼羞成怒又朝他胸口狠狠一肘,男子犹似花丛信步,边与她过招边调笑道:“美人儿可当心别伤着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 秦奉仪闻言收了手,恶狠狠的威胁他道:“今日爷还有事,不与你计较,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定将你大卸八块!”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在懊悔当年没有好好学功夫,落得今天被人欺负也无力还手,再纠缠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边说还在边观察地形,仔细计算逃脱的路线。那男子却像早已看穿她一般,“原来美人儿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巧可巧~在下乃是个中高手,咱们比试比试?若你输了便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今天真是出门前没烧香,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佛招来这么个不散的阴魂,秦奉仪不愿跟他再多说一句话,越过他准备走,他爱跟?难道还能跟回相府?就算让他跟回了相府又怎样。这么想着便自顾自的往前走,那人也不拦她,自来熟的走在她身边,也不管旁边的人愿不愿理他,自言自语般的讲了起来。秦奉仪默默念着‘听不到听不到,当他不存在’,拐到了回相府的大路上却顿觉失策,安之乔虽也容易招蜂引蝶,却一直维持着谦和有礼的形象,与他同行一路都会被照顾的十分周到,无论周遭的人是什么眼神倒也不觉得尴尬。这男人却像是故意要她难堪一般,紧黏在她身旁举止**,引得路人指指点点,还偶有惋惜之声,几个平日里认得的店面老板凑在一起嘀咕道:“难怪秦公子总说已有婚配又不见他的娘子,原来是有龙阳之好啊。”再这么下去她可是得声名尽毁!她侧过头瞪起凤眸咬牙切齿道:“你离我远点!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男子漂亮的脸上现出几丝委屈的神色,轻扯她的袖口:“娘子,为夫知错了,你同我回家吧,小虎子一直哭嚷着要娘亲呢。”他声音不算大,却是故意说得旁人都能听到,秦奉仪脸色顿时由红转青又转紫,“你!”本来火已经烧到头顶,却又怕自己音量太大更叫人听到,又压低声音道:“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娘子!?” “娘子,你与我怄气便算了,难道连孩子都不要了吗!”男子说得声泪俱下,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秦奉仪气的直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拉着他快走几步拐进一个街巷,男子见人少了才又恢复到方才那副**不羁的模样,接着玩笑道:“娘子是预备同我回府了?” “你想知道什么快点问!”这人绝对有将人逼疯的能力,秦奉仪牙根都快咬碎却拿他无可奈何,只想赶紧打发掉这个瘟神。 男子见状便知自己奸计已得逞,也不再戏弄她,打开随身带着的一幅卷轴,摊开在她眼前。秦奉仪疑惑的看看他,其上只题诗一首,看上去有几分单薄。她虽文采不好对诗词也没有研究,字却还是认得的,警惕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男子见她已明白,便回她:“寻人。” “他在你寻不到的地方。”说完转身欲走,只听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世上没有我寻不到的地方。” 她回过头,那人满面狂傲,倒真像有十足把握一般,她冷笑一声,轻声吐出两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男子得到答案也不再纠缠她,猛地一合扇子,心头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兄,他看向东秦的方向,太子之位你坐了这么久,也该还予我了吧。 第十八章 劫数 再说秦奉仪好不容易甩开那个难缠的人,看看天色已不早,加快了脚步往相府而去。甫进门便觉有些不寻常,府中大门紧闭,门卫各个严阵以待。她顿时不安,拦住个下人问道:“出什么事了?少爷呢?” 那下人见是未来主母,恭敬答道:“相爷染了风寒,少爷才叫了大夫来瞧呢,现在正在北房中。” 秦奉仪勉强笑了笑,放了他去,心中的疑惑却渐大,韩府毕竟树大招风,府中藏了不少暗卫,寻常人很难发现,今日竟像是倾巢出动,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仿佛崩成了一把张弓,一触即发。她一面思量着一面连走带跑的往北房而去。 抱厦之中,韩梓慎靠坐榻上神情焦虑,他半闭起眼以扇叩桌,这是在他极度紧张不知所措之时才会有的习惯。府中管家急急赶来,行了礼才走近两步靠近韩梓慎耳边小声说:“少爷,已经安排先生在正房宿下。” 韩梓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管家却不敢退下,这样天塌下来的大事着实让他慌张的很,如果少爷不作任何指示,人心惶惶他能如何压制?良久,韩梓慎终于睁开眼,他的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今日之事,决不能再多一个人知道,若是传扬出去,”他的手握成拳,眼神从未有过的锐利,“所有看见此事之人,都不要妄想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管家闻言只觉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少爷待下一向宽厚,原来也有狠辣的时候,他忙领命而去。韩梓慎却不能因此而稍有歇息,他眉头紧锁,手中的扇柄因使力而嵌进肉里,他却浑然不知疼痛。此时一只素手覆在他手背上,他抬头一看,秦奉仪英气的脸庞上满是担忧,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将扇子取出。掌心之中已有血痕,奉仪握住他的手,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高兴的时候杯啊盏瓶啊罐的尽管摔,摔了多少我再给你买回来,不要总是拿自己出气,瞧瞧你的手……” 秦奉仪话未说完,已被韩梓慎一把抱入怀中,奉仪怔了一下,便柔顺的靠在他胸口,韩梓慎的手臂越收越紧,勒的她生痛,她并没有吭一声,只是回抱着他。方才他的话她在抱厦外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韩梓慎当然知道她听见了,轻声问:“奉仪,如果你发现我没有你心目中那么好,我很懦弱,很无能,也会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你还会愿意跟着我吗?” 秦奉仪挣开他的怀抱,佯怒道:“你是傻的吗?以后若是再问这种话,便敲晕了你抬进洞房,看你还说不说胡话了!” 韩梓慎闻言一笑,这样不知羞的话果真只有奉仪说的出,他却喜欢她的不知羞。秦奉仪被他看得脸也臊了起来,装作看风景的侧过头去。韩梓慎的笑容只维持了一刻,他神色凝重的道出了韩府这不寻常氛围的原因:“父亲方才在书房晕倒了,张大夫诊过说大约是卒中,性命虽无虞但现在还未醒过来。”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秦奉仪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韩梓慎会这样无措,天?兹缃褡畲笳迫ㄕ咦渲械南?14坏┕韵喔??猿?3?酥炼哉?鎏?锥蓟嵩斐刹豢稍す赖暮蠊?k技按耍5?技枘哑鹄矗骸澳歉迷趺窗欤俊?p>韩梓慎轻叹口气:“父亲还没醒,为今之计能瞒就瞒,其余的,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皇上这样精明的人,哪里瞒得住!” 梓慎却不太担心:“过些日子东秦太子及几位皇子来访,再加上黄河水患和南疆叛乱,皇上顾及不到相府,我们还有时间。” “怎么会这样……”秦奉仪喃喃道,这病来的太急,叫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突然想起什么,忙拉住梓慎叮嘱说:“千万别告诉夕颜,她一定会崩溃的。最好也不要告诉韩梓诺,夕颜这丫头太聪明,我怕她看出端倪来。” “我理会得。”韩梓慎早已想到这点,“即便我想告诉她也不行,她如今被皇上调到跟前当女官,以她这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不消一刻便会露了破绽。” “什么?!”秦奉仪几乎跳起来,“她不是替太后抄经吗?!怎么会去做女官?!” “皇上的旨意,她也忤逆不得。”韩梓慎想起之前安之乔说的话。 “谁都有心不由己的时候,你能如此,青扬能如此,为何他不能?” 他果真是心不由己吗,还是另有所图?女官制度早已废除,他特意为颜儿重设这个职位,只是想留她在身边,还是想从她身上得到相府的情报? 秦奉仪见他面色疲惫,想来也是被这些事纠缠的不得丝毫歇息,也不敢再多问,反而安慰他道:“你也别担心了,她前几日落水,长风不是还派人传话过来说她一点没事,反而对方吃了个闷亏吗?她这人走到哪都有贵人相助,出不了大事。” 此时,管家进来,与韩梓慎附耳低语几句,韩梓慎面带歉意的握了握秦奉仪的手,匆匆随他而去。奉仪这才敢露出忧虑之色,女官,夕颜怎么会成了女官?皇上到底是什么想法?做了女官她还有出宫之日吗?她烦躁的捶了下桌子,夕颜到底过的怎样?相爷又何时能醒来?她想起夕颜经常放在嘴边神神叨叨的一个词――“气数”,莫非相府的气数也到了尽头?她不敢想下去,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突然一张煞风景的漂亮脸庞在她脑中一晃而过,她懊恼的啐了自己一下,怎么会想起那个瘟神,蓦地她意识到了什么,拍桌而起,难怪她觉得这人身上有些古怪的地方,他是东秦人!联想到韩梓慎说的东秦太子来访之事,她暗叫不好,她似乎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了! ------------------- 愁啊…… 宋歌只觉自个儿迟早要被殿下折磨成少年白头,申先生两日来了五次,次次赶上殿下出门。这位五殿下一向敬重的老师此时不郁的拉着他一个劲儿的??隆k?荒苣诺阃罚?闹薪锌嗖坏仓?鲂性诩床灰怂姹阕叨仓?舜吻巴??资怯幸?羰麓?恚??仓?钕虏桓貌焕碚?戮谱砦氯嵯纾??侍馐牵??桓鍪橥??睦镉械ㄗ游タ沟钕碌拿?睿?坏锰娴钕掳ち死贤绻痰难党狻?p>申留记见眼前的人一副敷衍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殿下到底去哪里了?” 宋歌哪敢说,若是被申留记知道殿下自己先去了天?祝?共坏冒淹醺矗?坏每嘧帕车溃骸暗钕乱桓鋈顺龅拿牛??〉亩疾蛔几?ィ?〉恼媸遣恢?腊!?p>“你不知道?!”申留记气的胡须直抖:“你日日陪着殿下,他的事你能不知?!现下是什么局势?!越是该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时候,他反而跟我来失踪这一套!也不多想想怎样才能取得天?椎闹c郑?p>“哎,申先生,我说您就别担心了。”宋歌安慰他:“咱们殿下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平日里就是那副万事不上心的闲散模样,心里头其实跟明镜似的。” “明镜?!”申留记一说更是气愤,“老夫说的话他通通当做耳边风!他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竟然还对老夫避而不见!?他……” “别气,别气。”宋歌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不停的替申留记抚背顺气,生怕他一个激动背过去了,“殿下绝不是对您避而不见,您也别跟他置气了。殿下一回,我一准派人去请您,您看成吗?” 申留记见跟他多说也无益,气呼呼的拂袖而去,宋歌这才松了口气,哀叹一声,我的殿下啊,您倒是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十九章 掺政 再说韩夕颜成了御前女官,冯济对她耳提面命御前礼仪,手把手的教导竟不假以他人,这是多年未见的事情了,宣德宫的宫人都是极懂看眼色的,自然就明白这个新来的所谓‘女官’有多特殊,看她的眼神中不免带了几分敬意几分小心。(.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韩夕颜对他人的看法根本顾及不到,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是回去再翻翻天?椎墓僦吧柚茫??洳恢?览?吹呐?僦霸鹗鞘裁矗圆换崾亲约合衷谒?鲋?隆?p>她轻手轻脚的将盘中的茶盏放在李轩毓手边,她已经上任了好些天,就是做这端茶倒水的工作。宣德宫中静的如死水,人人皆是倍加小心的脸色,她原本对半年前之事心有戚戚,但这么长时间,他竟连一句话也没对她说过,直把她当成隐形人摆在身边,韩夕颜想破了头都不明白,心里却急了起来。韩府的消息全部掌握在韩梓诺手上,韩梓诺不说,她便像与世隔绝一般,爹爹好不好,哥哥好不好,奉仪好不好,她无从得知。只能安慰自己,既然韩梓诺毫无动作,至少证明韩府还不需要她们。所以,当梓诺要求她接受女官之职时,她没多考虑便答应了,她明白,韩梓诺什么都有,唯独缺少的就是机会,既然她能够为她铺平道路,身为韩家女儿,她自是义不容辞的。(.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但是……韩夕颜偷偷看向李轩毓清冷的脸庞,这人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优雅贵公子,而是一国之君。他的面容时常是冷峻的,看不出喜怒,他成日有堆积如山的公务,莫说去**,睡眠时间都少的可怜。韩夕颜对他多了几分同情的同时,对自己的使命也多了几分忧虑。 正兀自想着心事,突然接收到冯济的眼色,韩夕颜才察觉到茶已半凉,忙准备端出去再换一杯,却听李轩毓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叫冯济去换,你读几本折子给朕听。”说着顺手拿了奏章放到桌边。韩夕颜与冯济交换了个眼色,有些战战兢兢的走到李轩毓身旁拿过奏章,打开来通读了一遍才安下心。前些日子读史书,那些个晦涩的古文费了她好些精神,好在韩梓诺这个活字典在旁边才省了不少力,如今看这些也算驾轻就熟。她清清嗓子,柔声诵读起来,李轩毓靠在榻上揉揉额角,闭目养神。(.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夕颜读完一本,见他没有反应,只得又拿起第二本继续读,看到第四本的时候她顿了顿,有些犹豫,但还是念了下去。李轩毓突然打断她道:“你想说什么?” “我……”夕颜咬住下唇,回想起箬竹的话“在宫里生存,不需要你能言善辩学识渊博,只用记着两个字,‘本分’。”她摇了摇头:“臣女不敢妄言。” “既是封了你女官之职,便是准你议论朝政,你不言,便是失职。”他还记得从前与她探讨朝政,军事,她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以至于很多时候,在他处理政务之时,会不时忆起她说过的某些话,封她做这个所谓的女官,不过是想听她说话而已。 既然是皇命,韩夕颜也不再推辞,斟酌着遣词说道:“臣女最近看皇上处理公务,虽然对国家大事不很了解,也知道皇上在烦恼南疆叛乱之事。但这几本折子旁征博引洋洋洒洒一大篇,对叛乱的事只字不提,反而劝皇上平衡**,切勿专宠,还有便是批评皇上执行新政手段强硬,仁德有亏,国家正是危机四伏之时,这些人不思与上分忧,倒在此扯些无关紧要的,”她不禁有些窝火:“**之事,关卿底事。” 李轩毓瞧她说着说着竟生气起来,拿过她手中的奏折,端端披上方才她所说的最后四字,随后放到一旁,韩夕颜阻止不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 “你说的对,不过是些讪上卖直之人,真需要他们的时候,全都推个一干二净。” 韩夕颜此时才能理解身为君上的烦恼,她不过看了这一点,李轩毓日日面对着,应付着这些只知食君之禄,不知与君分忧的人,想起现代社会的官僚,不也多是如此,她不禁叹道:“朝中这样的人多了,才叫皇上如此辛苦。动不动就是万言书,文笔再华丽,辞藻再优美,回想起来只觉得脑中空空,不知所谓,还不如去睡一觉养养精神。” 李轩毓闻言一笑,“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你便替朕筛选奏折,这些个‘华美’的万言书,朕通通不想再看到。” 东秦国。 梁城。霍府。 霍府乃东秦第一大家族,掌控着整个东秦国的水利漕运,也可以说,东秦的经济命脉便是掌握在这个家族手中。但作为商贾,其地位之低下也是可想而知,霍府想要摆脱市井贾人的身份已久,却无奈人丁虽兴旺,硬是难得出来一个深谙进仕之途的政治家或是满腹诗书的风雅人,倒是一顶一个准的生意好手。建立在国都大梁的霍府修建的金碧辉煌,无所不用其极的炫耀着自家的财富,门口护卫堪比王府,府中有巡逻之卫队,按理说如此森严的守卫该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却偏偏有人胆大包天,赤手空拳竟直直往里闯。听到打斗声的沈云君慌忙跑到庭院之中,一见来人,气的直咬牙跺脚:“怎么又是他?!” 那人也瞧见了她,一边应付府中的护卫,一边悠闲的吆喝道:“云君妹子,有些日子没见出落的更加水灵了~”正是先前在皇城街头**秦奉仪的东秦五皇子宁辰。 他话音未落,只听“嗖,嗖”两声,他一改方才的玩笑样子,抽出腰间软剑堪堪挡住暗器的攻击,顿时火花四溅,他被逼的后退好些步差点摔倒,虽有狼狈之相,嘴上却不罢休,“苏虔,你下手这么狠要真伤了我可得拿云君妹子来作赔才能算了~” 苏虔眼中杀气毕现,正欲拔剑,被沈云君按住,她个子虽小巧玲珑,长相也带着些少女的稚气,却有少主的威仪,大声喝道:“都住手!” 第二十章 霍峥 苏虔眼中杀气毕现,正欲拔剑,被沈云君按住,她个子虽小巧玲珑,长相也带着些少女的稚气,却有少主的威仪,大声喝道:“都住手!” 府中护卫莫不敢听命,收了兵器垂手站在一边,宁辰好整以暇的拍拍袍袖,邪邪一笑:“果然还是云君妹子懂得疼人。” 沈云君死死拉住苏虔的手,不知是羞是怒小脸通红的娇喝道:“宁狐狸!你要再说下去若是不小心中了小虔的毒霍府可是不负责的!” 听她这么一唤再看宁辰,一双细眼狡黠的模样果真有几分像狐狸,但只怕是只千年狐妖,宁辰闻言怕怕的缩了下脖子,苏虔对他的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还未到要色不要命的地步,“我是来找霍妖孽的,快叫他来见我。” “峥哥哥不在,你改日再来吧。”沈云君不愿搭理他,真不知道峥哥哥从哪里结交的这么个损友,成日里正事不做净爱戏耍她为乐,他那张脸再好看哄哄别的女孩子便罢了,她可是成日对着峥哥哥,论美貌这世上哪有人敢说比的过他? 宁辰在她身上软硬钉子碰过无数,怎会将这小小挫折放在心上,找不到人他也不着急,笑道:“无妨,反正我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我就在这儿等霍妖孽回来。” 几人正僵持着,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宁公子真是抬举,霍府小庙一座哪里供得起您这位大神。” 沈云君反应最快,欣喜奔向来人:“峥哥哥!” 霍峥伸手扶住像小兔一般蹦蹦跳跳冲他跑来的沈云君,语带责备却是温和:“当心着点。[.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他这趟出门时间可久,不想竟一回来就见到宁辰这个牛皮糖,可真是流年不利。他哄了沈云君几句嘱了苏虔带她下去,才转头向自己书房而去。宁辰忙不迭的跟上,只听他冷冷的声音飘来:“若还是那几句话,殿下便请回吧,霍府没有和天家合作的打算。” 宁辰听了不禁有些恼,想他堂堂东秦五皇子,仁德兼备百姓爱戴,生的**倜傥俊逸非常,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拱月般,偏偏每次来霍府都被人这般那般的嫌弃,叫他怎么不伤心。“那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是霍府没有这个打算,还是你没有这个打算。” 霍峥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即便宁辰和他早已熟稔,仍不禁低叹一声,这人真不负妖孽之名。在东秦国,霍府家喻户晓的原因固然离不开其生意规模渗透到百姓生活的各个层面,而最最关键的原因却是在于霍家长孙―-霍峥。传言皆曰霍峥之美如朗月,如繁星,如暖玉,一见霍峥误终生,不见却悔终生。即便他早与江南望族沈家的独女沈云君有婚约在身,仍有多少怀春少女甘心为妾为婢,只求常伴左右。 霍峥对他却不像对沈云君一般温柔,只是很冷淡的回他一句:“殿下既然知道答案,何必还来问我。” 宁辰耸耸肩:“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是你肯助我一臂之力,待日后大事已成,三公之中必有你的位子,即便你霍妖孽淡泊名利,霍家可是瞄准朝政多时,难道霍老头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霍峥道:“殿下需要的只是霍家的钱财和势力,霍家男丁兴旺,殿下另觅良臣便是。何苦执着于在下。” “莫说霍家,放眼天下也只有你霍峥入得了我的眼,我说要你便是要你,你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狂傲是宁辰的风格,即使是夸人,也夸的如此傲慢。 得了如此盛赞的霍峥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是无奈的轻叹一声,转身欲走。就听宁辰突如其来的一句:“霍妖孽,你可知你的弱点?” 霍峥心中一沉,又暗暗笑自己思虑太多,回道:“霍某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宁辰又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逼近几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止要明示,我还要将它捧到你面前,成全了你,日日夜夜与它相对,可好?” 他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霍峥的脸,试图从他面上找出一丝慌乱无措或是蛛丝马迹,却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收获,霍峥只是浅浅一笑,答他:“那么就劳烦殿下了,霍某静候。” 宁辰智珠在握,看着霍峥离去的背影勾起唇角,霍妖孽,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嘴硬,待我此次再从天?坠槔矗?茨慊够岵换嵴獍阍频?缜幔?p>~~~~~~~~~~~~~~~~~~~~~ 摆脱了难缠的宁辰,霍峥换了身便装洗去一身风尘,还未来的及稍歇,又有下人前来通报,说是霍老太爷有请,霍峥不敢怠慢,随了他而去。两人沿抄手游廊,行过穿堂,穿堂当地摆放着一个黄梨木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绕过插屏再过门厅便是正房大院,乃霍家正主老太爷所居。 下人让了霍峥进房,便退出外面,轻带上房门。霍峥走进里屋,才见自己的祖父正靠坐在窗前的小几旁独自研究着棋谱。霍老太爷看到她招了招手,霍峥于是去到他对面坐下,执起白子两人对弈起来。 他这次出门时间可长,霍老太爷粗略问了几句,他也一一应答,再无多一句话,棋至尾声,霍老太爷才道:“沈家夫人前些日子来过,与你大娘说了会子话,挤兑的你大娘心头不舒服,抹了几日的眼泪。” 霍峥不接话,继续落子。 霍老太爷自是知道他的性子,又接着道:“云君那丫头虽是骄纵了点,心眼却是好的,也讨人喜欢,她既是认准了你就不会再看旁人。我瞧你待她也好,再耽误下去也不好对沈家交代了。” “我只当她是妹妹。”他又落下一子。 霍老太爷此时的心思已不在棋盘上,干脆放下棋谱棋子,苦口婆心的劝他:“你那几个弟弟哪个不已是儿女成群了,你是我霍家长孙,拖到现在还不娶妻,叫我怎么对你故去的娘交代啊。” 霍峥叹了口气,怎么一回来就被围攻,看来棋是不下了,他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道:“太爷若是心急,现在开始准备喜帖也不算早。” 霍老太爷闻言欣喜万分,正要开口又听他说:“我要娶的不是云丫头。”他不禁心里直犯嘀咕,不是云君?那又是谁?虽是有些失望,转念又一想,不论跟谁,总也算是解决了终身大事,了了他一桩心愿,况且以自家长孙的眼光,看中的女子也必是万中无一的。这才又高兴起来,直直追问那女子的身世样貌,他盼了这个长孙媳妇这些年,终于盼来了今日,恨不得立马将两个人抓来成亲速入洞房再享受个怡儿弄孙的乐趣,霍家虽是男丁兴旺,他真正上心的,却唯有长孙霍峥一人。他略带些讨好的对霍峥说:“什么时候把那姑娘带回来给我瞧瞧?” 霍峥随意应了一句,“得过些日子了。” 这些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日了,霍老太爷笑的合不拢嘴,霍峥见他这副模样,淡淡丢下一句:“您莫要把她吓得不敢进霍家门才好。”说完起身离去。 霍老太爷听他的话顿时老大不高兴,捋捋花白的胡须摸摸自己的脸,这么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家怎么会吓到人家姑娘,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 他站起身唤道:“来人!” 候在门口的下人忙进来听命,只听老太爷声如洪钟,底气十足的吼了一句:“快去置办婚典彩礼!我霍家要有喜事了!” 第二十一章 缓和 宣德宫。[.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阖宫上下皆是紧张气氛,李轩毓已有两日未合眼,接见朝臣批阅奏折,南疆战事告急,朝中大臣却是各为其利,日日争到不可开交,真正能为他分忧之人屈指可数。他心中烦闷,脾气就更不好,冯济见皇上这般模样,只得提心吊胆的陪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自己就人头不保了,所以当宫人跑来告诉他韩四小姐来了的时候他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的退出书房,韩夕颜端着茶盘正欲往里走,差点与他撞上,俏皮一笑:“冯公公慢着点~人虽有三急也别这么急呀~” 一旁的宫人们听了也忍不住笑开了去,冯济无奈的将她拉到一边,半是叮嘱半是恳求道:“皇上两日没睡了,还得您去劝劝他,这样下去熬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啊。” 这真是为难人了,韩夕颜暗忖,他可不是能听劝的人。 奉圣上的口谕,韩夕颜终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女官生涯,实际上每天她看的折子很有限,但多少缓解了些李轩毓的压力,他不再像之前那么劳累,甚至空出了时间与夕颜一道读读史书看看字画,韩夕颜独自沉寂了太久,终于有个志趣相投之人,纵然她总是刻意划清两人间的界限,也会有时抑制不住与他畅谈古今,偌大的皇宫之中,唯一能与她说得上话的,竟然是她的敌人,着实讽刺,两人的关系却在不经不觉当中有了缓和。李轩毓待她是特别的,她心里明白,这也正是冯济来拜托她的原因。她只能答道:“我试试吧。”冯济见她应了,忙连声称好,让了她进殿。 李轩毓本在看公文,一阵不似寻常味道的清香扰了他的思路,他侧头才见夕颜奉上茶盏,而后低眉顺眼的退到一旁,于是放下奏折,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手顿了下,看向冯济问了句:“今日的茶不像你的手艺。” 冯济回道:“四小姐跟着臣学了这么些天,臣看她心灵手巧,便教了她烹茶。”他称呼韩夕颜为‘韩四小姐’已久,皇上似乎也没有让他改称呼的意思,于是就这么叫了下来。 李轩毓点点头,“不错。” 韩夕颜听了只是冲他假笑一下,这么没诚意的夸奖她也没有感恩戴德的必要。却听冯济咳嗽一声,才恍然悟到自己还没有谢恩,正预备假模假样的行个礼,李轩毓道:“冯济,咽喉不适吗?” 冯济看了夕颜一眼,她无辜的摊摊手,只得见坡下驴回道:“回皇上,今日天气干燥,臣确实喉咙不舒服。” 李轩毓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指指手边的茶盏说:“既然如此这杯茶就赐给你,也尝尝你徒弟的手艺。” 冯济受宠若惊,他在皇上跟前这么多年也未被赐过茶,领旨谢恩后,走上前去捧起茶盏,突然有些不安,皇上那眼神中分明藏着不怀好意,但即便是**,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啊。思及此他大口将茶灌下。韩夕颜期待的看着他,冯济的烹茶手艺堪称一流,她这个嫡传徒弟虽然只是小试牛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但见冯济垂头不语了半晌,李轩毓不急也不催他,只带着难得的幸灾乐祸看着他,那个味道,要回味过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果然,待冯济的大脑终于又开始运转,他头也没抬,跪伏在地叩首道:“臣死罪!” 一旁的韩夕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她可没做过往茶里下药吐口水的事情,怎么就死罪了?! 李轩毓好心情的说:“准你死个明白。” 冯济得了令,哭丧着脸对韩夕颜道:“四小姐,我可是一步一步手把手教你的,怎么是这么个味道?” 夕颜蒙蒙的回想了下,有些不安的看看李轩毓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未生气,只得老实答道:“我是觉得你的口味太淡,就那么两片茶叶哪里能提神,所以我趁你不注意……”她讪笑一声:“多加了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亏她说的出口,只多一点点能是这个味道,简直跟锅底灰同宗了!他竟然给皇上喝了这么个东西,就算被论个弑君之罪也算不得冤枉了他。李轩毓扬扬手,冯济忙如蒙特赦的退了下去再沏一壶新茶上来,罪魁祸首却站在旁边动也没动,安之若素。 李轩毓以手撑头懒懒瞧着她不说话,韩夕颜见无法蒙混过关,厚着脸皮说:“大不了再沏一壶,罪不至死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臣女以为皇上当以仁德宽厚治下。” “天?紫蚶匆苑ㄖ蜗拢?渫踝臃阜ǎ?胧?裢?铩!?p>韩夕颜无奈的想着,今日看来是不放血不行了。只得乖乖应道:“臣女领罚。” 李轩毓见终于得逞,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头疼,过来给我按按。” 两人独处之时,他就不那么讲究规矩礼仪,韩夕颜本来就学不会也记不住那些,自然从善如流,抽出他手里的奏折放到书桌上,“晚些看它们也不会长脚跑了。” 李轩毓有几分无奈,普天之下敢这么对他的大概只有她了。韩夕颜净了手,燃起安神香,仔细为他按揉着几个穴位,她的手暖暖的,这样轻柔的按压直教人昏昏欲睡,李轩毓却只低垂着眼,连假寐一下都不曾。夕颜见他这样又是恼又是怜,都说皇帝是世上最幸福的职业,在这人身上可一点体现不出来,最辛苦,最操劳倒是,即便全天下的财富都给她,外加送她个三千美男的**,她也坚决不愿做。“你阖会儿眼睛不成么?” 李轩毓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怕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韩夕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索性由得他去了,面对这么个人,她哪里劝的动。她一不说话,两人便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轩毓只当做闲话道:“南疆各个部落又在蠢蠢欲动,我预备派人去平定南疆之乱,人选却难以决定。” “甄显不行吗?”韩夕颜问,她也只知一个甄显了。 李轩毓摇摇头:“甄显镇守济辽一带有功,我已封他为总督,若是派他前往南疆,怕是济辽一带会有空缺。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前右副都御使张成芳,此人作战骁勇,有他坐镇,必取南疆。” “那你还烦恼什么?”韩夕颜纳闷了。 “你有所不知。”李轩毓道:“此人现已下狱,他亏空军饷苛待士兵,举朝上下皆反对复用他,只怕一复用,他的气焰会更加嚣张,对朝廷有害无益。” “亏空军饷?”韩夕颜偏着头想了想,贪污在当权者眼中从来就不是大事,“他贪了多少?” “朝廷发放的军饷军粮,至少有一半要被他纳入囊中,士兵怨声载道,这样的人,岂能容他。” “但你还是想复用他的是吗?”韩夕颜杏眼一转,“你只是想要一个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群臣的理由。” 李轩毓揉着眼角的手一顿,又听她说:“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要钱,给他钱便是了,如若不然,边疆生灵涂炭,损失的又岂是这些银子?若有人反对,便派他去南疆领兵杀敌,既是一心为国,就让他们拿出些实际行动吧,若是不幸以身殉国,也能追封个爵位,算是为他们的后代谋福祉了。”韩夕颜说着竟眉飞色舞起来,这样的旨意一出,哪里还有人再敢反对,只用动嘴的无本买卖谁不会做,真到要他们以命相搏了,只怕他们恨不能生出龟壳,整个缩进去才好。 李轩毓见她讲的开心,眼中笑意更深:“我早说过,颜儿是有大智慧的人。” 韩夕颜闻言一怔,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唤她,她心情复杂的勉强笑笑,故作轻松道:“心腹大患解决了,你也该歇歇了吧。”见他还在犹豫,忙又说:“就睡一会儿,早朝前我叫醒你。” 两日没睡,饶是铁打的人也累坏了,李轩毓随她走到软榻边合衣躺下,眼见着她小心翼翼的替自己脱去皂靴盖上薄毯,神情温柔,心头那根弦好似被什么触动了,就这么看着她。韩夕颜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还道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慌忙擦了擦脸,李轩毓不禁失笑,拉过她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握住,也不由得她反抗,闭上眼道:“留下来陪我,哪也别去。” 韩夕颜正要抽回手,就见冯济领着夏公公端着新沏的茶进来,冯济看到她慌忙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再对她作了个长揖,意思很明显,我的小姑奶奶,皇上好不容易睡下,您可千万别把他再吵醒了!夕颜内心交战起来,又看冯济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仿佛她再动一下他便要下跪磕头,拔剑自刎。她只得无奈的停了动作,坐在榻边看着年轻的君主,大概是真累了,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盛夏的天里他的手还是凉凉的,夕颜又替他将薄毯拉上了些,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这人与韩梓诺不一样,韩梓诺的冷漠是从骨子透出来与世隔绝之态,而他则是从眸中渗出的锐利,只能以淡漠来做掩饰,他睡着的时候面上说不出的柔和,让韩夕颜猛地记起了那个梦中人,不看眼睛,他们更是像的厉害。她不禁忐忑,她本不信鬼神不信命,走到这一步,却由不得她不信,她的手心微微出汗,胸口痛了起来,真的是你吗? 第二十二章 生疑 长乐宫。(.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鸳鸯急匆匆从外边回来,一门想着心思魂不守舍的差点将小环撞到,小环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鸳鸯姐姐这是怎么了?”但见鸳鸯连声抱歉也来不及说,慌慌张张的跑进曲成阁便阖上大门,小环纳闷的嘀咕道:“神神秘秘的。” 鸳鸯进了曲成阁,就见韩梓诺靠在榻上正绣着扇面,青莲出水艳而不妖,她前两日特意叫夕颜画的样子,即便她一直慨叹着自己画的花鸟最次,这满池的碧莲还是在她笔下活泛起来。韩梓诺绣的仔细,鸳鸯急急的走到她面前,大气尚且未喘匀,唤道:“小主。” 韩梓诺眼都未抬,“出什么事了?” 鸳鸯咬着下唇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小的方才听到几句闲话,是……”她硬下心说:“是关于四小姐的!” 韩梓诺仍是毫无反应:“既然知道是闲话,还理它做什么。” “小主!”鸳鸯本就着急,看她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更加心焦:“四小姐呆在皇上身边也有一旬了,皇上还是没有召过小主,小主难道不奇怪吗?!” 韩梓诺淡淡答她,“有什么奇怪。” “这……”鸳鸯本是听了满肚子的风言风语,被她这么一句话堵了回去。皇上久不来**,偏偏又封了个所谓的女官随侍在侧,旁人说什么的都有,她刚刚听到还觉着气愤,后一想却觉着有几分道理,若是四小姐有心帮自家小主,以她的机智聪颖,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鸳鸯。(.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小的在。”鸳鸯忙应道。 韩梓诺放下手中针线,难得这般认真的看着她,“不论旁人说什么,在你看来,她是那样的人吗?” 鸳鸯猛地摇头,回她:“小的不是觉得四小姐不好,小的从没这么想过,小的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在替我着急。但凡事都有个过程,太过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 “小主,”鸳鸯吞吞吐吐的道出心中疑虑:“四小姐会不会想自个儿去争宠,所以才……” 韩梓诺垂下眼帘:“我得宠或是她得宠,都是为韩家的利益,皇上究竟喜欢谁,选了谁,又有何重要。旁人说这话,便是抱着挑唆的目的,你这样子沉不住气,若我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白白自乱了阵脚,可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又说:“**之中,人人各为其利,许多流言蜚语传出来,不只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快,以后听到这种话,先想想背后得利者的目的。我与她虽无姐妹之情,却是利害相通,你是我的丫鬟,在别人眼中,你疑她就是我疑她。以她那个性子,哪里还能再甘心为我铺路,到时一拍两散,谁能落得好?” 鸳鸯这才明白过来,含泪道:“小的知错了。” 韩梓诺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你要时时谨记。” 鸳鸯不语只默默垂泪,韩梓诺见她这样,也不忍再多加责备,此事便算揭过。待到晚膳后韩夕颜晃悠过来蹭些糕点吃,她还是别别扭扭的样子,恭敬的行了礼之后退到一旁垂手待命。 韩夕颜一手拿着甜点纳闷的问梓诺:“你又训斥她了?” 韩梓诺轻描淡写几句带过,夕颜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将自己画好的扇面递给她,韩梓诺并未主动找她要过这些,知道她这懒人无事不会献殷勤,只摆在一边,等她的下文。 果然韩夕颜见她礼已收,忙试探着问:“最近家中有消息吗?” “没有。”韩梓诺答的干脆。 夕颜对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我听皇上说爹爹风寒了好些日子,一直没有上朝,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变故?还是爹爹真的病了?” 韩梓诺这才正眼看向她,“父亲病了?” 韩夕颜见她的反应不像在说谎,顿时大失所望,她起先听说爹爹因病罢朝并不算担心,爹爹身体一向康健,只有痛风这么个顽疾,想来不会是大病,她担心的是相府会有什么变故导致爹爹不得不留在府中。现在看来,竟连韩梓诺也不知情。她叹口气,哥哥可真狠心,一点消息也不让她知道,叫她自个儿一门心思的瞎猜。 半怨半气间她顺手拿起一片切的晶莹剔透的西瓜就往嘴里塞,不想被韩梓诺轻轻一巴掌拍掉,她正纳闷,就听韩梓诺吩咐鸳鸯:“拿下去,取些别的瓜果来。” 夕颜慌忙拦住鸳鸯的手,不郁的问:“为什么呀,我喜欢吃西瓜!莫非你在瓜里下了毒?” 韩梓诺不便明说,只得敷衍她道:“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宣德宫么,在皇上身边伺候不宜吃这些。” “哪里不宜了!”这可是韩夕颜今夏第一次见到最爱的西瓜,怎么肯轻易放手,她左突右闪的挡开鸳鸯,将果盘护住:“宜的很!” 鸳鸯也无奈了,撇开心结劝她道:“四小姐,别闹了,小主是为您好。” 两人又争抢了半天,韩夕颜眼见话不说清这瓜是没法吃了,嚷道:“韩梓诺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吃你块西瓜么!” 鸳鸯见自家小主面有绯色,知道她说不出口,只得趴在韩夕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夕颜听了更是莫名,问:“出虚恭是什么?” 话一出口屋内二人皆是尴尬,鸳鸯嗔她道:“小的刻意小声跟您说,您怎么还这样大声嚷出来了?” 韩梓诺也忍不住掩唇一笑,命了鸳鸯出去,韩夕颜眼见西瓜是吃不上了,撅着嘴在一旁怄气,梓诺见状只得哄她:“晚上早些回来,我叫鸳鸯熬些绿豆粥做夜宵。” 夕颜闻言这才稍有安慰,天头逐渐热了起来,她每日都觉得肝火旺盛,吃点绿豆降降火也好。梓诺又与她倒了杯凉茶,茶以莲心泡制,味道略苦,却有回甘,夕颜捧起茶杯皱着眉头喝了几口,胸口顿时一片清凉。韩梓诺拿出手巾替她擦擦额上的细汗,曲成阁通风极好,韩夕颜却怕热的不行,窗子都大开了还是小脸通红着,之前遭掌掴时被指甲划破的伤痕由于没有细心保养,留下了浅浅的疤痕。韩梓诺不由得念她道:“之前给你的药是不是没擦,这点小伤怎么还没好全?” 韩夕颜笑着安抚她:“哪里没好全,就这么一点淡淡的疤,我又没有韩大小姐的美貌,这点毁容还是受得起的。” 韩梓诺啐她一声,哪见过姑娘家这样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又忆起那日她对自己的维护,虽嘴上说没有姐妹之情,但比起一起长大的梓墨,夕颜显然是更与她交心的。思及此一时间又觉得好笑,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真是怪哉。 “小妹。”韩梓诺美丽的脸庞在烛火之下竟显出几分苍凉,韩夕颜听到她私底下这样唤自己很有些不习惯,抬头看向她,“我决心已定,你不用担心我反悔。” 韩夕颜面色顿时有些尴尬,原来她是知道的。她迟迟没有想办法让韩梓诺接近李轩毓正是如梓诺所说,她避宠已久的原因虽然大家都不点破,却是心知肚明,即使她为了家族决定放下,韩夕颜也不忍心成为那个推她一把的人。毕竟韩梓墨之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总看到小说中那些穿越时空之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真落到自己身上却只能随波逐流,大概也是性格使然,怨只怨自己太过懦弱。 两人沉默着,只听得窗外清风拂叶,而屋内油灯噼啪作响之声,韩梓诺执起桌边一把制作精巧的剪刀,掀开灯罩将多余的烛芯剪掉,火苗跳动了几下,屋内顿时明亮了许些。她不知是在对夕颜还是自语的道了一句:“人各有命呵。” 第二十三章 邀宠 宣德宫门口,一个宫女挎着精巧的食盒与守门太监话了半晌,那小太监转身入了殿内,对正在御前侍候的冯济耳语了一句:“荣淑仪差人送了些糕点来。” 冯济看看坐在榻上的两人,李轩毓还是看公文,精神却好了许些,眉目间不自觉多了些暖意,韩夕颜则托着腮,细细研究着一簿书册,这样子的尊卑无忌,皇上也并不在意,反而乐的随性,盘着腿懒懒靠着。他不语的摇摇手,那太监也是有眼力劲儿的,退了下去遣走荣淑仪的宫女,一旁的同僚见状小声道:“皇上竟连荣淑仪也不见了?” 那人撇撇嘴道:“**要有新主咯。” 李轩毓看着奏章,征讨南疆的人选已定出,虽然朝臣大哗但以皇帝的强硬手段,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这几日耳根子也清静不少。他看看一旁认真的韩夕颜,鲜少有女子这般爱好读书。 “看的什么书?”李轩毓特有的慵懒语调传进夕颜耳中,她未抬眼答道:“前朝史籍。”话音刚落眼前的书册就被抢走,她不满的抬起头,见李轩毓毫不客气的翻阅起来,只得鼓着腮帮子在一旁候着。 “这是何人誊抄的?”前朝的史籍均是用小篆写在竹简之上,不想竟有人以楷书誊写下来,字体清灵秀美,悦人耳目不说,更是纠正了书中通假字的运用使其文法更加贴合今人的阅读,足见此人不仅有才,更是有心。 韩夕颜见他面有赞赏之色,笑说:“阿姐看我喜欢读史,但是篆书读起来吃力意思也难懂,那些个竹简又厚重,就替我写成小楷,好叫我看的方便。” 李轩毓闻言有些诧异,本以为是史官之作便于供后人阅读,原来只是为了她的方便:“你阿姐对你倒是有心。” 韩夕颜不置可否的替他换过茶盏,再将他看过的折子收了起来,带着几分感慨的叹道:“你也知道长乐宫偏远僻静,虽然我们不好与别人打交道,但毕竟深宫日长,难免寂寞。阿姐常说,有时看这长乐宫很小,天地只有一个四方,走几步就是尽头了,有时看又很大,冷清清的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李轩毓啜饮一口清茶,淡淡道:“你腰间的香囊是她绣的?” 韩夕颜愣住,没想到他竟连这都注意到,只得乖顺的点点头,将香囊摘下递给他。李轩毓接过细细看了许久,他眼中的清冷叫夕颜心头有些着慌,猜不透他的想法也无从接口,只得沉默着。 “这首诗你可读过?”李轩毓看罢香囊,递还给她,韩夕颜疑惑的将它仔细看了个来回,梓诺给她她便收下,并未注意到上面的诗,现在一看,果真是有,诗词凄哀婉转,满腹心酸。 夕殿下珠帘 流萤飞复息 长夜缝罗衣 思君此何极 韩夕颜苦笑一声,此诗还是她无意间念给梓诺听,她竟记了下来,只是委屈了她那样清高的性子,做出这种乞怜之事。这笑容在李轩毓眼中却是别有含义,“你太过轻信旁人,若是被人利用了可怎么好。” 这话无数人说了无数遍,韩夕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不以为然道:“人心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坏。”又觉绣了那样的一首诗,再系回腰上便是混身不自在,把玩了两下递给李轩毓,“这是给你的,我不要了。” 李轩毓看她似嗔似恼的样子不禁好笑,韩夕颜也知他在笑自己闹小孩子脾气,红着脸拿过自己的书翻了几页,终还是觉得这人太过聪明,与他说话不能拐弯抹角,于是低低的说了句:“你哪天若是得空,去长乐宫坐坐,我阿姐会很高兴的。” 她说完,也不敢去看李轩毓的表情,有些懊恼自己太过笨拙,若是易地而处韩梓诺定能做的不露痕迹。却听李轩毓道:“听说慧良媛棋下的好,明日你便叫她来陪我对弈两局。” “果真?!”韩夕颜闻言欣喜抬起头看向他,见他并未生气反而笑着点点头,想了想跳下地,屈膝行礼道:“我先替阿姐谢圣上隆恩~!” 李轩毓第一次见她笑的如此开心,又是拍手又是跳,像是回到了两人初遇时,她立于船头俏生生的模样,不禁心头动容,拉过她的小手握在掌中,细看之下,竟比记忆中粗糙了许多,顿生怜惜,正欲开口,却见冯济面色为难的站在书房外,他不悦道:“何事?” 韩夕颜慌忙将手抽了回来,忐忑不已,安慰自己:撑到梓诺得宠就好,万不可前功尽弃。 冯济见两人面色都不好,知道赶上了个错误的时间,只得自认倒霉,战战兢兢的禀道:“皇上,荣淑仪在殿外求见,已经候了许久了。” 夕颜微微蹙眉,她实在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却见李轩毓沉吟着,知道他虽罚了荣淑仪,毕竟还是念及旧情,于是轻声说:“皇上,茶凉了,臣女去给您换一杯。” 得到他的默认,收拾好茶盏端了出去,就见荣淑仪一身盛装候在殿外,这样热的天气她满头是汗,那股不知是头油还是脂粉的味道愈发浓郁。夕颜不预备理她,行礼告去,擦身而过之时就听她咬牙低低的一句:“别以为听你们几句挑唆皇上就会不理本宫,你们姐妹二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十四章 宁静 转眼夏日已过,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韩梓诺自那日踏入宣德宫,得宠便是毫无意外的事,加上韩夕颜封了御前女官,长乐宫虽仍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待遇倒是一日千里,小环与鸳鸯也终于不必再看人脸色处处陪小心,这些韩夕颜都不在意,最最值得她高兴的是宫外的物件与消息也能源源不断的传到长乐宫中了。她一方面忐忑忧心,另一方面又坚定的相信着李青扬,朝中的政局变化一定是有他的暗中指使,他应过她会倾尽全力保住韩家,她信他。 没过几日,宁惠阁也像韩夕颜的春暖阁一般从里到外彻底变了模样,那些个鲜花绿草,精巧物什,把整个宁惠阁装扮了起来,一扫往日沉闷肃静的装饰,变得鲜活开朗。韩夕颜又仿佛回到了穆府别苑,心情日渐好转,能感觉到有人在某个地方惦念着她,她就有了理由说服自己坚强起来去面对阴暗的宫廷。 韩夕颜对着大好的阳光伸了伸懒腰,执起花洒开始摆弄起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她的秀发随意扎成一束,着一件碧色的裙裳,远远看来竟与李青扬有几分相像,小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静静的跟着她。韩夕颜终于抬起头来擦擦汗,才见着小环,恶作剧的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便落下一个黑手印,笑问:“小美人被欺负了?怎的嘟着嘴不高兴呢?” 小环躲开她的贼手嗔道:“小的是好久没见小主这个时间还呆在宫里了。” 韩夕颜一边剪掉残叶一边说:“如今皇上身边有了梓诺,我自然就清闲了,留下来陪陪你不好吗~?” “当然好~”小环犹疑了会儿,这才说:“小主,慧良媛承宠也有些日子了,按照惯例早该长分位了,为什么皇上到现在还不册封她?” 韩夕颜停下手里的活,这个问题她也一时无解,以韩梓诺这样的美貌才情,得宠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李轩毓不得不顾忌到她是韩家的女儿,给予一个合适的头衔也不那么容易。她拍拍满是泥土的手,“好消息总是要来迟些,咱们静候佳音就是。” 小环点点头,扑哧一笑道:“小主与慧良媛呆久了,也养成了个万事不着急的性子。”又想了想:“不过慧良媛比初来的时候温和多了,想来也是小主的功劳~” 韩夕颜伸出脏手掐掐她的小脸,“平日里正事不做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倒不如去做几盘点心巴结巴结我,我日后带你一同出宫,到时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小环顿时双颊透红,嗔道:“小主又笑话小的,小的不同您说话了!” 韩夕颜坏笑说:“真不同我说话,如意郎君可就没有咯~” 两人笑闹做一团,长乐宫中一派合乐,而宣德宫中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韩梓诺与李轩毓分坐棋盘两端,黑白子在棋盘上厮杀,李轩毓执黑子,强势逼人杀气毕露,韩梓诺却不疾不徐借势破招蚕食着他的地盘,最后一子落下,李轩毓竟还输了半子,他并无不快,反而笑道:“良媛的棋艺果真是好,这么些天了朕只赢过你两局。(.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韩梓诺以袖掩唇微微勾起唇角:“是皇上看臣妾被杀的狼狈,让着臣妾而已,臣妾又岂会不知。” “良媛可知过分谦虚实则虚伪,”李轩毓狭长的眸子看着韩梓诺,她竟没来由的脸红起来,“良媛尚在闺中之时就因才气名满皇城,听闻连梓慎的棋艺都不如你,朕输你半子也算不得什么。” 韩梓诺垂头掩饰自己莫名的心慌,李轩毓的眼神总是犀利中带着几分冷清,她的淡然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层浅薄到可笑的面具,她轻声道:“臣妾常居深闺,多的是时间研究棋谱,皇上操劳国事,下棋不过是聊以娱情,哪里能相提并论。” 李轩毓但笑不语,一旁的冯济忙递上茶盏,他揭开杯盖,茶香满溢出来,清甜的沁人心脾,他望着氤氲的水汽,用杯盖拂去飘着的茶沫,一边说:“同样的丞相府,竟能生出你与颜儿这样两般的人,真是怪哉。” 韩梓诺并不接话,又听他道:“朕先前以为入宫并非良媛本意,现在看来,可是朕误会了?” 韩梓诺面色如常,“臣妾能入宫服侍皇上是臣妾的福气,何来不愿之说。先前臣妾病着,是怕过了病气给皇上,现下既然身子已好,自然是要全心侍奉皇上的。” 李轩毓啜饮一口,淡淡道:“良媛所求为何?” 冯济紧张的抬眼看向韩梓诺,却见她半分不动如话家常,不禁有些钦佩,皇上只会对聪明人如此直言,比如李青扬,又比如韩梓诺,“皇上以为臣妾所求为何?”韩梓诺浅笑道,“臣妾既入了宫廷,皇上便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只求夫妻和睦,相携相守,皇上不厌弃臣妾,就是臣妾最大的福气。” 李轩毓这才看向她清丽的脸庞,上次见面时,她跪在殿前面对荣淑仪的撒泼责难从容应对、句句犀利,叫他不得不青眼以加,所以当夕颜为她邀宠之时他并未拒绝。他承认,韩梓诺美丽大方,知书达理,取其任何一样都能勾得一个男人的心魂,偏偏她全都具备,怎可能不动心?只可惜她是韩庭忠的女儿。他自嘲一笑,韩家人可真个个是他的心头结。 此时,殿外一阵嘈杂声扰了清静,冯济见李轩毓面有不愉,忙告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回来禀道:“皇上,是……荣淑仪。” 前次荣淑仪求见不得,便隔三差五的候在宣德宫门口,这些日子韩梓诺的得宠更是让她红了眼,冯济好说歹说劝了好一阵子,奈何就是劝不走她,只得作罢交予皇上定夺。 韩梓诺目中闪过一丝冷意,李轩毓头也不抬的吩咐冯济道:“让她不要再过来了,朕不想见到她。” 冯济正欲领命下去,却被韩梓诺拦住,梓诺柔声劝道:“荣淑仪来了这么些次,想来是已经悔过了,皇上是念旧的人,若是为了臣妾而对淑仪娘娘避而不见臣妾于心何安。” 李轩毓看着她,“良媛认为你与荣淑仪在朕心中孰轻孰重?” 韩梓诺没有马上答他,而是拿起棋盘上的几颗棋子,换了下方位,棋局竟然有了大幅的逆转,黑子如破竹之势直欲吞没白子的地盘,李轩毓见状眉头蹙了起来,看来方赢半子还是得了她不着声色的退让,韩梓诺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臣妾的父亲与荣淑仪的父亲都是皇上的臣子,在朝为皇上分忧解难,臣妾与荣淑仪又都是皇上的妃子,服侍皇上起居生活,尽心竭力。何来轻重之分,都是一心为上罢了。” 李轩毓闻言轻笑,握住她的素手,“良媛错了,朕心中良媛重而荣淑仪轻。”说着扬扬手,冯济会心退下。 当晚,长乐宫接圣上旨意,册封韩梓诺二品充容,赐一宫主位,调了张允来做掌事太监,又厚赏了一番。小环与鸳鸯欢喜的接旨谢恩,想起受过的委屈蔑视,止不住的心酸,两人抱着又是哭又是笑。韩夕颜看向梓诺,她只垂下眼,一言不发的进了曲成阁,腰上那条碧色的吉祥结,被她放入锦盒,收在了曲成阁深处,在下着雪的午后,那人袖口木槿花的镶边,也渐渐的,隐去在了明黄的皇袍之下。 夜静的深沉,只听到水的滴答声,风的呜鸣声和寂寥的宫廷之中有什么生长出来,又有什么默默死去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有喜 今夜有些闷热,树杈遮挡住一片月色,倒影在塘中宁静的片影,夏蝉低鸣,所谓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在这片仿若镜面的湖中也不知哪边是幻像,哪边才是真实。(.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安之乔揉揉酸涩的眼,最近他的梦频繁了起来,直教他平日也有些恍神。躺在榻上也是睡不着的,他于是起身裹起披肩出了门。秋日的夜里风凉露重,他走出驿站踱步到池塘边,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味道,思及此他笑了,出门在外这许久,竟然连萧瑟也有了独特的气味了,要真细究起来,大概就是漫漫黄土杳无人烟的空旷寂寥吧。 他此次黄河水患治理颇有成效,不止是解决了皇帝的心头大患,为自己博得功名前程,更是救了两岸的百姓无数生灵的性命。踏在回京的归途上他本该是欣喜的,却反而愁绪万千。为了撇清和相府的关系,他与韩梓慎也渐断了联系,只听说韩相一直卧病在床,朝中事务皆是放手不管,而李青扬那边,已是万事俱备只剩最后一搏,如今李青扬已领了皇命进京。所以,待他二人在皇城相聚之日,只怕便是韩家的覆亡之时。 安之乔长叹一声,韩庭忠是他的恩师,韩梓慎是他的至交……他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月色如水,透过离离树影铺洒在地,一个俏生生的模样还仿佛在眼前,现在的她,不知是否也在看着同样的月光,想念的宫墙之外的他们? ~~~~~~~~~~ 韩梓诺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总是恹恹的嗜睡,才从皇**中请安回来便躺回卧榻补眠。鸳鸯伺候主子睡下,轻手轻脚的掩上门退了出来,又去厨房拿了些腌制过的酸枣,正捧着点心盒往曲成阁去,就见韩夕颜伸着懒腰慢慢踱过来,一看也是才睡醒的模样,她笑着行礼道:“四小姐,今日起的还算早~” 韩夕颜揉揉眼,伸手一弹她额头:“放肆!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她一脸坏笑:“当心本宫咯吱你~~” 鸳鸯忙挡住她的贼手,讨饶道:“我的好小姐,是我错了,你可别闹,当心摔着食盒!” 一早起来本就有点肚饿,听她说有吃的韩夕颜顿时双眼发亮,不由分说的打开盒盖用手拿了个酸枣扔进嘴里,鸳鸯没拦住她,只见她在嘴里咂摸了没有两秒,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囫囵将枣吐了出来,一边捂着脸一边在庭院里四处蹦,大叫道:“妈呀!这是个什么呀!?鸳鸯姐姐!你是想酸死韩梓诺吗?!” 鸳鸯忙放下手中的食盒,到宁惠阁取了蜜饯递给她,韩夕颜半天才缓过来,哀声叫道:“这么酸的枣能吃吗?!还好我先尝了一口,你赶紧拿去扔掉,免得又挨骂!” 鸳鸯无奈的替她擦擦额上的汗,“小主最近爱吃酸的,四小姐您还得小声点,小主睡着呢,别吵醒了她。” 韩夕颜慌忙捂嘴,看了看曲成阁也没有动静,这才压低声音自语道:“我怎么记得她不吃酸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的拽住鸳鸯的手问:“你家小主上次月信什么时候来的?” 鸳鸯诧异的看着她:“四小姐还未出阁怎么会懂这些?”复又一笑,“小主月信才走没几日呢,可不会是有孕了。” 韩夕颜白她一眼,“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鸳鸯闻言嗔怪道:“四小姐讲话可是越来越不忌讳,怎么能把小主跟猪比。” 韩夕颜杏眼弯弯,轻捏她的俏鼻道:“你可得小心了,再这么爱唠叨规矩当心以后没有男人敢娶你咯~” 两人玩笑了会,就听曲成阁中传来韩梓诺的唤声,鸳鸯忙行礼告去,韩夕颜也回到宁惠阁,正巧小环从外面回来,长乐宫好清静,所以即便韩梓诺被封为了慧充容宫中服侍的仍是只有她二人,再加上一位被封了掌事太监的张允。小环见韩夕颜站在桌前呆愣着,疑惑道:“小主怎么了?” 韩夕颜心中总觉不妥,问她:“你这些天有没有看到鸳鸯洗过月事带?” 小环顿时红了脸,“小主怎么问这个?”她又想了想:“鸳鸯姐姐好像过几日才会来月信,前些天应是没有的,小的记不太清了。” 韩夕颜沉吟片刻,吩咐她道:“你去装些糕点来,越甜越好,就是慧充容平时爱吃的那些,快去。” 小环得了令手脚麻利的装了一盒点心,随着韩夕颜朝曲成阁而去。 韩梓诺方睡醒靠在榻上,鸳鸯正伺候她漱口,就见韩夕颜领着小环款款而来,鸳鸯忙起身拦住她,“四小姐,我家小主身子不适,您晚些再来吧。” 韩夕颜绕过她,“我就与她说两句话,马上便走。”说着拿过小环手上的琉璃盘走到韩梓诺床边坐下,见她精神有些萎顿气色却还好,笑着将琉璃盘伸到她面前:“我叫小环做了些甜点,你平时最爱吃的,要不要尝两口?” 韩梓诺半睁开眼,懒懒回她:“没胃口。” 韩夕颜却似没听到,拿了一块伸到她嘴边就要喂她,韩梓诺闻到那甜腻味道,顿觉胃中一阵翻滚,推开她的手扶着床边猛地干呕起来。鸳鸯慌忙替她抚背顺气,又拿了水给她漱口,一面责怪韩夕颜道:“四小姐,小的才跟您说小主最近口味变了爱吃酸的,您拿着这么些甜品过来不是成心让小主难受么?” 韩梓诺擦擦嘴角的秽物看了鸳鸯一眼,她才心虚的垂下头,韩梓诺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鸳鸯与小环行礼告退,韩夕颜也将盘子放下,把手覆在韩梓诺的小腹上,面上流露出一丝暖意。韩梓诺见她的表情,第一次有种姐妹连心的感觉,毕竟是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总有着割不断的亲情的。 “我知道瞒不住你的。”韩梓诺轻声道。 夕颜微微一笑:“这是赞美么?” 韩梓诺也笑了,两人都沉默下来,只静静的感受一个才萌芽的小生命在她腹中生长着,韩夕颜问:“你还没告诉皇上吗?” 韩梓诺沉默,夕颜追问:“为何瞒着我们?”她疑惑道:“是怕荣淑仪?”见梓诺仍是不语,心底渐渐不安起来,“难道……是怕皇上?” 第二十六章 归来 韩梓诺沉默,夕颜追问:“为何瞒着我们?”她疑惑道:“是怕荣淑仪?”见梓诺仍是不语,心底渐渐不安起来,“难道……是怕皇上?” 韩梓诺望向她的双眼,那眼中有关怀,有担忧,她生来就是冷漠性子,父母兄长对她也都是以礼相待,而唯一受到的真切关心却是来自于这个本与她毫不相亲的韩夕颜。她将手贴上自己的腹部,淡淡道:“这个孩子关乎韩家一门的性命,只有有了龙裔,才能保住我们的家族,无论如何我都要生下他。” 韩夕颜半喜半忧,韩梓诺腹中是爹爹的第一个孙儿,却也是一个很多人不希望他来到世上的生命,所以韩梓诺瞒的这么紧不愿让别人知道,“皇上本就想铲除韩家,如今我腹中所怀的骨肉流淌着韩李两家的血液,是他的亲生孩儿,若是让这个孩子出生,对咱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对他来说却是个极大的难题。” 韩夕颜了然道:“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如果是个皇子,有韩家的势力撑腰,将来继承大统,这天下可真是要改姓韩了……” 韩梓诺放在腹上的手攥紧起来,“我不求他能继承大统,我只要他平安出生,平安长大,皇上能看在亲生孩子的份上放过韩家。” “其实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糟,也许皇上并不一定会致他于死地,毕竟这是他的亲生骨肉不是?”这些天的相处让韩夕颜对李轩毓多少有些改观,正如初见之时,他是那个站在樱树下俊美若玉的白衣公子,虽然他眼中总有着挥散不去的清冷寂寞,但他的心中总有一处柔软,能容得下这个尚未成型的小生命。 韩梓诺缓缓摇头,她内心里从来都承认夕颜是个聪慧透彻的人,但她也比别人多了许些天真,这样的人,终不是能为她谋事的。韩夕颜覆上她的手背,第一次见她如此的无助,但自己却无能为力,韩梓诺苦笑道:“整个皇宫,大概没有人希望我能生下这孩子。” “怎么会,”夕颜用力握住她的手,杏眼微弯,笑说:“别忘了,孩子的小姨还在这儿呢~我会豁出性命去保住他的。” 韩梓诺扬扬嘴角,一行清泪却划下脸庞,韩夕颜忙扯出手帕递给她,解释道:“你别急着感动,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韩家。” 韩梓诺瞪起美目斜她一眼,冷冷道:“我也没说过感激你。”又说:“你以后有话直接问便是,别尽拿些反胃的东西来试探我。 夕颜见她这般模样,笑说:“这才是千年冰山韩梓诺嘛,你也别再对我掉眼泪了,美人的眼泪我消受不起~”突然又想到:“你的胎有叫个稳妥的人看看么?” 韩梓诺摇摇头。[.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这怎么行!”韩夕颜沉吟片刻,一拂手道:“张允在太医院呆过,虽然是典药,多少也懂些,我叫他来瞧瞧。” 她说着起身便走,韩梓诺忙拉住她,“不行!他是穆王爷的人,事关重大,我不能信他。” “别担心,”韩夕颜笃定道:“青扬不会害我。” 韩梓诺却不以为然:“你太过轻信别人,他的人,我绝不相信。” “我也是他的人啊,”见韩梓诺又欲驳斥,她忙好生安抚道:“你不要总觉得我会受骗,人生在世总得选择去相信什么的不是吗?你怀着身孕,咱们都是没有经过这种事的,万一一个不仔细出了闪失,不需要任何人出手,咱们自己就断了自己的路。张允是个会办事的人,还通些医理,要暂时瞒住旁人,他是现下最好的人选了。” 韩梓诺沉默,她的话是有道理的,夕颜只当她默认了,叫来了张允如此这般的叮嘱吩咐了一通,张允在宫中日长,自然知道此事的重大,他诚恳道:“小的只是略通些医理,抓些安神养胎的方子自不在话下,但是娘娘贵体,还需早作打算才是。” 韩梓诺轻叹一声,“本宫明白,此事若被发现,长乐宫的人一个都逃不了罪责。张公公肯帮本宫,这份情谊本宫记下了,以后只要有本宫的一日,自然少不了你的,但张公公也该明白,”她的眼神突然狠厉下来,“若是本宫稍有差池,会有很多人要给本宫陪葬。本宫这话,张公公可要好好放在心上。” 张允被她那眼神吓的打了个寒颤,连连称喏,韩梓诺这才命他退下,又靠回软榻之中。随着日子渐长,她的身子也丰腴起来,有孕之事,毕竟是瞒不住多久的,她想起韩夕颜的话,“问题不是如何瞒住皇上,而是如何告诉皇上。”她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夕颜是对的,但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呵。 ------------------------- 又是秋意醉人的时候,皇城褪去了夏日的炎热,连树木也染上金色,沿街的摊贩较之从前更多了起来,北街出了名的炊饼摊生意比往日都好,只听那小贩叫的欢实:“吃亏的便是我呀!三文便一个呀!”对面米铺的老板端着小凳坐在门口笑话他,他却愈发叫的起劲,这样子的吆喝声也引来了不少人,有观望的,有真买的,人说:“卖饼的,你这嗓子可好,唱两句来听听!”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人倒真是会唱几句的,于是边做着炊饼边歌了起来: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一阵马蹄车轱辘声缓缓行来,皇城里呆久了的都是有见识的,看那良驹华盖就知是宫中贵胄,纷纷侧目。车行至摊前停了下来,骑马跟在后面的下人忙下了马小跑至车旁,只听车中传来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唱的好,赏他。” 下人恭敬的听了命令,拿出几块碎银子放到饼摊上,一旁的姑嫂们忍不住往车窗边探,这人该是哪般容貌,那小贩也沉醉了去,世上竟有男人声音这么好听,恰如春风拂面,柔润和煦,再一见银子便是笑的合不拢嘴,更加卖力的唱起来,旁边几个听过的也随他一起和着: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坐在马车中的李青扬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摊开手掌,一块石头静静躺在掌心,看来是经常被抚摸把玩的样子,已是磨得十分光滑,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他与她,又有多久未见了? 第二十七章 威胁 天还未亮,秦奉仪已起身,推开房门迈入庭院,天空中尚有星辰闪烁。[.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韩夕颜走后,她便独自住在春暖阁,夕颜怕黑,小径两旁彻夜都为她燃着灯笼烛火,这个习惯就这么一直延续了下来。秋日的清晨凉的很,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湿意,秦奉仪轻掩上门,拿出昨日家丁送来的令牌,这是属于风家堡堡主的,自从上次半路被劫,她便做好了准备,风家堡的行事风格她再了解不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张书凡的一时心软便能换得她的自由,既然他已经找上门来,她岂有退让之理,此事,该有了结了。 出相府后门,不出所料已有马车等候在此,来人恭敬抱拳道:“大小姐,请上车。” 秦奉仪冷冷的看他一眼,那人只像木头一般,不与她对视也不催促,伸手出来欲扶她上车。奉仪躲过他的手,轻巧一跃便立于车辕之上,晨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她一身红衣恍若朝霞,斜睨那人一眼,凤眸之中满是寒意,伸手撩开车帘坐下,只听马蹄声响起,车缓缓的起步,她碰了一下右边小腿,坚硬的触感让她的心略略安定了些,那是她放置匕首的地方,没有李长风的侠义相助,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马车行了些许时辰,天已亮了起来,阳光透过车窗带来了点暖意,此时已远离闹市,拐了不知九转十八弯,在一座庭院之中停下。 秦奉仪跳下车,还是上次的地方,府中的管家,她唤作张叔叔的迎上来带路,连寒暄也没有,秦奉仪少有的沉默。张管家带她入了大堂便退下,大堂中央一名中年男子坐于上位。他身形魁梧健硕浓眉鹰目,衣着华贵,看上去像是巨贾,却有骨子压不住的江湖豪气,眼中偶尔闪现的阴戾叫人不寒而栗,此人便是风家堡堡主,风正昊。 两人一人坐,一人站,一句话没有,房中的气氛却阴沉的可怕,良久,风正昊终于开口:“跪下。”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语气却让人一身冷汗。 秦奉仪不动,他猛地拍桌怒喝道:“跪下!”那声音浑厚有力,好似穿透耳膜一般的震撼,坚实的红木桌应声而碎。奉仪心头一紧,仍镇定的抬眼看向他:“我已和你断绝关系,为何要跪?” 风正昊拿出一枚玉佩,是秦奉仪贴身之物,当日她为救安之乔曾持玉佩去风家堡分舵求助,事了不想再与风家牵扯,便留了下来。“既已断绝关系,为何还来风家堡借人?”他冷笑一声:“你当我风家是什么地方?” “做生意的地方。”秦奉仪毫不示弱,她此生还未曾向谁低过头,这老头难道以为拍碎张桌子她就会害怕了?“风家堡的要价我很清楚,真金白银明码实价,我可是有收据的。” 风正昊眯起眼冷哼一声,眼前这个本应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儿,自她娘过世后便一再忤逆他,她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他放弃了那些妻妾所生不长进的儿子们,独独想将风家的家业传予她,不料她竟敢离家出走!“那你也该知道,风家从不接背叛者的生意,叛徒在风家只有一条路。” “死吗?”秦奉仪嗤笑道:“我秦奉仪从不畏死!” 话音刚落,只见黑影闪过,屋内顿时杀气弥漫,奉仪绷起神经后退两步,不想那人的动作快到简直无法用肉眼分辨,她只觉一阵高压逼近,还未来得及反抗,甚至做不了任何适当的反应,颈项处被一只硬若磐石的手死死掐住,她吃痛的猛退几步,直到背部猛地撞上门柱。风正昊毫不手软的捏住她的颈脖,只要他微微一使力,秦奉仪必死无疑,他靠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的说:“你叫风仪,不叫秦奉仪。” 他的面容狰狞好似恶鬼,秦奉仪见过他的嗜血残暴,突然理解了那些人死之前仍对他的恐惧,他的双眼血红,犹如来自地狱,秦奉仪不知是痛是缺氧抑或是单纯的害怕了,她的身子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双耳嗡嗡作响,却死咬下唇,盯着这个虽生了她,却只将她当成工具的男人,这就是她的父亲。 风正昊缓缓松了手,他还不想杀她,不,应该说她还不能死。空气一瞬间回到秦奉仪胸中,她扶住门柱猛地咳嗽起来,方才有一瞬间她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贪婪的呼吸着,肺部刺痛的的厉害。耳鸣之中只听风正昊的声音传来,“你自个儿不怕死,你那情郎也不怕吗?” 秦奉仪直起身子,她毫不惊讶他会知道,风家堡的情报网是风正昊最引以为豪的组织。她的声音嘶哑之中带着几分不屑,“风家如今势力已经大过当朝相国了么?那可真的恭喜了。” 风正昊拿过小几上几封书信,递给秦奉仪,他并不解释,因为他知道,只要看过这些书信,秦奉仪便只能终生做他的傀儡,他的木偶,他决不允许有不听话的人存在。 秦奉仪疑惑的接过来,只读了几行字,面色顿时煞白,她惊慌的翻过余下的信件,竟是韩家与风家堡私通密谋,贩卖官爵,犯上谋反之语不断,并盖有韩家的印章,她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风正昊很满意她的表现,与江湖门派私通谋反,这样的证物足以让韩家满门抄斩,良久奉仪才又抬起头,强压住慌乱:“这都是你捏造的,韩家一门忠心,根本没有造反的意图!况且以相爷的谨慎,即便真有此事又怎会留下这样的罪证!” 风正昊仰天长笑,他内力超群,只几声笑声便震得奉仪耳膜阵阵发痛,她蹙起眉暗暗运气,只听他道“当今皇帝对韩家忌惮已久,你认为在看到韩家的印章后他还会在意这信是不是捏造?” “你到底想怎么样?!”秦奉仪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却是正中了风正昊的下怀,他捋捋胡须,端起手边茶盏啜饮一口,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风家与张家的联姻,自打你小时候便定下,拖到今日也该给张家个交代了。” 秦奉仪不语,捏着信的手却抖了起来,原来是为此事,她将那叠信件撕得粉碎,转身迈出门槛,风正昊也不阻拦,只扬声唤了一句“丫头,”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未这么唤过自己的女儿,奉仪停下脚步,“书凡是个好孩子,你日后会明白爹的苦心。” 奉仪几欲回头撕开他伪善的嘴脸,事到如今他居然扮起了慈父,却忍了下去,此时的她只想要回到相府,呆在韩梓慎身边,这个地方简直污秽的令她作呕。 她踉跄的穿行于庭院之中,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风家堡的势力之庞大,手段之卑劣,却想不到他竟胆大至此,难道就真要让他如愿吗?! “仪妹妹!” 张书凡一听到秦奉仪来的消息慌忙追赶过来,那火红的身影在一片绿意中尤其惹眼,却见她脚步虚浮,魂不守舍,他小跑到她跟前,喘道:“仪妹妹,你没事吧?” 秦奉仪避开他真心的关切,继续向前走着,张书凡见状不由得心急,跟在她身后解释道:“我没有将你与谦王爷的事情告诉风伯伯,我已经同我爹讲过,是我不愿娶你,并非你的错。”秦奉仪仍是置若罔闻,他无奈的加快步子拦在奉仪身前,“仪妹妹,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我?!” 他方才追的急,额上冒出些细汗,秦奉仪看着他敦厚的面容,只觉无比碍眼,她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推,张书凡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奉仪的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寒意,自靴中将匕首拔出扔在他面前,她的红衣被风吹起遮挡住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却是一丝感情也没有:“你若以此匕首自裁,我便信你。” 那匕首静静躺在地上,发出冷森森的光,张书凡呆愣的看着它,秦奉仪十岁生辰那年,他向当今世上最好的铸剑师买来了这把匕首赠予她,只因她说想要做个劫富济贫的侠女,辗转了这些年,那个满面英气张扬不羁的女子竟已连影子都不见,在他眼前的她,只余下了对他的厌恶及恨意。 他捡起匕首,语中尽是自责:“是我的错,你娘过世后我没有保护好你,累的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恨我是应该的。”他费力的爬起来用衣袖擦擦匕首,又递还给秦奉仪,奉仪却不接,扭过头肩膀微微颤动了两下,这个人,真是傻的可以,她平静一下心绪,绕过他离开,却听张书凡又唤一声:“仪妹妹!”她没有停下,没有回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而她只会坚定于自己的选择,旁的人再好,终也不是她心头所念。 奉仪擦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书凡哥哥,对不起了。 第二十八章 祸事 坐着来时的马车回程,天早已大亮,为了避免闲话,车停在了相府附近的街上,秦奉仪走在人群之中,方才的事情仿若一场噩梦,她头有些昏沉,沿着墙壁慢慢走着,前方一阵马蹄与车轮声传来,她让开道,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头去,猛地一下愣住,这不是……? 皇城的大街与蜀中多有不同,虽然道路宽广许多行人却也多了不止一倍,阿昌小心的驾车缓缓向穆府别苑驶去,余光却扫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虽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在人群之中仍十分抢眼,他将缰绳交予车夫,撩开车帘轻声道:“王爷,是秦姑娘。” 半晌却无人应他,他再一瞧,李青扬以手撑头,大约已经睡了过去,这几日舟车劳顿,好容易到了皇城也得不到片刻休息,周转于个个官员的府邸,晚些时还要入宫,着实辛苦,他轻轻掩上车帘,吩咐车夫道:“再走慢些,让王爷多睡一会儿。” 再说秦奉仪看到穆王府的马车不由得惊疑,李青扬竟然已经回了?!他走过这条路必是去了相府,那么……她加快了脚步向相府行去,她没有梓慎那样缜密的心思,也没有夕颜的聪慧,但李青扬的回京其间的重要性她还是能猜出一二分,无论是对相府还是对夕颜,韩家即将有大动静,却不知是福是祸,风正昊信誓旦旦的威胁言犹在耳,她急急穿过回廊,跑向悦闲堂,却见韩梓慎正在整理相府的账目,好似并没有任何不妥,她立于门口,痴痴看着他的身影,她的轻功极好,走路几乎没有声响,当韩梓慎抬头看见她时已不知过了多久。韩梓慎放下手中账本,走到门边将她拉了进来,语带责怪道:“站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出声?” 秦奉仪掩去情绪,笑着摇摇头:“才来,看着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韩梓慎先让了她坐下,自己又整理了会子账本,将方才看完的整齐放于一旁,余下的也不顾了,走到书柜前打开抽屉,自屉中拿出一个精致小盒,走到奉仪身边也坐下,那盒子雕花精细着色艳丽,又带着股子淡香,勾起了秦奉仪几分好奇:“这是个什么物什?” 韩梓慎小心翼翼打开与她瞧:“上好的螺子黛,前几日忘了给你。(.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奉仪探头一看,只见一椭圆墨锭静躺在盒内,刻有阴文螺子黛三字,风家堡做的航运生意,各国的稀奇货见的太多,自然知道此物贵重,却逗他:“你几时见过我画眉,还是留给夕颜吧。”她的眉眼长的极好,又总是一身男装,这样的麻烦事她确是懒得做的。 韩梓慎将那小盒放到一边,“如此我便替你收着,待成亲之后我每日于你画眉可好?” 奉仪闻言鼻尖竟有些酸涩,恐惧一丝一点的蔓延开来,她紧握住韩梓慎的手,不敢答他,只能转移话题道:“方才见到穆王府的马车了,是王爷来过吗?” 韩梓慎反握住她,见她面有忧色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凡事有我。” 这人总是将所有重担都自己承受,秦奉仪知道他不愿她卷入过多,这样子的苦心她本不愿接受,今日却有了转变,她自己也有了不愿讲于他听的秘密,原来有些欺瞒是只为爱人而存在的,她轻声应道:“万事小心。” 韩夕颜拎着裙角一路连走带跑的去向宣德宫,她满心的喜悦好似春日的清泉般向外奔涌,今日的天空格外湛蓝,今日的空气格外清甜,她几乎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平日里看着冰冷庄严的宫殿此时也亲切了几分。终于到了宣德宫门口,她掏出手帕擦擦两颊的细汗,整理了下仪容这才迈步而入。 冯济守在南书房门口,远远便见着她走来,一袭月白襦裙,上身着件樱草色短半臂,发上带了支金步摇,以孔雀石雕琢而成,缀以珠玉,精巧细致,很是好看,她行至冯济跟前屈膝行礼道:“冯公公~”也不等冯济说话,起身抬头巧笑道:“公公今日被赶来守大门了?” 自她入宫以来,冯济从未见过她那样灿若朝阳的笑容,好像万物都是灰白,唯独她独自有着最最鲜活的色彩,他自然知道是为何,也笑着答她道:“王爷才刚入宫,还得段时间呢。” 韩夕颜一双杏眼似月牙般弯弯的极好看,她不在意的回他:“我在这等就好了~”说着也不再打扰冯济,自个儿找了个阴凉地儿,捧着本《茶经》读起来。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揲担?偃缍∠悖??绾?摇!?p>这本《茶经》是冯济赠予她,教她闲情之余好好了解一下茶道,夕颜虽爱读书,却有偏好,什么史书兵书都能看的津津有味,这个茶书嘛,收了这么些天,却是第一次翻开。抬头看一眼书房,没人出来,还早着呢,不急。 ‘具列或作床,或作架,或纯木纯竹而制之,或木法竹黄黑可扃而漆者,长三尺,阔二尺,高六寸,其到者悉敛诸器物,悉以陈列也。’ 夕颜站着腿酸,干脆找了个隐蔽地方坐下,时不时探头出去看看,进可攻退可守,她十分佩服自己的小聪明,捂着嘴偷笑一阵,又看起书来。 ‘剡县陈务妻少,与二子寡居,好饮茶茗.以宅中有古冢,每饮,辄先祀之.二子患之曰:‘古冢何知?徒以劳.’意欲掘去之,母苦禁而止.其夜梦一人云:吾止此冢三百余年,卿二子恒欲见毁,赖相保护,又享吾佳茗,虽潜壤朽骨,岂忘翳桑之报.及晓,于庭中获钱十万,似久埋者,但贯新耳.母告,二子惭之,从是祷馈愈甚。’ 李青扬走了这许久,大概背后做了不少动作,要与皇上周旋禀报也不是件易事,她便坐在这里等,只隔了这么一扇门,难道还等不来他不成。韩夕颜不耐的换了个姿势倚着廊柱,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像是煎熬,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以绢素或四幅或六幅,分布写之,陈诸座隅,则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目击而存,于是《茶经》之始终备焉。’ 韩夕颜愤而阖上手中的书,一个时辰过去,宣德宫还是方才的模样,她跟在李轩毓身边也有段日子,太了解他处理起政务的劲头,看来今日是没完了。 冯济张望着寻了过来,见她早没了笑脸,嘟着嘴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数蚂蚁,劝她道:“四小姐,瞧这样子还得段时间呢,您要么先回长乐宫,王爷出来了我立马遣人去知会您。” 夕颜只鼓着腮帮子垂着头不应他,长乐宫偏远,万一她赶不上下次要等到何时才能再见?她心中的思念在听到他进宫的一刻已经像洪水一般泛滥决堤,就像一个将死之人突然迎来了希望,她全身的细胞都活了过来,但若是将这希望夺走,只怕她连今日,甚至此刻都支撑不过。 冯济见状也不好再劝,只轻叹一声转过身,走出没两步,犹豫了会却又退了回来,对她说:“您这个样子,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韩夕颜一门心思都在李青扬身上,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些发蒙,呆呆问道:“为什么呀?” 这人呐,一旦碰上感情,饶他再聪颖过人,也是猜不透看不穿的一个傻子。就像皇上,明明是喜欢韩四小姐,却始终连自己也不愿面对,而这位四小姐,为了家族苦苦迎合,却又日日如履薄冰,她对皇上,果真就没有半点情谊么? 他委婉道:“我自皇上还小就侍奉在他身边,**妃嫔众多,有人得宠,有人不得宠,但终究也只是‘宠’而已,皇上对您是不一样的,无论什么时候,您都要谨记这点。” 夕颜想了想,展颜笑道:“谢谢冯公公提点。” 冯济点点头,此时却见张允慌慌张张的小跑过来,神色惊恐,到宫门口险些摔倒,他不快的喝住他:“毛毛躁躁的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张允平日里办起事来格外周全,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韩夕颜登时有不祥预感,她缓缓站起身,艰难的轻声问:“是…长乐宫出事了?” 张允一路飞奔而来,满面通红气息不匀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勉强断断续续道:“娘娘…充容娘娘……” 韩夕颜脑中‘嗡’的一声,梓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韩家的希望,可万万不能有事!她扔下手中的《茶经》,急急向长乐宫跑去。 冯济拦她不住,只得沉下脸问张允:“充容娘娘出了什么事?” “娘娘,”张允哭丧着脸,咽了口口水喘着气道:“娘娘不小心摔倒了,衣裙上全是血,直叫肚子疼,怕是出大事了!” 冯济闻言骇然,这种攸关皇室血脉的事情岂止是大事!他气的猛的一脚将张允踢倒在地,“混账东西!娘娘既有喜为何不禀报!?若是龙裔有个好歹你们就等着陪葬吧!” 张允抖似筛糠跪伏在地一言未敢发,想起长乐宫中的一团乱,可怎么是好?! 第二十九章 保证 为了避免主人的突发性犯懒证,长乐宫种的都是耐寒耐旱的常青植物,即使秋天也处处绿意盎然毫不见萧瑟之像,但这宫中难得的一方清静悠闲之地此时中却充满了恐惧,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味。 现下抽得出身的所有太医均候在曲成阁中,不时有宫女神色焦急匆匆进出,太医要会诊,除李轩毓之外所有人一律候在殿外,从晌午到半夜,殿内灯火通明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论好的还是坏的,韩夕颜愣坐在杏树下,如同白昼的烛光透过枝桠的缝隙印在她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她的手和衣袖还沾着点点血迹,她直盯着曲成阁大门,微微有些发抖,孩子,难道就这么没了? 小环拿了帕巾仔细替她擦着手上的血,含泪劝道:“小主,你去歇会儿吧。”见她毫无反应只得又说:“要么去换件衣裳,吃点东西也好。” 韩夕颜不答,只猛地摇头,她要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小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只得从宁惠阁中取出昨日未吃完的糕点放在她旁边,红着眼说:“小的要进去帮忙了顾不上您,您饿了便吃些填肚子,可不要也病倒了!”那人却像已成了块石头,不说不吃也不动,她还犹豫着想说什么,里面已经催开,她只得又跑进殿去,毕竟小主挂记着慧充容,只要充容平安无事,她自然就会好。 韩夕颜呆呆坐着,内心犹如在油锅中煎熬,韩梓诺方才的叮嘱在她脑中转了无数无数遍,她在组织语言,斟酌词句,梓诺说的对,这是危机,但说不定也能变成转机。其实对错已经不重要,既然是这样的一条路,她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她的手紧紧交握着,时间好像一把小刀正在凌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它已经转化成了声音,进化出了形体,她能够眼睁睁看着它,听着它一分一秒滴答而过,等待它宣布自己的死亡,或者重生。[.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直到最后的黑暗过去,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才有人推门而出,是小环。韩夕颜猛地站起身,一宿未睡也未进食,顿时眼前发黑的快要晕厥,她扶住杏树,小环快走两步到她身边搀住她,又是笑又是哭的说:“娘娘的龙胎保住了!” 韩夕颜听了顿时腿软,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好在,好在,一直绷起的那根弦突然松懈下来,她侧过身擦擦眼泪,顶着熊猫眼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捧着小环的脸开心道:“这可是上天在帮咱们呢!~” 小环用力的点头,也破涕为笑,看到这样的小主真好。 曲成阁的门再次被推开,李轩毓一袭水色便服,眼神清冷满面倦意,冯济紧随其后,对夕颜使了个眼色,夕颜与小环忙行至曲成阁前跪下,她低垂着头,默默等待他的发问。 “你可知慧充容有孕在身?”李轩毓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他特有的优雅慵懒,韩夕颜有些慌,每次他以这样的声音说话,就像一只紧盯猎物的豹子,等待你露出破绽的一刻咬断你的咽喉。 她声音有些颤抖:“臣女知道。” “为何不告诉朕。” 沉默。 韩夕颜死死咬住下唇,她是畏惧他的,不必看着他那双锐利如刀锋,寒如霜雪的眼,光是感受着他给人带来的压迫就足以叫她溃不成军,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沉默。 李轩毓定定看着夕颜,她的紧张,害怕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愤怒恼火,渐渐平息了下去,他叹了口气,挥退左右,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他二人。李轩毓走下去坐到台阶上,他的袍上沾了灰尘,她的膝上也满是尘土,他又再问了一遍:“为何不告诉我?” 韩夕颜抬起头,一双杏眼红肿的像小兔,泪光流转可怜楚楚的模样,扁着嘴委屈的瞧着他,“阿姐很害怕,我便不敢说……” “怕什么?” 夕颜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的答他:“前段时间,我在宣德宫前遇见荣淑仪,她说不会放过我们姐妹,我怕的紧,便告诉了阿姐。阿姐现在虽是和她平起平坐,在宫里的地位毕竟不比她稳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免会担心……” 李轩毓蹙起眉轻声斥她:“荒唐!慧充容怎会如此糊涂!即便借芙月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对你们动手。”韩夕颜心头一沉,‘芙月’,他这么唤那个女人,却只称梓诺为‘慧充容’。李轩毓又道:“况且你以为我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吗?” 韩夕颜慌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只是……” 李轩毓清冷狭长的眸子看向她,她手心一片汗湿,轻抚上自己的脸庞,面色凄然,眼泪落的更凶,连鼻头也哭的红红的,李轩毓见她这般模样有些无奈,向她伸出手,夕颜乖巧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一年四季,这人的手永远凉凉的。两人齐坐在石阶上,李轩毓抚过她冰凉的脸庞,手指划过那道浅浅的疤痕,当日的掌掴,还是给她留下了痕迹,难怪她如此害怕,韩夕颜双手覆上他的手背,将脸埋进他掌中,她的呼吸略略发烫,好像她的体温,李轩毓有些愧疚,若不是他执意不理会那些针对与长乐宫的不公,她又何须受这些苦楚。他轻揽她入怀,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说过,没有人敢再伤你,要信我。” 韩夕颜胸口‘咯噔’一跳,那个高烧的夜晚,她道是在梦中相会的人,竟是他?!她将头埋入他颈窝,掩饰住惊疑,前尘往事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脑中转了个来回,忆起静空的话,忆起小乔的话,三世之缘,她要寻的果真是他?李轩毓静静感受着她难得的温驯,她的娇憨,她的天真,她的温暖,终于回到他身边,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抓住,再不让她逃走。夕颜在他怀中低低的问:“轩毓,你会保护阿姐的孩子,让他平安降生,平安长大是不是?” 李轩毓沉默许久,终于应道:“我会护着他。” 曲成阁中燃着上好的安神香,太医们已经离去,只留了几个宫女伺候着,韩梓诺面色惨白,虚脱的躺在榻上,却无法合眼,她费力的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鸳鸯慌忙扶住她:“小主,快别动,太医千叮万嘱要您好好歇息,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得了!” 韩梓诺却极其坚持,鸳鸯急的眼泪直打转,忽听一个声音传来:“我来吧。” 她如闻天籁,回头唤道:“四小姐!您可来了!” 韩夕颜接过手,搀着韩梓诺坐起来,又在她身后加了好些个软垫,鸳鸯见状知道二人有话要说,识趣的带着宫人们退下,房内只余下姐妹俩。青烟缭绕,罗帷幔帐,韩梓诺虽在病中,却自有西子捧心的美感。韩夕颜替她盖好被褥,又寻了件披肩替她围上,念叨道:“做娘的人了,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韩梓诺见她这样,也猜到了个七八分,终于长舒口气,淡淡说:“我又欠了你一次。” 夕颜只不停的替她整理着,浅笑道:“你不欠我,没人欠我,都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小妹。”韩梓诺握住她忙碌的手,韩夕颜不得不停了下来,垂着眼不语。“你可有见到穆王爷?” 夕颜勉强扯扯嘴角,摇了摇头。 韩梓诺不知是在劝她抑或是叹自己:“既生在宦门,就早该明白你的人生从来不是自己能左右的道理,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在这里,却没有你叫苦的地方。” 韩夕颜的心头空茫一片,她想要流泪,却流不出,她早已迈出了脚步,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她看向韩梓诺,认真道:“梓诺,人生的路有许多条,我的却只有一条,就是留在他身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走向他。” 她的话如同当头棒喝,韩梓诺怔住,好似千百种滋味在胸中搅动泛滥,她痛苦的闭上眼,强忍住泪水,那个雪天,那片白芒,霜花漫天,木槿,流苏……再睁开眼,已是一片平淡,像世上最美的湖泊,静谧清澈。她抚上自己的小腹,笑道:“我的路,也只有这一条。” 第三十章 抄家 朝中出大事了。 李轩毓收到一份奏章,命冯济念于众位大臣听,冯济还未念几句,便举朝哗然,底下窃窃私语之声不断。他自己也看的心惊肉跳,这样的奏疏,自天?卓??岳辞八?从校??喙馍u?饺绽锖?ブ艺镜奈恢茫?丫?樟艘欢问奔洌??羰呛?嘣诖耍?泊蟾呕岚没谧约菏度瞬磺迓涞媒袢照庀鲁?p>奏折的内容不算稀奇,指责韩庭忠滥用职权任用亲信,干涉防区战略制定,收受贿赂生活奢靡,并指出韩家藏有赃银百万两。稀奇的是上书之人,正是由韩庭忠一手提拔栽培上来的甄显。 其实甄显所上书的罪责,却有属实之处,但仅以此查办韩庭忠,却难以服众,即便是梁党也会认为无法下得去重手,原因有三:其一,说这任用亲信但若无抓到实际把柄,例如渎职枉法之类,便上升不到治罪的层面,况且若要追究起来,汪景堤一事就该首当其冲,岂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理;再说干涉边防,虽制定作战策略是兵部的职权,韩庭忠身为丞相过问一二实在算不得越权;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举朝皆知甄显为韩党,当年韩庭忠重权在握春风得意之时,只要甄显开口,要钱给钱,要兵给兵,要将给将,虽后期被贬斥,韩庭忠仍是多方打点关照,对他的器重可见一般,如今他竟倒打一耙弹劾自己的恩师,一介武夫突然做起了御史的工作,先不论这行为多叫人不齿,谁敢保证其间不含阴谋诡计?没人愿意做第一个出头鸟。 诡异的是李轩毓竟然也没有大的反应,只斥责了韩庭忠几句,便草草退朝,此事也不再提起。皇帝虽不说,这些混迹官场已久的老狐狸却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纷纷与韩家划清界限想要明哲保身,韩庭忠抱病已久,消息传到韩府时竟就这么没了声响,不见有任何动作对策。魁首如此沉默,下面的官员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想着见机行事。谁知此事过去不到三日,竟有十余名御史联名上书,痛斥韩庭忠揽权贪污之罪,一石激起千层浪,各部上下大小官员纷纷上书弹劾,直至刘昭平上呈奏疏,梁党这才恍然,皇上是要动手铲除韩家了! 在各怀鬼胎的朝臣们的推波助澜下,这场大规模的弹劾竟持续了半个月之久,后果可想而知,皇帝震怒,斥之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喝令抄家,宣韩庭忠入宫领罪! 圣旨既下,碍于韩庭忠在朝中威望犹存,皇帝便亲命了梁元坚监督抄家之事,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叫黄鼠狼看鸡,大大的不怀好意,却不料,这一抄家,又抄出了大事。 梁元坚坐在韩府正屋厅堂中,闲饮着茶水,一双吊梢眼左右打量着,从甄显上书弹劾至今,韩庭忠一直抱病,并未做出任何对策,直到现下抄家,仍是避不露面,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再看这韩家人,从上至下,竟未现丝毫惊慌之色,韩夫人坐于主位,韩梓慎及秦奉仪静立她身边,仆从下人皆在堂外候着,无人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这不是一场血腥的政治暴力,而只是如寻常一般聆听主人家的训诫。梁元坚不禁称奇,尤其多看了几眼韩梓慎,传闻韩家三少爷博学广闻,名满天下,从前只偶有招呼,今日一细看,果真是器宇不凡,奇才之貌。再想想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简直比不过人家一根指头。他冷哼一声,你韩家再了不得,也就到今日了。 过一会儿,秦奉仪下去准备了些瓜果茶点捧来,摆在大夫人面前说道:“大夫人,眼下里只有些点心,您先垫补着,看着还要些时候呢。” 大夫人点点头,也只随口用了点,奉仪又站回韩梓慎身边,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也不顾旁人。韩梓慎轻声道:“累了便坐会儿。” 奉仪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打小练武长大的人哪里会这么站不得。” 韩梓慎闻言也不多说,只笑看着她,奉仪已不再是初遇时那个刁蛮傲慢,言行无状的大小姐,为了他,她放弃了许多,改变了许多,操持家务,侍奉公婆,不论她会或不会,喜或不喜,一一细细学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此劫过后,只怕韩家会一无所有,他却并没有问过她还愿不愿跟他,只因这样的问题,太过玷污奉仪对他的感情。秦奉仪被他瞧得有些脸红,侧过头去不看他,却见一名官员快步行来,与梁元坚附耳几句,梁元坚面露疑惑,随即说:“这样大一个府邸,怎会只抄出这点银两!莫非没有暗门地窖?!你们可有好好搜查?!”那官员答:“回相爷,确实都搜过,并无遗漏,除了韩相的卧房,只余下西苑后院几间后罩房还未进过……” 秦奉仪凤眸一挑,打断他:“后院都是女眷所住,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莫非是查不出个错处,想栽赃陷害不成?!” 梁元坚斜她一眼道:“既是奉旨抄家,哪管你男宾女眷,通通要搜!”说着对那官员使了个眼色,他了然的领命而去。奉仪见状心头焦急,西苑后院正是春暖阁所在,韩夕颜对那些个陈列摆设书籍画册宝贝的要命,这帮人动起手来哪有轻重,她回头看眼韩梓慎,梓慎自是知道她的顾虑,安抚道:“无妨,你若担心我们便去看看。”说着向大夫人告了去,两人也去向春暖阁。 两人到达时,已有不少官兵来去进出,大夫人布置的古董花瓶金银玩物之类被悉数搬出,韩梓慎笑说:“若是颜儿在只怕会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看这些个俗物了。” 秦奉仪睨他一眼,“你们两个败家子儿,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人说笑了几句,沿着抄手游廊行至书房,刚刚进门,便见官兵将挂在墙上,堆放在书架上的字画通通扫落在地,其间一人在搜查书册,顺手拿本旧书翻了几页,便随手扔在地上,那书本已老旧,韩夕颜平日里又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被他这么一摔竟散了开来。秦奉仪连生气都顾不上,慌忙跪在地上将散页一一拾起,韩梓慎也帮忙去捡,只见几乎每章每页都有着认真批注,书页虽旧却因主人极爱惜之故也都平整干净,他看一眼内容才了然为何奉仪如此紧张,原是李青扬著的那本《蜀中行纪》。 秦奉仪捧着厚厚一叠纸,看着房中夕颜的宝贝们由于不值些钱,被人随意丢弃在地,毫不怜惜的踩踏而过,昔日里高朋满座权势通天的相府竟到了今日任这些小人践踏的光景。韩梓慎将一旁地上的字画捡起,笑叹一句:“这诗倒是应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逍遥公子的字张狂不羁,如游龙戏水,一蹴而就,他爱惜的卷好放置一旁。就听正在搜查书架的督办官员“咦‘了一声,他抬眼望去,一见他手中的书,面色顿时煞白,他早就将家中所收禁书藏好,却独独忘了早前夕颜借去的这本。 那官员翻了翻手中的书册,冷笑一声,对韩梓慎道:“三少,相府私藏禁书意欲何为呵?”此时梁元坚也已到门外,他忙将罪证端端呈上,梁元坚翻了翻手中的书册,目中闪过一丝狂喜,这条罪名若利用的恰当,足以置韩庭忠于死地!用力阖上书,他扬声喝道:“韩庭忠私藏禁书意图不轨,恐有谋反之嫌对上不利,传令封府!非得旨意任何人不准进出!”又点出几名官兵:“你们随我去韩庭忠的卧房,既有谋逆之嫌则必有罪证未搜出!” 秦奉仪闻言几乎站立不稳,看向他扬起的书――《刘祯传》。她时常听夕颜提起,他的雄才大略多智近妖,却被太祖皇帝以结交近侍意图不轨的罪名所诛,再见韩梓慎的脸色也知道,怕是大祸了。 第三十一章 美人 秦奉仪闻言几乎站立不稳,看向他扬起的书――《刘祯传》。她时常听夕颜提起,他的雄才大略多智近妖,却被太祖皇帝以结交近侍意图不轨的罪名所诛,再见韩梓慎的脸色也知道,怕是大祸了。 “谁敢去!”韩梓慎快走几步拦在众人面前,官兵惧他是丞相公子,无人敢犯,纷纷相觑,梁元坚冷哼道:“韩公子是不是没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乱臣之子,论罪当诛!来人!一起拿下!” 韩梓慎傲然而立,毫无惧色,缓缓道:“只怕不是梓慎不自知,而是梁相没有认清自己身在何处。” 梁元坚闻言怒道:“小儿妄言!我乃当朝丞相,你戴罪之身怎敢与我这般说话!?” 韩梓慎却不怒,“梁相左一个罪臣右一个罪臣,如今只是搜出一本书,若论到定罪与否,还需得圣裁,圣上尚未定夺,梁相怎的反而急了?” 梁元坚驳斥他:“老夫奉旨查抄韩府,为的就是搜集韩家的罪证,如今证据确凿你倒还狡辩。素闻韩公子博学,难道竟不知我国历法向来一视同仁,韩相当政之时多以执法之公为傲,而今他的儿子竟来自打耳光了?果真是笑话!” 韩梓慎笑问:“论起法来鄙人自是比不过梁相,如果没记错梁相应是任过刑部尚书可对?梓慎愚钝,敢问私藏禁书该如何论处?” 见他竟往枪口上撞,梁元坚不客气的答他:“当弃市。” 韩梓慎又问:“再敢问这是哪朝律令?” 梁元坚咬牙:“当朝天子法令。” 韩梓慎闻言方才朗声道:“梁相可是说的当年皇上为治章铎之罪,不经中书门下,墨敕斜封之事?所谓不经凤阁鸾台,何为之敕?天?鬃钥??两瘢??骂彀福?讲亟?橐宦慎粑?堑??噬弦虼耸侣旁廒覆。?合嗳匆源寺圩锊恢?呛尉有模浚?p>他说的自是事实,天?茁闪畈亟?橹?镆幌虼x貌谎希?ㄓ姓骂煲话福?实畚?运?巫铮?挥芯??惺槭∶畔率≌饬礁鼍霾叻獠挡棵牛?苯酉铝钌惺槭∫圆厥橹?锫燮?写Α@砺凵侠唇玻?词欠欠u摹6?蟮男滩柯圩镏?保?10丛侔凑展?飧隽啃汤磁邪福?涸?崛喂?滩可惺椋?裼胁恢??恚?p>梁元坚被他驳了个哑口无言,正欲争辩,又听他说:“再来皇上只命梁相抄家,论官职,父亲仍是天?坠?邑┫啵?屑?畲笱?浚?俦<嫣?犹?担??14黄反笤保宦圩世??盖赘ㄗ艄弁酰?斯嗣??迹?液?乙幻胖倚模?斓乜杉?赵驴杀恚∥腋溉缃裎圆≡诖玻?阌行u似笸技雍t谒??噬仙星椅醋龆?郏?合嘤趾伪丶庇诼渚?率?兀俊?p>梁元坚听他一番话老脸直红一阵白一阵,哪里还能再回嘴,也知没有皇上的谕令韩府他是动不得了,只得讪讪而去回宫复命。 待他走远,秦奉仪忙问:“一本书而已,不会有事的对吗?” 韩梓慎的脸色却愈发阴沉,他轻叹口气,虽然斥退了梁元坚,他的心中却比谁都清楚,此次是在劫难逃了。奉仪万般心思在腹中打结,梁元坚的话让她想到了风正昊的威胁,即便一本禁书代表不了什么,若是再加上谋反的信件……她面色蓦地惨白,此时却有家丁匆匆跑来,竟急的礼也忘了告,与韩梓慎附耳道:“相爷醒了!” -------------------- 长乐宫。 小环与新来的宫女一人一边围着韩夕颜,替她将袖口细细卷上,韩夕颜也乐得享受小姐待遇,满面?n瑟。鸳鸯搀着韩梓诺立于一旁,韩梓诺的身子已经有些丰腴起来,掩唇轻笑道:“这织锦衣衫,怎的被你穿出了村妇的味道。”她神色已少见之前的冷漠,做了母亲,整个人都柔了几分。 韩夕颜灿然一笑,故作优雅的转了个圈,“哪有这样貌美如花的村妇了~?” 这下连鸳鸯都看不过眼,啐她道:“四小姐,小的可从没见过有谁这么夸自己的~” 韩夕颜冲她做了个鬼脸,“你们都不夸我,我只能自己夸自己咯~”她成日里闲在宫中无事可做,昨个闲逛时无意中来到长乐宫的后院,才发现后边的几间小屋虽灰尘满布,却有几分雅致,于是乎决定勤快一把,将屋子打扫出来。好在韩梓诺有孕之后,宫中又加了好些人手,才能抽出空来陪她一道折腾。 韩梓诺看着宫人们来来去去热火朝天的打扫,嘴上嚷的最大声,号称来帮忙的韩夕颜只捧着个水盆,四处上蹿下跳的洒着水,美其名曰是压压尘,却见她不时骚扰骚扰小宫女,恶作剧的成分反而居多。小环拿着扫帚一手插着腰怒道:“小主!你再添乱我可不给你做点心吃了!” 韩夕颜被抓个正着,吐吐舌头放下水盆表示缴械投降,这丫头对她可是越来越不客气,看来她这个主子果然一点威吓力都没有。 站了一会儿,鸳鸯见韩梓诺好似有些疲累,忙问:“里面的尘都扫净了,娘娘要不要进去歇歇?”韩梓诺应了她,两人便先进了卧房。四面窗户都大开着,光线极好又通风,鸳鸯掸了掸卧榻上的灰尘,见还是有些不干净,忙去取了条薄毯铺好,这才搀梓诺坐下。 此时韩夕颜手捧着茶盘茶杯也晃荡进来,鸳鸯忙上前抢下她手中的茶盘,念道:“这些事儿交给旁人做就好了,您怎么能自己端茶?太不合规矩了!”又说:“那几个新来的宫女怎么也不帮着您拿,过会儿我得说说她们,哪有叫主子自己端茶倒水的道理!” “哎呀,鸳鸯姐姐,是我自己不让她们帮手的~你可千万别去说她们~”韩夕颜手快的倒上一杯茶,也不管鸳鸯在身后冲她猛瞪眼,笑嘻嘻的捧给韩梓诺道:“我亲自泡的花茶,孕妇一样能饮,你尝尝。” 韩梓诺接过来小啜一口,清甜润口余香不散,于是赞了句:“味道很好。” 鸳鸯接过她手中的空杯,笑说:“必然是好的,四小姐这些日子什么史书兵书都不看了,叫张允搬了许多医书食谱过来研究,生怕娘娘饮食上犯了忌讳,依小的看,一旦娘娘龙胎诞下,四小姐也能变成半个神医半个厨子了~” 韩梓诺闻言只是浅笑,反而夕颜有些不自在,假咳了几声也捧了茶盏喝起来,一边在房中四处走动观望,这屋中的布置简朴雅致,丝毫不见宫中的奢靡之风,却更显风韵,倒有几分李青扬的风格,她新奇的摸摸看看,一边琢磨着: 窗边的黄花梨面花几不错,过会儿搬回去,那个紫檀木小炕桌的雕刻暗花也颇为精细,摆在房中做个飘窗出来更好看。被她这么一搜刮,这房里也剩不下什么了。 韩夕颜走到书格边,其间零散摆着两三本书,皆是厚厚的灰尘,再有几幅卷轴,也是旧的发黄,起了斑斑霉点。她细细展开画卷,才开到一些,眼见发髻步摇,钗玉满头,便知是一副美人图,还未见美人真容,小环笑嘻嘻的进了屋来说道:“小主,找着一间书房,倒是有许多书的。” 韩夕颜双眼一亮,喜道:“真的?”顿时顾不得手中的画,随意放在桌上,吆呼着鸳鸯道:“鸳鸯好姐姐,帮我收拾下,我去去就回!”边说着边随着小环而去。 鸳鸯无奈的走到桌前捧起画卷,打开随意扫了一眼,这一眼却来了兴趣,她拿到韩梓诺面前惊诧道:“娘娘您瞧,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儿,可不知是哪位妃子呀?” 韩梓诺扫过一眼,只见那女子面若梨花巧笑嫣然,竟有倾国之貌谪仙之姿,云堆翠髻榴齿含香,真真是世间罕见之美。淡淡道:“这是太皇的庄妃,当年她宠冠**,无人能比,长乐宫便是她生前所居,自她过世后太皇思念她至极也郁郁而终。”她顿了顿,又说:“她是穆王爷的生母。” 第三十二章 真相 韩梓诺扫过一眼,只见那女子面若梨花巧笑嫣然,竟有倾国之貌谪仙之姿,云堆翠髻榴齿含香,真真是世间罕见之美。[.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淡淡道:“这是太皇的庄妃,当年她宠冠**,无人能比,长乐宫便是她生前所居,自她过世后太皇思念她至极也郁郁而终。”她顿了顿,又说:“她是穆王爷的生母。” 鸳鸯诧异的将画卷看了又看,自语道:“看上去不太像王爷,倒有几分像当今圣上呢。” 此时张允却从宫外急急而来,行到韩梓诺跟前打了个千,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娘娘,出事了。” 韩梓诺见他神情,不由得蹙起秀眉,张允本是得了韩夕颜的叮嘱,无论这段时间朝中发生了何事都不准说予她们听,一是对李青扬的信任,二是韩梓诺有孕在身,忧虑过多对安胎也无益,韩梓诺对这样的安排也持默许的态度。但兹事体大,张允实在不敢瞒下去,先将几日前韩府遭抄家一事细细道出,韩梓诺闻言一阵晕眩,身子摇晃了两下,鸳鸯慌忙搀住她,手忙脚乱的替她抚背顺气又拿出手巾替她擦擦额上的冷汗,对张允怨道:“张公公,四小姐不是叮嘱过不要与娘娘说这些吗?!” 韩梓诺虽惶然但也还算镇定,只是抄家,未提处置,她稳了稳心神,天虽然已凉下去,今日却有大太阳,方才在后院站了许久,她身子已经有些不舒服,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额头一阵发胀,胸口闷闷的直恶心。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张允为难的对鸳鸯道:“鸳鸯姑娘,小的也不想说,只是不得不说啊!” 韩梓诺撑着额头气息不匀的对张允道:“无妨,你接着讲。” 张允垂首道:“娘娘,相爷和三少爷已经入宫了,只是…”他还是犹豫了会子斟酌下词句才说:“小的方才远远的瞧见了相爷,他老人家……看上去身子似乎不太康健。” 韩梓诺挑眉,“不康健是什么意思?” “这……”张允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她也不再问了,冷下声唤了个宁惠阁的小宫女:“去给你家主子更衣,让她随我去奉天殿。” -------------- 与长乐宫的清新简朴大有不同,延和宫的布置极尽奢华,甫入宫门便是大院落,上面几间正房,两边又有厢房与耳房相连,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一条大甬路出入正门,堂屋之中迎面先见一个赤金大匾,匾上斗大三字――荣华殿。 西房之中,入门便见四张红木椅,均搭着猩红绣花椅搭,底下脚踏齐齐摆放着。(.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又见临窗软榻两边各设一对梨花木小几,左边摆着仿古香盒,右边是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荣淑仪手执牡丹,对着几上的花瓶摆弄着,她上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衣,罩件五彩刻丝对襟外裳,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发上端正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桂花头油的味道呛得人鼻子直发痒,即便李轩毓久不召见她,她仍是这般的华丽装扮,除了睡觉洗澡这样迫不得已的时候,锦衣珠宝她一刻也离不开,她爱的便是这灿灿的金光。 一名宫女快步而入,对荣淑仪行了个礼附耳几句,荣淑仪方才抬起眼皮,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听了主子命令一屋的宫人皆退下去,唯有方才进来的宫女留下,荣淑仪懒洋洋的问:“韩梓诺果真已经去宣德宫了?” 宫女点点头,她冷笑一声,韩梓诺,我就不信抓不到你的软肋!知道皇上要处置你父亲,难道你还能继续装聋作哑不成?她将手中的牡丹狠狠捏住,花上汁液余香沁了她满手,而你却不知,皇上最厌恶的是什么。当日宁美人仗着恩宠至极,去为汪景堤纵容海盗一事求情,都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更何况你。 她拿出帕子擦擦手,心情大好的吩咐道:“去采些新鲜花瓣来,本宫要沐浴,过不了几日,皇上便会 昭幸本宫了!” 韩夕颜满面凝重的随着梓诺去向宣德宫,情况张允只大致和她讲了一遍,满心的不安像海潮一般急欲吞没她,国家大事本应在奉天殿当着百官朝臣处置,却因爹爹身子原因改到了宣德宫,这样子的举动本就不寻常。 她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将脑中的杂念通通清空,试图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局势。 从皇上来说,李轩毓早有除掉韩家的念头不假,这次的大规模弹劾便是一个契机,但他想治韩家何罪?又想通过何种方式给韩家治罪?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李轩毓的了解,也知他平时虽非心狠手辣之人,对待夺权者却是绝不心软,那么梓诺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做多大的筹码让她们去赌他的不忍? 从韩家来说,爹爹位高权重,朝中党羽众多皆是利害相关,他又是三朝老臣,已经快到功高不赏的地步,李轩毓若找不到一个好的由头,要治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爹爹肯放权致仕,说不定也是条活路。 再说朝中大臣,梁元坚自然是会落井下石穷追不舍的,那甄显,她紧握拳头难掩怒意,怎有这样忘恩负义之辈! 她手中还捏着李青扬送的鸡血石,想起李青扬,他永远温柔如水一般的眼神又暖了韩夕颜的心,她好想念与他呆在听风楼的日子,清风拂面竹枝摇曳,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 蓦地,好像有什么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那念头太快,也太过叫人恐惧,她无力抓住,韩夕颜轻捶自己的额头,是什么?听风楼……她猛的抬起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杏眼之中满是惶惑,那日她在听风楼中不经意间看到的书信,落款“显”,她的心一寸一寸的下沉,“济州战事已平”“为君赴汤蹈火”“显”,甄显!原来甄显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韩家的人,竟是他李青扬的人! 他利用韩家操控朝政,将韩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韩夕颜脸色苍白如纸,她握紧拳头试图给自己一些力量,她早该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李青扬甚至都没有刻意去瞒她,是她自己,在他精心编制的网中盲目的跟随着他。李青扬那日深沉的不见底的眼神,分明透露着内疚与挣扎。 她的手脚冰凉到发麻,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李青扬的行事作风竟一无所知,先帝忌惮他,当今皇上更是忌惮他,而他却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来去自如游刃有余,他孱弱,他无争,他不理朝政,他胸无大志。但哥哥说,穆王爷最善谋人心,她怕到无法思考下去,这些美好的假象脆弱到比一层窗户纸还不如,轻轻一捅便能看到隐藏起来叫人作呕的溃烂。他是真心待她,或者她也只是他“谋”中的一步?他想要的,果真只是她吗? 第三十三章 记忆 她的手脚冰凉到发麻,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李青扬的行事作风竟一无所知,先帝忌惮他,当今皇上更是忌惮他,而他却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来去自如游刃有余,他孱弱,他无争,他不理朝政,他胸无大志。但哥哥说,穆王爷最善谋人心,她怕到无法思考下去,这些美好的假象脆弱到比一层窗户纸还不如,轻轻一捅便能看到隐藏起来叫人作呕的溃烂。他是真心待她,或者她也只是他“谋”中的一步?他想要的,果真只是她吗? 而韩梓诺这厢似又回到了初见之时的模样,满面淡漠,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好似千年的冰山。两人皆是心事重重,连带鸳鸯、张允行至宣德宫,谁料夏公公奉了冯济的命早已在南书房门口候着,见他们前来急忙上前,先对韩梓诺行礼问安,韩梓诺免了他的礼,不疾不徐的问道:“夏公公若是来劝本宫回去恐怕是要失望了,本宫先问公公一句,我父亲可在书房内?” 夏公公还未开口便被她堵了回去,苦笑一声道:“回娘娘话,韩相与公子都在。” 韩夕颜微微忡楞,哥哥也在?皇上接见内臣,他怎么会跟来? 夏公公看穿了她们的疑问,说:“皇上体恤韩相身子不好,虽是待罪之身,也特许在南书房接见,还允了韩公子随侍在侧,这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韩梓诺听他还称韩相便了然尚未获罪,但她心中也清楚,这样的机会对李轩毓千载难逢,扳不倒韩家他又岂会放手,她扶着鸳鸯正欲在殿前跪下,夕颜与夏公公忙搀住她,夕颜小声道:“娘娘怀有龙裔,不得有任何闪失再惹得皇上生气,否则我们就被动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夏公公附和道:“四小姐说的对,娘娘三思。” 韩梓诺与夕颜对视一眼,夕颜浅笑着拍拍她的手,又说:“我来就好。”韩梓诺点点头,夕颜便直直在殿前跪下,她要替梓诺,替她肚子里的孩子,去赌李轩毓的不忍。 韩梓诺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目光仍是冷硬如钢铁,衣袖下的手紧攥着手帕,不知站了多久,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阵乌鸦低哑的叫声,她手搭凉棚抬起头,几只乌鸦在宣德宫上空徘徊不去,转悠了好一阵子才飞走,她的眼神跟随着乌鸦飞行的痕迹,她的思绪却跳到了年幼之时,随着父亲去到衡阳省亲,初次谋面的家乡有一座为父亲修建的祠堂,祠堂上空也时常盘桓着这种鸟雀。那时的父亲正意气风发,所到之处官员士绅结队相迎,唯恐怠慢丝毫。家乡的宅子虽不比相府,却是青山绿水环绕,亭台拱桥莲池小瀑一应不少,端的是富丽堂皇。白日里一些女眷姑婆陪着梓墨与母亲四处游玩听戏解闷,她却和哥哥一起随着父亲视察当地民情,所到之处皆是一派富庶和乐之态,她并不关心,皇城的人这样生活,这里的人也是这样生活,在她看来,这些平民的人生比起她自己,不过是少了点绫罗绸缎的包裹,缺了些艳丽色彩而已。父亲只是笑笑便过,谁也不会将这样的人们放在眼里。 而散了晚宴,父亲却带上她与哥哥悄悄出了门,除了车夫与一名贴身侍卫,没有知会任何人,她好奇的问:“父亲,我们要去哪?” 韩庭忠看向窗外迅速后退的街道:“你们方才所见,是白日的衡阳,为父带你们去看夜晚的衡阳。” 梓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韩庭忠回过头,望着自己一双儿女天真的模样,问:“梓慎,你觉得这里如何?” 韩梓慎此时还是青涩少年稚气未脱,从未出过皇城,以为又像平时父亲问功课一般,思考片刻才答:“不若皇城轩峻壮丽。” 韩庭忠又重看向窗外,“你们要好好看看夜间的衡阳,会是你们终生难忘的景象。” 韩梓诺闻言也好奇道:“果真有这般美丽?” 韩庭忠抚摸着她的头,笑而不语。 马车在黑暗处缓缓前行,走出了阳光下的城中心,不过几条街道的距离,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破屋烂瓦满目苍夷,不少还在街上走动的人们看到官家的马车,慌忙躲进了屋里。不多时,马车停下,韩梓诺挑开帘布望去,原是一座庙宇,因年久失修已被僧人香客遗弃,满是蛛网尘埃,唯有佛像一座耸立殿堂之内,此地已成了乞丐难民们的避难之地,城中心的辉煌灯火纸醉金迷,隔着不过数条街道,竟有着这样数量的穷苦人,他们占满了寺庙的殿堂,有些人躺在殿外的屋檐下寄望着遮挡些风雨,更有些人只能露宿在外,凡殿内搬一具尸体出来,他们才能有人挪进去。 韩梓诺小心翼翼的抓着身旁的侍卫,掩住口鼻,这里的恶臭简直叫人窒息,更教人作呕的是她发现这味道来自于这些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这是死亡的味道。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带他们来此,却隐隐明白了父亲的话,这便是夜晚的衡阳,即使太阳的光芒也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她呆若木鸡的看着白发老妪蜷缩在地,一旁不时有人踹过两脚只待她一死能马上腾出位子,她看着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孩子衣衫褴褛,目光之中满是漠然,她看着蓬头垢面的妇人怀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孩,却连奶水也没有,麻木的拍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她还记得夜宴之上官员们争先恐后的炫耀着韩家的宅院是耗了多少人力财力修建而成,她还记得那些山野珍馐甚至有些连她都见所未见,她记得区区县丞夫人身上的锦缎都是名贵的苏绣,原来人的命运竟是这样的不同,殿内的佛像微微上扬着嘴角,悲悯的看着脚下众生的苦难,白日的歌舞升平,夜里的腐朽不堪,两个世界的冲击在韩梓诺幼小的心灵上刻下深深的印记,她果然终生难忘。 离开寺庙回到马车上,韩梓慎的心情不能平复,问道:“父亲,明日我便送些衣裳吃食于他们,这庙宇可能重修?” 韩庭忠摇摇头,“梓慎,你今日看到的只是这世间苦难中微不足道的尘埃,在衡阳,在皇城,在天?祝?酥琳?鎏煜拢?榈厥钦庋?堆硬写?娜嗣牵?桓龉?业钠肚睿?2荒苤灰岳≡?率忱淳燃茫?愕睦≡??荒苋盟?嵌嗷钜蝗眨?淳炔涣怂?堑拿?!?p>韩梓慎双眼通红,咬牙道:“莫非就这么看着他们死去吗?纵使救一次,救一日,那也是一条人命!” 韩庭忠方露出笑容,有这样的胸怀,才配做韩家的子女。他定定看着这一双子女,一字一句的说:“为父今日教予你们的一课,你们永不会在圣贤书中读到,为父乃一介布衣,未曾想过有朝一日闻达于诸侯,旁人说起为父总不离‘弄权’二字,需知唯有‘权’这一字,方能惩贪官,救百姓,方能实现理想图谋。为父并非贪恋权势,为父只愿天下再无战火兵争,百姓幼有所长,老有所终,鳏寡孤独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衣能蔽体食能果腹,再无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之事,这是为父一生的心愿。” 第三十四章 悲喜 南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大开,韩梓诺几乎是从梦中惊醒,灵魂穿越遥遥时空狂奔回她的躯壳,她微微喘口气,心头犹如被针线刺穿收紧,狂跳着刺痛不已。(.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夏公公忙迎上去,韩夕颜抬起头,只见那门前黑洞洞的像怪兽的血盆大口,一只皂靴先迈了出来,露出苍色的衣角,夕颜欢喜的几乎要叫了出来,哥哥!下一秒钟她的欣喜却全咽回了肚中,只余下满面错愕震惊,韩梓诺脸色惨白几乎晕厥过去,鸳鸯艰难的搀住她,含泪轻唤道:“娘娘!娘娘!要保重龙胎啊!” 韩梓慎搀扶着父亲艰难的一步步挪出书房,突然的卒中让韩庭忠的腿脚极其不便,无法正常行走,只能将整个人的重量放在韩梓慎身上,他的手蜷缩在胸前颤抖着,嘴角歪斜着不住有口水流出,已经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的眼神不再睿智,泛着浑浊的泪光,夕颜哭泣着跪行上前,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爹爹会是这般模样?!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管不顾的想要拉住韩梓慎的衣角,冯济对两旁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一左一右的上来扯住她,她的脑中好像有一万个声音在狂吼着,震的她几乎站立不住,她却只张着嘴呜呜哭着,一句话也讲不出。她的父亲,她最敬爱的爹爹,怎么会变成这样?!韩梓慎见她这般也不禁双眼泛红,他看看泣不成声的夕颜,再看看泪流满面的梓诺,他的这两个妹妹,一个娇憨俏丽,惊才绝艳;一个清柔秀美,满腹诗书,生于富贵之家没有带给她们应有的快乐无忧,反而误了她们一生的幸福,他身为她们的兄长,于心又何忍。(.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冯济上前几步,行至韩庭忠面前微微欠身,语气仍是恭敬,“韩老,毕竟您身为罪臣,即便皇上再体恤您的身子也得顾虑到悠悠众口,恕不能以轿辇送您出宫。” 彼时已是未时近申时,深秋时节天黑的早,落日的余晖懒懒铺地,阳光不再刺眼,天边云霞火红一片,这样的日落韩庭忠看了无数次,却只记得他初次踏入皇城城门之时,正值年少,满腔热血,在这个承载了他一生理想光辉与腐朽阴暗的都城,他理所当然的改变了许多,放弃了许多,至今仍扎根在他心中只有他毕生的信念,纵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唯此不变。 此生为国,此身为民。 也许是他该放下的时候了。 韩庭忠歪斜着嘴角,深深看了一眼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曾在那殿中慷慨陈词舌战群儒,如今却要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 “谢…主……隆…恩。” 他真的老了。 夜里风凉,皇宫里的灯笼烛火都燃了起来,被风吹的摇晃不止,这里的夜晚永远比白昼明亮,许是拥有越多的人,越惧怕黑暗夺走他们的一切。长乐宫中,张允在宫门口来回踱着步子,门前的路按惯例摆放着密密的灯笼,这灯笼总是要亮到天明的,小环坐在游廊前偷偷抹着眼泪,手中捧着的食盒渐渐凉了下来。延和宫中,荣淑仪坐在满满一桌饭菜前,呆愣了会子,放下银著道:“本宫的妆是不是淡了,今日这妆配上紫衣不够艳丽,扶本宫去更衣换装。”宫女乖乖扶她走向妆台,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庭院,只听得外头静的如死水一般,她回过头又说:“皇上今晚一定会来的,再加几盏灯笼。”而宣德宫,韩梓诺仍静立于南书房外,她的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夕颜跪在地上,披散下来的青丝随着晚风拂过她的面庞,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的背脊皆是直挺,从背后看来,倒像两尊石化了的雕塑,唯有衣袂随风摆动,更像两把利刃,与这人人圆滑隐忍的世界格格不入。 已不知是何时,冯济自书房中走出,韩夕颜杏眼微红,直直盯着他,他避开了夕颜的眼神,而是走到韩梓诺面前,恭敬道:“慧充容,皇上想见您。” 他没有用“宣您入殿”这样的官腔,韩梓诺微微昂起了头,千百种心思都转了一圈。韩夕颜咬牙撑着身子站起来,腿又一软,被梓诺扶住,韩梓诺浅笑着接过鸳鸯递来的手帕,替她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擦拭干净,轻声道:“你先回宫,这里我自会处理。” 韩夕颜轻蹙眉头,韩梓诺面上似湖水一般平静无波,握着她胳膊的手却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她的怒气和恨意在韩梓诺的眼神下渐渐敛去,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韩梓诺放开她转身迈入门槛,冯济却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她身后轻轻掩上了门,梓诺回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复又一步一顿的走近宝座之上那个头戴金色纹龙钗冠的年轻君主,他美的如天神,也冷的似寒潭,她本该恨他入骨,此时却突然觉得他可怜,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他像是剧毒的荆棘,企图杀死每一个靠近他的人,他的寂寞,只因他本该寂寞。 她离的还很远,便艰难的跪伏在地,等待着‘聆听圣训’,良久,她听到他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她的手背贴着额头,一动也不能动,直到他的脚步停在她面前。 她恭敬的匍匐着,李轩毓的声音传来,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你可怨朕?” 千万句奉承讨好之言在韩梓诺喉中,她读的圣贤之书,发聩之言,通通变幻成谄媚的词句,她已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是眼前的人是否会因为她的温婉懂事而对她的家族从轻处理。 梓诺恭顺答道:“父亲诸多错处罪不当赦,皇上还念及父亲年事已高诸多照顾,梓诺深感皇恩怎敢怨恨。” 李轩毓深深看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蓦地勾唇一笑:“慧充容果真聪敏知事,没有愧对朕赐你这个’慧’字。” 韩梓诺有些摸不透他宣她进殿的意图,仍是愣愣的跪在原地,李轩毓对她伸出手,她顺从的站起身,李轩毓的手划过她的衣衫,停在了她的小腹上,他身上的龙涎香特别好闻,韩梓诺不知怎的,竟脸红起来,轻声道:“皇上处理了这许长时间的公务,也该是饿了,不如叫冯济端些粥菜来垫补下可好。” 李轩毓不置可否的沉默着,她正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他的脸埋在她颈项之中,灼热的鼻息几乎烫的她生生发疼,梓诺的胸口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着,两股不知名的力量搅动着她的神经,她甚至不明白是恨是痛还是旁的,她犹豫着,伸出指尖轻抚着他交叠在她身前的手,感觉到她的碰触,李轩毓垂下头,低低说了一句:“她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朕也无需烦恼了。” 韩梓诺闻言浅浅一笑,而不知为何,她的脸颊却一片冰凉,几滴水珠落在李轩毓的手背上,他的目光渐冷下来,慢慢松开梓诺,梓诺缓缓回身,迎向他清冷的眼神,轻声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在想,不知皇上何时能像怜惜小妹一般怜惜臣妾……” 李轩毓此时才又看向她,眼前女子的美丽与聪慧如此难得,世间哪有男人会不为她心动?替梓诺擦去泪水,细长的眼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何人也不比充容腹中的龙裔更叫朕怜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韩庭忠贪污弄权罔顾朝廷法纪,私藏禁书意图不轨,令枭首于市,其子同罪。家眷处以流刑,余者发配为奴。但念其三朝老臣,现抱恙在身,故特准其留于府中养病,其子侍疾,正月行刑。圣上恩德,其女免于刑罚,长女韩氏梓诺恭谦淑敏,才德兼备,并怀有龙裔,着晋封为慧妃,洁其粢盛,服其汗濯,敬循礼节,以率嫔御。膺兹嘉命,可不慎欤。钦此。 第三十五章 质问 延和宫中,宫人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摔瓶破盏叫骂之声不绝于耳,荣淑仪发疯似的将房中才摆好的古董花瓶摔碎了一地,同住一宫的董婕妤听着声响,蹙眉抱怨道:“她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伺候宫女汀兰在一旁答她:“小主难道还不知道她吗?总不是为了慧充容晋封之事,您瞧着她这些日子夜夜点着一院子灯笼,就只盼皇上来咱们这儿了。”说着二人都忍不住掩唇而笑,面上掩饰不住的轻蔑,“谁想到皇上不但不迁怒慧充容,还封了妃,您说她能不气吗?只怕气的恨不得撞柱了。” 董婕妤冷哼道,“即便咱们这位新晋的慧妃娘娘不得皇上喜欢,也轮不到她什么事儿,瞧她每日浓妆艳抹的模样,那脂粉都可以刮下一层来,皇上早就腻味她了,偏她还不自知,不过仗着父家的权势,她怎么不想想,韩庭忠这样的老臣皇上都容不下,更何况她父亲。” 汀兰忙接道:“小主说的是,只是她那样的蠢人,哪里懂得这些……” 话没说完,就听得荣淑仪尖利的骂声:“……韩家两个狐媚子,也不知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淫之术**皇上,惹得皇上神魂颠倒……她有什么资格封妃!?谁知道她肚子里的货是不是私通得来的……” 董婕妤闻言起身气道:“你听听她那张臭嘴!无端端的这样造谣,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岂不是会连累咱们?!” 汀兰眼珠一转,靠近董婕妤耳边悄声说:“小主若是怕被连累,咱们何不现在去趟长乐宫,一来给慧妃娘娘道喜,二来也避避嫌。(.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董婕妤睨她一眼:“那慧妃性情冷漠,向来不见客,我若去了,不是上赶着吃闭门羹吗?” “小主有所不知。”汀兰胸有成竹的笑道:“小的听说今日慧妃一早便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又请了几位嫔妃小主去长乐宫小聚,现下里,懂得看几分脸色的,哪一个不是巴巴的去长乐宫了。” “果真?”董婕妤诧异道,又见汀兰说的信誓旦旦不得不信,忙点头称善,主仆二人收拾下便出了门,一路来到长乐宫,果见门庭若市,曲成阁内笑声不断,而一旁的宁惠阁,却是大门紧闭。 小环依韩夕颜的吩咐将窗子关上,回头见她抱臂蜷腿坐在榻上,满面怒色,只得走到她身前安慰她道:“小主,慧妃娘娘这么做说不定是有隐情的,你过会子问问她就好,可别这样一门心思的气着自己了。” 韩夕颜冷声道:“人家交际应酬忙的很,哪来的时间跟我倾诉什么隐情,”说了两句竟气的直掉眼泪,“韩家如今落得这下场,她夜夜宿在宣德宫,都不去向皇上求情,倒先摆起了皇妃的谱,亏得我这样待她。”她扯扯嘴角,“罢了,大祸临头,谁不是顾着自己的富贵荣华,是我总把人想的太好……” 小环坐在一边的脚凳上,勉强挤出点笑容劝她:“小主难道忘了吗?还有王爷呢,王爷待小主那么好,一定不会让相府有事的!” 韩夕颜垂头不语,小环虽然跟了她这么久,心性纯良又一心为她,却毕竟还是李青扬的人,她不敢将自己的心思对她倾吐,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再全心相信任何人,她的手紧紧握起来,她有孤军奋战的决心,却没有力挽狂澜的魄力,这世上她还能依靠谁? 傍晚时分,窗外的嬉笑声逐渐散去,张允命几个宫人点了庭院甬道两旁的灯笼,整个长乐宫登时被温暖的光晕包围起来,他看向房门紧闭的宁惠阁,突然改了主意,接过一旁紧随着他的宫女手中的托盘,命了她下去,而他自己,沿着宁惠阁前一条石子铺的甬路,缓缓走到房前,先轻敲两下大门,而后说道:“四小姐,慧妃娘娘给您新做了几件衣裳,说是皇上钦赐的上好雪缎,命小的给您送过来,烦您开开门吧。”话说完,屋内还没有反应,但他清楚,以这位相符千金的性子,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一定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所以他刚刚已经遣散了宫人,以免那些个长舌头的又在背后乱嚼舌根。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子,宁惠阁的大门猛地被拉开,他虽已有心理准备,仍是后退了两步,看韩夕颜怒目圆瞪不敢置信的模样,暗叫不好。小环慌张的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主,娘娘她……” “你不准再为她说话!” 小环忙捂住嘴,颇为委屈的看着她,而韩夕颜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夺过张允手中的衣裳,侧头威胁道:“你们谁都不准跟来!”说完快步朝曲成阁走去。小环与张允面面相觑,却只能无言以对互看一眼,张允喃喃说:“怕是再无宁日了。”韩梓诺正在花厅之中绣着昨日未绣完的手绢,忽闻脚步声急急而来,鸳鸯朝门口张望了下,面有忧色小声道:“是四小姐。”话音未落,就已见韩夕颜一只脚迈了进来,怒气冲冲的将手中物什扔在韩梓诺面前,她杏眼通红,气恼的咬着下唇,不言语等待她的解释。鸳鸯忙捡起地上的衣裙拍拍,见韩夕颜脸色不善,识相的退了下去。韩梓诺眼都未抬,淡淡道:“你这脾气该改改了,再这般言行无状迟早会害了你自己。”韩夕颜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人人都会像你一样为了自保,连自己的父母家族也不顾,反而和我们的仇人同榻共枕!我若是你,我便……”“你便如何?”韩梓诺放下手中针线,起身平视着她,“再用发簪刺他吗?” 夕颜语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又听她道:“你真以为此事无人知晓么?还是你以为,你做出的所有事都会有人替你担着,你便可以守着一个精灵乖巧的好名声,继续横冲直撞下去,反正没有了韩家,你还有王爷,没有了王爷,你也还有皇上。”她轻哼了一下,“你的本事还真不小。” 第三十六章 背叛 夕颜语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又听她道:“你真以为此事无人知晓么?还是你以为,你做出的所有事都会有人替你担着,你便可以守着一个精灵乖巧的好名声,继续横冲直撞下去,反正没有了韩家,你还有王爷,没有了王爷,你也还有皇上。[.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她轻哼了一下,“你的本事还真不小。” “你在胡说些什么?!”韩夕颜彻底被她惹怒了,她句句带刺,毫不留情的指责自己,仿佛这些天来坐卧不安辗转反侧的是她韩梓诺,而**声色的是她韩夕颜。“你为何不反省下自己?!这么些天了,你明明有机会去求皇上放过韩家一门,而你做了什么?你结交那些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夜夜承恩宣德宫,你是有孕在身的人!你肚子里不止是那个男人的孩子,还是韩家的希望!你怎么能这样作践它!还送衣裙给我,我要这东西做甚?!难道同你一道卖弄美色吗?!” 面对她泣不成声的控诉,韩梓诺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滚落,她的目光却越来越冷,好像锐利的冰刀,不仅要刺入韩夕颜的胸口,还要叫她挣扎在严寒的苦痛之下,她强自咽下情绪,再张口,声音却仍是在发抖,她的愤怒,她的怨恨,比起面对李轩毓,反而是对韩夕颜更多,“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比不上你。”她将韩家获罪的过程缓缓道来,自然也加上了最重要,却也被张允省去不敢告知韩夕颜的意图不轨之罪证――那本在春暖阁中搜出的《刘祯传》。看着韩夕颜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韩梓诺不自觉露出了这些天以来唯一一次由衷的笑容,韩夕颜的模样,让她有了一阵报复的快意,这个夺了父亲和哥哥所有关注的小妹,占有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颜儿说的话字字玑珠,颜儿做的一切都天真可人,她不费力气就有人为她前仆后继,就连自己,也险些被她所蒙蔽收服。今日,终于眼睁睁的看着她亲自摧毁了她所珍视的一切,她得到了惩罚,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你以为屠戮韩家的刽子手只有那一人?你可知当你不明好歹的接近他,与他夜游不归之时,你已经成了他的帮凶!你可知当你一再为了你那幼稚的长相厮守忤逆他,激怒他之时,你正把黄土洒在我韩家的墓?v之上!你又可知当你引以为傲的那点能哄的父亲开心可笑的男儿心性会埋葬我的家族!?你若是我?呵。”韩梓诺嗤笑一声,忽而目光狠厉的看向夕颜:“我若是你!我便挖了这双读书识字的双眼,剪了这根能言善辩的舌头,用自己的血祭奠为了我而无辜受累的家人!!” “不是!……”韩夕颜悲愤的尖叫着,她想说,这不是我的错,那本书明明早已放入了韩府的私藏书库,怎可能出现在她的书房!她的脑中如同一团乱麻,真相一点一滴在她眼前浮出水面,是谁?!是谁做的?!她没有去看去想的勇气,因为不论是谁,能做到此事的,只有她以命相交的好友。她给予他们这样的信任,可到底是谁?在背后这样狠狠的捅了她一刀!她的轻信,她的愚蠢,终于将家族推入深渊。 韩梓诺见她无言以对,继续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直到将她逼进了墙角,退无可退,“不是?不是什么?难道不是你的自大,你的无知,你的自恃甚高害了韩家?难道父亲不是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圣意?难道那本书不是在你的书房中搜到?!” 韩夕颜哑口无言的面对她的斥责,韩梓诺说的对,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若不是她,爹爹蹒跚的背影历历在目,她的手指冰凉的发麻,都是她的错。 韩梓诺擦去泪水昂起头,她在她前面扮了这许长时间的好姐姐,终于扯开了这层温馨的面纱,她忽然轻松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冰山一般的韩梓诺。她捏住韩夕颜的下巴,逼她直视着自己,仔细打量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庞,拿出手绢轻轻替她擦去泪水,她的动作如此轻柔,她的话却叫夕颜的一颗心,如同坠入了深渊。 “皇上很喜欢你。”她说:“不论这喜欢是对一只宠物还是一个人,不论他是贪图新鲜还是真心,你都该感恩戴德以身相报,好好的伺候他,他高兴了,比什么都好。你那套耍天真的把戏,偶尔对他用用也好,面对本宫,还是收着吧。” --------------韩府。 这座府邸从未如此安静过,好像死一般的寂静吞没了大宅,韩庭忠已睡下,韩梓慎轻掩上主房大门,沿着石子甬路缓缓踱步而行,结局已定,他反而更加从容,最庆幸的是,奉仪在官兵来抓捕之前逃了出去,而最令他忧心的也是如此,奉仪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她的离开,恐怕是为了做最后一搏。他叹了口气,事到如此,他也无力再去阻止什么,再抬头一看,竟不是自己的悦闲堂,不知怎的,来到了春暖阁门前。往常的春暖阁,此时早该在小径两边点了灯笼,韩夕颜与秦奉仪的笑声会远远的从房中传来,而此时,却黝黑的可怕。韩梓慎拿来火折子,一路将灯笼点了起来,待他到了夕颜的闺房门口再回过头,那些温暖的光晕又将庭院蜿蜒的包裹起来。他在台阶上坐下,今夜的云层这样厚实,一颗星星也没有,想来明日是该下雨了。 张府位于皇城城郊,由于是省亲别院,自比不上晋城的住宅奢华壮丽,却也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能望其项背的。且说风正昊暂住的石斋,正如其名,由数块奇石充斥其间,大者高三尺,小者不足二尺,均是奇形怪状,若峰峦叠嶂,可闻溪涧瀑布,庭院之中峻岭崇山错落,奇岩怪石参差,令人如入太华之境。 夜间的府邸灯火通明,偶有几个黑影闪烁其间,那是风家堡的暗卫,倏地一抹红影出现在屋檐之上,几乎是同时,黑影迅速围上去,不过一会儿又散开来,为首的护卫对红影抱拳:“大小姐。” 正是秦奉仪,她冷冷说:“我要见他。” 护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实际上风正昊早便吩咐了下去,让他们恭候大小姐的归来。他不多说话,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跃下屋檐,在嶙峋怪石之中穿行数百米,方到了主屋。风正昊正在大堂之中,见到迈步而入的奉仪丝毫不见诧异,仿佛他正在等着她的登门拜访。 他一切了然于胸的态度激怒了秦奉仪,即便这是她亲生父亲的事实也压抑不住她想拔剑的念头,她凤眸微眯,开门见山道:“那本书是你叫人放的。”不是猜测,而是肯定的事实。这样的卑鄙手段,正符合他风正昊一向的为人。 风正昊坐在红木靠椅上,眼皮也不抬的答她:“这便是你与长辈请安的方式么?风家何时教你这等规矩。” 他出声时竟用了内力,秦奉仪双耳被震的嗡嗡作响,慌忙运气调息,怒道:“风家未曾教我规矩,风家只教了我‘不择手段’这四个字!你既敢做,难道还不敢当?!” 风正昊闻言终于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杀气毕露的秦奉仪,突然之间仰天长笑,笑声震得房梁上几乎抖下尘来。半晌,他终于收住笑,满眼阴戾:“我风正昊做出的事,从来没有不敢当的!”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秦奉仪身前,他的气势能叫所有在他眼前的人低头,奉仪却不为所动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她挺直脊背高昂着头,精致的脸庞在红衣的映衬之下愈发英气逼人。风正昊背过手:“离开风家这么久,若不提醒下你,怕是你忘了风家的行事手段。” 秦奉仪怒极反笑,仿佛他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难道你以为害了相府我便会对你言听计从?我又怎会因畏死而逃!我已是相府的人,若救不出他们,我便与他们同赴刑场!” 风正昊定定看着她,声音低沉下来:“为了他,你竟然可以背叛生养你的风家。” 秦奉仪面无表情的回他:“生我养我的不是风家,是我的娘亲。”她接着说:“她已经过世了,在风家为她打造的牢房之中,她的一生,并没有迈出这牢房一步,她用她的性命抵偿了风家所谓的恩德,我们早已两不相欠。”奉仪退后一步,“我来,只是为了向你确认,以免错认仇人。从今日起,我秦奉仪,与风家堡,势不两立!” 她说着转身欲走,却听风正昊长叹一声,唤了一句:“丫头。” 她收住脚步,风正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庭忠不会死,你那情郎也不会。” 秦奉仪心头一颤,猛地回过头去。风正昊又坐回到靠椅之中,端起了茶盏,“韩庭忠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太久,想除掉他的又岂止皇上,你以为堂堂一国之相的印章这么就落到风家手上?那本书,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风家堡只做生意,不参与朝政,我要的是风、张两家的联姻,不是他韩庭忠的性命。” 秦奉仪闻言半是震惊半是疑惑,风正昊说的不错,她起初确实忽略了这点,陷害韩府,以风家堡的势力虽不是全然不可行,却也是损兵折将费力不讨好的,作为一个商人,风正昊确实不会为了她而这般大费周章。依他言下之意,此事背后另有人所操纵。那么是谁? 风正昊重又走向她,拉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秦奉仪凤眼微眯,挑眉看向他,他将手中的物什放于她的手心,奉仪待看清那件物什,顿时怒上心头,正欲收手,却被他铁一般坚硬的大掌握住皓腕进退不得。风正昊看着她倔强的双眼,道:“他们现在不会死,但若是风家堡得不到想要的,待那些谋逆的信件上呈到皇上眼前,韩庭忠,你的情郎,他的妹妹,韩府的每一个人,必遭灭顶之祸。”说完,他轻拍了两下奉仪的手,迈步走出。 秦奉仪呆愣在原地,摊开手掌,一只玉镯静静躺在她的手心,剔透晶莹,冰凉刺骨。 第三十七章 转变 韩夕颜抱着双膝蜷缩在地上,世界很安静,只听到身旁倒下的酒罐中残余的液体溢出之时与地面碰撞的滴答水声。(.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她已经止了哭泣好久,绝望却像病毒般扩散到了她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她疲倦的无力起身,天已经黑了,曲成殿的点点灯火透过窗子洒了进来,宁惠殿还是漆黑一片,她将脸迈入膝中,就算这么一点光亮,她也是不愿见的。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没有任何反应,只听那脚步声行到自己面前,小环含着眼泪半跪在她面前,轻唤了声:“小主,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韩夕颜眼神空茫的看向某处,她已经全然听不见外界的声响,起初时她还在愤怒,在怨恨,在不住的猜测着背叛了她的人,现在,这些情绪像鬼怪一般已经吞噬了她,她无力再做任何反抗,无力给予任何回应,她只是呆坐着。 小环扁扁嘴,擦去面上的泪水,起身将烛台点燃,见韩夕颜没有反对,只是又将头埋入双膝之中,便将屋内的灯全燃了起来,她看着满地的杯盘狼藉,顾不得打扫,而是拧了条帕子跪在韩夕颜面前。夕颜此时披头散发混身酒气,不愿抬头看她,小环只得擦拭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一遍又一遍,将她凌乱的秀发梳理顺滑,夕颜的头发很美,虽然细软,却乌黑浓密,小环想要替她盘一个最简单的发髻,手却被她抓住。夕颜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出去。” 小环停了手上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站起来,却又停住,低声道:“小主,冯公公叫人传了话来,说小主身子既然已无碍,明日还得去御前服侍才好……” 韩夕颜侧过头,双眼被刘海遮了大半。看不清表情,过了许久,她好像终于恢复了意识,扶住一旁的桌子想要起身。小环忙搀住她,夕颜却冷冷抽回自己的手,吩咐道:“叫人把这里打扫干净,替我打水,我要沐浴。” 小环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反应不过来,忡楞片刻才称喏预备退下,此时却有宫女前来传话,竟是太后有情。小环不知所措的担忧的看向韩夕颜,上次的惩罚还像噩梦一般缠绕着她们,此次又不知所谓何事。韩夕颜背对着她。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下,沉默。 永寿宫中。 韩夕颜中规中矩的坐于韩梓诺身旁,原是太后请了皇后并宫中几位妃嫔吃茶,她并没有应酬的心情却仍努力与韩梓诺办好人前的好姐妹,凡太后皇后有问。均一一规矩作答,并不出彩,也不落人话柄,待一盏茶吃尽,众人也都散了。箬竹恭敬的搀着太后去向寝宫,今夜月朗星稀,风也并不是十分大。两人沿着游廊慢慢踱着步子。 “那韩家的四小姐,可有让你想起什么人?” 箬竹垂首沉吟片刻,这话她从第一眼见到夕颜已经放在心底许久,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而太后与她相处多年,不必她说话便已明白。自语道:“原来你也觉着了。” 箬竹忙道:“若说长相气质,也没得相像之处。小的说不清,又怕太后多想,才没有告诉太后,是小的的不是。” 太后摆摆手。“哪里来的那么些不是。”两人沉默了会子,她又说:“那人的眼神总是倨傲倔强,绝不服输,她那张嘴,总能挑到最刁钻的用词,戳到人心头最痛的地方。” 箬竹方才有所悟,这二人的眼神,确实如出一辙。 “当年的庄妃,不仅占尽了太皇的恩宠,就连先帝也倾慕于她。她过世,太皇随她而去,先帝亦悲痛不已。如今这韩夕颜,虽不及她十之一二,也决不能留在皇上身边,” 箬竹不以为然的一笑,“庄妃未出阁之时可是东秦第一美人,而韩四小姐,论起姿色,也不过算是清丽罢了,哪里能让太后这样高看。” “你懂什么。”太后伸手轻抚了下自己的发鬓,曾经青丝如云,如今华发早生,她也不再年轻了。“庄妃的样貌,才情,只要占了其一,也能把男人囫囵吞了连骨头都不吐。 淡淡清香自茶室传出,韩夕颜手脚麻利的摆放好茶具,如今的她,已经熟练于沏茶的工作,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她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冯济总不忘称赞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徒弟。夏公公自门外进来,笑着催她:“四小姐,得快些了,皇上和几位大人还等着呢。” 韩夕颜点点头,“知道了。”说着已经端起茶盘出了门,一旁随侍煮水的小宫女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小声说:“从我今日看到姑娘,她都没笑过。平日里不管心情怎样,总还跟咱们打打闹闹的,这幅模样,皇上看着该不高兴了。” 夏公公斜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韩府落得这么个下场,你叫她怎么笑的出来,做你的事儿去,哪来的心思管别人。” 小宫女撇撇嘴走开,夏公公回头看着屋外阴沉的天气,长叹一声。 韩夕颜行至南书房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神很平静,手却有些颤抖。她兀自愣了一会儿,终于迈步而入。她低垂着头走进书房,正在讨论政事的声音齐齐停了下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自己是被注目的焦点。夕颜将茶盏摆在李轩毓手边,抬眼瞥见下坐三人,原是刘昭平、安之乔与李长风。她依规矩一一奉茶,走到安之乔身边时,他的身子向她侧了侧。只这么一个小动作,韩夕颜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慌忙的退了下去,走出门口之时差点被自己的罗裙绊倒,她理理裙摆,一垂头,却有几滴泪落在裙上,夏公公正候在书房外,见她这般模样颇为不忍,正踌躇着预备上前,却忽听夕颜唤了一句:“夏公公。” 他忙回道:“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韩夕颜衣袖拂过脸,转眼已是无甚表情:“库房里之前上贡的几盒西湖龙井还得烦公公拿出来,皇上之前还提起来着。” 夏公公连连称喏,夕颜道过谢便又回到茶室忙碌起来。 待到申时李轩毓才歇了下来,却没有见到韩夕颜的身影,冯济接道:“四小姐方才说要将库藏的西湖龙井拿出来,现下大概去了库房了。” 李轩毓扔下折子睨他一眼,“这点事情需要女官亲自动手?” 冯济忙回:“起先并不是,只是今日四小姐坚持自个儿去,才……”他说着,头上竟出了层冷汗。 李轩毓闻言不语,起身行至窗前,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懒懒洒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颀长的影子,沐浴在光芒中的他好像天神一般俊美,眼中的清冷却又似冰冻了千年的冰山。 “找她过来,”他说:“你亲自去。” 第三十八章 决裂 ps: 第一次发vip,昨天明明点了发布不知道怎么没发出去tt...请亲们谅解~ 李长风等人议完政事也预备出宫,既有刘昭平在场他二人也不方便说话,只是随意再讨论东秦来访的细节及天曌的立场。(.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刘昭平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奉茶的女子可是韩家的四小姐?” 安之乔不做声响,李长风只得笑道:“是那丫头,进宫之后规矩了许多,倒有些没认出来。” 刘昭平面露诧色:“总听闻谦王与韩四小姐走的近,安大人不是险些成了韩府的乘龙快婿么,这么看来倒不尽然?” 安之乔淡然道:“相府权势滔天,安某当日一介草民,哪里高攀的上,不过坊间谣传,刘大人也听信?” 刘昭平意有所指道:“现下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安大人不止运气好,眼光更是长远呵。”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又笑道:“不论韩府势利与否,以安大人的样貌才智,韩四小姐芳心暗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长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脚步蓦地停住,低声道:“之乔。” 安之乔不明所以的也回过头,面色倏地一变,方才的淡然终于不复踪迹。韩夕颜赶上他们的步伐,款款上前福身道:“问两位大人安,问谦王安。” 刘昭平抬手示意她起身,“韩四小姐无须多礼,”而后**一笑,“我这个闲人还是先行一步了,谦王可要同行?” 李长风看到安之乔复杂的神情,只得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随刘昭平而去。 韩夕颜见那二人走远,才终于看向安之乔,一身肃然的官服丝毫不能掩饰他的俊朗,而经过这近一年的历练。他身上的少年模样已经全然褪去,显得愈发成熟内敛,他与李轩毓都是混身散放着光芒的男人,不同的是。李轩毓的光芒,刺目的叫人不敢直视,只愿俯首于前;而他则让人移不开眼,在万众瞩目之中安之若素的,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人了。 两人静静的对望着,夕颜眼中已丝毫不见当年的天真娇憨,只剩下冷冷的安静,安之乔胸口阵阵钝痛,他无法照顾她,无法帮助她。甚至无法安慰她,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韩夕颜打断。 “是你。” 她信任他甚至超过李青扬,但他还是骗了她。 安之乔想要走近她。却因为她这一句话心沉入了谷底。 “那本书,是你放在我书房,只有你才能做到。” 待明白她的意思,他的担忧怜惜被瞬间变为怒火,而后又化作眸中的一丝黯然,他勾起唇角,嘲弄一笑:“你来找我便是想对我说这句话?” 韩夕颜却因为他的不否认而红了眼眶。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哥哥说的对,金钱权势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你替皇上嫁祸于韩家,自然就可以让皇上对你毫无怀疑!否则,以你的身份你的来历,他怎么可能如此信任你?!安之乔。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怎么能这样背叛我?!” 安之乔静静的听她指责完自己,泪眼婆娑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自己给予合理的解释,他沉默了片刻,挑起唇角。冷冷道:“相信我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并未迫你,何来背叛?” 韩夕颜失魂的连退几步,他的意思是他承认了?他就这么承认了。她宁愿他大骂她一顿,再敲敲她的脑袋或是愤而离去,为什么他就这么承认了?她看着安之乔,还是那样的面容,眼中却少了温暖笑意,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安之乔,或者说,她认识的安之乔,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夕颜用衣袖擦擦泪,转身离去,走出去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侧过头轻声道:“再见,小乔。”她做不到恨他,但至少可以不再爱他,她答应做他的家人,终究还是食言了。 忽然风俞大,道边桂树上的花儿竟像落雨一般飞扬在天地间,遥遥只见锦衣公子立于桂树旁,一阵清风吹来几片淡黄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衣袍上,他的身影修长优雅,面容好似桃花一般清新俊朗,墨色的眸中却透着海一样深的忧伤。他没有伸手拂去花瓣,只是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直到走出他的视线,让人忆起一年春日,酒楼之中两人笑谈对酌,那日她说“你好”,今日却是“再见”。 风停了。 ~~~~~~~~~~~~~~~~~~ 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神色惊慌的跑进梁府主屋,由于过于惊恐,迈入门槛之时竟被绊倒在地,她也顾不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着。梁家上下都在主屋之中,对她这样的莽撞呵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那丫鬟哭的几乎撅了过去,身子抖得厉害,哽咽道:“相爷,少夫人她,没了!” 甫听这个消息,满屋竟只有惊讶,丝毫悲痛也不见。梁元坚蹙了蹙眉,问:“昨儿个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没了?” 丫鬟回想起方才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垂首答道:“小的才去少夫人房里伺候,进门便见少夫人她,她,”她又哭了起来,“她悬梁自尽了!” 一旁的梁泽宇闻言几乎是松了口气,愣了一会儿,竟抚掌笑道:“没的好!没的好!”那个死鱼一般的韩梓墨,真是碍眼至极,如今不需要他动手,她便自己解决了自己。 梁元坚见他这副模样,斥道:“混账东西!要不是你责打辱骂她,她哪里会这么就想不开了!韩家才治罪,此事若宣扬出去,梁府岂不是落得一个落井下石,逼死自家媳妇的名声!” 梁泽宇见父亲面有愠色,忙劝道:“父亲息怒,这可不是咱们的错,韩家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夫人深感韩庭忠生养之恩,不愿独活,此乃忠孝之大义。梁府不避与韩家的恩仇,将她厚葬并立牌坊,这是美事一件啊。” 梁元坚自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只冷哼一声不言语,梁泽宇只当他默认,扬声吩咐道:“叫管家亲自准备少夫人的后事,一定要办的风光隆重!”他想了一会儿又奸笑道:“可不要忘了,去韩家向咱们曾经的右相报丧。” 天头一日比一日凉,转眼已是立冬了,长乐宫里满眼皆是耐寒的常青植物,先前竞相争艳的娇花已然尽数凋零。随着韩梓诺的受宠,这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却仍是掩不住的萧瑟之感,长乐宫的两位主人又回到了往日相对不言的境况,面对着生来冷漠的慧妃与鲜见笑脸的韩四小姐,宫人们也是个个如履薄冰,于是韩梓诺闭门谢客之时,虽也有不少宫人进出来回,宫中却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韩梓诺倚在窗前,手中拿着宫外送来的信笺,已经呆坐了好一阵子。鸳鸯站在一旁,不时发出轻微的抽泣声,她哭了许久,此时也平静下来,韩梓墨自尽的消息让每个人都猝不及防,她虽然有些蛮横骄纵,却也没有亏待过谁,再加上鸳鸯自小被卖到韩府为婢,这样一起长大的情谊,想到她落到个如此结局,既唏嘘又愤慨。 韩梓诺终于侧过头看向她,鸳鸯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红着眼咬牙道:“娘娘,二小姐是被梁府逼死的!” 韩梓诺略有些笨拙的挪了下身子,轻抚下鬓发,道:“替本宫梳个好看的发髻。” 鸳鸯擦擦眼泪扶梓诺在梳妆镜前坐下,忍不住问:“娘娘是要去哪儿?” 梓诺淡淡答她:“宣德宫。” 第三十九章 同谋 宁惠阁中。 张允方传达了韩梓墨的死讯及梓诺的口令,垂首候在原地等待韩夕颜的命令。出乎他的意料,夕颜没有对韩梓墨的死过多问询,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这是慧妃的意思?” 张允恭敬回道:“是的,慧妃娘娘说了,既是装,便要装的像些,虽然四小姐与二小姐自小不睦,此事却是扳倒梁府的机会,望四小姐一切按娘娘说的行事。” 韩夕颜没有接话,而是默默走到书案旁,案上摆着三个极可爱的陶瓷人偶,是前些日子李青扬差人送进来的,一个捂着嘴巴,一个蒙着眼睛,一个塞着耳朵,她不知是在对张允还是自语:“人果真有命数吗?” 张允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答她:“小的不信命数。” 夕颜的手指停在人偶的头上,一个接一个的将人偶按倒在案上,轻声道 “不说,” “不看,” “不听。” 她忡楞了会儿,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无奈与决绝。再看向张允,笑靥已如同春日的鲜花,杏眼弯弯道:“烦公公告诉慧妃娘娘,一切如她所愿。” 刘昭平自宣德宫出来,一头想着心思慢慢走着,忽闻身后一个娇声唤道:“刘大人请留步。”他莫名的回过头,只见一个娉婷身影款款而来,他未见过宫妃,但从此女的倾城容貌及隆起的小腹便不难判断,他停住步子,恭敬行礼道:“臣刘昭平,向慧妃娘娘问安。[.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韩梓诺略抬了下手,向他走近两步浅笑道:“本宫正预备去沉香小榭,刘大人可愿陪本宫同行一段?” 刘昭平略有些犹豫,思索了片刻,还是挥退了跟在他身后领路的宫人,韩梓诺也命了鸳鸯远远的跟着。两人不冷不热的寒暄了几句,韩梓诺并不着急,而是与他谈了谈朝政之事,刘昭平一面对她的学识见地感到惊异。一面又因为她的意图不明,对她的问题也是谨慎而诚恳的回应着。 韩梓诺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故而只慢慢的踱着步子,她仿佛无意识的问道,“如今相位空缺,依刘大人之见,皇上会叫何人顶替我父亲?” 刘昭平忙接道:“微臣不敢妄揣上意。” 韩梓诺淡淡一笑,“依本宫之见,刑部尚书赵蒙恩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她所言极是,但是赵蒙恩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心头刺了。刘昭平不接话只勾了勾唇角。韩梓诺却有些诧异。素闻他与赵蒙恩不睦,本朝左右丞相,一向从六部之中择其能者担当,此次父亲一旦被罢,若刑部尚书被推举为相。势必是刘昭平仕途上的一道坎。她正是知道他的这个弱点才来找他,却不想他竟丝毫不以为意。韩梓诺沉吟了会儿,复又笑道:“这只是本宫的妇人之见,请大人莫要见怪。(.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刘昭平忙接“哪里哪里。”又听她道:“梁相方除掉心头大患,哪里能容得下再来一个分权之人,虽然官职上有左右丞相的设立,但本朝独相之事也不在少数。这么一来,梁相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呢。刘大人,你说是么?” 刘昭平闻言脸色略沉,独相之事确实有过先例,但为平衡相权,以他对李轩毓的了解。他必定不会允许一相独大的情形出现。 韩梓诺接着说:“其实无论是独相还是两相,如今韩党既灭,梁党势力势必会极具扩张,这点刘大人身在朝野,自然比本宫了解。本宫只是想知道。刘大人可是预备一直屈身于梁相之下,等待时机,或者大人准备投靠梁党?” 刘昭平嗤笑一声:“慧妃娘娘何出此言,刘某一向独善自身,何来依附投靠之说?” 韩梓诺不在意他话中的愠意,“看来刘大人对梁相并不算了解,本宫说的可对?” 刘昭平皱眉不语,她继续道:“大人可知梁元坚与我父亲最大的不同?” 她顿了顿“非我族类……” “……必诛”刘昭平接了她的话,原来这就是她来找他的目的。她说的不错,梁党之所以能在当年枝繁叶茂的韩党之下发展起来,正是因为梁元坚这样的强硬手段,非我族类,必诛。 韩梓诺轻笑道:“刘大人果真是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怎会屈就於梁元坚之下。” 刘昭平不再与她打哑谜:“既都是聪明人,娘娘有话可以直说。” 韩梓诺停下脚步,美丽的如湖水一般的眼睛定定看着刘昭平的双眼,坚定的说:“本宫要梁泽宇的命,但是梁元坚在朝一日,本宫就动不得他,如若大人愿意助本宫一臂之力,本宫自当也为大人达成心愿,以大人的才学能力,丞相之位,他日必是大人囊中之物。” 刘昭平正欲拒绝,韩梓诺又打断他:“大人可是在心中笑本宫?是,即使没有本宫的帮忙,大人也不过是多熬些年头,以皇上对大人的信任,日后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大人不要忘了,本宫手上,有一个谁也给不了你的筹码。”她说着垂下眼,轻抚了一下自己隆起的小腹。 刘昭平不为所动的回道:“娘娘腹中龙裔,不论是皇子或是公主,自然都是娘娘的依靠。” 韩梓诺看出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也明白他毫不动心的理由,道:“皇上如今只有三位公主,尚未有皇子诞下,本宫腹中若是皇子,便是长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立贤。本宫的皇子若是能得大人相助,必定是他的福气,而若真有这么一日,大人的拥立之功他必定铭记于心。再者,即便是公主,本宫年纪尚轻,恩宠厚重,还怕他日没有一儿半子么?” 刘昭平也不再与她拐弯抹角,直言道:“娘娘认为以如今的形势,皇上会立韩家的子孙为储?” 韩梓诺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大人方才可是去找皇上商议政事了?” “正是。”刘昭平道:“只是皇上方才有要事,臣面见不得这才预备出宫。” “大人可知是何要事?” 刘昭平笑着摇摇头,韩梓诺也笑着淡淡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本宫的小妹自小与二妹姐妹情深,现在二妹香消玉殒,小妹悲痛之下病倒了。也怪本宫多嘴告诉了皇上,谁知皇上连政务也不顾,急忙就去了长乐宫。” 刘昭平闻言不禁心头耸动,李轩毓对国务政事的重视他从来都了解,没想到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推脱了他。见他终于开始动摇,韩梓诺自然明白点到为止,只最后说了一句:“凡事没有绝对,不论为官为人,都有放手一搏的时候,本宫想不出来与本宫合作对大人会有何害处,本宫不喜欢强人所难,大人大可以想清楚再给本宫答复,本宫有的是时间,本宫等得起。”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行至沉香小榭,韩梓诺凭栏眺望而去,上次便是在此地,她姐妹二人被荣淑仪掌掴羞辱,不知何时,那满塘的莲叶都被尽数除去,只余下一池碧波。 刘昭平站在她身后,有些慨叹道:“慧妃娘娘才名满天下,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韩梓诺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池水轻声道:“父亲常说,平生三恨,最恨梓诺不是男儿身。” 第四十章 屈从 宁惠阁中轻烟缭绕,小环小心翼翼的吹熄床头的烛火,轻声道:“小主,小的燃了安神香,您莫要再伤心了,先闭上眼睡会儿吧。” 韩夕颜侧卧在床边,柔顺的墨发如同瀑布一般垂落在毡毯上,她一双杏眼红肿,定定看向某处。小环见状只得叹了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不多时,却又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夕颜只道又是小环,撑起身子坐起来,声音有些发蔫语气中怒意却不减:“你出去,我要自己静一静。” 那人不说话也并不出去,而是走了进来,只见来人一袭水色便服,发束银色镶玉纹龙钗冠,神采卓绝,俊美不凡,原是李轩毓。 夕颜一见是他,又是惊又是喜,却也正正触到了伤心事,不禁委屈的落下泪来。李轩毓走到床边坐下,轻笑着摸摸她的脸:“怎么还哭起来了,这么看来我是不该来。” 夕颜呜咽一声,像只柔软的小猫一般钻入他怀里环住他的腰,趴在他肩上哀哀抽泣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李轩毓有些不敢置信的搂住她,面上的清冷也渐化开了去,他轻抚着夕颜的长发,柔声哄道:“我已经下令追封你二姐为秦国夫人,以郡主之仪厚葬,你可满意?” 夕颜抬起头看着他,虽然杏眼泛红鬓发微乱,却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真真极为动人。李轩毓情不自禁吻了吻她的双眼,夕颜只柔顺的偎着他,喃喃道:“若是当初我替她向爹爹求了情,她又哪会嫁到梁府;若是当初我没有多管闲事的阻止她逃走,她又怎么会被逼的自尽?今日她香消玉殒,说到底都是我的一念之差。” 她满心的愧疚化作了弥漫在眼中的雾水,好似清晨的朝露,迷离又清澈。李轩毓安慰她道:“你不必内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谁逼迫她。” “有有有!”夕颜激动了起来,“那梁泽宇待我二姐非打即骂,爹爹在位时尚且如此,更何况韩家如今这般的景况!”见李轩毓面色微变。她忙握住他的手,求道:“轩毓,你替我杀了他好不好,杀了梁泽宇,替我二姐报仇!” “颜儿。”原来她的顺从主动竟是为此,李轩毓的眼中少了方才的暖意,淡淡说道:“梁泽宇杀不得,你二姐身为罪臣之女,朕已经给了她身为国君最大的宽容,作为女官你应当知道。莫要叫朕为难。” 他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话中句句提点着韩夕颜,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罪臣之女而已。 夕颜却不畏惧,只是委屈的垂下头。轻声道:“这世上,除了阿姐和你,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不愿当你是国君,因为对国君,有当说,有不当说。但是对轩毓。只有想说,与不想说。当你听我的时候,也不要以国君的身份去听,因为那样我便不敢说了。” 李轩毓闻言无奈的叹口气,抵着她的额头道:“是了,你是韩夕颜。若你都不敢说我便再听不到真心话了。” 夕颜擦擦眼泪仰起头,李轩毓边替她理头发边说:“虽是罪臣之女,毕竟也是我亲封的秦国夫人,出殡那日特许你父兄为她送殡,以全骨肉亲情。[.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的决定于他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夕颜喜不自胜的竟又落泪,李轩毓见状笑话她:“伤心也哭高兴也哭,我怎么从不知颜儿竟是个水做的人儿。” 夕颜也不恼,只是一股脑的将眼泪全蹭在他的袖口上,李轩毓见她终于转嗔为喜,方才自袖中掏出一个锦盒。夕颜有些好奇的看向他,他打开盒盖,盒中物什看上去极不起眼,韩夕颜一见却大惊失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李轩毓没有留心到她的脸色,拿过盒中之物,与她讲道:“据说这串佛珠供奉在东海的龙王庙已五百载,吸取日月天地之精华,寺庙得它庇护,不论天灾战乱皆岿然不动。” 看上去那只是一串普通的佛珠,在韩夕颜脑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想起静空的话,想起安之乔的话,韩夕颜的目光由佛珠转移到他脸上,太多的记忆情感都在一瞬间冲击着她,她脑中反而空无一物,眼前人的面孔与那张夜夜在梦中相会的面孔重叠起来,那绝色容颜隔了一世,本该模糊的不成形,却不知为何死死纠缠着她,到今日好像才有了理由,他在等着她,而她虽给了承诺,心中却有了别人。但她又哪里想得到竟然会是他呢? 夕颜接过佛珠,脑中却蓦地冒出一个念头,佛珠已经拿到,她岂不是能回家了?!她还未想仔细,就听李轩毓的声音传来,“那日灵隐寺后山,颜儿曾对着天灯为我祈福,今日赠你这佛珠,惟愿它庇佑你,一生都像我们初遇时一般天真无忧。” 他俊美如神祗的脸庞像极了雨地中桀骜张狂的面容,韩夕颜不禁抬手探上他的脸,前世的他为救她不惜以命相护,她终日被愧疚痛苦缠绕折磨,到了今生却又是这样难堪的局面,她不禁伤怀,轻轻道一句:“对不起……” 李轩毓拥她入怀,若不是遇见她,想必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竟然有一个女子,不需费吹灰之力,只用那样明媚的笑颜,就可以让他想要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奉于她眼前,他是喜欢她的,是这样的喜欢她的。 李轩毓抚弄着她的秀发,发丝如绸缎般划过他指尖,“别背叛我。” 夕颜不说话,而是凑上自己的唇,轻轻吻着他冰冷的唇瓣,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紧贴着他,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比药性最烈的媚_药更加刺激着他的神经。李轩毓反咬住她的唇,宣泄着这许长时间她对他的疏离,她像在他身上燃起了一处处无名之火,而他却只想与她玉石俱焚。 他的吻太过霸道强势,夕颜瞬间竟有些缺氧,口鼻之中尽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比起李青扬的温柔,李轩毓更多了许些挑逗的意味,以她的纯真,自然不是对手,只得无力的攀着他的颈项,摊在他怀中任他索求。 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李轩毓的吻的,夕颜羞愧的回应着他,却忽觉肩背一阵凉意,她猛地一惊,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的上衣已被他扯落,方才预备睡下,她里面只有一件肚兜。李轩毓停止蹂躏她的唇,再抬眼只见夕颜眼神迷离双唇红肿,柔顺的秀发略显凌乱的披散着,白腻到刺眼的肌肤在墨发的映衬之下竟像是暖玉一般笼罩着微微的光晕。他的手心竟没来由的有些出汗,他的手掌贴着她柔滑似绸缎的肌肤缓缓上移,直到摸到她背上的细绳,夕颜好似害羞一般的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她死死咬住下唇,说服自己放松下来,万不可被他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此时可巧,冯济忐忑的声音传来:“皇上,东秦使者来报,是有关东秦太子及诸位皇子来朝事宜。” 夕颜闻言如蒙特赦,却不敢推开他,只是从他颈窝中抬起头,出乎意料竟见李轩毓一脸愠怒却又无奈的样子,她不禁轻笑,吻了吻他的唇,这人似泄愤一般又与她唇齿交缠起来。 半晌,冯济终于按捺不住又唤了声:“皇上……”李轩毓这才放开已经呼吸不得的夕颜,又不舍的将她的眉梢眼角吻了个遍,夕颜捧住他的脸止住他的不老实,说道:“来日方长。” 李轩毓紧紧搂住她,又吻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说:“晚些来宣德宫陪我。” 夕颜乖顺的点点头,他这才作罢。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夕颜这才抓起自己的衣服紧紧捧在胸前,方才的妩媚娇憨通通不见踪影,她握住腕上的白玉手环,无声的哭着,这一步迈出,无论李青扬待她是真心也好,利用也罢,他与她,便是再无可能了。 第四十一章 故人 韩梓诺踏入宣德宫门,正巧与东秦来访的使者碰上,鸳鸯忙搀着她站到一边,跟出来的夏公公见了她忙行礼,为使者引荐道:“这位是皇上最宠爱的慧妃娘娘。” 那使者却无甚礼貌,神色轻佻的上下打量了韩梓诺一遍,抱了抱拳当是招呼。韩梓诺倒不在意,对夏公公挥挥手让他下去,身后的鸳鸯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怨道:“都说东秦是蛮夷之地,果真不假,见了娘娘连礼都不行,也不知在他们的宫中是不是这般尊卑无序。” 韩梓诺淡然道:“使者来朝,代表的是他们的国君,既是国君,岂有向本宫行礼的道理。” 鸳鸯了然的“哦”了一声,两人进了书房,只见李轩毓正拿着一份文书在读。韩梓诺命鸳鸯将带来的糕点交予冯济,款款上前先行过礼,浅笑问道:“皇上可是在看东秦使者上表的文书?” 李轩毓点点头,任她在一旁倒茶服侍,将文书晃了晃道:“东秦皇子此次前来,有和亲之意,朕正在想该将哪位公主许配于他。” 韩梓诺思索了会子,“皇上的三位公主太过年幼,必是许不得的。想来适龄的公主,似乎只有紫玉公主了。”她见李轩毓颔首,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不无感叹道:“只是紫玉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此去东秦天各一方,太后该是不舍极了。” 李轩毓将文书放置一旁,勾唇道:“这些是朕的问题,爱妃不必忧心。” 韩梓诺知他不喜后_宫干政,便也不再多嘴,又听他道:“颜儿怎么没有与你一道来?” 梓诺笑道:“臣妾方才去皇后宫中坐了坐,没有回长乐宫便过来了,也没见着她,皇上若是惦记,臣妾让鸳鸯去叫了她过来。” “不必了。”李轩毓道:“朕走时她刚睡下,这也没两个时辰,还是待她自个儿醒了吧。” 梓诺点头称喏,垂头替他清理着书桌。随口笑语:“今日在皇后娘娘宫中娘娘还提起了小妹,直夸小妹画的花鸟别致,还托臣妾讨个手绢样子呢。” 李轩毓懒懒道:“颜儿的花鸟画虽抵不过泼墨山水图的十之一二,画绢样还是暴殄天物了。” 此时鸳鸯已随着冯济将点心端上来,闻言忍不住插嘴笑道:“皇上与荣淑仪这般懂画的人才瞧得出名堂来,依小的看来,花花草草的多鲜艳啊。” 韩梓诺斜睨她一眼,她才惊觉失言,慌忙告退下去。李轩毓挑眼看向梓诺,梓诺忙道:“臣妾也不知道荣淑仪是懂画之人。倒是献丑了。” 李轩毓倒不以为然:“颜儿的画功放眼天曌又有几人能比,慧妃何必过谦。” “是呢。”韩梓诺不无骄傲的笑说:“闺阁之中的女儿家再也没有比她好的,皇后娘娘赞她有几分逍遥公子的神韵,倒惹的荣淑仪不快了。” “她不快什么?”李轩毓拿起茶盏拨弄几下,淡淡问。 韩梓诺布着糕点不以为意的说。“也要说梁相是个雅人,家中收了不少逍遥公子的真迹,荣淑仪宫中便收着几幅,若是臣妾日日对着逍遥公子的真迹只怕也会瞧不上旁人的了。” “朕早就将逍遥公子的画作尽数收入宫中,他府里哪来的真迹?”李轩毓手顿了顿,冷笑一声放下茶盏,“他府中的若是真迹。他给朕收来的便是赝品了。梁元坚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梓诺瞧他脸色阴沉,圆场道:“是臣妾嘴快了,妇人之间随口胡诌臣妾也拿来说给皇上听,惹得皇上不快才真是臣妾的罪过。” 李轩毓不在意的安抚了她几句,没过一会儿,韩梓诺便借口身子不适退了出来。鸳鸯附耳将方才张允来报宁惠阁中的进展告诉了她。她只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计之中。 鸳鸯小声问道:“娘娘既叫四小姐求皇上杀了梁泽宇,方才见了皇上为何反而不提?” 韩梓诺淡淡道:“很多话,她说的得,我说不得。皇上现在不会动梁府。我叫她求皇上,只是想让皇上心中惦记着,梁泽宇的命,是要陪给我韩家的。” 鸳鸯了然,又见韩梓诺好似在想什么心思,眉头紧蹙恹恹不乐的模样,关心道:“娘娘怎么了?” 韩梓诺轻叹一声,“没事,只是想到和亲之事,东秦路远,又是蛮夷之地,怕是公主要伤心了。” 鸳鸯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才有些害怕的问道:“娘娘,小的听人说东秦人待自己的妻子如同,”她脸红了红,“如同青楼女子一般,家中设宴款待宾客常常叫妻子陪宴,做些苟且之事。莫非公主也会……” 韩梓诺闻言面上一阵赤色,斥她道:“不过是些妄人编造出来哄骗孩子的,你怎么也信了。” 鸳鸯委屈的嘟嘴:“东秦人野蛮不知礼数人人都知道,哪里是哄骗孩子……”话没说完,接收到韩梓诺一个冷冷的眼神,只能乖乖闭嘴。 而韩梓诺这厢也无暇顾及到公主之事,她想起方才那个东秦使者,虽是故作轻佻无礼的样子,眼神之中的锐气却叫人不得小觑。她自小见惯了官宦贵胄,暗想此人身份必定不凡,这样的人竟然作为使臣,想必此次东秦来访的目的,绝不是和亲那么简单了。 果真是姐妹一心,韩夕颜也有与她有同样的判断,眼前这个男人一脸络腮胡子,行为粗鲁,那双眼却像修炼千年的狐狸一般,而自己就像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猎物,毫无逃跑的余地。又暗笑自己太多心,这人要真是狐狸,哪里瞧得上自己这样的小角色。 夏公公在一旁道:“这位是皇上跟前的女官,”又对韩夕颜道:“这是东秦来的使臣。” 韩夕颜冲他点点头算是招呼过,那使臣却突然一笑,“女官?素闻天曌多文人,我曾听过一首诗,还想请教请教。” 他笑起来的模样竟更像狐狸,夕颜与夏公公对视一眼,夏公公有些为难的赔笑道:“大人见谅,女官奉皇命前去侍奉,实在抽不出空来品诗啊。” 使臣全不看他一眼,上前一步逼近韩夕颜,“我看你们的皇帝是有耐心的人,等个一时半刻也不着紧,是吗?女官大人?” 彼时夜已深沉,烛光毕竟微弱,他这样一靠近,夕颜方才看清他的面容,不禁心生疑窦。满面胡须之下,这人的脸庞竟出奇清秀,配上那双眼,不难想象若是换上锦衣玉袍该是怎样的一个翩翩公子。夜风拂过,他身上好闻的香料味道蹿入鼻中。夕颜就算不识香,毕竟也在相府宫中久住,知道必是名贵货色。她掩去防备,浅笑道:“愿闻赐教。” 使臣爽朗一笑,念道: 乱条犹未变初黄, 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 不知天地有清霜。 韩夕颜闻此诗几乎色变,却见那人老神在在,满面戏谑之色,她有些莫名的恼火,僵硬的说:“不曾听过这诗,还望使臣见谅。”说完也不顾礼节,落荒而去。没走几步,心头灵光一闪,是他?! 那日女娲庙前一时技痒,(当然还有一锭金子的诱惑)她写下此诗给那书童,茶楼上对她拱手示意的蓝衣公子,不正是东秦人吗? 这么想着,更多的疑团浮出水面,他究竟是何人?为何竟会认出她?更可怕的想法蹿入脑中,难道他是刻意寻着她来的? 宁辰回过头,只见那小人儿满面疑惑的回头看他,两人双眼对视上,她又似受惊的小兔一般拎着裙角匆匆逃走,他勾唇一笑,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第四十二章 天命 东秦太子宫。 轻歌曼舞,丝竹奏乐,男女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太子太傅贾一川候在门外已有大半个时辰,早已耐不住性子的催开。随侍的宦官只得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丝乐声止,只听得那宦官一声惨叫,贾一川顾不得礼节,推门而入,见他满面是血,正疼的在地上直打滚,而太子宁翊随手将一物弃置于他,仔细一看,竟是只人耳! 贾一川既惊且骇,退后两步抬眼正与宁翊对视,宁翊冷笑道:“孤早已下旨不见客,你这耳朵既然留着无用孤便替你去了它也轻省!” 贾一川强压下不适,纳头道:“臣有要事,望太子屏退左右。” 宁翊抛玩着匕首,眼中闪着嗜血的光,不言不语的看着他。贾一川又道:“事关五皇子。” 宁翊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巾,擦擦匕首上的血,不耐烦道:“又是他。”说着挥挥手,舞姬乐师及一众宫人躬身退去,殿内只余下他二人。宁翊席地而坐,靠进一堆软垫之中,将匕首随手扔开。 贾一川刻意绕开匕首,说道:“臣收到探子来报,五皇子现下可能不在梁城。” 宁翊轻哧一声,“不在梁城?那还能在哪?” 贾一川道:“探子说五皇子借口感染风寒,这几日都在卧房之中闭门养病,但他夜探之时却发现房中无人。”见宁翊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接着说:“五皇子声望俞高,对我们威胁太大,殿下还得早作防备才是啊!” 宁翊满不在乎的回他:“就算他不在梁城,他一无兵,二无权,难道还能翻出浪来?”贾一川情急之下正想解释又被他打断:“太傅大人就是太过多虑,如今父皇都是一只脚踩进棺材里了,只想着保住条老命而已。任他宁辰再得人心,父皇哪里还有心思另立新君。”他说着站起身拍拍贾一川的肩膀,“太傅若是过于赋闲,孤近日宫中多了几个异国舞姬。孤送于太傅赏玩赏玩。” 贾一川闻言又急又气,满面通红的回道:“殿下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皇上如今虽龙体欠恙,对朝政之事却丝毫不敢懈怠,先前已经几次三番的斥责于您。若殿下再这般言行无状,整日沉迷歌舞玩乐,以五皇子的手腕心机,难保他日江山易主……” “够了!”宁翊咬牙逼近他两步,他对这个老顽固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你成天念叨着江山易主,依孤看是你不甘江山为孤所得才四处大放厥词想要诋毁孤!” “殿下何出此言!”贾一川激动的想要与他辩驳。宁翊却不欲再多说,只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你若是再在孤作乐之事拿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扰孤的兴致……”他指了指那只血淋淋的人耳,拂袖而去。 贾一川拦他不得,气得双手直抖,仰天长叹:“老臣无用。有负皇恩啊!” ~~~~~~~~~~~~~~~~~~~ 安之乔匆匆行走于穆府别苑之中,阿昌追赶在他身后阻拦不得,连走带跑的追上他的脚步,安之乔闯进听风楼,只见李青扬满面倦容正在闭目养神,一旁的梁胜平递上热帕子,他拿过敷在面上。氤氲的雾气叫人混身舒畅了许多,这几日各个官宅府第,皇宫王府出出入入,连个囫囵觉也没有睡过,饶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王爷果真是公务繁忙呐,叫之乔求见一面也难得。” 他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声音传入耳中。李青扬微睁开眼,有些疲惫的挥挥手,梁胜平与阿昌知趣的退去,安之乔这才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自韩府遭难至今,李青扬一直闭门谢客。若不是他硬闯进来,只怕再见他便是在韩庭忠的刑场之上了。 “你可有见着遥儿?” 安之乔冷笑一声:“见不见又如何,你还在乎她的死活吗。” 李青扬平静的看着他的双眼,“我若不在乎,此刻就不会留在皇城。” 安之乔冷冷的与他对视着,李青扬太过温和的表像让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他,而如今一步一步竟像深陷泥沼,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他愈是挣扎,却是陷得俞深。如若这信任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错误…他握紧拳,道:“难道你忘了答应过她什么吗?” “当然记得。”李青扬摊开手掌,一颗小石静静躺在掌中,他轻叹一声:“想要保住皇上惦记着的人头,哪有不割下几块肉就让你轻易得逞的道理。” 安之乔闻言语气才稍缓,问道:“你究竟有几成把握保住韩家和小颜?” 李青扬淡淡回他:“听天由命。” 安之乔激动的上前两步,“你可知这是多少条人命?!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无法对韩家人的生死泰然处之,更无法忽略韩夕颜所处的困境,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服从了他所有的安排,怎能换回听天由命这四个字?! 李青扬站起身,平静的看着安之乔的双眼,“我已经交出了所有的筹码,包括我的性命,成与不成并非我所能全盘掌控,我答应过遥儿,竭尽全力。若果真未成,”他温和一笑,“我与她生死相随,绝不离弃。” 安之乔闻言气结,冷然道:“她不会与你生死相随,她会好好活着。”说着拂袖而去。 阿昌正巧撞上他满面怒容愤而离开,识趣的不动声响站在一旁,待他走远才进屋禀道:“王爷,已经办妥了。” 李青扬闻此消息眉目之间才略舒展开来,快了,快了。 ~~~~~~~~~~~~~~ 信国公府。 信国公俞其考拆开红色的封蜡,竹管之中一截短短纸条落入手中,摊开一看,半字皆无。他招手唤来管家,只见管家手端铜盆,自床头案中取出一管药粉洒入,药粉见水即溶水中并无变化,但他再将纸条放入水中取出细看,字迹方才显现出来。俞其考读过之后将纸扔入炭盆中,水火交融间发出‘嘶啦’的声响,他掀开锦被坐于床沿,管家在一旁垂首听命。 良久,他终于长吁一声,“老夫只道还得过些年头,不想这么快就来了。” “你去置办置办,明日启程。”俞其考捋捋胡须:“老夫与皇上也有多年未见了。”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而它要驶向何方,却是谁也无法预料,只知时光如水,转眼又是冬日了。 第四十三章 来朝 景泰十五年,东秦储君宁翊奉诏率诸皇子来朝,这是自天曌立国以来两国最为重视的一次会面。[.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东秦与天曌东西相邻,民风迥异,文化大相径庭,两国边疆常常爆发大小战役,只不知此次是否会是两国外交的转折点,而在双方都还没有吞并对方的实力之前,有能力维持和平而让民众休养生息的君主,才能有载入史册被后人称颂的功绩。 当年冬至,锦旗满城楼,仪仗队已经延伸到城门之外,饶是皇城人也没见过这般奢侈无度的阵仗,鼓乐声细细而来由远及近,见首不见尾的马车迤逦向前。头前九龙纹玉柄金伞开道,其间几辆座驾金灿夺目格外华丽,据说是黄金铸造金线绣成。两侧护卫皆是高头大马银盔装裹,端的是威风凛凛。最受瞩目的却是两侧随行宫女,这般严寒季节却是轻纱飘逸,露出半截雪白腰身,随乐翩翩起舞,直看得城内百姓啧啧称奇。 车队入城门,只见簇拥之中一位锦衣男子身披大氅,胯下一匹骏马通体黝黑,见此气派便知是神驹。周遭民众一片耸动,传闻东秦蛮夷之地,男子皆壮硕蛮横,不想竟有此俊逸潇洒之人,白美若妇却不失英武气概。 一对父女刚刚赏梅归来正巧凑上热闹,小姑娘骑在父亲颈上将新折的梅枝费力伸过官兵,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痴痴对着独自骑马前行的东秦五皇子宁辰。宁辰本已越过她,又见她着实可爱,随即调转马头,黑骏优雅的踱到人群前,宁辰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梅枝,又顺手将随身带着的小玩意儿当做谢礼转赠于她。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几乎引发了轰动。百姓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却亲民的皇子,无疑宁辰的举动在瞬间为他博得了天曌的民心。而马车之中温香软玉在怀的宁翊闻得他此举却不为所动,在他看来,太子之位已到手,无论这个五弟在背后做什么动作。不过徒劳而已。 待孤登基,这些个碍眼之人孤要一一除掉。 这是宁翊对自己说的,也是宁辰所想,只不过,他心中的碍眼之人——宁辰轻嗅梅香,冷冷看着那辆最华贵的黄金马车——他宁翊便是第一位。 长乐宫 这些日子宫中格外安静,东秦来朝,王妃命妇也有跟随而来者,韩梓诺作为天曌唯一的皇妃自是要同皇后一道相陪,成日里游园赏花听戏。长乐宫地处偏远,此时就清静了下来。而韩夕颜这个所谓的女官早早就申请了闭门不出,一来她在御前伺候,虽然平日里李轩毓对她的礼仪不加管束,她哪会没有自知之明。外宾面前还是少给自个儿国家抹黑为妙;二来那个奇怪的东秦使者,不知会不会也一道入了宫,她实在不愿再沾惹上任何麻烦,干脆避开还清静。 夕颜捧了纸笔,想要去向才清理出来的庄妃曾住过的绛云轩,行过穿堂游廊,路过卧房之时忽闻房中有悉悉索索说话轻笑的声音。她伸头一看,原是两个宫女拿着拂尘在掸灰尘。夕颜见状不欲打扰她们,正准备走去书房,却听其中一人道:“……那东秦的五皇子,长得真是好看,紫玉公主本还在伤心和亲之事。现下可是喜不自禁了。” 另一人笑道:“可不是,都说东秦蛮夷,竟出了这么个一派风流温文尔雅的皇子,便是让我跟去陪嫁也好啊~” “其实呀…”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咱们皇上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呢。” “别妄想了。没有慧妃那样的美貌才情。皇上哪里会看你一眼。” “怎么不会。”她嘟囔道:“以宁惠阁那位的姿色,性子又桀骜乖张,借着认得几个大字,不也在皇上面前卖弄起来了?早听说她一向不检点,勾引穆王爷不成便哭着求着入了宫。先前慧妃不得宠,看她不是见了谁都姐姐妹妹笑嘻嘻的唤着?再看现下里,给过几分好脸色咱们看了?”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势利小人,你还跟她真怄气去?” 鸳鸯远远的走过来,见着韩夕颜怔怔站在卧房门口,有些奇怪的走上前,正欲行礼被夕颜抬手制止,又听里面二人了说起来。 那位抿嘴一笑:“我上哪儿怄气去,你瞧慧妃待她那个冷淡劲儿,要不她怎么会挖空心思往皇上跟前凑?听说在相府之时她仗着受宠行事跋扈,慧妃明里暗里已经吃了她不少亏,这次韩家处决,皇上要是一个不高兴将她拖出去跟她父兄一道砍了,慧妃指不定还松了口气呢。” 另一位夸张的叹了口气,抚抚胸口:“可算把这瘟神送走了。” 鸳鸯顾不得韩夕颜的阻拦,迈进屋里怒声喝道:“你们两个小贱蹄子在这乱嚼什么舌根?!待会儿我便禀了娘娘,拔了你们的舌头,看你们还敢不敢在背后造些个劳什子的谣言!” 里头二人吓得皆是一抖,回头看见鸳鸯怒气冲冲,又见韩夕颜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才知道惹大祸了,慌忙哭天抢地的讨饶,鸳鸯哪里会放过她们,抄起掸子狠狠的抽着,边抽边叫骂:“贱货!主子的坏话都敢说!这是在咱们宫里面,出了门还指不定怎么放肆!我就先打死你们,省的污了娘娘的眼!” 绛云轩里又是哭又是嚎又是骂,早有不少看热闹的凑了过来,鸳鸯手也打酸了头也骂疼了,再回头一瞧,韩夕颜早不见踪影,她着慌的拉了个宫女问道:“四小姐呢?” 宫女指指大门方向,怯怯答:“刚刚往那儿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鸳鸯指了几个人,吩咐道:“把这两个贱货好生看管起来,待娘娘回来发落。”说着忙向外追去。 好在夕颜走的也不远,出宫门不久她便追上,连声在后面唤:“四小姐,四小姐!” 韩夕颜停住脚,回身平静的看向她,面上看不出一丝气恼的端倪,如死水一般的平静。鸳鸯见她这样,倒有些无措了,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怔了半晌才道:“娘娘虽然生您的气,心里头还是待您好的,那些个腌臜玩意儿就爱乱嚼舌根,娘娘从没说过想要您走的话……” 夕颜打断她:“她没有说过不代表她没有想过。” 鸳鸯张口结舌的辩解:“娘娘果真没有这么想的!娘娘她,她,还是惦记着您的!她只是……” “鸳鸯,”夕颜道:“慧妃娘娘想要的,她终会得到,不管是什么。所以如果她真想要我死,我会遂了她的意,不必费她的力气,如果她不想让我死,我也不会那么傻听几个外人的挑拨就与她作对,你大可放心。” 鸳鸯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韩夕颜说的对,她的确是怕她胳膊肘向外拐来对付韩梓诺,却又对这样的想法羞于启齿,毕竟夕颜待她也是真心真意的好。她看向夕颜离去的身影,猛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是形单影只,不再允许任何人的陪伴。她心头一阵酸楚,思及初来之时夕颜灿若春花的笑容,又是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她抬头看看天空,猛地想起夕颜曾说过的一句话 这皇宫,果然是冷清清的一座坟呐。 第四十四章 矛盾 茗湘苑在长乐宫旁不远,这个时节别的花早已开败,独独是梅花绽放的好时候。茗湘苑也种了梅树,虽不多,却胜在地方偏僻来赏玩的人极少。夕颜看中它的清净,出了绛云轩便捧了纸笔往此地来,她近来脑中如乱麻一团,既然告了假,便趁这个机会让自己沉静下来。 昨晚下过小雨,两旁的道上湿漉漉一片,整个园中都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夕颜款款步入凉亭,铺开宣纸笔砚,突然忆起相府的伴月亭,那是韩梓慎最爱的地方。冬日里冻的慌,他便烹上一壶红茶细细品着,那些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的美好时光,怎么好像隔了一世那么久远。而她的哥哥和爹爹,也即将在不久之后的某个时间身首异处。她怔怔对着白茫一片的画纸,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作画的能力,奉仪说的对,她的孤舟清酒,她的快意恩仇,终究是死去了。 这厢夕颜正在发愣,却听着身后不远不近的一阵嘈杂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她放下笔,看向声音的源头。 “……竟然叫孤去听什么经筵,一群老头子讲那些个无聊的圣人之语,孤在东秦听的还不够多么?天曌小国,连个陪孤痛饮的歌女舞姬都没有,是想叫孤生生闷死在此吗?!” 夕颜蹙起眉,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善茬,她还是早走为妙。这么决定着,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纸笔,却赶不上宁翊的脚步快。 宁翊带着侍从本是无聊闲逛来此,竟见一个碧色的身影俏生生的立于廊柱之后,已是吐气成烟的时节,她却看着如此单薄,在身后一片红梅的映衬之下好似不慎闯入的花仙。(.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宁翊心头一动,原来天曌不是没有美人儿,而是藏在了这庭院深处。他快走几步,来到闪躲不及的夕颜面前。韩夕颜被逼的后退两步。微微一福身,“臣女向东秦太子请安。” 反倒是宁翊有些讶异,他玩味的笑道:“你认得孤?” 夕颜老实答道:“不认得,臣女只是猜测。” 这么一会儿时间。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夏公公才终于撵了上来。对夕颜行礼示意了下,夕颜冲他笑道:“臣女就不扰太子雅兴,先告退了。” 宁翊闻言大手一拦,那姿势几乎将夕颜揽入怀中,夕颜眼中嫌恶一闪而过,不着声色的躲开,宁翊却不介意的道:“姑娘若走了才是扰了孤的兴致,孤与姑娘这么投缘,何不一道赏梅小酌,才是乐事呵。” 夕颜对他的轻薄之举已是有些微愠。在听他这么说不禁冷笑一声:“臣女与太子殿下说话不过两三句,哪里有这个福气投了殿下的缘,请殿下恕臣女有事在身不便奉陪了。” 她话说完准备离开,却不想被宁翊扯住袖口往怀中一带,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握住夕颜的皓腕狞笑道:“孤就喜欢你这样带劲的女人,你今日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夏公公见状忙要打圆场,却被一旁宁翊的侍卫拦住,他不禁有些着慌,接收到夕颜的眼色,忙悄悄的溜了去。他明白夕颜的意思。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敌国储君,凭他们两个只怕还不够塞他的牙缝。 韩夕颜见夏公公偷溜了去,才又挣扎了几下试图挣脱宁翊的桎梏,却当然只是徒劳。宁翊只用一只手便制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在她的背后上下摩挲着,面上淫笑道:“美人的皮肤只怕比这绸缎还滑吧。何不让孤感受一二。” 夕颜羞愤难当,强烈的作呕感袭上心头,她强压下气愤,加快语速对宁翊冷冷道:“天曌乃礼仪之邦,男女授受不亲。况且现下是在皇宫之中,宫中的女人皆是我天曌君王的女人。殿下是讲究礼仪廉的君子,况且此来天曌是为了天下苍生社稷,又何必为了臣女一介小小罪臣之女而惹事。” 宁翊闻言却是将她抱的俞紧,眼神狠厉中还带了一丝兴奋,“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这么同孤讲话,你越是这样牙尖嘴利,孤就越是喜欢你。不过,”他送开对夕颜双手的禁锢,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夕颜吃痛的随着他的手踮起教,他的力气大到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一般。“孤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拐着弯的咒骂,‘礼义廉’?你是在骂孤无耻吗?孤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无耻。” 夕颜痛的几乎要掉下泪,却死死咬住嘴唇忍住,她本是仗着他不敢在这里轻易乱来,看来是大错特错。 宁翊贴近她纤细白嫩的颈项,伸出舌头细细舔吮,他最爱的便是女人的脖颈之处,特别是像夕颜这样皮肤细腻白皙,简直是极品。夕颜却恶心的作呕,也不顾自己的下巴会不会被他捏碎,抽出袖中的毛笔狠狠戳向宁翊的太阳穴。 好在她下手极准,宁翊只觉眼冒金星,惨叫一声吃痛的松了手。夕颜趁机仓皇而逃,但她千算万算却算忘了宁翊还有个护卫,那是个山一样壮实的汉子,那人并不动手,只是一言不发的拦在她面前。此时宁翊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还未受到过被女人反击的侮辱,双眼涨的血红,张开大掌猛地朝夕颜扇去。 夕颜无处可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他的一掌,头狠狠撞向廊柱,纤弱的身子好像纸片一般反弹了出去,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所过之处竟赫然有斑斑血迹。夕颜此时几乎晕厥过去,她眼前一片血红,脸颊、双唇一片麻木,只觉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泥水或是血水。她嗡嗡作响的双耳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在靠近,求生的意识让她本能的向前爬行想要离开这个声音。 宁翊自靴中摸出一把匕首,笑嘻嘻的看着已经满面是血几乎失去意识却拼命向前爬着的夕颜,舔舔嘴唇狠戾一笑:“这可有意思了。” 他自亭中踱出,悠悠走到夕颜身边蹲下,拽住她的额发狠狠向后一拉,夕颜吃痛的仰起头,只觉一件冰冷锐利之物贴在自己颊边,宁翊模糊中透着冷酷的声音传来,“对你这样的女人,孤最喜欢慢慢折磨,你既是这般聪敏,那么你便猜猜,孤是先割掉你的耳朵,还是先割花你这张脸?” 夕颜费力睁开已经朦胧的眼,扯起唇角,虚弱的冷笑道:“久闻东秦太子不善武功,原来只是斗不过别的皇子而已,对付孱弱女流倒还是有些余地的。” 她这一句话,正戳中宁翊的痛处,宁翊大怒之下举刀欲刺,忽的一颗石子飞来正中手腕,他吃痛的松了手,抬头喝道:“是谁?!” 但见宁辰似笑非笑的站在不远处,随着他一路跑来的夏公公见到韩夕颜已晕倒在血泊之中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若是让皇上看到这幅情景,他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他顾不得宁翊的满身杀气,慌忙跑到夕颜身前,叫道:“来人!快来人!” 宁辰斜眼看了看满地悚然的血迹,云淡风轻的笑道:“皇兄,若是被人瞧见你带着匕首入宫,只怕会说咱们东秦意图不轨呵。” 宁翊被他的一颗石子弹的手腕生痛,恶狠狠的回道:“孤乃东秦储君,谁人胆敢妄言?!你为了一个宫女竟敢暗算孤,也不怕孤哪日废了你!” 宁辰漂亮的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笑容,也不再搭理他,弯下腰一把横抱起韩夕颜,转身便走,夏公公慌忙跟上。只听身后宁翊咬牙切齿的怒吼:“宁辰!你胆敢将孤的话当做耳旁风!” 宁辰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对夏公公道:“带路,回她的居所。” 夏公公有些为难的犹豫了会子,毕竟是妃子寝宫,哪里是他能随意进入的。宁辰斜他一眼冷冷道:“再不快些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公公担待的起?” 夏公公闻听此言才一咬牙快走几步,“五皇子这边请。” 再说宁翊受此羞辱自是不甘,恶狠狠将匕首摔在地上,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孤会让你们两个为今日无视孤而付出代价! 第四十五章 失聪 宁惠阁中。(.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鸳鸯替韩梓诺揉捏轻捶着双肩,梓诺满面倦色,扶着额头闭目沉思,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小环撩开隔断卧房与正厅的珠帘,福了福身轻声禀道:“娘娘,小主醒了。” 韩梓诺闻言睁开双眼,心中犹似放下一块大石,舒了口气道,“本宫去看看。” 韩夕颜此时虽醒了,却是全身疼痛不已,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已经被仔细包扎过。她挣扎着想起身,无奈一丝力气也没有,只得作罢,又靠回枕上。此时脑中混沌不堪,一时竟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记着满眼血色中,朦胧有个声音在耳畔, “你可知我费尽心机才寻到你,你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是谁? 珠帘声清脆作响,夕颜方感觉到有人进来,就听韩梓诺冷淡中带着怒意的声音,“你又是为何去招惹那东秦太子?” 小环扶着韩夕颜坐起身,拿过软垫好让她靠的舒服,夕颜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到眼底,反问她:“娘娘就是这么来探病的?” 韩梓诺冷冷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眼中的寒意叫满屋的宫人噤若寒蝉,韩夕颜又哪会畏惧,平静的回看着她。终于,梓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鸳鸯搀扶着她出了宁惠阁,方才面有忧色的问道:“娘娘,难道不告诉四小姐吗?” 梓诺突然停住脚步,天色渐暗了下去,没有阳光照拂的宫殿阴沉的叫人窒息,她呆立着,在这偌大的宫廷抬头仰望,良久,才喃喃道:“她是我的妹妹,若失去她,我便真是孤独一人了。” 韩夕颜见梓诺主仆离去。方才轻舒了口气。小环屏退所有宫人,在夕颜耳边轻声劝道:“小主,慧妃娘娘其实很关心你的,你昏迷的这一夜。她不顾太医的嘱咐,在厅中坐了一宿。”见夕颜置若罔闻,只得叹了口气,又问:“小主好久没吃东西了,小的给你端些粥菜来可好?” 韩夕颜仍是不理会她,默默坐着发愣,小环提高声音唤了一声:“小主?” 韩夕颜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她,勉强的扯了扯唇角,答了句:“知道了。” 小环有些疑惑的又想说话,又被她堵了回去。“我累了,你先下去。” 她只得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却听夕颜在身后唤了声:“小环!” 她提高了音量,声音有些颤抖。小环站住身子,她却又道:“没事,你下去吧。” 小环不知所措的退了下去,此时夕颜才放任恐惧流露了出来,她的左耳好似包了层层的纱布,外界的声音透过细小的可怜的缝隙钻进她耳里,她几乎无法判断声音的来源。也无法将它们在脑中组织成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无数遍的句子,她捂住耳朵,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树叶,宁翊的那一掌,竟然让她失去了左耳的听力! 穆府别苑。 阿昌守在听风楼门口,脸色肃然。许久不见王府上下这般紧张的气氛,过道的下人们都相互交换着忐忑的眼色。王爷自昨日从宫中回来便闭门不出,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位东秦储君的要求虽叫满朝哗然,却抵不过整个王府的紧张。就算是他也知道。若是让他如了愿,王爷这些日子以来的筹谋就都白费了。 他正想着心思,就听里面唤了声:“阿昌。” 他慌忙进去,垂头听命。李青扬手执两封书信,递予他,嘱咐道:“这封你快马送至信国公手中,他已经上路了,你不必为赶路抄小道,俞府的马车定是走的官道。” 阿昌连连点头,李青扬又将另一封信塞进他怀中,“交给平叔,让他送回‘府里’,交予‘那人’,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阿昌有些莫名的拍拍自己胸口,但见王爷一脸倦意,也不敢多问,只得退下,口中还嘀咕着:“府里,府里?哪个府里?” 宁惠阁。 韩夕颜在卧榻之上辗转反侧,这几夜她都是这么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左耳巨大的嗡鸣声吵的她无法入眠。忽然一种奇异的预感让她睁开了眼,失去了一半的听觉,她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感。她坐起身,手悄悄在枕下摸索。她在那里藏了一只发簪。 只这么一瞬,一个黑影闪到床头,猛地捂住她的嘴。夕颜心下一骇,却没有做任何的反抗,只是下意识的握紧发簪。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已经吃了这么多次亏,她自是对自己的武力值有了全方面的了解,若不能一击制胜,便只能受制于人。 那人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捂住她的嘴,好像在等待什么。夕颜用余光看向窗户,只见一丝昏黄的微光在窗前闪动,她露出一丝苦笑,今夜可真热闹。她正盘算着,忽而一股异香蹿入鼻尖,是来自那人身上。夕颜疑惑的放下手中发簪,怎么会是他?却也明白,看来是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待窗前的微光消失,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人终于松开手,对她抱歉道:“唐突姑娘了,望姑娘见谅。” 黑暗之中他的语气叫人无法怀疑他的真诚,夕颜回道:“还未来得及谢五皇子的救命之恩,若殿下有事相求,大可但说无妨。” 宁辰诧异的眨眨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女子聪明的足以勾起男人的兴趣,倒是难怪了。“不愧是逍遥公子,你如何知道是本王?” “你身上的味道。”夕颜如实答他。这个男人行事古怪,不同常人,却不惹人讨厌,反而叫她有些好奇,否则哪里会大半夜的与他在卧榻之上闲聊。 宁辰闻言嗅了嗅自己的肩头,并闻不出什么端倪,反而由于两人靠的太近,夕颜身上那阵淡淡的清香幽幽传来,他轻咳了一声,笑说,“姑娘果真不是寻常女子。” 夕颜笑笑并不接话,两人沉默了一阵,宁辰才道:“本王仰慕逍遥公子已久,先前在女娲庙前已是惊鸿一瞥,不想竟有如此机缘,公子原是女儿身。本王深夜前来并非有求于姑娘,只是上次见姑娘伤势严重,本王心头挂念,却是不便探望,只得出此下策。本是想见姑娘安好便走,不料竟被姑娘发现了,方才冒犯姑娘了。” 他说的恳切,夕颜却有些尴尬,毕竟孤男寡女深夜相会,说这些**之语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也诚恳谢道:“谢殿下关心,臣女伤势并无大碍。” “果真无碍?”宁辰关心道:“此事关乎两国建交,姑娘深明大义,本王正是念及此才深夜来探,怕姑娘为了两国之事委屈自己不肯明言。本王带了些伤药,化瘀止痛颇有奇效。” 夕颜听了,心头不禁一阵暖意,顿了半晌,才道出自己的忧虑:“那日太子一掌,正好打在臣女左耳上,现下臣女已经听不太清声音,也不知是一时的还是……”她顿了顿,又道:“如果殿下得空,还得烦殿下替臣女开些方子来,臣女确是不愿此事外传。” 宁辰闻言叹了一声:“皇兄出手一向不明轻重,姑娘身子娇弱,怎能受的了他一掌。姑娘不必忧心,本王身边恰巧有女医官随行,明日本王会寻个由头遣她过来。” 他话说完,外面已经打过三更,他不便再久留,告辞而去。绕过守夜宫人,长乐宫外宋歌正候着,一见宁辰出来忙迎了上去,附在他耳边小声禀道:“殿下,人在那边候着。” 宁辰点点头,两人走到一处偏僻院落,只见一名壮汉立于阴影之中。宁辰上前拍拍他的肩头,“做的很好,回去本王自有赏赐。” 那壮汉上前一步,抱拳恭敬道:“小的为五皇子效命,不求赏赐!”再一抬头,竟是宁翊的贴身侍卫! 宁辰笑的如同修炼千年的狐妖,双眸锐利的不可直视,却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大好。宋歌带着几分好奇的问:“殿下,可是韩姑娘已无大碍了?” 宁辰斜他一眼,勾唇笑道:“正好相反,她是大恙了。” 大恙?宋歌不解的挠挠头,宁辰已经走入庭院之中,月色拉长了他玄色的身影,他美丽的脸庞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这盘棋,终于快走到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