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 秦珂篇 秦珂在禅房里醒来,她揉了揉酸痛的眼,四处寻找着什么。(.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片刻后,才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猛的坐直身子,这不是鸣泉的禅房嘛! 可是,鸣泉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门开了,智深挤进来,瞠目结舌的望着秦珂。 “可认得我么?” 秦珂茫然的点点头。 “佛祖保佑,你终于正常了!”智深向西双手合十,那样子无限惆怅。 秦珂皱起眉头:“我哪里不正常了!” 智深赶紧转过身来:“还说呢!自从那日回来,虽然救了你一条命,却又回到之前痴痴傻傻的样子。真让人担心呢!” 秦珂顿时愣住:“我?又变成傻瓜了!” 智深叹口气:“鸣泉便是因为这个,又立了誓。” 秦珂爬起来,却觉得四肢无力,便又摔倒在床沿上:“立誓?” “是啊!先前是三千拜换了你一条命。这次便是苦行,换你一个健康的脑袋。” 秦珂瞬间崩溃:“苦行?怎么个苦法!” 智深眸子闪了闪:“昨天他已经闭关了。” 秦珂顿时跌下床去,幸而那智深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你可好好的吧!若是再折腾下去,怕是连鸣泉这条命也要跟你一起送了。” “傻瓜!傻瓜!”秦珂拼命晃着脑袋:“都是我害了他!” 智深深深叹口气,却也只能陪着秦珂一起掉眼泪。 “我想去找他,告诉她我已经好了!”秦珂瞪大眼睛。她心里明白,闭关便也要辟谷的,鸣泉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消。 智深摇摇头:“他不会出来的。鸣泉是个死心眼的人。” 秦珂哪里肯听鸣泉的,转身便朝外跑去,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智深本来体胖,跟在她后面猛跑,竟追不上她。 秦珂一路朝后山跑去,她知道那里有个山洞,是僧人闭关辟谷的地方。可因没穿鞋子,脚底瞬间便被小石子割出数道血口子。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怕被那智深捉住押回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洞前,却见洞门紧闭,眼前一片荒芜。 智深追了上来,大汗淋漓,见秦珂扑上去踢打石门,顿时也跟了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腰:“不可!佛门净地,不可以这样!” “鸣泉!”秦珂狠命喊着:“是我!我是秦珂!” 智深将她脱开几尺,却再也拉不动了,便只能抱着她倚在一棵小树下喘气。 “我回来了!是我啊!你快出来吧!”秦珂扯着脖子喊道:“别许什么破愿了!都是骗人的!” 智深闻言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哎呦呦,说什么呢这是。佛祖垂怜让你重新活过来,你怎这般口无遮拦。阿弥陀佛!” 秦珂可不管那么多,她拳打脚踢的直到浑身乏力,这才瘫倒在路边。 石门后,一个白衣小僧端然而坐,双手结入定印,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微微泛红。就在不久前,他入定了。在定中他看到了一些景象,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景象。先是一片血红,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株遮天蔽日的老梅,洋洋洒洒的红色花瓣飘落下来,他甚至感觉到冷香扑鼻的花瓣落在了肩膀和手背上。他仰头望去,花瓣便一瞬间变成了跳跃的火,直烧到了太阳。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阵踢打声惊破,破碎的画面瞬间消散。他的额头霎时间流下一道冷汗,心突突的狂跳。 指尖微微颤抖,入定印被破了。 血从胸口涌上来,堵住了喉咙,使得他坑不出声来。 秦珂也不知折腾了多久,许是没了力气,外面这才安静下来。 鸣泉缓缓打开双腿,蹭到石门旁,他将脸贴在门板上。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秦珂跪在石板门前,一字一顿的念诵着门上的刻字。 鸣泉禁不住闭住眸子,轻声和着:“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秦珂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去读那晦涩难懂的经文,好似有种莫名的力量在推她,当她开始念诵时,仿佛连通了石板那头的鸣泉。心中升起一团温暖坚定的光来。 秦珂第一次诵经,便是这般扑在石板上,含着泪水,用指头点着每一个字,一字一顿。 她一直不知道,其实鸣泉听见了。他只是被惊破了定境,血气逆行,不能大声回答她。但她的话他听的一字不差。 太阳下山时,秦珂被人抬下山去。她直勾勾的望着天空,像是一条案板上的死鱼。 三天后,娄家两口子上山来将她接了回去。 她本以为等鸣泉回来了,她再去找他也不迟。可谁知道,事情就是那么突如其来的发生了。 一个月后,她借口上香,又去了枯禅寺。 此时她已经大好了,身体好了,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来。她想,她有的是时间来感谢鸣泉,是他救了她的命啊! 可是来到山上,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智深开了门,却只把脑袋挤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怎么啦!”秦珂依旧嬉皮笑脸:“我要找鸣泉!” 智深叹口气,摇了摇头。 秦珂笑道:“我都好了,要给他看看才行。他的许愿还真灵呢!” 智深又摇了摇头。 秦珂有些不耐烦:“快点开门呀!” 智深从里面递出一包东西:“这是鸣泉让我交给你的。” 秦珂接过来,掂在手里头,貌似也不沉。于是又笑嘻嘻道:“他自己给我不就好了!” 智深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秦珂愣住。 “他走了!” “走了?!” “他说,他在佛前许下一个誓言,以此来换回你的三魂七魄!” “换回我的三魂七魄?”秦珂渐渐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 “那日他出关,便收拾了东西去巴蜀了。”智深揉着眼睛。 秦珂恍然大悟,定然是听说自己好了,他便履行诺言去了。这个傻小子! “他的诺言是,苦行!”她踉跄了两步,扶住大门。 智深抽抽搭搭,却狠命点头。 秦珂回到家中,便就此病倒。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女孩,竟动了相思的心肠。因为没有人知道,住在那么幼小不起眼的身体里的,竟是一个二十四岁的灵魂。更是连秦珂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对于十几岁的鸣泉,竟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依赖感,这不像是友情那么简单。 秦珂的脾气变的异常暴躁,时常苦恼或者发呆。直到苏五不断的提醒她,若是她再这样下去,茶园便要毁了。 那是个傍晚,秦珂一个人坐在鸣泉闭关过的石门前。 苏五来了,带了几块桂花糕。两人默默坐了好久,秦珂才缓缓转过头来:“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苏五抹抹嘴巴:“你为什么老是不开心呢?” 秦珂摇头:“因为我很寂寞。” 苏五先是愣了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就知道寂寞。” 秦珂有些不耐烦:“我当然知道。寂寞就是无依无靠,就是心里的话说不出来,也没人想听。” 苏五看着她,良久,才伸手握了握她的小手:“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听。谁要是欺负你,我帮你出气。要是你想对谁好,就告诉我,我来帮你。这样,你还寂寞么?” 秦珂抬起头,望着他细嫩的小脸,终于笑了:“好可爱的弟弟。”说着,在他的脸蛋上掐了掐。 苏五却皱起眉头:“你比我小,凭什么叫我弟弟!” 秦珂看了看自己,又去瞅瞅苏五,自己也笑了:“好吧,以后我会好好的,谁让老天爷又让我活了一次呢。” 苏五哪里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只以为是她前些日子险些被邱公子吓的丧命一事。于是撇嘴道:“这事好蹊跷,你是雷劈都不死的人,怎偏偏怕了他!” 秦珂只能暗自苦笑,世界上的事哪里能解释清楚呢。至今她也搞不懂,那邱锦生怎的就一下子将自己代入了荆江之中,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的可怖。 “以前我以为只有鸣泉肯听我说话。”秦珂笑了笑。 苏五皱起鼻子:“他自己修行去了,真不够朋友。”说着,憋了憋嘴,斜着眼睛来扫秦珂。 秦珂点头:“嗯,他不够朋友。” 两人相视而笑,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太阳沉进山坳里,苏五才又说道:“你总要好好活着,那些茶叶再不打理便死了。活着才能知道结局,你要坚强起来才好呀。” 秦珂扭过头去,仅剩的余晖照在苏五的脸上。她恍然大悟,是啊,她总要等着鸣泉回来问个清楚。是不是因为他嫌弃她性子太轻浮,所以他才远远的躲开她。 想到这里,秦珂站起身来,她拉住苏五的手:“你说的对。我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就算被全世界抛弃,也要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 苏五微微笑起来,他紧了紧握在掌心里的小手,十分确定的说道:“你不会一个人的,就算所有人都背信弃义,还有我呢!”说着,他用指头点在胸口:“我叫苏清缶,记住这个名字。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你喊,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 秦珂望着他,禁不住想哭,可是她笑了,笑出了眼泪,然后她拉起苏五的袖子说:“来来来,给姐姐擦擦脸。” 苏五别扭的扯着脸:“你能不能用自己的呀!” 秦珂咧嘴道:“你有洁癖,我不嫌弃你。”说着,拉过他干净整洁的衣裳在脸上胡乱抹了起来。 其实,她真的哭了,只是不想被他发觉。她忽然间觉得心里好满又好空。就像眼前的山坳,装着一枚金光灿灿的太阳,却挡不住那夜的黑幕。后来,她时常回来石门那里坐坐,以至于,将那门板上的《心经》背了个烂熟。 未完待续哦,后面还有其他人的,敬请期待。。 古城之旅 风携着桃花卷入夕阳深处,余晖的热度将柔艳的花瓣蒸发,消融在人们的视线里。(.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秦珂坐在船头,目光悠然的垂落在江面上,水草招摇的手臂染绿了她的瞳孔。沱江不是很大,去过凤凰的人都知道她的娟秀。秦珂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眼前的景色。相片很快落在掌心,她瘪了瘪嘴:“喂,怎么还多了个抢镜的!” 游船不多,偏偏就有那么个不知好歹的抢在她前面,那人转过头来,脸孔是棕色,眉心处印着一片不大的红色胎记。 秦珂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被他目光的方向吸引了。那是一栋几乎埋进水里的吊脚楼,残破不堪,好像已经被弃之不用了。但恢宏的楼体和柱廊上繁复的雕刻还是让秦珂眼前一亮。男子让船家迅速靠过去,然后纵身攀缘而上。他动作敏捷的像只猴子。秦珂哼着鼻子,看他脸色就知道是个驴友。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是旅游区的那段江水了,船家撑着船,似乎也有些漫不经心。不断的催促秦珂赶紧回去。夕阳沉进江水里,江面上泛起一层金碧辉煌的玫瑰色。 回到旅馆,秦珂坐立不安,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从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照片。夕阳下男子的后脑勺显得很突兀,吊脚楼模糊的身影印在上面,就像是蒙了一层明晃晃的烟雾。秦珂回想那上面的花纹,那是什么花?她都快把照片看出窟窿了,可脑子里却越来越乱。她大学刚毕业,读的是考古。说起这个,秦珂就郁闷,她是因为父亲才学考古的,她老爸手底下有十来个茶园,赚的都是清贵的钱,于是最好古董。她虽然不爱好,但自小见的多,眼力自然也不错。可如今却连这楼的年代都看不出来。想想过些日子要嫁给丁有为,丁家举族都是古董狂。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连栋古楼都鉴别不了,岂不成了笑话。想到这里,秦珂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去问旅店的人。可人人都说没见过这么栋古楼。秦珂越发觉得奇怪,看看外面,天色已晚,只能叹口气回房去。(.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珂虽然是南方人,可是湖南的热还是让她有些难受,想冲凉却发现热水器坏掉了,联系了旅馆,人家说游客太多不可能换屋子,只能等人来修理。秦珂自认倒霉,想发火又被服务员殷切的笑脸挡了回去。心里郁闷,也只好到外面去溜达。江边的酒吧红红绿绿,这场面秦珂见得多了,她的富二代生涯可是活色生香令人羡慕,不过那都是认识丁有为之前的事了,如今的她可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等着做他的准太太了。想到这里,她哼着鼻子越过江边酒吧朝古城墙走去。 夜里起了风,夹带着水汽吹过,到让秦珂觉得挺舒服。她一个人漫步在城墙上,青砖铺就的地面踩上去没有一丝声响,离了喧闹的人群,月光便从夜色里透出来,轻柔的洒在城墙上,犹如边城亘古未变的一抹微笑。江水里开始飘起荷花灯,一盏盏,发着脆黄的光。隔着水汽看去,竟是如此的恍如隔世。秦珂恍惚发觉,今日竟然是中元节,难怪要放荷花灯。她扬起下巴,朦胧中竟有几个雨点掉在额头上。当秦珂再次垂眸去看江水时,竟不知不觉的走出了旅游区。夜色空寂,空气里蕴出丝丝花香,风也似乎住了。一栋华丽的吊脚楼隐没在树丛里。秦珂连忙跑下城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栋楼对她的吸引力如此之大,如果她看清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江水,如果她看清那夜雾深处其实只是一片苍老的树木,她还会这样大意吗?不会!肯定不会!然而,当她发现这一切时,已经来不及了。 日头烈的很,楚的大部分土地都干成了龟纹。飞扬的黄烟迷住了人眼,一只黄雀靠在树杈上张了张嘴。一群穿着短襦的少年涌上山头,带头的是个青衣公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他兴奋的咽着唾沫,伸出白净的手指向远处。“就是她!抓住她!” 这是片墓园,埋葬着苏家的祖宗。苏家是当地的望族,现如今由两兄弟继承,哥哥叫苏文炳,官拜大司仪。[.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弟弟叫苏文康靠经营茶园富甲一方。兄弟二人一仕一商,在柳原地区无人不知。带头的青衣少年就是苏文康的长子,苏清尊。那群孩子皆是苏文康为他招募的伴学,平日里只看他的眼色形式,如今他一声令下,自然全力以赴。可冲到近前却又不得不慢了下来,挥舞着的拳头也都纷纷放下。“原来是个小丫头啊!”孩子们发出差异的呼声。 果然,一个瘦小的背影坐在巨大的坟冢前,肮脏的麻衣上斑驳不堪。那孩子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头顶梳着两个丫髻。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也不回头,只一味坐在那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说的就是她,还犹豫什么?给我上啊!”苏清尊咬牙切齿的喊道。“没看见她正在偷吃祭品吗?一群笨蛋!”见众人踟蹰不前,他飞起一脚朝女孩肩膀踢去。女孩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地上,嗷嗷叫了起来。 柳原的祭祖风俗很特别,除了清明之外,最重便是中元,前七天就开始每日祭祖一次。时逢大旱,村里的百姓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祭祀,只有这周家,照常瓜果梨枣应有尽有。人们经过这里自然是垂涎三尺,可成年人都知道苏家的厉害,谁敢冒这个危险,唯独这幼稚孩童不知深浅,竟跑到苏家祖坟钱偷吃。 “是娄家的女孩!”有人认出那小姑娘大声喊道。 “是那个傻子啊!”少年们大笑起来。 小女孩吓的够呛,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这群恶少。干裂的小嘴因吃了瓜果而泛起红润的光泽。苏清尊将一口唾沫钉在脚底下。“绑回去,等见了我爹都有赏。”有人乐的直叫好。“这下咱们都立功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冲出一个男孩,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身穿浅绿色短褥衣,瞪着一双清澈的眼:“哥,你听!”苏清尊皱起眉头,太阳忽然间暗了下去,闷热的空气一下子凉下来。 “是雷声!”有人说到。 苏清尊眸子一亮。果然,天边滚过一道低吼,像是野兽冲破了牢笼。“下雨了!要下雨了!”苏清尊举起双手,雨点像是撒豆子,噼里啪啦的掉在他的掌心里。疼的他想跳起来大叫。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少年们抱在一起,丝绸的衣袂交叠着,像是把五彩斑斓的颜料调在一起。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紫色的电光凌空虬舞,天幕瞬间如被撕裂一般炸开,电光交织成可怕的巨网压下来。吓的苏清尊连连后退。绿衣男孩好奇的瞪着眼睛,却被苏清尊一把抱起来:“清缶,快走!” 那是惊天骇地的爆响,差点掀翻了整个柳原村。紫色的电龙从天而落,就像是狂怒的神戟,瞬间便刺穿了小女孩的头顶。血喷出来,吓的苏清尊大声嚎叫起来。 2013年4月,互联网上出现了一则消息。富商之女独自出游,凤凰之旅莫名失踪。然而,还不到十分钟,这个豆腐块大小的新文就被若干奇人异事,凶杀大案掩盖了。除了警方没人愿意追查事情的真相,就算是秦珂的父亲重金寻找线索也终究还是没有结果。就像是两千年前被雷劈死的小女孩一样,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事情总是充满了巧合。 楚,柳原村。人们奔走相告,举臂欢呼。老者匍匐在雨水中去亲吻大地,年轻人把家里所有的盛器都拿出来摆在路边。枯禅寺的钟声从伴着雨声涤荡开去,激荡着人们的心怀。 巨大的铜钟在雨水的冲刷下光亮如新,敲钟的小和尚脏着小脸。 “鸣泉,你的祈祷成真了!”另一个小和尚走上来,羡慕的看着他。“佛祖听见了!你真行!” 鸣泉没有说话,他只是笑,笑的很轻很轻。他干净明亮的面孔就像是绽开在午夜的玉兰。枯禅寺的住持早就说过,幸好是入了佛门,不然这么美的一张脸,将来还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来呢。 娄家的女孩躺在一张破席子上,铁青的脸上满是血污。枯禅寺的和尚在善堂为她找了个地方,谁让她那霸道的嫂子正在怀孕,怕这小丫头死不瞑目惊吓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娘也只瑟瑟的来庙里哭了几声,便被丈夫拉了回去。鸣泉来到善堂时,手里拿着两只白蜡,一双火苗在墙上攒动着投下了他清俊的身影。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的确是太漂亮了。他摸了摸脑袋,然后找了个地方把蜡烛放好。小姑娘的尸体皱皱巴巴的,嘴上还挂着一粒苹果子。鸣泉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净面孔。娄家的这个女孩子没有名字,因为生下来就痴痴傻傻的,又排行老三,所以邻里都叫她痴三儿。鸣泉是见过她的,印象里她最喜欢窝在树荫里羞涩的看他,还有一次,痴三儿竟然采了一把野花硬塞进进村化缘的鸣泉怀里。后来,人们开玩笑说,痴三儿喜欢鸣泉。鸣泉从此再也没有进过村子。 此时此刻,鸣泉环顾了下四周,悄悄从怀里取出一多小小的车前菊,那安详的紫色在昏暗的善堂里一下子就被淹没了。他小心翼翼的把车前菊放在痴三儿的手掌心里,然后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不管你能不能听见,我会为你祈祷的,佛祖会带你去个好地方。别怕。” 一阵阴风吹过,烛光闪了闪。鸣泉忽然想起今天是中元,顿时有些心慌。举目朝窗外望去,沿街庆祝的人们已经陆续回家了,只剩下风吟低声徘徊。他搓了搓手,起身离去。 风经过窗纸吹过痴三儿的鼻尖,蜡烛扑哧一声灭了。善堂陷入一片死黑。 “死蛙人跟姐玩阴的!”秦珂猛的一抬手,抓住了一旁的枯树。“在沱江里面玩潜水,尼玛还真是有创意的奇葩人才。”她死命的咳嗽,却发觉嗓子里烧的很。“怎么搞的?”她缓缓坐起身来,一颗脑袋疼的差点从脖子上滚下来。她抱住头,脑浆子都快出来了!什么情况这是。伸手一抹,脑袋顶上竟然有个血窟窿。令秦珂惊叫的还不是这个,她的手怎么了?这么小!这么软?这么,呃,臭! 秦珂的尖叫声刺破了小落英山的宁静。于是,刚刚因为天降甘露而兴奋未眠的和尚们一起聚集在了善堂。然而,这次可不是惊喜。等待他们的是痴呆三儿的死而复生! 痴儿复生 茗园坐落在小落英山脚下,占地百万顷,苏文康修茗园时将凤涎水引入园中,据说此举占尽了柳原村的风水,苏家也因此人丁兴旺,生意昌隆。此时此刻,茗园中灯火通明,人们的欣喜还没过,可苏文康的脸上已经露出一丝怒意。他身穿着燕居的长袍,手中的茶盏飘溢出疏朗的香气。“把清尊给我叫来。” 立在一旁的小厮赶忙快步下去,不一会,苏清尊便笑呵呵的走进来。“父亲可是要问我今日祖坟遭劫一事?”他神色清爽,一双新换的皮底小靴闪闪发光。 苏文康瞟了他一眼,转头落座。“祖坟的事可是水落石出了?” “这是自然,咱们苏家好歹也是柳原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在这种事情上出事。祖坟可是家脉所承,关系到世代生息的大事。” “是什么人做的?”苏文康垂着一双剑眉,并不看他。 “呃……”苏清尊默了片刻,“是佃户家的女孩子干的。此事已经查明,不需父亲亲自过问,交给清尊处理好了。” “交给你?”苏文康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还真是大言不惭!”立在他身后的艳丽女子连忙走上来安抚,女子的眉细如柳丝,眉尾轻柔的向上掠起没入乌鬓间。“老爷,不是答应夫人了吗,清尊是聪明的孩子,多给他些时间,事情总会办好的。” “到了这步田地,你们还为这个无德小儿说话,真是妇人之仁!” 苏清尊吓的魂不附体,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术士说是因为盗墓贼横行乡里才使得上天震怒,天降大旱。如今连县丞都没办法,儿子出手将盗贼擒获,父亲怎么还如此怪责!” 苏文康顿时大怒:“珍儿,你看看这小子。哪有他母亲的半点样子!若不是看在他母亲妥帖大度的份上,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查这件事,机会给了他,他如何做的?这小子竟然抓了娄佃户家的傻姐顶罪!打了人家还不算,还将尸首丢在了枯禅寺的善堂。我苏氏一门清贵,怎竟出了这么个混账!” 苏清尊这才知道事情败露,连忙开脱道:“不是我们杀了她,是雷!那傻丫头是被雷劈死的!” “还说!”苏文康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众人连忙屏气俯首,大气都不敢出。 “好了。老爷!”叫珍儿的女子连忙挡在父子之间,“清尊说的也没错,那丫头的确是被天雷劈死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县丞都没追究,老爷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债呢。”说着,他俯身扶起苏清尊。“看把他吓的,老爷别是没听说吧,那丫头死相也是够可怖。早年人说,遭雷劈要被烧焦的。可她,却只是脑袋上被劈出了个窟窿,血汩汩的往外流,这哪里是寻常的雷。” 苏清尊见父亲面露忧色,连忙道:“珍娘说的对,雷劈人总要在身上再找个窟窿钻出去,可她只有脑袋上有个大口子,别处好好的……” “你又怎知她别处都好好的!这般有恃无恐将来必成大患!”苏文康狠了狠心,“家法!今日我这个当爹的亲自动手,定要让你长长记性!” 就在这时,一个小斯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不好了!老爷!小落英山枯禅寺闹鬼了!” 雨停了,枯禅寺的善堂里聚满了人。和尚们的光头晃得秦珂眼晕,她半闭着眸子倚在一口木棺旁。手指头神经质似的抖着,她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明明是在沱江的古楼嘛,她在夜色里隐约看到一条黑影,那人从古楼上扎进水里,她脚下一滑也跟着掉进了江中,接着就是水草,密密麻麻的水草像是鬼魅的手臂,她本是会游泳的,可湖水好像是粘腻的油,而她就是落入其中的蝇虫。挣扎中她看见了那个人,他穿着潜水衣,就在猛然回首间摘去了脸上的护具,额头上现出一枚通红的胎记。是他,那个闯入相片的男人,他的胎记在黑黢黢的江水里越来越红,直到迸发出的奇异红光刺的秦珂挡住双眼。秦珂始终没能看清他的样貌,然后,一切都成了空白。 “空白……”秦珂垂头丧气的抱着脑袋。那段空白持续了很久,猛然间,她听见了一个声音,飘渺来自天外一般,将一股甘泉灌入了她的脑袋,她那飘忽了好一阵的魂魄顿时归位。那声音说,佛祖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别怕。于是,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可看见的却是深藏于夜色的一口棺材。 “就是这里?死人堆?开什么玩笑!”秦珂抹了抹鼻子,却发现掌心里握着一朵细瘦的车前菊。 “你醒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凑上来。秦珂抬起头,对面俯身而立的竟是个小和尚。应该说,是个漂亮的让人惊讶的小和尚。 秦珂指了指脑袋,和尚连忙俯身去看。身后的数名弟子顿时一起喊道:“男女授受不亲!”那小和尚似被吓到,嗖的一下退到一旁去。 “你妹啊!”秦珂骂道,随后拉过那战战兢兢的小和尚。“不用理他们,你帮姐姐看看伤的重不重,疼死人了!”可这一连串的话刚出口,秦珂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声音,她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鸣泉没有妹妹。”那小和尚摸着脑袋不知所措的说道。 秦珂顿时恼火,指着对面的一众僧人怒道:“我说的是他们!” “我们也没有妹妹。”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秦珂彻底无语,咧了咧嘴巴:“靠,不会真的穿越了吧!”想到这里连忙伸手探脚的看,这一看顿时汗毛直竖,她此刻的身体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手脚细嫩,骨骼软糯。“完蛋了!真的穿越了!啊!我的兰蔻、迪奥、香奈儿……” “村子里没有这些人!”一个和尚怏怏的说。 “刚买的新车,一个星期前才提回来的大黄蜂!顶配!顶配啊!” “呃!黄蜂村子里到是多的是。不过那东西不都是跟蜂王配的吗?”一个胖和尚眨了眨眼。 “智深,你又邪恶了。”鸣泉瞪了他一眼,讷讷的说。 秦珂抓乱了头发,这会儿猛的跳起来,众人吓的朝后退去。“不行,我得穿回去!”秦珂将手臂一挥。 就在这时,老主持在众人的陪同下急急赶来。见痴三儿果然复活,顿时吩咐僧人守住寺门,防止她到处乱跑吓坏了乡亲。主持见她除了受到惊吓面色有些灰白之外没有异常,便探查她头顶的伤口,然后不断摇头表示惊奇。“分明是致命的伤,怎还不到几个时辰就愈合的只剩下指头大小的表皮伤,真是奇人异事啊!” 许是老和尚和蔼的面孔和悲悯的举动,秦珂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瞪着一双大眼,呆呆的问道:“我死不了了?” 老和尚点头。 “那我怎么穿回去啊!”她瞪着一双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和尚。 老主持只当她是被雷劈糊涂了,并不理会她叽哩哇啦的说辞,命鸣泉去烧热水,给她清理头顶的伤口。秦珂还没回过神,那边娄家夫妇已经来到善堂,见到秦珂,只当是他们的痴呆女儿诈了尸。吓的面无血色。到还是那女人见秦珂头顶有伤,渐渐动了情,挣脱丈夫来到跟前,眼含热泪的抱住她。老和尚以为母女相认便应该相安无事了,却不料痴三儿使出浑身气力推开女人。 “哪来的啊!臭死了!”她一手掐着鼻子,一手挡在身前,似怕女人再来抱她。 “这孩子,如今越发痴傻,竟连娘都不认识了。”女人这下哭的更伤心。她丈夫走上来,目光怪异的望着痴三儿:“三儿,你可认识爹?” 秦珂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穿越,而是赤裸裸的借尸还魂。可老天爷给她挑的这个身子也实在是太凑合了。看这夫妻两的样子就知道是穷困潦倒之人,再低头看看自己细瘦的小胳膊腿,心下顿时凉了半截。“让我再死一次吧!阿尼陀佛!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 “阿尼陀佛救苦救难,怎么可以让活生生的人去死!”鸣泉打水回来听见秦珂的胡言乱语顿时走上来,一脸严肃让她吓了一跳。 秦珂刚想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可一想自己如今比他还小三两岁的样子,这话说出来必然再次让人以为是混说。只能索性将嘴巴一咧,大哭起来。于是,苏文康也就看见了善堂上尴尬的一幕。 在门口他大约听了个大概,虽然复活后的痴三儿说话仍旧颠三倒四,但凭他多年的从商经验,这孩子又不像是在信口胡说。此时他已经撩袍来到跟前。众人连忙退到一旁。娄家夫妇更是不敢怠慢,垂首立在角落里不出声了。 “大师,这孩子可有大碍?”苏文康这边问主持,目光却仍旧死死定住秦珂。 主持摆摆手:“无妨。只是……”说着,他低声道:“事有蹊跷。” 苏文康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此事因犬子而起,就请大师将痴三儿留在这里诊治,待痊愈后再让娄氏带回。”说罢又转向娄家夫妇:“我即刻派人送文钱十吊到你处,你们不必张扬,这就家去吧。” 娄家男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是,小的这就回去,一个字都不会对外人说……”他还要祖咒发誓,却被苏文康冷下来的面孔刺的一凛,顿时缩了回去。 秦珂本就对娄家没有感情,走与不走她才不管。到是这个苏文康,身材高大魁梧,一双剑眉稳健峻拔,到比她之前见过的男人不知俊朗多少。想到这里,秦珂禁不住晃了晃脑袋,喜欢古代人?这可不是你的风格。秦珂!你可得和他们划清界限。 当天夜里,痴三儿就被移到西面的禅房。鸣泉用木桶盛了热水,然后告诉痴三儿,寺里都是僧人,没有人能贴身照顾她,让她自己多小心。秦珂生平最可怕的遭遇就是脱去衣服的瞬间。 “这小身子也太瘦了吧!”她望着身上青青肿肿的伤狠狠的咬着嘴唇:“那个什么,死小子,跟姐玩阴的,看日后你逃不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夜色湿重,主持的指尖按在琴弦上,发出一声清鸣。苏文康卷起袍袖,手里的紫貂毫稳健的扎入案头的青皮宣中。“果然是好纸,如今这纸早已价值不菲了吧。”他沉声说道。 主持点头微笑:“可惜了我的好纸。” 苏文康顿时一愣,抬头道:“何出此言?” “你气息躁乱,今日是写不出好字的。”老主持面色红润,指头下的琴音竟一点不走样。 苏文康点头笑笑:“大师果然高人。”说罢,将笔放在笔山之上,俯身坐于一旁。 “先生在想痴三儿之事吧。”老主持仍旧垂着眉。 苏文康见瞒不住,便点头道:“这孩童醒转之后虽然言语混乱,却与之前完全不同。随口说出的那些奇怪词汇都让人心惊。而且……她的眼神……” “像个成年人,对吗?”老主持缓声道。 “正是。难道大师也发现了?”见主持没有再说话,苏文康又道:“她一直在看我,毫不避讳。” “且不说柳原村,就是整个惠州又有多少人敢与先生对视如此之久。” “那么,依大师之见?” “生生死死世间事,死死生生天外道。”老主持缓缓闭上眼睛,琴声悠扬似旷野飞鹤。 是破球?还是破球? 苏文康刚走,鸣泉就从围屏后拐出来:“住持,您不是说众生平等的吗?为何说世人不敢与此人对视?” 老住持垂下双手,摇头苦笑:“鸣泉啊!你这孩子到底还是秀外拙中。[.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你自己也说了,是世人。世人即是不开悟的人。这些人奔走在俗世之中,对人对事均以财富地位而论。苏文康乃是大富,看他衣衫配饰华美的光色,便已经令人不敢睁眼了,又何况是与之对视如此之久。这说明,此人心量气度与其不相上下啊!” 鸣泉拍拍脑袋:“住持,会不会是因为那孩子本就痴傻,因而不懂得分辨人之贵重,所以初生牛犊?” 老主持点头笑笑:“希望是这样吧。” 鸣泉越发的弄不懂,按住持的说法,若是痴三儿不怕苏文康,岂不说明她也是个贵人。可住持为何好像并不希望这样。难道他希望痴三儿只是个傻子? 住持此刻已将目光移向烛火:“苏文康终究还是自恃过高啊!” 次日清晨,秦珂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头顶已经不痛了,越发难受的倒是身上的伤。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黑衣蛙人的面孔不断出现在梦里。秦珂恍惚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神奇的契合才让她和痴三儿合二为一。顷刻之间秦珂竟然想起高中时物理老师曾经讲过,生物电可以穿越虫洞的事情,如果按照这个原理,的确是可能发生借尸还魂的事情。她的生物电波或许刚好碰触到了某个虫洞,而从这条通道来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刚好有个死去的小女孩,基于某种巧合和吸引,她的生物电好像是找到寄居体一般,住进了痴三儿的身体。可若真是这样,在未来世界的那个秦珂是不是也死了?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回得去吗?就算能回去,是不是也活不成了?想到这里,秦珂起身朝善堂跑去。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善堂的木门被推开,阳光洒满屋子。棺木整齐的码放着,只有秦珂昨夜躺过的草席乱的一塌糊涂。她走过去在蓬乱的草叶间寻找着,可除了乱草之外这里到是干净的可以。她气急败坏的坐下,抓起一把草扔在对面的大棺上。就在这时,草堆中现出一朵车前菊。那幽丽的紫像一抹神秘的笑,她轻轻拾起,掌心里的花猛然间让她想起沱江边温柔的月色。那晚的月光泛着淡淡的紫,好像微风里故人的笑,苍老中透着温暖的情谊。“是谁呢?”她喃喃自语。 “是你啊!”一道身影挡住了日光。秦珂连忙将花朵塞进怀里。那人的影子落在她脸上,将她明亮的小脸分成了两半。鸣泉愣了愣,痴三儿的脸竟然这么白,嘴唇是红润的玫瑰色,她的鼻子挺挺的,像是小巧可爱的牙雕。他抿了抿嘴:“怎么到处乱跑,善堂也是好地方?” 秦珂被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训斥,心里虽然生气,却只能垂头丧气的跟出来。望着前面高瘦的影子,她心里多少有些恍惚。这到底是不是梦?“你相信借尸还魂吗?”她忽然间问道。 鸣泉转过身,目光清澈的像是飞落的泉水:“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住持已经吩咐下去,对外一个字都不许提。你自己也要注意。” “住持?那个老和尚?”秦珂不以为然。 “大师的法号是破囚。”鸣泉正色道。 “破球??!!” “嗯。” “哦!真……”秦珂瞪着眼睛,见鸣泉义正言辞,咧嘴笑道:“乃好名字!!” 鸣泉笑笑说:“你也别乱跑了,大师待会要给你瞧病。你既然能走动,就跟我去他的禅房吧。” “呃~好吧~”秦珂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鸣泉身后。 秦珂起的晚,寺里的早课已经过去,僧人们也吃过饭,有人去后山的地里劳作,有人则去山里担水,到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破囚禅师的禅房边种着一株牡丹,植株庞大,如今花朵已经谢去,但一身浓碧仍旧让人喜爱。 “哇靠,这花足有二三百年了吧!”秦珂凑上去,用手指头去捏根底下萌发的新芽。 “知道还碰!”鸣泉一把推开她。 秦珂嘟着嘴巴,心想这个小和尚虽然漂亮,可就是太小气。“看看也不行?这花不是白的就是绿的,对不对?” 鸣泉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珂瞥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二人你言我语拐进禅房,只见破囚已经端坐在蒲团之上,面露微笑的看着他们。 “师傅,该给痴三儿瞧病了。”鸣泉拉着痴三儿坐下。 破囚笑道:“病人自己并不上心,到是你这个好人着急的很啊!” 鸣泉有些不好意思:“师傅,她情况特殊嘛!” 破囚哈哈笑起来转向秦珂:“小姑娘,把你的手伸出来,让老衲看看。” 秦珂之前身体好的很,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医生,如今见老和尚笑嘻嘻的说要给她看病,便也不顾忌,索性将手一伸,直接递到了他的手里。破囚仍旧是笑,然后以三指掐住她细弱的腕子沉默不语。 好一阵子,鸣泉只觉得眼睛发酸,师傅的眸子始终沉沉的,好像在想什么大事。“师傅,师傅。”他轻叫了几声。 “不是叫为师给她看病嘛,为何罗哩罗嗦!”破囚瞪了他一眼。 “您别睡着了。”鸣泉小心翼翼道。 破囚也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皮不再言语。秦珂跪坐在那里实在有些乏了,扭着屁股变换着姿势。鸣泉凑上去细看,然后叹了口气,转身朝秦珂招招手:“走吧,师傅睡了。” “啊!”秦珂刚要说话,却被鸣泉提着衣领拉出禅房。院落里阳光正好,主持的居所到底还是清幽,鸟儿飞来飞去,在苍翠的花丛间跳跃鸣叫。可秦珂却没心情欣赏,她一甩胳膊:“你师傅还真离谱啊!”鸣泉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在人家屋檐下说是非!” 秦珂气急败坏:“我生是非!明明是你师傅瞌睡。” 鸣泉挠了挠脑袋:“师傅也不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睡觉,诵经的时候是这样,和别人说话时也是这样,连吃饭和走路都是如此,还真是让人担忧啊!” 见他一脸忧虑之色,秦珂忽然间觉得好笑。心想他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到像个小大人儿,虽然有些迂腐却心地善良。在现代人看来到实在是难得的。“好了,你也别担心他了,老年人都这样,说不定过几年就痴呆了。”说罢转过身去,那禅房隐在草间越发的清雅。“到时候你们寺庙里可就有好戏看喽。” 鸣泉顿时崛起嘴巴:“痴呆?” “嗯,就是变傻子。”秦珂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 “那不可能,我们住持师傅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绝不可能变成傻子。” 秦珂大笑起来,伸出手去刮了刮鸣泉的鼻子:“哎呦呦,好孩子,我看你师傅还不要紧,你变傻子只怕比他要快!” 鸣泉被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女孩子戏弄,心里实在不服气,可说来也奇怪,痴三儿伸手刮弄他鼻子的动作让他心头一颤,好像那道劈在她身上的电流就此击中了他一般,麻酥酥的飞向头顶,砰的一声开出许多的花来。 秦珂也没想到,在她生活的时代司空见惯的一个小动作,将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更不可能知道,这些日积月累的举动在日后会让别人如何看她。 “唉,我说小和尚,你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是什么朝代啊?”这话一出口,她就发现鸣泉的脸色不对。“等等,你别说,让我自己猜。”她上下打量着鸣泉,然后扭头去看四围的建筑。“东汉末年?魏晋?” 鸣泉的脸色越发难堪,秦珂也不理她,只伸手去拉扯他的衣服:“僧袍和普通人的衣服应该不太一样,可是昨晚那个男人……”她努力回忆苏文康的装扮,“有些汉,有些唐。尼玛怎么搞的这么高调。早就知道古时候有些离经叛道的有钱人,不过,这厮穿衣也太乱来了,毫无章法!毫无章法!”她叽里咕噜的说着话,鸣泉却以为她是在说自己,顿时吓的一缩。 “痴三儿!”他猛的推开秦珂,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竖起来。“我是出家人,穿的是僧袍,是名副其实合乎礼法的僧袍。世人都说你痴傻,可我不同意,佛祖说,众生平等,你只是心地太纯良,所以和他们不一样。可今天看来我错了,你,你太轻浮了。”说着,他红着脸皮跑了出去。 秦珂立在那里,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轻浮?!这个词也太out了吧!” “这是大楚,项羽建立的大楚帝国。”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珂顿时转过身去。 “呃!破球~~” 成功的鸿门宴 破囚大师醒了,他脸色放光,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嘴角带着疏朗的笑意。 “那个~大师,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项羽建立了大楚帝国,我没听错吧??”秦珂凑上去讨好的说。她费力的仰着头,谁让她此时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呢。 “出家人不打妄语。”破囚笑眯眯的说道。 秦珂瞪圆双眼:“项羽没有死!!!” “项羽为何要死!”破囚似乎并没有多吃惊,他只是眯起双眼,那样子似乎又要睡觉了。 秦珂连忙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大师,你别睡啊,我还有问题!现在是公元前多少年?”可转念一想,他怎么听得懂公元这个词。“不行,这里没有耶稣。算了,这么说吧,你告诉我,项羽是怎么当的皇帝,而现在又是谁在执政啊!”秦珂简直是在尖叫了。破囚的眸子顿时睁开,他沉下脸来,示意秦珂跟他进禅房。 禅房里关了门窗,日光被屏蔽在外,窗棂的黑影落在二人中间,看起来界限分明。 “项羽不是死在了亥下吗?”秦珂问道。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峻。 “老衲不知道什么亥下。” 秦珂沉吟片刻,忽然间道:“鸿门宴?鸿门宴的结果是?” “刘邦被杀。” 秦珂觉得四肢发凉,完蛋了!糟糕了!项羽自己篡改了历史!难道是哪个和她一样的穿越者干的?? “项家的江山已经坐了四百年,如今的皇帝是第十七代君主,项婴。[.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还有没有再悲惨的事啊!”秦珂扑倒在地,“白学了十几年,如今一点用处都没有!” 见她这样委屈,破囚问道:“你学了什么?” “考古啊!考古!”秦珂捶着地面痛哭流涕。 破囚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耐心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要记住。人身难得,佛法难求。” 秦珂抬起头,她不知道老和尚究竟知道多少,可从他的眸子里她还是读懂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凡事小心。 秦珂退出禅房,胡思乱想的朝后山走去。山间有条小路,青砖铺就,直通山顶。她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鸿门宴的内容。张良干什么去了?还有樊哙。这两个刘邦的死党不是该挺身而出救主的吗?而且,项伯呢?难道是张良没有联系上项伯,二人没能达成共识?不对不对,怎么也想不通。她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小溪边,溪水淙淙的流动,野兰花发着浓郁的香味,蝴蝶翻飞着扑面而来。 “好香,好漂亮!”她停下来,惊喜的望着溪水。谁知水中猛的钻出一个小脑袋,接着是个小男孩赤裸裸的身子。 “啊!”小孩被秦珂吓了一跳,捂住屁股大叫起来。秦珂见不过是个光屁股的小男孩,顿时一哼鼻子:“喊什么喊!” “你!”男孩盯着她的眼越来越大:“你不是痴三儿!” 秦珂本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可见那男孩吓的够呛,索性一歪脑袋:“噢,没错,我就是痴三儿!” 她本以为男孩会吓的跳出来,没想到他竟忽然间咧开大嘴哭道:“完了!我这辈子算完了!被痴三儿看了去,日后还怎么娶媳妇啊!” 秦珂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拾起一块石头,狠狠丢过去。棒的一声打在男孩脑门上,他一下子倒在水里,水呛进鼻子里,猛的咳起来。 “活该!”秦珂转过身去,却被迎面而立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瞧竟然是鸣泉,他肩上挑着扁担,两瓮水正泛着日光。 “我,呃,不是故意的。”秦珂软了下去,自鸣泉说她轻浮后,她的心里竟有些不舒服。 鸣泉也不看他,只放下水瓮转身朝溪水走去。 “喂,会湿的!”秦珂在后面喊道。 鸣泉似乎没听见,踩着溪水一路走向深处,一伸手便将躺在水中的男孩抱起来:“苏五公子受惊了。” 那男孩捂着脑门,鼻子和嘴巴几乎揪在一起:“鸣泉,痴三儿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的啊!” 秦珂皱起眉头,这小子真是处事颠倒,他见到自己不是先害怕,反而是捂着屁股喊了那么一通没深没浅的雷人话,如今躺在鸣泉胳膊底下竟反倒怕了?不过他说亲眼见到痴三儿死去是怎么回事? “你姓苏?”秦珂问道。 那男孩子闻言顿时立起眉毛:“无礼!无礼!”随即慌乱的朝岸上爬来,胡乱穿着衣裳。 鸣泉斜睨着秦珂,却见她不但不回避,反倒上前一步:“喂,小孩,快说,痴三儿死时你是不是在场?” “小孩?你比我大多少吗??”那小子顿时瞪圆了眼珠,额头被打的地方已经鼓起一个大包,弄的两条眉毛变成了可笑的倒八字。 秦珂刚要再说话,却被鸣泉的目光凛的一缩:“我只是想问问他嘛。” “我当然在,大哥只带了我一个人去。”那小子说道:“不是你偷了我们家的祭品吗?大哥说,偷祭品的和盗墓的是一个人。” 秦珂顿时明白了,原来那伙人是去抓盗墓贼的,不巧刚好抓住了痴三儿。于是笑眯眯的道:“就带了你一个?别以为我真死了,我记得清楚呢,当时不下二十人!” 那小子穿了衣服,顿时理直气壮的转过身来:“那些人算什么,不过都是大哥的伴读。再说,也没有二十人,不过才十五个。” 其实秦珂依稀保有一些痴三儿的记忆,随着身体的恢复,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断的在眼前晃悠。最开始是刚醒来不久后,脑中出现的一个恶少面孔。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面目十分清晰。接下来就是一群嬉笑的黑影,她隐隐感觉到痴三儿对他们的恐惧。但大多的事情都是模糊的,想来也是因为痴三儿呆傻的缘故。 “小子,你叫什么呀?”秦珂板着脸问道。 男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竟哈哈笑了起来:“小子?痴三儿,你还真真是开天辟地了……” 秦珂撇撇嘴:“你也姓苏吧?叫什么?苏青鱼?苏青菜?苏青瓜?”秦珂本是百无聊赖,如今碰上个小孩子本像戏弄一下,没想到站在一旁的鸣泉脸色越来越难看。 “啊,多萌的小正太啊,我只是和他闹着玩。”说着,秦珂把手搭在那男孩的肩上。 鸣泉无可奈何的摇着头,随即俯身担起水瓮朝山下走去。秦珂见他不理自己连忙拔腿追上。鸣泉生气,走的越发快急,水溅出来喷了她一脸。 苏清缶站在原地,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身上,他忽然间打了一个寒颤。痴三儿变了,她不但不傻,反而还敢嘲弄自己。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刚开始有些生气,可后来就变的好玩了。痴三也不臭,她的脸蛋又细又白,手臂软软的。当她把臂膀架在他的肩膀上时,他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意。“原来痴三儿比我高啊!”他摸了摸脑门,竟莫名其妙的吐出这么句话来。 “我叫苏清缶!”他冲着消失在山道上的女孩喊道。隔了许久,林间传来一声回音:“哦了!” 苏清否傻兮兮的笑了:“‘哦了’是什么意思?”痴三儿真是古灵精怪。他把指头塞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口哨,他要把痴三儿的事告诉他所有的伴学。柳原村就要变的有趣了! 大草白 秦珂连跑带颠的跟住鸣泉,叽哩哇啦的讲着话。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可鸣泉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回到寺里时,瓮里的水剩的已经不多了。师兄们说他偷懒,可秦珂知道他这是在躲着她。鸣泉也不解释,放下扁担就回禅房去了。秦珂在寺里溜溜达达直到傍晚,枯禅寺并不大,僧人也不多,一律着白色僧袍,连老住持也不例外。可见其质朴。 夜里,她听见抚琴声,推开窗子,琴声便伴着星光落满心头。“好琴!”秦珂点着头。禅房外竹影交错,盛夏的夜里蝈蝈叫声尤美。秦珂想起管平湖曾将蝈蝈声喻琴音,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念头至此,竟起身去寻那蝈蝈。果然在禅房外的砖缝里找到一只大草白,欣喜之下却发觉没有笼子来装,禁不住急的抓耳挠腮。索性蹑手蹑脚的朝鸣泉的禅房摸去。 月光舒朗,秦珂很快就来到窗外,屋内仍有灯火摇曳,却不知他是不是一个人住,想了想,便学起了猫叫。谁知一个小和尚推门出来,手里竟提着一根扫把。幸而秦珂身形娇小窝在树影里并没被发觉。那小和尚怏怏的观望了一会,嘟囔道:“怎么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一个清澈的声音跟了出来。是鸣泉!秦珂抿住嘴巴。 “是野猫!”小和尚说,我刚刚听见猫叫了。 鸣泉笑了笑:“也可能是百姓家的猫溜进寺里来,不要乱打。” 小和尚点点头,放下扫把回屋去了。鸣泉则对着月光漠然而立。秦珂见机会来了,连忙冲他又叫了两声。鸣泉扭身来看,终于发现藏在树影里的秦珂,他愣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一把拉过她朝外走。 “看看,我抓了只蝈蝈,是最好的大草白,管平湖最喜欢这个了,管平湖,知道吗?古琴大家!”秦珂兴奋的说。 鸣泉皱着眉头:“夜闯僧人居所,痴三儿,你……”他指着秦珂的鼻尖,比划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懂规矩,轻浮。对吗?”秦珂的兴致被鸣泉坏去一半,垂着小手立在一旁。 鸣泉叹了口气,可月光下的秦珂,一张明丽的小脸上挂着委屈,眼神也不似白日里那么凶狠,到让鸣泉想起她被雷劈之前的傻样子,心里竟有些难受。 “好了。”他摆了摆手。“这么晚了,就为这个来找我?”他垂首看了看秦珂手里的蝈蝈。 秦珂连忙点头:“笼子,编个笼子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编笼子?”鸣泉问。(.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古代人都会搞编织,连刘备那个笨蛋都会编草鞋,你是和尚,自然应该会编笼子。” 鸣泉不知道她这都是些什么逻辑,听也听不懂。“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夺去它的自由已是罪过,可一定要照顾好它的性命。”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秦珂往外走。 “去哪?” “你房前不是就有毛竹吗?”鸣泉小声说道。 二人像两只夜行的小兽,穿过一道道禅房,来到那排疏朗的毛竹前。琴声仍旧飘荡在耳畔。秦珂陶醉的抬眼望去:“是谁在抚琴?真好。” “当然是住持大师。”鸣泉有些得意。 “破球还真有些能耐。”秦珂点点头。“只是,这大草白怎么不叫呢?”她低头去逗弄手里的蝈蝈,那家伙却在装死。鸣泉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撇撇嘴道:“定是你的手太热,让它惊慌失措。”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吗?”秦珂忽然拉住他的手:“你的手凉,帮我拿着,我去折竹枝。” 鸣泉顿时一惊。没错,他是握过痴三儿的手,但那是在她“死”了以后,他觉得躺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躯壳,她的灵魂早去了另一个地方。他只是想给这个可怜的女孩一点慰寄,毕竟,她生前曾经把一束野花塞进他的怀里。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她是可爱的,也是可怜的。可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当复生后的痴三儿再次握住他的手时,他的心竟然碰碰乱跳。他干咳了一声,秦珂却已经冲上去折了一把细毛竹了。 “这些够吗?”她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哦,嗯。”鸣泉赶紧将大草白塞给秦珂,像是怕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去。 秦珂兴奋的看着他,她以前从没看过人编竹子,也从没对这些东西产生过兴趣,她其实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除了相看现成的古物,她不太愿意去动手制作什么。直到眼见着毛竹在鸣泉灵巧的指头间脱胎换骨,变成一只飘着竹香的小竹篓时,她才惊叹的承认,自己是个毫无特长的人。 “鸣泉,我真羡慕你。你能做的事情这么多,而我,我能做什么呢?”秦珂望着手里的竹篓叹了口气。 鸣泉俯身去看她,她油亮的小脑门简直能照出月亮的影子了。“我只会诵经念佛,其实我也什么都不会。” “可是你会做这个呀!”秦珂将竹篓摇了摇。“而我就不行。”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鸣泉有些不忍心。 秦珂眸子一亮。“卖这个能赚钱吗?” 鸣泉顿时抓了抓脑皮:“这个……” “有了!我有办法了!”秦珂在鸣泉的鼻子鼻子底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响声让鸣泉顿时一愣。 “这个是怎么做到的?”他盯着秦珂尖细的指头。 “哈哈,你教我编竹篓,我教你打响指。好买卖!”说着,秦珂笑起来。 “还有,你得告诉我,为什么知道牡丹花的颜色?”鸣泉也是一根筋,自从秦珂一语中的后,他就百思不解。谁知秦珂竟把小手一挥:“那不行,牡丹花的颜色是终极必杀,你得用更昂贵的东西交换。” “终极必杀?”鸣泉吐着每个字,莫名其妙的说道。 “对。”秦珂笑嘻嘻的把大草白塞进竹篓里:“这下凉快啦,快点叫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小萌宠!” 鸣泉闻言连忙捂住秦珂的嘴巴:“此话怎可乱讲!痴三儿就是痴三儿,怎可自称公主!” 秦珂自知失言,连忙摆着手:“知道了知道了,日后我只在你面前这么说,别人不会知道!除非你说出去!”说着,他指住鸣泉眯起眼睛,一副会狠命报复的样子。鸣泉只能愣愣的点头。 金屋藏娇 第二天一早,秦珂就生龙活虎的提着大草白出门了。她大摇大摆的走上了柳原村的街道,人们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痴三儿一夜之间变成了目光晶亮,干净利落的俏丽女孩。而柳原村整洁的街巷也让秦珂惊叹,这可不是普通的小乡村,那排布整齐的青砖路面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宽敞的路边房屋整洁明亮,建筑酷似汉代风格。家家门前有一段敞开的回廊,鞋便脱放在廊下,道路两边的排水沟也十分干净。”好一个富庶的村庄!”秦珂点头称赞。 没走多远便见几个少年迎面走来,几人皆穿着粗布衣衫,见到秦珂嬉皮笑脸,一个从怀里掏出块烧饼:“给,想吃的话叫声好哥哥~~” 秦珂斜睨着他,另一个走上来道:“呦,痴三儿学会瞪人了啊!有意思!” 秦珂正想挥拳去打他,凭她那不入流的空手道对付这几个小子应该还过得去。可刚举起手来,却被自己的拳头吓到。好瘦小哦! “你们几个,快让开!” 众人转过身去,见是一行骄子,最前面是几个骑马的男子,后面一行三顶轿子,皆垂着水红色的纱帐。那几个小子见了连忙转身立在一旁。秦珂眨着眼,却不知道躲。轿旁跟着两名丫头,见她还站在路中央,连忙走上来喊道:“周家路过,请小妹妹让行。” 秦珂愣了愣,这两名丫头身穿水绿的锦缎,面目白皙亲切,说话也十分有礼,想来主人必定也不会太坏。想到这里她点点头,侧身站到一旁。谁知一行人陆续走过,却只有一个少年公子勒马站住,歪着脑袋看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珂笑笑,心想,生意来了:“这叫‘黄金屋’。”说着她朝少年公子勾了勾手指头。那少年似乎被这个动作弄的有些懵,眨眨眼竟让马走了过来。秦珂没骑过马,何况那少年骑马姿势颇有些威猛的架势,马匹也十分高大。秦珂壮着胆子凑上去,学着鸣泉说话的样子:“公子可听过古琴?” 少年点头:“这是自然。” “‘黄金屋’里住着一只叫阿娇的蝈蝈,叫起来十分像古琴,你要不要听听?” 少年闻言一愣:“还有此事?”随即翻身下马,垂首望过来。一股清雅的香气立时钻进秦珂的鼻子。好香,是什么味道呢?像是陈皮和花椒。她想了想,是沉香!看来此人一定有钱。嘻嘻,那就别怪我喽! 蝈蝈叫起来,秦珂的大草白可是货真价实的,这种货色在民国时候交易,够一个五口之家小半年的花销。著名的古琴大师管平湖就时常将它揣在怀里,那可是极风雅的事情。只是,秦珂不确定在这个被篡改了的时空,人们对蝈蝈是否也一样喜欢。不过,看破囚弹琴的架势,对古琴的热爱似乎与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没什么两样。 少年公子起先还是皱着眉头,随着蝈蝈奇异的叫声,他竟有些神往。“好啊!果然酷似琴声!” “这种蝈蝈叫大草白,十分珍贵,是我在小落英山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回来的,这就要到集上去卖呢。” “既是这样,多少银钱?”少年公子问道。 秦珂忽然间发觉自己对这个时代的钱财没有任何概念,想了想,索性一摊手掌。 少年点点头:“就给你五两银子。”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青竹的钱袋。 秦珂得了钱,连忙塞进怀里。对面那几个小子见她与周家长孙谈了不亦乐乎,一个个惊的张大嘴巴。这哪里是痴呆三儿!她几时变的如此精明!那周家公子似乎并不认得痴三,转身上马,然后将蝈蝈笼系在马背上,扬尘而去。 秦珂跑回寺里,刚好看见鸣泉担水回来,连忙将他拉到毛竹旁,笑嘻嘻的拿出五两银子:“怎样?” 鸣泉惊的张大嘴巴:“这么多钱!哪来的!” 秦珂笑嘻嘻的拿出一块银子扔给他:“这是你的。” 鸣泉端详着银子,随即烫手一般的又赛回给秦珂:“不说明白,我不要。” “矮油,你还真是迂腐!”秦珂双手扶着腰,做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有个什么周公子,还蛮识货的哦,他买了阿娇,我就赚到了银钱。” “周公子?阿娇?”鸣泉努力整理她的话:“可是周府家的长孙,周子充?那阿娇又是怎么回事?” 秦珂歪着脑袋想了想:“哦,那人挺有钱的,熏的是极品的水沉。” 鸣泉点点头:“那就对了,周家是咱们柳原仅次于苏家的大户了。不过,阿娇的事你要说明白。” 秦珂一咧嘴巴:“阿娇就是大草白啊!笨蛋。你编的竹笼就是‘金屋’啊!”说着拍掌大笑起来。“这叫‘金屋藏娇’!”刚笑话完了鸣泉,秦珂自己便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哪里知道金屋藏娇的事情,那已经是汉武帝的风流韵事了,如今连刘邦都被人灭了,哪里还有汉武帝的事儿!“算了,总之就是个悲伤的故事,不知道更好。” 鸣泉不依不饶,非要让痴三给他讲这个故事,秦珂没有办法只能拉着他去后山采毛竹,捎带着看看还能不能捉到蝈蝈。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鸣泉也渐渐习惯了痴三儿的性情大变,虽然在他心里,痴三儿终究还是轻浮了些,但总有些奇怪的情愫萦绕在心头,让他对痴三儿无可奈何。 “阿娇为什么被人藏在金屋子里面?”鸣泉手里抓着毛竹,嘴上却仍旧念念不忘。 秦珂站在溪水旁,嘴上叼着一朵泽兰花,咕噜咕噜的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他八九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子叫阿娇……” “八九岁?”鸣泉惊道。他终日呆在寺里,哪里晓得人世间的情事。 “讨厌!你还要不要听啊!”秦珂一脸不满,索性将泽兰花一口吞进去。 “哦,哦,你说……”鸣泉赶紧闭嘴。 “于是,年幼的帝王向阿娇许诺,如果能娶到美丽的她,他愿意为她建一座黄金打造的屋子。” 鸣泉抬起头,阳光透过树枝落在痴三儿细白的小脸上,细密柔软的绒毛在她的耳根和面颊上均匀的呼吸着。 “后来,阿娇和帝王都长大了,他们喜结连理……”秦珂的目光落在溪水里:“可是没多久,帝王的宫殿里就出现了另一位美女,这位美女的出现终结了阿娇荣宠的一生,年纪轻轻的阿娇皇后被逐出了椒房殿,住进了长门宫。” 鸣泉的眸子随之一沉:“不是君无戏言吗?” “是啊,阿娇也是这么问的。可是,帝王说,你不会生孩子,我不能再要你。就这样,阿娇的金屋人去楼空了。” 鸣泉陷入沉默。良久:“后来呢?阿娇就这么走了吗?” “阿娇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她重金雇佣当时最优秀的文人,写了一篇凄美的《长门赋》,诉说她住在长门的凄苦和想念夫君的情谊。” “帝王回心转意了?”鸣泉的眼睛比溪水还要清透。 “不。帝王说,我要立新人为后,你,就安安静静的住在长门吧,不要让我烦心。”秦珂说罢,叹了口气。 鸣泉默默的听着,这时,一片云刚好遮住了太阳,四周忽的暗淡下来。 “我不懂爱情,可我觉得他们都很可怜。阿娇,帝王,和他的新宠。”鸣泉猛然间说道。然后复又垂下头去编他的竹笼,这次他把竹笼变成了一座古朴的殿宇,有飞斜而出的檐角,有一扇能够开合的宫门。 秦珂走过去:“鸣泉,你也说个故事吧。” 鸣泉笑了笑:“我读的都是佛经,哪里有故事可说。” 秦珂想了想:“随便说,见闻也好啊!” 鸣泉歪头看了看秦珂,见她少有的正色,索性点点头:“那好,我就只有一个故事,说完了,日后便不要纠缠我了。” “好,好啊!”秦珂笑着说。 听小和尚讲故事 “有这么一家,主人很有钱,许是太有钱了,便有恃无恐起来,娶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填房。后来,经人算命,说他身边有刑克之人,若不将此人送往别处,只怕会克死宅主。于是,这男人便痛下决心,让上下几百口去批八字,于是府里惶惶不安……” “后来呢?” “后来,那刑克之人被找到了,是他最疼爱的儿子。”鸣泉的眸子闪了闪。 “那怎么办?连儿子都不要了?” “那人十分为难,但为了自身安危,他决定将儿子送走,一生不再相认。” “封建迷信害死人!”秦珂一歪嘴巴。“一个是为了孩子不要老婆,一个是为了自己不要孩子。” 鸣泉摇了摇头:“都是托词,不过都是托词。” 秦珂点头:“自私自利的托词。” 鸣泉忽然间觉得讶异,痴三儿那么小,哪来这么多感慨和道理。想到这里,禁不住问道:“这几日来,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珂摇头:“没有啊。” 鸣泉扒开她的头发,那伤口已经痊愈,只是不生头发了,幸好她头发浓厚,基本不影响美观。“真的好了!” “别想赶我走啊,我可不回那两个人身边去。”秦珂嘟着嘴巴。 “怎么能这样,那是你父母,生养你的人,而这里是寺庙,主持师傅要是知道你已经好了,也会让你早点家去的。我们这里都是和尚,哪有长久留你的道理。再说,能承欢父母膝下,也是人生第一乐事了。”他说着,似乎若有所思。 秦珂不愿意跟他纠缠下去,连忙说道:“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要是告诉住持,就永远别想知道牡丹花的事了。” 二人忙活了一整天,一只蝈蝈也没逮着,蝈蝈笼子到是编了十来个。鸣泉几乎是手把手的教,秦珂到底是已经有二十四岁思维和智商的成年人,学的极快。两人还研究着在传统式样上进行翻新。既然找不到蝈蝈,就单独卖笼子,反正总不能闲着。傍晚归来时,秦珂走路都快睡着了。鸣泉一面数落她没用,一面在背后推她,不然还真担心她会躺在路边睡过去。 “没办法,小帅哥,都是这个身子太不经事……小……小……年纪……精力……不济……”秦珂简直是胡言乱语了,听的鸣泉稀里糊涂。可是,每当痴三儿这么说话的时候,他的心都莫名其妙的乱跳,耳根也热的发烫。 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喊他,他连忙回过头去,见是苏清缶。连忙推开痴三儿,那丫头站不稳,猛的朝后倒去,到是苏清缶步伐快,上前一步接住了她。:“痴三儿又在干嘛!有什么好玩的吗?”苏清缶瞪大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他身后的伴学也都奇怪的望着鸣泉。 “是,痴三儿困了,所以……”鸣泉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将双手合十在胸前。 “哦,这样啊,没关系,我送她回寺里吧。”说着,苏清缶一招手,一个伴学牵来一匹小红马。众人七手八脚把痴三儿推上马背,清缶踩着一个伴学的肩膀也坐了上去,大咧咧的一挥手,我们先走一步,你们家去吧。想着不对,又勒住马:“你们记着,回去不许乱说!” 众人连忙俯首应是。 鸣泉望着苏清缶远去的身影,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虽然知道他跟长公子清尊不一样,却总还是不放心,可自己那么半抱痴三儿回寺又肯定行不通。即便住持不责骂,乡里见了也要非议。于是只能摇头叹气,急急跟了上去。 秦珂自己也没想到,强壮的灵魂住进了弱小的躯体竟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她过高的估计了痴三儿的体能,折腾了一天,小孩子的睡意袭来时是如洪水一般难以抵挡的,秦珂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倚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甜甜的睡着了。清缶哼起了小曲,悠扬俏皮,像是寻常农家孩童一般,他欣喜的望着斜沉的夕阳,心里开出了一朵清越的泽兰花。 有僧人来通报,痴三儿躺在清缶的怀里被送回了寺庙。破囚只抬了抬眼,然后摇头而出。果然,夕阳下,两个孩童乘马而来。破囚眯起眸子,斜阳投下一段残影,在绿树环绕的山道间,这是何等美好的瞬间。然而…… 清缶将痴三儿交给僧人,却没人敢去抱。到还是老住持一伸手,将她接在怀里。众僧人顿时发出一片轻哗。 “苏五公子下次不要这么做了。”破囚冷声道。 苏清缶顿时一愣。还没搞明白缘由,破囚已经将寺门关了,痴三儿的小脸儿也瞬间消失在他眼前。清缶牵马下山,半路遇见步行回来的鸣泉。天色已暗,倦鸟归巢,山林间一片寂静。鸣泉的白衣在暗淡的光线下变得有些浑浊。苏清缶的脸紧了紧,鸣泉只垂着面孔,二人沉默无语,错身而过。 那一夜,鸣泉没有睡,他被住持罚抄《金刚经》。这次他甘心情愿,即便住持不罚他,他也要惩罚自己。他跪在佛堂,一盏青灯孤单的亮着。寺里因为痴三儿的事颇有些风波,有人悄悄责备住持不该抱着小女孩入寺,但碍于破囚的威望,没人敢直言。 直到三更时分,房门被推开,发出吱扭一声。鸣泉回头,见是住持,连忙起身立在一旁,破囚也不看他,只垂着眼走过去坐了。“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鸣泉点头:“害住持被人非议,都是鸣泉的错。” 破囚摇头:“终究还是愚痴。经上是如何说的?” 鸣泉见师父考他经文,便道:“佛祖在舍卫国为众生讲空。” “何为空?”破囚又道。 “万物本无形,世事皆无常。世间无常住,一梦一荒凉。”鸣泉垂首道。 破囚再次摇头:“照你这样说,人只有一死才得解脱?事也只有空无才为究竟?” “这……”鸣泉犹疑着。 “那你我何须吃饭睡觉,供养这皮囊还有何用,不如直接了断,免得在这人间受苦。”破囚抬起头来,眸子里露出异样的光彩,凛的鸣泉顿时一个激灵。 “弟子愚钝,请师父开示!” 破囚将手一摊:“五指连心,哪根最为尊贵?” “这?”鸣泉一时语塞。“弟子答不出” “答不出你还有救。”说着,破囚将指头一缩,握成一个拳头:“此拳即为究竟。” 鸣泉不解的望着他,却无论如何参不透其中的含义。 破囚道:“此一拳,便可解众僧之非议。”接着,他又指着鸣泉肩上的月光又指住案头的灯盏:“有月必有泽,有灯必有光。此为何物?” “因果。”鸣泉答道。 “世间缘起因果,也因因果而延续,此为不可改变之规律。故说,凡人畏果,菩萨畏因,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因果一动,业力随身。”破囚轻叹:“此可解痴三儿之疑惑。”说罢,竟起身离去。 鸣泉愣在那里,却不明白师父的两重比喻究竟是何意。良久才缓过神来,扑上去逐字的读《金刚经》。读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时,似乎有些领悟,却又始终不得要领。辗转一夜,直到朝阳破窗而来,他才惊觉,天凉了。 走出禅房,如恍然隔世一般。 禅机 秦珂睡了一个好觉,从来到这里,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她喜笑颜开的推开窗子,却见僧人正成群结队的往外走。问是做什么,回答化缘。秦珂也想跟着去,却被阻止。原来寺里的几处厢房年久失修已经倒塌,一些菩萨像脱漆的厉害,所以僧人们要进村去化些善钱回来修寺。 秦珂一个人在寺里转悠了半天,却发现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连伙房的小师傅都下山去了。正觉得无聊,却见鸣泉担着水朝伙房走去。 “喂,鸣泉。你怎么没去化缘啊!”她连忙凑过去笑嘻嘻的问。鸣泉顿时脸红,转过头去不看她。秦珂不明所以,伸手推他:“怎么了嘛!”她又哪里知道,鸣泉不进村是有缘故的,那缘故就是她,痴三儿。 “住持不许我进村。”鸣泉想了想,答道。 “为什么?”秦珂不依不饶的问,谁让她现在实在无聊:“难道是你调戏人家小姑娘了!”她是开玩笑,可鸣泉却着实生了气,指着秦珂张了半天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出这口恶气。 秦珂不紧不慢的说:“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说着她一张嘴巴,露出一排小白牙齿,气的鸣泉脸色铁青。 “轻浮,是不是?”秦珂一翻眼皮,自己也没趣起来,转身望了望身后的大缸,鸣泉刚把水倒进去,现在仍在漾动着,映出她俏丽的面孔。秦珂连忙俯下身来:“哇靠,这丫头长的还不赖嘛!”原来寺里没有铜镜,秦珂一直没见过痴三儿的样子,之前去溪水旁,又总是生出事端,不是碰见光屁股的苏五少爷,就是和鸣泉打嘴仗,如今当真见了痴三儿的庐山真面目,到让秦珂有那么一点惊喜。 鸣泉见她这个样子,顿觉好气又好笑:“被雷劈到,竟连自己的样貌都忘记了。”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上次溪水边,你苏青瓜,苏青菜的说了一大堆,我到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苏家儿子名字里都有清字?” 秦珂正看着水中的自己,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摸了摸脑瓜:“是啊,我怎么会知道的?” 鸣泉想了想,歪着嘴巴道:“以往以为你傻,现在看来,到也不傻,连苏家少爷们的范字都知道。” 秦珂顿时明白她和鸣泉想的不是一码子事,顿时一挥手:“鸣泉,你还是教我编竹笼吧!” 鸣泉望着水纹里自己和秦珂清秀的面孔,忽然间想起昨晚老住持的话来:“痴三儿?你可有什么疑问?” 秦珂被他问的一愣,转念一想,叹了口气:“当然。” “是什么?”鸣泉正色道。 “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么个地方?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 鸣泉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想了想,缓缓道:“因果一动,业力随身。” “哦?”秦珂顿时一惊。鸣泉的话像是一把钥匙,顿时打开了她脑中的某些死穴,一些朦胧的意识开始觉醒。“因果,你是说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这都不是偶然,对吗?” 鸣泉点点头:“是住持大师告诉我的,他说这句话,可以解痴三儿的疑惑。” 秦珂皱起眉头:“难道说,我和这个世界有什么未了结的恩怨?”说着,她抬眼环顾四周。苍山绿水环绕着破旧古朴的小寺院,静谧的山谷里传出动人的鸟鸣,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那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说着,鸣泉举起拳头,愣愣的看着。 “这个是拳头啊!”秦珂说道。 “住持大师说,我分不出五根指头的尊贵,所以还有救,然后就给我看这拳头,说参透了这个,便可以解除众人对他的非议。” 秦珂眨了眨眼睛:“什么非议?” 说到这个,鸣泉顿时生气:“还说,都是因为昨天你半路睡着,让苏五公子抱回来了,结果是住持大师将你抱回禅房,大家因此说他为老不尊。” “这算什么为老不尊嘛!”秦珂大叫起来。“你们古代人就是麻烦,我是个小小女孩,他是个慈爱老僧,他爱护我将我抱进屋子,这有什么可非议的!” “但这里是寺庙啊!”鸣泉也有些纠结:“我有什么办法!” 秦珂闻言忽然一动,转向鸣泉道:“一个拳头?” “嗯。” “相对于五根指头……”秦珂转了转眼珠。“是一不是二啊!” “什么意思?”鸣泉眸子一亮。 “指头和拳头没有区别。是一不是二啊!”说着,她一边用小手比划着。 鸣泉一拍脑袋:“对哦。万物性空,是一不是二!这才是空,这才是真正的空。不是死寂空灭,而是万物本色,我是众生,众生是我!性本空,故而人人皆是佛!” “我们是一样的人,人性平等。这个就是你们所说的佛性吧。”秦珂点着头。 “对,所以要放下区别之心,悲喜为区别,穷富为区别,男女也是区别啊。” 秦珂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所以,大师和小痴三儿也没有区别嘛。” “太好了,我要告诉师兄弟们,放下色,放下空,这样得到的才是真正的性空,才是究竟,才能真正的心怀慈悲。” 秦珂连忙点头,她也没有想到,参透了禅机的鸣泉会如此欣喜。他俊美的脸颊上满是超越幸福的静好端秀,那喜悦发自内心,让人安详满足。秦珂渐渐觉得,或许她也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只要跟鸣泉在一起,她就不再畏惧隐没在前路的未知。 掷果盈车 她和鸣泉进村的时候,鸣泉戴着斗笠。集市还未散去,二人混在人群里,将几日来编的蝈蝈笼摆出来。秦珂羞于叫卖,便叫鸣泉去兜售,鸣泉又哪里肯做这种事情,两人你推我让的,搞了好半天,结果一只对没卖出去。 “你,赶紧去!”秦珂指住鸣泉的鼻子。 “为什么是我?” “你是男人,要有绅士风度。” “什么绅士,我是僧人。”鸣泉瞪起眼睛。 “和尚也要讲究女人优先。”秦珂毫不留情。 “女人?黄口小儿,你……”鸣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去不去!不去我就喊人!”秦珂也瞪起眼睛。 “喊什么人!” “说你欺负我!和尚欺负人!” 鸣泉顿时捂住她的嘴巴:“使不得!” 秦珂见他吓的脸都白了,顿时觉得好笑。鸣泉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站起身来,瑟瑟的喊道:“竹笼,快来看竹笼!” 此时集市正是热闹,货郎和行人真是不少,见有少年当街贩售,自然围拢过来。人们七嘴八舌,被竹笼奇异的造型吸引了。 “这是什么?好像是房子!”有妇人凑上来。 “是宫殿。”秦珂忙凑上去。 “挺别致,这种宫殿倒是没有见过。”他们哪里见过,这是秦珂让鸣泉按照欧洲哥特式建筑编制的。楼顶尖尖,活脱一个中世纪的教堂。 “这个呢?”一个青年男子问道。 “这个是妆盒。”秦珂笑嘻嘻的说。”有眼光,有眼光!” 众人见有趣,价钱又不贵,纷纷掏钱来买,不一会竟赚了一吊钱。秦珂摆弄着铜钱,心道,倒是和汉代的五铢钱有些相似。只见铜钱正面写着“乾明坤丰”,背面写着“楚元元年柳城府造”。 “柳城?柳城!”秦珂瞪着眼睛,忽然间想起什么。 鸣泉那边已经热的受不了,摘去斗笠俯首看她:“怎么了?” “我们这里就是柳城?”秦珂指手画脚的问道。 “没错啊。柳原村就是柳城的一个小村子,早年因地处偏远又和少数民族聚居,所以比较贫困,但近几十年,因崛起了四大家族,柳原村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鸣泉解释说。 秦珂有些兴奋:“柳城还有别的名字吧?” 鸣泉一抓脑袋:“这个就不知道了。” 二人你言我语自然没有注意到街道上的变化,一些出行的女子慢慢聚拢起来,指着二人的方向偷偷的笑着。 “他们在干嘛?”秦珂皱起眉头。 鸣泉抬头望去,随即红了脸庞,连忙从地上拾起斗笠。谁知还不待戴上,妇人们已经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笑起来。 “哎呦呦!这不是鸣泉小僧吗!有年头没来我们村里了!” “是啊,这才几年啊,越发的俊俏了。” “小师傅有十三岁了吧,我家有小女,明日禀明住持还俗了吧,我定招你入赘。” “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做了和尚,太可惜了……”女子们你言我语,见鸣泉脸色通红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竟将手里的果蔬往他怀里乱塞,一边赛还一边拉扯他的僧袍。鸣泉不敢推搡,一张玉面几乎要埋进地里去。 “哇靠,够豪放!”秦珂刚开始还觉得好玩,可慢慢发觉不对劲,古时有看死卫?的传说,鸣泉虽然不至于惊吓至此,但看他羞赧难当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只怕也是备受折磨。于是一挺身:“各位阿姨!先买货,再看人!”说着,她挤过去,大字型横在鸣泉跟前。 “买什么呀?”人们七嘴八舌。 “就是这个!”说着,秦珂指了指脚边的竹篓:“鸣泉小师傅为解枯禅寺燃眉之急,动手亲自编了这些竹篓……”见众女子目光渐渐变软,秦珂动情的道:“寺里房屋年久失修,几日前遭遇暴雨,倒塌无数……鸣泉小师傅和无数僧人都无处可住,各位阿姨如果真心喜欢小师傅,就该至诚供养我佛。”说着,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阿尼陀佛,善哉善哉!” 众人闻言,竟流下泪来,纷纷倾囊相授。竟连手里的瓜菜果物也都带着篮子送过来了。转头见鸣泉已经席地而坐开始诵经,声音清朗圆润如闻天籁。妇人们顿时不再争抢,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听的满心法喜。 秦珂见钱眼开,东西贩售完毕便想溜走,可鸣泉却仍在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她有心扔下他自己先走,却担心那些女人再来了疯劲,索性坐在一旁的树荫底下,默默的望着鸣泉。鸣泉的确是好看,面色如玉,额头宽阔,最漂亮的是鼻子和嘴唇,怎么形容呢?秦珂嘟起嘴吧,虽然只有十三岁,可颇有些清奇的筋骨开始显露,嘴角略向上翘着,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那嘴型像在微笑。他闭着眼睛尤其俊俏,长而疏朗的睫毛在阳光下是金色的,铺盖住长长的眸线。“小,正,太……”她懒懒的说,嘴角掠起一丝坏笑。 鸣泉诵完了《地藏经》,秦珂连忙冲过去拉起他来。妇人们再次围过来,这次竟比之前更狂热。 “完蛋了完蛋了!都怪你,没事秀什么慈悲!看看,你这是诵经还是催情呐!”秦珂使劲瞪着鸣泉。 鸣泉顿时涨红了面皮:“你……我在度人,你……罪过,罪过!” 秦珂也不理他,只转过身去,气急败坏的看着众人。这时,有马蹄声传来,众女子连忙一起回头,见迎面来的是一匹英武的小白马。马上端坐一少女,十一二岁,梳着双环髻,两耳垂着月?,宝蓝色的小坎肩上缀着一条珍珠链子。 “哦,mygod!好大的珍珠!”秦珂瞪起眼来,恨不得把那珠子瞪到自己怀里。 那女孩扬眉望过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冰凉凉的划过秦珂的脸,停到了鸣泉身上。“是鸣泉小师傅。”她朗声说道。 “切!人不大,嗓门到挺亮。”秦珂不屑一顾。 鸣泉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周小姐。” 秦珂一愣,想来这二人是认识的。周小姐?难道是那日周家长公子的妹妹?想到这里,秦珂连忙摸了摸身上,真不巧,能卖的都卖了,要不肯定能从这小丫头身上狠狠敲它一笔。 周小姐莞尔一笑,朝鸣泉招了招手:“我带你回寺。”鸣泉愣住,想摇头,她却已经驱马来到近前,俯身朝他伸出手来。女孩子雪白的手腕里飘出醉人的龙脑香,秦珂抽了抽鼻子,狠狠瞪她一眼。鸣泉看了看疯狂而至的人群,连连摇头:“如此,便多谢周小姐了。”说着,他以斗笠遮面,翻身上马。 周家小姐盛气凌人的目光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看都没看秦珂,一蹬马肚扬长而去。众妇人顿时唉声叹气,竟一路追随了很远,才渐渐散去。 好一场群魔乱舞 秦珂气急败坏的走在路上,琢磨着待会见到鸣泉要怎样数落他不义气。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可刚进山,就发现那姓周的少女一个人打马下山了。她二人谁也不看谁,只当细窄的山道上没有这么个人。不一会,秦珂便看见山道旁的树荫里,鸣泉雪白的僧袍。她假做不见,继续大步前行。 “喂!痴三儿!”鸣泉从后面跟上,“你怎么了?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 秦珂也不看他,心里气到已经消了一半。 “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走。可那些人……你就别怪我了。”鸣泉有点着急,粉白的鼻尖变的通红。 “还说阿娇可怜,我看你比那个皇帝还坏!”秦珂停下来,使劲蹬着他。 鸣泉顿时脸红,垂着脑袋:“我,这就是我不敢去乡里的原因。你别生气,再说,你以前不也像他们一样,送过花给我吗?” 秦珂一听这话,顿时扬手打过去,然而,就在鸣泉无辜的眼神里,她脑中忽的划开一道电光,一个小女孩用脏兮兮的手将一束车前菊塞进一个穿着雪白僧袍的男孩怀里,男孩的眼,就是这么清澈的让人想哭。她猛的一缩手,一定是痴三儿,是她。那一巴掌还是拍了下去,却软绵绵的落在鸣泉的胸口。他的心猛的震动,像是被什么击碎了一般,虽然痛,却无比的兴奋。 秦珂忽然间脸红了,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他才十三岁。她慌忙转过身去,疯了疯了!痴三儿,一定是这小丫头的记忆和情感在影响她。秦珂和鸣泉一前一后的走着,鸣泉没有再跟上来,他默默的望着痴三儿小而瘦的背影,心里忽然间觉得温暖和惆怅。她这么小,却像个大人似的挡在他的身前,她想干什么?真是个傻丫头。 鸣泉是明智的,僧人们已经回来了,如果看见他与周家大小姐单独乘马回来,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流言蜚语。吃过晚饭,他偷偷将今日所赚的钱交给住持。住持也不问他从何而来,他只是定定的看住鸣泉,然后点点头。 “住持,若是鸣泉做错了,就请您尽管责罚。”鸣泉跪在那里。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你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破囚微笑道。 “住持,有一没有二,一即一切,一切即是我佛。”鸣泉忽然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生分别,即是真如本性,本性便是空。” 破囚点头:“好,为师终于放心了。只是,顿悟容易,依行为难。你要时刻记住这些话,莫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烦恼。烦恼即是魔障。” 鸣泉走出禅房,却见痴三儿正趴着窗缝来不及逃走。见被发现,她到也不惊慌,笑嘻嘻的凑上来,挤眉弄眼道:“好一个色即是空,不生分别,既然如此为何不让那周家小美女送你回来?” 鸣泉瞪了她一眼:“怀揣出世间法,却要行走在世间。随喜众生,莫生烦恼。” 秦珂一愣,却觉得他答的颇机警。鸣泉又转身点着她的脑门道:“是你生了分别心,才看她是美女。” 秦珂顿时抓了话柄:“是啊,我是俗人嘛,当然随时随地有着分别之心,依我看,她就是美女,还是个有钱的美女。用句我们那里的话讲,就是白富美。” “你们那里?”鸣泉反问。 “嗯,这个说不明白啦!不过,你是和尚……”说着,秦珂的眼珠在他脸上一转:“应该会相信轮回吧!” 鸣泉点头:“佛祖说的话,我都深信不疑。” “那好吧,”秦珂拉着他坐在大殿的檐角下:“我告诉你,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六道,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生命是真的可以轮回的。” “哦?”鸣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鸣泉,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生活的这个时空对我来说完全陌生,我以前从没想过历史的发展是可以分叉的。”说着,秦珂从一旁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简单的画了一条直线:“你看,这个就是时间。以前我们那个世界的人都以为时间就是一条直线,不能弯曲,不能分叉,不能倒流,一切,只能向前……”说着,她忽然在那笔直的时间线条上又添了一笔,就像是一根树枝,旁生出了一根侧芽。“看,结果,在历史的某个时刻,一个人改变了决定,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条分叉。时间和空间便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而改变了……”说着,她将那条细叉延长开去:“结果,这条大路越走越宽,构成了另一个世界,跟我们生活的那个时空一样,既完整,又真实。” 鸣泉听着,然后去看痴三儿的脸,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成熟,世故,甚至是带着那么点沧桑感的灵魂。他很确定,这不是痴三儿的灵魂:“你不是痴三儿!” “是,我不是痴三儿。”秦珂点头。“我叫秦珂,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这么说……”鸣泉有些紧张:“借尸还魂!” “我不知道,痴三儿的灵魂好像还没有完全离去,我能感觉到她一丝一毫的影响,但好多东西都是模糊的,支离破碎的,我无法将它们拼合在一起。” 鸣泉点点头:“痴儿的记忆,应该就是那样,好像是混沌的。” 秦珂抿住嘴唇:“是什么机缘让我来到这里呢?为什么不是别的地方?又或者为什么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死去。” “你遭遇了什么事故?”鸣泉忽然间意识到,他从未关心过她的来历。 “水,我最后的挣扎是在沱江里。”秦珂的眼望向夜空,星子密密麻麻的排布着。 “水?”鸣泉皱起眉头。“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半死不活的水鬼?” 秦珂知道他开玩笑,顿时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小心我上你的身!” 鸣泉笑了,偷偷去看她的脸,难怪自从痴三儿醒来后,他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里发慌,是那种喜悦和失落交杂的慌乱。他时刻都在想着这个丫头,却又时刻都在生她的气。“你们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秦珂笑了笑:“在我们那里,女孩子可以穿很短的裙子。”说着,她跑下去,站在月亮地里,将裙角提起来,一直提到膝盖上面,露出两条细长的腿。“然后穿这样的鞋子。”她踮起脚尖,挺胸抬头的望着鸣泉。“还有名牌手表。”秦珂笑嘻嘻的抬起腕子,装模作样的假装看时间。“精品皮包。”她把右肩踮了踮。“还有我的大黄蜂!”她放下裙子,半蹲在那里,双手模拟方向盘,一圈圈的转着,嘴巴还嘟起来学汽车的喇叭声。 鸣泉先是被超短裙吓的蒙住眼睛,接着被高跟鞋弄的张大嘴巴,再被她看表的动作震慑,最后,却在看到大黄蜂时,笑的仰面倒在大殿前的石阶上。 秦珂得意洋洋的站定:“好一个摩登女郎!” “好一场群魔乱舞!”鸣泉捧腹道。 吝啬周 秦珂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周家的小美女。第二天一早,寺里的大门就被人敲开,周家来了数十名家丁,说是大小姐派来修房屋。住持连忙迎出去,果见一位蓝装女子,额头上绑着一串黑曜石的额环,颗颗晶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越发衬的她眸子黑亮,乌发如云。 “周小姐怎知枯禅寺破败?”有僧人问道。 那女孩子也不看人,只仰着一张俏脸道:“家父昨日说,有枯禅寺和尚来家里化缘,听说是寺里有房舍坍塌。” 住持迎上去,目光炯炯:“多谢大小姐关照,枯禅寺感激不尽。” 周大小姐见是住持,略弯了弯腰,算是见过礼了。“往日里,周府少有拜祭,还望大师见谅,日后周家会定期来添香油,到时候,就叨扰了。”说罢,一腿迈进寺来,竟再也不看旁人。 秦珂和鸣泉躲在墙角,见那周家小姐通身的气派,禁不住暗自赞叹:“真是过瘾!” 鸣泉拍着她的脑袋:“痴三儿,你又生分别之心。” “本来嘛,你看看她,这就叫贵族气质。我今天算是见识了,真比我那几个姐妹儿强多了!” “你姐妹儿?”鸣泉对她的用词感到诧异,姐妹就姐妹,怎么多了个儿,听起来就像是小流氓呢。[.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哎呀,就是我那个世界里的几个女性朋友嘛,笨蛋。”秦珂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懂:“都是有点钱的丫头,每天标榜自己有贵族气质,可哪个比的上这个周大小姐,你看看人家,说话做事的气派,那叫范儿!” 鸣泉皱起眉头:“那叫有贵族气质??她在我们这里,可是人见人躲的‘女魔头’!” “为什么?”秦珂不以为然。 “你看看那架势,像一块冬天里的大冰坨。” “这叫酷嘛!”秦珂瞪了他一眼。“哇靠,她腰上的玉牌是和田玉吧。” “你怎么老对这些感兴趣。” “哎呀,我是学考古的嘛,知道什么是考古吗?”秦珂挤了挤眼,然后坏笑的看着他:“就是官方盗墓!偶们是有证滴!” 鸣泉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吝啬周,历来以吝啬著名的周家怎么来为我们修房子了?真是怪事。” 秦珂望着周大小姐远去的背影频频点头:“喂,她叫什么名字啊?本公主有幸结识一下。” “周春晖,吝啬周中登峰造极的人物。”鸣泉撇撇嘴。“别跟这种人学,要学也要学真正的名门淑媛,像是苏家的苏三小姐。” “苏三?玉堂春?那不是妓女吗?”秦珂瞪大眼睛。 “什么呀!”鸣泉觉得跟她简直无法沟通:“苏家三小姐,苏芷卉啦!” “苏家三小姐,那不是苏清缶的姐姐?苏清尊的妹妹?”秦珂皱着眉头,一脸不屑。 “没错。”鸣泉点头。 “不要。苏清缶也就算了,苏清尊根本就是恶少一枚,我恨不得替天行道。他妹妹好不到哪去,我才不要认识她。” “你哪来那么大怨气!佛祖说……” “不生分别之心,便无烦恼嘛。可是为嘛别人没有痛打痴三儿,我就是不能原谅这个小畜生。”想到这里,秦珂握住拳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晚饭过后,住持把众弟子招到跟前,询问是谁去周家化缘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个哑口无言。秦珂偷偷藏在窗子底下,心道,原来并无人去化缘,这事定然是鸣泉和自己在集市中的所为引起。以鸣泉的性格是不会撒谎的,想到这里,一抬腿钻进禅房。 “住持师父,这事是我干的。” 破囚愣住:“你?” “没错。是我。我今早听说寺里缺钱,就逼着鸣泉把编好的竹篓拿到集市上去买,后来遇上了周家小姐。” 住持默了片刻,吩咐众人退下,只留下了秦珂一个人。这是秦珂第二次与破囚单独相对,对于这位长者,虽然秦珂表面上还是依旧,可内心里却已经十分尊敬。 “鸣泉进乡了?”破囚不动声色道。 秦珂点点头:“进乡了。”破囚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看出他眼中有担忧。“大师是怕他的美貌惊扰世人?” “天生璧人,却身为卑贱。这不可不说是最让老衲担忧的事情啊!”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竟然和古时候的潘安一般,掷果盈车。”秦珂回想起今日集市上的一幕,禁不住唏嘘道。 破囚沉思道:“掷果盈车,这词用的恰当。” “大师不让他进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不论男女,相貌过分出众,都不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啊!”破囚慨叹。 “可是,大师要这样囚禁鸣泉一辈子?” “囚禁?”破囚皱起眉头。 “难道不是吗?鸣泉是个聪明人,可他只能担水,每天都只是做这一件事,除了练出一副好身体,还能有什么用呢?” 破囚默了好久:“痴三儿,你此刻的言谈酷似成年之人啊!” 秦珂听出大师的意思,却也看出他并不惊慌诧异。“大师,借尸还魂之事大师必当有所耳闻。” 破囚缓缓闭上眼睛:“略知。” “既是这样,就请大师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不会让鸣泉吃亏的。”秦珂义正严词,一双眸子露出点点精光。 “何以见得?” “在如今的痴三儿面前,鸣泉小和尚还只是个孩子。”秦珂缓缓道。 “可他不会永远都是孩子。” “我睁开见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个寺庙。请大师不要赶我走!”秦珂是聪明人,他知道破囚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可是,痴三儿也会长大。”破囚的声音越来越沉,好像就要睡去。 “我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所以请大师稍安勿躁。”经历了这么多,秦珂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再以什么方式穿回现代去。对于未来,她已经不敢再去轻易谋划。 破囚不再说话,鼻息渐渐均匀深沉。秦珂知道他睡了,便小心翼翼的退出禅房。 丁有为是谁? 月光洒在头顶,秦珂只觉得疲乏,一个人走进大殿,望着月光下的佛祖。佛祖柔韧的手臂上垂着一串宝珠,虽为木雕,却十分精致。秦珂俯身坐在蒲团上,她曾经偷看过破囚禅师,他坐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默默的捻着手里的佛珠,那抹白色的身影让秦珂觉得好安心。她已经习惯了寺庙里的晨钟暮鼓,伴着朝露和夕阳收放,寄居在尘世里却又游离在喧嚣之外。她从没有这般安乐过,就算在那个世界华丽丰饶的家里,也从没有这么踏实的享受过如此静好和美的光阴。 当鸣泉来到殿中时,秦珂已经趴在蒲团上睡着了。月光之下,她乌黑的头发粘在额头上面,光滑的小脸上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怅然,手掌心里还握着一颗白蜡木的佛珠子。 大殿上空无一人,折腾了一天,僧人们晚课过后便纷纷睡去。鸣泉觉得,枯禅寺从没有如此安静过。这安静让他忽然间觉得自由,他觉得灵魂和四肢都在伴着月光伸展,伸展。慢慢的走向月色下的小女孩。 他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掌心里,她瘦小的指头便一下子抓紧了他。他没有动,而是轻轻笑了。在月色下,像玉兰花一样缓缓绽放。也许鸣泉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么迷人,即使穿上白色的僧袍,剃落三千烦恼,也难掩他如明月般贵重的气质。而这份美好在日后的岁月里又会怎样的辉芒倾世,那是连秦珂也没有料到的。 秦珂被人背起时,呢呢喃喃的说了些梦话。她哪里想到,这些话会被一个少年僧人牢牢记在心里。 “丁有为是谁?” 秦珂被人拎起来,太阳照在她的眼皮上,刺的她生疼。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鸣泉。 “干嘛!你不用去打水啊!” “师兄弟们都去修房了,现在没人能帮你!快说,丁有为是谁?”鸣泉的眸子像是泛起波澜的湖水。秦珂用两根指头撑住眼皮:“小溪呢?怎么变成湖水啦!偶不喜欢湖水,会死人滴!” “答非所问!”鸣泉用力摇着她的肩膀,眸光却越发汹涌起来。(.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终于受不了了:“好好好,告诉你!” 鸣泉这才放开她,可一双眸子仍旧死盯着她不放。 秦珂歪着脑袋,抹去眼屎:“丁有为呢,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快结婚了。哦,确切的说是,如果我不‘死’的话,那现在……”说着,她扳起手指头:“还有一个星期就结婚了!”秦珂说完了,却发现鸣泉愣在那里,一双眼睛失神的望着窗外。 “喂,怎么一下子从‘湖水’又变成了‘冰块’啦!”秦珂起身去推他,谁知他竟愣愣道:“一星期是几日?” “七天。”秦珂觉得他不对劲,连忙伸出手去摸他的头,谁知竟然不够高,她刚踮起着脚尖却被鸣泉拨开。“喂,干嘛啊!”秦珂喊道。鸣泉却已经目光恍惚的朝外走去。 “奇怪!”秦珂莫名其妙的望着鸣泉的背影。谁知,刚走出禅房就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迎面而来。那人见到鸣泉眼前一亮,朗声道:“鸣泉小师傅,我刚得了新茶,可否为我泡来?” 秦珂觉得奇怪,蓬着脑袋凑上去:“什么新茶?” 周春晖并不理她,只那一双黑亮的眸子盯住鸣泉:“是上好的太平猴魁。” “哦,还以为是什么呢。”秦珂怏怏的转身进屋准备洗脸。 周春晖这下才注意到秦珂,皱起眉头问鸣泉:“这女孩子是谁?怎可在寺里如此放浪。” 周春晖说话声音很大,好像故意让秦珂听见,秦珂也不理她,只管打湿块粗布往脸上乱抹,一边抹一边喊:“痴三儿是也!”此言一出,周春晖越发生气,听听这名字就该知道此人身份有多卑微,这么下贱的女孩子竟然敢在她面前做大,这让她周家大小姐的脸往哪放。想到这里,她一抬手:“好,若是不服气就跟我来!” 秦珂闻言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转身叫道:“去就去,谁怕谁!” 鸣泉被二人这一斗,顿时有些紧张,一方面他不想得罪周春晖,另方面又实在担心秦珂惹是生非。这边暗自犹豫,那头秦珂已经梳洗完毕跟着来了。鸣泉暗自骂她不知好歹,可也不好当着周春晖的面去数落她,只用眼角狠狠瞪着秦珂。秦珂假装看不见,一路笑嘻嘻的跟在二人身后。 鸣泉带着二人来到染水亭,这是寺庙最老的一处亭阁,传说有从建寺就有,几番翻新却无人敢动,只因有人在此处见到佛光。周春晖一路走来,见奇花异草分外娇美,心中疏朗不少。染水亭实际上并不是水中小亭,只因位于寺庙之北的水位才有此名。亭子上爬满了金银花,因平日里无人采摘,落花与新花并蒂,新旧交映间金银煌煌。颓中见秀,香气沉厚,愈发令人沉醉。 “好地方!”周春晖说道。 染水亭茶会 鸣泉走在前面,伸手拨开藤萝,为二女扫出一条芬芳小路。秦珂望着周春晖,她的丝绸蓝衫在翠绿藤萝间闪闪发亮,发髻上粘满落花香蕊,环佩饰物虽是不多,却别有一段清雅倜傥之感。到比寻常女子英气许多。 “寺里原有一套上好的水碧杯,鸣泉这就去取。” “不必,我已吩咐下去,稍等片刻。”周春晖拉住鸣泉,示意他尽管落座。 扫去花屑与残枝,三人坐定,闲话少许,就见两个丫头,皆着碧绿水裙,一个手捧漆盘,一个怀抱描金博山炉。袅袅婷婷行云流水一般走来。 “好俊俏的丫头。”秦珂叹道。“柳原周家果然名不虚传。” 周春晖也不说话,只指点二女将香炉摆在花架之下,而漆盘则呈到鸣泉面前。鸣泉揭开翠绿丝帕,便见底下一壶二碗。那壶身本是透明晶石,只偏从壶底飘起丝丝缕缕的藻丝,幽然而出,扩展开去,活生生将一块透明晶石染成了翠绿色。一旁两只茶碗,一只是羊脂玉杯,纯金包边,器形雅致贵重,浑然天成的一段金玉良缘。一只为极薄的绯色玛瑙,纯亮的一抹艳红,在绿叶香花掩映之下,越发红的剔透莹泽,不盈一握。(.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绿幽灵!”秦珂冲上去,“这么大一块绿幽灵水晶,哇靠!真心是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 鸣泉狠狠瞪了她一眼,周春晖得意洋洋的坐在那里,一双眸子扫向鸣泉:“鸣泉小师傅,这茶具可还用得?” “尚可。”鸣泉点点头。 “尚可!”秦珂张大嘴巴,却被鸣泉伸手拨走。 鸣泉转过头去,见那周春晖正坐在花丛中目光炯炯,“周小姐,烹茶,茶具是死物,水和茶才是源头活水。” “小师傅的意思,我明白。”周春晖点头。这时,几个小厮已经担着两瓮水摇摇摆摆走了上来。秦珂这才明白,这周春晖竟是真心实意来请鸣泉泡茶的。只是,这又是为何?难道她也倾倒与他的美貌? “这是寺里的水。”周春晖双眉一扬,面露笑意。 “这小美女笑起来还挺有风情。”秦珂喃喃自语,随即歪着眼睛去看鸣泉。只见鸣泉目光清澈,此刻正微微点头:“寺里的水定然是好的。” “够臭屁哦!”秦珂喊道。 鸣泉也不理她,只管去看周春晖。周大小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外面裹着一条翠绿的帕子。“我担心沾了别人的俗气,亲自贴身藏着。”说罢,她将纸包递给身旁的一个丫头,那丫头便笑眯眯的呈到鸣泉面前。 鸣泉展开帕子,将纸包里的茶叶抖出来铺在帕子上面。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好茶。只是沾了小姐身上的脂粉气。” 周春晖脸色一红,只假装没听清,一双明眸闪烁不定。秦珂懒洋洋的喊道:“周大小姐真小气,说来品茶,怎么不见我的杯子?” 周春晖还没说话,鸣泉却已经指了指那只羊脂玉杯:“这个你用。” “不可。”周春晖阻止。“人分贵重,与物同。她不配,扶风,你且去再取一只杯来。” 秦珂闻言一撇嘴,好个周春晖,如此傲慢:“喂,这位好姐姐,若是不取只好杯子,只怕你家主人的茶在我的口里要打折扣,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受罚吧。”秦珂故意说道。那周春晖也不说话,只朝叫扶风的丫头点点头。 鸣泉挽起袖子,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便一览无余。秦珂没注意过他的手,编竹笼的时候她只盯着笼子看,而今,她不过是个旁观之人,心境也格外悠然自得。翠木掩映中,鸣泉白袍耀目,如玉的面庞在花阴中格外静好。他修长的指头清奇柔韧,腕子上骨骼饱满,却不显得粗壮。好清秀的小僧人。秦珂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真是桂茎兰枝般的少年。 小厮已经架起炉灶,这边便要盛水去烧,却被鸣泉拦住。只见他亲自盛水放入铁壶中,再将壶挂在灶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默默等待。花架外,日光明朗,他淡白的身影也便有些飘渺之意了。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秦珂不解道。她平日里也泡茶,却不过都是现代人的一套花架子,讲究的是种自以为是的仪式感。如今见鸣泉悠然自得如田间农人,竟有些不知所为。转头望去,那边周春晖却扶栏而寐,厚而长的睫毛渐渐掩了眸光。 “还真心是一对狂人!”秦珂抱住双腿,把下巴夹在膝盖里。金银花的香气像是温柔的臂弯,秦珂闭上眼睛,竟也渐渐有了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鸣泉的铁壶发出吱吱的声响,秦珂和周春晖一起睁开眼睛,鸣泉提着水壶挑开花藤,钻进亭中。扶风也满身花屑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犀角杯。 “可好啊?”扶风一脸不情愿。 秦珂瞅了瞅,心中暗自生气,凭什么他们用的都那么贵重,而给自己的却是个色泽暗沉的破犀角。可还没开腔,那头鸣泉已经将开始泡茶了。只是那一连串的动作让秦珂大吃一惊。因在野外,没有夹子,他便摘了金银花叶垫在手上,取茶装入绿幽灵水晶壶中,茶叶被热水一烫顿时上下翻滚,流溢一团碧绿,竟如同攒动的绿光被封入冰壶一般神奇。 “好美啊!”秦珂赞不绝口。“无农药的茶,不必洗也无所谓啦!”她笑嘻嘻的叫嚷着。 那边周春晖也微微而笑:“果然是清香怡人。” 原来,哪里能不洗茶,鸣泉已经将壶里的水轻轻倒在三只并排而放的杯子上,清冽的甘香顿时喷薄而出。方才洗了杯子,第二杯可以畅饮。他先将薄如蝉翼的玛瑙杯倒满,递给周春晖。周春晖顿时一笑:“你怎知我喜用此杯?” “因周小姐性情干脆利落,言语直爽,故小僧斗胆猜测,小姐喜欢这剔透怡人的玛瑙杯。” 金风玉露 周春晖接过茶杯,先放在鼻子底下细细闻过,然后欣喜道:“瞧这碧绿的茶汤与殷红的杯壁,光色相映不相夺,相融不相污,此其最难得之处。(.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故而,这只杯子叫做‘春泥’。” “好名字。”鸣泉微笑。他缓缓扬手,再将茶水注入犀角杯,递给秦珂。秦珂憋着嘴巴接过来,低头一看,心中竟是一震。只见那碧绿的茶汤落入杯中后竟在杯底显出一个金光烁烁的佛字。刚要发问,鸣泉却将目光一沉。 周春晖也不看秦珂,只用指尖指了指那金镶玉的羊脂白杯:“这杯子是御赐之物,爹爹从不许人碰的,今日我私带出来,专门为小师傅准备。其名为‘金风玉露’。” 鸣泉微笑点头。秦珂却把嘴一瞥。 “这茶可好?”周春晖瞥着秦珂,淡淡问道。 秦珂抿了一口,顿觉吼头一舒,清凉之意顿自肺腑而出,滋润全身:“好茶,真心是好!”她轻声赞叹。“这太平猴魁竟是我以往没尝过的好,什么原因?”她抬眼去看鸣泉。鸣泉只垂着眼皮,一语不发。 周春晖笑道:“原还当你是个挑嘴的丫头,竟也不过如此。这茶虽是好茶,而能烹出这种清爽醇厚的味道,却只有鸣泉小师傅一人。”说着,抬起明亮的黑瞳:“我今日来,便就是为着讨这杯茶的。” “说的跟真的似的。”秦珂不以为然的看她。 “是水的缘故。(.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站在一旁的扶风笑眯眯的道:“素闻小师傅最善寻水,小姐这才屈尊来此。” 秦珂顿时一惊,原来如此。古有乾隆称量各地水源,量度水质品级之说,今日见了,才真真是信了。想起自己家明明经营茶园生意,竟一时没想到这个。只是她哪里能料到鸣泉被派日日担水,并不是委屈他劳作修行,只是因他天赋在此。 “小师傅怎么不尝尝?”周春晖见鸣泉只垂眸微笑,也不喝茶,便轻声问道。 “茶香扑鼻,已然神清气爽。”鸣泉笑道。 “果然风雅。”扶风微笑着在周春晖耳边轻语道。周小姐掩口而笑,白净的面庞上顿时生起两团红晕。 秦珂一股脑喝了三杯,竟觉得脚下发软,轻飘飘起来。刚一起身便晃了晃,幸而扶住一旁的花架,随即转过身来,笑嘻嘻道:“鸣泉,我以前真不知道醉茶是什么滋味,今天你让我长见识了!” 几人离开染水亭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周春晖带着丫鬟小厮和一众匠人离开枯禅寺,随后鸣泉发现袖管里的翠绿丝帕,顿时觉得不妥,转身将那东西交给秦珂。 “这不是周春晖包茶叶的帕子吗?你给我干嘛?”秦珂拎起帕子,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香,是上好的龙脑。“看来这丫头喜欢龙脑香,真是金枝玉叶。” 鸣泉瞪了她一眼:“女孩之物,我留着何用?你问的好没道理。” 秦珂歪着嘴巴笑道:“哎呦,别不好意思啦。人家拿出皇帝御赐的杯子让你喝茶,你却不买账,真不开面儿。唉,我说,鸣泉。你就是一泡不开的方便面。” “什么泡开泡不开,”鸣泉被秦珂气的脸色铁青:“御赐之物,他父亲都不许人随便动,周小姐竟然偷拿出来,我怎敢用。再说,那杯子名讳也有所不妥,不是出家人能用的东西。” “名字?”秦珂转了转眼珠。“金风玉露?”随即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鸣泉小弟弟,有人春心动荡,你可真不解风情。” 鸣泉闻言狠狠瞪她,索性甩袖而去,任凭她怎么喊叫都不再回头。 秦珂望着鸣泉峻拔的身影忽然间有些失落。破囚大师说的没错,他早晚会长大,鸣泉迟早会变成成年男子。到那时候,她和他会不会形同陌路?他是僧人啊! “鸣泉,别那么快长大好吗?”夕阳落在秦珂肩膀,温柔的成了一线淡淡的紫光。 鸣泉真的生气了,他觉得鼻子里呼出的都是热气,他被那热气烫到了。于是越发的焦躁不安。他气急败坏的去打身旁的树丛,却发觉手里还攥着那只犀角杯。那杯子是寺里的,定然是扶风懒得去取,直接在寺里找了这一只。可为她拿杯子的人真是大意,这只杯子是破囚禅师的。杯子本是一对,大师用的是其中的一只,另一只则久置不用。因杯底部遇热会显出金佛字样,故被称为双佛杯。秦珂是不知道的,这杯子是破囚禅师在昆仑山苦行时用深埋在冰川之下的一对百年犀角亲手磨制的,又经番邦异士精心细做而成,虽不华丽,却是佛缘深厚之物。她喝入口中的茶味清冽醇厚,又怎只是水的作用。想来禁不住苦笑:“痴三儿啊!” 秦珂一个人回到禅房,那一晚她都没有睡好,夜里下起雨来,淅沥沥,软绵绵。秦珂知道,雨季来了。 鸣泉生气的结果就是不再去打水了。秦珂在他禅房外叫唤了一上午,他就是不出来。秦珂索性爬上一旁的矮树,用石子扔在窗户上。一颗两颗还好,三颗四颗就要命了。窗纸被打成了蜂窝,鸣泉终于坐不住了,闪身出来,一脸的深仇大恨。 秦珂坐在树上嬉皮笑脸:“鸣泉小师傅,怎么生气啦!” 鸣泉仰着头,树叶上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了他一身。他连躲带闪,指着秦珂道:“亏你还敢再来,昨日说的那些混话如今都忘了?”说着转身要回屋里,秦珂一着急,蹬着树干站起身来,谁料,雨水沾着树皮极是湿滑,她心里着急脚下便不稳,竟呲溜一声摔了下去。鸣泉顿时大惊,连忙张开双臂跑了过去。他脚下功夫到底还是快,秦珂稳稳当当落进他的怀中,可他除了担水哪里抱过什么人,这女孩身体软绵绵的,他顿时指头一松,秦珂哎呦一声,在青石砖地上摔出呱唧一声。 “死人鸣泉!”秦珂疼的嗷嗷直叫。 鸣泉顿时手忙脚乱:“可是摔痛了!都怪我不好!可你也不想想雨天树皮滑,怎说上去就上去了,若是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秦珂一巴掌拍在他的光头上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鸣泉连连赔不是,只恨不得摔在自己身上一般,秦珂看了,倒也消了气。“好吧好吧,别再说了,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我便不怪你。”说着她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来。 “何事?” “你如何知道哪里的水好?”秦珂是真的想不通。 鸣泉抓了抓脑袋:“这还不容易,靠尝。” “尝?用舌头?” “没错。”鸣泉俯下身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对准秦珂:“除了舌头,还能用什么?” 秦珂被他看的发晕,只能直愣愣的点头:“教教我。” “这个教不来,除非你有一条‘太子舌’。”说罢,鸣泉眨眨眼,那样子得意得很。 “太子舌?”秦珂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前几日还不让我说本公主,今日你到来说太子舌,看我不毁了你这颠倒众生的脸蛋。” 鸣泉被她打痛,转身就往屋里钻,门还没关上,秦珂已经跟了进去,抓住他的胳膊扭来扭曲。许是痴三儿的身子太幼小,秦珂重生以后小孩脾气越发长了,竟真真像个六七岁的女童一般,毫无顾忌。 鸣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二人嬉闹了好久,直到有僧人偷望,这才连忙敛住声音,一本正经的对望着,片刻后,又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女神苏芷卉 雨季来了,秦珂窗外的毛竹像披着雾霭的少女,被不眠不休的细雨洗刷的纤尘不染。[.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从前秦珂是讨厌梅雨的,可重生之后的她,似乎性子也变了许多。许是这远古的时空里,随处飘渺的静好幽丽让她浮躁的灵魂得以生息,渐渐的,竟滋养出一种安于平淡的灵动。到把小时候学过的东西一一想起。秦珂是会写毛笔字的,字型也相当漂亮,她也略懂古琴,只是弹得不好。若说最爱的,到还是喝茶。尤其是父亲泡的茶。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叹了口气,这里虽然没什么不好,但不能见到父母亲,始终还是让人忧心忡忡。 秦珂正暗自伤神,鸣泉便来敲门了。见秦珂懒懒的,便问她可有油伞?秦珂一撅嘴巴:“哪里有那高级货。” 鸣泉想想也是,她孑然一身来到寺里,哪有随身之物:“那,这把伞你来用。”说着,他把怀中的伞塞给秦珂。 “嗯?我们要出去啊?”秦珂顿时来了精神。 鸣泉微笑点头:“带你去看一个人。” “谁?”秦珂觉得他好神秘。 “别问了,跟我走就是。”说罢,鸣泉推门出去。雨不大,落在身上是一片凉意,秦珂望着他被打湿的肩膀,招呼他过来和她一起。鸣泉却只管笑着摇头。秦珂明白,现在接近正午,寺里僧人涌动,他这是怕被人看去,惹出非议。想了想,便也只好由着他了。 秦珂跟着鸣泉辗转朝大殿走去。却发现人越来越密。枯禅寺从未这般兴旺,至少秦珂从没见过。小厮丫头来来回回,端着各式用具,香炉蒸腾,瓜果飘香。(.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随着丫头的环佩艳袂,把一段段丰盛的气息传入秦珂的鼻孔。 “怎么这么热闹?庙会呀?” “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啦!”鸣泉笑眯眯的说。 秦珂跟着他藏身在大殿之后,只见一众锦衣华服的男女老少,如天人一般飘飘而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茶青色长袍的男子,那挺拔的身姿让秦珂一怔。 “苏文康!”她没想到,在潋滟的日光下,这男人的五官竟如此精致倜傥。他胸口的衣衽上绣着鸟兽纹,广袖迎风,露出里面一段月白的丝绸袖头。腰间坠着一枚碧色连环玉带扣,古铜色的流苏扶摇而动。“帅哥一枚哦!” 苏文康身旁依偎着一个穿绛红色长袍的薄唇女子,她面色苍白,头顶的螺钿饰物极少,眼底发青,双唇显出隐隐病色。一双纤手虚握着挡在唇前,不时便会沉重的咳嗽,身旁的丫头寸步不离的服侍着。 “这人是苏夫人??”秦珂轻声问道。 鸣泉点头:“苏家正是为苏夫人祈福而来。” 秦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那女的面无血色便知道她养尊处优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了,可怜可怜!她这病,是不能好的。” 鸣泉闻言一愣:“不许胡说,你到会瞧病了?” 秦珂刚想回敬他几句,却觉那人群中刺处一道艳光,一细弯眉的女子穿着烟霞色的深衣,同样的阔袖垂膝,行进之中,水红的内裙若隐若现,伴着一双艳粉色绣鞋,真真是要晃瞎了秦珂的眼睛。[.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那女子眉细淡如烟中柳枝,一双眸子迷离如蒙着水汽的葡萄珠,眼白清澈,鼻尖莹润,双唇圆嘟嘟饱满出一团红润光泽。 “好美!只可惜是个妾。”秦珂撇嘴赞道。 “那女子叫柳珍儿,旁人都叫她珍娘,许多人第一次见了,都误以为她才是康家的嫡妻,为何你小小年纪一眼就识破她只是妾侍?”鸣泉不解的望着秦珂。 秦珂小声道:“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有一本书,叫《冰鉴》,专门教人相人的。它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见鸣泉面无表情,秦珂叹口气:“说了你也不知道,总之,是个非常成功的男人写的。他一生阅人无数,在相人上颇有心得。你看……”说着,她伸手一指:“珍娘相貌姣好,可惜头骨骨相不端。” 鸣泉歪着脑袋:“如何不端?” “额头紧窄,发际线低垂。这就是天庭生的不够好。所谓骨相最重要就是头骨,而头骨中最重要的就是额头啦。”秦珂撇着嘴巴侃侃道。 鸣泉一拍脑门:“这个住持大师也说过的,只不过从前我没有留意这些。” “嗨,难怪嘛,你除了空有一条‘太子舌’外,还有什么优点啊!”秦珂笑嘻嘻的说。 谁知,鸣泉的目光忽然间一缩,转头拍着秦珂的肩膀:“要你看的人来了!” 秦珂连忙转头望去,只见苏文康夫妇三人已经走入大殿,后面的人便是苏清尊,只见他一身赭红色长袍,发髻用一只白玉箍箍住,一双剑眉竟和苏文康生的一模一样。秦珂见是他,顿时气的啐了口口水:“呸呸,真晦气。好好的来看他做什么?” “不是他,是他身后的人。”鸣泉轻声道。 秦珂顿时踮起脚尖,果然,苏清尊左顾右盼间,身后露出一抹樱色的剪影。秦珂眯起眼来,那女子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垂着眸子缓缓而行。远远的,只见樱色的深衣曲裾缠绕,将腰身裹围的恰到好处。她始终未曾抬头,但那段旖旎窈窕的身子便足以成为那个顺那阳光之下最为耀目的景色了。秦珂禁不住赞叹:“好轻盈端庄的步子!” 鸣泉微笑:“是吧,她就是苏清尊的妹妹,苏三小姐,苏芷卉。” 偏巧这时,两只粉白的彩蝶翩然而过,擦着苏三小姐的云鬓缠绕而去。苏芷卉抬眸去望,那双春水般的眸子便划开了秦珂的视线。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染着绵密的水珠,眼底飞出两片温丽的霞光。好娇艳的一个女儿! “哇哦!”秦珂张开嘴巴:“乃们这个空间,美女如云哦!” 鸣泉想笑,却忍住道:“你不是会看相吗?这苏三小姐可是好面相?” 秦珂像只馋鱼的小猫,傻傻的望住款款而来的苏芷卉:“此人天庭地阁都是极好的,尤其是两眼下面的飞霞,将来必得佳儿哦。” 鸣泉笑嘻嘻:“那你何不自己去告诉她。” 秦珂忽然间转过身来,一张小脸嘟起来:“为嘛?我不去。”说罢,转身朝自己禅房走去。 鸣泉没想到她会忽然间不高兴,连忙跟过来:“怎么了?” “你分明是看人家漂亮,百般的羡慕。哼,我才不上你当!要说你自己去说,你说了人家更相信,你不是和尚嘛,和尚算命都有一套。” “胡言乱语。”鸣泉心里想笑,嘴上却极是严肃。“我佛弟子是不给人算命的。” 秦珂转身做了个鄙视的鬼脸,然后继续走她的路。鸣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几日前,我同你说过苏三小姐,你当时还不屑一顾。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你跟她学学,你不是不了解咱们这个地方嘛,她就是咱们这里,女孩子的典范,名门淑媛哦。” 秦珂本来就心里莫名的不顺,又听他这么说,顿时狠声道:“嗯,你这和尚做的到真舒服,结交的都是名门大户,先是英气倜傥的周春辉,再是名门淑媛苏芷卉。告诉你,我就是一佃户的女儿,没兴趣结交这些人!” 鸣泉顿时觉得委屈:“不是你要赚钱,要结交富户的嘛,今日怎么又变了!”说着,竟也不快起来。 “别跟着我!”秦珂转身冲他吼道。 “我没跟着你!”鸣泉也大声道。 “你跟着了!你的禅房不在这边!”秦珂指着他的鼻子。 鸣泉顿时环顾四周,想来自己是气糊涂了:“你分明是看了苏三小姐相形见绌,才拿我来出气!” “对呀!我就是自愧不如,我本来也是富二代,大小姐。不对,我是公主!”秦珂把嗓音提的很高:“可来到这里什么都变了,我成了佃户家的傻女儿!被恶少欺负,被千金小姐瞧不起!”说到这里,她竟哭了起来:“最讨厌的就是你,说什么不生分别之心,反倒整日里让我跟她们学,学什么呀?我又不是生在这个地方的人,将来也不知道会到哪里去!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处……” 对视 鸣泉愣愣的望着秦珂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心痛难耐。好像有只手,猛然间伸进他的皮肉里,破开肋条,直接抓住心脏。他捂住胸口,禁不住汗流浃背。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感觉!秦珂的眼泪再次出现在眼前,她说的对,不生分别之心,可他竟暗地里希望把她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罪过罪过!他转过身去,大雄宝殿的后身,香烟缭绕。 苏芷卉同哥哥苏清尊一同跪拜下去,清尊草草了事,站起身来。倒是苏芷卉这一个长头方才磕完,缓缓又伏下身去。见她虔诚的模样,苏清尊笑道:“你也不必担忧,素闻破囚禅师通阴晓阳,想必此时正为母亲诊治呢。” 苏芷卉礼毕起身,默默转过身来:“哥哥,我只担心母亲熬不过今年。” “怎么会。”苏清尊走上去,轻拍着她的肩膀:“母亲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忧心。我担心的倒不是母亲,而是西苑的。”说着,他凝眉望向殿门,三位锦衣公子翩然而入。两位身着武装,十三四岁,眉目清秀。一个身材不高,还是个孩童,竟是苏清缶。 “路上遇见了个讨饭的,说是从北边来的,看那样子的确风尘仆仆,我和四弟五弟给了他些盘缠,所以耽搁了。”一个锦衣少年说道。 苏清尊也不看他,只冷冷一笑:“说的也是,又不是你的娘亲,你自然是不急的。”说罢将头一转:“清缶,连你也这么胡闹,真让大哥痛心。” 苏清缶一咧嘴巴:“大哥,这是什么话,娘亲不是好好的嘛,干嘛那么紧张,再说,父亲平日也说不可为富不仁,二哥这么做也没错呀!” “是啊,清缶说的对。”一直立在一旁的苏芷卉走上来,“大哥也是心里着急才这么说的,好了,快来拜一拜,一则希望母亲快些好起来,二来也为咱们苏家祈福。”说着,她轻轻推了推苏二公子。 那苏二点点头,转身跪拜在佛祖跟前,口中念念有词。苏清尊瞪了芷卉一眼,索性拂袖而出。他这边刚走出来,那头便有一小厮紧紧跟上。 “长公子,村西桃花渡三日后有场雅集,乃柳原县丞承办,据说武陵郡守也会前来。老爷因陪同夫人瞧病,便吩咐小的在此等候,将这消息转告长公子和二公子。” 苏清尊闻言忽的一笑:“那便好了,你的话传到了。回去吧。” 那小厮会意的笑笑,转身而去。苏清尊回头去看大殿上的二弟苏清爵,他刚刚磕完头,长身玉立在妹妹苏芷卉身旁,此时正笑脸温纯的和弟妹说话。 “告诉他?爹爹真是糊涂了,庶子哪里有资格在雅集上献茶!”苏清尊俊朗的眉宇间流过一丝狠绝。“父亲如此偏爱这小子,竟欲打破苏家多年来的规矩,定然是着了西苑那狐媚子的道。” 却在这时,一只明玉般的素手拍在他的肩头上:“哥哥在看什么?”苏芷卉温柔的目光顺着苏清尊的眼光望去。 “没什么。这禅寺虽然枯败,却还算清雅。”苏清尊轻咳一声,避开她深邃的眸子。“去看看母亲吧。” “好吧。”苏芷卉拎起裙角跟在清尊身后,朝禅房走去。 鸣泉此刻正呆立在花阴之下,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大殿的方向,缭绕的烟雾从铜鼎里升腾而出,巨大的香柱散发出绵柔的香气,他微觑着眼睛。却在这时,浓厚的烟雾里走出一行少年男女。他来不及躲闪,便刚好和苏芷卉对了个正着。那是极短暂的对视,鸣泉和芷卉几乎同时垂下眸子。他是懂得是非进退的,因而明白僧人该尽量回避与年轻女子照面,于是他缓缓退到花阴下面,双手合十。 一众少年翩然而过,众人没有注意到树影里的小和尚,只有苏芷卉的步子略显迟疑,经过鸣泉身边时,她稍稍侧了侧身,眸子小鱼似的再次划过鸣泉的脸颊,然后迅速收了回来,轻轻含住一抹笑,急急跃了过去。 鸣泉本是要去找秦珂赔不是的,却不想半路被师兄拉了回去,原来是住持大师让他去伺候。苏家做的是茶叶生意,每每来寺里总要带上些上好的新茶,住持也是好茶的,于是一番尝品便是少不了的。旁日里到还好,可今日鸣泉心里有事,难免有些心神不宁。来到禅房,见一众人已经等候在此,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一旁。 苏清缶最是多话,见鸣泉来了便凑上来道:“鸣泉小师傅,痴三儿可好啊!” 鸣泉勉强笑笑:“还好。” 谁知那苏清缶脸色一变:“还好?还好就是不太好喽!她生病了吗?” 鸣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能摇摇头:“不是,只是,刚刚她生气走掉了,所以此时好不好,小僧也不清楚。” “生气?为什么呀?”苏清缶抓了抓脑袋。“谁欺负她了?”说着,转脸去望长公子苏清尊。 那苏清尊本是若有所思,今忽被五弟一问,顿时一惊:“她在寺里,我在外面,这次可跟我没关系啊!” 苏清缶想想也对,大哥这一路上都没离开过,哪里可能为难到她:“那是谁?” 鸣泉不知如何说才好,索性只能闭口不答。那边苏清尊却冷冷一笑:“五弟,怎么傻气还会传染吗?” 苏清缶一时没明白,只瞪着一双圆眼睛望着大家:“什么傻气?什么传染?” 谁知,他是没弄明白,可在座的各位却早就玻璃似的剔透明白了。 “大哥,那都是雷的不是了。”二公子苏清爵笑道。 三公子苏清?更是哈哈大笑:“对,就是雷的缘故哦!” 清缶被他们笑的越发糊涂,转头去望坐在一旁掩口不语的芷卉:“三姐姐,你跟我说说,哥哥们这是唱的哪出啊?” 芷卉贝齿微露,细长的眸子斜出一道绚烂的微光:“莫再说了,他还是个小孩子,你们的笑话他听不懂的。” 清缶年纪的确最小,可他们叽里咕噜的样子,明明就是在打趣他,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好啊!你们几个笑话我!” 那边的苏文康笑着指住他:“痴儿啊!依我看,那痴三儿越发精明,而你却真真是越来越傻。” 破囚笑呵呵的道:“苏先生这话倒是说对了。” “哦!此话怎讲?”坐在一旁的嫡夫人问道。 破囚先是示意一个小和尚去准备茶具和炉灶,然后转头来说:“那痴三儿身体好转,不想头脑也越发灵活,以老衲看,这奇怪的天雷,到是劈好了她的痴病。” “还有这等异事?”珍儿夫人惊讶道。 破囚点头:“不错。” “既是这样,不如叫她来看看,我到想见识见识。”苏清爵朗声道。 采花贼 秦珂被带到禅房,她仍苦着脸,看见鸣泉端坐在一旁,顿时把嘴一撇。[.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鸣泉怕被住持发现,便只垂头去看自己的袍袖。 “你就是痴三儿?”苏清爵走上来,上下打量着她。 秦珂不知从哪跑出来这么个人,虽然五官精致英俊,却出现的不是时候。“怎么了?找我有事?”她爱理不理的样子让苏清爵顿时一愣。 “好厉害的小丫头。”苏清?也站起来,他虽然比清爵小两岁,可身高却已经和清尊差不多。 秦珂仰头去看他:“你们两个好像哦!”说着,她指着清?和清爵。 坐在一旁的珍儿夫人顿时笑道:“果然机灵。” “过来让我瞧瞧。”嫡夫人朝她招招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秦珂见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苏家夫人,不好再顶撞,只能乖顺的走过去,按照平日里在家见到长辈的方式深深鞠了一躬:“夫人您好。” 那嫡夫人本以为她会行个万福,却不料她竟如此见礼,心中奇怪,脸上便也迟疑了片刻。秦珂歪着脑袋看了看众人,猛然间想起自己有些疏忽,于是按照从前在电视里看的那样,勉强行了个奇丑无比的万福:“夫人万福金安!”可这话一出口,顿时招来一通哄堂大笑。 “痴三儿,让我说你什么好!”第一个站起来的便是苏清缶,他点着秦珂的脑门道:“亏我刚才还被人家笑成傻子,如今看来,你倒底还是比我傻。万福金安是什么话,虽是好听,却言过其实了些!” 那边苏清爵也走过来:“嫡母,这丫头是把您当成宫里的娘娘呢。” “是啊!可宫里见到娘娘是这么叫的吗?”说着,苏清?转向端坐一旁微笑的父亲。 苏文康瞪了他一眼道:“自然不是。只不过,这‘万福金安’四个字的确贵重好听。虽与礼数不和,便也别再笑话她了。” 秦珂鼻子眉头差点就揪到一块去,想想自己学的是考古,可最近的清宫戏实在害人,平白无故竟顺口说出那样的话来。 “好了,痴三儿如今既已经好了,就别再这么喊她了,你叫什么?”苏芷卉微笑道。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她不仅样子漂亮,那说话的声音更是让人心旷神怡,那么轻,那么软。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以她看,这苏芷卉分别是蜜糖水做的。 “痴三儿,苏三小姐在和你说话呢。”鸣泉缓声道。 秦珂瞪了他一眼,转向苏芷卉:“我就叫痴三儿。” 谁知,她这边话音刚落,那头苏清爵竟笑起来:“往日里我就说咱们别总叫芷卉苏三,看看,今儿一看,果不如此么,现在来了个痴三儿,到排到一处去了。” “浑说惯了,她虽然是个机灵的小丫头,却如何能与咱们家芷卉比。”珍娘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坐回去。 嫡夫人似是没听见,只顾着去看鸣泉洗茶具。苏芷卉笑了笑:“珍娘别这么说二哥,虽说痴三儿不是金枝玉叶,却也一样是他父母的心头肉。”说罢扭头去看脸色铁青的秦珂。“你爹娘为何不来接你,虽未成年,可这么一直住在寺里到底是不妥的。” 秦珂真想说,关你什么事。可话到嘴边竟咽了回去。苏芷卉虽然气质清高,却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是领导视察时关照下属般殷切自如,想是做惯了富家小姐,与谁交谈都变成了垂询。 “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秦珂没想到,竟是破囚大师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苏三小姐请放心,老衲怎可无视清规长留女童在山寺之中呢,这都是迫不得已。” 苏芷卉刚要发问,破囚禅师一挥手:“好了,痴三儿,你下去吧。” 秦珂走出禅房,长长的吐了口气,没想到破囚还真够义气,没顺水推舟的把她赶走。她心情也因此而转好,踮着脚一蹦一跳的朝后山跑去。 后山有一条小溪,溪旁有一大片泽兰。她前日在街上看见有人卖香包,便想起之前在学校里学到的佩戴香囊的典故。这才发觉,古人好香,这绝对是个发财的好机会。虽然不了解项家天下到底如何,但人在世上飘,没钱必挨刀! 秦珂踩着湿滑的青石砖,攀着路旁的古树,不时有水点儿从树叶上落下,掉在她的身上。雨后的山林,空气里弥漫着清透心脾的爽洁。不一会,泽兰的香气飘来,秦珂从没想过,雨后的空谷幽兰竟是这般意境悠远,简直是嗅觉的魔幻体验。她钻进林子,顺着香气来到溪水旁。 “快来吧,宝贝~让我给你们找一个新家吧~~”秦珂笑嘻嘻的朝泽兰丛扑去。 “呔!哪来的采花贼!”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手里拎着马鞭,正气势汹汹的看着她。 “环保意识竟然这么强??”秦珂莫名其妙的望着那张小圆脸。 那女孩嘟起小嘴:“这片花田是我的!你要是再走一步,小心我的……” 谁知那女孩话还没说完,秦珂的脚已经迈了进去。“小心什么啊!哪里有标记?你喊它,看看它搭理你吗?” 女孩瞪圆了一双眼,死死盯着秦珂的脚丫子。“你!你!竟然踩烂我的地!!!” “你的地?证据呢?”秦珂伸手去采身边的泽兰。 “我提醒过你了,小心我的马鞭!”小女孩抡圆了手里的马鞭,啪的一声抽在秦珂的手背上。 秦珂只觉得火烧一般的疼,顿时龇牙咧嘴的朝后退去。“什么人啊!摘几朵花都不行,抠门!” 女孩双手掐腰,哈哈笑道:“就这么点本事还敢来打我小灵仙的主意!” 秦珂一咬嘴唇,起身道:“一个月前,我和朋友来此地时,这里的泽兰还无人看管,怎短短时日,竟成了你的花田?!” 女孩一歪脑袋:“没错。这些泽兰就是野生的。可是,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从三天前,这里已经是我小灵仙的了。你快点滚开!” “你!”秦珂灵机一动:“不对。小落英山是枯禅寺的后山,分明是人家寺庙的地产,这话你敢不敢到住持大师面前去说!” 女孩脸色一变,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我凭什么去寺里,我偏不去。” 小灵仙 小灵仙自然不会跟秦珂去寺里,秦珂气急败坏的跑下山,谁知苏家还未走,一大屋子人正端坐品茗,茶香四溢满室清芬。苏清尊贪吃,竟有些微醉,双眼熏熏,笑的惬意:“都说枯禅寺佛祖灵验,到是一样的茶,在家里吃只是浑厚,往寺里这么一放,它竟变了。” “变得如何了?”苏文康笑道。 苏清尊似被问住:“神了,肋下生凉,鼓鼓而飞。” 众人皆笑。苏芷卉道:“那便是要醉了。” “好茶才醉人。”嫡夫人也点头。 珍儿夫人掩口笑说:“长公子平日勇敏,没想到醉起茶来到是极快。” “他呀,醉酒最是难,醉茶到容易许多。”苏清?拍手笑道。 “人说醉茶要七盏往上呢,这可好了,才五盏刚过。”苏清爵微笑。 见清爵开口,苏文康道:“我差人传信你可知道?” “什么信?”苏清爵想了想。 苏文康眉头微皱,少顷道:“罢了,你现在知道也来得及。” 众人只觉奇怪,一起望着苏文康。 “三日后,桃花渡有雅集。你和清尊同去。” 众人一惊,雅集素有茗茶相伴,柳原的雅集献茶者一直都是四大家族,明着是为雅集锦上添花,实则早已成为四家族斗茶比阔的竞赛了,众人也都乐得见识这富贵家族钟鸣鼎食的奢华,于是柳原的雅集上,四家族派出的都是族里的嫡子。如今听苏文康让清爵同去,着实让众人一惊。 “这……”清爵站起身来,坐在他对面的清尊早已脸色铁青。因有父亲坐在那里他不敢放肆,却把一双拳头赚的苍无血色。 “老爷,这事不可。”珍儿夫人起身道:“清爵年纪尚幼,言谈举止也都粗陋,怎能在雅集上献茶,这万万使不得,莫败了苏家的名声。” 嫡夫人只拿眼角扫了扫苏文康,然后猛地咳起来。苏文康默了一会,又道:“我只让他跟着去,又没有说由他来献茶,你们紧张什么。”说罢,端起茶碗来轻啜一口。“清尊尚且不满十六,处事未必一概老成,想来有个帮手也是好的。是不是啊?清尊。(.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苏清尊本是不快,可父亲这么问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父亲言之有理。” 嫡夫人不知何时敛了咳,用苍白的小手抓起茶碗,放在嘴边,却不去喝。那热气蒸腾在脸颊上,微微晕出一点点红。珍夫人转眼珠去看嫡夫人,见她不再咳嗽,自己便也闭口不言,一双眼又往众人身上溜去。 “你怎么说?”苏文康转头去问苏清爵。 “全凭父亲安排。” 秦珂就是在这时候冲进禅房的,门口的小和尚硬是拦不住她,她举着红肿的手腕冲破囚喊道:“大师的地盘被强盗占了,怎么还坐在这里悠闲自得!” 破囚本在闭目品茗,见秦珂愣冲冲的闯进来,顿时一惊。到是鸣泉先站了起来:“痴三儿!怎可如此无礼!”说罢,也不待破囚发话,便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哄堂大笑。 秦珂挣脱鸣泉,将红肿的手举在他鼻子底下:“看看,我受伤了!你凭什么发那么大火!你和破球都是势利眼,那么小心翼翼,不就因为苏家有钱有势嘛!” 鸣泉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到白牡丹后面,然后又抻着脖子望了望,这才松了口气:“有钱人要是都像苏家这样,那也算好的了。” 秦珂见他并未生气,便也蜷着身子蹲在他的身边:“我闯进去其实就是想搞破坏,讨厌你们悠闲自得的样子,搞的好像我是个外人。” 鸣泉俯身去看她,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越发清晰,他笑了笑:“你这话到说的没良心了。自古以来,都是亲近之人才能生气埋怨,毫不避讳。稍有隔阂便只能笑脸相迎,频频应酬了。” “真的?”秦珂扬起小脸。 鸣泉微笑着点头:“我佛慈悲,苏家是寺里的常客,苏老爷时常与住持谈禅,师傅说,此人虽是俗人,却也是个极聪明的俗人。故一直礼遇他。苏家也很听住持的话,每年都设粥蓬布施。不过我到是要谢你。”说着鸣泉拉着他朝外跑去。 “为什么呀?” “我可没师傅那么好的定力修为,听他们说来说去,说的不过都是家里的勾心斗角,我想逃却没机会,可巧你就来了,真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秦珂笑嘻嘻的看着他,心想蛔虫就蛔虫吧,只要开心,做什么都好啊! “鸣泉。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所以你不能不理我!”秦珂忽然拉住他。 “哦。知道了。” “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秦珂歪着脑袋说着。 “那我就骑着一匹马,到世界的尽头去把你找回来。”鸣泉笑眯眯的说。 “骑着马?世界尽头?”秦珂眨了眨眼:“谁都无法追赶时间的,骑着神仙都做不到呢。再说,我的世界也不在世界尽头。” 鸣泉想了想:“你能来这里,难道我不能去你们那里吗?笑话!” 秦珂一摆手:“算啦,反正都是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情,不想也罢。不过你要先帮我处理一个人!” “处理一个人?”鸣泉不知道秦珂从哪里学来这些奇怪的词。“谁呀?” “小强盗!”秦珂眯起眼睛。 将强盗赶尽杀绝 夕阳西下,溪水在落日的丛林里显得越发妩媚,泽兰丛散发着奇异的芬芳,白色的花朵微微闭合着,紫色的茎干挺拔娟秀。小灵仙四脚朝天的躺在泽兰地里,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叶,哼哼呀呀唱着听不懂的山歌。 秦珂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小灵仙到底是机灵,听见草丛里有动静便一骨碌爬起来,可秦珂早就有了预谋,趁着她起身的功夫已经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小灵仙只觉得凉丝丝的东西在脖子上打滑,一骨碌便掉进衣服里去了。她“呀”的一声怪叫,直挺挺的从地上站起来。秦珂早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拉着鸣泉跑到小溪对岸的岩石高处。鸣泉双手合十,一个劲的对小灵仙赔不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什么,一旁的秦珂拍着巴掌做着鬼脸,两人态度反差那么大,看在小灵仙眼里全成了嘲笑挖苦。她气急败坏的抖着身子,尖叫着解开腰带,竟从里面拉出三四条巨大的蚯蚓。 “强盗!竟然这么下流!”她指着秦珂骂道。 见她气的脸色发紫,秦珂笑的更大声:“看看我的手,也不知道谁是强盗!” “好啊!枯禅寺的和尚竟然和你搅合在一起,看我不告到山上去!” 鸣泉闻言,顿时矮了半截,狠狠瞪住秦珂,生怕她再惹是生非。 “我偏不信,告到山上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寺里的地产吗?你才是强盗!”秦珂一边跳一边嚷。(.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谁知,小灵仙将圆眼睛一眯,恨声道:“我就不信,僧人见我无家可归不能给我一块小小田地?到是你,佛祖慈悲也不能饶恕他的弟子这般侮辱一个女孩子!” 秦珂闻言一愣,心想她说的也在理,若是被破球知道了肯定没什么好处,于是从石头上跳下来:“好吧,我们也算扯平了,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硬拉着他来的,你别冤枉了他,闹到寺里对你也不好。倒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小灵仙眨了眨眼:“什么交易?” 秦珂扶着下巴想了想,这片花田下游就是阳光甚好的开阔地,这里水汽很旺,又有大片泽兰,不如……“我们做邻居吧。” “邻居?”(小灵仙) “邻居!!”(鸣泉) 秦珂点点头:“没错。邻居。”说着,她指着下游道:“这里是我的了,你不要过界。咱们各种各的东西,谁也别妨碍谁,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只不过受了点惊吓,那几只蚯蚓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小灵仙望着直往泥土里钻的大蚯蚓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却见秦珂举起手腕:“瞧瞧,我的手差点废了,你说咱们谁更划算!” 鸣泉见状赶紧帮腔:“你看,要是去见住持师傅,你要怎么说才好。无论如何都是你伤人在先。到时候,这地能不能再借给你,可就难说了。” “占地伤人,这可是恶霸啊恶霸!”秦珂撇着嘴巴。 “够了!”小灵仙一跺脚。“好吧,我认栽。不过,别打我泽兰的主意,我可告诉你们,要是少了一朵花,我就跟你们没完!” 秦珂连忙摆手:“放心,不会不会。我痴三儿一言九鼎。” 暮色渐沉,鸣泉和秦珂回到寺里,鸣泉问她要那块地做什么。秦珂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鸣泉想着,许是她逞一时之快,胡乱说说罢了,也便不去追问。到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被秦珂从禅房里拎了出来。秦珂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弄的鸣泉头皮发麻,问她要干什么,回答竟然是出卖色相! 鸣泉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轻浮!轻浮!这四个字岂是随便说笑的!” 秦珂笑嘻嘻指了指他:“不是我,是你啦!” “我!”鸣泉的眼瞪的越发大:“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周大小姐喜欢你啊!” “胡说!”鸣泉就差去敲秦珂的脑袋瓜子了。 “哎呀,只是向她讨一些茶树苗苗嘛,表那么羞涩~~” 鸣泉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一扭身:“我不去。” “为什么呀?” “你自己怎么不去找她们,偏偏要我去。” “我?我和人家又没有交情。” “苏家,你和苏家难道什么都没有?”鸣泉学着秦珂的样子,咧咧嘴道。 “除了苏清尊那个混蛋之外,谁也不欠我的啊!”说到这里,秦珂顿时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忘记了。鸣泉,有你的,竟然知道碰瓷儿!” 鸣泉皱起眉头:“什么是碰瓷儿??” “哎呀,先别管那个了,告诉我怎么能见到他?” 鸣泉想了想:“两天后,桃花渡有雅集,咱们可以去那里找他。” “雅集??” “名门望族的雅聚,以四大家族为首,包括一些读书人都会在那里集会。” “四大家族??” “苏,周,利,陈,都是柳原的望族。是汉人的核心力量,柳原这里还有不少蛮族,但都住在大落英山中,荆江环山而行,这些蛮族就散落在荆江两岸。” 秦珂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真该走出去看看,否则对于这个柳原,她心中虽有些许猜测,却始终缺乏证据。 “好,就这么定了。可那雅集谁都能去吗?” 鸣泉闻言挠了挠头:“师傅让我去送水,你要是想去,就负责背水吧。” “有没有轻松点的活呀?”秦珂皱着鼻子问道。 说到这里,鸣泉顿了顿,转身道:“记住了,到时候不许乱说话,苏家是大户,是非也多,别惹是生非。” 秦珂不是不懂得礼法,只是本能的去漠视它,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四年,自然不可能短短时日便尽数改去,如今借着痴三儿的身子更多了几分无所谓,所以随时随地的事不关己,她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像来的时候那样,瞬间消失在枯禅寺里。然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她的身子没有一丁点的变化,那些细微的感触渐渐融进她的意识中,肌肤之痛,疲惫时的睡意,生起气来的愤怒,看到鸣泉时心里的快乐,一切的一切都越来越真实。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可能走不掉了。 “你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懂啊!现在是去办正事,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她耷拉着脑袋。 “那好,今天就开始吧。”鸣泉绷着脸道。 “开始什么?” “担水。”鸣泉拉着秦珂朝后院走去。 “什么什么?我可不能干这活。。。”秦珂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已经多了一副扁担。 鸣泉的指头扣在她的脑门上:“想不想知道寺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呀?” 秦珂眼睛一亮:“你要带我去水源地??” “寻常人去不得,不过,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秦珂眨着眼凑上去。 “你是痴三儿嘛。”鸣泉故作得意道。 “什么意思?”秦珂望着鸣泉的背影,良久才反应过来,顿时尖叫着追了上去。“骂我傻啊!死鸣泉,你等着,早晚让你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奇妙的水源地 鸣泉带着秦珂朝小落英山深处走去,先是经过小灵仙的地,她正蹲在地头发呆,秦珂从后面绕过去准备吓她一下,没想到那丫头激灵的很,秦珂还没摸到她跟前,小灵仙就猛的转过头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瞪的秦珂头皮发麻。 “干嘛啊,你脑袋后面长眼睛了?诈尸似的。”秦珂崛起嘴来。 见是秦珂和鸣泉,小灵仙顿时一歪脑袋:“你们来干什么?偷花?” “就偷了一次,还没得逞。”秦珂一脸不屑的看着她。 小灵仙发觉二人都担着水瓮,知道他们是来取水的,索性一歪嘴巴:“这水是我灌溉花田用的,你们要取水就拿银子来。” 秦珂闻言一愣:“凭什么,这条小溪是山林里天然形成的,怎么就成了你一个人的,真是得寸进尺……”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鸣泉拉到一旁。 “干嘛,她太过分了嘛。”秦珂一脸愤然的看着鸣泉。鸣泉却用胳膊肘拐了拐她,眼梢瞟向前面。秦珂顿时一惊,难道不是这条小溪?可前面分明已经没了路。他们来这里几次,都是在此处停下,从未向前走过。 鸣泉拍了拍秦珂的脑袋,转头朝小灵仙笑道:“你不要理她,我们没有恶意。你且忙吧。”说罢,拉了秦珂便走。秦珂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钻进树林。 这是一片高大的乔木林,皆是阔叶,革质深绿,硕大如蒲扇。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间或有丹桂,未到花期,只看见清瘦树身。 “你平日里都是来这种地方担水的?”秦珂一边走一边赞叹。想不到鸣泉看起来文弱,竟能一口气走这么远的山路。她此时只剩下大喘气的份了。“正太,慢点。” 鸣泉回过头来,将她肩膀上的扁担拿开:“这样可好些?” 秦珂连忙点头:“好些,好些。”一边说,一边倒在草丛里,赖着不走了。 鸣泉抬头看看太阳,清晨的阳光最是清和,散落在林间犹如碎金。“闻见草香了吗?”他微闭双眼,白袍犹如闲云,飘渺在秦珂的目光里。 秦珂眨眨眼:“你将来可不要变成凤凰男哦。” 鸣泉一歪头:“什么是凤凰男?” “就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啦,背负了小落英山的希望,靠你出人头地云云。”秦珂憋着嘴巴嘟囔着。 鸣泉抿嘴:“那不是很好,我到很期待那样呢。” “好什么啊,最讨厌凤凰男。” “为什么?” “会累死。”秦珂瞪了鸣泉一眼。“在我们那个时空里面,凤凰男最怕遇见孔雀女,各种婚变,各种悲哀啦。” 鸣泉脸色微红:“什么又是孔雀女?” 秦珂叹口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好像我之前的样子喽。”说着,她伸出五根指头:“只用coco的甲油。” “甲油?”鸣泉发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哎呀,就是那种把指甲染成各种颜色的东西啦,笨蛋。”秦珂在草丛里滚来滚去,这里的草的确好香啊! “哦。”鸣泉点头。“这么说,你之前很有钱喽?” 秦珂爬起来,脑袋上面还沾着草叶,一双眼睛忽然间瞪的老大:“当然!名包香车就是用来配我这种美女嘛,还问!” 鸣泉抿嘴一笑:“还真没看出来。” 秦珂一撇嘴:“算了,跟你说不明白。不过,都是我老爸的钱啦。我除了花钱之外什么都不会。” 鸣泉笑道:“那你还真是悲哀。” 秦珂顿时站起来,哼道:“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你这只小狗欺负。” 鸣泉见她起身,知道她已经缓过来了,便含笑转过身去。他一人挑着两支扁担,步伐却仍旧轻松。秦珂刚走了几步,就跳起来拉住鸣泉:“什么声音?是流水声吗?” “当然。我们正在顺着花田的小溪往上走。”鸣泉拨开她。 “不对不对。”秦珂疑神疑鬼的样子像只小老鼠,她把耳朵贴在岩石上。“可是水流什么时候不见的?刚才我怎么没注意啊!不见水流却有水声,这说明……”说着,她转过身来盯着鸣泉。“小溪在地底下!” 鸣泉终于笑着点了点头:“你到不笨。” 秦珂没时间理会他,只一路听着水声寻去。那声音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像是耳边缭绕的音律,撩拨着她朝林子深处走去。 草木渐渐稀疏,几块大岩石横空出世。秦珂走过去看了好久,方才转过身来,惊讶的喊道:“这些石头!!……” “怎样?”鸣泉放下扁担。 秦珂惊喜的张大嘴巴:“鸣泉,小落英山下面有玛瑙矿!” 鸣泉笑着点头,随即又轻声道:“莫让外人知道。” 秦珂拍着脑袋:“我怎么忘了,有玛瑙矿的地方水质甘甜啊!” 鸣泉也有些惊喜,他没想到秦珂竟然知道这些,似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索性一抬手,拍在秦珂的肩膀上:“玛瑙的事切勿对外人提起,否则这小落英山便会被商贾夷为平地。到那时候,枯禅寺要何处栖身啊!” 秦珂连忙点头:“说的对,可持续发展,环保为上。” 鸣泉愣了愣:“说的什么,越听越乱。” 秦珂一龇牙:“意思就是,遵命!” 原来那泉眼就藏在巨石后面,隐隐汇聚成一个小水洼,然后没入地下,被岩石覆盖,再流到外面的花田处。鸣泉指着汩汩而出的泉水道:“你且尝一尝,与寺里的水有何不同。” 秦珂手里拿着水瓮,下意识的竟要对着水瓮来喝。鸣泉顿时拉住她:“你把嘴巴拱进去喝,别人还怎么饮啊!”说着,他俯身从泉眼里掬起一捧水来,双手擎了递到秦珂眼前,秦珂瞪他一眼,心里骂他太徼幸,脸上也便颇不以为然,索性大咧咧的伸着舌头去添。鸣泉只觉一软糯的物件嗖的滑过掌心,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惊雷,从他身体的某处轰然绽开,猛的直冲头顶而来。他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双手一抖,水便染湿了半边衣袖。 鸣泉踉跄几步,单膝扣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望着自己湿掉的僧袍。细白如雪的纤维深处,氤氲出两团深麻色。“我佛慈悲,罪过!罪过!” 秦珂只专注在水的质地口感上,却并未注意自己的舌尖刚刚擦碰到了鸣泉的皮肤。“你怎么了?”她跑上去扶住鸣泉的胳膊,因为身材矮小,她只能踮着脚去擦鸣泉额头上的汗。 “不必。”鸣泉拨开她,转脸朝向另一边。 “怎么了嘛?总是这样。”秦珂愤愤不平的望着他。 凭毛保证! 鸣泉不敢看秦珂,她瘦小的身影如今看来那么扎眼,他只能微觑着眸子望向别处,慌乱的移动着视线,搜索一个可以暂时依附的物体。[.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山寺里的水有种特殊的甘香,而这里的水只是微微发甜,更多的还是清冽。难道寺里的水并不是在这里打的?”秦珂疑惑的瞪着眼睛。 鸣泉点点头:“嗯。” “真不是啊?“秦珂凑上去,”那是在哪?“ 鸣泉晃了晃脑袋,他此时仍有点晕。秦珂盯着他的眸子:“难道寺里的水就是在花田旁的小溪打的?“ “嗯。“鸣泉不着痕迹的哼着。 “那你为什么还舍近求远来这里啊?“ 鸣泉伸出一根指头,点在她的脑门上,然后将胳膊一伸:“离我太近了,头晕。“ 秦珂用力顶了顶他的指头,发现无济于事。 “真想知道?“鸣泉正色道。秦珂连忙点头。”用牡丹花的秘密交换吧。“ 秦珂一听这个,马上崛起嘴巴:“才不。“随即她坏笑着将三根指头举在鸣泉眼前,打了个完美的响指。”用这个来叫唤吧。“ 鸣泉摸着脑袋,愣愣的望着秦珂那小巧有力的指头。秦珂一咧嘴:“你先说,然后我来教你这个,绝不食言!“ “这个,你教过我一回了好不好。“鸣泉表示抗议。 “那你做一个。“秦珂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巴。 鸣泉将三根指头扭在一起,用力搓了老半天,也没发出一点响声。 “哎,说你笨呢,你还不承认。那,这次一定教会你。“秦珂的眸子闪着霸道的亮光:”赶快告诉我,寺里的水为什么和这个不一样。“ 鸣泉只能怏怏的点头:“好吧。寺里的水,平时不过是浇花做饭,主持师傅也不是贪恋口舌之欲的人,所以命我不必劳师动众来深山里打水,只在外面溪水处找干净的地段取水便可。但那次和周大小姐染水亭茶会的时候,我们用的是寺里收藏的泉眼水,也就是这个啦。“ 秦珂这才明白,原来寺里的水分两种,一种颇为尊贵用来接待贵客,一种日常僧人使用简单干净就好。 “可为何味道不同呢?“秦珂皱着眉头。 “这便是我要考你的了。“鸣泉笑道。 秦珂想了想:“许是因为泉眼里的水流出去,经过复杂的山势地形,接触不同的岩石和植被,汇成小溪之后,刚好经过一大片泽兰,所以才会甘中有香吧?“ 鸣泉点头:“很好,孺子可教。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那为何这种味道简单的水用来待上宾,而味道香甜甘美的却用来煮饭呢?“秦珂不解的问。 “因为茶。“鸣泉微笑道。 “因为茶?“ “没错。水为茶之母。母若强势,必夺子势。水味过浓郁反而会破坏茶本身的味道。“ “这倒是,以前我老爸也常说,陆羽的《茶经》上说,水以清冽为上品。“ 鸣泉闻言一愣:“难道你父亲也懂茶?“ 秦珂叹口气,俯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何止是懂,他可是中国有名的大茶商。“ 鸣泉惊呆:“那你怎会对茶无甚了解?“ “也不是‘无甚’了解,只是一直以来研究考古,家父希望我做名学者,而不要被俗物所累。所以不曾精深的了解过茶学,其实也要怪自己啦,是自己不喜欢经商。“见鸣泉愣在那里,秦珂又道:”我不是不喜欢茶,只是因我那时空,茶园经营早已不如你们这里,一切都是以利益为目的,哪里还有这些个优雅娟美的念头。“ 鸣泉走过来坐在她身旁,他忽然间觉得这个小女孩变成了大人,她眸子里的忧伤和无奈并不属于痴三儿,那是他无法了解的玄机,就像是他始终都没有参透轮回。 “家父在我五岁那一年,也曾经亲手教过我茶道和纂香。如今只剩纂香还熟稔,至于茶道,虽还流畅,却入不了行家法眼去了。“ “你们那里也学纂香和茶道?“鸣泉忽然间也想知道秦珂生活的时空是个什么样子,他觉得那是一个太值得探究的空间。 “普通人谁会去学,都是些尚古的富贵人爱的玩意儿。“秦珂点头:”小时候也曾会弹奏古琴名曲《鸥鹭忘机》和《芭蕉夜雨》,只是时间久远,指头生涩,怕是难成佳音了。“ 鸣泉望着她,忽然微微一笑:“这几句话说的,真真是有了些名门闺秀的架势。“ 秦珂白了他一眼:“我偏不爱在这个时代来和你说这种话。“ “为何?“ “我本就是个不合时宜的人,寄托在个小人儿身子里,一无亲人障蔽,二无世俗拖累。自然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难道还要像之前那样,活在我老爹的教诲下?我本就一方面叛逆,另一方面还要顾全家里事宜,如今在你这里,只当是度假,你别来管我!“ 她这话一出口,鸣泉到从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忧郁。她莫名其妙的来到他身边,如同那暴雨过后散落在他脸上的月光。他虔诚的在佛前三千拜,以祈祷天降甘露,可随着甘露一起到来的女孩,说起他引以为豪的时代竟如此轻屑,鸣泉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苦闷。风经过草叶,摩擦出涩而脆的响动,岩石风化的缝隙里透出点点红光。秦珂或许就是从这些风化的裂痕看出玛瑙矿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鸣泉的脑中萦绕着的,却是莫须有的哀怨。 “我珍视这个时代。“鸣泉忽然间说道。 秦珂诧异的望着他,然后轻声道:“对不起,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鸣泉垂下头去,他温润的眸子像是两颗星辰,轻灵中透着些微忧伤。”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有多么热爱我所处的这个时代。“ 秦珂愣了愣,方才自我解嘲般嘲弄道:“这话说的够现代哦。“ 鸣泉只做不闻,目光落在山石之上,日光明澈间,他的脸庞也如同当空的朝阳:“痴三儿,不知道你我缘分几何,但记住,这是个值得铭记的时代,它并不比你所处的那个地方差,只要你愿意走进来,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秦珂张大嘴巴:“你保证?凭毛啊!“ 小落英山的秘密 21、小落英山的秘密 秦珂对鸣泉的文艺范儿有点不以为然,可就在这时,鸣泉猛的起身,快步朝她走来,目光瞬间冰冷。秦珂吓了一跳,刚想去躲,却不料鸣泉已经与她错身。她连忙转过身去,竟见小灵仙瞪着眼睛,腕子已经被鸣泉擒在手里。 那丫头一脸愤然:“和尚,放手!不然我喊人了!” 秦珂顿时伸出指头,点在小灵仙脑门上:“你个坏丫头,竟然跟踪我们!喊吧,没人听的见。”说着,她咧嘴哈哈笑起来。 小灵仙皱起眉头:“我就不信,你们还敢害人不成!若是再不放手,我就把这里有玛瑙的事情传出去。” “竟然威胁我们!”秦珂顿时走上去。鸣泉却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手后来。“算了,这事早晚都会让人知道,也不能算是威胁。”说罢,他垂首将扁担放在肩上,挑起水来朝回去的山路走去。 秦珂连忙也担起水,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不忘了回头去望小灵仙,只见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惊诧的望着鸣泉。“喂,喂,有你的。小丫头愣那了!”秦珂贼笑着朝鸣泉撅撅嘴。 鸣泉却看也不看她,只管走自己的路。“我并无意吓她,所说也全是肺腑之言,若是有人当成心机,我也没有办法。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闻言抬头看他:“怎么一阵阵发痴啊!哎呦呦,鸣泉小哥,我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啊,以后少念点经,多泡点茶,泡好了呢,就让我来喝,这样才不至于太过无厘头~” “什么是无厘头?”一个清脆如铜铃般的声音追上来。 秦珂转过头去,水从瓮中漾出来,小灵仙“呀”的一声:“我就这么一件衣服!” 秦珂故意瞪大眼睛:“是吗~不好意思哦!” 鸣泉却转过身来:“怎么从未听过你提家人?衣服又怎可能只有这一件?难道??” 秦珂看看小灵仙,又看看鸣泉:“难道什么?” 小灵仙将脸一扭:“哼,你想说什么?” 秦珂忽然瞪起眼来:“难道你是难民??” 鸣泉顿时叹口气:“国无战事,内外无扰,何来难民。”说罢,他垂眸去看小灵仙:“我听说,小落英山里有隐士。” “隐士?”秦珂顿时瞪大双眼:“哇,我最崇拜隐士了,陶渊明那种吧!” “‘隐士’?”小灵仙哈哈笑起来:“你还真是隐晦,不如直说好了,是前朝旧部。” “什么嘛!你们两个,是一不是二,知道吗?有话不能直说嘛!”秦珂在二人中间,扭的脖子都快断了。 “我不会说出去。”鸣泉喃喃道。 “那块花田再过几天就见银子了,玛瑙什么的我不关心。”小灵仙一甩手道。 秦珂咽口唾沫:“意思就是,达成共识,大家保密!”她为自己的机敏感到快乐,自认为洞悉了玄机,至于那深藏于小落英山的前朝旧部,她才不关心呢。 “你们干嘛来这里?”小灵仙问道。 “你可知道每年一度的桃花渡雅集?”鸣泉笑道。 小灵仙皱起眉头,点了点下巴:“原来是为了这个。可那都是士族们的事情,跟你这和尚有何关系?” “他要去送水。”秦珂眨了眨眼睛。 小灵仙这才把头扭向她这边:“你叫什么名字?” “秦珂。”秦珂笑嘻嘻,可转眼发现鸣泉正在瞪她,这才连忙改口:“还是叫我痴三儿好了。” “痴三儿?这是什么名字?难道你是个傻子?”小灵仙咧嘴笑道。 秦珂顿时哼道:“小灵仙就像话吗?连个姓都没有,还来笑话我。” “谁说我没姓,我只是不想说,你有姓你到是说呀?”秦珂一瞪眼:“小女子姓娄,听到没有,娄。”说完一个娄子,秦珂顿时一歪脑袋,嘻嘻贼笑起来。 “娄三儿??”小灵仙自动脑补了一下,发觉这个名字也没好到哪去。“你可是寨子里的?” “不不,我是庙里的。”秦珂一摆手,一脸正色的望着鸣泉。谁知,那鸣泉早已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不是庙里的吗?我就住在小落英山的枯禅寺里。”秦珂不明所以,越发解释起来。 小灵仙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不是姓娄吗?” “姓娄怎么了?姓娄就不能住寺庙吗?”秦珂发觉有点不对劲,迅速转头去看鸣泉。 鸣泉止住笑道:“你还是叫痴三儿好了。” 小灵仙越发讶异:“别看我不往乡里走动,但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比如这娄姓,就来自于大落英山中琼族寨子。”她上下打量着秦珂:“所以,就算你穿的像个汉人,我也看得出你是琼族女孩。” “穷族??”秦珂顿时脚下发软:“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鸣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水瓮在他身侧荡的厉害。小灵仙并不知道秦珂在怕什么,反倒使劲点头:“对哦,就是琼族。” “鸣泉!这个穷族到底有多穷啊!”秦珂快步赶上去,嚷道。 “琼浆的琼,你说有多穷?”鸣泉用手指点着秦珂的鼻尖。秦珂眨了眨眼,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伸手去拨他的指头:“你们两个合伙诓骗我!” 小灵仙终于也听懂了秦珂的误会,顿时笑的蹲了下去。“不过,琼族还真有吓人的玩意儿呢,你当心着点吧。”小灵仙笑嘻嘻的嚷道。 “我才不信呢,又想骗我。”说罢,她转向鸣泉,狠命一挤眼睛:“我可告诉你,别再跟我提穷,我最怕就是这个。”说罢,她一摇一摆的担着水瓮朝山下走去。 鸣泉渐渐收了笑,他眯起眼睛,秦珂的背影在树荫间变成了一条竖线,慢慢消失在阳光里。 “她那么贪财。”小灵仙抱着胳膊。“还有些轻浮。总之,你们不该做朋友。”说着,她转过身来。 鸣泉点头:“听说,圣祖皇帝项羽得天下时,没有杀张良,但为防其造反,将其孤身流放到了楚地。” “是吗?还有这事?”小灵仙轻笑着。“他为什么不把张良流放到别处去?楚地不是项家的地盘吗?” 鸣泉闻言一笑:“我也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只可惜我不是项羽。” 螃蟹的眼睛 秦珂在鸣泉的指导下,将水瓮里的水倒进一个黑泥陶缸。鸣泉一抖手,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掉进缸里。秦珂正自奇怪,他又取来油纸,细细封了口,这才抹去汗珠,点头让秦珂跟着他退出屋外。 “为什么要装进陶缸?看起来乌起码黑的,一点都不漂亮嘛。” 鸣泉笑道:“因为陶缸质地粗糙,缸壁上的孔洞可以把水中的杂质吸附进去,起到沉淀过滤的作用。” “你丢进去的又是什么?你该不会给士族们下了毒吧??“秦珂一脸窃喜的样子,气的鸣泉直甩袖子。 “真是胡言乱语。那是山里的石头,作用跟陶缸一样,只是吸附的效果更好。可以净化水质,还可以让水变软。“ “哦,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赶快让我看看。“秦珂摊着掌心。鸣泉没办法,只得又从袖子里取出两颗石子放在她的手上。 秦珂垂首望去,只见掌心里的石头呈黄白色,上面有炭黑的小点,凑到鼻子底下,腥凉的,也没什么特别。“是麦饭石嘛,这东西我认得。“说着,她撇撇嘴:”真的能将水质变软吗?“ 鸣泉点头:“软水要比硬水轻。“ “你竟然真的去称量??“秦珂简直不明白,这些古代人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要想找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要分辨出哪些可以起到软化水质的作用就更难。“说着,鸣泉将石头取走。”饮茶,水清冽为上品,硬水最不可用。“ 秦珂点头:“说的有理。那下面我们需要做什么?“ 鸣泉笑眯眯的俯下身去,伸出三根指头,在秦珂鼻子底下“啪“的一声,打出一个无比完美的响指:“学习烧水。“ “这个我会。“秦珂皱着眉头跟在鸣泉身后。”用电磁炉……“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泄了气,这里哪有电磁炉啊。 “用这个。“说着,鸣泉已经停下脚步,秦珂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对面的草地上立着一个小小的泥炉。 “这叫地炉。“鸣泉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伸手指了指炉身下的风口:”用扇子对准这里轻轻的扇,火苗就会在这里燃起来。“秦珂的目光紧紧跟随他漂亮的指头,一路从风口来到上面。 鸣泉从怀里取出一个黑布包,里面是纺锤样的黑炭块,小巧可爱。他取出几颗递给秦珂:“炭要从这里放进去。“ 秦珂连忙点头:“这是榄核炭。“ 鸣泉见她已经将炭放好,便开始动手生火,一边忙活,一边笑道:“榄核炭最是耐燃无烟的,你眼力到好。“ 秦珂笑道:“待到雅集时,你用的必定不是这种地炉,为何不直接来教我用风炉?“ 鸣泉一愣:“除了水之外,我看你到是极在行的。“ “说了嘛,我老爹之前是经营茶园的,只怪我小时候不用功,学什么都只是皮毛。我爹用来泡茶的水也是讲究的,只可惜都是水贩送来的,上面贴着端午十一点整,取自某某处。现在想来,真是……“谁知,她话说到这里,顿时被什么刺到一般,僵在那里。片刻后,方才转身抓住鸣泉:”我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鸣泉也愣住了,他刚想跟秦珂解释,他常用的那只风炉前几日烧裂了,没想到,秦珂的思维跳的太快,他根本跟不上。 “卖水,我们可以卖水啊!“秦珂拉着鸣泉叫道。 “卖水??“鸣泉几乎晕过去,这丫头怎么什么事都敢想。”谁家都有水,怎会来买你的?“ “不是我的,是你的!“秦珂双眸发亮,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周春晖都赞寺里的水饮茶最好,苏家也最得意你泡的茶,可见,这水绝对是柳原村最好的。别犹豫了嘛,快答应我……“说着,秦珂耍赖一般拉扯着鸣泉的袍袖。 “这,这水是山里的,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鸣泉有些不知所措。 炉子里的炭开始燃烧,泛的细密烟尘很快便散去,剩下的是澄明艳丽的火焰。鸣泉拉过秦珂,指着炉火道:“看见了吗?今天我们先学会烧水,至于卖水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那你答应我考虑一下。“秦珂委屈的眨巴着眼睛。谁让她现在太小,谁让她说的不算,除了低三下四,她别无他法。 鸣泉只能点头:“学会了这个,我们才能去雅集找苏清尊,才能得到茶树苗,有了树苗才能开辟茶园。“ “可是卖水要比种茶快呀!“秦珂继续低三下四。 “一个个来,水的事,我要先去问问住持,地可以划一块给你种,但水却是大家的东西。我们不能当恶霸,知道吗?“ 秦珂当然知道鸣泉说的对,只是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现代人,她觉得那么好的资源不利用简直就是浪费。”一定要去问!“ “一定会去问。“鸣泉点点头。 秦珂总算是安分下来,默默蹲在地炉旁,看着鸣泉把一只陶壶放了上去。 “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懒洋洋的问。鸣泉闭住眸子,竟不答她。秦珂看了看他,只觉得没趣,便蹲在那里乱画起来。 过了不一会,陶壶的圆肚子里开始震动。秦珂连忙抬起头来,鸣泉也缓缓睁开眼睛:“别急,阴阳互转,即在此时。“ 秦珂皱起眉头,眸子落在炉火上,转念又想起那冷冽的山泉。顿时点点头,果然是一阳一阴。火的热力通过泥炉和陶土传导到泉水上时,不正是阳与阴的促动转化吗? “急如松涛。“鸣泉忽然说道。随即隔着一块粗麻布掀开壶盖。秦珂连忙去看,只见壶中水面升起一层细密的小水泡。“此为蟹眼。“鸣泉微合双眸,喃喃道。 “螃蟹的眼睛??“秦珂诧异的望着水面:”螃蟹的眼睛是这么大吗?“谁知,她正疑惑的功夫,那蟹眼一层层翻上来,慢慢变大。 ”此为鱼眼。“鸣泉又道。 “鱼眼!“秦珂简直看呆了,真不明白古人怎么这么会比喻,真真是出其不意。 就在这时,鱼眼荡鼓,从湖底升起一道极劲道的热力,壶水摇荡鼓动,翻滚而来,水面顿时如波涛汹涌,翻滚开去。 “此水已死。“鸣泉说完,顿时起身,一扬手,将陶壶拿开。 “哇塞!不是一般的行云流水耶!“秦珂简直是看傻了。 鸣泉一脸正色,此刻稍稍睁了眼睛:“此三类水,哪种可用?“ 秦珂一愣,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问,想了想道:“死水自然不能烹茶,最后一道水,只能煮饭了。“ 鸣泉点头。 “第二道鱼眼,可用。“秦珂拍着脑门。”第一道蟹眼也可用。“ “为何?“鸣泉道。 “嫩水利茶。“秦珂笑了。 “说的好,嫩水利茶。“鸣泉睁开眼来,眸子如同清澈的溪水,淡然明彻。 “为何说最后的水为死水?“秦珂问道。”在我们那个时代,会说水里面的含氧量不够。“ 鸣泉点点头:“我们则说,水烧到最后,烟火气太过,水性一燥,茶便也跟着燥了。“ “原来是这样。“秦珂笑着点头。”我父亲从前一直逼着我读《茶经》,我却充耳不闻,现在看来,到还是自己孤陋寡闻。“ “《茶经》是什么书?“鸣泉对这个十分感兴趣,他很想知道秦珂的时代,是如何解读茶性和水性的。 “我太懒,没有读。只是听父亲说起过,嫩水利茶,这句话。想必也出自于此。“ “有意思。“ “我们那个时代还出了个特别好茶的皇帝。乾隆爷。“说着,秦珂笑着坐下来:”他把一生到过的地方,水质一一称量了一番,最后得出水越轻越好的理论。在我们那里,很重视水的质量,人们都怕自己的饮用水中含有重金属。“ 侯汤 “重金属?” “没错。比如汞,铅,这一类东西,不过一般的水里面是没有的,除非这个地方有这种矿藏。”秦珂点着头。 “说到这个,知道我是如何找到那个泉眼的吗?”鸣泉神秘的笑了。 “难道不是靠尝吗?” “我总不可能把所有水都送进嘴巴里尝吧。” “也是,尝多了嘴巴也麻木了。” “用牡丹花的秘密来交换吧。”鸣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坏笑。 秦珂先是愣了愣,他怎么可以笑的那么好看,这哪是和尚的笑容。想到这里,她狠命晃晃脑袋:“不就是玛瑙矿嘛,还想来诓我的牡丹花,切,别做梦了。有玛瑙的地方水质会甜润,但有些硬哦,所以你才会丢麦饭石进去啦。别以为我傻。” 鸣泉知道唬她不住,只能一歪脑袋:“早知道你激灵,不过我是怎么找到的呢?” “矮油,那些岩石风化严重,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啦。” “眼尖嘴里。”鸣泉瞪了秦珂一眼。 “下一步呢?下面我们做什么啊!”秦珂凑上去,一脸期许的说道。 鸣泉一摇头:“没有下一步。” “不是说让我跟你学的嘛,怎么就到此为止了?”秦珂不依不饶。 “你的任务就是侯汤。” “侯汤!?” 鸣泉走了,秦珂望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哼着。伙房里走出几个小和尚,笑嘻嘻的抬着一口大缸,说是鸣泉交代,让秦珂把缸里的水统统烧过。然后,一壶壶送与他尝。又有人抱来一筐炭。秦珂望着那小小的陶壶咧了咧嘴巴:“这要烧到什么时候啊!” 侯汤的说法,秦珂自然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等候烹茶的水烧的恰到好处。只是她心思不在这里,平日里也极少坐下来跟父亲学习。她的那些朋友都是有些家势的,安静的少,爱玩的多。秦珂自幼和他们混在一起,少不得也沾染了些纨绔子弟的通病,只是坐不住,喜欢往外跑。泡吧玩腻了就去游艇派对,说到底,用身体的机会远远多过用脑子。如今让她端端正正坐在地炉旁,着实是难为她了。然而,为了她的茶园大计,秦珂还是愿意努力一下的。 她又在陶壶里装了水,轻轻放在炉上,缓缓扇动手里的竹扇。可听到壶身震动时,水已经如同海浪一般翻滚了。她无可奈何的将水倒进一旁的陶盏里。这样的动作她不断的重复,直到日头偏西,她脚边的茶盘上面已经整齐的码放了十二盏。 一个小和尚走上来托了盘子,秦珂问他要去何处,他笑嘻嘻的说,是鸣泉命他来取水的。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尝了?”秦珂抓耳挠腮:“水都凉了,告诉他我再重新烧一壶。” 那小和尚闻言道:“痴三儿,你看看太阳,天都快黑了,还快?” 秦珂连忙回过头去,一轮红日挂在西山腰,像一轮火融的金锭。“真的呢,都这么晚了。” 小和尚转身离去。秦珂望着炉里的奄奄一息的碎炭叹了口气。一下午,十二盏水,我能通过这最初的试炼吗?这个世界,真的是既陌生又熟悉。放眼望去,鸟雀归巢,在天边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擦着青砖素瓦,没入苍翠之间。秦珂俯身坐在石阶上,默默的望着天边的残阳,那壮阔的玫瑰色,就如她在沱江之上看到的,仿佛最明亮的丝绸,在天边舞动。不一会,一袭白色僧袍停在秦珂身旁。 “说吧,是不是都不合格。”秦珂用手撑着下巴,怏怏的说。 “就那么没有自信?” 秦珂一听是鸣泉,立刻站了起来:“谁说的!” 鸣泉抿嘴笑笑:“这第一盏,入口温吞,况味全无。为死水。”说着,他将那盏水端起,倒在秦珂脚边。 “第二盏,甘香。”秦珂眼睛顿时一亮。鸣泉接道:“却锐利。此为生水。”他抓起茶盏,又将水倒了出去。 “呃,难道我没烧熟吗?”秦珂垂着眼皮。 “第三盏,有烟火味,想必你换了炭,可炭烟还未散尽,你就将陶壶放在炉上。”说着,他的指头依次沿着茶盏滑动,直到第五盏,才将指尖抬起。“这些,都是废水。” 秦珂耷拉着脑袋:“原来还有这讲究。” “活水还需活火烹。这话你听没听过?”鸣泉一说到正事,眼睛就晶晶亮。 秦珂点头。 “第五盏,鱼眼之水。稍有熟感,尚可。”鸣泉点头。 秦珂顿时扬起脖子:“真的吗?” “第六盏,蟹眼之水,略欠火候,也尚可。” “就是,还没有完全形成真正的蟹眼,对吗?” 鸣泉微微笑了:“聪明。”随即又指向第七盏:“蟹眼已成,却直奔鱼眼而去。” 秦珂连忙点头:“我明白了,若遇碧螺春这水便成废水了。” “第八盏,为准确的螃眼,为熟,却最嫩之水。” 秦珂拍着手:“原来如此。”说着捧起茶盏放进嘴里轻轻啜动,果然甘软而有性格。 “第九盏,为鱼眼。刚刚好,不前不后。”说着,鸣泉又将指头落在第十盏上:“此往后,直至十二盏,皆为无心之水。” “这是什么意思?”秦珂端起茶盏尝了尝:“没有什么不同啊!还好嘛。” 鸣泉一笑:“不是还好,是非常之好。” 秦珂顿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鸣泉也不说话,只俯身拾起那烧水的陶壶。秦珂连忙凑上去,只见他伸出两指,夹住壶盖,轻轻翻腕,那壶盖揭开之时,壶里空空如也。 秦珂瞪着眼睛道:“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鸣泉笑道:“你仔细看看。” 秦珂连忙接过陶壶,终于在壶嘴附近发现了一枚金银花瓣。“天呐!这你都尝的出来?” 鸣泉微笑不语,只伸出指尖,轻挑起那软塌塌的朵瓣:“你必当是无心。然而,水固然因此而变得甘香润泽,其味无穷。但切记,不可在点茶时乱动手脚,茶味为上,不可被其它香味所夺。” “明白了。”秦珂至此才对鸣泉五体投地。 “还有。”鸣泉忽然面色一紧:“你我手中之物,宾朋皆会入口,切记要谨慎。” 秦珂皱起眉头,她没想到,年仅十三岁的鸣泉,竟会如此心思缜密。 白泥风炉 第二天天还没亮,枯禅寺的门便被人敲开。一骑快马从山下而来,令秦珂惊讶的是,那人送来的不是荔枝,而是风炉。 “怎么可能是荔枝!”鸣泉捧着簇新的白泥风炉,无可奈何的望着秦珂。 秦珂一撇嘴:“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妃子又和荔枝有什么关系?”鸣泉摇头。 秦珂凑上去:“我们那里有个皇帝,最爱她的妃子,年年都要通过驿站,用快马送她最爱吃的荔枝。” 鸣泉想了想,这才哦了一声:“原是这么个缘故,难怪。只是,你怎可用我来比那妃子。“ 秦珂一摆手,坏笑道:“表谦虚嘛小哥,都是绝色啦~~“ 鸣泉闻言一愣,顿时扭过脸去。 二人用那新风炉烧了水,果然不错。秦珂赞不绝口。鸣泉告诉她,这风炉是山下利家送来的。利家制的风炉极为耐用,远销京都。因此利家也是柳原村四大家之一。 秦珂皱着眉头:“这姓氏到不多见。“ 鸣泉点头:“利家是鲜卑族,自然是不多见。“ “鲜卑?我们这里怎么会有鲜卑族?“秦珂不明所以,鲜卑不是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吗? “战乱啊,别看现在我们路不拾遗,可几百年前,项羽打天下时,可是流民不断啊。“ “这倒是。“说到这里,秦珂忽然想起一事:”痴三儿姓娄,是琼族人,这个琼族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鸣泉想了想:“琼族人非常少,他们有许多奇怪的风俗,在大落英山居住,现在大多成了佃户,是柳原与汉民族融合最好的少数民族。“ 秦珂点点头,想必是人口锐减,渐渐亡族,或者是改为汉姓,以致最后亡佚也未可知。鸣泉见秦珂低头不语,以为她不知道大落英山在何处,于是拉了她来到山寺门口,朝南一指。对面那巍峨苍劲的大山便横伏在眼前。“那就是大落英山。“ 秦珂这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座山脉,只是村里人,起伏就势进行了划分,小一点的是小落英,大的就成了大落英。“原来是这样,这两座山本是一座,好像是人的一双手,遥相呼应呢。“ “据说,这叫双佛手。“鸣泉喃喃自语。 “难怪,这枯禅寺就在一只佛手上,活脱脱是佛祖的无畏手印啊!“秦珂举起双手模仿着。 “所以寺里人在染水亭见到过佛光。“鸣泉的眸子精亮。 “真的是佛光吗?什么样子?“秦珂本是不信这些,但在寺里住的久了,何况自己本就来的蹊跷,此时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 “我又没有见过。“鸣泉觉得秦珂实在太难缠了,一件事说来说去,总是说不完。”对了,昨天你说碧螺春,那是什么茶?“ 秦珂斜眼看他:“碧螺春是绿茶啊!“随即想到,难怪他不知道,这茶名是当年乾隆皇帝御赐的,他有怎会知晓。于是一歪脑袋:”吓煞人香,这名字你可知道?“ 鸣泉摇头。 “这么说吧,洞庭茶,这回知道了吧?“ 鸣泉这才点头:“原就是洞庭茶啊,听说过,但没见过。据说洞庭湖畔水汽沉厚,滋养出的茶树十分秀美。你这样说,我便懂了。“ 秦珂闻言大笑:“哎呦呦,还有你这神童没见过的茶?竟然是人人耳熟能详的‘碧螺春’,真是笑死我了。“ 鸣泉也不介意:“那茶虽好,却没有人带到寺里,我自然不认识。再说,碧螺春这三个字秀美风雅的惊人,到真真契合了你说的,‘吓煞人香’的韵味。想必这茶,清醇甘香的逼人。不适合我这和尚。“ 秦珂想想也是,那乾隆皇帝有诗云:碧落飞翠太湖美,新雨吟香云水闲。说完这话,这厮便去赏玩苏杭美女去了。“说的对,鸣泉,这茶不适合你。“ 鸣泉带着秦珂回到禅房,将那白陶风炉小心翼翼的装进麻布背包里。这是要在雅集上用的,人家是看了破囚禅师的面子才派人送上山来,鸣泉自是懂得轻重。秦珂跟在他身后,一幕幕的记在脑海里,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行云流水一般。难怪呢,看着他就够赏心悦目的,何况这少年又善寻水烹茶,难怪豪门大户家的女孩都对他趋之若鹜。连周春晖那样的女子都巴巴的跑来。 她这边还没回过神来,那头鸣泉已经从箱柜里碰触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秦珂见他把包袱放在自己面前,禁不住奇怪。一边问,一边打开来。只见一件雪白的褥衣,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什么?。“秦珂觉得好玩,将那衣服抖开,往身上比划起来。 “住持大师怕我带着个小女孩去雅集惹人非议,故让你穿着男孩的衣衫同行,你可愿意?“鸣泉有些支吾,他觉得痴三儿穿着女童的衣装很是漂亮娇俏,这男孩装束未免抹杀了她的美丽。 谁知秦珂并不以为然,她笑嘻嘻的点头:“蛮好,这样你我就像兄弟了。“ “兄弟?“鸣泉喃喃自语。眸中有光渐渐暗淡下去。 “是啊,你没有兄弟吗?“ 鸣泉不再言语,而是转身收拾手边的茶具。秦珂觉得他神色有些奇怪,可想来必定是孤苦无依才会自幼长在这深山老寺,或许是被遗弃也未可知。于是自觉失言,便去寻其它话题。 “雅集之上,真的能碰到苏清尊?“ “当然,他是嫡长子,必须到场。“说到这里,鸣泉想起一事:”你这次前往,无论如何不可与其争执。我们可是去求人家的。“ 秦珂不以为然:“知道了,别再婆妈。对了,周春晖也去吗?“ 鸣泉闻言瞪目道:“她是名门闺秀,当然去得。去年雅集上,苏三小姐还题诗三首,一为《落英》,二为《惊鸿》,三为《墨舞》。“ 秦珂瞪了他一眼:“记得到清楚。“ 鸣泉并未听出他话里的酸劲,只喃喃道:“自是记得,苏三小姐的才华是再好不过的。那《落英》诗写道:千峰飞翠瓦,万户笼桃花,神丘一堕石,落土成英华。” 秦珂翻了翻眼皮:“还成。”嘴上虽然这么说,可那神丘一堕石,落土成英华。到底还是如同凌空一锤,重重落在她的心上。 “《惊鸿》云:寥寥一行鸬,寂寂两门户,何来破云声,鸿影江边渡。” 秦珂微觑双眸:“尚可喽。” “《墨舞》可还要听?”鸣泉问道。 “当然。”秦珂撇着嘴唇。 鸣泉点头微笑,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一般,眼中现出几分迷离:“那日周家长公子子充挥毫泼墨,其字如金石,真真让人羡慕。于是,苏三小姐便吟出:水沉浸金裘,丁香润墨沟。紫貂行云里,净皮唱春秋。真乃佳句啊!” 白衫小童 白衫小童 秦珂穿上白色小褂,明亮的眸子像天上的星子。她从街市上买来一面铜镜,惊讶的望着里面的自己。真是神奇啊!光滑明亮的铜镜里,映出的粉嫩小脸,竟然和另个时空中那个落入沱江的人完全一样。 “这就是痴三儿??”秦珂张大嘴巴,以前她只看过水面的倒影,漾来漾去的,根本看不清楚。如今铜镜里的人,连眉毛都根根分明,竟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眨眨眼,虽然事情有些蹊跷,但毕竟比整天顶着个陌生面孔来的好些。 她整理好了自己,便转身朝鸣泉的禅房跑去。刚拐进院子,便见鸣泉端坐在石阶上打坐,几只麻雀啾啾的落在他的僧袍上,瞪着眼睛望她。 秦珂悄悄跑过去,一伸手拍在他的光头上。“快点走吧,怎么火上房都不着急?” 鸣泉睁开眼,缓缓将手中的念珠挂在脖子上面。然后朝身后一指:“背上这个。”说罢,站起身来。 秦珂展眼一望,顿时火冒三丈:“不是说我来拿风炉吗?为什么连水壶都要我来背!” 鸣泉只一歪嘴巴:“炉铫兴味,此乃一体,自然不能分开。” 秦珂别无他法,只能将东西放进茶笼背在肩上。倒也不沉,那青竹编织的茶笼极是风雅,活脱脱一个艺术品。想起之前鸣泉可是以担水为名同意她随行的,到了今日他竟也不提,只叫她背这炉铫,也算是爱护她了。想到这里,秦珂顿时得意起来。果然,寺里伙房的小胖和尚推着水车跟了过来。秦珂探头去看,水车上便是那黑陶水瓮,瓮口还被油纸封着呢。 桃花渡位于柳原村北,大落英山脚下。荆江环绕,更有蛮族居住,是柳原最美的地方。 秦珂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忽然间想起一事:“桃花渡,难道那里有很多桃树?” 鸣泉点点头:“这是自然,何须一问。” 秦珂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们这里好奇怪,明明叫染水亭,却半滴水都没见着。枯禅寺里面却种了一株茂盛的百年牡丹王。哪里有一点点的枯败样子嘛。” 鸣泉笑了,白净的面庞上越发显得光泽:“这桃花渡可是货真价实的,简直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真的?”秦珂刚要拍手,便将小脸一沉:“可现在已过梅雨,眼见着便快要步入初秋,哪里还能看见桃花呀!” 谁知,推水的小和尚也随着秦珂一起吐槽:“就是。说来也奇怪,每年雅集都是在初春嘛,为什么今年不一样呢?” 鸣泉闻言皱起眉头:“好啦,智深,别再猜了,这些事和我们出家人无关。咱们只是去送水,这些年来,乡中富户来往于苦禅寺,多少香油钱丢进来,如今人家有所需求,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何来这么多话。” 见鸣泉有些不快,小和尚嘟着嘴巴道:“鸣泉小师兄和住持师傅性格好像呀,明明知道些什么,却总是不说。” 鸣泉顿时一愣:“我知道什么?” 秦珂也来了兴致:“对呀,你知道什么?” 智深小和尚顿时压低声音,然后用胖胖的手指指着鸣泉的背影:“昨天晚上,我听见主持师傅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什么?”秦珂简直快被他急疯了。 智深揪起鼻子,学着破囚的声音道:“他说,这雅集只有派鸣泉去才好,这样,将来有一日他才能回得去呀。” “回的去??”秦珂眯着眼睛,仿佛发现了重大秘密。“你要回哪去啊!” 鸣泉眉毛一立,清秀的面孔顿时冷下来:“回哪去?我怎么知道。我自小长在枯禅寺,能去哪里?定然是师傅睡觉做了梦。他老人家真是越发奇怪了。” 几人有说有笑来到荆江边,梅雨刚过,天气还略有些潮湿,江面弥漫着水汽,远远望去,对面的大落英山像一块浓碧。有橘子树成片的生长,叶片被雨水洗刷的如同绿绸。清新的草香飘散在人们周围,秦珂望着静谧的江水忽然间愣住了。 那是一条不宽的水域,远远望去,江水与河岸几乎被绿色融在一处,碧波荡漾间烟雾从江面升腾起来,在江面上形成一层灰白的微烟。 “这么绿的江水!”秦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荆江如此灵秀,像一条绿色绸带,围绕住大落英山。”鸣泉微微眯起眼睛,日头透过薄雾,刺进明亮的光束。 “我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秦珂喃喃自语。 这时,小和尚智深,已经招来船家。水车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硬生生将竹排压入了江水中。 秦珂和鸣泉只能坐另一只竹排。她之前游艇倒是没少做,可这竹排却是从未尝试的。竹排很稳,可由于距离水面十分近,又毫无遮挡,犹如人行水上一般,在绿如碧玉的江水上飘行。秦珂垂眸朝江面望去,天呐!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沱江!这是沱江!”她抓住鸣泉的手臂,指着幽绿的江水喊道。 鸣泉皱起眉头:“不,这条江水,名为荆江。” “不可能。”秦珂环顾四周。“虽然两岸有些不同,但这的确是沱江啊!我认识这江水。” “认识江水?”鸣泉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还从未听人如此说过。人们都说认识地方,建筑,甚至是植物。但从未听人说,认识这个地方的水!” 秦珂奋力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认识这里的水!” 鸣泉不解的望着她的脸,可这个几岁孩的脸庞,让他不得不暗自惊骇。 “当时,我在沱江自由行,因为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我和丁有为的婚期了。我有点紧张。”秦珂说着,转过身去,用惊恐的眸子对准江水中飘摇的水草。“我本想去法国,可时间来不及,我就独自去了沱江。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发生在那天傍晚。我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船头,却在岸边发现了一栋奇怪的吊脚楼……” “吊脚楼?”鸣泉展目四望。“这里没有吊脚楼啊!” “那楼跟我之前看过的都不一样,廊柱上有奇怪的花纹,我想看看它是什么时代的建筑,就在那天晚上来到那里,结果……” 鸣泉紧紧盯着秦珂的眼睛:“结果,你掉在了江水里?”他记得秦珂曾经说过,她是从江水里来的。他还打趣她是个水鬼。 “没错。”秦珂点头。 路人甲 路人甲 “这不可能。”鸣泉有些无法相信。他怎么能想到,秦珂所说的那条险些溺死她的江水,竟然就在柳原,就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荆江!他垂目望去,水面微微泛起波澜,底下的水草犹如女人的手臂,轻飘飘的朝他招摇,柔媚的织成浓密的绿,浓浓的铺开在水底。 “这里有蛮族,对吗?”秦珂忽然问道。 鸣泉点头:“如果我说,原来大落英山里到处都是蛮族的吊脚楼,你可会被吓到?” 秦珂顿时一惊:“这就对了。雅集过后带我去看看。说不定真能找到蛛丝马迹。” 鸣泉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一旦找到了那栋引领她来到此地的吊脚楼,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会离开吗?秦珂紧张的环顾四周,并未注意到鸣泉的脸色。 一炷香的时间,竹排飘到了对岸。鸣泉和秦珂检查了所有东西后,便往大落英山脚下走去。 沿着山道,果见满目桃林,如今都已挂了果,青绿色,累累的缀满枝头。智深推着水车走在最前面,一颗胖脑瓜不时的左顾右盼:“鸣泉小师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年雅集要改在这个时候了!原来青蛋子这么漂亮呀!” 秦珂抬眸望去,也点点头:“的确别有一番风情呢。[.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鸣泉却只管走路,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秦珂以为他又翻了痴病,却不料,是自己刚才关于荆江的一番话,让他无端的生出惴惴不安的恐惧来。 三人正在山道间行进,忽闻身后有车马声,转身望去,竟是一行清一色的黑马,连同那马车上深垂的纱帐帷幔都是黑色。最前面一匹身披黑色长缨的彪悍骏马上端坐一少年。他头戴皂色小冠,头发乌黑油亮,年纪虽然不大,面部已透出朗朗秀骨。 秦珂眼见着少年策马而来,竟好似认识他们一般。定睛一瞧,身边的鸣泉早已双手合适,深深施礼。 “利公子,好早。”鸣泉的声音很轻,秦珂歪了歪嘴巴,心想,这厮如此迎合,此人必然是之前所说,善于制陶的利家。 那黑衣公子顿时俯身下去,一巴掌拍在鸣泉的肩膀上:“说了多少次,别再对我行大礼。快起来,我利风最看不上这一套。” 鸣泉微笑抬头:“利公子最是爽快的。” 秦珂歪着脑袋去看利风,他嘴上虽说不喜欢,可看着鸣泉的眼睛却是极赞扬的。此时,他身后的黑色马车已经超了过去,帷幔掀开,露出一双如玉的面孔。钗环摇荡,流光溢彩。秦珂正惊讶的望着对方,那头,鸣泉早已经垂下眸去。 那利风转头来看秦珂,点头笑道:“这家伙是谁家小子?” 鸣泉刚要说话,秦珂早已自己答道:“路人甲。” 那利家公子顿时一愣,饶有兴致的道:“路人还分甲乙丙??” 鸣泉险些气歪了鼻子,狠狠瞪着秦珂:“此人是住持师傅新收的俗家弟子,法号……”他本就不会说谎,一时也没个主意,只说了法号两个字,便没有下文了。到是秦珂自己,笑嘻嘻的道:“利公子何须记得我的名讳,就只管叫我路人甲好了。” 那利公子立时一挥手:“好,这小子比你豪爽。鸣泉,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婆妈。”他高声笑着,调转马头:“我先走一步,一会,咱们桃花渡见。” 鸣泉松了口气,转身道:“路人甲??你到真是会打妄语!” 秦珂一歪嘴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要茶树苗苗,别的一概与我无关,这不是路人是什么?” 鸣泉皱起眉头:“路人?陌路人?对我们都是?” 秦珂挠挠脸蛋:“哎呀,别那么说嘛,对那个利公子是,对整个雅集上的人都是。但对你可不是,你是自己人啦!”说着,她贼笑着去拍鸣泉的肩膀。 鸣泉微微一笑,两颊竟飞起两抹红云来:“好了好了,快走吧,一会该来不及了。” 秦珂忽然想起一事,笑嘻嘻的问道:“那日单枪匹马上山来送白泥风炉的人,是不是就是利公子呀?” 鸣泉想也没想,点头道:“不错。正是。” “哦。”秦珂眨巴着眼睛:“你们交情很深??” “怎么会。我终日在寺里,几乎很少下山。这些你都知道。只是之前担水的时候遇见过利家少爷,他为人豪爽,后来也时常来寺里布施。” “原来是这样。”秦珂点点头。看来这苦禅寺,到是富户正相来访的好地方呢。那在这里,岂不是能将柳原村的上流社会一网打尽。香到这里,秦珂禁不住笑出声来。鸣泉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什么。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又是车马之声,这次车帷到是大大方方的高高卷起,里面端坐的,都是些儒雅的士人,身边还伴着各色美女,一时之间,幽闭的林间小道上,拥塞不堪。 秦珂偷眼去望那些女子,只见她们或浓妆或素裹,但眉宇之间飞舞的媚态却都有几分类似。想来定是伶人歌姬。原来这个时空也好这口儿! “唉,挟妓出游,风雅名仕惯用的招数。”秦珂哼着鼻子。 鸣泉经历了她的“路人甲”后,仿佛对其它言辞都生出了抵抗力,竟不闻不问的埋头只管走路。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秦珂终于听见了清灵的水声。百步之后,匆匆桃树遮蔽间,露出一块巨大的岩石,说来也奇怪,那岩石犹如凌空落下的一柄铜镜,泛着微黄的油光,平坦的伸展开去。 “这不是黄龙石?”秦珂瞪大眼睛。 飞瀑从不高的山涧上跌落,飞入下面的寒潭,溅起雪白的水花。石峰间生出焦黄的月见草,犹如星子般点缀在视线里。本是湿热的天气,在这里一下子凉爽下去,到叫秦珂无缘无故的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凉快啊!”她欣喜的望着眼前的美景。 有人随身带着草席,此刻已经展开。笔墨纸砚更是极尽能事的铺开在案头。随行的伶人侍女,也都神清气爽,悠然自得的帮助主人寻找合适的地方,便于一会斗诗,斗字。就在秦珂目不暇接之时,不远处的一束眸光吸引了她的眼球。是周春晖。她端坐在一块蒲团上,蓝色的绸衫泛着幽幽的光泽,黑曜石编织的额环,让她那黑亮的眸子越发剔透。让秦珂觉得奇怪的是,她看的不是鸣泉,竟然是她,秦珂。 雅集 之周春晖 雅集 柳原的雅集基本都是士族公子,因他们喜欢挟妓出行,故而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太跟来凑热闹的。以免被人误认成伶优。这周春晖不但来了,竟还淡定的坐在男人堆里,面色自如。难怪被人说成是怪人。不过,从这一点来说,这吝啬周的脾气到是很对秦珂的胃口。 鸣泉和智深被县丞拉走,想来是安排水车去了。 那周春晖仰着下巴,蓝衫流动,径直朝秦珂而来。秦珂将心一横,罢了,反正早晚要见面,狭路相逢,就算她告诉全天下她是个女孩子又能如何。虽然不是士族子弟,但她也只是鸣泉的帮手,鸣泉不是士族,难道也要一起赶走不成? 这样想着,那周春晖已经来到近前,她斜睨着矮小的秦珂:“馋嘴丫头,竟跟到这里来讨茶吃?” 秦珂翻了翻白眼:“吝啬小姐,太平猴魁不解渴呢!” 周春晖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回味片刻,冰冷的面孔竟缓和下来:“美味不可多得,好茶不可牛饮。” 秦珂笑眯眯道:“原来如此,我只道是周家大小姐小气,不过,我这山野村姑,偏偏最喜欢牛饮,凡事来了痛快,总比故作玄机好些。”说到故作玄机,秦珂眨眨眼:“那金风玉露杯可还好啊?” 周春晖闻言顿时一惊:“何出此言?” 秦珂嘿嘿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谁料,那周春晖双眉微挑:“好句子。竟比那‘金风一过玉露消’,强上许多。” 秦珂顿时汗住,nnd竟然忘了这个茬。这金风玉露在她的世界里出自宋朝秦观的《鹊桥仙》,跟这里完全不搭边呀。 这时,智深气喘吁吁的跑来,指着前方的一块巨大石板,原来鸣泉已经被安置在那了。秦珂连忙跟过去。那周春晖似乎还在回味那句绝佳的诗句,眸子显出点点亮光。 “难道是我猜错了?”秦珂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禁不住拍了拍脑袋。“这两句诗的意境貌似完全不同呢……” 来到鸣泉身旁,她有些神不守色。鸣泉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被这阵势吓住了。笑呵呵的安慰道:“你我不必管他们,只管烧水泡茶,其余的都和我们无关。” 秦珂扭头看他:“可有一句诗‘金风一过玉露消’?” 鸣泉愣了愣,然后点头:“出自当今圣上项婴的《楚宫中秋祭子文稿》” 秦珂顿时大惊:“当今圣上???” “对。三年前天子长子夭折,圣上甚为悲恸,便写下了这篇文稿。其中有一句:‘芙蓉飘零楚宫摇,金风一过玉露消’。” 秦珂张着嘴巴,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原来是伤感的句子啊!” “怎么?”鸣泉觉得她神色不对。 “还记得上次周大小姐的金风玉露杯吗?”秦珂忽然道。“我还以为她喜欢你呢。” 鸣泉想了想,这才轻声笑了:“是这件事啊,我早说过,那都是你自己臆想的。” “可是,为何天子要赐那么悲伤的名字给这杯子呢?还把它送给了周家?”秦珂歪着脑袋道。 鸣泉摇摇头:“这个谁能知道呢,自古以来,天子的心思都是最难揣测的。但却能看得出,楚宫对周家不薄。”说着,鸣泉的眸子朝周家长公子望去。 周子充穿了件暗红色的长衫,袍袖宽大,腰间系着一条大红丝绦,头上带着朱漆小冠。英俊的面庞让人不敢逼视。 “他们与皇宫有什么联系啊?皇商?”秦珂顺着鸣泉的目光望去。 “何止。”鸣泉的眸子在碰触到周子充的刹那垂落下去。“周家有个女儿叫芙蓉。” 秦珂惊的险些弹起来:“芙蓉飘零楚宫摇,难不成,那女子就是生下皇长子的人??” 鸣泉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大声议论的事情!” 秦珂掰开他的手指,用嘴型说道:“金凤一过玉露消。是不是说,皇帝是秋风,芙蓉是玉露,一经交融,最后的结果却是悲剧?消融了,没了!难道她们母子都死了??” 鸣泉四下望望,士族公子哪有时间理会他们,各个忙于寒暄不亦乐乎。于是连忙点头,随即示意秦珂不要再说了。 秦珂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觉得震惊的同时竟有着说不出的兴奋。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宫廷剧嘛,而且,她如今就混迹在这群人中。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天呐!竟然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芙蓉是皇后?”秦珂哪里可能不问。 鸣泉赶紧摇头:“皇后产自怎会性命不保!” “那就是嫔妃??”秦珂激动的心跳加速。 “听说,是之前的家人子。” 这个秦珂还是懂得,看来芙蓉在项婴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起初地位很低,后来他做了皇帝,芙蓉却因为商贾出身而没有受到晋封。“既是这样,那皇帝定然是十分喜欢她的。”秦珂喃喃自语着。 鸣泉点头:“是啊,所以,人人都说,再过些年,皇宫选秀。周春晖必然会入宫。” 听到这里,秦珂忽然想起一事。歪着脑袋问道:“你一个和尚,怎么对人家家事如此了解?” 这话问的鸣泉自己也是一愣,他摸了摸脑皮:“是,是师傅告诉我的。” “破囚??不可能,他那么超然世外的。”秦珂有些不相信。但又觉得鸣泉不是会撒谎。 “是真的,我也觉得奇怪,他老人家对别人从不说这些事,偏偏对我,时常讲一些外面的事情。” 秦珂转了转眼珠,打趣道:“嘿嘿,那是让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疯狂,不然怎么能甘心情愿的留在寺庙里做和尚呢。” 二人正说话间,那边山下又来了一行三匹马,前面的是苏清尊,后面跟着苏清爵。再后面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年。身穿淡青色长褂衫,手握一只素面白绢扇。 “苏芷卉!!”秦珂指着她道:“她也女扮男装!干嘛学我嘛!” 鸣泉笑道:“仕女出行多有不便,稍有不慎,便会混同于寻常歌妓,失了颜面。” 秦珂不以为然道:“我到觉得那周春晖表里如一,更有奇女子的心性。” 鸣泉顿时愣住:“你前几日还说她像个木偶,不冷不热,待人又傲慢,今日怎么一下子就改观了。” 秦珂顿时一撇嘴:“只因那‘芙蓉飘零楚宫摇,金凤一过玉露消’。” 雅集 之清凉局 雅集之清凉局 秦珂这次没有莽撞,她心知肚明,此刻绝不是找苏清尊算账的时候。虽然平日里她诸多脾气,那不过都是借着痴三儿的小身子发泄而已。这些日子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水土,烦恼也便不那么多了。虽然痛恨苏清尊,但理智还是渐渐占了上风。毕竟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眼见着,一时半会,是走不掉的。 那头,苏清尊早已翻身下马,与县丞寒暄在一处。苏清爵立在一旁脸上赔笑,可还是有些局促。苏芷卉陪在他身边,不时与他说几句话。 “难道这里的公子哥都是嫡出正宗?”秦珂环顾四周,轻声问鸣泉。 鸣泉点点头:“不要说柳原,哪里都一样,嫡出才是正宗,这是毋庸置疑的。” 秦珂点头:“庶出没有封地?” “这是自然,庶出者,只能依附于嫡出子女,自己是没有封地可用的。” “这可不妙。”秦珂撇撇嘴巴。 鸣泉奇怪的看住她:“为何?大楚这样发展了四百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而今你说不妙,这是什么道理?” 秦珂拉过鸣泉,轻声道:“诸侯割据必定越演愈烈,到时候,保不齐会有人拥兵自重……” 鸣泉闻言大惊:“不得胡言!今日荆王也会来此,千万不要让人听了去!”说着,他狠狠抿了抿嘴角。 “荆王是谁?”秦珂现在基本就是个历史忙,自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个荆王。 “柳原村隶属柳原县,而柳原县又属于柳城郡,柳城郡则是惠州的领地,这荆王,掌管着惠州和荆州的大片土地,因此,也有人叫他荆惠王。”智深凑上来贼笑着说道。 秦珂顿时来了兴致:“哎呦,这可是大人物呀!” “荆惠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当然尊贵。”智深皱着眉头。 鸣泉一台手,五根指头盖住智深的胖脸:“好了,智深,还不快去准备炉铫。” 智深的小眼睛透过五指山,怏怏的道:“那明明是痴三儿的事嘛!” 秦珂这才想起背上还背着茶器,顿时转身卸下包袱。当她将炉铫一一摆开,苏家那头,已经选了一棵桃树落座。树荫遮蔽头顶的日头,几人光鲜的衣衫变得越发清亮。 那苏清尊一双眼忙个不停,与诸歌姬伶人交汇互转,虽只浅笑谦谦,却早有春风浮动于前。到是那苏清爵,正襟危坐,双目炯炯。苏芷卉摇着素绢小扇,樱唇微扬,鼻尖还透着零星的汗珠,圆满的额头羊脂白玉一般。 众人渐已坐定,那头利风却揽着两个艳光四射的歌姬缓缓从山上走下来。秦珂顿时愣住。这厮不是比他们来的还早吗?难不成,他来的早,却不过是为了带着女孩子们逛山景?只见他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了关照姑娘们小心,放浪不羁的一张面孔上桃花点点。 “真是纨绔子弟哦!”秦珂望着他腰间的香囊和佩剑,禁不住啧啧摇头。 “利公子向来如此,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智深笑眯眯道:“最过分的一次,是去年初一,他来寺里上香,身后跟着一行女子,各个明艳照人。” 鸣泉闻言一沉眉:“进大雄宝殿时,他不是让女子们留在庭院里了。富家公子,难免有些坏习气,也属正常。” 智深不服气道:“是留在外面了,可那些女子竟然取出琵琶筝琴,唱起《晚香玉》来,咱们去赶,结果他说,这才破晓,唱的什么晚香,真真该唱《晨起醉红》才是……”说着,智深学着利风说话的样子。 “《晨起醉红》?太香艳了吧!”秦珂简直觉得利风就是个神人了。竟然在大雄宝殿门口挟妓风雅。这可真是混世的风流啊!“后来呢?”她追问道。 智深一撇嘴:“唉!那些姑娘还管这许多?那真是丝竹悠悠,情意绵绵啊!” 他刚说完,秦珂就忍不住笑起来,谁知,连鸣泉也跟着露出笑容:“我自是记得,那时,香烟缭绕,我正站在师傅身边,他老人家脸上的尴尬……” 秦珂捂着肚子:“哈哈,不要紧,是一不是二,鸣泉,你师傅那时候也有分别心呢!你且平衡好啦!” 几人正说着,那头利风已经挽着两名娇滴滴的小娘子来到近前。他也不和县丞寒暄,只在小厮摆好的桌案旁坐了,又一招手,有人抬上几个漆盒,打开来,尽是珍馐美味。秦珂简直看傻了。来这里不是喝茶赏桃做诗文吗?这厮竟然带了大肉!!利风旁若无人,继续表演他的放浪形骸。只见他一侧身,从腰间取出酒囊。两名歌姬更是巧笑纤纤。 县丞似早已习惯,也不怪罪。苏家周家等人也都见怪不怪,众人一团祥和。正在这时,山下来了一行人马,秦珂见那来人身穿青色直裾深衣,知是燕居之服。又见县丞见此人连忙起身行礼,心中便有了些究竟。想必此人就是柳原郡守。那人告知各位,荆惠王路中耽搁,让众人暂且先乐着,别因等他错过良辰美景。说罢,便转身朝上座而去。县丞连忙紧随其后。 郡守坐定,笑眯眯的望着周遭的士族子弟:“既然人都到齐,不如就由我先出一题,如何?” 县丞连忙俯首:“甚好,甚好。” 郡守抹了抹额头的汗住:“这几日天气燥热,倒是这飞瀑颇解暑燥,真是既清,且凉。”说罢,双手捻须:“也不必拘泥一格,只要带上清凉二字便可。” 众人闻言大喜。按地位分先后,自然是苏清尊第一。他站起身来,略沉眉思度:“金丝罗帐瑞脑香,书案头上一段章……。”说到这里,他略一迟疑,似得不出下句来,顿时有些尴尬。 “不如佳人来相邀,共赴清凉黄龙汤”秦珂小声道。鸣泉闻言一愣,他没想到秦珂也能出口成章,且如此顺溜,只是那意思实在是说不得。却也的确符合苏清尊的轻浮样子。想到此处,禁不住轻声一笑。 这时,那苏清爵缓缓起身:“兄弟共赴清凉局,笔笔生花掩骄阳。” “好!好一个兄弟清凉局,笔笔生花掩骄阳!”郡守笑道。 苏清尊立在那里虽然尴尬,但毕竟可以借坡下驴,索性咧嘴笑笑,伸手从案头拾起笔来,挥毫泼墨,写就诗句。临了该题诗名时,又再犯难。 秦珂笑嘻嘻的望过去,只见那苏清尊一脑门子大汗,苏清爵正襟危坐。只有苏芷卉似笑非笑的摇着小扇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见他哥哥又被困住,这才略一歪头:“有兄有弟,有清凉啊!” 那苏清尊恍然大悟,顿时写下几个大字《清凉局》 雅集 之斗诗 雅集之斗诗 苏清尊虽然才疏学浅,但他书法确实了得,许是腕子上蓄了不少劲力,刚一落笔,秦珂便禁不住暗自叫好。(.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这头刚一落笔。一位红衣男子便已起身。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眸子略沉了沉,便脱口说道:“绿藻映蓝衫,水中有红颜。清音何处觅,凉泉飞墨盘。” 众人先是默了片刻,随后将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周春晖脸上。只见她镇定自若,目光若即若离,端坐在周子充身边,竟半点羞涩也无。 “好!好一个绿藻映蓝衫!”郡守捻须道。县丞也连忙点头:“这佳人倩影落入江水里,绿藻蓝衫,的确是比那林间的青青桃果还要多姿明丽啊!” 众人顿时纷纷称好。秦珂禁不住要对他竖大拇指,这家伙将清和凉分开为二句之首,既合乎规矩,又不着痕迹。再看看一旁坦然自若的周春晖,顿时想到一个词。才子佳人。 周子充微笑提笔,最后提名曰《蓝衫》。他字体端正,乃是俊秀行楷书。随着袍袖舞动,温和的水沉香缓缓袭来。 鸣泉轻声道:“怎样?以前骗人钱财,现在可有愧意?” 秦珂顿时一撅嘴:“何时?何地?我怎么不记得?那是买卖,买卖自然是两厢情愿,怎能说是我骗他。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说不记得,又称买卖。你呀,还真是刚强难服。”嘴上虽这样说,但鸣泉却带着由衷的笑意。 秦珂故意不看他,只顾着望着雅集这头。 众人目光齐齐朝一张鸡翅木案投去,只见旁边立着小厮,却不见主人。有人开始议论,邱家长公子哪里去了?县丞观望了片刻,轻声道:“可是今日就没见邱长公子前来?” 众人纷纷耳语。那垂首而立的邱家小厮抹了把汗珠子,来到近前,跪地道:“公子本是来了,只是这一时半会不知道哪去了……” 他这回答,说来也是实话实说,可这种场合听在耳里,总有些怪里怪气。秦珂眨巴着眼睛:“好奇怪!什么叫不知道哪去了?” 鸣泉低声道:“邱家公子弱冠那日被什么东西冲撞了,几个月来变得痴痴傻傻,总是指着北边,说有个白衣白衫的俊俏姑娘朝他招手。前些日到寺里来看过,住持说让他跪拜上山,否则解不了。可他们家里心疼,不许。便一直这样耽搁了。” 秦珂摆了个夸张的口型:“哇!”还真有这样的事?一想到一个年轻公子莫名其妙的变成傻子,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好笑。(.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正纷纷议论,利风忽然站起来,他黑色袍袖一拂,嗡的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见利风拎着酒壶,歪着嘴角,笑呵呵的走上去,一脚踹在邱家仆人屁股上。 “即是这样还跪在这里作甚,把东西收拾好了,快去寻你家少爷要紧!” 郡守也顿时点头:“这里山高路陡,又间或有深潭江水,万一跌落可就糟了!” 县丞也连忙起身:“就是就是!” 那小厮苦着一张瘦脸:“哪敢耽搁呀,早派了三人去寻了。这不是怕在雅集上失了颜面,坏了大家兴致,所以其余人才守着这里,不敢走远呢。” 秦珂点头,心想,这小厮也算是嘴尖牙厉的。被揍了竟也一点不慌乱。那利风一把将他拎起来:“面子和里子哪个大?赶紧去寻!”说罢,转身朝身后家丁喝道:“利家的!都给我跟过去!寻不回邱家长公子,都脱了裤子回来受罚!” 他一嗓子喊出去,利家的侍从顿时领命,疾如风速一般朝山上山下跑去。 众人见利风如此仗义,也只能纷纷吩咐家奴前去帮忙。郡守见人人开动,便起身道:“家奴去寻便好。各位公子且不要随便走动了,万一再有走失者反而不好。” 县丞也连忙道:“郡守所言极是,我们且继续,一边诗词歌赋,一边等消息,可好?” 利风灌了口酒,点头道:“如此甚好。既然邱公子不在,那便我先来。”说罢,将外袍一撩,露出里面玄色的紧身武装。一位歌姬连忙上前,双手迎回利风脱在风里的袍子,笑咪咪的一双月牙眼好似两汪蜜水儿。 利风一手持壶,一手按剑,朗声道:“本是污淖泥巴身,偏爱风流清凉魂。信手捻来琥珀光,铸成逍遥不老人。”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真是豪放雅脱之狂歌劲语。那县丞更是站起身来,连连点头称好。秦珂也禁不住暗自一惊:“我到没想到,这个利风看起来不拘小节的,竟然这么有诗才!” 鸣泉点头:“的确好诗,利家祖祖辈辈靠的就是捏泥巴的,但他们做的炉铫,真是清雅之极致,连年进贡,可见其品质有多高了。真真是圣手!” “自古琥珀光形容美酒,这厮竟把酒水的光艳揉在陶土之中,自称一派狂狼不羁的逍遥呢!厉害厉害!不过,我看利风不简单,连郡守都好似对他格外器重。”秦珂小声道。 “那是因为……”鸣泉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俯首道:“利家当年是刘邦的一员悍将,后来投奔了圣祖皇帝。” “圣祖皇帝??”秦珂翻了翻白眼:“哦,你说的是项羽。” “圣祖皇帝十分器重他,可惜后来得了天下,利将军便告老还乡,再不问朝廷政事。因此,利家后来才慢慢变成商贾,但是,利家多有军功,直到现在,长子长孙仍旧袭爵。实际上利风的父亲,是有封地的千户侯。” “哇靠!原来如此!”秦珂顿时眼冒金光,难怪利风身上有股子朗朗飒爽的军人气质。 就在此时,那边一歌姬轻飘飘走上来,俯身跪在他脚边,他持笔抬腕,就着女子身势,将诗句以狂草体写在她春绿色的外披小褂衫上。他这边落款完毕,女子便起身脱去衣衫,露出里面雪白的臂膀,众公子顿时瞪大眼珠。这可真是诗韵劲雅,秀色可餐啊! 那水绿如春的小褂衫被一一传阅,只见诗题为《乌衣老人》 “好!真是绝好!”秦珂差点拍手。 鸣泉微笑着看她:“看来,你也喜欢雅集嘛。” “那是当然,太有意思了!这比我们那个年代喝酒侃大山有意思多了!” 鸣泉摸摸脑皮:“利风不是也在喝酒?” “那可不一样。这酒被他喝的风雅!” 鸣泉只能摇头苦笑。 利风过后,四大家族的长公子都已完毕,其余士族子弟这才纷纷上来吟诵。 雅集 之邱锦生 雅集之邱锦生 众人墨宝一一呈现,那利风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顾自的喝酒吃肉。他这一套若是旁人看来定然与雅集的风尚相去甚远,可在秦珂的眼里,竟成了独步风雅之举。 “正太,你看看人家。你就是一泡不开的方便面。”秦珂目不转睛的盯着利风。 鸣泉鼓了鼓腮帮,瞪起眼来:“你这丫头,说话好难听。我是出家人,怎么能喝酒吃肉!再说,什么叫泡不开的方便面?什么是方便面?” 秦珂一翻眼珠:“呃,有个人叫方便,他的脸永远都是板着的,和你一样!” 鸣泉有些委屈:“原来如此。” 二人正说着,那头一阵骚动,邱家家奴十几人挟着一人匆匆从山下而来。众人连忙停下手里的笔墨,齐齐迎了过去。秦珂也要起身,却被鸣泉拦住。 “干嘛?”秦珂问道:“那个人就是邱公子吗?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没错,他就是邱公子,但他没事。对于这场雅集来说,你我只是过客,这么多人在此,他断然出不了状况,你且放心好了。” 秦珂想想也对。他们一不会医术,二来也不懂得巫谶,这样挤过去,人家还以为他们看笑话。 正想着,那头郡守已经快步上前:“邱长公子可无大碍?” 家奴回道:“无碍,只是在山下岔路口的小水潭旁寻到,此时鞋袜有些潮湿。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郡守这才点头,并拉过他来仔细看过。只见那邱公子面皮青白,鼻子不住抽搐,稀溜溜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双眼无神,面容也消瘦的有些怕人。 “怎么像个失了魂儿的人?”秦珂轻声道。 鸣泉点头:“他从前虽也是孱弱,但并不似这般。想必师傅说的还是对的。” “他从前就有病吗?”秦珂望着他泛着死气的印堂道。 “的确,听说,他出生在中元节亥时,生下来竟也不哭,还是产婆狠狠掐了才哼出一声。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好不容易到了弱冠,竟又撞了邪祟。”说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邱公子目光呆滞,被众人让到他的席案旁,家奴再帮他换了鞋袜,到也还算安稳。只愣愣的坐着,也不与人招呼。 郡守叹口气:“唉,好好的一个后生。” 县丞连忙道:“今年中元说来的确奇怪,有人说……” “邱公子既已回座,不如让他补做一首吧。”利风打断县丞的话,将手里的酒倒出一碗来递与一旁的邱家公子。“锦生,这是最好的花雕,你不是喜欢吗?” 众人顿时扭头去看邱锦生,只见他微微抬起头来,眼珠子垂了垂,竟接过碗来,一饮而尽。[.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原来他并没傻掉啊!”秦珂低声道。 邱锦生将空碗按在案头的宣纸上。形如枯槁的死死攥着碗沿儿,片刻,方才颤抖着手臂将碗提起。众人一齐望过去,只见雪白的纸面上,牢牢印着一圈淡黄色的水痕。人们正不明所以,邱锦生开口了:“日生白翼月紫晕,离坎互违成逆痕。旱去雨来是甘露,因有跨虹补天人。” 众人一时听不懂,各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到是县丞,手抚须髯,缓缓眯起眼来。郡守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邱公子还想着之前柳原大旱的事啊!” 利风也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邱锦生案头的那张宣纸,上面的花雕酒痕,缓缓洇开,成了一道模糊的圆环。 谁知,这时,邱锦生又开口了:“天人非清,世人非浊。何所来去?大道化形。” 众人又是一愣。鸣泉缓缓皱起眉头,他只觉得,若是让邱锦生再说下去,什么东西似乎就要破了。 就在这时,利风缓缓起身,从他手中抽出那张宣纸,他一歪嘴,轻轻将纸对折了一下,不一会,一只逍遥的纸鹤便躺在他的掌心里。“碧水蓬莱有仙山,何处?” 众人一惊,顿时抬眸去看他,只见他笑呵呵一撇嘴巴:“金光万道白莲生,真真,真令人妒!” 苏清尊本是瞪大一双眼,听到此处,转头去看妹妹芷卉,二人相视而笑。苏清爵也独自莞尔。那头的周子充则轻声咳嗽,周春晖却一脸不屑,眉头扬的老高。 邱锦生缓缓抬起头来,木头般的眼珠子渐渐生起些活气。利风抓住这个时机,轻声道:“仙山碧海皆是缘,缘生妄念一梦中。空住,空住。” 周春晖闻言第一个转身离去。秦珂愣愣的望着她深蓝的背影:“她干嘛走啊!” 鸣泉微笑道:“她是第一个听懂的人。” “听懂什么?”秦珂简直觉得自己成了白痴。这些人都是恶魔的智商啊! “空住。空住。把持住,把持住。你说,她听懂了什么?” “把持住??和空住有个毛关系啊!”秦珂简直要抓狂了。 “空,是一种境界。让空住下,等于住在空里。这便是利风要说的话。”鸣泉微笑。 秦珂仔细品了品这才缓缓点头:“他在阻止他,让他不要乱说话,对吗?” 鸣泉终于点头:“孺子可教也。” “mmd真是让人汗到脚脖子啊!”秦珂摸了摸脑门。 第二个转过神来的是苏芷卉和周子充,二人对视片刻,子充深深躬身行礼:“来的匆忙,还未跟苏三小姐招呼,失礼。” 苏芷卉只略欠身,一双糖水般的秀目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周子充身上:“周公子的书法又长进了。” 周子充连忙回道:“都是去年雅集时姑娘谬赞,在下不才,受之有愧,这才勇猛精进,略有小成。” 苏芷卉含笑点头:“周公子天生良才,今年的乡试也高中了,想必发达之日,就在眼前。” “在下有心仕途,实是因为商贾地位令人尴尬。”周子充到是推心置腹,几句话下来,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想法。 二人声音虽轻,却因风的缘故,到底还是传进了秦珂的耳朵。 “这个周长公子,还是很有野心的嘛!”秦珂叹道。 鸣泉点头:“士族子弟皆是如此。” “那你呢?若是没有出家,也会像他们一样吗?”秦珂反问道。 “我?”鸣泉有些犯难:“我没想过。或许,也会吧……” 那邱锦生仿佛听懂了利风的劝告,沉默下去。县丞解围道:“既然邱公子已经回来了,且精神大好,咱们就再乐一番如何?”此言一出,众人连忙拍手叫好。 郡守也点头:“吟诗作赋颇为耗神,久闻枯禅寺的茶是有名的香,我可要喝到醉为止啊!” 雅集 之荆惠王项伦 雅集之荆惠王项伦 郡守话音刚落,那边早有士族公子高声应和,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席子上,目光齐刷刷朝鸣泉这边投来。(.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不知怎的,竟猛一个激灵,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纵然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她,她照样云淡风轻。可今日是怎么了?她斜眼去看鸣泉,这家伙正半垂眸子,眸光点点,落在自己的僧袍之上。 “还真是有定力。”秦珂轻声嘟囔着。 “早听说枯禅寺里有佛光,染水亭位占尽了天机,所以寺中甘露烹茶,三杯下肚使人醉啊!”县丞笑眯眯道。 鸣泉闻言微微点头:“其实,世间的水都一样。只是喝水时人的心境不同而已。” 秦珂一听,这话可不对。若是他不承认寺中水源与众不同,将来还怎么发展她的卖水事业。想到这里,连忙大声道:“佛光之地,自然不同。只是鸣泉小师傅谦虚罢了。” 鸣泉一愣,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众人顿时点头称是,群体赞扬起来。智深笑眯眯的望着鸣泉:“师兄,咱们寺里的水,本来就与众不同嘛!” 鸣泉狠狠瞪他一眼:“快去扯去油纸吧!”智深伸了伸舌头,转身朝水车跑去。 这头,苏清尊已经站起身来,一招手,身后家奴端端正正捧着一个牙雕的茶盒,躬身来到近前。郡守连忙起身,刚要伸手去接,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整个山谷为之一颤,草木间的雀鸟扑棱棱的超天空冲去。 秦珂神色一紧,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了鸣泉。鸣泉竟也反掌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二人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禁不住各自愣了一下,秦珂抬起头,鸣泉的眸子仍旧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席子。她的心忽然间一缩,一道暖流急速流过。这时,郡守已经起身,众人也都聚拢过去。人们翘首以待,各自敛了声音。 “怎么回事啊!”智深凑上来,探头探脑的道。 鸣泉的指头猛的缩了回去,秦珂连忙握住拳头,将手藏进袖子里。 “你可数好了,可是七声。”鸣泉看似在问智深,实际上却紧张的声音发涩。 “嗯,是七声。如何?”智深傻里傻气的望着山下。 “那便是荆惠王的仪仗了。”鸣泉仍旧垂着眸子。 秦珂顿时一惊。荆惠王,竟然真的来了?之前她虽然为能亲眼见到皇亲国戚而感到兴奋,却始终没有想过,他真的会大驾光临。他不是有事耽搁了吗?想到这里,她几乎站起身来。 “我要去看看!”说罢,她真的抬腿冲进人群。 鸣泉猛的抬起眸子,他清澈的眸子此时卷起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哀伤。 “我也要去看!”智深按耐不住,跟在秦珂身后,远远的跑开了。 风匆匆而过,带着桃叶,纷纷落在鸣泉雪白的僧袍之上,他轻轻垂下头去,谁也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风云。 荆惠王来了,他身穿绛紫色曲裾长袍,袍袖上的三爪龙犹如团云,紫金冠在他的头顶熠熠生辉,一双明亮的眸子像黑曜石般明亮。 秦珂在人群里跳来跳去,却终究还是被越挤越远。她嘟嘟囔囔的回到鸣泉身旁,一双眼却还是紧盯着那团移动的紫光。 “真是太诡异了!”她拉扯着鸣泉的袍袖。“他长的……有点眼熟哦!哪里呢?说不上来!” 智深也跑了回来:“你算好了,我到底也没看到荆惠王的样子。这些人,也不快点散开!”他一边说,一边跳着脚。 鸣泉忽然转身道:“好了,智深,你话太多。且下山去等吧。” 智深顿时大惊:“为,为什么??” “还不快去?师傅怎么交代你的?”鸣泉皱起眉头。 秦珂也吓了一跳,她惊讶的望着鸣泉,他似乎生气了,一张脸冷的像坨冰。智深不得不听话下山去了,可怜他到最后也没见到荆惠王的样子。 荆惠王落座,众人这才各就各位。他环顾四周,明亮的眸子让人精神振奋,却不敢妄动。 秦珂禁不住赞叹:“原来王孙贵胄都是这么看人的啊!”说着,她斜起眸子,用眼角扫视着鸣泉。“看我学的像不像?” 鸣泉也不看他,只缓缓起身,向水车走去。 “小气鬼!”秦珂嘟着嘴巴。 这时,那荆惠王已经开始说话了,他用一种清越的声音说道:“各位且就坐,我父今年初病重,深恐就此西去,于是禀明天子,将王位传于在下。如今父亲虽然身体好转,却仍在深宫静养。荆惠的一切事务都由在下处理。故今日前来,请各位如我父当年一般,随心所欲便好。”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 秦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荆惠王并不是原来的那主,难怪人们如此新鲜,把他围的个水泄不通。看来,此人必定是老王的长子嫡出。 郡守已经起身,躬身道:“在下早已听说此时,其实有关于袭王位一事,惠州,荆州两地民间已经尽知。今日,正是为了目睹新王风采,这才将雅集之日改在了桃子结实之时啊!” 那荆惠王顿时朗声笑道:“原来如此,竟是为了等我从楚宫回转吧?”众人均微笑点头。 秦珂终于明白,原来新王继位要去楚宫领旨,自古藩王世袭都是要朝廷下旨才算数的,想来,这大楚帝国也不例外。 荆惠王缓缓起身:“在坐之人可有利家长子?” 众人顿时朝利风望去,只见他此时正揽着歌姬的小蛮腰,笑眯眯的望着荆惠王呢。 “在下便是。”他也缓缓起身,上前来单膝扣地。 那荆惠王立时走下来,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而后断然抬手,将利风从地上搀起。“听父亲说,利家先祖曾经救过我项家人。” 利风歪嘴一笑:“竟有此事?” 荆惠王微笑道:“你可知我名讳?” 利风笑道:“荆惠王长子项伦,平定北方匈奴,谁人不知。” “好!”项伦拍着利风的肩膀:“英雄需有用武之地,宝刀歃血才是神兵王道。” 利风忽然跪地,黑色的袍袖猛然一沉:“诺!” 秦珂顿时一惊。难不成,这利风憋着劲,就是想来见项伦,跟他上战场不成?? 那头,苏清尊也看的明白,心想,再不行动,怕是就让这利家抢尽风头了。想到这里,快步上前,一躬身道:“荆惠王路行千里,舟车劳顿,还是先喝口茶醒醒脑子吧。” 项伦闻言朗然一笑:“说的对,久闻咱们柳原盛产好茶,今日来,首要一事,便是讨茶吃。”说罢,他一转身,朝苏清尊道:“你可是苏家长子?” 苏清尊闻言大喜:“在下,苏文康之长子,苏清尊。” 项伦一抬手:“好!在楚宫,本王与大司仪有过几面之缘,他曾跟我提起他的胞弟,苏文康,也就是你父亲。他可安好?” 苏秦尊越发喜悦:“甚好!家父命在下带来苏园最好的洛霞蕊珠,请荆惠王品尝。”说罢,他一招手,身后家奴,便将怀里的牙雕茶盒递了上来。 项伦命人接了,轻轻倒出几粒,他伸手取了,凑在鼻子底下细细闻过,顿时双眉疏朗,轻叹道:“如此好茶,光是看看闻闻,便已心旷神怡,若是泡来,还不醉倒本王吗?”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欢喜。 苏文康更是一使眼色,身旁的苏芷卉已经翩然离座,轻轻走上来:“若是荆王不弃,就用小女带来的这把陶壶吧。”说着,她已经将怀里的红泥壶呈了上来。 众人一望,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寻常的陶壶,分明是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盏。做的别提多精致雅气了。荆惠王却连看都没看她手里的东西,那双眸子,仿佛被吸住一般,牢牢落在苏芷卉的脸上。 “好壶!真乃国色也!” 雅集 之奉茶 雅集之奉茶 秦珂正傻看着,鸣泉却用手肘捅她,她不明所以,还以为鸣泉和她玩闹。众人一下子敛住声音,纷纷把眸子移向这边。秦珂一愣:“怎么个情况?” 只见那苏芷卉半抬着胳膊,也缓缓斜眼来看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轻轻一荡,竟朝她递了个颜色。她讷讷起身,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也只好低着头走上去。 荆惠王项伦似乎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收起目光,转身落座。苏芷卉仍旧含着笑,待秦珂走到跟前,便将红泥莲花壶交到她的手里。 秦珂这才明白,原是自己犯了傻,在这雅集之上,连鸣泉都只是来送水烹茶,自己更不过就是个伺水者。想到这里,禁不住将心一横,日后必定不能让人小看了她。 鸣泉接了壶,将水缓缓注入。众人又你言我语谈论起来,诗作层出不穷。秦珂这次再不含糊,围着鸣泉跑来跑去,竟全力以赴的侍水。 鸣泉转眼去看秦珂,陈声道:“松木,蟹眼。” 秦珂点头。转身刚要去抓炭包,顿时又扭过头来:“松木???你确定?” 鸣泉点头:“确定。” 秦珂记得鸣泉曾说过,榄核炭上乘,因为无烟无味,不会影响茶香。可松木明明就是烟尘比较大的一种,平时是不会使用的。但转念一想,鸣泉对水的把握应该不会有错,既然他让自己用松木,那便只有听话了。 他们来此只预备了两种炭,一种是橄榄核炭,一种便是乌金炭。而今要用松木,她也只能跑去林子里找了。抬眼望去,林间到也有不少矮松,于是低声道:“你先准备着,我这就去折松枝。” 鸣泉点头。秦珂刚走,他便从怀里取出一盘香,轻轻放入一旁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起,一种奇异的果香缓缓荡漾而去。 众人皆感觉心脾一松,精神一下子爽利起来。 “好香,只是味道有些陌生?”郡守笑眯眯的说道。 荆惠王项伦轻声一笑:“想必是枯禅寺秘制的法雨香。” 鸣泉连忙起身:“正是。” “这香家父曾经带回荆惠王宫,我小时候也曾用此种香油涂过身,故而认得。” “原来是识香人,若是师傅知道,定然会很欣慰。”鸣泉轻声道。 “据说,这香是破囚大师亲手研制而成的,可以破除邪秽。只是不知为何,就不再制了,今日得以再现,真是可喜!” 人们正自说着,秦珂已经抱着一捆松木回来了。她抹去额头汗住,用松针引燃,松木发出啪啪的声响,登时传出一道摄人的松油香。鸣泉将水壶放在风炉之上,然后示意秦珂侯汤。 秦珂哪敢大意,一把小小竹扇,在她手里不轻不缓,不急不燥。终于有松风入耳,她连忙开了壶盖,蟹眼将成。鸣泉那头,已经取出一片茶荷,装了茶,一一承给各位观赏。只见那翠绿色的蕊珠,犹如凝碧,闻着便有沁人心脾的甘香。众人纷纷赞叹。 秦珂端下水壶,这边茶荷已经回到鸣泉掌中,他袍袖轻舞,茶珠尽数落入苏芷卉的莲花红泥壶。秦珂将水递于鸣泉,他身子猛然弹起,矫捷的身姿犹如一泓飞落的泉水,手中壶嘴倾出白练,落虹一般飞入泥壶之中,击打出一层浮沫。 众人顿时拍手叫好。苏清尊更是起身道:“飞白若仙衣飘练,走碧似江底浮魂。” 周春晖亦起身:“蕊珠得甘霖,壶底尽生香。” 荆惠王项伦微笑道:“本是茗园枪旗,莫问前世今生。” 苏清尊连忙附身道:“洛霞蕊珠,采茶时,必须取其一芽一叶,此正所谓一枪一旗。王爷真真是懂茶之人!” 鸣泉注水入壶,轻卷袍袖,露出纤长手臂,捉起泥壶,将第一泡缓缓浇落在茶盏之上,且先温了杯。第二泡茶缓缓出壶,倒入黑陶盏中,由秦珂一一捧了递给各位公子。 先是荆惠王,再是郡守,县丞。三人轻啜,皆连连点头。 “早年间也喝过苏家茶园的洛霞蕊珠,只觉甘香,却未曾有今日之馥郁的兰香。这是何故?”郡守道。 “是兰香?”荆惠王项伦摇摇头:“貌似是极品的鸡舌香味!” 县丞左顾右盼,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几人正说着,秦珂已捧着茶盏来到苏清尊跟前:“苏公子请用。” 苏清尊这才看清来人竟是痴三儿,顿时一惊。可碍于情势不敢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茶盏,茶汤入口,他竟真真被吓了一跳。 洛霞蕊珠本就是一位浓厚甘醇的传统名茶,可在鸣泉的手中,竟一下子改了味道,茶香中透出些灵巧隽永的复杂况味。细品去,竟先是兰香,进而转为更为激烈醇厚的鸡舌香。从味道上,原先厚重的茶味,竟被纯美的松果味替代。 他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苏清爵,只见他亦皱起眉头。连苏芷卉啜饮之后,都频频显出惊愕之色。 “茶味缘何变淡了?”苏清尊低声道。 秦珂没有尝试,自然不知道这茶味有何变化,只是她深信鸣泉,故而被苏清尊问及,也是傲然扬眉道:“自然是有缘故的。”说罢,转身离去。 谁知,她再次捧着杯盏来到利风跟前时,那人竟一摆手,示意他不喝茶。秦珂一愣,随机转身朝旁边的邱公子走去。那邱锦生本是垂着脑袋,不言一语,却在接茶盏时,猛的发出一声尖叫。啪的一声,茶汤溅落在秦珂的白衣上。 “你!!你!就是你!你真的来了!”他指着秦珂的脸,惊恐万状。 众人皆惊讶的望过来。秦珂当下愣住,滚烫的茶水透过衣衫灼伤她的小腿。那邱锦生已经把自己窝成一团,瑟瑟发抖。利风连忙起身,单手护住他。那头,荆惠王身后的侍卫已经上前来,宝刀出鞘压在秦珂的脖子上。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鸣泉和荆惠王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鸣泉刚一起身,竟被人死死拦住。 “我!我怎么知道哇!”秦珂的脖子已经感受到刀刃的寒意,她万万没有想到,穿越竟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众人不敢擅动,一时之间鸦雀无声。荆惠王站起身来:“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答。秦珂开始发抖,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脱,她做了什么?让这个比他大十多岁的邱公子吓成这个样子。 利风眯起眼睛,缓缓凝视着秦珂:“我想,可能是误会。” 荆惠王走上前来,垂首望去,那邱公子的确面露病色,而他面前的男孩,也不过六七岁模样,眸子雪亮,面皮白皙。一只陶盏打碎在地,茶汤湿透了他的衣衫。 利风起身:“这小子上茶并无错漏,想必是邱公子的病发作了。与人无尤。” “哦?”荆惠王项伦皱起眉头:“何病?” 众人顿时沉默,这次连利风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失心疯。”鸣泉高声道。 荆惠王回过头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白衣小僧,面目清秀,一双丹凤眼极是俊俏。他挥了挥手,众人退下。鸣泉连忙跑上来扶起秦珂。 “月前,邱家曾带公子来寺里看过,师傅说要他自己跪拜上山,方才能解,但邱家护子心切,始终未允。” 荆惠王项伦这才点头:“原是如此。” 雅集 之痴三儿 雅集之痴三儿 刀剑卸去,秦珂顿时偎在鸣泉身旁再不离开半步。那苏清尊看在眼里,禁不住嘴角一挑:“鸣泉小师傅,这孩子到和你亲近。” 秦珂心里暗骂他多嘴,想来鸣泉定然会一把将她推开。谁料,鸣泉竟不动声色,只管用手牵着秦珂,半句话也未说。 “鸣泉……”秦珂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一滴眼泪竟嗖的滑落。 “哭什么。”鸣泉轻声道。 秦珂憋着嘴巴,抬手抹去泪水,只觉得流落异世的苦闷,到了今日一下子爆发了一般。泪珠一颗颗掉下来,竟停不住。 “好爱哭的小子!”利风起身,一扬手臂,远远丢来一样东西。那东西飘然而至,随风落入秦珂怀中。她低眉一看,竟是那枚纸鹤。 “这上面有我利家最好的花雕酒,还有邱家公子一盏碗痕,你拿去卖了,看值不值钱?” 众人被他的话逗乐,大家一起逗弄道:“就是,说不定还真能卖点银子,小子你不要哭了,回去给你母亲买花戴吧……” 秦珂闻言恼羞成怒,心想好你个利风,分明是瞧不起人。竟拿这东西来糊弄我。可荆惠王高高在上,她刚刚被刀剑压住了脖子,惊魂未定。(.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此时拿里还敢造次。至此,秦珂终于体会到权利的意味,那真是冷冰冰,带着杀气的斧钺啊!在君王时代,生与死是如此赤裸裸的行走在权利的锋芒上,让人胆战心惊! 她紧紧握住鸣泉的手:“鸣泉,别放手,好吗?” 鸣泉意识到,她没有叫自己正太,小和尚,或者是喂。她正正经经的叫着他的法号,就像那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他第一次看见秦珂流泪。就算是头上顶着伤痕,鲜血直流,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恐惧。 “我带你来,必然负责到底。”鸣泉沉声说道。 这时,苏清尊豁然起身,笑呵呵道:“这小子相貌清秀,又爱哭鼻子,活脱脱一个……” “活脱脱一个山寺里养出的俗家孩儿。”苏清爵缓缓起身,接口道。 苏清尊顿时皱起眉头,二人四目相对,苏清爵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苏芷卉此时嫣然一笑:“瞧瞧,他二人并排在那里,好似兄弟一般呢。” 荆惠王项伦闻言缓缓起身:“苏小姐说的没错,这二人果然有些像。(.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苏芷卉想了想,微笑道:“小童子,不知要在寺院呆到几时?若是还俗可愿来给我弟弟做伴读?”说罢,转头去对苏清尊道:“清缶也该学学如何烹茶烧水,他到是个师傅。” 苏清尊闻言一乐:“妹妹说的是。听说小童乃佃户娄家的,这事不必去问他父母,我便做主了。” 秦珂当下愣住,真没想到这兄妹俩,你言我语竟把他的后路给断了。糟糕!这可怎么办。谁知她还没开口,那边鸣泉已经俯身道:“多谢苏公子抬爱。关于此事,师傅自有定夺。” 苏芷卉连忙道:“怎么竟忘了,我这是糊涂了,哥哥你也不提醒我。他们是枯禅寺的人,自然要听住持大师的安排。”说罢,秋水般的眸子朝苏清尊脸上瞥去。 苏清尊顿时点头:“也对。” 众人又聚在一起乐了一番,却始终赶不走邱锦生刚才厉声尖叫的阴霾,故简单赋了几首诗后,便各自准备车马,雅集总算结束了。 秦珂始终恍恍惚惚,本和鸣泉说好了要去大落英山看吊脚楼,却也没有去,只尽快下山,碰见智深,也不多言,草草交待了几句,二人便单独搭乘一张竹排,朝对岸飘去。 秦珂只觉得脑袋沉的要命,眼皮都抬不起来。她把自己窝在茶篓后面,一句话也不说。鸣泉知道她受惊了,任凭谁怕是也受不了,刀剑无眼,一瞬间便从天而降。她刚刚来到这里三个多月,要适应这些,实在是太要命了。于是,他缓缓靠过去,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双手本想去抓她的胳膊,可又碍于自己是个和尚,只能轻声叹气。 秦珂就在这时抬起头来:“鸣泉,我差点死了!” 鸣泉连忙摇头:“怎么会呢!现在不是好好的?” “不。这里跟我们那真的不一样。原来,我一直都太小看你们了!”秦珂终于明白,自己错在,根本没有想过要融入眼前的世界。“我们那里当官的虽然傲慢,却也不会随时随地要人性命。” “不。”鸣泉摇头:“要人命的不是当官的,是那些皇亲国戚。他们手中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日后千万要记得,万万不可以在这些人面前胡言乱语。” 秦珂由衷的点头:“好无错漏尚且险些送命,若是胡言乱语,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就在这时,对面飘来一叶画舫,苏芷卉正在船头眺望,远远看见鸣泉和秦珂,便示意船家靠过来。 鸣泉见画舫越靠越近,低声道:“可还记得来雅集的初衷?” 秦珂顿时张大嘴巴:“真该死,我是被那刀剑吓糊涂了。”说完,便抬眼朝画舫望去:“奇怪,怎么只有她一个人?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芷卉秋水般的眸子点在鸣泉脸上:“鸣泉小师傅,为何用松烟改我家茶味?”说罢,她柳眉微沉,嘴角却仍旧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 鸣泉双手合十:“阿尼陀佛。原来苏小姐是因为这件事而不快。” 苏芷卉轻笑道:“不快。我哪里有不快?” “在雅集之上,苏三小姐颇有针对痴三儿的意思,这个,小僧听的出来。” 秦珂没想到鸣泉竟会这么说,心里顿时一暖。却又担心他因自己惹上是非,索性转头道:“别说这个了,还是说我们的事吧。” 苏芷卉仍旧微笑:“谁是痴三儿?她在哪?为何我却没有瞧见?” 鸣泉闻言一愣,顿时知道着了这小女子的道。想说什么,却又怕再被她捉住把柄。到是秦珂,将心一横:“苏三小姐,何必明知故问。” 苏芷卉秀目一转:“我道是谁,原来是女扮了男装。难怪我竟没有瞧出来。” 一诺千金的苏三小姐 一诺千金的苏三小姐 鸣泉知道,她言下,大有责怪自己行为不检之意。秦珂也听的真切,却也只能假装听不懂。一歪脑袋:“我今日也算大难不死,想必应有后福。别的且不说,第一个见到苏三小姐便说明你是我的贵人。” 她这话一出口,到把个苏芷卉听的有些蒙,她脸上虽然带着笑,眉头却些微皱起。 秦珂继续道:“枯禅寺有片空地,非常适合载种茶树,我想向苏公子讨些茶苗。可惜他不在,那便只有求你了。” 苏芷卉见是这个,顿时一乐:“原来如此。可我到要问问,你是买?还是要?” 秦珂一仰脖:“买怎样?要又如何?” “苏家茶苗本是不外卖,即便有交易,也是三吊钱一株幼苗。你可买的起?” 秦珂扳了扳手指,顿时流了一脑门子汗:“这么贵!” 苏芷卉想了想:“罢了,我也知是我哥哥对不住你,你的确因他险些丧命。我苏家并非为富不仁,我针对你,不过是因为平日里你行为不端。而鸣泉小师傅又多与你一处,担心日后坏了他的清誉。” 秦珂没想到她竟这样说,忽然莫名其妙的局促起来。nnd滴,这死丫头也太会耍嘴皮子了。 苏芷卉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私自放三十株绿绮给你,苏园上好的矮植绿茶。你可好好珍重,若是养死,便再别到苏家来闹。” 秦珂闻言连忙点头:“我秦珂说话算数,日后绝不打扰苏三小姐。” 苏芷卉摇头叹息道:“鸣泉小师傅前途无量,莫要因了你,而成为众矢之的才好。(.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珂闻言忽觉得自己以往太小人,许是嫉妒她多才貌美,许是因为鸣泉夸赞她的闺阁雅名,总之看见她便不舒服。而今听她说话,到句句都是爱惜鸣泉之才的意思。想来自己与这异世不搭边,言行的确太离经叛道,不讨她喜欢也是自然的。但不管怎样,只要她不是有意陷害,那便没必要介怀。于是坦然一笑:“鸣泉,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我用松木烧水?” 鸣泉闻言点了点头:“我的确欠苏家一个解释。本想找机会当面和苏公子说,但既然苏三小姐在此,便请代为转告吧。”说罢,他指了指身后的大落英山:“苏三小姐请看,大落英山虽然不是什么险峻的高山,但山路崎岖,即便是骑马登山也十分颠簸。更何况,荆惠王刚从楚宫回来。人在旅途,饮食多是清淡简约,更不会吃太多的茶汤。即便是贵为荆惠王,也不例外。故而,味觉也会因此而放空。” 苏芷卉沉眉片刻,豁然道:“你的意思是……寻常的茶汤喝在他的口中会嫌太重?” 鸣泉点头:“正是。” 秦珂也恍然大悟:“项伦旅途劳顿,更想喝上一口清凉的茶饮,而神秘清幽的香气,更会令好香的他满足?” “不错。我点燃法雨香,便是要试探他的嗅觉。法雨香中无麝香,更无檀香。乃纯粹天然草药混合的素香,他说他喜欢,且曾用此香涂身,我便知道,此人嗅觉十分灵敏。而通常,嗅觉灵敏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另鼻子愉悦的机会的。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不错。他和郡守争论洛霞蕊珠的香气,郡守说是兰香,他则说是鸡舌!”苏芷卉点头道。 “此人好香!”秦珂拍手道。 “还有一点。”鸣泉不动声色道:“他虽然贵为王弟,却毕竟年轻,二十岁的少年郎与五十岁的老王爷口味必定有差异,于品茶来说,最重要的,就在轻重上面。” 苏芷卉终于笑道:“不错。年轻人总喜欢气味清雅,口味爽利的淡茶,而老年人则更喜欢沉厚的味道。” “小僧若没有说错的话,那洛霞蕊珠,本是位浓厚的茶。不太适合旅途归来的年轻公子” 苏芷卉点了点头:“这话我回去定会转告,不但要转告大哥,更会转告父亲。多谢鸣泉小师傅。” 鸣泉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 秦珂越发对鸣泉刮目相看了,他才多大呀,就这么足智多谋,深思熟虑的。可见佛门真是养人慧根啊! 秦珂和鸣泉回到寺里,苏芷卉果然没有食言,三天后,三十株茶苗齐齐送上山来。枯禅寺里乱作一团。秦珂禀明破囚,本想会引来一顿训斥,却不想,破囚不但什么都没说,反而关照她,既然开始,就要坚持。绝不可半途而废。秦珂大喜,喊了鸣泉,二人用水车将茶树苗运到山上。 小灵仙正在采摘泽兰花,腰间挂着一个竹篓,头上戴着斗笠。见远远来了秦珂和鸣泉,顿时跑上去。 “真的要种茶了?“她惊讶的望着水车上的茶树苗。 秦珂点头:“要不要帮忙啊!” 小灵仙把胳膊一抱,简单明了道:“不要。” 秦珂一瞪眼:“别小看了这些茶苗,那可是我险些送命才换来的呢!”说完这话,他转头去看鸣泉,鸣泉正不声不响的卸车。她也不好意思,轻声道:“当然了,还有鸣泉小师傅的一张巧嘴!” 小灵仙哼道:“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去了雅集,遇见了贵人,弄了些茶树苗,不过我可告诉你们。茶树不是人人都能种的!” 秦珂一撇嘴:“别人种不得,我却能。” 就这样,在小灵仙的监督下,二人将三十株茶树苗栽种在泽兰地旁边。又从小溪中引水灌溉,一个月后,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 秦珂望着眼前的小茶园,心中竟升起一丝慨然。可能真的回不去了。日后她必须像一个真正的大楚帝国的子民般生活。她要设法活下去,不让任何人小瞧。当然,更不能让刀剑再次架在脖子上面。然而,就在这时,娄家人找上山来,原来是痴三儿的嫂子就要生产了,看样子是难产,哥哥和母亲都已惊慌失措。父亲一个人在田间劳作,实在没有人手,大家便想起了她。 当破囚带着痴三儿来到禅房时,娄家男人已经跪倒在地。破囚将他搀起。 “大师,我必须带她走啊!就算病还没好,也至少还能算个劳力。你且告诉我,还需要什么药,我会给她买的……大师,救救我们吧……” “这……”破囚犹豫片刻:“痴三儿是你的女儿,自然应由你领回。只是她身子看起来无恙,但实则并未痊愈。若是必须带走,我便给你开副药来,一定要按时服用,否则性命堪忧啊!” 秦珂闻言一愣,心想,大师定然是胡说。自己在寺庙里这么些个月了,一粒药丸都没有吃,怎一听说要家去,竟然生出性命堪忧的说法来。 那娄家男人闻言赶紧点头:“大师请说,一定照办!” “这孩子养在山寺里,自有佛祖庇佑,可一回到尘世,便必须每月底用菩提叶煎白牡丹一朵,采无根水煎服。至十八岁。” “好!好!必定按照大师所言。”那娄家男人竟也不问什么是菩提叶,何又为无根水。 秦珂一看他大有敷衍之势,便转身问破囚道:“哪里有菩提叶?” 破囚朝她点点头:“药铺里卖。” “白牡丹要花骨朵还是绽放的花盘?”她又问道。 破囚点头微笑:“含苞待放,未见花蕊者,记住,定要那昆山月光。” “可是您房前之物?”秦珂指了指外面婆娑的百年牡丹。 破囚笑眯眯道:“就是它。” “无根之水可是露水雨水?”秦珂又问。 “雪水自然也可以。”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家去了。”秦珂见所有疑问都已解决,便点头道。 “痴三儿,务必记住,老衲所言不虚,定要按时服用。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子时之前。” 秦珂经历了这许多,此时已经不会无端去问缘故,更何况这是破囚的话,自来到这里,破囚便是她最敬重的人,他的话,她不会去问为什么。她知道,天机不可泄露。 归家 归家 傍晚,田间的草屋里黑洞洞的。秦珂刚踏进屋子,一只破筐便嗖的一声飞了过来。她抬手去挡,却仍旧刮花了脸,哎呦一声,倚在门框上。一个细脚伶仃的男人跑了出来。 “要死的!疼死了!都怪你,我才受这下作的罪!”有女人一边呻吟一边咒骂。 那男子惊慌失措:“我的姑奶奶,这女人生孩子哪里下作!快别生气了,你打我也没用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屋探头探脑。 秦珂这才明白,那破筐是里面孕妇扔来打男人的。可想来她还能有这个力气,必定没什么大碍。 “哎呦呦,咱们家这三代单传的,可就靠这你的肚子喽!”老妇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娄家男人见状,连忙把秦珂一推,自己却关门退了出去。 那细腿年轻男子见是她,连忙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胳膊:“娘,三儿回来了!” 里间屋传来稀疏响动,不一会,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钻了出来,见到女儿,顿时张开双臂:“我的儿!快来帮忙!” 秦珂闻言一撇嘴,看来这痴三儿原本在家里也不受待见,连自己老母亲见了都没有热情招呼,反而是直接吩咐干活。想到这里,她索性往地上一坐:“我要吃饭!” 让她没想到的是,细脚男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混账丫头,你嫂子都快生了,你还要吃饭!没的吃!赶紧帮着接生去!” 秦珂刚想骂回去,却不料里屋的女子开始哭喊起来:“哎呦!我这命好苦!嫁给这么个穷佃户,生孩子还要受傻小姑的气!让我死了算了!” 痴三儿妈见状,赶紧往里跑:“梨花,可不能这么说!不吉利!” “我死了,你们好再娶一房媳妇,给你们生儿子!” 那年轻的细脚男子便是痴三儿哥,他把一盆热水塞进妹妹手里,硬推着进了产房。秦珂这才发现,原来产婆早已到了。加上痴三儿的娘,两个老女人忙活的满头大汗。那孕妇四仰八叉躺在席子上,腿上盖着一张白单子,血已经流了不少,明晃晃的,让秦珂顿时头皮发麻。 “我!我晕血啊!”她端着热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赶紧把水给我!”产婆喊道。 秦珂不得不凑上前去。谁知,这一下,她竟看到那孕妇腿间,一双婴儿小腿。我的妈呀!秦珂顿时心惊! “站着生!”她禁不住脱口而出:“这莫不是要做大官!”她手一歪,那盆热水竟顺势倒在了产婆身上。 产婆顿时惊叫起身:“哪来的傻丫头!笨手笨脚!这……这……”她叽哩哇啦乱叫的功夫,痴三儿娘也跟着惊叫起来:“呀!呀!用力呀!梨花!孩子要出来啦!” 孕妇把一张圆饼脸憋成了猪肝色,一边用劲,一边还不忘了大声喝骂:“娄大你个不要脸的穷瘪三儿!老娘给你生孩子,**躲哪去啦!有种你出来!你们老娄家都不是好东西!窝窝囊囊一群破落户!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我就算死了也要求阎王爷,勾掉这笔人间烂账,再不做你媳妇……窝囊废……”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梨花毫无逻辑的谩骂声中,一个白嫩的婴孩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哭声像是一种宣告,她,站着来的。你们谁行? 梨花沉沉的睡去了,渐渐起了鼾声。夜里飘起雨来,娄家点燃一盏油灯,怕熏到孕妇,便将灯挪到了外间屋的门口。秦珂坐在油灯下面,双手拄着下巴。不一会,痴三儿妈走出来。怀里抱着孩子,竟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接着,娄大,和娄老爹依次走了出去。秦珂也不说话,只默默注视他们走在雨里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悲伤。 “唉!怎么就这么命苦!”痴三儿妈喃喃自语。 不一会,娄大和他爹回来了,二人朝痴三儿妈点点头:“给我吧,总要走这一步。” 痴三儿妈恋恋不舍的把怀里的孩子递过去。秦珂忽然间觉得不对劲,看他们的脸色似乎要把孩子送走。她禁不住问了句:“你们要干什么?” 娄大叹口气:“又是女娃,咱家养不起。” 秦珂顿时明白,起身冲过去夺下孩子。几人从没想过她会这样,谁都没有防备。 “你们要把她送走?”秦珂低头去看怀里的女娃。她正睡的香甜。 “送给谁呀!是去埋了!”痴三儿妈抹抹眼角。“咱们养不起!” 秦珂瞪大眼睛,张了张嘴,竟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言语,她简直想骂人。 “你也不看看,前阵子大旱,咱们颗粒无收。上面虽然免了咱们的租子,可咱现在能吃啥?啥都没有啊!” “靠!地里长的都能吃,实在不行吃树皮。我就不信连个女孩子都养不活!”秦珂气急败坏。 她这一声,到把娄家人吓的一跳。几人对视片刻:“三儿被雷劈后,果真是变了!” “别说没用的。养不起就是养不起。”痴三儿爹耷拉着脑袋瓜子:“梨花连生了三个女娃,第一个三岁上没了,第二个咱们送了人,第三个就是这孩子。人说,连生三个,后面兴许就是男娃娃,咱们送走了女娃,才能养活男娃……” “愚昧!”秦珂打断他的话:“男孩子怎么啦!你们家娄大还是男孩呢,有个屁用!” 娄大闻言顿时一挺脖子:“我再没用也比你强!至少我还能传宗接代。你呢?傻姐儿一个,将来连婆家都找不到!要靠老爹老娘养一辈子!你才是这家里最大的包袱!” “我是包袱!”秦珂指着自己鼻子道:“nnd有种你给我记着……”刚想骂他是畜生,可想到他再不对,也是痴三儿的哥哥,人说长兄如父。在这个时代肯定是不容忤逆的。再说现在说别的都没用,狠话说到底,都不如钱来的实在。想到这,她顿时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眼睛一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掉钱来,扔在娄家人面前。 “用这一吊钱,换她一条命。” 娄大赶紧跑过去,借着火光,真真切切看了个遍,这才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赶紧把那丑脸挪走,别让我看了晦气!”秦珂瞪他一眼。娄大在外面被人呵斥惯了,闻言顿时一躬身,可转念一想,说这话的人是他妹妹,便又多了几分得意。竟笑咪咪看向父母:“真该感谢那天雷,把咱们家的傻姐劈走。送来了个财神!” 娄母也目瞪口呆,秦珂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痴三儿?她的言谈举止,每样都让人陌生:“三儿,你别是从寺里偷的吧?” 娄父也道:“虽然咱们穷,可也不好偷窃佛门钱财。” 秦珂一咧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假清高!况且我也不是偷的。你们以后别在外面乱跑,只把咱们家的地种好,按月交上租子,剩下的统统交上来,我来管理。”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这可不行。管钱一直都是梨花的事。若是被她听见了,日后你可没好果子吃。” 秦珂顿时瞪起眼睛:“我救了她的孩子,她还能跟我较什么劲!反正这孩子你们不用送人,更不能去埋。记住,咱们家的女孩不给人当童养媳。你们别想在她身上打歪主意。我在寺里有点小产业,你们甭管是什么,总之够她吃用。” 梨花 梨花 夜里,秦珂怕娄家人犯傻,于是紧紧搂着那孩子,窝在破陋的草席上,缓缓进入梦乡。 娄家两口子借着油灯昏黄的光,将那吊铜钱拆开来,一枚枚数着。 “真是货真价实!” “咱们家三儿,怎么像变了个人?” “是啊!这哪里是六岁孩童,分明是成了人精!” “先前还痴痴傻傻,怎一下子便……” “难道真是雷的缘故?”娄父说着朝窗外望去。夜空漆黑,雨淅淅沥沥。 “阿尼陀佛,菩萨保佑啊!”娄母抹了把眼泪。 “我只觉着,那孩子看人的眼神……”娄父咬咬牙:“像成年人啊!” “哎呦,何止是眼神?龋甭δ秆沟蜕?簟!澳嵌?鳎?袂椋?峭吠肥堑赖难?樱?蛑笔堑嗡?宦??萌讼爰?觳逭攵寄涯兀?p>“就是就是。让人害怕呦!” 二人你言我语说到此处,竟觉得汗毛直竖,偷眼朝秦珂望去,见她眉头微皱,怀抱婴孩,那双小手死死攥着襁褓,两个孩子脸贴着脸,一副战备的架势。 “你说,会不会是被什么俯了身?”娄母低声道。 娄父闻言一颤:“附身?” “是啊!听人说,邱家公子,恰巧就是在中元那天寿辰,弱冠礼刚过,他便发起疯来,偏说看到了什么白衣女子,还说要下雨了!” “有这样的事?”娄父脸色苍白。[.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可不是。我是听隔壁张家大嫂说的,他有个妹妹在邱府做浆洗。他们的话定然可信。” “这跟咱们家三儿有什么关系?” 娄母的声音越发低了:“三儿出事也在中元,而且,马上就下雨了。” 娄父一拍脑门:“真是呢,我到忘了!难道……” “保不齐那白衣姑娘是个什么仙儿,如今借着天雷附在咱们家三儿身上。” 娄父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你怎知那邱公子不是胡说,许他本就是真疯了。” “说到这事……”娄母拉过男人:“张家嫂子说,那邱家别看如今烈火油烹一般,可实际上内里空的很,这第一样,就是邱公子。” “邱公子身子一直不好,这我知道。” “何止是不好。”娄母眼皮子一抬:“他自小,便是个阴阳眼!” “竟是这样!”娄父有些惊恐。 “邱家做木材生意,据说打七岁起,那邱公子便夜夜看见大小鬼魂前来找他,那都是被砍的树精树灵啊!”娄母一边说,一边咧嘴叹息。 “说起这个,我到想起一事。”娄父低声道。“下山时,住持师傅交代我,三儿的病还没全好,必须每月最后一天,用无根水煎菩提叶和白牡丹花服食,直到十八岁才行。你说,这哪里是药方?蹊跷的很嘛。(.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娄母顿时一惊:“还有这事?我可听说,这菩提叶是佛家的树,牡丹花是人间的花王,而那无根水又是天上来的。你说说,咱们家这个三儿,现在到底是个啥呀?” 娄父紧锁眉头:“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便好,到外面可不能乱讲。一旦让人知道,再弄了什么道士和尚来捉鬼拿仙,咱们的财路可就要断了!” 娄母却着实有些害怕:“可你说,她会不会害人?” 娄父闻言一啐:“妇人之见,现在咱都快饿死了。几个月前三儿的事,苏家给的那些钱也都给梨花买补品了。今日你我已是身无分文。她来了到好,能活一日算一日。最起码还能当个饱死鬼。等明年咱们收成好了再做打算。” 娄母想想也对:“是啊!好赖等到明年再说吧。” 话说到这里,二人感到渗人的寒气。便赶紧撇开,钻进被窝,再不敢言语。 第二天一早,秦珂扒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 “没了!怎么没了!”秦珂发觉席子上空荡荡,连根毛都没有。“nnd娄大……”谁知,就在她几近爆发的时候,娄母正抱着孩子从里间屋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糊糊。 “炉子上还有吃的。”她虽然和秦珂说话,可眼神却躲躲闪闪。 秦珂见她是在喂孩子,心中这才踏实。想想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粒米未尽,顿时朝炉子跑去,可是,揭开锅盖。她傻了。 “阿里路亚!”她真是欲哭无泪。那锅子大的像脸盆,可里面只齐齐躺着三只红薯。“粗粮养生啊!”她还真没试过早餐只吃红薯。“那个什么……还有下饭小菜吗?”她知道自己问的无耻。索性一甩头:“算了,先吃了再说。” “留两个给你爹和哥哥。” “呃……真是……”三条黑线,划过脑门。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梨花的声音:“还下饭菜,你头一天来呀!破屋连片瓦都没有,你是大小姐嘛?!真是下贱胚子作死!” 秦珂的红薯还没塞进嘴里,便被没来由的骂了一顿,顿时气急败坏,准备进屋和她理论。却在门口被娄母拦住。 “哎呦呦,你嫂子自来就是这个脾气,你可别去和她吵。” “就这脾气!没听说过!你孩子是我用一吊钱换回来的,你丫还来算计我!”她此时身材太小,拉扯不过娄母,横冲直撞,却始终冲不进去。 “哎呦呦!你如今不傻啦!我到是听你那窝囊废哥哥说啦,你被天雷劈成了人精。看来到不是扒瞎呢!不过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救了我闺女,我就得让着你!我让你救了吗?送了还是埋了的,老娘早经历过。如今还差这一个?”说到这里,她怒极反笑,到吓的娄母一哆嗦。 “小祖宗,别闹了!都是你公公窝囊,不像别家男人会赚钱,可咱们就那么几亩地,地贫人丁少,实在是连交租子都勉强,何来盈余!” “人丁少?是有用的少,没用的多吧!”梨花又大声道:“没用的傻子留到老死也不能变成摇钱树,趁早打发她出去!”说着,把鼻子一哼:“你们对我的孩子或送或杀,为什么偏留着她这个傻子……”说到这里,禁不住呜呜哭起来。 “忍无可忍,忍无可忍!”秦珂也不管许多,便将手里的红薯撇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里屋墙上。 那梨花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吓的啊了一声,随即越发放起泼来,竟连娄家上下祖宗八辈统统骂起。娄母里里外外的忙活,又是赔不是又是发誓,也免不得跟着哭成了泪人儿。秦珂一时生气,又悔自己将那唯一的口粮扔了出去。如今见娄母顾不上这头,索性跑到炉子边,捞起那两根地瓜,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饱了肚子好战斗,尼玛,姐还就不信这个邪!”一边吃,一边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鬼嚎:“我偏不走,这是我的家,你往哪打发我?我可告诉你,你若是不乖乖的,小心我哥将来纳了小妾,让你坐冷板凳!” “你个小贱人!等我下了地,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悍妇当休!”秦珂抹了抹嘴巴,打了个饱嗝:“你无子,就因为太骄悍!再这般闹下去,必当连累你那苦命的女儿!” 梨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狠狠骂道:“真真儿是成了人精儿!我今日就死了,免得被这傻子欺侮让人笑话!”说着,竟从产席上一骨碌滚下地来,直直朝门柱撞去。 求医 求医 秦珂也没料到她竟会这样。冲进屋内,顿时傻了眼。只见梨花额头上都是血,幸而娄母强拦,否则真会出人命的。 “尼玛,你来真的!” 娄母抱着梨花脑袋,嚎啕大哭起来:“快去找大夫!还愣着干什么!你嫂子要是死了,我真真和你没完!” 秦珂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小看了梨花,没想到她竟这样刚烈,可到哪里去找大夫啊。她也有些着急。 “顺着田头往南走,就上集市了,到集上打听马大夫……”娄母仿佛知道秦珂的心思,一股脑说道。 秦珂连忙起身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你若是不等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关我的事!” 那梨花早已经昏死过去,娄母闻言连连摇头:“不是冤家路窄又是什么!哎呦,这不是要人老命嘛!” 一时之间,那席子上的婴儿又大哭起来。娄家的茅草屋里,真是鸡飞狗跳,没得一刻安宁。 秦珂来到街上,拉人便问马大夫。众人一个挨着一个的指路,到真的把秦珂指到了一间药铺前。秦珂抬头一看,善草堂。她顾不得许多,只管冲上去,把扇大门砸的震天响。不一会,门缝里挤出一张马脸来。 “你一定就是马大夫了!快跟我走!” “唉,你这小孩,先说出了什么事?”那马大夫是个公鸭嗓。 “梨花……不对,是我嫂子,她撞墙寻死,你快去看看吧!”秦珂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可那马大夫却一头雾水。 “你嫂子寻死??” “你这个大夫,怎么婆婆妈妈,赶紧跟我走!”秦珂也不管许多,冲进去拉了他的胳膊便往外扯。 那马大夫本就瘦弱,加上秦珂实在着急,一下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竟生生将一个中年男子从门缝里拉了出来。 “你别着急,容我带了止血药才好。”说罢,他转身朝里面喊道:“小灵仙,把药箱带着跟我走!” 秦珂顿时一愣:“小灵仙!?”就在秦珂愣神的功夫,屋里跑来一人,一身粉红色粗布小衫,头上扎两个丫髻,额头饱满,苹果脸蛋,一双黑豆豆的大眼睛。 “怎么是你!”小灵仙也是一愣。 “哎呀,快别说了,赶紧跟我去救人!”秦珂拉起她的手便跑了起来。那马大夫也疾步跟了上去。 小灵仙见秦珂并不是往山上去,心里免不了疑问:“你这是去哪啊?枯禅寺又不在这里。” “我前儿就回家了,现在和娄家大小住在一处……”可话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别扭,果然见那小灵仙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我是说,我现在和爹娘哥嫂生活在一起嘛!”秦珂不得不又解释了一下。 小灵仙这才点头:“原是这样,难怪你今日蓬头垢面,竟不像往常那般神采奕奕呢。” “有嘛?”秦珂一边跑,一边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小灵仙煞有介事的点头:“你身子大好了?” “算是吧。”秦珂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在小落英山上吗?怎么忽然又跑到药铺里了?” “我前儿来卖泽兰花,善草堂的马大夫一下子全收了。我赚了两吊钱呢!后来,我看他们在收学徒,便恳求他们留下我。”小灵仙有些得意。 “哇!有你的!”秦珂竖起大拇指。“泽兰再采也要几天后,这些天你到给自己找了个进修地儿,行!以后你就一边种药,一边买。兼替人看病。发财啦!” “我可不像你,满脑子都是钱!”小灵仙不屑一顾道,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一张小脸着实是笑开了花。 二人一边说,一边跑,就来到了娄家屋前。气喘吁吁的小灵仙抬眼望去,顿时一列嘴巴:“喂!这就是你家?” “怎么啦?” “谁要救命啊!”小灵仙顿时想起秦珂是来求医的,看她这一路拉着自己狂奔的模样,定然是家里出了大事。 秦珂哑着嗓子,用手一指:“我嫂子!” 马大夫也跟了上来,秦珂引着二人朝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她昨天刚生完孩子,用药上,是不是该谨慎着些。”她说者无心,可那马大夫竟吓了一跳,转眼去看她时,心中暗自惊讶,这么小的娃娃,怎会想到要说这些。 来到里间,果见一孕妇模样的女子躺在老妇人怀里奄奄一息。她额头上的血已被娄母擦去不少,只是一时还止不住,滴滴答答仍有血珠子往外流。那马大夫先是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伤口,然后又把了脉,这才略松一口气道:“不打紧,产妇虚弱,又肝火上扬,气闷晕厥。那撞伤虽然不轻,但只是皮外。我开几方止血的草药,你们按时给她煎服。想必无碍。只是,万不可再惹她生气了。” 娄母闻言千恩万谢。那马大夫又命小灵仙递上纸笔,斟酌再三,写下一剂方子交给娄母。“药钱不贵,但要喝足一个月。孕妇本就亏空,借此一会补一补也好。” “师傅,我与她家小女儿本是相识,要不我回铺里抓齐了药,给他们送来吧?” 秦珂刚想说好,却见那娄母面露尴尬之色:“不必了,谢谢小姑娘的好意。我这就叫三儿跟你们回去。”说着,她转向秦珂:“三儿,跟娘来拿钱,然后跟大夫去抓药。” 秦珂连忙跟过去。那马大夫自是知道避嫌,带着小灵仙退到门外等候。谁知,两人刚出去,娄母便拉过秦珂低声道:“你且跟了去,抓半个月的药便好。” 秦珂一愣:“这是为何?不是说只有连续服用一个月才能好转吗?” 娄母顿时一摆手,朝里屋瞄了一眼:“可别让她听见。我且告诉你,你那一吊钱原本是够咱们家使三个月的。可如今多了个孩子,孕妇又添新伤,咱们恐怕一个月都坚持不住。总之,这药不能管饱吃,她只要醒过来便没事了。至于身子啥的,也不必那么将养。都生了三胎了,还娇气个啥!”说着,她从里裙里掏出十块铜钱,一枚枚递到秦珂掌心里。那样子,极是不舍。 秦珂忽然间觉得心里一寒,原她袒护梨花不过都是表面的,许是怕再娶一房媳妇必要多花银子,这才极力容忍。“这……不合适吧。”秦珂虽然也恨梨花悍妇,可毕竟都是女人。 “要不你还有银子吗?”娄母道。 秦珂摇摇头。那些银子都是在寺庙里和鸣泉一同胡闹赚的,当初虽然也混了不少,可多数都捐给寺庙了。如今哪里还有啊! “这不得了,赶紧去吧,记住,可别对你嫂子说。这事就你我知道!”说罢,她在秦珂背上推了一把。 宝珍娘子 宝珍娘子 秦珂脑袋发懵,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小灵仙身后。(.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几人来到善草堂,抓了药,她只能将手里那十个铜钱递上去。小灵仙见了顿时一瞪眼:“这……” 马大夫见状,心下早已明了。一拍小灵仙的肩膀:“家家户户都有难念的经,你若是再不改改这直来直去的脾气,我可不要你这徒弟了。” 她闻言一愣:“为什嘛?” 秦珂忽然想起一事,嬉皮笑脸道:“小仙子!有事求你,你该不会不帮忙吧?” 小灵仙差点把眼睛瞪成了铜铃:“干什么?贼溜溜,定然没好事!” 秦珂一把拉过她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富婆,泽兰花蛮值钱的哦!可是呢,我现在遇到点困难,手头有点紧,要不你给我投点资,大家一起发财啦!” “投资?什么是投资??” “就是注入资金嘛!”秦珂笑嘻嘻缠住她,恨不得把个小灵仙捧到天上去。 那头,马大夫瞥着她,心中顿时觉得惊诧,这孩子不过六七岁模样,怎么这么油滑。想到这里,禁不住上前道:“小灵仙,我在城南买了些芍药,你还不快快去取。”说着,将一张黄纸递给她。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小灵仙接过来,见上面果然写着,订金三吊钱,午时前领取字样。 “你先别走,我还没说完呢!”秦珂拉着她不放。 “别捣乱了,我还要在这里学徒呢。”小灵仙扭开手臂,转身跑了。“有事来找我,不过别再和以前那样给我搞破坏哦!”说着,她转身朝秦珂挤挤眼:“再和我开那些莫名奇妙的玩笑,小心我修理你!”说着,她拍了拍腰间,秦珂顿时缩缩脖子。那铮明瓦亮的小钢鞭她可吃不消。 马大夫见小灵仙一蹦一跳的走远了,这才慢悠悠抓了药,丢在秦珂面前:“这是半个月的剂量。” 秦珂抬起头来:“半个月后,她就能痊愈吗?” 马大夫点头:“自然。” “身子复原如初?”秦珂又问。 马大夫不得不转过身来,正色道:“你们找我去瞧的是她的撞伤,至于产后虚弱和那常年累月的气血郁结之症,半个月时间哪里可能复原如初!” 秦珂顿时皱起眉头:“那半个月的药你也帮我包好,太阳下山前,我一定将剩下的钱给你送来。” 马大夫被她搞的有些心烦,抬头一看,秦珂身后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问诊的百姓。索性叹道:“你看看,人家来看病,哪个不是带了诊金的?我知你家贫,出诊的费用已经尽数免去,如今你还让我赔钱送药不成?”众人听罢,也都点头称是。 秦珂闻言一跺脚:“我什么时候让你白送啦!不是说了嘛,太阳下山前,药钱一定送到。” 马大夫摇头苦笑道:“小孩子莫要说大话,我虽然不太认识你们家人,但那片地我却知道。那地是苏家的,因前些日子大旱,你们早就被免了租子。乡亲们评评理,这连地租都被免去,哪里还有钱付药费。” 谁知,他这话一出口,顿时有几个年轻人不满起来:“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孩子蛮可怜,你是大夫,虽然靠这个吃饭,但总也不能见死不救。他们有地,便不是现在,到了明年也会有些银子。天灾不能连年有吧!”众人你言我语,竟渐渐开始替秦珂说起话来。 “可若是这个先例一开,各个都说明年,我这药铺岂不要关门大吉!”马大夫也不示弱。 “不必明年,你且包了药,我这就去弄钱。”说罢,秦珂转身就跑。 她说的轻松,可到哪里弄钱她还真没谱。但总要想想办法。鸣泉?不行。他连化缘都不能,只躲在寺庙里担水,要不是自己折腾的狠,只怕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赚钱的滋味。可除了鸣泉还能有谁? 秦珂正胡思乱想,一阵马蹄声从身后疾驰而来。她转过身去,顿时喜笑颜开。 “利公子!”她跳着小脚,老远便开始朝那骑黑马摇头摆尾。 利风酒意微醺竟没注意。到是他身后的红衣女子指着前方柔声道:“那个孩子是谁?好像认识你呢!” 利风眯起眼睛,果然见一个身穿麻色小褂的女孩子,蹦跳着朝他招手。他策马过去,越发近了,这才哈哈笑起来:“竟是路人甲!” 秦珂连忙点头:“利公子好眼力,这样都认得出!” “原来你是女孩?”利风觉得有趣,勒马俯视着秦珂,笑眯眯的道。他刚喝了酒,带着一身酒气,那双眸子也些微发了红,发丝被风吹的散乱。 “利公子,这是要哪去?”秦珂盘算着如何从他那里弄点银子。 “污淖散人归,千里送红绡。”他说着,扭头去看身后的美人。 秦珂顿时想起,这女子便是雅集之上以背承字的女子。只是当日她身着春绿小衫,今日却换成了火红长袍。顿时笑道:“利公子自称污淖散人也就罢了,何苦连累了这位姐姐。” 利风和美人顿时都是一愣:“这话何解?” 秦珂道:“这姐姐相貌端华,哪里只是一截红绡。” 女子闻言抿嘴笑道:“好乖巧的女孩。” 利风也乐了:“好,就算我说错了,那你到是说个好听的。” 秦珂想了想:“依我说,是,乌衣客相思肠,冷美人珍宝裳。” 利风闻言大喜:“好,好啊!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竟然冰雪聪明。那日雅集之上,娘子的春水小褂价值千金。且不说我的字,光凭那贡纱质地就已经价值不菲。况且她的名字……”他说到这里,禁不住转头去看那美人。 女子巧笑道:“别人都叫我宝珍娘子。” “珍宝裳!宝珍娘子!”秦珂越发高兴,想不到自己随口的话,竟然真真凑上了她的名字。“谢姐姐赏识。”她学着别家女孩的样子,给女子轻轻行了个万福。 女子笑着从头上取下一支银簪,在马背上高高丢了下来:“好孩子,且拿去。日后有缘再见。” 利风朝她笑了笑:“我府上还有些事,这便走了。”说着,马蹄?n?n,一路拐出了集市。 “哦耶!哦耶!”秦珂手舞足蹈。她紧紧攥住那支银簪,这真真就是她的救命稻草。“老天爷!够意思!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 满载而归 满载而归 秦珂拔腿就往药铺跑,刚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这么一根簪子值多少钱都不知道,不能平白送给那马脸大夫。想到这里,她开始满大街找首饰店。问了不下五个人,这才找到了一家叫鑫月阁的首饰铺。里面只有一个掌柜,正百无聊赖的望天。 “掌柜的,来帮我看看这簪子值多少钱?”秦珂凑上去。 那掌柜的肥头大耳,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孩子。可再一看她手里的银簪顿时一抖下巴:“你哪来的?” 秦珂心想不好,别是把她当成贼了,这种事情还是先量底牌为好。顿时一撇嘴巴:“当然是公子小姐们的赏赐。你只管帮我看看价,先告诉你,我不卖啊!” 那肥掌柜顿时一愣,好厉害的小丫头。才多大呀,这么伶牙俐齿鬼机灵的。“拿来我看!”他伸手道。 秦珂有些不愿意,只远远拿着,翻来覆去给他看。“这是人家赏赐我的,你可别给我弄脏了。我只是好奇,才来让你作价。你且看好了,若是看的不对,小心传出去砸了自己招牌。” 掌柜的瞪起眼来:“嘿!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小丫头。”可嘴上这么说,但秦珂手里的簪子着实吸引了他。那簪子是老银子,打造的十分精细,簪头是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簪身做成流线型。古雅清丽。 “这东西不像是柳原土产的。”掌柜喃喃自语。“看花色质地,到是北方富户之物。” 秦珂道:“别的我不懂,只告诉我多少银子便好。” “十两银子。”掌柜的抬眼道。 秦珂顿时将簪子塞进怀里:“十辆?你别看我小就胡说,我可告诉你,人家可告诉我最少五十两!我爹娘就在后面,小心他们知道了砸你场子!” 掌柜顿时大惊失色,他本以为秦珂不过是说说,其实还是要买,所以故意压低价格,但一听说她家大人在后面,便顿时矮了半截,可嘴上却半点不退让:“你看看你穿的,一眼便知有多穷,凭空拿出这么个簪子,小心我报官抓了你去。” 秦珂一跳脚:“以貌取人!我就不相信,大楚律例还容你血口喷人!赏赐就是赏赐,到时候我找来我们家小姐,便有你好看!” 掌柜一愣,心想,小丫头子唬人呢,这簪子再好,其实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哪里值五十两。看着的确不像是正道来的,可若是她真的找来簪子主人,那自己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上流人物。权衡利弊,还是别去惹这身骚为好。于是,叹口气:“实话实说吧,你若是在这里作价卖给我呢,十五两银子吧。这已经是高价了。五十两是没有的事。若是不卖,就哪来哪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秦珂皱起眉头,想想,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这里的物价,若是到外面当铺里去典当,多半一样被骗,索性道:“我想当了它,一个月后过来取。” 掌柜一听:“我又不是开当铺的!”可转念一想,到时候簪子买掉的话,她也不能说什么。于是点头道:“好吧,那就白纸黑字写好了,若是一个月后,簪子被人买走,你便是来了也空手而回。一切就按找典当铺子规矩来。” 秦珂闻言转转眼珠:“好吧。” 掌柜的奋笔疾书,不一会写了张当票给她,让她画押签字。好在秦珂是学考古出身,繁体字在她眼里跟简体字没啥区别。她一路顺畅看了下去,却被那最后一句话弄的有些气愤。 “喂,什么叫当五两银子!五两我不当了!” 掌柜的把嘴一歪:“典当就是这个规矩,你爱当不当。” 秦珂憋住嘴巴,心想,那头着急用钱,五两就五两吧。“好吧,成交!” 那掌柜的一脸狐疑,一边拿银子给她,一边觉得奇怪。寻常百姓听闻五两银子,哪个不是千恩万谢,偏这丫头竟一脸皮子的不屑一顾。再看后面,也没个成年人尾随而来,心中顿时划了一道弧。莫不是哪家小姐乔装跑了出来? 秦珂拿了钱,一咧嘴:“一个月后,我肯定会来,到时候就按照你写的,赎金六两五。” 掌柜眯着眼睛点头:“不错不错。可要是卖了,你就别想着赎喽。” 秦珂瞪他一眼,起身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将那票据塞进衣服里面。她一路狂奔,重新回到善草堂时已经接近晌午。马大夫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正絮絮叨叨和一位大婶说着话。病人照例还是排成长队,恹恹的等。 秦珂拨开人群挤上前去,啪的一声,将手中银子拍在马大夫跟前。 “银子弄来了,赶紧给我药!” 马大夫顿时一惊,这孩子说夕阳下山前回来,想不到竟还不到晌午便弄来了这么些钱。 “这……” “这什么?十文铜钱是吧?”秦珂皱起眉头:“哎呦,怎么办!人家拿来的可是银子!又不会换算!”她故作姿态的样子把身后的病患弄的哈哈大笑。 “小姑娘,一两银子换一贯钱,一贯钱是一千文。”有人指点道。 其实秦珂是真不懂的如何换算。如今一听,顿时记下。她本就怕别人诈她,但这种情形下人们的话,必定不是假的。 “这银锭子岂不是吊个渣儿就够了!”她故作样子,瞪了瞪眼睛。 马大夫知道她在讽刺自己,心想赶紧将她打发走才好。 “这样吧,你帮我把这银元宝换成铜钱,我再买一斤菩提叶。”秦珂转转眼珠。 马大夫赶紧命人给她换钱,这边又包好菩提叶亲自放到秦珂面前。可那秦珂竟然暗然若素的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马大夫顿时恼火,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俯身问道:“小姑娘赶紧家去吧,莫让你嫂子等的着急。” 秦珂一撇嘴:“一个人拿不动啊!”她抬抬小胳膊:“还有那么多钱,不如你找个踏实的伙计跟我走一趟?” 马大夫一心要打发走这个瘟神,便派了个小伙计拿了东西跟在秦珂身后。秦珂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她的茅草屋前。刚一进屋,便听见抽抽搭搭的哭声。 娄父听见脚步,赶紧冲了出来,刚想骂秦珂走了这么久,却见她身后跟着个抗货物的小伙计,再看那人肩上,好大几包草药。 “这……”他不知所措。“这不是马大夫家的小伙计吗?” 那小伙子点点头,将东西放在地上转身要走。秦珂一把拉住他:“唉,等下。”说罢,竟从怀里掏出三文铜钱递过去。 娄父简直看的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三文钱够他们全家吃整整两天的了。那小伙计心花怒放,点头哈腰道:“谢谢小姑娘,日后家里有什么活尽管找我!我叫大牛,在马大夫那里本就是个搬搬抬抬的角儿。” 还没待秦珂说话,那头娄父早已一脸堆笑,将他请了出去。 娄母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顿时被眼前的东西吓住。秦珂一歪嘴巴:“你也别害怕,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说着,将怀里的十文钱掏出来丢给她:“没花你一文钱。” “这药是半个月的??”娄母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自然不是。半个月的药只能捡回她一条小命。”秦珂歪着眼皮。“给她吃好了算了,表那么吝啬嘛。生孩子不容易,这些年又积攒了那么些怨气。她死了你们再娶的话,花钱更多呢。” 娄母见她竟一语道破她的心思,着实吓的不轻。可转念一想,反正有钱好办事。谁不希望家里人平平安安,如今有了三儿这么个财神,还怕那许多? “好,我这就去熬药。只是今天早晨那些话,你且忘了吧,既然药都回来了,莫让你嫂子知道了才好。也免的平白又添怨气。” 秦珂垂头去找水喝,一时也没有马上回答。 喜欢抢亲的族群 喜欢抢亲的族群 晌午,娄大红着脸皮回来,进屋便叫口渴。秦珂也不理他。还是娄母跑出来倒了半瓢水给他。 “娘,你看三儿那样子,还不如先前痴痴傻傻的!”他一屁股坐在席子上:“你们是没看见,那邱家真真是大户啊!” 娄母闻言连忙凑上去:“说说。” “说到这个,我们得谢谢隔壁张家婶子,若不是她帮忙,咱们也攀不上她妹子。你们可不知道,张家婶子的妹子,在邱家浆洗房还是个管事的呢!”说着,他眉飞色舞的比划起来:“等梨花出了月子,我就把她送过去。浆洗妇每月有半吊钱的工钱。虽然见不到上面的,但各屋主子的管事奴婢却是经常接触。” 秦珂不屑一顾的瞪他一眼,却偏被娄大看见,他顿时皱起眉头:“你瞪我做什么,我今儿这一遭,就赚了十文钱!”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钱来,在秦珂面前晃悠:“别以为你哥哥我啥都不是,现在我也是邱府上走动的人了!” 秦珂闻言一哼鼻子:“是吗?那说说你都干啥了?” “种花!”娄大一脸得意:“咱们几个刚到那园子时,真真是吓了一跳。从没见过那么些鲜花艳草……” 还不待他说完,秦珂就冷哼道:“原就是个花匠。工期几何啊?”她学着他们说话的样子。 娄大一抓脑皮:“十日!” 秦珂顿时伸出十根指头:“每日十文,一共十日。统共才一百文钱,就把你得意成这个模样。娄大,你眼皮子也太浅了!” 娄大瞪起眼睛:“一百文还嫌少?三儿,你现在不是痴傻,我看是癫狂!” 那头,娄母连忙拉住娄大,一边使眼色道:“快去看看你媳妇吧,今儿早上又要死要活的,还撞了头!幸而三儿去抓了药,不然小命早就不保了!” 娄大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拔腿便往屋里跑。秦珂心想,虽然梨花骄悍,但娄大对她到是真心。想必她气的,不过是时运和那盼儿的公婆。 第二天一早,梨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脑袋上包着粗布,血也结成了块,不再流了。那娄大正抱着孩子窝在她身边,睡的跟头死猪一样。她推醒丈夫,二人嘀嘀咕咕耳语了许久。秦珂在外面锅里捞红薯,依稀听了些。貌似梨花跟他要那十文钱,还问他药钱之类的闲话。想来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闲言,心想不听也罢。随即转身朝外面走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她着实不想呆在屋里,茅草房没窗子,一进去便像掉进地窟中,黑洞洞的。还有那霉味,混着孕妇的骚气。秦珂哪里受的了。 谁知刚一出屋,便见一行男人吆五喝六的从门前经过。看神情竟是有什么大事。 “什么事这么亢奋!”秦珂咬着半截地瓜喃喃道。不过,心动不如行动。反正她不想留在屋里看梨花的脸色,到不如寻点乐子去。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六岁孩童模样,秦珂越发有恃无恐起来,索性拔腿跟了上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路下来,竟有不少人跟上,且各个喜笑颜开却极少说话,一副悄然却紧张的模样。 “怎么个情况?这气愤也太诡异了?”秦珂嘟囔着。 正在这时,那些男子停下脚步,转身来冲大伙猛做手势,示意大家别出声。秦珂也下意识的随着众人蹲在地上。抬眼看去,大家正悄无声息的蹲在一排灌木丛里。她刚想问,却发现众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前面的水井。更令她纳闷的是,井边站着一个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挽成一个螺髻,时而能看见脸孔,面皮到是挺白皙。 干嘛呢?难不成是偷看人家女孩子打水洗澡?秦珂皱起眉头,心想,真是无聊透顶的古代人。她刚想起身往回走,却不料,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呐喊。一个男子率先冲了出去。紧接着,众人豁的都起了身,一窝蜂的跟了上去。 “哇靠!”秦珂站在原地,一切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生了。 那女孩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一个男子抓住手臂,手里的水桶当啷一声掉在井沿儿上,咕噜噜滚到秦珂面前。 女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吓的嗷嗷直叫,可是,她喊破嗓子也没有用。男人们七手八脚围攻上去,瞬间便将女孩子抬了起来。她的头发被扯散了,覆盖了整个身体。她拼命的喊叫,死死抓着井沿儿不松手。秦珂听见她在喊娘,喊爹,喊哥哥。可是没有人应。这荒郊野外的,谁能来这里啊! 秦珂被吓的钉在了那里,直到这时候,她才弄明白:“nnd,这他妈是赤裸裸的抢亲啊!” 果然,男人们像抬猪仔一样,将女子双脚抬离地面。又有一个中年男子,直接将她抗在肩膀上。接下来,大家一起哄笑助威。有人喊道:“我们是娄家的!丫头,你嫁给我们应该庆幸,山里的娄家可是娄家的嫡宗!咱们是琼族的大户!” 秦珂真没这么汗过:“呃……娄家!” “你夫君今年刚刚弱冠,你是正室!千万别犯傻,这是好亲事!” “我不去!我娘在哪!娘!救救我!我不去!”女孩子受到惊吓,哭的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男人们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秦珂一路跟过来,却被一条河拦住。只见那些男人拉过几条筏子,将女子按在筏子上面,一路高歌扬长而去。 秦珂立在岸边,女孩子尖厉的哭声隔着水雾传来。她的心顿时一揪。 “就这么被抢走了?”秦珂不知不觉的向前踏了一步,脚尖浸在水中:“她的父母还不知道呢?她会被带去什么地方?” 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的目光掉落在水面上,碧绿的,像是一块宝石的水面猛的刺痛了秦珂的眸子。 “沱江!”她嗖的收回脚来。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跟到了这里。对面正是大落英山苍茫的脊背。 娄家?山里的娄家!琼族的嫡宗!?秦珂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痴三儿的族群竟然喜欢抢亲!! 西房身世 西房身世 当秦珂意识到抢亲的人竟然姓娄后,便疯跑回家。可娄家的茅草屋里空无一人,当然除了月子里的梨花。秦珂虽然不愿意,但想到她毕竟嫁到娄家这么久,许多事情定然是知道的。于是探头探脑的推开房门,见那梨花正外在铺上打盹,再往旁边一看,襁褓里的小婴儿正谁的香甜。秦珂顿时眉开眼笑凑了上去。 “好可爱哦!”她伸出指头,轻轻点在孩子脑门上。 谁知梨花睡的轻浅,此时已经睁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秦珂:“你干什么?”说着,她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呃,看看我侄女,不行啊!”秦珂翻了翻白眼。 梨花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被雷劈竟还能治呆傻病!说!你到底是谁?” “难不成还有人冒充傻子?那真是比傻子还傻了!”说着,她一点自己鼻子:“我,就是痴三儿!信不信由你。” 梨花连日里窝在产房中,本就昏头胀脑。听秦珂这么说,顿时暗自骂了自己一百遍。真真是疯了,她不是痴三儿又是谁?可是,她这言行举止,为何一点傻气都没有。相反的,一个六岁孩童,怎能说出那些个让人震惊的大话来,况她现在一身的不在乎,任凭自己无理取闹,她都摇头晃脑全然不顾。 “好吧,就算你是痴三儿,被天雷治好了傻病。但这家还需得是我管。”梨花瞪眼道。 秦珂一摆手:“这事等下再说。你先告诉我,咱们娄家可就是乡里一支?” 梨花皱了皱眉头:“你何时竟关心起族里的事情了?” “你只管说嘛,我只是觉得好奇。今日看到一行人抢亲,那女孩哭喊着不要跟去,可到底还是被押上竹筏,朝大落英山去了。哇塞,那阵势!” 梨花见她说这个,索性冷声一哼:“我道是什么。想来你先前痴痴傻傻,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有的。既现在已经大好了,就该记住,你们娄家本是大落英山中琼族人。琼族人数稀少,而娄家则是族首。分为两房。早年遭遇族中变故,西房庶子带着老母妻女横渡荆江,来到柳原村。也便是咱们娄家一脉了。至于原先的东房,也就是嫡系一脉,仍旧在山中过着族首的逍遥日子。”她一边说,一边撇着嘴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同样是娄家媳妇,偏偏就嫁给了西房的人,没落至今。” 秦珂眨了眨眼:“那你也是被抢来的吗?” 梨花一翻眼珠:“自然不是。村子里这支娄家人,早就被汉俗同化,不再抢亲了。” “原来如此!”秦珂恍然大悟,心稍稍放下。 “不过,你说那些人到外面来抢亲了?”梨花皱起眉头:“这事需得知会公爹一声。你不知道,咱们村子里还有几户姓娄的人家,也都是咱们的族人。另外,见西房出山,也有不少族人跟了我们出来,虽然在外照样穷困,但毕竟不必在山里受寨主的奴役。依我看,兴许就是这些人家的孩子被抢了,这一时半刻,可能还不知道呢。” “老爸去哪了!”秦珂顿时有些着急。 梨花瞪着眼睛看她:“越发没得规矩了!” “呃,我去找老~爹~”秦珂吧舌头伸的老长,没精打采的走出去。 娄家那块残田,秦珂是知道的。娄老爹此刻正在奋力翻土。若是加把劲,兴许能赶上种一茬芝麻。秦珂气喘吁吁跑到田头,拉住娄老爹的衣袖:“有人抢亲了!” 娄老爹顿时一缩脖子:“什么?” “大落英山来了一群姓娄的男人,从村里抢走了一位女孩。你快去问问吧,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呢!” 娄老爹愣了愣:“这……此事……” 秦珂知道娄老爹又犯了窝囊的老毛病,一遇到棘手的事情便想往后缩:“此事什么啊!兹事体大!”说着,她从娄老爹手里夺过锄头:“快点去吧!” 娄老爹被秦珂弄的没办法,只有拔腿朝村头跑去。秦珂跟在后面,只见他挨家挨户询问,人人都说自家女儿安好。偏有家一青年男子刚好从屋里钻出来,被秦珂逮了个正着。 “你不是跟着娄家后面起哄的人!”秦珂认出这人的长相。 娄老爹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原来那小子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祸害乡里,人人见了避之不及。 那小子自是认识痴三儿的,如今见她那样语气对自己讲话,顿时皱起眉头:“死丫头,找死呀!你姓娄,我也姓娄。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小表叔!” 秦珂顿时觉悟,娄老爹走的这几户人家都是姓娄的,想必当年也都是娄家西房一同出来的。 “我明明看见你笑嘻嘻加入队伍,一同抢了那女孩子!如今他们人呢?依我看你分明就和他们认识!” 小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血口喷人了!” 娄老爹看阵势不好,连忙将秦珂藏在身后:“算了算了!我再找其他人到别家问问去,兴许抢的不是咱们娄家的女娃,大落英山出来的,也不光是娄家西房一脉啊!”说着,拉着秦珂便往回走。 秦珂歪着小脑袋:“老爹,我没看错!就是那小子!他肯定知道内幕!” “行了行了!你可给我省省心吧!那人是个地痞,谁也不敢去惹。碰到这样的主,咱们得躲,躲着呀!” 娄老爹带着秦珂回到茅屋。娄大和娄母都已回来。梨花也目光精亮的坐在席子上。 “若是抢亲的风气再次蔓延,那可就再难太平了!”娄大叹口气。 娄母抹着眼泪点了点头:“想当年咱们家二娃就是被山里人抢走的,这丫头宁死不从,结果跳下了荆江……” 秦珂恍然大悟,娄大,痴三儿,竟没听说中间的是谁。原是个女孩,却在少女时候便被人抢亲,因不从而赴死。这真是人间悲剧。 娄老爹叹口气:“这都是命啊!谁让咱们命苦呢!身为庶出,又能说什么。族里就是这个规矩。生了女娃娃,总归是要被人抢走。说不定哪天就见不到爹娘了……” 竟是这样!难怪他们这么盼子。秦珂倒吸了口凉气。 “作孽的规矩!”梨花忽然哼道:“都是爹爹太窝囊,若换成是我,带着男丁杀上山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偏你们只知道自怨自艾,哭哭啼啼。没一个有血性!”梨花说到这里,竟被一口气噎住,狠狠咳起来。 秦珂先是一惊,想不到梨花竟有这样的心气报复。想来,她那一身的病,必定是这样恨铁不成才捞下的。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一阵骚动。门猛的被人推开:“是李家!李家的四丫头被人抢走了!”一个汉子冲进来,气喘吁吁说道。 不一会,屋子里便聚集了不少男人。李家父子手握钢叉,一脸杀气的站在门口。 “怎么办?全听西房一句话!”男人们吼道。“当年我们是跟了西房长子出山的!娄老爹,我们就听你的!” 铁粉儿鸣泉 铁粉儿鸣泉 秦珂连忙抬眼去看娄老爹,他瞪了一双浑浊的眼只管盯住自己脚尖,竟一句话也不说。娄母一味就是哭,娄大也只是唉声叹气。到是梨花,推开房门走了啦出来。众人皆是一愣。她正做着月子,这闹的是哪一出。 再看那梨花,一张脸铁青着,头发蓬松的挽着髻,带着一身的酸味,竟也不避讳,径直走到娄大跟前。“娄大,你给我起来!” 娄大抬起头:“啥?” “是男人,就起来!”梨花瞪着的眼白泛起了血丝。 娄大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支支吾吾的问:“干啥?” 梨花也不说话,只从墙角拾起一把镰刀:“是个男人,你就带着他们进山!” 娄大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手腕一软,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媳妇,使不得啊!东房的人是吃熊肉长大的,我们是吃谷子长大的,这若是打起来,死的肯定是我!你是病糊涂了,快进屋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娄母见状,赶紧上来劝梨花:“你这是怎么了,哪能让你男人去送死……”她话还没说完,梨花已经笑了起来,那声音就像是鬼魅一般乱窜。“还没打呢,怎知道一定会输!畏首畏尾,獐头鼠目,活该你们西房被人欺侮!活该二娃被人抢走!” “够了!”娄老爹忽然站起来:“你们知不知道,那山里的寨子到底有多少陷阱!知不知道一栋楼里有多少壮年汉子!咱们琼族一直靠围猎为生,山里最好的猎物是什么?是熊!那是最高贵的食物。[.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知道吗,琼族人只有寨主的嫡系宗族有吃熊肉的权利。东房家的男人从能吃肉开始,便只吃熊肉,各个精装彪悍,以一敌十。而西房,自从出山来,便只吃谷子。你们说说,谁家能吃的起肉?即便是猪肉都好?” 众人顿时沉默。秦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痴三儿的小身子如此孱弱。再看围在门口的男人们,虽然有些精壮的,却还是干瘦。 “不是我不想争,是实在没有能力啊!”娄父老泪纵横。“在山里,我们西房被东房欺负,围猎的场子一年少似一年,后来,我娘做了个梦。梦见山下有万道金光,射的她睁不开眼睛。于是她对我说,定然是有宝贝藏在山下面,咱们走吧,离开大落英山去寻宝。我这才背着老娘,带着家眷离开了那可怕的地方。” “是啊。”娄大也哽咽道:“我只有五岁,却还记得东房的孩子们最常玩的游戏……”他话说到这里,众人皆是一颤。 “活剥熊皮。”有人轻声接口道。 “难道你们有谁没被动房人欺负过吗?”娄大又道。 众人皆陷入沉默。 秦珂咧咧嘴巴,转头去看梨花,却见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娄母连忙扶住她:“孩子,你是汉人,哪里知道咱们琼族人的凶残。东房若是来抢亲,咱们是万万不能抵抗的啊!” “拼他个鱼死网破又如何!”梨花紧抿嘴角,恨声道。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唏嘘,纷纷表示自家还有老有小,有的则说,自己没有女儿,真是万幸,另有狠心咬牙者,表示牺牲几个女人换来族群的太平到底还是划算的。众人七嘴八舌,李家男子也渐渐没了声音,手里的家伙也都纷纷放下,一时之间,竟是一片感慨之声。 梨花狠狠望着这群人,咬牙道:“到不如一头撞死干净!”说了这许多话,她也有些疲乏,哑着嗓子转过身去:“这丫头不必取名,亦不必善待她,日后左右免不了要被人抢走,且当我做了一场母女欢聚的梦……”她一边说一边朝屋子里走,最后一句却如一根钢刺,深深扎进秦珂心里。 她缓缓站起身,油灯的光晕中,梨花的背影像个孤苦无一的老妪。 男人们纷纷散去。李家没有上山,那被抢走的女孩子像是消失在大海里的水。人说,她可能答应了亲事。几天后,李家的女人哭着来找秦珂,问她当时情形是怎样的。秦珂一一学给她听。当听说给人抢去竟是做了正房时,那女人竟露出几分喜色。秦珂想,或许这也的确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只是被抢走的女儿是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山下的了,除非被休。 秦珂的因为这事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她隐隐感觉琼族的婚俗就是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剑,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狰狞的鬼叫。她迫不及待的想寻求一点安慰,于是,她再次跑到了枯禅寺。 住持师傅去云游了,寺庙里清静的很。小和尚们都在偷懒,早课时竟然昏昏欲睡。秦珂转悠了半天,只看到智深,他告诉秦珂,这个时间鸣泉肯定是在后山。秦珂笑嘻嘻的朝小落英山跑去,她就知道,鸣泉不会让茶园没人照料的。 果然,鸣泉的白色僧袍在油绿的茶书丛里格外扎眼。他明净的面庞远远望去平静的让人恍惚。他垂眉望向身前的碧树,将小虫子捉住,装进身后的竹篓。那怡然自得的模样竟让秦珂想起父亲的那副自在观音图。 她默默走过去,鸣泉刚好转过身来,吓了一跳。随即竟是欣喜:“说都没说一声就家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拉住秦珂,上下端详着:“怎竟瘦了?” 秦珂听的出他语气里的关切,可一想起近日来的种种,顿时悲从中来,禁不住落下泪来:“还说呢,说好了要一直陪着我的,结果到底还是剩下我一个人!” 鸣泉闻言脸一红:“是你自己走的,我担水回来就找不见你,害我一阵担心,险些把整个枯禅寺都掀开来。幸而智深告诉我你被爹爹领走,我这才放心。可一想你这倔强脾气,也不知回去后会不会好过。竟连着几日没的觉睡,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你又来怪我,到真真是我佛慈悲,我只当那是道忍辱菠萝蜜,且受着了。” 秦珂瞪他一眼,禁不住破涕为笑:“几日没见,你这就学会油嘴滑舌了!往后还了得?” 鸣泉也笑了。他只是高兴,是真的高兴。能再次见到秦珂,让他由衷的感激啊弥陀佛。 “说来有件事,我有些担忧。”秦珂拉着鸣泉在茶树旁坐了,清幽的草香顿时灌满鼻间。 “何事?你且说说看。” “你可知道琼族的婚俗?” 鸣泉一愣:“婚俗?你可说的是?” “你也知道吗?”秦珂有些失望。 鸣泉点头:“琼族是个特别的族群,因柳原来了汉人,便用他们的猎物和药材来换取钱财,这才慢慢将姓氏简化,之前的琼族姓氏很复杂的。” 秦珂点点头:“别的且不说了,你说,将来会不会有人来抢我?” 鸣泉皱起眉头:“我到没想过这个呢。若是从前的痴三儿定然不会有人来抢,可若是现在这样子,就有点难说了。” 他话说到此处,自己并没觉得怎样,到是秦珂一拍巴掌:“鸣泉,就知道你是我的铁粉儿。我知道怎么办了!” 防抢计划 防抢计划 现在想来,秦珂到觉得之前痴三儿傻模傻样的是一种福气。鸣泉不明所以,想问,却被秦珂打断。 “茶树长的怎样?”她笑眯眯问道。 “很好。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它们种在这里?小灵仙每每见了我,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睛。你到好,自己躲清静。”鸣泉有点委屈。 “我是看中了她那片花田。”说着,秦珂神秘的笑了:“你看,花田和茶园毗邻,香气可以相互渗透,这里的水质也十分甘醇,自然得天独厚。” 鸣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还有,刚刚我见你好像在捉虫?” “是啊,我先暂且将它们捉了,然后再放到别出去。”鸣泉抓抓脑袋。 秦珂把脑袋凑近竹筐,果见一些青绿色的小虫子在蠕蠕的爬。“这样吧,捉虫的事不适合你来做,到不如交给我。” “你?”鸣泉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明天我带人过来。” “谁啊?”鸣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才下山几天啊,竟然就有了帮手。 “你且不必问,我自有办法。” “还有,”鸣泉又道:“苏家的茶园都在山下,为何你偏要种在高山之上。这里地少石多,实在不利于茶树生长嘛。(.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珂笑着拍拍鸣泉肩膀:“若是说寻水,你的确是天下第一,可讲到种茶,你就未必有我在行。”说到这里,秦珂眉头一松,叹口气道:“我从前要是再好学些,今日也不至于这么落魄。我那老爸可是种茶的行家。” 鸣泉望着她,不忍打断。秦珂索性一笑:“敏感多情也无意,我只能告诉你,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人们更爱高山茶。”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高山之上水雾弥漫,湿气可以阻隔阳光直射,进而形成散射光。这样茶树会自动生成更多的芳香因子,茶味自然要比平原上种出的茶醇厚。” 鸣泉瞪大眼睛,他还从未听过这种说法:“这么说,我们这三十株绿绮岂不是会奇货可居!” 秦珂一拍手:“这词用的绝好!就是奇货可居。这事你且别对外人说,等到来年春,我定要给枯禅寺的阿弥陀佛塑个金身!” 鸣泉咋舌:“真的会那么值钱?” “值不值钱你我说了不算。”秦珂一歪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鸣泉清澈的眸子荡了荡,他对钱财并不感兴趣,可他喜欢看秦珂意气风发的样子。这让他想起每年春节时候,妇人们手中的窗花。清新秀丽中透出鼓舞人心的喜悦。 “痴三儿,快要中秋了,到时候你来寺里,我给你做月团吧。”鸣泉忽然间说道。 “月团?月团是什么东西啊?”秦珂转了转眼珠:“是月饼吗?” 鸣泉也愣住:“月团就是月团,怎么成了饼子。” 秦珂想了想,索性一挥手:“反正是好吃的就成,我都饿了好些天了,整日就吃煮地瓜,我现在看什么都想一口吞进去。”说着,她望住鸣泉,狠狠咽了口口水。 鸣泉作势一个激灵:“别打我的注意哦!” 秦珂眯起眼睛,拉过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鸣泉疼的哇哇直叫,一顿乱拍,这才将秦珂甩到一边。秦珂撅着嘴巴,像个尖尖嘴的蚊子:“我要吃肉!佛祖都说割肉喂鹰!鸣泉你不是好和尚!”说着,她再次扑上去。 鸣泉赶紧起身去躲::“我的修为可比不得佛祖,况你也不是鹰,少了我这一口肉你死不了!”可话说到这里,顿时一愣,望着秦珂的一张小脸,渐渐沉了面孔。秦珂正拼命扑过来,没成想鸣泉竟没有躲,于是一下子扎进他怀里。 “哎呀!”秦珂捂着脑门往后倒去,鸣泉赶忙将她拉住。这一闹,二人都僵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 “你,为何只吃地瓜?我听说你有个悍妇嫂子,可是她为难你了?”鸣泉轻声问道。 秦珂眨眨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悍妇是有的,但也不见得多讨人厌,依我看,她也是心里怨恨才拿些个旁人撒气。说来,也是因为前几日大旱,农户都受了牵连,家家户户都没饭吃。” 鸣泉松了口气,可随即又道:“古书上说,凡天灾过后必有瘟疫。你可小心些,若是哪里不舒服的,一定早点医治。” 秦珂闻言心里百感交集,心想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本以为孤苦无依,不成想却碰到这么个傻小子,事事想着自己,张口闭口把能想到的都交代了个遍,那边还不放心似的望着她,她的眼泪竟噗哧哧的落了下来。 “好好的怎么又哭!”鸣泉赶紧俯身来看她。“平日里像个女强盗,鲁莽蛮横的孩子,怎动不动就掉眼泪呢?” “谁是女强盗啊!那明明是小灵仙嘛!”秦珂敛住泪水,撅着嘴巴道。 鸣泉自是知道她会这样,笑着转过身去,也不理她。雪白的袍袖迎风飘摆:“痴三儿,咱们茶园真的很美啊!它需要一个美丽的女主人,你要好好的,不许再掉眼泪了!微笑,只有微笑的姑娘才是最美的。” 秦珂挤在他身边,放眼望去。其实才三十株茶苗,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密密栽种的绿绮,圆润的树冠泛着油亮的光。衬着鸣泉白色的僧袍,像是一只暂时停歇的野鹤,孑然一身,离尘而居。 “的确是漂亮!”秦珂咋舌道:“鸣泉,咱们一直这样吧。永远在一起,做一家人!” 鸣泉有些脸红,想想自己是个出家人,免不了有些气馁,故意道:“不成不成,说不定哪天你就被人抢走了,难道让我去人家家里再抢你回来啊!此事出家人不可为!” 秦珂顿时撅嘴道:“你不抢我回来吗?” “不可。”鸣泉摇头。 “真的不吗?”秦珂上前一步,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鸣泉躲闪着她的目光:“不……可。” 秦珂再上前一步,直将他逼到茶树丛旁的一块岩石上:“真的吗?” “到时候再说。”鸣泉拨开秦珂。 “你太不仗义了!”秦珂指着鸣泉的背影狠狠道。“靠人不如靠己,这话太对了!” 鸣泉尴尬了半天,见她这么说,赶紧转过身来:“对。要靠自己!” 秦珂使劲瞪他:“一边儿去!姐要回家!从今天起,本人要正式启动防抢计划!目的,防止在长大后被人抢亲。策略,保密。过程,保密。相关人士,我!自!己!” 遭窃 遭窃 傍晚时分,秦珂蹦蹦跳跳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娄家老两口见她回来都似慌忙躲避。娄大一个劲的干咳。几人挤在不大的黑屋里,竟一时没人说话。 “怎么啦!又有人被抢走了?”秦珂眨巴着眼睛:“什么味?”她抽着鼻子一路闻过去,那娄大赶紧抹抹嘴巴,嗓子里咕噜一声。 “nnd,你刚刚吃鸡了?”秦珂瞪圆了眼珠子,狠狠说道。 娄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秦珂顿时一拍脑门,转身朝自己平时睡觉的席子跑去,她把钱放在席子下面,莫不是被人偷了?这一看,她顿时火冒三丈。席子下空落落,竟一个子都没有了。 “我的钱?龋彼砝矗?亲永锵招┡绯龌鹦亲印k??缆Υ笞钗涯遥?仕?裁挥茫?谑亲?蚵δ浮d锹δ父辖舸庸?锸3鲆煌胩览矗?槐叽狄槐叩莞?冂妫骸叭阋埠鹊恪!?p>秦珂眼见着碗里油滋滋的汤水,喷香的肉味直往鼻子里窜。“我的钱呢?”她推开碗。 “你嫂子虚弱,昨天晚上被抢亲的事闹的咳了半宿,你竟没听见?” 秦珂皱起眉头:“她咳嗽管我什么事?” “这孩子,她是你嫂子,如今身子弱,我拿钱给她买了只老母鸡……” 秦珂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一口:“我进门第一天就给了你一吊钱。一吊钱啊!一百文呢!你只拿了十文钱给她抓药半个月的量,剩下那半个月的药钱还是我拿的,这还不够吗?你手里最少还有九十文钱,说,你为什么还要动我的钱!”秦珂气急败坏,如今已经不顾的许多,竟一根手指狠狠指住娄母的鼻子。“我防着外人,却没想到防着你们,说起来,真是我自己大意了!” 娄父闻言顿时厉声道:“三儿,不可信口胡说。这家里的事你个小孩子没有能力去管,更何况钱一直都是你嫂子管的,如今她身子好些,一并收回也是正常!” 秦珂这才明白,那钱是让梨花搜走了。“好啊!竟然是她!我千方百计保护她们母女,她到好,背地里捅我一刀啊!”秦珂起身便朝里屋冲去。娄母急的去拉,却被自己的布裙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秦珂推开房门,见那梨花正歪在席子上喝汤,一张大饼脸,此刻到有了些许光泽。 “把钱给我!”秦珂狠狠瞪她。 “凭什么?这家一直是我当,就算你如今聪明了,规矩却也改不回来了!再则,没听说哪家小姑子掌家的,哼,我告诉你,要想管家你就快点长大,祈祷着早早被人抢了去,当了人家媳妇自然有你管的。(.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秦珂知道和她说不出道理,索性直接冲上去抓住她的衣领左右拉扯,她是真急了,别看年纪小,却也扯的梨花天旋地转。 “不要脸的下作坯子,赶紧给我松手。”梨花起色虽然渐好,可毕竟产后虚弱,被秦珂拉扯一番,已经忍受不了。 那头,娄大已经跑了进来,眼见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碗鸡汤咕噜噜滚下来,一路洒出喷香的汁水。“哎呦呦,作孽呀!”娄大竟不顾二人,弯腰拱嘴去啜那席子上的鸡汤。 娄父不好进来,站在门口喊娄母,娄母踉跄跑进来,见是这番光景顿时冲上来拉秦珂:“我的小祖宗,产妇也打得吗?莫传出去顶了悍妇的骂名,误了自己终身!” “终身!如今命根子都被人拿去了,我还要那终身做什么!”秦珂狠命扯着梨花的头发,梨花的发丝又韧又硬,她索性将那长头发缠了一圈套在自己腕子上,那梨花便推她不出去了。 “小贱人你给我松手!”梨花见她扯牢了自己头发,竟伸手去掐秦珂的脖子。秦珂如今毕竟是个女童,就算她心里再强大,力道上也着实落在了下风。 娄母见秦珂脸憋的通红,赶紧去破梨花的手臂:“梨花,你妹妹还小,你不能这么掐她,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再说,那钱的确是她的,你多少给她一点也好!若不是她,你闺女早就被埋了!” 说到这里,梨花的手松了松。“我刚刚在屋里隐约听她说什么抓药钱,你拿了一半,那些是她拿的,这是怎么回事?” 秦珂嘴里说不出话来,心中却门清。梨花并不知道药的事情,娄母曾嘱咐过她,不要跟她提起那事,怕梨花就此狠毒了自己。秦珂张了张嘴,想说出这事,可是梨花的指头仍旧死死扣着她的喉咙,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娄母怕事情败露,赶紧解释道:“是我没听清大夫的话,当时以为十文钱就能抓回药来,不成想,竟是二十文,刚好那时候三儿身上带着钱,回来说起这事,她便说那钱,她拿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事。” 秦珂差点被娄母的话气死。心里想,痴三儿真真是命苦,不是被嫂子掐死,就得被自己老娘气死。 她正死死瞪着娄母时,梨花的指头渐渐松脱了。秦珂条件反射的猛烈咳嗽起来,直到咳出眼泪,筋疲力尽的趴在席子上。 梨花蓬头垢面,气喘吁吁道:“算她还有点良心。”娄母赶紧将秦珂拉近怀里,一边假做安慰,一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秦珂已经没了力气,即便想据理力争也是不能了。那头,梨花从枕头下面拉出一个布袋,掏出十文钱来,远远丢了过来。“还你钱,日后别再跟我闹!况且就算这些钱是你的,你也不能再动。一个小孩子,藏着这么多钱,不出事才怪!” 秦珂哑着嗓子吼道:“凭什么!” 梨花面皮通红,两颊发紫,眼见着又是一场极怒攻心:“我到想问问你,一个六岁女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秦珂张了张嘴,却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认识利风等人,那钱又是当了宝珍娘子的银簪所得,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梨花见秦珂被问住了,顿时一笑:“说不出了吧?我就知道有问题!娘,钱的事日后莫对人提起,免得招来无妄之灾!让她连累了咱们!” 一只绣花鞋 梨花的话刚一落地,娄母顿时摇起头来:“阿尼陀佛!三儿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天雷劈在她身上,不但没事,反而去了她的痴病!这哪是寻常人啊!你再说她老天爷会怪罪你的喽!” 秦珂看看手里的十文钱,又是气又是怒。(.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想想一个月后还要去赎回宝珍娘子的银簪子,顿时抓耳挠腮的从地上跳起来:“好,既然今日你抢走我的钱,那日后也别怪我和你们泾渭分明!” 梨花冷哼一声:“娘,这孩子这么吵,赶紧拉出去吧。” 经过这件事,秦珂终于明白,在异世的生活里暗藏着无数的艰险。她并不是不了解历史的人,更不是只凭无聊言情剧就展开历史想象的小白女。但真正扎根在大楚帝国的时空里,她只能像一叶浮萍般飘摇不定。也许,保护好自己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娄家人本以为秦珂会因为这事吵闹一番,却不料,她只是拼死拼活的和梨花打了一架,之后便一言不发了。 第二天一早,娄母竟然做了几个裹着肉馅的馍。秦珂一口气吃了两个,又趁人不注意装进怀里一些。随后,便起身朝善草堂去了。刚走到门口就见阿牛远远的过来,一只手搭在肚子上,愁眉苦脸的样子。 “阿牛哥哥!”秦珂赶紧迎上去。 那阿牛揉揉眼睛:“你不是……” “对,我就是痴三儿!”秦珂笑嘻嘻道。“这么早就开工啦?” 阿牛叹了口气:“别提了,今日草堂要进一批连翘,数量不大,又都是轻便的花瓣,马大夫说不需要很多人,我便早早来了,希望能抢到活啊!” “这样啊!”秦珂笑眯眯道:“我正是来找你的。不想这就碰见了,真是有缘。” “找我做什么?”阿牛愣住。 “你在药店抗一天包袱赚多少钱?” 阿牛想了想:“一天两文钱。” 秦珂点头:“我有些农活,不知道你能不能干?” 阿牛一听瞪大眼睛:“能!” 秦珂笑道:“给茶树捉虫。每个月捉一次。每次一文钱加三个肉馍。你看如何?” 阿牛想了想:“三个肉馍,这一文钱还下不来呢。行。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开工?” “如果你方便,那现在行吗?”秦珂心中一喜。 “当然行。在哪都是干!”阿牛憨笑道。 秦珂带着阿牛来到山上。阿牛见到茶园着实是有些惊讶。 “丫头,你这园子为何种在山上?产量多低呀!人家苏家都是种在坡地上的。” 秦珂不想解释,只笑笑道:“各有各的种法,茶味自然也不同嘛。你抓虫的时候且看仔细些,普通虫子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不常见的,定要来告诉我。” 阿牛虽然不懂,却十分听话,见秦珂这样交代,马上点头。 此时鸣泉还没来,山里空气又极好。秦珂便跑去看小灵仙的花田。行走在田间,香气扑面而来,真真是让人心情大好。 阿牛干活极是仔细,转眼就到了晌午。秦珂给阿牛拿肉馍,没想到衣服里竟掉出一只纸鹤。 “这是什么?”秦珂将纸鹤拾起来,放在掌心里托着,端详了无数遍。 “果然是崇拜那利家公子,他随手之物,你竟一直留到今日。”鸣泉走来,肩头还担着一桶水。 秦珂见是他,顿时一瞥嘴巴:“正太,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有多艰难!” 鸣泉好久没听她喊自己正太了,竟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便凑上去看了看:“真的要去卖?” “那利风说会值钱,你说可信吗?” 鸣泉沉默片刻:“四大家族的长公子都是柳城郡炙手可热的人物。有些附庸风雅之徒最好收集他们用过的物件。不过……”说到这里,他俯身看向秦珂:“你怎么老是因为钱的事情发愁?” 秦珂顿时冷声道:“我可不比你们和尚,不愁吃穿,不必赋税徭役。我们小家小户的,不为钱的事发愁还能发愁什么?” 鸣泉皱起眉头,指了指田间劳作的阿牛:“这个人是自己来的吗?” 秦珂摇头。 “花钱雇来的?” 秦珂点头。 “那还说没钱!”鸣泉狠狠打在秦珂脑门上。 秦珂顿时生气道:“你懂什么,这叫经营!人力资源投入与产出往往成正比!况且,我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鸣泉不懂什么人力资源,正纠结在这些生僻难懂的词语上,秦珂已经拉了他的胳膊:“圣僧!求你陪小女下山走一遭吧!” 鸣泉几乎张大嘴巴:“‘圣僧’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我们那里对相貌俊秀,肉肉好吃的和尚的统称!”秦珂拉紧他,一溜烟朝山下跑去。 “你们娄家什么风水呀!怎么看见什么都好吃!”鸣泉红着面皮,任由秦珂一路拉扯着。 “都什么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秦珂一边跑一边问。 “集市上的一些雅玩店。” “好,我们就去雅玩店里转转吧!” 二人一路狂奔来到山下,走了不远便进入集市。鸣泉也不常进村,二人找了好久,才在一座小巷子里找到家叫做枕香?鹊难磐娴辍?p>鸣泉带了斗笠,自然不被认出。他将袖子卷起,袍子也塞进腰带中,俨然云游的少年玄客。二人来到店中,迎面便见一副绢本设色的金碧山水,气象万千,云吞雾敛中山脉如龙蛇出水,令人如行山中。 “好漂亮的山水!”秦珂凑上去。“这种画法在你们这里竟已有了?” 掌柜的听见响动,迎了出来,不想遇见的竟是一僧一童。“二位少年,这是要买画?” 秦珂早被那画吸引,竟没听见人家的搭讪。那画作十分开阔,足有三米长,上提诗一首。“潜龙卧八荒,口吐蕊珠禅。世事如敝履,弃之成神仙。”秦珂读完,转身道:“鸣泉,你看,这人和你是同道中人呢!” 掌柜的见女孩子并不搭理她,颇有些不耐烦。可一听她口口声声喊那少年小僧鸣泉,顿时凑上来:“小和尚可是枯禅寺的鸣泉?” 秦珂闻言偷笑,心想诡计得逞! 鸣泉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合十:“阿尼陀佛,小僧正是鸣泉。” 掌柜的一听,马上喜笑颜开,亲自倒了热茶送到鸣泉手里:“先前听说小师傅相貌秀美,又善于寻水,甚是倾慕。后又听人说,在雅集之上,小师傅表演了一招凌空飞练,连荆惠王都大加赞叹。鄙人真是越发想见上一见了。” 鸣泉有些不好意思。为示尊重,他缓缓摘去头上斗笠。那老板眼光直勾勾盯了他半晌,才缓过神来:“哎呦呦!真真是姿容俊秀,朗朗神风啊!” 秦珂早已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的望着鸣泉。他明朗的目光就像是飞落的泉水,清凌凌,没有一丝凡尘。十二三岁已是如此俊秀,若是成年之后,这分秀丽中还会滋养出怎样的神韵。这样想着,秦珂便把眼睛眯成了一双弧线。 “小师傅来我这陋舍,可是有什么需要的?”掌柜的颇有点点头哈腰的意思。 秦珂故作神秘道:“掌柜的这里可有小物件?” “有,当然有。小姑娘想看哪种?玉件?木雕?亦或奇石,琥珀?” “这些我都不要。可有时人风雅之物?”秦珂微笑道。 掌柜的顿时上下打量起她来,真难以置信,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丫头,谈吐之间竟有这样的气派。这分明是个小人精嘛。“有。当然有。”说罢,他起身拿来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的东西顿时令秦珂二人瞠目结舌。 “这是胭脂?”秦珂打开来一个白玉小盒,凑在鼻子底下闻闻道。 掌柜的顿时笑了:“不错。这是苏三小姐亲手调制的胭脂,名叫雅卉。” “嗯,挺雅致。”秦珂点点头:“这个是扇子,可上面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掌柜的得意的道:“这是周家长公子遗失的一把素扇。据说当年四大公子聚在醉风楼一起吃酒,酒过三巡,诗兴大发,公子们命人取来扇面作诗。结果到了周公子,他竟一醉不起。于是坊间流传这样一句佳话,醉风楼里最风流,周大公子空扇拔头筹!” 秦珂竖起大拇指:“好!果然风流!” “这个呢?”鸣泉指着一只绣着杏子的香囊问道。 “这是邱公子赠给心爱之人的香包,后来那女人死了,这东西便被人买到这里。” “邱公子??他不是疯了吗?”秦珂直言不讳。 掌柜的叹口气:“说来也是伤悲,那女子叫子英,是醉风楼里的姑娘,当年那叫一个美啊!邱公子也是个痴情的人,竟一味要娶她为正妻,邱府哪里能答应,于是大闹了一场,跳了醉风楼。人死情在,这香囊便是这里最高价的物件了。” 秦珂点点头。恍然觉得,那疯疯癫癫的邱公子竟也鲜活起来。可是,最后一件东西却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一只绣花鞋??”秦珂拎起一只鞋子。“38码的吧?这脚丫子到不小。不过,看来你们这里女子都不裹脚!蛮好!” 掌柜的不知她在说什么,只能赔笑道:“这是宝珍娘子的绣鞋。” “宝珍娘子?”秦珂顿时瞪起眼睛。 “对呀,醉风楼的头牌。当年利公子和邱公子携美人,出游的场景至今想来还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已经有两载了吧!”掌柜的叹口气。 “我前儿还见利风和她同乘一骑,怎就物是人非了?” “怎么?宝珍娘子回来了?” 纸鹤交易 纸鹤交易 掌柜的颇为好奇,凑上来打量着秦珂:“小姑娘跟在鸣泉小师傅身边,又认得四大公子,闺名可否透露啊?” 秦珂见他两眼放光,便浅浅笑道:“痴三儿。” 掌柜的张了张嘴:“好……好特别的名字!” 秦珂暗笑,嘴上却道:“你刚刚说物是人非又是何意?” 掌柜的叹口气:“邱公子在子英娘子死后便渐渐极少露面,后来竟有人说他在弱冠时候撞了神仙,便就此疯疯癫癫了。而利公子又因为却和邱公子脾气秉性不同。虽喜爱那宝珍娘子,却只是在外面养了,从不往府上带。便就一时相安无事,可就在两年前,那宝珍娘子竟然远嫁北方富商,就此销声匿迹了。唉!” “可见掌柜的你消息到底不够灵通。”秦珂神秘笑道:“你只知道在雅集上有诗有茶,有王侯有和尚。却不知道当是利公子还带着两位美女。其中一位身着价值千金的罗衫,她便是宝珍娘子。” 掌柜的顿时双目放光:“竟,竟有这事!” “有的有的!”秦珂眯起眼睛:“只是,你的盒子固然神奇,里面的贵胄之物也着实让人心动,可你缺了一样东西,可知道是什么?” 鸣泉顿时一愣:“是什么?” 那掌柜的却嘿嘿一笑,拱手道:“这小姑娘眼尖的很。四大家族里最出色的人物这里几乎都有,但独独少了一位。[.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鸣泉顿时垂头看去:“苏家最风雅的便是苏三小姐无疑,邱公子送与情人的香囊,周家长公子的扇面,剩下的是宝珍娘子的绣花鞋。我明白了,宝珍娘子虽是利公子心爱的人,但毕竟不能代表利家。缺的,竟是利公子的东西!” 掌柜的闻言点头:“不错。不但我这里没有,就是别家也没有。这利公子别看平日里孟浪,可他的东西流入坊间的偏是最少。若是得之一件,必定价值不菲!” 秦珂嘿嘿的笑,直笑到掌柜的显出惊恐之色:“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鸣泉自然知道秦珂的道理,索性不去看她,只低声道:“阿弥陀佛!” “我这里还真就有件利公子的东西,雅集所得,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是利公子许了,我才敢出来卖的!”说着,她取出那枚纸鹤,工工整整摆在桌子上面。 掌柜的顿时双眼放光,饿狼般冲上来。“这个这个,有何特色?” 秦珂小心翼翼的打开宣纸,一方赭石色的碗底印便出现在大家眼前。掌柜的冷然一愣,“这是什么?” 秦珂笑道:“你且闻闻。” 掌柜的连忙双手擎起宣纸,那薄如蝉翼的纸张在他手掌上犹如千斤重物。“是酒!”他惊讶道。 “利公子最爱喝的酒。”秦珂正色道。 “是花雕!绝对是花雕!”掌柜的激动万分,差点流出泪来。 “当时是这样滴!”秦珂站起身来,端起茶碗递给鸣泉,那样子竟酷似当时雅集上,利风递酒给邱锦生一般。鸣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没有办法,秦珂的眼神越来越狠了,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于是鸣泉只能将身子一挺,学着邱公子的样子,结果茶来一饮而尽:“日生白翼月紫晕,砍离互违成逆痕。旱去雨来是甘露,因有跨虹补天人。” 掌柜的瞠目结舌:“这是一谶啊!” 秦珂顿时沉声道:“天人非清,世人非浊。何所来去,大道化形。” 掌柜的愣在那里,半晌才缓缓拍手:“化的好!邱公子病中,定然是看到了什么。而利公子则安慰他,天人合一,一切不过是天道循环,不必惊恐!绝句!”说完,便匆匆提笔记下两人刚刚的话。 鸣泉松了口气。秦珂却笑嘻嘻道:“这酒痕价值几何啊?” 掌柜的眯起眼睛:“十两可好?” 鸣泉吓了一跳,刚想说话。秦珂竟然崛起嘴巴:“十两我便拿走!” 掌柜的连忙赔笑道:“十二两!” “十五两!” “十三两?” “就十五两!!” 鸣泉凑上去:“那个……你们再不定下来,纸就要扯破了!” 掌柜的连忙低头去看,心疼道:“好了好了,十五两就十五两吧!” 秦珂拿了钱,心中一阵窃喜。拉了鸣泉道:“我真真该请利风喝一杯才好。因了他,我前后赚了近三十两银子。只可惜,前面那些被我那悍妇嫂子抢走了!” 鸣泉这才明白,为何她如此落魄。可转念一想道:“怎叫前后?你还卖了人家什么东西?” 秦珂笑嘻嘻道:“你且陪我去趟鑫月阁便知。” 鸣泉跟在秦珂身后,这一路上穿街走巷,终于知道她这些日来竟是过的怎样日子。 二人来到鑫月阁,旁掌柜见到秦珂竟吓了了一跳。 “我来赎我的簪子!”秦珂笑嘻嘻道。 旁掌柜点点头:“小丫头够快的,这么快就弄到钱了?只可惜,你快,有人比你更快呢!已经卖了!” “什么???”秦珂扒在柜台上,眼巴巴的望着掌柜的那张胖脸:“你可别骗人!” “当真是卖了。那么精致的货色,自是有贵重的人来配。今儿一大早就被周家小姐买走了。” “周家小姐??”秦珂眼睛一亮。“可是周春晖?” 掌柜的点头:“正是。” 秦珂怏怏的走出鑫月阁,鸣泉安慰她:“那先算了,周府不是那么容易进得的。东西在别处你担心也就罢了,如今在周小姐那里,也算是个好处所。且不必挂记,等有机会找她买回来便好。” “你不知道,那日我多无助,却偏偏在路上遇见了宝珍娘子,若不是她慷慨,梨花现在恐怕没那力气和我打架。” 鸣泉顿时愣住:“梨花和你打架了?可伤到了哪里?”说着,他拉过秦珂来细细看了。 秦珂瘪着嘴巴,偏等他靠过来,狠狠张开嘴巴:“好吃的和尚!” 鸣泉被吓了一跳,赶紧跳后一步:“真是刺头!” 秦珂揉了揉肚子:“走,跟我消费去。今天我请客!利风啊!利风!你真是我的财神爷!” “真的吗?”鸣泉眨眨眼。 “自然是真的!” “那我要一斤豆沙,一斤艾草,一斤香茅,一斤酸角,一斤荔枝……” “还真是麻烦耶。” 鸣泉用余光去看秦珂,她的小脸上泛着兴奋的光。真是个顽强的生命,他禁不住微笑起来:“日后,再有人问你叫什么,说你的本名吧。” 秦珂愣了愣:“什么本名?秦珂吗?” 鸣泉点头:“对,这个名字很好。像个壮士。” 秦珂不知道鸣泉再开玩笑,傻乎乎的点头:“但我现在越来越习惯痴三儿这个名字了。这样吧,日后我的官方名字叫娄秦珂。小名就叫痴三儿,你说呢?” “甚好。” 姑娘节!哦耶!! 姑娘节!!哦耶! 二人来到集市上,人流穿梭,到真真是最热闹的光景。好多平日里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儿一拥而齐,晃的秦珂睁不开眼睛。 “这就是古代的集市吗?好神奇!” 鸣泉掐了掐指头,顿时一拍脑袋:“哎呀!今天是姑娘节!难怪这么多人!” 秦珂眼睛锃亮:“什么是姑娘节?” “就是女孩子的节日嘛!”鸣泉瞪她一眼,赶紧抬手将斗笠压的更低。 “哇!那么好!我要礼物!”秦珂就差把自己挂在鸣泉身上了。 鸣泉顿时惊出一脑门子的冷汗,心道,若不是卷起僧袍,戴着斗笠,这时候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是非。他尖着指头将秦珂弄开:“别像膏药似的!” “怎么啦!”秦珂瞪他一眼。 正说着,一对男女从身边走过,女子正唆着手里的麻糖,男子笑眯眯的看她。秦珂顿时眼睛一亮:“哇!你们这里真心豪放!男女竟能这样逛街?他们看样子不是夫妻啊!” 鸣泉哼道:“平日里的礼法,在姑娘节这天可以不用在乎的。” “这么好!?”秦珂忽然间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枯燥。 “好吗?”鸣泉冷着脸。 “当然好。我就盼着能自由一天呢!” “你不自由吗?”鸣泉不解的看着她。 “今天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女孩子说的算?”秦珂想了想道。 鸣泉点点头:“是这样。” “我也要吃那个东西!”秦珂想了想,指着女子的背影。 鸣泉笑了:“那是麻糖,等下。”说着,他指了指前方的糖水铺子,我去化一颗来。 秦珂连忙拉住他:“化缘啊?算了吧,还是我自己去买好了。若是被人认出你来,我们只有跑路的份了。唉!我真是命苦,好不容易交个朋友,还是个穷和尚!” 鸣泉抓了抓脑袋:“有那么严重吗!” “难怪古代人都说和尚晦气,果真如此!”秦珂白了他一眼,垂头丧气的朝糖水铺子走去。 二人来到糖水铺子前,秦珂问了价,刚想掏钱,却见那鸣泉早已递上一文钱去。 “嗨,你有钱干嘛还化缘?” “习惯了吧。”鸣泉想了想,咧嘴道。 秦珂瞪他一眼,接过人家递来的麻糖,紧紧搂在怀里:“这是我的!” 鸣泉摇摇头:“你且自己吃吧,出家人不被五味束缚,所以我们不爱吃甜。” 秦珂撇撇嘴:“臭屁!” 二人又走了几步,果真见到有卖艾草的。鸣泉走上去,抓起一些闻了闻:“这草好的很。你不是说要请客的吗?” 秦珂正东张西望,闻言顿时跳脚:“死鸣泉!今天是姑娘节!” 鸣泉点点头:“没错。可是你刚刚说的,你要请客。”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刚刚。我假装是邱公子,你假装是利公子,我陪你演戏,赚了十五两银子,你不记得了?”鸣泉眨巴着眼睛,煞有介事的说道。 秦珂知道他这是借机打击报复,不过要不是他配合,恐怕那老板也未必相信:“被你打败了!”她掏出钱来:“都给我打包了!” 鸣泉笑眯眯的点头:“这些刚刚好。” “要这么多艾草干嘛啊!洗澡吗?还是泡脚?”秦珂狠声道。 鸣泉低头不语,只从店家手里接了艾草背在肩上,便又朝一个卖蜜饯的摊子走去。 秦珂唆着麻糖,懒洋洋道:“出家人不爱吃糖!” 鸣泉先后买了蜜饯,糯米,菜籽油和红豆。瞬间,便披挂满了,远远望去竟像是个进城采买的货郎小哥。 “难不成你要还俗做货郎?”秦珂把最后一块麻糖塞进嘴里:“我支持!” 鸣泉瞪她一眼:“我这辈子也不能还俗的,你且死心了吧!” 秦珂顿时愣住,麻糖球还没来得及咬碎便一骨碌跳出来,滚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怎么啦?”鸣泉来拉她。 “哪天做腻了和尚,总还是可以还俗的,是不是?”秦珂拉住鸣泉,目光竟有些哀怨。 鸣泉定定的望了她一会,恍然知道她是因何而伤感,于是轻轻叹口气:“痴三儿,这世上的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秦珂不能明白他的话,却隐隐听出他的无奈,虽然云淡风轻般的说,可鸣泉的语气里总有着一种深远的笃定。她并不知道,对于自己的未来,鸣泉为何如此的笃定,更不明白,鸣泉的路与她究竟是怎样的天地相隔。 “鸣泉。” “干嘛?” “鸣泉。” 那双飞泉般的眼睛顿时一片剔透:“哦,我在这里。” 威风拂过,带来一些花香,轻轻飘散在人群里。交错的人影中,一个白衣朗朗的少年玄士,一个面目清秀的麻衣女童。直到最终,秦珂都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清明静好的回忆。 有你在,就是幸福。秦珂抬头去看他,这句话却始终没有出口。她的脸有些发红,这是怎么了,人家还是个少年,而她呢?二十四岁的灵魂六岁的身体。怎么想都是一段畸形的过往。她晃了晃脑袋:“圣僧,小妖刚刚邪恶了。” 鸣泉皱了皱眉头:“越发乱说了。” 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直逛到了夕阳西斜。秋风微凉,瞬间便吹去了白日里的汗意,煞是舒服。秦珂嘴巴一直没闲着,吃了麻糖又吃蜜饯,另又吃了些柳原的特色小吃,酸酸辣辣甚是爽利。她一边吃还一边慨叹,论吃的,到底还是古人的地道干净。鸣泉见她吃的高兴心里也喜欢,一路上吃吃聊聊再玩玩闹闹的,竟忘了时间。 “鸣泉,刚才听人说,晚上有姑娘灯,什么是姑娘灯啊?” 鸣泉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又没看见过。” “那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咱们看完了姑娘灯再找别的地儿快活去!” “那可不行。”鸣泉眨眨眼。 “哎呀,住持大师不是云游去了嘛,你别那么固执啦!”秦珂劝道。 “那,我就陪你看完姑娘灯再回去。”鸣泉想了想点头道。 二人相视一笑,算是达成共识。便决定找个地方先歇歇脚,然后再做打算。大酒楼不敢去,秦珂挑了一家临街的小面馆,要了两碗素面便坐下来。鸣泉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秦珂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转身去问面馆的老板娘。 “婶子!你们什么时候打烊啊?” 老板娘是个白面女人,个子不高,一脸雀斑。见秦珂这么问,笑呵呵道:“这丫头,偏这个也不知道吗?今天是姑娘节,一年就这么一次的。自然要开到明天天亮啦!” “哦,岂不是通宵!那我们的东西放在你这里寄存吧,给你两文钱可好?”秦珂笑嘻嘻道。 鸣泉惊的瞠目结舌:“怎么偏偏就会用钱来解决问题!跟谁学的这样油滑!” 那老板娘顿时眉开眼笑:“我怎就没想到这个,当然可以,两文钱甚好!”说罢,转身便朝屋里跑,不多时再出来,将一张红纸贴在店门口的柱子上。大大的写了“寄存”两字。 秦珂笑嘻嘻道:“玩就是玩,还拿那么多东西干嘛,你有那力气,我可没那心情!” 鸣泉叹口气,秦珂却把双眼一弯:“哎呦!姑娘节!我来喽!” 紫色烟火 夜幕渐渐降临,金色的微光笼罩住大地。集市上白天里本就热闹,此刻更越发的人声鼎沸了。女孩子们结伴而来,胭脂水粉的香味一瞬间便飘满巷口。水绿和艳红的裙摆随着莺声燕语招摇而过,一些年轻男子也赶在这时候走上集市,试图结识心仪的女子。 秦珂眼巴巴望着女孩子们飘然而过:“她们腰上挂的是什么呀?” 鸣泉眯着眼睛望过去:“是茉莉花串。” 秦珂连连咂舌:“嗯,我参与过一场小规模的考古,当时就挖出一个专门装香料的盒子,是战国时期的墓葬,非常精致,里面就有茉莉花串。” “你的工作是挖坟?”鸣泉吓的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弱小女孩在另一个时空竟然是干这个的。 “有这么吃惊吗?” “那岂不是盗墓?”鸣泉瞪大眼睛。 “盗墓怎么了?我们有证哦!”秦珂眨着眼睛道。 “这种事情有什么证也是不好的!”鸣泉正色道。 秦珂一歪嘴巴:“我们那里就讲究证件,有了证,做好些事都是可以的。这就叫做合法。” 鸣泉不想和她争辩,愤愤然道:“乱世啊!分明是个乱世。” 秦珂不以为然。二人正说着,那边太阳一沉,落入山涧。整个柳原村都黑了下来。就在这时,面馆的老板娘走出来,点亮了门口的灯笼。刷的一下,温暖的红光便将浓重的夜唤醒。几乎就在同时,街道上的灯笼一一亮起,伴着少男少女的欢呼,犹如一条柔软明亮的长龙,蜿蜒而去。 “好漂亮啊!”秦珂微笑道。 鸣泉也被眼前的景色惊呆:“师傅只说世间艰险,却没说人世的光,竟如此温暖。” 秦珂转过身来,鸣泉的眸子被烛火点亮,闪耀着一串细小的红光。他的样子,就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既兴奋又羞涩。 “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秦珂拉住他的手。鸣泉没有挣脱,而是温顺的任由她拉着。秦珂微微笑了,鸣泉,你知道吗?你是我活到现在,见过最漂亮多情的男孩,只可惜,你是个和尚。 鸣泉的目光忽然间垂下来,在烛光的映衬下,秦珂惊讶的发现,他的眸子竟微微发出点点紫光。 “痴三儿,我有些怕。” 秦珂并没有觉得奇怪,她忽然间像个大人似的拍了拍鸣泉的肩膀:“别怕。其实这个世界很简单。你只管去看看,然后再抽身而去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鸣泉疑惑的盯着她的眸子:“是这样吗?” 秦珂点头:“不要为做了什么而后悔,你要后悔的是,什么事情没有做。” 鸣泉的眸子中渐渐升起眸子璀璨的东西,几乎晃的秦珂睁不开眼睛。他忽然间握紧秦珂的手,迈步朝集市中心跑去。 秦珂跟在鸣泉身后,二人很快与很多人擦身而过,他们身上的茉莉花香让秦珂满心欢喜。鸣泉跑到人群中间,缓缓转过身来。他第一次这么开心的融入人群,不必躲避。他由衷的微笑,缓缓摘下戴在头顶的斗笠。秦珂仰着小脸,痴痴的望着鸣泉。那是一张俊美的令人窒息的容颜。偏就在这时,一枚礼花冲上天空,轰地一声炸开来,落下无数紫色光斑。众人连忙抬眼去看,人群里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 鸣泉的脸在紫光里清晰起来,秦珂的心一下子醉了。 鸣泉抬起头:“好漂亮的烟火!我竟从没见过!”谁知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人捂住。他垂头一看,竟是秦珂。 她一脸惊恐,手里举着一截粗麻布,狠狠捂在鸣泉的脸上。:“快快把脸藏起来,不然你真要倾国倾城了!” 鸣泉自是明白她的意图,顿时哭笑不得。伸手接过那截布在脑后绑了。垂眸再去看秦珂时,竟发现她少了一个袖子。一边胳膊光溜溜露在外面,嘴上却还笑嘻嘻。 “你……扯了自己的袖子?” “不然怎么办!难道让女孩子们蜂拥而至把你看死啊!” 鸣泉皱了皱眉头:“哪有被看死的道理。” 秦珂不想解释,便笑呵呵道:“你若安好,我便轻松!” 鸣泉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怪里怪气的句子,索性也不去理会她,指了指她那边的袖子道:“活脱脱一个番僧。” 秦珂咧嘴道:“我是番僧,你是和尚,咱两殊途同归。”说着,她竟一抬手,挽着鸣泉的手臂:“你如今的样子也不怎么像和尚。” 鸣泉看看自己,僧袍卷的严严实实,倒像是云游在外的学子方士。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指指头顶上:“这里怎么办?” 秦珂四下里望望,笑眯眯道:“那里有卖头巾,我送一你方。”说罢,拔腿跑过去。 果然是个货郎,筐里装了各色物件,在烛火中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个是什么啊?”秦珂指着一块玄色的头巾问道。 “小丫头,这是男人扎头的逍遥巾。” 秦珂自然知道,于是掏钱买了,蹦蹦跳跳跑了回来。谁知,方巾交到鸣泉手里的一刻,鸣泉的眸子顿时瞪的老大:“干嘛送我这个?” “婆妈!”秦珂把他按住:“快蹲下来!” 鸣泉委委屈屈蹲下身子,脸却红的吓人。幸而夜色朦胧,灯火阑珊之中秦珂没有留意。 “看看,这样不就好了!”秦珂亲自动手,将头巾包在鸣泉头上。用的却不是逍遥巾的包法,俨然就是普通农户男子下地干活的样子。 鸣泉仍旧红着脸:“你可知道在姑娘节送男子头巾是何意?” 秦珂一撇嘴:“逍遥自在的意思呗。” 鸣泉见她不屑一顾,也只能鼓了股腮帮,把要说的话一一咽了回去。心想,也不怪她,她哪里知道在柳原,姑娘节女子送头巾给丈夫已是千百年来的习俗。可秦珂虽然不知道,但自己却一清二楚,每想到这个,禁不住脸皮红到骨头。 秦珂见收拾好了,便拉着他一味往人多的地方钻。鸣泉再没有挣扎,任凭她拖来拽去。秦珂越发放肆,竟公然挽着他的手臂大摇大摆的在街上乱走。 秦珂买了两串茉莉花串,两人分别挂在腰上,谁知刚刚挂好,便见远处走来两个人,水沉香的味道顿时席卷了秦珂,她眯起眼睛:“臭屁的兄妹两来了!人家都带茉莉花,她非要用水沉,难不成显摆他们家富贵嘛?” 果然是周春晖和周子充。二人皆做男装打扮,只见那周春晖,一双黑亮的眸子中闪着点点寒光,尽管在这样喜悦的场合,她也冷的像个冰块。到是周子充,微笑踱步,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周大小姐真另类啊!姑娘节上你不穿女装,竟然穿男装!真是有性格。”秦珂挤眉弄眼凑过去。 周春晖仿若没看见她,只朝鸣泉微微点头:“小师傅好雅兴。” 鸣泉顿时一缩脖子,怎这般打扮她还认得出自己来。秦珂见状连忙笑道:“不关他事,是我用刀子押他来的。” 周子充一直微笑不语,偏听了这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丫头,你也算是义气了。”说罢,一抬手:“若是你安分点,我们还不至于认出鸣泉小师傅。” 秦珂一撅嘴:“是这样吗?” 祖祖祖太爷! 周春晖冷着一张脸,远远望着秦珂,此时刚好又一枚爆竹凌空炸开,璀璨的光珠顿时笼罩在众人头顶。她的蓝绸衫顿时现出五光十色的溢彩,像极了一朵开放在午夜的蓝色妖姬。秦珂愣愣的望着她,忽然想起宝珍娘子的银簪子。 “今天刚好遇见二位,不如咱们同游吧!”她笑嘻嘻的凑上去。 周春晖斜眼看看她,竟不说话。到是周子充微笑点头“自雅集一别已有些时日,偶遇便是缘分,鸣泉小师傅可否赏脸?” 鸣泉看看秦珂,早已明了她的心思,只能略点了点头:“也好。” 周春晖微微一笑:“跟我们一处可是要吃酒的,小师傅不要介怀。” 还没等鸣泉说话,那头秦珂已经歪着脑袋赔笑道:“当然不会!他怎么会!” 四人结伴而行,周子充最高,鸣泉和周春晖身量差不多,偏就只有秦珂最矮小。她仰着脖子听人家说话,转来转去,再加上街市上烟火重重,没多一会竟有些晕头转向。偏在这时,人群里钻出一朵红云。秦珂揉揉眼睛,那不是小灵仙! 那小灵仙正嚼着一颗酸枣,独自一人穿行在人群中。看她目光执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喂!小灵仙!”秦珂赶紧跑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小灵仙和秦珂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猛的回过头来,顿时对上彼此的大眼睛,冷不丁,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小灵仙) “吓死我了!”(秦珂) “真晦气!这么好的日子竟然碰到了你!”小灵仙皱起鼻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坏事了?”秦珂狠狠瞪她。 小灵仙本来面孔还有些生硬,听到这句话竟松动下来:“我看见一个人,有点像……” 秦珂瞪大眼睛:“像谁呀?” “我祖祖祖太爷。”小灵仙每说一个“祖”字,都点一下头。待这三个“祖”字说完,竟徒自皱起眉头。 秦珂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顿时觉得有趣,忙凑上去问:“你的祖祖祖太爷,此时早该是一堆白骨了吧。难不成是见鬼了” 小灵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奇怪。刚刚人群里的确有个老头,样子和我祖祖祖太爷一模一样。论年岁,要是他还活着,总要有四百岁了,不可能的呀!”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哇哦!”秦珂笑的很夸张,索性打趣她道:“你祖祖祖太爷是谁啊?难不成他姓乌名龟?” 小灵仙顿时一瞪眼睛:“我祖祖祖太爷叫张良!” “啊!”秦珂万没想到小灵仙随口说出的名字竟然是大汉朝著名的开国功臣,张良。“重名!肯定是重名!张良这个名字太通俗!呵呵。”她一边讪笑,一边盯住小灵仙的眸子。果然,小灵仙好像火山爆发一样冲上来,一把抓住秦珂的肩膀。 “痴三儿!我祖祖祖太爷就是张良,跟随刘邦的张良!就算成王败寇,你也没必要这样说吧!太过分了!” “可大楚建国近四百年了,张良要是还活着也有四百岁了,分明是你的祖祖祖先人,怎么会是祖祖祖太爷!”秦珂推开她,语无伦次的说道。 小灵仙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她说的还有些道理:“可是,我爹死的时候给我一张他的画像,然后告诉我,他是我的祖祖祖太爷。难道是我记错了?” “是啊,一定是你记错了。那时候你多大?” 小灵仙抓抓脸蛋:“好像是四岁,要不然就是五岁。” “我的天!小屁孩,能记得什么。”秦珂一甩手。“相信我吧,你肯定是看错了,要不就是长的像的人,别跟着人家了,你自己枉费心机,也弄的别人不开心。在大楚,被认作张良可不是什么好事。”秦珂用手指头捅了捅小灵仙:“他都死了四百年了,记住了。” 小灵仙瞪了她一眼,转念一想,这话也着实有道理。秦珂见她脸色缓和下来,便拉着她去追鸣泉他们。谁知这三人一边说一边聊已经拐进一家临街的酒楼。周子充吩咐了人在门口守着,见到秦珂将她带上楼去。偏巧这时候秦珂正拉着小灵仙满世界找鸣泉,门口的小厮见了赶忙上前问道:“可是三姑娘?” 秦珂被那人这么一叫有些不适应,略点头道:“是啊。干嘛?” 那人连忙一侧身:“周公子吩咐小人再此等候姑娘们,从这里上去第一间便是了。” 秦珂这才明白,连忙笑着点头:“有劳有劳。”说罢,拉着小灵仙便朝屋里走。 小灵仙东张西望,她一直住在山里,极少来乡里走动,即便今年下山来药铺学徒,却也从未进过这么豪华的酒楼。如今一脚踏进来,顿时惊的连声叫好:“果然富丽堂皇,从前听爹爹说起我还不信,如今见了果然不错。真是凌霄宝殿般的华丽!” 秦珂撇撇嘴巴,低声嘟囔:“世事弄人,若是鸿门宴上刘邦这厮没被项羽干掉,只怕现在你们家也是这样光景。”可话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就算刘邦成功登位,开国功臣也没有几个落的好下场。张良虽然没死,不也是早早隐退销声匿迹了吗。说到底不管谁当皇帝,小灵仙的命运恐怕都是一样。 “你说什么?”小灵仙兴奋的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你祖祖祖太爷在天之灵也该知足了,无论谁当皇帝,他的结局都一样,这样蛮好。” “说什么呢!可别让别人听了去。”小灵仙连忙上来捂住秦珂的嘴巴。 秦珂豁然一笑:“可笑,你刚刚在大街上说自己是张良的后代,如今却又作势来堵我的嘴,真真是可笑之极!” 小灵仙环顾四周:“傻丫头!我是怕对你不利,我早就无所谓了。” 秦珂闻言心头一热,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会替自己考虑,想到这里禁不住握着她的小手嘻嘻一笑:“放心,今天大家都乐呵,没人来找咱两的麻烦,况且两个小姑娘的,也不惹人注意。” 小灵仙闻言心头一松。 二人来到楼上,果然第一间雅间中传出细细碎碎的人语声,挑开珠帘,里面亮如白昼。周子充见秦珂来了,便招呼她坐下,再看桌上,已经摆了大大小小八个碗碟,盛着各色点心,香气四溢。周子充指着面前的茶盏轻声笑道:“这茶若是换成我家的太平猴魁,岂不更好。” 鸣泉闻言抬头去看周春晖,那周春晖却坦然一笑:“哥哥莫徒劳感伤,咱们的太平猴魁要枯禅寺的水才泡的好。” 秦珂本以为她不愿意让长兄知道她孤身一人进寺茶会的事情,却没想到她竟一点不避讳,到真真是个磊落的女子。 “周家的太平茶,的确上乘。”鸣泉连忙道。 周子充闻言一愣:“这么说,你们竟私自雅聚,却不告诉我?” 周春晖露出些微笑脸:“哥哥说的哪里话,我只不过是去上香,忽然想起咱们刚好有些明前的新茶,所以才带了去,本只打算请鸣泉小师傅代为冲泡,却不料碰上了……”说到此处,她将指头一戳,指向秦珂。 秦珂眼见着她要说到自己,脸上已经换了副笑容,却见一个指头凌空落下来,竟迟迟没有了下文,顿时气馁,本来鼓鼓的面皮也一下子萎靡下去。 “却碰上了她。”周春晖轻轻吐出了个“她”字,便转过身去:“所谓三人成茶会,是也勉强而为吧。” 秦珂顿时铁青着脸,低声道:“我有名字,周大小姐。” “哦,我知道。”周春晖轻啜茶水,轻声哼道。 阴阳眼,看阴阳 秦珂瞪她一眼,又知要回簪子必不可得罪了她。(.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不是说吃酒的吗?为何改成喝茶了?” 周子充笑道:“好丫头,竟是你想着咱们的大事。”说着,又转向一旁的鸣泉道:“就怕浊了小师傅的眼耳鼻。” 鸣泉连忙欠身:“周公子自行方便,小僧自有这碗清水作陪。” 周春晖闻言柳眉一挑:“鸣泉小师傅可是嫌这茶不够好?” 鸣泉连忙摇头:“非也。茶色幽丽,气味芬芳,自是上乘之品。只是小僧品茶只用鼻子,从不用口。” “哦?”周子充顿时瞪大眼睛,白玉般的面孔上面掠起一丝欣喜:“竟从未听过这样的品法?” 鸣泉微笑道:“茶色生香,何须入口,眼观鼻取,绝代风华。” 周子充闻言大喜,竟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鸣泉的肩膀上:“小师傅果然不俗。只可惜我们这些俗人,日日牛饮,竟不知真味竟在这茶色生香之中。” 周春晖眯起眸子,浓长的睫毛中闪出点点星光,她额头的黑曜石在白昼般的烛火中异常璀璨。便像是她的人一般,冷,却美的让人不愿移眸。 “捧茗在怀,水雾蒸蔚,盏托兰风,茶色生香。”说罢,一抬眼,定定望住鸣泉:“不饮便是不取,不受,便自然不离不弃。我说的可有道理?” 鸣泉连忙双手合十:“周小姐慧根深厚,果然就是这个道理。” 秦珂惊出一脑门子汗来,转头去看小灵仙,那丫头果然也是目瞪口呆。跟这些豪门贵胄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本来就让人鸭梨山大,如今竟又句句连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到底是上酒,还是继续上茶呢?”秦珂抹了一把汗珠,恹恹道。 周子充顿时朗声一笑,那手仍旧扶在鸣泉肩上:“既小师傅不介意,那咱们还是上几壶好酒,慢慢等着看好戏!” 小灵仙顿时拍了拍巴掌:“好!” “好什么好!”秦珂道:“什么是好戏?” “这你就不知道了,姑娘节最重要的节目是子时的月老。每年都有人扮了,被人簇拥着,从这里缓缓走过。那阵势!”小灵仙摇头晃脑,竟是一副美的无法形容的样子。 秦珂一撇嘴,想都想的见,不就跟迪斯尼差不多嘛。可嘴上又不敢说,只能点头陪笑:“好啊好啊!” “对我们这些男子来说,最大的好戏可不是月老。”说着,周子充将手从鸣泉肩膀上拿开,“我早已约了邱利两位公子在此相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鸣泉闻言稍一迟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帘栊微斜,来人竟是利风,今日换了件沙灰色的长衫,腰间没有佩剑,只垂着块青绿的玉?,映着脸庞竟比秦珂第一次见他时显得挺秀。他身后是邱锦生,此时仍旧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底下沉了厚厚的黑。 “宝珍娘子何处?”周子充连忙起身相迎。众人也都跟了站起身来。 利风笑着摇摇头,转身坐在子充身边:“她今日染了风寒,不便出来走动,我便命人好生伺候着,又煲了一锅乌鸡。这才匆匆赶了来。” 他这一连串的话说的好自在,一点没有富家公子的骄嗔炫耀。只如寻常丈夫体贴妻子般亲切自如。 周子充笑着点头:“利兄向来风流,可偏从遇见宝珍娘子后,便竟成了柔声柔气的小丈夫。子充真是羡慕!” 秦珂再歪着脑袋去看那周子充。他身穿燕居的淡竹绿色长衫,外罩着一件淡紫色小褂,头上白玉箍牢牢束住一把青丝。手中摇着一把素面行书的折扇,一副清雅和悦的模样。 邱锦生则是一身赭红色长衫,胸前叠着三重领,一层比一层金丝多。可衣衫绚丽的同时,到越发显得他脸色异常。他呆呆坐在那里,竟不去看任何人。 “邱公子还未见好吗?”周子充问道。 利风摇摇头。 周春晖这时忽然开口道:“哥哥又怎知浑浑噩噩不好,以我看,兴许比咱们这些个自作聪明的人还澄明。” 子充愣了愣,利风却点头苦笑:“我早就说,春晖是个巧心儿的人,与寻常闺秀最是不同。”说罢,早已举起酒杯亲自为周春晖倒满一盅。可酒虽入盅,他眉头却皱了起来:“这是何道理!”说罢,他一扬手,酒只倒了一半,却另有一些溅到了外面。 秦珂也是一愣,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见那利风朝着外面喊道:“谁在外面伺候,还不快给我滚进来!”他话音刚落,果见一男子跌跌撞撞进来。 “小人刚刚来,不知道规矩,还请公子莫要生气!” 利风觑眸看了看他:“果然是新人,我不追求,你且去换了我们常用的觥筹来,这酒盅算什么!” 众人闻言一起笑起来。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利风发这么大脾气,竟只是因为店家给他们上的是寻常人用的盅,而不是他们惯用的觥筹。 这边吩咐下去,那头果然由几个伙计捧着漆盘,鱼贯而入。秦珂见过无数古代酒器,却从不知道它们全新时候到底有多么巧夺天工。而今见了,果然令人震撼。 放在秦珂面前的是一只玉觥,奇巧非常。 “这些酒莫要浪费了。”周春晖端起先前的酒盅,一饮而尽,然后笑道:“陈年的女儿红,最适合这姑娘节。” 秦珂撇撇嘴:“周小姐海量啊!” 周春晖歪头来看她:“这话到说的我爱听。” 鸣泉顿时用脚踢踢秦珂,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偏这个时候,那邱公子一抬头,看见了秦珂的脸。他顿时面露惊色,连连朝后退去。利风连忙拉住他:“锦生,那只是一个小小女童,你莫要害怕。” 邱锦生张大嘴巴,仿佛要说什么,却不确定,枯涩的眼珠一转一转。 秦珂也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面掉下去。幸而被一只手牢牢抓住,这才稳稳坐住。她垂头一看,鸣泉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腕,而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众人也都没有发现,连小灵仙都一味顾着颤颤巍巍的邱锦生。 “怎么回事?我又不是瘟神。”秦珂轻声嘀咕。 鸣泉不露声色,轻声道:“邱公子有阴阳眼。我只担心他在你身上看见了什么?” 秦珂闻言顿时一愣,只觉一道冷风嗖的一声,刮过后背。“看到什么?你可别吓我!”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的寻个机会离开才是。”鸣泉轻声交代。 谁知,偏这时,那邱公子大声喊道:“是她!就是她!我看见那天,她掉在水里!” 秦珂闻言只觉连毛孔都炸开一般:“什么掉在水里?” 众人也都安静下来,连周春晖也放下玉觥,皱起眉头。 “那水好深!好冷!一道光过后,什么都变了!” 秦珂顿时浑身僵硬,难道他真的能看到什么?这时,鸣泉忽然站起身来,朝周子充和利风深施一礼:“各位公子,时候也不早了,小僧要回寺了,请各位慢用。”说罢,拉着痴三儿便走。 众人一时都未反映过来,连小灵仙都呆坐在那里,默默的望着鸣泉和秦珂的背影。 秦珂几乎是被鸣泉架出来的,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有一瞬间竟险些昏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邱公子指着她说水的时候,她竟真的感觉到那冰凉的江水正在包围着她,不能呼吸。 “我不想死!”秦珂奋力喊道。 “你不会死!谁说你会死!”鸣泉的声音响在头顶。秦珂的身子渐渐感觉到了温暖,好像是有人在抱着她,两人一同颠簸在滚滚的江水之中。 她拼命睁开双眼,朦胧中,她看见了一抹紫色的月光。 “是你吗?”她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是我!相信我,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秦珂忽然间觉得很安详,一切都静了下来。五光十色的江水荡漾在头顶,她和那个人渐渐朝湖底沉去。 人头攒动的街头,一个白衣少年不顾一切的狂奔。他脸上的敷面被风吹掉在地,露出一张因惊恐而变的勾魂摄魄的面孔。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女孩子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月光露出凄迷的光。 九年后 九年后 秦珂越来越糊涂,不断喊着鸣泉的名字。(.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鸣泉疯了般抱着她一路狂奔。枯禅寺默默立在山间,犹如守夜的老人。夜风袭来,吹动草丛沙沙的响。 秦珂忽然间张大眼睛,死灰般的眸子溢出一道骇人的光:“今日可是月末?”她死死盯着天上的月亮。 鸣泉抬起头来,他恍惚觉得月晕现出某种奇异的紫光,仔细看时竟又不见了。“是月末,十月的最后一天,如何?”他焦急的望着秦珂,鸣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间如此害怕,他把秦珂幼小的身子死死搂在胸前,生怕一不小心她便就此消失不见了。 “药……我的药!”秦珂忽然间瞪大眼睛,指着枯禅寺的方向。 “什么药?!”鸣泉再也按耐不住,将秦珂的脸捧起,借着月光看了又看。 “菩提叶,白牡丹,无根水……”秦珂说完这些便昏了过去。 鸣泉顿时明白,她说的白牡丹,就是寺庙里的那株三百年的昆山月光。虽然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但只要能将秦珂救过来,他可以什么都不问。想到这里,他嚯的起身,朝寺们跑去。 深夜寂静,秋风愈发孤冷。鸣泉的砸门声一路传进寺里。惊的寒鸦四起。智深来开门,硬是被迎面扑进来的鸣泉撞到在地。 “陈年的花瓣!快去给我找来!”鸣泉与语无伦次的喊道。 披衣而起的和尚们顿时乱作一团。可见秦珂已经奄奄一息,佛家的慈悲心又齐齐发作。纷纷跟着鸣泉朝大殿跑去。 “什么花瓣?说清楚呀?”智深趁着脖子道。 有人呵斥道:“呆子,咱们寺里还收集过什么花瓣!自然是那昆山月光!” 鸣泉早就失了魂魄一般,竟一路抱着秦珂奔到了大雄宝殿。众僧人连忙用蒲团拼在一起,让秦珂躺下。再去看她时,嘴唇已经发黑。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可还有呼吸?”他刚一伸手去试,便吓的一哆嗦:“鸣泉!她……她死了!” “胡说!”鸣泉猛的吼道。 一道电光划过大殿,紧接着雷声四起。众人惊讶的望着鸣泉暴露在闪电中的面孔,他的眸子怨愤凶残,额头的青筋瞬间挺出皮肤。 “菩提叶!快去找菩提叶!”鸣泉怒吼道。 众人惊恐万状,纷纷散去。鸣泉俯身去看秦珂,大雄宝殿瞬间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痴三儿!不,秦珂!你不能死!还没吃到我做的月团,咱们的艾草和蜜饯都寄存在面馆那里,再不拿回来你可就要变成穷光蛋了!快醒过来!”他捧起秦珂的脸来,又一道闪电划过,秦珂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佛祖微垂的眼眸在晃动的烛火中忽明忽暗,手中的无畏印投下一条长长的影。鸣泉抬起头:“我佛慈悲,若是让她活过来,我便什么都肯答应,任凭是人间最痛的苦也敢承受。只要让她回来!我愿佛前三千拜,换她今生一回眸!” 就在这时,窗外哗的一声下起瓢泼大雨。鸣泉连忙跑出殿外。他仰起头,直视着苍茫的夜空。乌云遮蔽,月亮已经不见了,夜黑的吓人。雨点落入他的眸子,刺的生疼。他仍旧倔强的瞪着眼睛,直到眼白现出血色。 “你想让她回去?我偏不许!” 他敲碎石柱上的莲花头,盛了满满的雨水:“无根之水!” 他拖着石莲转身回到大殿,从地上抱起秦珂,目光竟忽然沉定下来。仰起头与面前高大的佛像静默相对,无声无息。 智深拿着菩提叶和牡丹花瓣回来时,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鸣泉挺着身子,几乎和秦珂融在了一起,以同样沉静的姿态与释迦佛对峙着。 “鸣泉!不可直视佛祖的眼睛!”智深走上来,小心翼翼道。 鸣泉没有说话。 “我拿来了风炉,是不是要煎服?”智深又道。 鸣泉这才转过身来:“交给我,你且回去吧。若是明天一早她还没醒过来,我便终生呆在这里,日日直视佛祖。这是我在佛前盟的誓,你来做个旁证。”说罢,接过东西转身倒入一旁的石莲中。 智深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大……大逆不道啊你,鸣泉……”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竟再不忍心。只默默陪坐在一旁,再想想秦珂俏皮可爱的样子,虽然言语举止出其不意,可那精灵古怪口气,实在让人喜欢,而今却如死尸一般躺在那里,浑身冰凉。忍不住便掉下泪来。 鸣泉将花瓣和菩提叶放进石莲中,用风炉烧热,渐渐的,雨水滚开,白牡丹花的香气混在菩提叶的味道中,在大殿之上弥散开去。 秦珂只觉得自己睡着了,躺在冰冷的江水里,头顶是韵动的光斑,水草结成柔韧手臂,拉扯着她的身子。那温暖的怀抱时远时近,恍惚中,仿佛过去了一千年的时光。 九年后。 “小姑娘,梳丫髻,绿罗裙,粉罩衣……一双眼睛似水碧。小姑娘,娇滴滴,牡丹白,菩提绿,……无根水里现如意。”一个身穿绛红色长衫的女子轻声哼唱。她望着眼前的铜镜,和铜镜中,坐在自己前面的女子,绽开了一个明艳的笑容。“这歌谣编的真好!”说罢,她轻轻拢起那女子的青丝,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就梳个螺髻如何?” 那女子仰起头来,雪白的额头底下,两颗乌亮的眸子,浓密的睫毛快速的眨动着:“画报上到是见过这种螺髻,梳来看看吧。”她声音轻灵明媚,到似夜莺一般好听。 “偏爱胡说的毛病一点不改。若换了我,就让你死在大雄宝殿之上,好让佛祖收了你的魂魄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你能吗?你不能。哪能那么对待我呢?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痴三儿啊!”女子扬起脸庞,没心没肺的笑了。那笑容,如同春风中的葵花,生机盎然,蓬勃艳丽。“我说的对吧,小灵仙?” 小灵仙摇头苦笑:“你啊,一辈子也改不了这幅死相。” 秦珂撇撇嘴,举起手来轻声道:“看看当年你多狠,简直就是彪悍铁娘子。哎,想来,若是哪个男人娶了你去,岂不顿时成了阶下囚。” 小灵仙不屑一顾道:“我是一辈子不嫁人的,你莫要为我担心。” “不嫁人?我不信。若是周公子那样的,你不嫁?” “周公子怎么了?”小灵仙脸色微红,嚷道。 “好吧,那利风那样的你也不喜欢?” 小灵仙闻言顿时一撇嘴:“别总说我,到是你,凡是别人你都一口一个公子,偏提到他,你只叫利风。说说,这到底是何意?” “没意思。只是跟他比较熟罢了。”秦珂一摆手。 “我不信。你跟鸣泉更熟呢。”小灵仙眸子一闪。 秦珂翻了翻眼珠,面露尴尬:“别说这个了,他是和尚嘛。罪过罪过。” “呦,你还知道罪过?小时候拉着人家手臂到处乱逛你怎么不说了?” 秦珂瞪她一眼:“哎呀,今非昔比了嘛。人家现在也算是有脸面的佛门人物,我自然要顾着点他的名声。”说到此处,禁不住又想起十年前苏芷卉的话。 “那也不必躲起来不见吧。”小灵仙柔声道。“你今日笄礼啊!” 秦珂垂下头去:“那又怎样,是他不理我的。再说,他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 “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何不理你?” “自从那次事故,我醒来后他便如同变了个人。一直躲着我。” “说来,这也的确是件怪事。当日他可是疯了一般给你喂药。我听那智深说,直到第二天一早,第一抹晨光透过窗棂,你才缓缓上来一口气。他见了,竟生生跪倒在佛前,拜了三千拜啊!” “是啊,我离开枯禅寺时,竟没来得及见上他一面,他只说是病了。当时我又虚弱的很,被爹爹接了,糊里糊涂的家去了。” “这便是了,九年来竟没有好好解释。这鸣泉也真是个倔脾气。”小灵仙叹了口气。 “我后来又去山上,可他们只塞了一包牡丹花瓣给我,说是鸣泉到巴蜀苦行去了。这不是躲我又是什么?” 笄礼 小灵仙摇头苦笑:“他救了你,你要谢他,可他偏偏远走他乡。(.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这哪里是正常人的做法,依我看,分明是他动了凡心。” 秦珂闻言愣了愣,随即沉下目光,缓声道:“如今,若是猛然间见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他来,想起从前的过往,竟是那样恍惚。”秦珂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些年来,她日日盼望能见到他,可他偏不知所踪。她还记得九岁那年,听人家说他去了南疆,便跑回家收拾行李,说什么也要寻了去。娄父娄母拼了老命才把她劝下来。接下来的,便是无尽的等待和深埋于夜色的想念。 “你也想他的,对吗?”小灵仙将她的头发梳好,又将手里的梳子朝南放好。这才转身回来,默默注视着秦珂。 “我才不想他呢,他如今不知多逍遥快活,我想他做什么?哼。”秦珂一扭身子:“要你这赞者是做什么的?难不成专门来让我心堵?” 小灵仙见秦珂真的生气了,连忙笑道:“今日你最大,若是换了旁的时候,我定不饶你。” 秦珂自是知道小灵仙的厉害,于是一吐舌头:“张良之后嘛,自然神勇。” 九年来,鸣泉走了,秦珂独自一人面对着陌生的世界,她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虽然艰辛,却仍能找到快乐。她是个即使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也能笑出声来的女孩。夜深人静时,她也会问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坚强。每每这时,眼前总是出现一抹雪白的身影,脸庞渐渐模糊,一点一点,可细节淡去,他英俊美好的轮廓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秦珂的笄礼是在娄家的家庙里举行的。之前,娄家是没有家庙的,但自从秦珂的茶园产出口味纯正的高山茶后,不但草屋变成了瓦房,连家庙也陆续建好了。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整齐。 娄父娄母面皮麻木的坐在家庙里,眼见着秦珂在小灵仙的陪同下越来越近,九年过去了,她长高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与之前那个傻里傻气的孩子简直判若两人。可她那长相偏让人心里生疑,竟一点不像父母,言谈举止就更不用提了。 “虽是一个巧手能干的女孩,我却偏不喜欢。”娄父低声道。 “小姑娘,笑眯眯,抓把土,成金泥……高山顶上织彩衣。不是佛,不是仙,到似精灵狐媚女。”娄母低声道:“你可听过这些童谣?” 其实,她说的这些正是小灵仙先前唱诵的后两句,小灵仙顾及秦珂,刻意没把后面的说出来,偏这娄母,单单捡了紧要的讲。可见她对秦珂到底还是心怀芥蒂。 “她刚到咱们家时,我便说了,咱们的三儿,怕是死在天雷底下了,如今的这女孩子,说不定是哪个狐媚子附体。”娄父怕被人听见,刻意又压了压声音。 “快别说了,就单赚钱这一样,咱们也别得罪了她。梨花九年前生了娃,直到现在也没再怀上,别提添丁了,就是个女仔都没有哇。咱还要指望三儿给她哥再娶一房媳妇呢。” 娄父闻言顿时一振,点头道:“这是正事,正事啊!” 此时,秦珂已经在小灵仙的搀扶下来到近前。(.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隔壁张家婶子被请来做司仪,手中端着个木盘,上面覆盖着红布。揭开来,竟是一支别致的石簪。簪体纤细,没有花纹,一泓流水般躺在木盘之上。 秦珂俯身跪下,油黑的发卷成漂亮的螺髻,小巧紧实的束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愈发显得那双眸子秀丽如水。 “笄礼成,丫头成姑娘,待字闺中,学习女红女仪,孝敬爹娘,谦恭邻里,往后要做宜室宜家的好媳妇……”张家婶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秦珂这头早已神游天外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张家婶子住了口,嘴边还挂着一圈白沫。秦珂抬起头:“可是结束了?” 众人点头。 她一伸胳膊:“真是麻烦,小灵仙,咱们走!” “去哪啊?” 秦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神秘的笑道:“有人请我吃酒!” “谁啊?”小灵仙眉头一挑。“今天是你的笄礼啊!谁家姑娘在笄礼日吃酒!你莫不是不想嫁人了?” “你还真说对了!”秦珂笑呵呵甩去身上的披挂。娄母上来栏,却拦不住。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二人笑嘻嘻的跑远了。 “不是狐媚子又是什么!活该被人指指点点!”娄母气急败坏的望着她的背影。这话只能在背后骂骂,若是当着秦珂的面,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小灵仙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痴三儿,你娘骂你呢!说你是狐媚子!” 秦珂将嘴一瞥:“这话我听的多了,要你这读唇的来告诉我?她是不敢在我面前说的,否则我断她一个月的口粮!” 小灵仙瞠目结舌:“你也够狠毒。刚刚张婶子还说,让你孝敬父母,亲切乡里。” “呸!才怪!你看我老娘那两面三刀的样子,对梨花表面上敢怒不敢言,背地里还要给我哥娶二房。她哪有一点为人父母的善良,满肚子的狡诈!还有那些邻居,从前我家穷,各个对我们趾高气昂,如今我替我爹从苏家赎身出来,竟一个个的来巴结咱们。要我对他们好?不如拿些个肥肉去喂狗!” 小灵仙顿时笑道:“我和你要好,就是因为你坦诚,如今说的话我都爱听。” “心情好才能多喝几杯,管它什么狐媚子还是蛇妖子,知道怕我就好。”秦珂拉着小灵仙便朝醉风楼跑去。 她任凭长多大,走路都是用跑的,柳原村并不大,她跑一圈连大气都不喘。想来也是因为寄生在痴三儿这病怏怏的小身子里难以施展,这才下定了决心要锻炼自己。不想,渐渐的竟成了习惯。 来到楼上,只觉胭脂香扑鼻,迎面而来的姑娘各个娇俏动人,见到秦珂连忙让路招呼:“三姑娘来了!快快楼上请!我们娘子说了,今日不醉不归呢!” 秦珂连连摆手:“姐姐妹妹们好!多日不见,越发靓丽可人了!” 小灵仙跟着秦珂来过几回醉风楼,起初还不大适应,每有妓女伶人前来上酒菜,说笑话,她总是一脸正义,怒目而视。渐渐得了个绰号,叫怒目金刚。然而,秦珂知道,她虽表面上排斥,其实心眼里,最是喜欢这里的花雕酒。这丫头别看脸蛋长的俊俏,喝起酒来可不亚于男子。 “三姑娘来了!”宝珍娘子怀抱暖炉迎了出来,只见她身穿夹棉小袄,水裙是藕色,腕子上的玉镯碰撞出好听的响声,环佩摇曳间,竟似一个琉璃似的人儿。 秦珂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还未入冬,姐姐怎就抱了暖炉,可是身子不好?” 宝珍娘子苦涩一笑:“唉!我十二岁便入了着风月之所,这一呆,就是二十年,身子骨早已掏空,哪比的了你们这些青春少艾的女孩子。”说着,伸手拍去秦珂肩膀上的尘土。“好端端的,又是跑着来的?” 秦珂心中有些感伤,越发握紧了她的手,只觉得那手,即使抱着暖炉,也仍旧是凉:“谁说的。娘子可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惯会说笑的。如今柳原郡最美的女子是苏家的芷卉小姐,我只是昨日黄花,不提也罢。”宝珍说着,竟咳了起来。 秦珂连忙走过去为她顺气:“苏三小姐的确是美,可她的美是天上的。不似姐姐这般风情万种。” 小灵仙也点头:“苏三小姐心地善良,姿容端秀,只是少了些亲和,只能远远看了,却不敢走的太近呢。” 宝珍微笑点头:“好,我且信了你们,免得你二人再来??隆!彼底牛?皇忠桓觯??帕饺死吹轿?梁竺孀?ā?p>八仙桌上,饭菜早已摆好。碗碟皆是大红色描金边,映着纱帷的水红粉绿,越发明丽动人。 “姐姐这是?”秦珂惊讶的望着她。 花好月圆 “我昨儿得了消息,利郎打了胜仗,蛮族终于退了兵,今晚便可到家。刚好你又笄礼,咱们一同庆祝。”宝珍喜形于色,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 秦珂和小灵仙顿时拍手道:“利公子果然勇猛,如今功成身退,以后你们终于可以双宿双飞了!” 宝珍面色绯红,露出笑来:“唉!九年了!我等了他九年。身居在此闭门谢客!门前的桃花都谢了几番了!” 秦珂闻言赶紧安慰:“小灵仙最会打扮人,娘子本就是国色,若是再经她手装扮起来,利公子见了必定喜欢。”说罢,向小灵仙使了个颜色。 小灵仙连忙点头:“那是那是。姐姐只说喜欢什么样的胭脂水粉,颜色样式。” 宝珍摇头苦笑:“他这便回来了,不必费心这些个了!” “不行,今天是利公子的庆功宴,又是痴三儿的笄礼,我必不能让娘子这般素容。”小灵仙说罢,拉着宝珍来到镜前。 “我特制的香粉。”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锡盒,打开来,果然粉质细腻,温润光泽。 宝珍奇道:“这是什么粉?不但香,还润柔。” 小灵仙笑道:“耍嘴皮子的事,你问痴三儿去,我只管来做。”说罢,拉着宝珍去净面,然后开始抹粉。 秦珂连忙笑道:“姐姐你别笑,她这是找个机会就损我。(.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不过这粉的确是好的,是用粳米研磨,过滤,发酵,然后得来。味道是用泽兰花调的。可好?” 宝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惊讶万分:“这粉质如丝绸一般,竟如此服帖!” 小灵仙笑呵呵道:“宝剑赠英雄,香粉自然该送给佳人。”说罢,将粉盒放在宝珍娘子掌心里:“姐姐收好,今年的就这些了,若是再要,便要等明年了。” 几人正说笑着,门帘一挑,一道寒光闪了进来。宝珍转身去望时,眸子里顿时噙满泪珠:“利郎,是你吗?” 利风身穿铠甲,脸庞微黑,头盔捧在怀里,发髻有些松散,落下的发丝在面前轻轻浮动。 “好帅!”小灵仙尖叫道。 秦珂顿时捅了捅她的胳膊:“你不是说,你对四大公子没感觉吗?” 小灵仙顿时一撅嘴巴:“粉都送出去了,我看看人还不行呀?没见过你这么刁钻的!” “不许夺人所爱啊!”秦珂眯着眼睛指住小灵仙。 “我夺得过来吗?”小灵仙狠狠瞪她一眼,转而艳羡的看向宝珍娘子和利风。“真是郎才女貌!” 宝珍揉着泪珠,刚刚擦了粉的脸蛋,竟险些花了。[.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要不是小灵仙拉她裙角,她还真是顾不得许多了。 “快来吃饭吧,定是饿了,都怪我,一时这般伤感起来。” 利风脸上虽在克制,可手却紧紧握着宝珍。秦珂见了,心中竟莫名一酸。想当年,鸣泉也是这样。不管什么状况下,都要护她周全。此刻山水相隔,他又在何处呢? “这是痴三儿吗?”利风眼前一亮。 “不是他又是谁?”一个清越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连忙歪头去看,推门而入的,竟是苏清缶。只见他脸色黑亮,眸子鹰般锐利,挺拔的鼻子刀削似的,下颌上面露出青青的胡茬。“就算一百年不见,我也认的她!” “我竟忘了,苏五公子也随军去了南疆呢!”小灵仙惊呼。 苏清缶朗声一笑:“利大哥走后六年,我才被父亲送去南疆,你们不记得也是正常。” 秦珂见他说话间,只管盯着自己,索性一撇嘴巴:“利公子走的时候,可是前呼后拥,整个柳原郡都披上了战甲,那场面谁能忘记。苏五公子就不同了,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了去,偏我去府上送新茶时,才听下人们说起。一想,原我们也都是下人,不值得苏公子屈尊招呼一声呢。” 小灵仙抿嘴笑了,心想,好个痴三儿,竟还对当年苏清缶不辞而别耿耿于怀呢,不过想来也能理解,那鸣泉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再加上个平时能说的上话,又年纪相仿的苏五公子。也难怪秦珂不高兴。 利风笑道:“竟还有这段经历,我怎么不知道?” 苏清缶一歪脑袋:“这事怪我爹,你们别拿我撒气!” 宝珍连忙点头:“是了是了!我们哪敢怪罪你啊!如今我只让你们看看她们”说着,指了指秦珂和小灵仙:“是不是越发俊秀了?九年了!我们都老了,可她们却越来越漂亮了!” “姐姐哪里老?利公子也是少年英才,才三十岁就封了万户侯,这不正是花好月圆嘛!”秦珂赶紧说道。 利风点头一笑:“她说的对。咱们都是韶华,别去伤风悲秋。来,喝酒!” 小灵仙闻言赶紧起身:“我来倒。” 众人相视一笑,这些年来的阴霾和等待,皆在这坛花雕酒底幻化成美好的当下。 酒过三巡,一轮明月出现在窗外,把屋子里照的通亮。宝珍亲自掌壶,为每个人添酒:“九年前的雅集之上,我再次回到柳原,那时候刚刚丧夫,幸而得利郎不弃,带我回醉风楼。如今想来,一切都还在眼前一般。” 秦珂点点头:“利公子的确是重情重义的人物。” 利风苦笑摇头:“当年若不是我爹出面来逼迫你,你又怎会远嫁他乡。想来你这病根也是因我而落下的,刚刚有了些好日子,我便奉命出征,这一走就是九年。宝珍,都是我欠了你。”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珂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竟落下泪来。幸而小灵仙注意着宝珍二人,并没有来看她。 月光流溢,竹影稀疏,横亘在面前的八仙桌上百味杂沉,这九年来,她卖茶却不吃茶。她怕那茶味充满味蕾的感觉,那会让她想起鸣泉。想起他雪白的僧袍和温暖的怀抱。可她本是不该去想的,他是和尚,出家之人断绝了七情六欲。她不是不知道,可怎样才能忘掉?忘掉那初来时的月光,那滚开的蟹眼水,忘记小落英山上的玛瑙矿,忘记那株三百年的昆山月光吗?怎么可能!而那些都是鸣泉,她甚至觉得,那都是鸣泉幻化了的影,不断的在她眼前出现,提醒她,别忘了有那么一个人,抱着她坐在佛前,漠然相望。 “南疆是什么样子?”秦珂忽然间问道。 利风愣了愣,道:“巫蛊当道,民智未开。女人妖艳,男子彪悍。终年燥热潮湿,风湿痹症到处皆是。” 秦珂点点头,目光渐渐沉落。鸣泉如今可还在那里? 苏五公子 柳原的月光 “我这一走,只能把你留在此处,你不怨我?“利风缓缓道。(.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这是什么话,我自然知道你的意图,你在时我们住在外面还好,若是不在,你父亲岂能饶我。”宝珍噙着泪水喃喃自语。 秦珂点点头:“姐姐在这里最是安全,大家都知道这层意思。” 利风微笑点头:“人都说红颜知己难得,任凭我家中有娇妻美妾,却都抵不过宝珍柔情知理。今日我既已回来,便没有再住在这里的道理了,你将养些日子,咱们就回家去。” 秦珂知道,利风嘴里的家,便是城北城隍附近的一座古宅,是利风之前经营的一处私产。 宝珍微笑点头。 秦珂这才深深舒了口气,谁知,偏迎上苏清缶垂落的目光。那双眸子定定的,让她心头一跳:“看什么?不是说过了一百年也认识我吗?” 苏清缶忽然一笑:“人活一世本就只有几十年,一百年就要等来生了。不痛快!”说罢,一抬手举起酒杯:“你我二人单独喝一杯如何?” 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可毕竟三年未见,秦珂只当是他顽皮性子又犯了,想来他只比自己大三岁,毕竟不比利风他们成熟。 “好。你年长,又是远道归来,我敬你可好?” 苏清缶微笑点头:“你我认识九年,真正在一处的时光却几乎没有。如今全当重新认识可好?” “这是为何?难不成嫌当年你那光屁股的样子太不堪入目!”秦珂眨着眼睛道。 说到此,苏清缶顿时脸庞一红:“再提那事,我要罚你!”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秦珂也被他的窘迫样子逗笑,缓声道:“从前只因我家是苏家的佃户,门第等级的缘故,我们不能同处吃酒。如今却不同了,我前年帮父亲赎了身,虽然小门小户,却毕竟是自由之人,若是苏五公子不嫌弃,咱们往后结交的日子还多着呢。再说,我那最初的三十株绿绮可是苏三小姐赏的,这份恩情我再难忘的。”说罢,竟然站起身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苏清缶连忙起身,卷起袖管,将杯中酒灌入口中。“好!痴三儿果然没变!日后咱们便一处喝酒吃肉,不必拘礼!” 秦珂微笑的望着他晶亮的眸子,如今的苏清缶已经不再是当年八九岁的孩童,他相貌堂堂,骨秀如松。相貌酷似当年的苏文康。更因眉眼中有其母的温良秀丽,便于阳刚之中透出些清风,似风中松竹一般俊逸。 苏五少爷的目光忽的停留在秦珂的头顶:“你,笄礼了?” 大家又笑了一回。 小灵仙道:“偏苏五公子后知后觉吗?看看她的发髻也知道了。就是今日啦。” “这……”苏清缶顿时脸红:“为何不早说,我竟没准备贺礼!” 秦珂顿时摆手:“何必客气呢,快别这样。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女子笄礼可是大事,哪能没有礼物。”说着,苏清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竟是一枚绿的惊人的孔雀石。“这孔雀石在南疆极为难得,我本是带回来要送给三姐姐的,今日偏你运气好,送你打只钗来戴吧。”说着,他将孔雀石塞在秦珂手里。 利风顿时笑道:“快快收了!孔雀石贵重,且送出必不可退还,南疆有这说法,若是真还回去,两人运气都会变坏。” “还有这说法?”宝珍问道。 利风笑着拉住她,低声道:“的确有这个讲法,故而我不信这石头是带给苏三小姐的。”说罢,意味深长的望着宝珍。 宝珍恍然大悟,顿时微笑道:“快听话吧,莫招来坏运气。” “收下吧,到底比你头上的石簪子漂亮些。”苏清缶柔声道。 秦珂垂下头去,眸子忽然暗淡。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头顶的石簪。她知道这簪子不够漂亮,如今她也买得起金银钗环,可…… “可那是枯禅寺的石莲花打磨成的。”小灵仙眨着眼说,却机灵的避开鸣泉,只提枯禅寺。 众人相视片刻,不再言语。 到是苏清缶朗声道:“我知道你先前的事,但时过境迁,人都该往前看,你是个直心的人,为何偏看不开这个?” 秦珂抬眼一笑:“这孔雀石我收了便是。” 众人这才缓过笑脸,心下想想,秦珂毕竟是个韶华的姑娘,忘记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来来,吃酒!” 几人推杯换盏,转眼间便喝到三更声起。秦珂踉跄起身,说是要去外面看月亮。小灵仙要跟了去,却被利风拉住。 苏清缶连忙起身:“你们且聊着,我去看看。”说罢,转身跟了出去。 秦珂喝的并不多,可脑袋却沉得很。看月亮只是借口,透透气才是真的。 醉风楼的走廊很宽敞,过道处有排围廊,临着一条蜿蜒的河水,坐在廊下,晚风徐徐,到是十分凉快。 “可是不舒服?”清缶问道。 秦珂微笑摇头:“只是头有些沉。” 清缶轻轻坐在她身边:“天也凉快了,柳原真好!” 秦珂的目光随着河水远去:“我听说,他也在南疆。” 清缶迟疑片刻,方才柔声道:“你说的可是鸣泉?” 秦珂转过身来,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你们可曾见过?” 清缶苦笑道:“南疆之大,我又在军营之中,哪里见过那云游之人。” 秦珂如梦初醒一般,深深叹了口气:“竟是我痴了。” 清缶定定的望着她,三年了,他以为她会变得开心。可当只剩下一个人时,她眸子里的凄清让他心头一颤。 “这条河水就是凤涎水。”清缶柔声道:“只是最美的一段不在这里。” 秦珂抬起头来,月光下苏五公子的脸庞变得有些朦胧,“这我知道,最好的河水在你们家的茗园之中。据说,那是柳原村风水最好的地方。” 苏清否点头笑笑:“如今我也回来了,你若方便,他日我写了帖子邀你入园游玩可好?” 秦珂摇头苦笑:“我们本是苏家佃户,承蒙苏三小姐大恩,经营了自己的茶园,苏老爷又赏识我,每年照单全收。价格给的十分公道。这样的盛情待我,痴三儿一直受宠若惊。茗园我是进不得的,那不是我的地方,进去了也只会坐立不安。苏五公子莫要难为我了。” 清缶本以为她会因此而开心,却没想到被一口回绝。“我走了三年,你为何一点没变?” 月光落在秦珂的睫毛上,轻舞着双翼。她缓缓叹了口气:“本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见了故人,却越发想念过去了。” 清缶皱起眉头,柔声道:“故人既然回来了,过去便也会跟着回来。过往是由人演绎的。” 秦珂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勉强笑笑:“苏五公子放心吧,只是你们回来的太突然,让我有些感伤罢了。” 清缶点点头:“天色不早,我去回了利大哥,然后送你回去。” 他日是何时? 秦珂点点头,待到清缶再次走出来,她却已经伏在回廊上睡着了。夜风吹过,清缶挺了挺身子,伸出一根指头点在秦珂的手背上。他还记得当年,自己抱着她回枯禅寺的时候,鸣泉就在路边,他们错身而过,那道白色的僧袍就像是一道锐利的光,唰的一声在眼前划过。 “九年啦!”清缶轻声叹道。“还是这么贪睡。” 他还记得九年前那一幕。 那是深秋,六岁的痴三儿像是个木头人,静静的躺在禅房里。阳光投射在她的额头上,她微睁的眸子里暗淡无光。 他在茗园中嬉戏,听见丫头们细语,说起痴三儿被邱公子吓的魂不附体,直到子时竟断了气。鸣泉疯了似的抱着她跑回寺中,用一碗无根水救了她的命。可醒过来的她,竟又回到之前,痴痴傻傻。连喊她的名字,都充耳不闻。那娄家父母到山上来哭了一回便悄悄回去,也没说日后怎样。眼见着一个天赐的奇迹,便这般又回到了从前。 苏清缶听说这些,先是不信,随后便开始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几个月前见了痴三儿,便一直放她不下。兴许是对于那道天雷的好奇,又或许是复生后的她,说话时那不屑一顾的样子,让他这小小的富贵公子心里长出一片粉嫩的花海。可世事难料,怎会因邱公子的疯病被吓到,忽然间又成了傻子? 这样想着,苏清缶便去找芷卉,让她出主意。 芷卉虽也好奇,却只淡淡的说:“可惜了我那三十株绿绮。” 清缶当时不明白,只说自己要去枯禅寺看痴三儿。芷卉拦他不住,只能苦口婆心的交代他,万不可让人知道,不然传出去太难听。毕竟痴三儿是苏家的佃户,公子和佃户女儿交往过密,难免不被人家诟病。 苏清缶哪里还管那许多,一路打马来到山上。他还记得,当时又是夕阳西下。他推开来开门的小和尚,一路朝大雄宝殿跑去。可刚来到殿上才反映过来,秦珂怎么可能在这里。随即转身去问:“痴三儿在哪?她可还好?” 来开门的小和尚叫智深,他脸色苍白的指了指西面的禅房。清缶一路小跑,却在靠近门口停了下来。 帘栊微垂,鸣泉的侧脸映在他的眸子里。那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面孔。清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懂得了嫉妒。 鸣泉立在床边,目不转睛的望着痴三儿。而痴三儿微睁的眸子竟没有一丝波澜。 “秦珂,我许了愿,你会好起来的。”鸣泉喃喃自语。一夜未眠,焦急万状折磨的他眼圈发青。 清缶垂首不语,他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两个字,秦珂。难道这是痴三儿的真正名字? “也许是我自私。”鸣泉忽然间说道:“佛祖会惩罚我的。” 清缶不明所以,抬起头来,顺着窗缝看进去。只见鸣泉眸光闪烁,竟堪堪掉下一滴泪来。 “牡丹菩提加无根水,是留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办法。你在这里,我便知足。”他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清缶歪着耳朵去听,已是有些吃力。 “既你醒了,我便该信守诺言,接受惩罚。可他日再见时,你还未嫁人,我便还俗来配你。”说罢,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握紧秦珂的小手。夕阳中,那一幕让清缶的心骤然一痛。 起初他并不知道鸣泉说的信守承诺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三天后,枯禅寺传来消息,鸣泉托了铜钵,朝南疆去了。他才恍然明白,那日,他说的承诺便是苦行。 苏清缶摇头苦笑:“这家伙,到底是许了什么样的愿望来换这小丫头的命?” 秦珂的面目在月色里越发迷人,他不敢相信当日那个目光迷离的小姑娘竟出落的如此可人。 鸣泉走后,他时常到山上来看她,她只是默默的坐在牡丹花下,一双眸子微垂着。任凭谁说什么都不回答,竟比先前痴傻时候还要厉害了。 清缶每每总偷偷来山上,悄悄告诉她,她那茶园如今被梨花他们作践的不成样子,再耽搁下去,怕是三十株绿绮能保住一半就不错了。起先还没有反映,可慢慢的,她会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他。一脸的迷离。 日子悄然而逝,就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大雪封山。清缶见家中宴请热闹,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跑到山上,一路竟走了许久,裤管湿了个透。他哆哆嗦嗦来到寺门外,敲开门,迎面来的小和尚竟先是一愣。 “苏五公子今日还得空?” 他点头笑道:“来添香油。” 小和尚笑着说:“这是添的哪门子香油,今年了了,明年还没开始,要添也要大年初一嘛!” 苏清缶咧嘴笑笑:“我带了些吃的,待会让下人给你们送去,你且别管我,让我去看看痴三儿。” 那小和尚神秘的笑笑:“苏公子放心,这孩子住在这里,不吵不闹,整天望着雪地,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过我瞧着,精神却比鸣泉走时好些。” 清缶点点头:“可有鸣泉的消息?” 小和尚摇头叹气:“哪里有。我们这些人都在嘀咕,这鸣泉生平一副倨傲木讷的样子,怎偏在遇见了痴三儿后,反而变的善感多情了。更有年长的僧人说,他怕是要还俗的,日后保不定要娶了这丫头呢。” 清缶顿时晃着脑袋:“你们多虑了,这不可能。痴三儿怎么可能嫁给和尚?” “怎么不会,若是嫁给鸣泉,也算是她修来的福气,鸣泉那相貌,那机敏,放到哪里都是一顶一的人才。痴三儿不过是个傻丫头,她何来的福气?” 清缶竟有些生气,一甩袖子:“我偏说不配。他如今入了南疆,苦行云游必定是要终身做和尚的,怎么可能还俗!这些话万万不可让痴三儿听去!” 那小和尚本闲来无事嚼了舌根,如今被呵斥了,顿时一缩头:“说了她也要听的懂才是呀。” 清缶不再理他,一边吩咐人把带的东西一一分发下去,一面转身朝西厢禅房跑去。 可巧,秦珂已经起床,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呆呆的望着山墙外的天空。风扬起雪花落在她的头顶,像戴了些细小的白色花钿。 “在看什么?”清缶走上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天。” 清缶顿时一喜,她竟然愿意跟自己说话了。想必自己的话她是听的懂的。 “天有什么好看的?”他兴奋的望着秦珂的眸子。他惊讶的发现,那眸子竟干净的吓人。 “雪。” “你喜欢下雪?”他拉住秦珂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哈气。“感谢老天爷,你总算是说话了!” “鸣泉。”秦珂的眸子深处,忽然间闪出一道光。像霹雳般将清缶钉在雪地上。 良久,他轻轻搓揉着她冰凉的小手:“他不在这里。” 他一辈子都记得秦珂眼中的惊诧和犹疑。那是恍然如同隔世一般的苏醒,渐渐的,一点点点亮的光,在她的眸子中扩散再收紧,刺的清缶一阵疼痛。 “在!”她倔强的说着。 清缶摇头:“不在。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在!” 清缶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惊喜和酸涩同时侵蚀着他的脑袋。他终于一挺身子,将秦珂抱住。 “记住,鸣泉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恭喜你又活了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苏清缶轻轻收回指头,指尖上便落满了茶香。 “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顺从命运的安排呢?” 秦珂在睡梦中抿了抿嘴,风带来一片柳叶,缓缓落在她的肩膀上。 清缶抬起手,将柳叶拾起来,刚要扔掉,想了想,索性微笑收入怀中:“他日若你未嫁,我便还俗……他日是何时?”他仰起头来,月光落在他身上,朦胧中,看不清他眸中的风云。 苏二的丧事 第二天一早,秦珂歪着嘴巴从被窝里爬出来:“痛死了!” 一个女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脸,亲了又亲:“姑姑,你哪痛?冠男给你亲亲!” 秦珂顿时一咧嘴巴:“脑袋痛喽!昨晚喝那么多酒,自然会痛!” “姑姑不好,不该喝酒!”女童尖着嗓子道。 “我还真是失败,连你这小妮子都来教训我了!”秦珂慢腾腾爬起来,一脸猥琐的望着窗外。 “是晴天哦!姑姑说好了带我去茶园的!”冠男不依不饶。 “知道啦!”秦珂打来水洗脸:“也不知道你娘跑哪去了,整天里就知道跟我抢财权,九年了,她没一点张进,反倒越发的骄悍,你且回去劝劝她吧,我看再这么下去,你爹真要添二房了。” “那可不行!”冠男大声道。 “唉!唉!你小声点!怎么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秦珂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 冠男崛起嘴巴:“姑姑真能开玩笑!你不也是一样!” “我?”秦珂指着自己鼻子,冷哼道:“知道什么叫伪装吗?” 冠男摇摇头。 秦珂一撇嘴:“这年头,太讨喜的女子会被抢,知道吗?我从六岁就开始执行我的防抢计划了!!” 冠男顿时张大嘴巴:“哇哦!姑姑神勇!” 这冠男不被梨花待见,便自幼喜欢跟秦珂混在一处,时间长了,说话做事自然像她。 秦珂笑嘻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我是狐狸精更好,最好说我是专门吃人的千年女妖!” “难怪姑姑不怕人说,果然是高!”说着,二人笑做一团。 秦珂收拾停当,穿上件碎花的短衫,下面衬一条月白的水裙。里面又穿了自己缝制的连裆裤管。这才戴着斗笠出门了。 冠男一路上兴高采烈,东张西望。来到山上,迎面便见了阿牛。那阿牛自从九年前来捉虫后,便年年被雇佣。 “三姑娘,这地里多了种虫子!”说着,他打开掌心给秦珂看。 秦珂垂眸望去,那是中果绿色的小虫子,蚱蜢似的,活蹦乱跳。“什么时候出来的?” “有些日子了,只因它颜色太像茶树,又会伪装,一直没被发现,只这几日,数量多了,啃食了茶叶嫩芽,这才被我们捉住。” 秦珂歪着脑袋看了片刻:“且把那些叶子都除了。然后喷洒咱们的药液。” 阿牛应了,转身下去吩咐。 冠男站在茶园外,笑嘻嘻的喊道:“好香啊!” 秦珂却早已走进园子,她如今的茶园始终保持在小溪旁的空地上,比邻着小灵仙的花田。只是规模并不是很大,一直控制在百株以内。 “这么严重!”她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几乎所有茶树的嫩芽都被啃的七零八落,可见这虫子的厉害。先前没有察觉,可一旦发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以前也遭遇过虫灾,却都不如这次来的猛烈。她十二岁那年,便遇见了一次虫灾,她一筹莫展,没有除虫药,眼见着眼前的绿绮一天天的萎黄。她干脆跑到娄老爹的菜地里,将大蒜全部拔出来,用了几天几夜的功夫,捣烂成糊状,又兑了水,喷洒到茶树上。说来奇怪,三十株濒临死亡的绿绮竟被她这样救活了。 经过那次后,秦珂开始着手研究除虫的药剂,在蒜汁里面又注入了麝香和硫磺。经过多年的经验,到是屡试不爽。 可眼前的这种虫子,实在罕见,秦珂只担心,还没等药效发挥作用,它们又再次繁殖了。 “姑姑,那边有人找你啊!”冠男跑过来拉她的袖子。 转过身去,果见园外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朝他们招手。 秦珂连忙走出去,问是何事。却见那人眼眶通红,似惊恐不堪。 “可是苏家的?”秦珂望着他衣袖上的苏字。 那人连忙点头,哽咽道:“三姑娘,咱们家二公子没了!”说着,双手奉上一张白色信笺。 秦珂顿时一惊:“怎么回事?” “是,是风寒!”那小厮抹着眼泪。 那苏清爵对下人极好,当日在雅集之上,他更是维护长兄,本是才能卓越的人物,却甘愿做那苏清尊的陪衬,亦步亦趋,稳妥大度。想到此处,秦珂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快别哭了,你家主人可还有什么交代?” 那小厮这才缓过神来:“是三小姐让我来通知姑娘的,她说,二公子平日里极为欣赏姑娘的才能,如今人没了,还望姑娘能来看他一眼。别的不需,只要一包上好的绿绮芽茶。” 秦珂连忙点头:“你且回去,我马上便到。”这边说了,连忙跑回家取茶叶。 快到晌午,秦珂已经赶到了茗园。 那苏家极为好找,即便不认得路的人也能找到,只要沿着凤涎一直走便行了。秦珂之前也来过一次,那是一年前为父亲赎身的时候。娄老爹死活拦着她,说是有了苏家做靠山,即使只是种地,他心里也安稳。秦珂偏不听,她知道硬来行不通,便偷偷将钱备齐了连夜送到苏府。 谁知下人拦路,生生不让她进去。偏巧苏清爵从外面回来,见是她,便说眼熟。秦珂自然是认得他的,索性拉住他哭诉。说父亲如何可怜,如今身子不好,只有一个愿望,便是赎身,为娄家全族建座家庙,像个真正的汉人男子一般顶天立地。 清爵是个善心的人,见个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又说的句句动人,当下便训斥了拦路的下人,亲自带着秦珂进了茗园。 如今想来竟像发生在昨天一般。可好好的苏二公子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没了?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么英俊的一个人,心地善良,文采斐然。风寒?为什么不让苏清尊染风寒?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秦珂从路边摘来一朵白色木槿插在领口,这才抬腿迈进茗园的大门。 茗园是柳原村,甚至是整个柳原郡最著名的宅邸。潺潺的凤涎水蜿蜒流过,芙蕖满目,只是如今没了花,只剩下快要枯败的阔大绿叶。锦鲤在水中翻腾,发出噼啪的打水声。宽阔的青石砖路足够两架马车并排而行。来来往往吊唁的人无不顿首流泪,这苏家一直欣欣向荣,怎在一夜之间出了这般惨事。 秦珂疾走而去,穿过人群直奔西厢沉金阁而去。 刚一进门,便见一硕大杉木棺,刷了大红漆面,上面覆着一层白绫,两只三尺高的白蜡当堂而立,火苗闪烁间,一个大大的奠字映入眼帘。 珍儿夫人伏在躺下的蒲团之上,哭的死去活来。一身白衣被家人拉扯的七零八落。秦珂眼见着这场景,顿时鼻子一酸,涌出一窝泪来。 “夫人节哀!”她走过去,轻轻扶起珍儿夫人。只见她于一夜之间苍老许多,鬓角间竟现出丝丝白发。 “我苦命的儿啊!”她早已看不清眼前说话的人是谁,只知道一味哭诉。“好不容易才长了这么大,都怪娘不好!没好好看着你!都怪娘!是娘的错!” 秦珂听着,只觉得这话怪怪的。可转念一想,如今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语无伦次。 “夫人,我带来了上好的绿绮芽茶,让我给公子沏上一盏,聊表哀思吧。” 珍儿夫人这才抹干眼泪,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 秦珂从怀里取出茶来:“苏二公子,你对我有恩,却没待报答便这样去了,痴三儿实在心里不安,如今能为你做的只有点上一盏茶,让茶香送你西去。”说罢,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热水。谁知道,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过头去,见是一白衣白裙的窈窕女子,在丫头的搀扶下红着眸子远远走来。 绿绮之盟 “苏三小姐!”秦珂连忙起身。[.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苏芷卉抬了抬手,随即又转脸去看珍儿夫人。珍夫人竟不看她,只默默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哭泣。 “你来了。”苏芷卉转头朝秦珂点点头。 秦珂连忙走上去:“这么好的身子,怎么一夜之间就……” 苏芷卉轻叹口气:“人生无常,哪有一定。” 秦珂只能勉强点点头。 “为二哥哥点茶,还是用经年的雪水吧。”说着,她一招手,身后走来一个丫头。“她叫玉琳,是二哥哥之前的婢女,最知道哥哥的喜好。你把茶交给她吧。”说着,眶中顿时蓄了泪。 那玉琳款款接过秦珂手里的茶叶,转身去点茶了。珍夫人的眸子却越发冷定起来,死死盯着玉琳的手。 秦珂有些纳闷,刚要说什么,却被芷卉拉了出去。 “苏三小姐,二公子之前可有异状?”秦珂轻声道。 芷卉垂着眸子,闻言摇了摇头:“他是隐忍惯了,身子不舒服也不会说,偏就是风寒。” 秦珂皱起眉头,却发现,她根本看不到苏芷卉的眸子。她以那样美好庄重的姿态低垂着头,额角的发丝刚好掩住了自己的目光。 “三小姐是不是有些焦虑?”秦珂道。 “哦?”苏芷卉的脚步略停了停。 “陛下身体不好,贵族女子本都登录在册,可一道皇命,就一直耽搁至今。”秦珂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怕平白又惹她伤感。却不料那苏芷卉闻言轻声一笑:“你不提,我到忘了,如今我已经二十有一。” 秦珂连忙摇头:“那又怎样,依我看,女子最风雅韵致的岁月,要过了三十岁。如今三小姐才二十岁,可谓好日子还长着呢。” 苏芷卉苦笑摇头:“女子过了二十,再想嫁人可就难了。陛下这一病,真真是误了不少青春少艾的女子啊!” 秦珂后悔自己起了个恼人的话题,连忙道:“利公子如今回来了,得空的话,雅集也该恢复了。” 苏芷卉点点头:“昨儿清缶也提这事了,莫不是你们商量好了?” “哪里有!我们只是昨晚见了一面,略吃了些酒而已。” 苏芷卉叹了口气:“其实,我到希望一直这样拖着。” 秦珂晃了晃脑袋:“拖着?你是说入宫的事?” 苏芷卉点头:“陛下有一位皇后,三位妃嫔。我辈即便能成功入选,也不过只是天子身边的过客,何苦执着。” 秦珂听到这里,忽然醒悟:“莫不是苏三小姐心里已经有人了?” 苏芷卉转过身来,眸光流动:“只怕是个最不该爱恋的人。” “怎么会?这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该爱的,人人都有选择感情的自由嘛,苏三小姐日后莫要再看那些女子仪规的书了,生生被教化的妄自菲薄了。” 苏芷卉闻言一抿嘴:“痴三儿,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说这样的话。我是倾慕于他,却不敢表达,若是他日我求你帮我,你可愿意?” 秦珂恨不得祖咒发誓:“帮,当然帮!” “真的?”苏芷卉的眸子里流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三十株绿绮,救了我娄家的性命,苏小姐说的话,我自然会往心里去。”秦珂一字一句说道。 “好!这便是绿绮之盟。” “对!绿绮之盟。” “什么绿绮之盟?”苏清缶远远走来,却已将二人的话听的真切。他身穿白色长衫,头顶绑着白布条。一副重孝模样,眼眶一样是通红。 “我们在说,日后苏三小姐有求于我,我必将赴汤蹈火。”秦珂说道。 苏清缶眯起眸子,直视着苏芷卉:“三姐姐还会有事情求到痴三儿身上?” 苏芷卉顿时一歪头,避过他的目光:“怎知不会?” “那必定不是寻常事。”苏清缶收回目光,沉吟道。 秦珂走过去,轻声道:“你定然是没休息好的,昨晚晚归,却又碰上了二哥出事,唉!” 苏清缶摇头:“疲累伤心是有的,只是二哥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场,那时候我们还在醉风楼吃酒,这便是我终身的遗憾了。” “原是这样,难不成,你连他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秦珂瞪大眼睛。 说到这里,苏清缶的眸子再次红了,他忍了忍,才略点头:“正是。” “苏老爷呢?”秦珂忽然间发觉,家里竟然没有男主人。而嫡夫人也没有出现。 “爹爹还在帝都。”清缶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但入殓之前,怕是难以赶回。” “娘亲身子骨不好,自然不能出来见客,这个家,一时只有我们几个撑着了。”苏芷卉轻声道。 “长公子呢?”秦珂越发狐疑起来。 “他带人去找墓地了。”清缶叹口气。 “不是有祖坟,为何要另寻墓地?” “无妻无子,按祖宗规矩,是不可以葬在祖坟的。” 秦珂完全无语,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竟还有这样的规矩,难怪富贵家公子都要三妻四妾,生子无数。 “可苏二公子一直为了生意在外奔走,这些年来苏家全靠着苏老爷和他,他哪里有时间娶妻生子啊!”秦珂有些不以为然。可这话一出口,马上便后悔了。 苏芷卉略皱了皱眉头:“二哥哥也是个倔强的人,他弱冠那年,母亲便要他娶亲,可他却一直拖着不办,这又能怪谁呢。” 秦珂早已看出苏芷卉不爱听别人谈论自己私事,连忙撇撇嘴巴,不支声了。可偏是那清缶,立在廊下,轻声叹气:“姐姐这么说便是不对了,大哥终日花天酒地,除了享乐哪里还管家里的事,若不是二哥,父亲怕是分身乏术啊!再说,前些年,他行走的都是虎狼之道,那滇藏之地可是寻常人去得的?说不定就有去无回,二哥不娶亲也是为人家姑娘着想。再说,我们又没问过他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偏偏去说那些不对他口味的姑娘,要是我,也不会同意。” 芷卉闻言一愣:“南疆之行到让你精进不少。不过,无妻无子就是不能入葬祖坟,这是祖制,你我只能照办。” 清缶一时脸色难看,苏芷卉也不让步,秦珂正不知怎样才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这样甚好。” 众人回身,来人竟是珍儿夫人。 “庶母也同意?”清缶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嫁进了苏家,便只能按照苏家的祖制办事,谁让他是苏家的儿子。”珍夫人脸色苍白。 秦珂忽然间觉得这女人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度,或许苏清爵便是秉承了母亲的隐忍才铸就了这般性格。 “庶母这样说最好,不然族里还要起风波,而且……”苏芷卉一抬眸:“而且一切还会按照原样进行。二哥哥虽然没了,可庶母还有清?,莫要坏了自己名声让人笑话才是。” 秦珂只觉得苏芷卉这几句话说的太硬,对一个刚刚丧子的母亲来说,有点太不合时宜了。 “清?会回来吗?”珍夫人的眸子忽然间露出一份祈求,那样子让人心里一颤。 “这是自然,他随父亲去帝都,如今怕是快要接到咱们的信了,不日便会返回。这个庶母且放心吧,和父亲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苏芷卉说到这里,声音一扬,眉峰竟生生立了起来。 秦珂着实一惊,苏三小姐自来一副菩萨面相,对下人也是轻声细语,从不会这般疾言厉色,如今是怎么了?珍儿夫人虽然不是她生身母亲,但毕竟是他父亲身边得宠多年,连生了两个优秀儿子的第二夫人啊。 珍夫人定定的望了苏芷卉一会,才缓缓垂下头去:“我累了,有什么事情,烦你们处理吧。”说罢,转身离去。 此时,有人来问外面宾客们的帖子事宜,苏芷卉便辞了秦珂转身去处理家事了。秦珂望着她的背影,禁不住皱起眉头。自打她进来,苏三小姐便一直不愿与她对视,也不主动提及二公子的事情。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她转身去看苏清缶。 “你可看见二公子的尸体了?” 清缶摇摇头,又点点头:“只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被人拉去穿孝衫,待我回来,便已入殓。说什么开关无益,便再没看过了。” 秦珂点了点头:“苏五公子,我有句话,怕说了难听。”她想了想,终于直言道。 苏清缶眸子一沉:“你且说吧,无妨。” “苏家的丧事,若在外人看来并无疑问,可仔细推想,这其间的细节都有些模糊。” “怎讲?” “除了你,谁真正见过苏五公子的尸体?”秦珂拉过他来低声道。 清缶的眼皮猛的一跳,刚想说什么,随即眸光一闪:“自有婢女小厮们见过。” 秦珂抬起眸子,日头正自明朗,落在清缶明亮的眸底,升起柔柔的光来。 “你确定没有问题?”秦珂有些不甘。 “当然。苏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清缶肯定的说道。 秦珂知道这话的意思,于是点头笑笑:“你莫要怪我,许是我多疑了,我只是……” “我知道二哥对你帮助不少……” 秦珂转过头去,鼻子又是一酸。 清缶愣愣的望着她的背影:“我到是羡慕他的。” 托梦 秦珂回到家中,那头阿牛已经将摘掉的芽叶全部打包送了来,秦珂哪还有心思看,便吩咐他放在家中库房之中,日后慢慢再做研究。 梨花从里面出来,腰间挂了一串铜钥匙,走起路来哗啦啦直响。 “呦,这不是小姑子嘛,怎么?苏家的丧事还有你的份?” 秦珂瞪她一眼,也不言语。到是冠男跑过来拉住她:“姑姑,可是那苏家的长公子死了?” 秦珂摇摇头:“才怪。那家伙是要遗臭万年的,死的是个好人。” “哪位?”冠男不依不饶。 “苏二公子。好了,你别来缠我,姑姑累了。”秦珂耷拉着脑袋往屋里走。 梨花撇撇嘴:“好好的怎么就死了?莫不是自己人见他太出挑?庶子出挑,嫡子往哪放啊!呵!”她一边摇头晃脑的说着,一边歪着眼睛看秦珂。 秦珂看了看她,也没言语,心想,这悍妇到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正这时,娄大从外面进来,见到梨花正和秦珂说话,便一头扎进父母屋中。过了片刻,娄木便出来拉秦珂。秦珂不明所以,却见那头,梨花早已瞪着眼睛关了房门。 这些年来,她们婆媳关系便一直不好,也不知怎的,那梨花竟然知道了当初娄母只给她买半个月的养身药,自此便越发结了仇怨,相见如同敌人一般。在家里也不说话,只在外人面前做做声势。 “干嘛?”秦珂望着一脸正色的娄母。 “冠男九岁了吧。”娄母喃喃自语。 秦珂撇撇嘴:“她是你孙女,何来的问我!” “你这丫头,惯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娄母陪着笑,脸上的皱纹顿时一紧。 “你又物色了什么人物?”秦珂早知道她心里的算盘,索性点破,让她尴尬。 娄大一时忍不住,凑上来道:“妹妹别取笑老娘,这回是我自己看中的。” 秦珂顿时一瞪眼睛。那娄大知道她要骂自己,只能笑道:“妹妹稍安勿躁,听我说嘛。”说罢,转身去倒了碗热茶,才又接着说道:“妹妹最是善解人意,这些年哥哥被你嫂子欺负的也够了,她九年未再生育,咱们娄家也需有个传承香火的男丁,再者,日后你和冠男都要嫁人,到那时候,谁来支撑这个家啊!” 秦珂闻言一拍桌子:“你哪只耳朵听说我要嫁人啦?还是你盼着我赶紧嫁人?” 娄大赶紧赔笑:“都不是!都不是!我只是说,日后,日后嘛。” 娄母见儿子说不到点子上,赶紧接着道:“是隔壁张家婶子的外甥女。她母亲在邱家做浆洗,家里有点小钱,咱们也不图别的,人家见咱们家经营着一个茶园,又年年都被苏家收了去,这才肯把女儿嫁给咱们家做妾侍。这可是好亲事啊!” 秦珂皱着眉头听了会子,然后咧嘴一笑:“我当是谁,原就是那个浆洗妇的女儿,只怕仗着是邱家的人,身上带着些傲气吧。” 娄母赶紧道:“不会。张家婶子你也见过的,就是前儿你笄礼时候做司仪的妇人。必不要驳了人家的面子才好啊!” “那梨花怎么办?” “由着她去。”娄母挑着眉毛,歪嘴道:“她一不孝敬公婆,二来对丈夫苛刻,三又不会生男娃,咱们娄家不休她已经算好了。” 秦珂心里虽然不愿意,可一想到平日里梨花的骄悍跋扈样,便索性将心一横:“好吧。可我不负责张罗事,你们要钱多少?” 娄母见状喜笑颜开:“梨花那里的钱,我们要不出,只能管你要来顶一顶。要不五十两?” 秦珂一瞪眼:“娶个妾侍要五十两?做梦吧!” “那就四十两?”娄大伸出四个指头。 “她是金人儿吗?”秦珂翻翻白眼。“你娶梨花时候也没这么大张旗鼓,如今有钱了,娶个妾侍便这般奢侈,小心梨花直接闹掉你的场子。” “这……”娄大急的直挠头。 “这样吧,我只给你二十两,其余的钱你自己筹备。”秦珂抬腿要走,却被娄母拉住。 “二十两够干什么!那是张家的丫头,人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万不可这般草率!” “草率吗?我怎么不觉得。二十两白银,足够咱们从前吃喝一年的。你若觉得少,便同梨花要去。” 娄母硬是托她不住,急的暗骂她狐狸精胳膊肘子往外拐。 秦珂可不管那许多,一个人溜溜达达回到自己屋里,倒头便睡。许是白天里费了不少精神,一躺下便立刻进入梦乡。 隐约的,竟见一个人远远的来了,身穿件古铜色长袍,袖子上还粘着几片竹叶,离的近了方才看清样貌,竟是苏清爵。 秦珂喊他二公子,他只是摇头。问他穿了这许多衣裳是不是觉得热,他也摇头。再问他今日里躺在棺材中的可是他。他却垂首不语。 秦珂说,那芽茶喝着还好吗?他却说,嗓子里痛。说着张开嘴巴让秦珂看,秦珂踮脚凑上去时,竟闻到一股子泽兰香。 “好香!公子怎会这样的香?” “哎呦呦!公子的香,你怎知道!” 秦珂被个银铃般的声音刺醒,一骨碌爬起来,对面竟坐着红袖白衫的小灵仙。 “怎么是你?” “不是我,难道还是哪家香香的公子呀!”小灵仙边说边笑,竟一时扑在锦被上起不来。 “都是你,带了一身的泽兰香,硬生生断了我的梦。”秦珂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 “哎呦,还好意思说呢!告诉我,你梦见哪家公子了?”小灵仙凑上来,一脸猥琐。 秦珂将她推到一边:“别离我那么近,泽兰香也会熏死人!是苏二啦!” 小灵仙闻言愣了愣:“喂,痴三儿。那苏二不是已经死了?你莫不是被托梦了?” “托梦?!” 小灵仙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让秦珂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可会解梦,算命之类的把戏?” 小灵仙顿时皱起眉头:“什么叫把戏,那叫方术好不好。” “这么说你会喽?” “一点点,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哎呦,你祖祖祖爷爷不是张良嘛!张良会的,你多少该知道点吧。”秦珂拉住她笑眯眯道。 小灵仙撇撇嘴:“你且说来听听,我看看能解不能解。” 秦珂依样将梦境说了一遍,那小灵仙一会张嘴,一会叹气,一会又戳戳鼻子。直到最后才摇头道:“怕是他死的冤啊!” “冤枉吗?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秦珂大声道。 “依我看,你最好别管这事。”小灵仙继续戳鼻子。 “不行,他给我托梦了,我哪能置之不理。” “可你怎么管?” 这话到把秦珂问住了。的确,她怎么管?一个外人,能对堂堂苏家的家事指手画脚吗? “你也觉得事情蹊跷,对吗?”秦珂转眼去看小灵仙。 那丫头只管摆弄手里头的一尾辫子稍,扭来扭去。“好好的苏二,才二十几岁,怎就一下子没了。说是风寒,到底有多严重?我前儿还见他打马从山上下来呢。” “从山上下来?”秦珂瞪大眼睛:“他去山上干嘛?”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是独自一人,脸上表情严肃的紧。”小灵仙歪着脑袋回忆着。 “唉!”秦珂叹口气:“这些公子小姐们,真是搞不懂。我那银簪子,一直在周春晖那里,竟到现在也赎不回来。” “怎么回事?难不成赎金今年又长了?”小灵仙瞪大眼睛。 “谁说不是,现在涨到了一百二十两!一百两我都拿不出呢,更何况如今我哥哥又要娶二房,真是雪上加霜。”说到这里,秦珂皱起眉头。一想到梨花的脸色连她也犯怵。她那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的性格,不要闹出人命来才好。 “这周春晖果然吝啬,怨不得别人叫她吝啬周。”小灵仙撅着嘴巴,眼睛一骨碌的乱转。 “簪子的事,宝珍娘子还不知道,九年了,她也曾提起过,我都闪烁其词,每每想来,都觉得有负于人。”秦珂低着头。 小灵仙眨巴着眼睛道:“你哥还真是不见男娃心不死啊。” 秦珂冷哼道:“我看,这家里怕是要出大事了。” 如意面馆的红纸 小灵仙走后,太阳便下了山,秦珂来到库房,取出些芽茶来,那些被啃食过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红边,像是上了一层浅锈。她包了一包茶叶,摊开来放在案头,借着夕阳的余晖,她柔韧的眉头越皱越紧。 梨花就是在这时候走进秦珂的屋子,她的方脸此时焕发着红润的光泽,许是夕阳的关系,为她本事犀利的目光镀上了一层浅淡的玫瑰色。 “我今天去集市,遇见了一个人。”她的声音淡而沙哑。这些年她便习惯了用这样一种语态说话,说的人心里冷冷的。 秦珂抬起头:“我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哑谜?”梨花冷冷的笑:“你若不想听,我可以不说,不过,千万别后悔。” 秦珂仍旧皱着眉头,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满是那碧绿的虫子,梨花的脸在她的眼中仿佛只是一道影:“说吧,我听着呢。” “你该怎样报答我呢?”梨花眯着眼睛,冷冷的说。 秦珂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每个人都变了,只有梨花没有变,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时时刻刻敌对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就算她真的命苦,秦珂也无法再同情她了。她甚至也想摆脱她,不想再看见她那苍白的脸,也不想再听见那沙哑干涩的声音。 “这话应该我问你。”秦珂摇着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我在这里没有妨碍你啊,我救了你的女儿,甚至也救过你的命。你为什么不能换个态度,至少咱们该和平相处吧。” 梨花先是愣了愣,随即冷哼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这种架势!高高在上,自命不凡!你凭什么?一个天生痴傻的丫头,你凭什么和我斗!” 秦珂站起身来,定定的注视着梨花的眸子:“你想说什么快说吧,我不想和你吵架。” 梨花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好啊!这个名字,你有好些年不再提起了。”说着,她将目光对准秦珂:“在朱雀大街上有家面馆,常年给客人寄存货物,如今有些东西放到发霉……” 秦珂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有什么东西猛地灌进了她的肺,一瞬间阻止了呼吸。她的眸子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 “是,是他吗?”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她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在说话。 梨花淡淡的说着:“我不知道那面馆是不是还给别人存了腐败的东西。” “是他!天哪!一定是他!”秦珂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漂浮在空气里,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朝心脏涌来,甚至能听见那汩汩流动的声响。“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秦珂顾不得擦去眼泪,转身便朝门外跑去。夕阳沉默在山头,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朵乌云。风越发的凉了。 是你吗?鸣泉! 秦珂的裙裾像是乍然开放的蝴蝶兰,她一路狂奔朝着朱雀街的方向而去。九年前,她被邱锦生吓的魂魄离体。是鸣泉硬生生的将她救了回来。起初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维,没有直觉。(.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直到鸣泉走后,她才渐渐恢复了记忆。不知是何缘故,鸣泉的离去,仿佛是又一剂药,彻底治好了她的脑子。可当一切的记忆和思维都回到她的身上后,想念鸣泉的痛便越发的明显了。 十一二岁时,她还会哭闹着要跟着他去南疆。可再过几年,那沉重的疼痛却让她不敢再去想这个人。她只能将他封印起来,等待着命运再次将他送回柳原。于是,她没有去面馆取回他们的东西。而面馆的老板娘却也是个实在人,那些蜜饯和艾草年复一年的被保存着。因而,人们经过那家叫做如意的面馆时,总能看见一张红纸,上面写着:艾草蜜饯,主人鸣泉,速来认领。 鸣泉没有回来,那张纸变得破烂不堪,夏天被艳阳炙烤,冬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秦珂再也不敢去那条街,她怕被老板娘认出来,怕她让她取走他们的东西。她不是怕付钱,怕的是,面对那份沉重的无以复加的思念。 “死鸣泉!你说过不离开我!说过咱们是亲人!”秦珂的泪横飞出去,风回馈了她细碎的雨丝。 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奔跑。 “下雨了!”有人喊道。 临街的女人放下竹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秦珂逆着人群,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鸣泉!别走!你等我!”秦珂的裙裾上沾满泥水:“明明知道我在这个世上有多么孤独害怕,为什么还要离开!你欠我一个解释!” 拐过一个路口,秦珂已经看见了如意面馆,那张残破的红纸果然不见了!她驻足在雨中,雨水大了起来,噼里啪啦落在她的头顶和肩膀上,像是有人在当头棒喝。 “鸣泉!”秦珂抹去眼前的水,想看的再清楚一些。“真的!红纸不见了!一定是鸣泉取走了东西!”她泣不成声:“傻瓜!九年了!要那些做什么!既然回来了就该先来找我啊!鸣泉!你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她朝面馆跑去。 可就在这时,一行男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硬生生将她拖住。秦珂惊讶的转身望去,却对上了身后一双幽黑发亮的眸子。 “你们要干什么?”她惊恐的喊叫着。然而,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男人们沉默不语。 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秦珂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的。 “救命啊!”她开始大声疾呼。可是没有用,空空的街头只有她的叫声很快就被雨水淹没,男人们七手八脚将她抱起。 秦珂拼命挣扎,她死死盯着如意面馆的门窗:“鸣泉!快来救救我啊!救救我!” 她挣扎的太厉害了,令男人们有些无措。这时,那个有着幽深黑眸的男子猛的喝止了众人。他蒙着脸孔,秦珂看不见他的样子。透过雨水,那双黑眸迸射出一道犀利的光,直刺的秦珂心里发寒。 她倒在地上,身上满是泥水。“你放了我,我给你白银五十两!”她瑟瑟发抖,却仍旧假作冷定的喊道。 男子没有说话,他那刺人的眸子里迸射着狂野的倔强。秦珂终于垂下头去,她明白了,这男人是来抢亲的! “六十两!”她低声道。她知道男人能听见,因为他已经站的如此之近,她能看的清他脚踝上的刺青。 “七十两!”她闭上眼睛,恨声道。 “我不是来打劫的!”男人俯下身来,隔着他的蒙面,秦珂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她的脸上。 “人总需要钱!”秦珂抬起头来,雨水在她脸上流成小河。 男人摇头,黑眸里闪出赤裸裸的讥讽:“汉化了的女子,??拢?p>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啪的一声。众人都愣住了。那男子的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秦珂一巴掌。秦珂以为他会大怒,却没想到,取而代之的是身子一轻,她的双脚已经离地。 “放开我!”她这才想到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那男人的手臂牢牢抱住了她,竟像是一件战利品。 众男人发出一片呼声。 就在这时,如意面馆的门开了。一个白衣人走了出来。斗笠上面溅着雨水,在蒙蒙的水帘后面,若隐若现。 “鸣泉!鸣泉!”秦珂高声喊叫。 男人们立刻将他们围在中间,转身朝城外跑去。 秦珂挺着脖子,她亲眼看着男人们健硕身体的缝隙后面,一个白衣人缓缓走出面馆,手里拎着几样东西。 “鸣泉!救救我!我是秦珂啊!我是秦珂啊!!” 赤裸裸的抢亲啊! 秦珂被那一行人架着,眼见着一辆马车从身边经过,那深紫色的帷幔,一看便知道是各路亲王所用的。(.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她的嘴巴被堵住,只能挣扎着从人群里伸出手去。她那苍白的手臂在一群黑衣男子中间,尤其醒目。加之两队人马离的实在太近。对方的侍卫果真看见,转过身来。 男人们赶紧一抬胳膊,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一只巨大的眼睛被花环环绕,一看便知是大落英山的琼族人。 那侍卫顿时停下脚步,一手按在刀把上,定定望向这边。 蒙面男子沉声道:“琼族抢婚。” 那侍卫闻言点点头,手缓缓离开刀身,转身而去。 如意面馆前的白衣人脚步迟疑片刻,转过身去时,街头尽是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他摇头苦笑。却在这时,朦胧的水雾里走来一架垂着深紫色帷幔的官车。白衣人皱了皱眉头。 车前是个戴刀的侍卫,那人快步上前,垂首道:“荆惠王有请阁下。” 白衣人也不答话,雨水砸在他的斗笠上,他再次抬眸朝水雾深处望去,良久,才一转身,俯身走上车子。 秦珂被一路抬着,胃里翻江倒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被人扔在竹筏上面。男人们兴奋异常,群体高歌起来。 秦珂狠命瞪着眼前的男人,那人缓缓走过来,伸手除去堵在她嘴里的布条,令人没想到的是,秦珂竟然猛的一倾身子,吐在了他的身上。 众人顿时傻眼,齐齐转身去看那男子。那男人果然被激怒,甩手就是一巴掌,秦珂的脸砰的一声,摔在竹筏上面,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血口子。 “臭丫头!竟然敢吐在所额身上!”有人叫骂起来。 “所额,都说她是狐狸变的,你不要后悔啊!” 那男人将衣裳脱去,转身丢在荆江中,赤裸着的上身虽然很瘦,肌肉却根根分明。若是在现代,秦珂肯定会尖叫,那明明是形态完美的六块腹肌哦。可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情。她愤怒的盯着男人。 “你叫所额?”她气急败坏的说道:“快放我回去,否则你们寨子会倒大霉!我可不是个吉祥的人!” 那男人冷哼一声,摘掉蒙面,一张英俊的面容顿时令秦珂吓了一跳。这张脸野性中透着大男孩的稚气,皮肤虽然黝黑,但那光泽,简直跟镀了金一般。 男子甩开头发,雨水湿透的发丝编着细小的发辫,在脑后束成一束。左耳上垂着一枚精致的铜环,随着他一步步走进,铜环的光也越来越刺眼。秦珂这才发现,只有他手臂上的刺青一直延伸到胸前,形成了难以看懂的图案。 “我不叫所额。”他冷声道。 众人不屑的望着秦珂:“所额是寨子里英雄的称号,他的名字是苍矢。” 秦珂一撇嘴:“苍蝇屎有什么好炫耀的!” 男子的眸子顿时一冷,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琼族男人有始有终,既然抢了你来,你从今日开始,便是我的妻子。任凭谁,也改变不了!” “靠!你还真敢吹啊!”秦珂瞪着他的眼睛。 男子顿时一愣:“靠什么?我什么都不靠。只靠自己。能嫁给我是你的福气!”说罢,他跳到船头,撑起竹竿。 众人连声喊着听不懂的号子,朝大落英山划去。 秦珂手被绑着,焦急的望着四周,却发现,求救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荆江水域宽广,水流湍急,水草缠缠绕绕。如果贸然跳下去,只怕真的九死一生。可如果不跳,难道就这么被他带走?这男人长相虽然不错,可毕竟是深山蛮族。再说,刚刚看见的人到底是不是鸣泉?这样想着,她已经靠到了筏边。 江水绿的发蓝,她猛然间又想起当年雅集之上,鸣泉干净的笑脸。他牢牢扯着自己的手臂,说,我们永不分离。 秦珂是身不由己的跳进水中的,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她的眼前似乎是一片辽阔的天空,她只是投入了天空的怀抱而已。 苍矢盯着翻涌的水面,众人顿时惊骇的失去了言语。[.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冷声道:“自尽的女子不能救,否则寨子会遭殃!” 众人沉默的摇摇头,有人走过来安慰苍矢:“不必担心,你是寨主亲封的所额,好姑娘有的是。” 苍矢的眸子卷起一道黑风,他俯身来到筏边。秦珂没有挣扎,她的手还被绑着,她瞪大的双眼很快就被浓密的水草覆盖了。 苍矢猛的一挺身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江面上便已经又绽开了一朵水花。砰的一声,他的身子扎入冰冷的江水中。 秦珂缓缓闭上眼睛,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的脑袋嗡嗡的疼。粘滑的水草纠缠着她的身子,渐渐的形成了一个绿色的茧。她叹了口气,就这样死了吗?为什么这条江总是和她过不去。 就在这时,一把冰凉的匕首从她眼前划过,水草被隔断,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水压让他的额头挺出v字型的青筋,他的眸子,在水中看来是那么的骇人。他的英俊在某些时候是带着杀气的。 秦珂被他从水里拉出来,再次丢在竹筏上面。她筋疲力尽的望着苍矢。 “为什么救我?我死也不嫁给你!” 苍矢没有说话,他翻身越上竹筏,一双深黑的眸子看也不看秦珂,抬腿从她肩膀上迈过去,指着对面的几个男人厉声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记住了吗!” 好,非要娶老娘是吗?秦珂像死猪一样躺在竹筏上。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 “苍蝇屎,我是狐狸变的,小心我吃了你们全家!” 苍矢甩去头发上的水,抬起眸子:“我家只有我自己,有本是你就来吃我啊!”说着,他俯下身去,鼻尖险些顶在秦珂脑门上。 秦珂本是仰面躺在那里,这厮猛然间垂头过来,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你还真是贱!”秦珂啐了一口。 苍矢的眸子冷了冷,却没再说话。 “跟我在一起,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小心将来鬼都做不了……” “知道所额是干什么的吗?”苍矢冷冷的道。 秦珂一皱眉头:“难不成是厨子?” 苍矢斜了她一眼:“就是你们说的巫师。” 秦珂彻底无语了,难不成他早就看透了,她就是个平凡人类,可以尽情蹂躏? “那又怎么样?我一不会做饭,二不会生娃,三不会言听计从,四专门结交异性朋友,五彻夜喝酒不醉不归……哥哥,你看错人啦!不要被我的萝莉样子蒙蔽了,实际上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女。”说着,她蹭了蹭身子,勉强坐了起来:“难道你们抢亲都不打听吗?太不职业了吧!”她笑嘻嘻,拿出一副做交易的样子:“这样吧,你送我回去,钱好说啦!都是朋友嘛,改天我请你喝酒喽!” 苍矢皱了皱眉头,样子若有所思。 秦珂见他没有马上反驳,连忙赔笑道:“你喜欢美女,那这样吧,我有个好朋友,模样很好哦,不如介绍给你,她叫小灵仙。你们到是很般配哦!一看她那样子就是个能生养的,绝对是个顺从的好媳妇……”秦珂觉得自己太可耻了,她仿佛看见小灵仙手拿钢鞭气势汹汹的样子了。可这也是自保啊,你就别怪我啦。 “是吗?”苍矢歪着脑袋。 秦珂连忙点头:“金钱加美女!哪个男人不稀罕!所额也是男人哦!” “我当然是。”苍矢眨着眼睛:“可是,我只要我抢来的女人。” 秦珂顿时铁青了脸,歪着鼻孔吼道:“尼玛,姐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怎么还死不开窍!” 苍矢牵了牵嘴角:“我早就听说,柳原村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丫头,你不是这性子,我到瞧不上呢!” 秦珂啊的一声,完蛋了,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坏名声,竟然让这家伙从大落英山慕名而来。 “何苦!我这又是何苦啊!苍天啊!大地啊!给我条活路吧!我不要嫁给野蛮人!” “谁是野蛮人!”苍矢来劲了,一挺身子站了起来。 秦珂急的直哭:“你!就是你!你们都是!不穿上衣,有纹身,扎小辫,戴耳环,赤脚走路,手臂上都是肌肉,你们就是野蛮人!” 苍矢垂首看看自己,又抬头去看其他男人,男人们已经气势汹汹,可对着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又都不好太凶,只能一个个转过身去,气急败坏的低声喝骂。 “好!我们是野蛮人,可从此以后你也是野蛮人!”说着他走上来,一把扯落秦珂的一边衣袖:“手臂要露在外面,裙子要开叉,肩膀也要露出来,还有肚皮!” 秦珂把身子死死扣在竹筏上,却被那家伙轻而易举的翻了过来。 “不露肚皮说明你不性感,不漂亮,这就是咱们的琼族女人。”说着,她把秦珂的衣服扯开,露出里面艳红色的肚兜。 秦珂气的满脸通红:“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这肚兜蛮好看的!”苍矢歪着嘴巴笑道。他的眸子虽然火热,却并没有令猥琐,可此时此刻的秦珂哪里还有心情研究他的目光,她早就恨透了这粒苍蝇屎。 “要我做妻子,除非你不吃不喝不睡觉,不然我总能找到机会杀了你!我非杀你不可!”她又踢又咬,像一条发了疯的小母狗。 苍矢索性探手将她的腿摁住,却发现秦珂力气极大。于是皱着眉头道:“再动我撕烂你的裙子!” 秦珂气急败坏,哪还理会那许多。苍矢没办法,却在这时候,只听撕拉一声,秦珂的裙子被竹筏挂住,她本身又在用力踢蹬,竟被自己挣开了。 苍矢顿时脸色一变,他知道汉族女人一般裙裾里面就算穿了裤管却也没有裆部。于是连忙让男人们转过头去。可他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众人已经瞠目结舌的望着秦珂了。 秦珂的裙子下面,整整齐齐的穿着一条月白色的白绸小裤。 “看什么看!没看过穿裤子的女人吗?”秦珂吼道。 众男人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那苍矢似乎松了口气,肩膀一扬,冷笑道:“穿成这样,丑死了!” 所额苍矢 这一来一往,竟到了对岸。大落英山巨大的山体横亘在眼前。秦珂被苍矢从地上拎起来,雨停了,山里传来一阵潮湿的草香。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子越来越密,秦珂简直要绝望了。这山跟小落英山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芭蕉树特别的多,巨大的绿叶遮住了视线,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有密密麻麻的藤萝,垂成一道道帘幕。 秦珂一路大呼小叫,男人们很是费了不少精神。终于,寨子到了。远远的,便见一些深藏在深绿色树丛中的吊脚楼。 秦珂做梦也没想到,那些楼阁竟然如此巍峨,高高耸立犹如巨人一般。 听见男人们回来了,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人们蜂拥而上,将一串串木棉花挂在苍矢的脖子上面。苍矢笑着抱住几位老太太,她们拉着他的手,用听不懂的话嘀嘀咕咕,样子极是兴奋。 秦珂狠狠瞪他,她真想冲过去杀了他,可她此刻身不由己,男人们将她放在地上,紧接着便来了一群中年妇女,人们将她围在中间,兜头盖脸浇下一盆水来,凉的秦珂一阵哆嗦。 “干嘛啊!”她狠命吼道。 众人顿时愣住。 她舔舔嘴唇,竟是甜的。有位年长的妇人用生涩的汉语道:“是蜂蜜。幸福甜蜜!” 秦珂翻了白眼,头发黏在脸上,肚兜也湿了个透。雨水加蜜汁。这是什么抢婚啊! 她迅速抹了把脸:“给我让开一条去路!” 众女子对视片刻,转过脸来时,又换上了统一的笑容。人们一起挥手,秦珂便被漫天的红色花雨包围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透过人群,秦珂看见苍矢倚着芭蕉树,脖子上成堆的木棉花将他的脸衬托的异常英俊。他正笑呵呵的看向自己,那意思似乎是,怎么样,到底还是被招安了吧! 秦珂抹去黏在脸上的花瓣,对他竖起一根中指。 夜幕降临,秦珂坚持不换喜服,捧着银冠的妇女一脸愁容,她们用琼族语言交谈着,然后走出去找来一个男人。那人一进屋,便有人把所有灯台都点亮了。 秦珂抬眼去看,见是个年纪和娄老爹相仿的男人,他须发灰白,可身材仍旧似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般健硕。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秦珂仰着脖子,却不说话。 那人俯身坐在席子上,垂首看着她,他声音十分低沉:“我是寨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 秦珂闻言一愣,再去看他时,只见他脸上纹着不少花纹,像带了面具一般。 “你姓娄吧?”秦珂壮着胆子道。 那人点点头:“娄克巴。” 秦珂这才明白,娄姓不过是被简化了的琼族姓氏。“我不会嫁给苍蝇屎,如果强迫我,我会死在这里!” 寨主微笑着:“所有山外的姑娘都是这么说的。” “我说到做到。” “可她们不但顺从了男人,还生下了孩子。在这片神赐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成了寨子里的女主人。”寨主似乎并没听见秦珂的话,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去看别人。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秦珂凑上去压低声音道。 寨主顿时皱起眉头。 “在来的路上,我跳进了江水里,因为下雨,所以你们没有发觉。”秦珂幸灾乐祸般说着。 寨主的眼皮猛的一颤:“是谁救你上来的?” “她们竟然瞒着你!你不是寨主吗?!” “是苍矢!”他的鼻孔猛的一扩。 秦珂冷冷笑着:“抢来的人死在寨子里,这多不吉利!” 寨主沉默不语,秦珂看不见他的脸,于是又道:“如果肯放我走,价码你可以提。一切都好商量。”可她这话好似投进湖水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没有荡起。 “那,这样。给你五十两如何?”秦珂咬咬牙。 寨主缓缓望向她,眸子竟深不见底:“好啊!不过,我明日就要这钱。” 秦珂顿时一愣:“不让我回去,谁给你拿钱啊!” “你难道没有家人?”寨主冷笑起身。“你写封信,我让人拿出山外,明日见钱放人,否则,你就只能嫁给苍矢。” 秦珂闻言连忙点头:“哦了,赶紧拿笔墨来。” 可不知为何,当寨主拿着那封信走进夜色时,秦珂忽然间有些后悔。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有人打开房门,送来些蜂蜜水和甜糕,秦珂怕有诈,硬挺着不吃。片刻后,涌进一群女人。身后的男人们放下一个大木桶,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秦珂顿时尖叫。那些妇人蜂拥而上,一瞬间便将秦珂拨了个精光。 被按在木桶里的秦珂,长吁短叹,一脸无辜:“各位大婶,我一会便要回家啦,你们不必这么热情!” 妇人们哪里肯听她的话,七手八脚将她从头到脚洗刷的干干净净,这才将大红色的嫁衣披在她的身上。 说是嫁衣,那不过是琼族寻常的双侧开叉长裙,里面兜了块干净的白棉纱布,便算是兜裆了,酷似现在的丁字裤。秦珂瞠目结舌,这也太开放了吧。 上身是件露出肚皮的小短衣裳,裁剪极为合体。有个妇人走上来,将她的长发梳理好,用一根皮绳在额部系紧,然后将一对黄金的耳环挂在她的耳朵上。 秦珂连忙摆手:“我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我家里人要来赎我了!你们这是白忙活!拜托你们通知苍蝇屎,不想打光棍的话,赶紧去找别的女孩子吧。” 谁知,她话音还未落,那头门已经开了,几个头上插着孔雀翎羽的人走了进来。妇人们连忙退后。 秦珂被这几个人架着走了出去。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不要送啦,我自己走行了。” 可当男人们七手八脚将她绑在一根树桩上时,她才醒悟,自己被骗了。 一张铺着熊皮的席子上端坐着满脸刺青的娄克巴寨主,他身边坐的竟然是苍矢。那家伙一直瞪着眼睛,杀气腾腾的目光简直要把秦珂戳出窟窿来。更让秦珂觉得诧异的是,苍矢的脸上竟然多了一道刺青,只是相对与娄克巴要简单许多,冷眼看上去似一道黑色霹雳从额头落下,在眉骨上面形成奇怪的兽面纹。 “唉!瞪着我干嘛!你们寨主答应我用钱交换的!”说着秦珂转向娄克巴:“为什么绑住我?不是说好了的!” 娄克巴缓缓抬起眸子,掌心里躺着秦珂昨晚亲手写的信。 “信怎么还没送出去?难不成是被梨花那贱人退回来了?!”秦珂瞠目结舌,一副狗急跳墙的架势。 “丫头,和我做交易,你还不够格!”娄克巴的目光忽然间变得犀利起来,一扭头注视着身边的苍矢:“自杀过的女人等同于死人,你是所额,不可能不知道!” 苍矢的目光仍旧死死钉在秦珂脸上:“是。我知道。” “死人是不可以进寨的,这你也该知道。” “是,我知道。” 秦珂顿时绝望了,她已经看见男人们抱来柴火,围拢在她周围。 “不是吧,难不成真要让我变成死人?!”秦珂哆哆嗦嗦,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娄克巴叹了口气:“苍矢,你是我一手调教长大的,咱们琼族男人不比汉人。我们讲究的是力量和勇气。女人算什么,只要你愿意,寨子里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你。”说着,他将目光转向秦珂:“你亲手送她上路吧。” 苍矢终于从秦珂身上收回他那骇人的目光:“义父,我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看到死亡之神。” 娄克巴皱起眉头,他深深的望向苍矢的眸子:“我能轻而易举的看出谁在说谎,这你比谁都清楚。” 苍矢的目光没有退缩,他那一刻竟有些像个悲壮而孤独的战士。 “我是所额,绝对不会欺骗我的主人。”他低声说道。 小姑妈 娄克巴收回目光,良久,才沉声道:“这不可能。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苍矢垂下头去:“是真的。当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她并不是普通女子。在她的肩膀上我什么都看不到。没有生,没有死。” 娄克巴皱起眉头:“世上没有这种人。除非她是神仙。” “不,她不是神仙。” 娄克巴简直不知道苍矢在说什么,他疑惑的看着他:“那她是什么?凡人的左肩是未来,右肩是过去。这便是生死啊!” 苍矢点头:“没错。可她周身都只是一种淡白色,没有任何我能看透的东西。所以,我们不能杀她,我们没有权利这么做。或许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们不能违逆天意。” 秦珂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禁不住扯着嗓子吼道:“礼物个头,苍蝇屎,我是被你抢来的!又不是自己掉在大落英山上的!快放了我!不然我诅咒你们全村被水淹,被火烤,被雷劈,被瘟疫瘟,被……” 寨主皱起眉头:“若是真娶了自杀过的女子,就只能一夫一妻,这可不利于男人传宗接代,你考虑清楚。” 苍矢点头:“这我知道。自杀过的女子就算没有被死神笼罩,身上也会带着煞气。” “你知道便好。”寨主叹了口气:“可是,依我看,她未必那么容易屈服。” 苍矢微笑道:“我自有办法。” 寨主沉默片刻,点头道:“既然你坚持,那好吧。来人,为她刺上她男人的印记!” 秦珂顿时瞪大眼睛:“阿里路亚!我可不要纹身!” 一个老妇人捧着陶碗走上来,碗里面是浓黑的墨汁。秦珂望着她黑黢黢的指甲顿时一咧嘴巴:“我不要!快拿开!” 谁知,那老妇人并不看秦珂,只把身子转向苍矢那边,然后缓缓坐在地上。(.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苍矢站起身,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干嘛!干嘛这是?”秦珂尖着嗓子喊叫着。 苍矢在她身边站定,因为身材高大,他不得不弯着腰才能看见秦珂低垂的眸子:“你也知道害怕?是谁说自己是狐狸变的?” 秦珂立刻瞪起眼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杀了你我就不姓秦!” 苍矢猛然间笑了:“你本来就不姓秦,你也姓娄克巴。娄克巴育达是你的叔父。”说着,他指了指竹席上垂眸而做的寨主。“娄克巴霍林是你的父亲,我没说错吧。” 秦珂简直想用眼神投颗原子弹在他脑袋上。她刚想说话,苍矢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刀,唰的一声割开手臂上的皮肤,鲜红的血汩汩汇入碗中。 秦珂看的傻掉,那老妇人却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枚长长的银针,口里念念有词。苍矢摘了一片芭蕉叶,在秦珂头顶扇动着,一边还用听不懂的语言唱歌。 秦珂觉得一片混乱,胳膊上立刻便传来奇怪的刺痛。 “哎呦妈呀!还真扎啊!我,我晕血……”她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胳膊上的刺痛让她想哭,当对着铜镜看到那可恶的纹身后,她简直快疯了。她砸碎了手边能抓到的所有东西,来到窗边时,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高高的竹楼上面。而外面竟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远远的,便能听见狂欢的声音。 “苍蝇屎,你给我等着!”秦珂咬碎了小牙,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逃走。 这时,楼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她连忙靠到灯火照不到的暗处。不多时,一个细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躲在暗处我就找不到你吗?汉化了的女人,哪里配做我们娄克巴家族的女儿。”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秦珂连忙探出头去,竟是个相貌俊俏的少女。 “胆小如鼠,真不知道苍矢为什么会看上你!”她冷哼道。“他说你贼精的,肯定一天没吃东西,让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不然没力气做新娘子。” 秦珂小心翼翼的走出去,眼珠转了转,和颜悦色道:“小妹妹,怎么称呼你啊?我们是娄克巴家庶出的,哪里能和你们嫡出的比啊!” 那女孩闻言一仰脖子:“那当然!我们可是吃熊肉长大的。” “你们?不是只有儿子才吃熊肉吗?怎么连女孩都这么神勇?”秦珂挠挠头,假装膜拜的五体投地。 女孩歪着脖子看她:“我就是说我的哥哥们啦!”说着,她围着秦珂转了一圈:“你也不见得多漂亮,苍矢究竟看上了你什么!再说,你比我大很多吗?竟然敢叫我小妹妹!” 秦珂连忙凑上去:“什么都好,叫姑奶奶都成。只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女孩子瞪起眼睛。 “你说,你们赤脚能走多远?”秦珂笑嘻嘻道。 女孩正色道:“要多远有多远。” “我不信。”秦珂不怀好意的笑着。 女孩一撇嘴:“我可以示范给你看,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珂笑道:“我本来是不想嫁给那坨苍蝇屎的,可经过白天的事情,我想通了,不嫁给他我是没有活路的。所以,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但是柳原村有个男人和我已经有婚约了,人家把彩礼都给了,我总要退给他吧。” 女孩一听顿时笑了:“那当然。” “所以,我请你帮我带件东西给他,你不能拒绝,这可是帮了你们所额的大忙。不然,说起来,他抢了汉人的妻子,那可是要打官司的哦!” 小女孩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不亲自跟苍矢说?” 秦珂一撇嘴:“我早上就被他们吓晕过去了,这时候他又不在。关键是……”说着,她凑上去笑道:“细看,他长的也挺帅的,比我先前订亲那家男的帅多了。可这事若是被你们所额知道,他嫌弃我怎么办啊?所以呢,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好啦。你帮我啦!”说着,她凑上去拉女孩的胳膊。 女孩顿时一甩手:“好烦人的汉女,赶紧把东西给我。” 秦珂顿时笑了:“你的小脚丫真能跑那么远的路吗?” 女孩子柳眉倒立:“别婆妈啦!不然我走了!” 秦珂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枚石簪,递给女孩:“把这个交给柳原村苏家五公子,他叫苏清缶,宅子叫茗园,沿着凤涎水一直往上走便是。告诉他,我要退婚。他便知道。” 女孩子接过簪子,秦珂不放心,拉住她道:“务必送到!” 她点头:“务必送到。”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我叫娄克巴丽杨,论辈分,我是你的小姑妈!” 秦珂顿时脸蛋一黑:“知道了~小姑妈~” 夜幕渐渐降临,篝火越发烧的欢快。寨子里热闹非凡,秦珂隔着窗子远远望着,男人女人们高声歌唱,那欢快的气氛一下子让她陷入落寞之中。苏清缶到底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那家伙去了南疆三年整,会不会被那里的水土养笨了!她本该送给利风才对,利风毕竟是万户侯,智商肯定比苏五高。苏五还是太年轻了,搞不好直接把石簪扔掉,或者骂她信口雌黄不要face。她来回踱着步,心跳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一条黑影窜到竹楼之上。秦珂连忙躲进暗处,窗子被人推开,一个黑衣人跳了进来。看身形,应该不是苍矢。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能不能别躲啦!”那人张口道,一边说一边摘去脸上蒙着的黑布。 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两道剑眉尤其夺目,高挺的鼻子让嘴型和下巴的轮廓相当完美。 “苏五!”秦珂简直是如获大赦般,熊抱上去。 苏清缶哼着鼻子:“亏你想的出,退我的婚?我们有婚约吗?” 秦珂抽抽搭搭流着眼泪:“你就是我的再造父母,人生导师,大海里的灯塔!” 苏清缶一歪鼻子:“当你父母可是苦差,我不干!” “快带我走吧,等他们的所额回来了,十个你也不是对手!”秦珂简直快给苏清缶跪下了。 “是吗?”清缶皱起眉头:“你是被他们的所额抢来的!” 秦珂赶紧起身:“谁说不是!飞来横祸!飞来横祸啊!” 清缶点点头:“的确麻烦,不过你光着脚能跑多远?”说着,他斜眼看着秦珂的脚丫。 秦珂顿时捂住嘴巴:“别告诉我你没带交通工具!” 清缶眨了眨眼:“哦,没有啊。” 秦珂简直想冲上去揍他,可拳头刚伸出去,便被他握在掌心里,顺势一带,她便软软的倒在苏清缶的怀里了。怎么回事?这小子哪来的这一手? 清缶偷偷笑着,转过脸来时,样子变的异常严肃:“委屈我自己了,这样扛着你跑下大落英山。”说着摇头叹气:“我可是千金之躯啊!” 秦珂鼻孔大了一倍:“好吧,千金公子,我会给报酬哒!” “还有最后一件事。”苏清缶又叹口气:“你以后能不能少吃点!” 秦珂顿时抓狂:“哎呦!你能不能走啦!” 柳暗花明 明月高悬,山间险峻的夜路上,一个黑衣人健步如飞,怀中的女子一身红裙在夜色中招展开去,风扬起她的长发,束发的带子飘落在身后的树枝上,迎着月色现出诡异的红光。 “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身功夫!“ “……” “脸色为嘛这么严肃?” “……” “月光好美啊!” “我说,这位姑娘,你刚刚九死一生诶!” “可现在柳暗花明了呀!” “……” “刚刚我还在后悔,不该把簪子给你。” 男子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不给我?!” “还有利风啊!利风貌似比你稳妥些呢。” 呱唧一声,女子被丢在地上。 “喂!疯了!疼的呀!” “……” “救人救到底啦!”女子一瘸一拐跟上去。 “……” “听见没有啊!” “我也后悔呢!留在茗园看皮影多好!怎就跑来这里出苦力!” 秦珂眨眨眼:“皮影?那个,千金公子,你哥哥刚刚去世好不好!” 苏五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顿时一暗:“你能不能闭嘴!” “这么凶!刚回来时还一脸柔情蜜意,现在就这个样子,男人真是善变,尤其是有钱的男人!” 苏五哼着鼻子:“好哇!我救了你,你反倒嫌弃我!那你回吧,不送。你家所额还等着你呢!” 秦珂连忙冲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别跟我提那家伙,他脸上的刺青好怕人!” 苏五顿时皱眉:“刺青?” “对啊!昨天抢亲的时候还没有呢,怎么今天一早竟然活脱脱出现在额头上面,真是怪事!” “你完蛋了!”苏五指着秦珂一脸骇然。 “怎么啦!” “琼族男子少年时候是没有刺青的,只有当娶了第一个妻子后,才会在脸部纹上印记,刺青越多,就说明女人越多!” “哇哦!”秦珂顿时想到自己胳膊上的纹身,现在虽然不那么痛了,可是不是也说明自己是他的女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日后要想个法子弄掉才是。 “赶紧走!赶紧走啊!”秦珂急的直跳脚。“难不成你个没良心的真想看到我嫁给苍蝇屎啊!” 苏五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猛的蹲了下来,阴阳怪气的说:“你要是敢爬上来,我就背你下山……” 可一个山字还没说完满,秦珂已经猴急的爬到他背上去了。 “你还知不知道矜持啊!?”苏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极是得意,他抿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跟姐姐我说矜持!你忘了当年谁光屁股来着!” “喂,说了多少遍,那事早就过去了!再说,我比你大好不好?以后叫苏五哥,不许再姐啊姐啊的说话!听着怪别扭的!” “别扭?你听了九年早该习惯了!” “六年好不好!那三年我去了南疆!” “别废话了!千金公子,赶紧高抬贵脚,咱们开溜吧!” 秦珂身上那件裙子是地地道道的琼族物件,一层层遮遮掩掩,可毕竟有开叉,她整个人趴在苏五背上,腿便光溜溜落在他掌心里。一开始因为着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随着心情渐渐平复,秦珂到底觉察出了问题。 “喂!你手在干嘛?” 苏五一愣:“背着你喽!” “不许乱动!” 苏五一张俊俏面孔顿时黑了下来:“你若是再轻一点,到不会滑下去哦!我要是不乱动,现在你早掉地下啦!” 秦珂崛起嘴巴,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苏五停下脚步:“筏子呢?” 秦珂连忙转过身去:“啊!连水上交通工具都没有啊?” 突然,树丛里传来沙沙的响声,秦珂还没反应过来,苏五已经腾身而起。秦珂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啸,回首望去,只见夜色中显出几张发亮的面孔,其中一人额头上有道深黑色的霹雳。 “是,是苍蝇屎!”她尖叫着,一边用手指戳着苏五的肩膀:“快点!再快点啦!” 苏五忽然间双脚点地,身子已经掠过一丈开外。“你给我安静点!”说罢,再次跃身,这一次,秦珂竟吓得干脆闭上了眼睛。 嗖的一声,秦珂只觉得脸颊上掠过一丝凉意,再抬头望去时,眼前赫然立着一支竹箭,箭簇深深扎入苏五的肩胛骨缝中。他闷哼一声,脚步却越发快了。 “完蛋了!你受伤了!”秦珂吓的直哆嗦。血一点点流下来,她的手掌已经湿了一片。“我,我晕血!”她支支吾吾。 苏五已经来到江边,俯身放下秦珂,他死死扣住她的腕子,厉色道:“记住,不许晕过去!你能游到对岸吗?” 秦珂猛然间想起,自己从在现代落水,直到在大楚帝国生活了这些年,竟一直没有再游过泳。于是哆哆嗦嗦的点头,然后又坚决的摇了摇头。 “听着,我不会放开手的。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相信我吗?”苏五越发着急。已经有箭簇噗噗而落,扎入他们身边的草地上。 秦珂含着泪水,胡乱点头,随即又理智清醒,十分肯定的摇头。 苏五已经没心思再说什么文绉绉的话了,他只能拉着秦珂朝江水跑去。“我最恨你不信我!” 秦珂的腿被冰凉的河水刺痛,脚底下的沙石更让她痛苦不堪:“你说什么啊!我现在思维跟不上!” 苏五狠命的跑着:“我说你自命不凡!骄傲自满!比梨花还悍妇!” 秦珂刚要骂回去,水已经冲到胸口了,浪花激起来,灌进她的嘴里。 “憋口气,不想当水鬼就给我游过去!”这话刚说完,二人已经没入水中。 秦珂手忙脚乱,头发乱飘,那鲜红的裙子像是朵开在江中的莲花,瞬间便将她托起。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重的坠力,水草纠结的手臂伸过来,将红裙勾住,越拉越紧。 秦珂越发紧张,嘴里喷出一串串水泡。苏五俯下身子,扯碎红裙。秦珂连忙蹬水,二人朝对岸游去。 天边的云层透出一片淡金。 苏五坐在江边的界碑上面,一伸手,从水里拖出一个几乎裸着身子的女子。 界碑上书着隶体大字,柳原村。 苏五拔出肩膀上的箭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才一抬手,将竹箭折断,取下箭头收入怀中。 “干嘛啊?“秦珂捂着身子哆哆嗦嗦道。 苏五眯着眼睛看她:“好在没毒,不然我怕是早就被你害死了!“ 秦珂打了个喷嚏:“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留下那玩意?晦气!“ 苏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留待日后,以牙还牙!“ 秦珂赶紧举起大拇指:“好!有追求!不过,太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啦!“说着,她站起身来,指了指苏五:”你,不会让我这么进村吧?“ 苏五一歪眉毛:“有什么不妥?“ 秦珂顿时瞪起眼睛:“我是女孩子!“ 苏五上下当量着她:“啊,这样啊!你不说,我到没看出来!“ 秦珂气的一跺脚:“难道你不准备把衣服借给我?“ 苏五撇嘴道:“抱歉,在下还真没这个打算。“说罢,竟走上来冲着秦珂一笑。 秦珂还没反映过来,撕拉一声,他已经抬手将秦珂仅剩不多的裙裾又扯了去。 “喂!喂!你怎么比琼族的人还霸道!“ 苏五似笑非笑的摆弄着手里的那块红布条:“我从小就被你戏弄,如今长大了,也该统统还回去,莫让你以为我是个傻蛋。“说着,俯身坐回去,撕开上衣,露出被江水泡的泛白的伤口。 “我看不见,帮我包上!“ 秦珂展眼望过去,顿时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血肉模糊,我会晕倒!“ 苏五转过头来,恨声道:“还真是没良心啊!“ 秦珂只能硬着头皮蹭过去:“好啦!那我闭着眼睛,你告诉我位置好啦!“ 苏五也不客气,一把握住她的手:“这里。“ 秦珂闭着眼,任由他拉着自己,这里那里,比比划划,终于将伤口包好。秦珂睁眼看了看:“红布包伤口,看起来怪怪的。“ 苏五笑道:“你身上那红衣是琼族老妈妈用一种神奇的红矿土染成的,有止血的效果。知道什么!“ 秦珂这才明白,忙点头道:“若是这样你早说啊,到吓了我一跳。“ “你还会害怕?“苏五站起身来,朝江面望去。”依我看,你暂时安全了。但是所额可不是一般人,通常都是寨子里有名的武士和巫师。他们的地位非常高,我担心这家伙不会就此罢休。“ 秦珂皱起眉头:“怎么才能甩掉他呢?“ 苏五一撇嘴:“要不,你嫁给我好了。“ 秦珂一巴掌拍过去,正好打在他的脑门上:“做梦吧你!我才不嫁给光屁股男呢!“ 苏五顿时跟上去:“光屁股怎么啦?那个男孩子小时候不是这样。不过我倒霉,刚好被你撞见了。再说,你要对我负责吧,嫁给我好了!“ “你可是有身份的富家公子!怎么说起话来一点不风雅!还负责?你以为你是黄花闺女呀!“ “最重要的是,琼族人不能抢汉人妻子,况且……“说着,他似笑非笑的凑上去:”我就不信他们敢到苏家来抢人!“ 秦珂闻言猛地转过身去:“哦耶!我有办法了!“ 爱开始的地方 秦珂抓住苏五,热泪盈眶道:“苏五公子,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一件事,你一定要毫无条件的答应~“ 苏五脑门子顿时一凉:“你没少求我办事好不好!“ “哎呀,你就说答不答应嘛!“秦珂凑上去,赖皮道。 苏五只能点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有碍节操,我都答应。“ 秦珂连忙堆笑:“自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帮忙做个假,一个小小的假。“ 苏五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假装订亲,好不好?“ 苏五心跳加速,竟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订亲?“ 秦珂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知道你的条件高高在上,你父亲也不会同意,不必说是明媒正娶,你只要搞的大家都知道我被你收了便好。“ 苏五脸色顿时红成猪肝:“收了?你这都是哪来的创意啊?“ “总之你想办法啦!只要让苍矢以为我是你的人,那就成功!“ 苏五想了想:“如果你有婚约,他就不可能再来打扰你。况且你之前也和那女孩说过,本是要嫁给我的……“ 秦珂连忙点头:“聪明聪明!“ 苏五顿时咧嘴笑道:“如今我夜闯寨子,抢回自己的女人,说起来也算是英雄之举,哈哈。不错不错。“ 秦珂歪着脑袋看他,只觉得他有点幸灾乐祸:“唉!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可行不可行!评论就不要随便发表了吧!“ 苏五点头道:“具体事宜容我考虑,不过这事,本公子允了!“ “哦耶!我就知道苏五公子最义气!“ 苏五一脸亢奋:“这次总比利风强了吧?“ 秦珂一歪嘴巴:“怎么都喜欢和利大哥比呢?真是小气!“ “啊?还有谁?“苏五愣住。 秦珂也不理他,只垂着脑袋往前走。 苏五默默望着她修长匀称的背影,脸上浮现出由衷的微笑。肩膀虽然还在声嘶力竭的痛,可只要和她在一起,一切都是幸福的。小时候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搞不清,为何自己前一刻还和秦珂呆在一起,后一刻竟又开始想念她了。如今他终于懂得,那是因为爱。早在九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秦珂第一次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时,爱,便已经开始了。 秦珂围着树叶回家了。柳原村的大街小巷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们闻风而动,沿街的窗子被妇人撑开,趴在窗台上的孩子一脸新奇。 那个女孩子怎么穿成这样?人们交头接耳,亦步亦趋。秦珂自然听得见,不过这种情况她见多了,虽然心里也不高兴,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挺过去。她狠狠瞪着围观的人。 “少见多怪!没见过米兰走秀啊!“ 回到家中,刚好见梨花抱着冠男蹲在院子里嗑瓜子。她见了秦珂顿时一愣。秦珂心里已经有数,冷声道:“呦,你到清闲啊!“ 梨花头也不抬:“爹娘都出去找你了,我要看家呐!“ “爹娘找我?找我的该是你吧?难不成,你真的不知道我去哪了?“ 冠男挣脱母亲,跑到秦珂身边:“姑姑,你这一走家里都乱套了!你去哪啦?“ 秦珂皱起眉头:“这话该去问你娘亲!“ “问我?你一个人跑出去,谁知道你去哪了!“ 秦珂顿时压低声音:“你不是说看见他了吗?难道是骗我?“ 梨花抬起眸子:“谁呀?“ 秦珂抿住嘴巴,手开始莫名其妙的发抖:“人说家贼难防,你暗箭伤人的功夫到比那些贵族小姐高上百倍!枉我信你。(.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梨花见秦珂眸子里竟噙着泪水,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秦珂冲上去抓起她的衣衽:“你,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梨花高声道:”你是疯了!“ 正在这时,娄大和父母推开房门,见秦珂和梨花已经扭打在一起,连忙冲上来拉架。 “这是做了什么孽呀!“娄母抱住秦珂:”穿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被劫了?“ 秦珂顿时把手一指:“对,我就是被劫了!是她,勾结寨子,竟骗我出去,让人来抢!“这次秦珂是真的寒心,虽然以往也不喜欢梨花,可毕竟同是女人,心中不免同情怜悯。可想起前日她精心策划的这场抢亲,秦珂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原谅她了。 娄母顿时大惊失色:“梨花!这是真的?“ 梨花顿时一挺脖子:“不是!我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便已经挨了一巴掌,竟是娄大。那娄大叉腰而立,满脸愤恨,指着梨花破口大骂:“泼妇!悍妇!竟害自己小姑!这种媳妇我是不能要了,我要休了她!“ 秦珂也是一惊,娄大从未说过这种话,一直以来他都唯唯诺诺,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娄母和娄父交换了下眼色,竟同时喝到:“放肆!她是你媳妇!“ 梨花顿时挺直腰杆,厉色道:“娄大,你听见没有!我是你媳妇,明媒正娶的正房!“ “不过,你这样做的确过分,家里也不是没有规矩。“娄父沉声道:”九年了,仍旧没有生出个男娃,依我看,休妻是不必,但娶妾却是势在必行。“ 梨花闻言顿时傻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娶妾?“ 秦珂这才明白,自己这么一闹,竟帮了那娄大。想到这一点,便再也没有心思,只空落了几滴眼泪,叹着气转身回房去了。 娄母跟了进来,嘘寒问暖了一阵,待到两厢都没了话,却仍旧尴尬的坐在那里。 “不必这么看着我。“秦珂穿好衣裳:”钱我一定给你。“ 娄母这才笑眯眯的转身离去。秦珂愣愣的望着她的背影,禁不住悲从中来。自己遭遇了这般变故,竟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若是鸣泉还在,是不是一切都不是这样了? 她还记得,那个深秋的午后,她将他堵在茶园里,一声声的问,若是我被抢婚,你会不会救我?鸣泉俊美的脸红的让人心跳,可他始终垂着头。秦珂叹了口气:“他会像苏五那么待我吗?“ 想到苏五,秦珂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连声谢谢都没说。这一路回来他不但受了伤,还陪着自己出尽洋相。他说的没错,他是千金之躯,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她脑子乱极了,骨缝酸疼起来,像无数小虫子在啃咬。 她筋疲力尽倒头便睡,这一觉起来已经是半夜三更了,一阵狂风吹进窗子,哗啦啦的响声将秦珂吓了一跳。 她索性走下榻去,在床边的砖缝处一扣,取出个小匣子来。里面装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元宝。她轻轻叹了口气:“都以为我有钱,可茶园总共就出产那么点茶叶,论价卖给苏家,再由苏家高价出售,自己赚的不过是人家的零头。“想到这里,她轻轻扣上匣子。”这些年来盖房子,替老爷子赎身,又建了祠堂,还哪里有盈余啊!先前承诺给的二十两,都还差这些呢。“ 自言自语的秦珂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幸而那寨主没有将信送来,不然以现在看来,梨花是不会帮自己凑上那些银子的。她越想越觉得后怕,幸亏自己想出石簪子的主意,可是,簪子呢? 秦珂摸了摸头发,难道还在苏五那里? 话说那苏五,偷偷从后门溜进去,来到自己屋里,潦草换了衣裳,却发觉怀里掉出一根簪子,细看竟是秦珂夜里送来的。他拾起来左右看着,想了想,便回手收进枕头下面。 保镖小灵仙 秦珂一早起来,便将一匣子银钱送到娄母房中。(.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日头晒在身上,娄母正暖洋洋的坐在下面,眯着眼睛数手里的念珠。 “这么急做什么。”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喜欢的很。 秦珂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索性一屁股坐在榻旁:“这是咱们家所有的家当,也就十五两左右。前些年建宗祠用的不少,如今能有这些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嫌少,就去管梨花要。” 娄母连忙撇嘴:“她那些钱,不过是九年前你疏忽落在她手里的,说到底只不过二十余两。加上你年年给她和我打的银首饰,到也有五十多两。但那些个钱,我只当是被狼叼去了,早就不作数了。” 秦珂点点头:“我可告诉你,这些个钱拿出去,咱们家便再也没有余钱了。若是有什么应急的事情,便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娄母连忙笑笑:“哪有的事?这些年咱们都好好的,自你来了便顺风顺水。那茶园九年前你种下,两年后出茶叶,才那么一丁点哦!结果竟然卖了二十两银子。”说着,她喜形于色。“我和你爹一夜都没睡着,谁见过那么多银子,白花花的堆在我面前,简直像是做梦啊。” 秦珂低头笑笑,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楚。她自然还记得当时的场面。她脏着脸,和阿牛扛着银子回家。娄老爹只当是他们去抢劫了。娄母捧着银子直流眼泪,娄大更是嚷嚷着,要做一双牛皮马靴,天晓得,他连马都不会骑。[.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后来,茶树越来越大,产量也越来越高,不过只有三十株,每年最多也就那么几捧茶。却没想到,这价格却一年高似一年。”说着,娄母拉住秦珂:“任是什么风浪,你都能过去!” 秦珂咧嘴笑笑:“高山茶口味自然纯正。只是你们这里人不知道罢了。” 娄母也没心思去研究她的话,只乱点着脑袋:“是,是。咱们赶紧筹备给你哥哥娶妾是正事,莫再让那梨花欺负咱们母女啦!” 秦珂冷哼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说着,她将匣子放在房内,自己转身退到门口:“娶亲的事情,你们酌情去办吧,我只负责出钱,今日起,我便住到茶园去。“ “住茶园?“娄母连忙追上来:”你疯了?若是山里人再来怎么办?“ 秦珂叹口气:“你们娶妾花去了所有银子,再不进钱,怕是大年三十都过不去了。“说着,她抬起头,看向窗外:”要是运气好,咱们还能出一批秋茶。我必须去。“ 秦珂转身出来,她知道娄母不可能再拦她,他们心里在乎的只是钱,至于这个从小就痴痴傻傻的女儿,不遗弃了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她可不是存心冒险。只是那碧绿的茶虫自回到家后,便又萦萦绕绕的出现在她的脑袋里。若是不尽早想出办法,只怕之前经营的一切都真的要一梦黄粱了。 日上三杆,秦珂来到善草堂。小灵仙已经和马大夫并排坐诊了,那样子俨然一个老夫子。 秦珂坐在她跟前,一伸胳膊,那小灵仙竟也不看是谁,只一搭手腕,便喃喃自语道:“你五心烦热,肝火上扬……伸出舌头来我看看~“ “伸个头啊!“秦珂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 小灵仙一哆嗦:“怎么是你!对哪家香香公子得了相思病啊!“ “香什么香!难道你没发现我失踪了两天吗?“秦珂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道。 小灵仙一撇嘴:“你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小女子哪里管的了散仙大人!“ 秦珂狠狠瞪她:“本姑娘遭遇了这史上最最残酷的……“ 小灵仙顿时睁大眼睛,凑了过来:“什么?“ “抢亲。“秦珂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 “哦!我说嘛!难怪整条街都安静了!“ 秦珂又去拍她的脑袋,这次小灵仙学乖了,灵巧的躲了过去:“不过,你怎么回来的?以你那点七零八落的身手,根本不可能逃的回来呀?“小灵仙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秦珂。 秦珂瞪她一眼:“搬了救兵呗。“ “谁这么倒霉呀?“小灵仙讪笑着凑上来。 “苏五。“秦珂撇着嘴巴。 “哎呦,我还以为是利风呢!“小灵仙的兴奋样让秦珂很不爽。 “为什么是利风?“ “你不是最崇拜他的嘛,你从小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 “不一样吗?“秦珂忽然间想到鸣泉和苏五都说过类似的话,难不成自己真的让人误会了?”我只是欣赏那样的男人嘛,侠客一样。“ 小灵仙贼笑道:“不过,庆祝你成功逃窜,我请你吃饭!“ “吃什么?“ “包子!“ 秦珂爬倒在桌子上:“算了,你还是省省吧。“ 小灵仙笑呵呵的看着她:“没被人家占去什么便宜吧?“ 秦珂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别跟我扯没用的!你严重伤害了我,知道吗?朋友有难,你竟然毫不同情!真给你祖祖祖太爷丢脸!“ 小灵仙一搓鼻子:“哪里!“ 秦珂凑上去拉住她:“说真的,该不该补偿我下。我可真的是受了惊吓!“ 小灵仙点点头:“我也就说说啦,你回来我高兴着呢。若是我知道这事,定然和苏五一同上山,杀他个片甲不留!“ 秦珂连忙点头:“好样的!那就帮我个忙。“ “什么忙?“ “茶园出事了,我想去住段日子。可又担心他们再追到这里,所以……“ 小灵仙恍然大悟:“哦!保镖是吧!没有问题!本姑娘最近刚好筋骨紧!不过,先说说报酬怎么给啊!“ 秦珂顿时掐住她的脖子:“报酬!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一文钱都没有!“ 小灵仙翻着白眼:“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干嘛这么紧张!“ 秦珂又将哥哥娶妾的事情和小灵仙说了,那家伙直撇嘴巴,看样子也不怎么看好。有了梨花,若是进个老实本分的定然受欺负,可要是一样悍妇,怕家里就永无宁日了。再加上一个不服输的秦珂,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三儿,我看你们家要引狼入室。“小灵仙想了想:”那张家婶子的妹妹不是在邱家做工吗?“ 秦珂点头。 “她女儿我是见过的,生的水葱一样俊,怎就同意嫁给你哥哥了?“ 秦珂闻言皱起眉头:“娄大长的跟大烟枪似的。“ “什么是大烟枪?“ “没什么,就是没精神,没力气的啦!“ 小灵仙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样子。那女孩子样子很是不错,却心甘情愿嫁到你们这种人家,会不会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知道啦,反正是不正常嘛。“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搬了行李便往山上茶园去了。半路上,秦珂将东西交给小灵仙,说是要去枯禅寺。 “从鸣泉离开,你就没再踏进枯禅寺半步,如今是怎么了?” 秦珂笑笑,什么都没说。 再见枯禅寺 话说那苏五,一早起来便张罗了一行人马,捧着各色绸缎前往娄家。一路上吹吹打打,竟闹的满城风雨。 人们瞠目结舌,这苏家刚刚死了个二公子,如今老五竟然鼓乐齐鸣的去给姑娘送彩礼。更何况,之前哪里听说过这档子事情。通常情况,富家公子结亲必定要通知乡里,登录在册。 “纨绔子弟!纨绔子弟啊!” “苏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不肖子!” 人们议论纷纷,只见那苏五坐在马上喜笑颜开,一张俊朗的面孔晃的人们睁不开眼睛。就在大家驻足围观交头接耳的时候,一台锦轿快步而来。 苏五见到脸色顿时一黑。 轿中走下一人,身材窈窕,肤若凝脂。因情急,竟也不顾及许多了,只身上前一把拉住苏五的缰绳。 “给我回去!” 众人顿时愣住,这不是苏家养在深闺的宝贝女儿苏芷卉吗?一时之间,整条街都沸腾了。人们争相观看,挤的水泄不通。 “三姐,你这一来真是倾国倾城啊!”苏五阴阳怪气道。 苏芷卉也不理他,只抓牢了手里的缰绳,狠声道:“二哥刚死,你就张罗亲事,上面还有四哥和我,你莫不是作死!“ 苏五一咧嘴巴:“三姐,我自有道理。你快别拦我!“ “若你要她,暗暗收房便好,非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苏家的脸还往哪放!“ 苏五立马把脸一沉:“姐姐非要闹出人命不可吗?“ 苏芷卉闻言一愣:“难不成竟到了这般地步?是她逼你的?我就知道痴三儿不是善类,你偏要与她扯不清!“ 苏五连忙摆手:“哎呀,不是啦!说不明白,是别人,我不娶她,她就要被别人抢走!三姐你别拦着我了!动静不大,别人怎么能知道她是我的!不是马上进门啦!只是定亲!“ “定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在?“苏芷卉仍旧不依不饶。 “姐姐素来菩萨心肠,今日怎如此迂腐!“苏五厉声道:”此事父亲回来时,我自会一力承担,不劳姐姐费心。“说罢一甩手。 路人连忙让出一条去路。 苏五一路闹开,直到甩掉了苏芷卉,这才找了个茶馆坐下。差下人将礼物送往娄家,自己则点了一壶上好的绿绮,倚着窗户解渴。 望着远处怏怏而归的苏芷卉,他只撇嘴笑笑。忽然,人群里一个白衣人,让他心头骤然一紧。再次望去时,竟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他?!” 苏五欠身起来,隔着雕花的木窗,街道上人来人往,那抹白衣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来人!” 几个下人赶忙上前来听命。 “给我下去盯住一个白衣人。” “是。不过,是什么样的白衣人?” 苏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愣了片刻道:“白色衣服的人,听不明白吗!” 众人闻言不敢再问,连忙应声退下。 苏五眯起眼睛,九年了,痴三儿笄礼,论起来,也是他该回来的时候了。只是,他走时那信誓旦旦的承诺,不知今日还是否依旧…… 不多时,去娄家送礼物的人回来了。一一汇报了娄家的情形,不过是惊喜万状,受宠若惊之类。 苏五却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那苏芷卉愤愤然回到府上,痛哭了一回。却在此时接到父亲的家书,明日即可赶回柳原。 秦珂哪里知道这些,她走的可是另一条路。这条路虽然绕远,可僻静。秦珂如今心里很乱,自然想避开人群。可这一来,刚好与苏五错开,却也错开了本该相遇的那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小灵仙带着行李先行去了茶园,而她则缓缓朝枯禅寺走去。 傍晚时分她才来到寺门前。枯禅寺还是老样子,老旧的房梁散发着好闻的樟木香气,来开门的小和尚仍旧是智深,他如今越发的胖,个子却没见怎么变化。只是一双大眼睛,比九年前更加沉静了。 秦珂跟在他的身后朝破囚禅师的禅房走去。那株昆山月光,仍旧只是浓碧。 “真可惜,这么好的花,我竟没见它开过!”秦珂轻声道。 智深点头:“说来也是奇怪,这花以往是年年开的,偏就在鸣泉走后,这九年里,竟一次都没再开过。可那叶子却越发绿的鲜艳呢。” 秦珂眯起眼睛:“是啊!九年了!” 破囚刚刚做过早课,一个人在房中打坐,刚刚坐定便听见外面传来秦珂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睛,缓缓叹了口气。 智深推开房门,秦珂轻轻走了进去。九年的霜刀风剑,竟在破囚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痕迹。秦珂恍惚觉得,这场景竟和当初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时一模一样。她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大师别来无恙。” 破囚点点头:“这位女施主是?” 秦珂一愣:“大师不认得我了?” 破囚眉头一挑:“哪里的话,你我素昧平生,怎会相识?” “大师!是您救了我呀!” 破囚摇头:“救人之事,本是当事人自救。老衲没有救过任何人。女施主记错了。” 秦珂定定的望住他,却发觉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微澜,心顿时空了一片:“大师忘了我可以,总不会连鸣泉都忘了吧?” 破囚抬起头来,瘦却矍铄的面容上毫无破绽:“那是我最好的弟子。” 秦珂连忙跪坐下去:“大师,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他是不是回来了?我看见他了!我真的看见他了!” 破囚豁然一笑:“他身在南疆,或者早已去了漠北,苦行僧人行踪不定,如今姑娘来问老衲,老衲实在答不出。” “难道是我看错了?”秦珂垂下头去:“他没有回来吗?可不是他,谁还能取走那些腐烂发霉的东西。不过也对,那些东西对谁都是没用的,即便是他回来了,也没理由去那里。” 破囚微闭眸子缓缓敛了声音。 秦珂知道,他这便要睡过去了,于是起身退出房外。立在牡丹花旁,愣了好一阵子。眼眶湿了又湿。 禅房中,破囚睁开眸子,隔着朦胧的窗纸,秦珂的身影单薄无助。他沉沉叹了口气:“这一道门,若是迈出去,一切都会不同,你可要坚持?” 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缓缓从屏风后走出,他俊美的面容就像是庙堂里的水月观音:“罢了。黄粱一梦。”他剔透的眸子此刻一沉,好像落入浩瀚水域里的月轮,浮动的光瞬间便收紧成一线。“一切都过去了。“ “即是这样,可有考虑荆惠王的话?“破囚缓缓闭上眼睛。 “荣华富贵一梦遥,千里江山逼人老。“僧人缓缓坐下。 “越发透彻干净了。“破囚微笑着。”常伴我佛,日光明照。“ 年轻人点点头:“如今,我只想住在这里,把这一路上的见闻整理成册,也好让人了解南疆风土。” 谁给谁守夜呀! 傍晚的小落英山被镀上了一层淡金。(.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秦珂走进茶园旁的草屋,小灵仙已经整理好了行李。两人默默相望,却谁都没有再说话。 小灵仙何等聪明,秦珂一说要去枯禅寺,她便知道,这一回来,说不定又要伤感几日。如今见她深深垂着眼皮,自然也不好再去逗她。谁知,偏这时候,传来女童的喊叫声。 秦珂一愣:“是冠男!” 二人连忙走出去,果见冠男被娄母牵着,蹦蹦跳跳朝这边来了。 “姑姑!你要做新娘子啦!” 秦珂皱起眉头:“什么?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小灵仙也一头雾水。 冠男急匆匆跑上来,喜笑颜开的拉住秦珂:“姑姑!今天白天,苏家人送来好多东西。” 娄母笑的跟花儿似的,就差没跪下来添秦珂的脚指头了:“哎呦,我的好丫头,真没想到,竟要嫁入苏家!” 秦珂这才明白过来,一摆手道:“苏五是吧!” 娄母见她一点不惊喜,反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连声道:“是苏家五公子!没说是正妻,估计是妾侍,但这也不错啦!啊弥陀佛!我们娄家真是飞出了金凤凰啊!” 小灵仙惊的张大嘴巴:“秦珂!你!你!” 秦珂咧咧嘴:“不是真的啦,可不这样又怕大落英山的家伙不死心,所以喽!” 娄母闻言一愣:“难不成不做数?” 秦珂笑道:“当然不做数。所以别奢望啦!好好种茶过日子。” “可苏五公子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答应你这种事情。莫不是他本来就想娶你!”娄母简直不愿放弃一线希望。(.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秦珂摇摇头:“他自小就跟我混在一处,自然比旁人亲近些。况且这事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他当然不愿意看我嫁到大落英山再不能出来。所以呢,他这是豪侠的行为,仗义相救。” 小灵仙点点头:“嗯,这我信,苏五公子的确是个极豪爽的人。” 娄母还要再说什么,秦珂连忙问道:“他可亲自上门了?” 娄母摇头。 “他可有话交代你?” 娄母再摇头。 “他可有特殊的礼物赠予?” 娄母想了想,眼睛一亮:“一件喜服!” 秦珂和小灵仙同时一撇嘴。 “喜服有什么,哪家不送这个!” 娄母想了想,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越发沮丧起来。 “所以说呢,这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偏你就以为是真的。不过既然骗过了你,估计也能骗过别人吧。”秦珂咧嘴笑道。 娄母带着冠男下山时,月亮已经升起老高了。风吹着茶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秦珂蹭到小灵仙身边,把脸蛋黏在她的膝盖上。 “喂,离我远点哦!”小灵仙恨声道。 秦珂摇着脑袋:“我不干!月黑风高杀人夜!上次被抢,我已经留下阴影了!我现在很脆弱!” 小灵仙皱起眉头:“真是脆弱,跟年糕一样!” 忽然,风呼啦一声吹开窗子,打落了放在窗子旁的一根木棒。这是秦珂特地放在那里的,就是怕一旦睡着了有人进来不知道。 她跳起来抱住小灵仙:“是不是来了?” 小灵仙一把推开她:“你自己看看,是风好不好呀!真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么胆小如鼠啊!” 秦珂凑过去捡起木棍,牢牢握在手里:“还是有件武器安全些,你这家伙说我就一个顶两,待会我看敌人来了,你怎么办!” 小灵仙挺身而起:“我就这样……”说着,飞起一脚,裙裾生风,帅气的在空中展开一朵红花。[.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将他踢到山下去!” 她话音还未落,又一阵旋风吹来,生生吓的秦珂小脸苍白。 “小灵仙,我刚刚看见一条影子!” “影子?”小灵仙顿时来了精神。“在哪!” 二人正疑神疑鬼的盯着窗子,门忽然间打开了,一个人影猛的冲了进来。秦珂只剩下尖叫的份了,小灵仙到底是练过的,扬手抽出钢鞭,可胳膊肘还没轮圆呢,手腕已经被人握在掌心里。 “狗东西!竟敢搞突然袭击!”小灵仙大叫起来。 秦珂早就闭了眼睛:“废话!抢亲哪有先下通知哒!” 谁知那人不但没有再次动武,反而咯咯笑起来。 小灵仙睁开眼睛,顿时张大嘴巴:“怎么是你!” 秦珂刚想睁眼睛,却已经被人从地上拎起来。 “还真是胆小如鼠啊!” “苏五!!!” “你来干什么?!”秦珂脑门子立刻掉下黑线来。“而且,为什么还是胆小如鼠!难道你们不能换个词吗??” 苏五眨眨眼:“我白天刚刚给你家送过礼物耶!拜托你礼貌点!” 秦珂连忙冲小灵仙递眼色,谁知那家伙竟假装没看见,自己一个人哼着小曲飘走了。 “还敢说礼物!”秦珂打起精神:“搞的人尽皆知!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苏五一脸无奈:“还真是麻烦!不是你说的,让人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秦珂气的直跺脚:“那我也没让你给我家送彩礼呀!” 苏五一咧嘴:“我这个人,办事最讲效率,不但要快,还要好。另外再告诉你,在下不但送了礼,还走了柳原最繁华的街道,敲锣打鼓,难道你没听见?” 秦珂顿时瞪住他,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哇哦!你的意思是,我正式成了你苏五的小三儿了?还是天下人皆知的那种?” 苏五一皱眉头:“什么是小三儿?” 秦珂气的脸色铁青:“苏清缶!你这不是帮我,是毁我啦!” 苏五崛起嘴巴,纳闷的看住她:“有那么严重吗!” 秦珂耷拉着肩膀:“有!当然有!等你老爹回来了,你就知道,你把我害的有多惨了!哪位天使大姐行行好,带我去天国吧!” 苏五挠挠脑袋:“这里虽然简陋,但还不错,泽兰花很香,茶园很静,我就在这里委屈一下好了。” “什么?!”秦珂一把拉住他:“你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要在这里睡觉!”苏五笑嘻嘻道。 秦珂顿时鼻孔一翻:“绝对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是小灵仙的!”秦珂指着行李道。 “那我用这个!” 秦珂一把抱住被子:“这个,是我的!况且,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是无所谓啦!你这富二代可就惨喽!小心将来落下个坏名声……”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那苏五已经倒在席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喂!不是吧!”秦珂连忙去拉他,却发现他看起来瘦瘦的,实际上却沉的很。 她喊来小灵仙,谁知那丫头却一脸皮笑肉不笑:“有个壮劳力来帮我们守夜,你还侥幸什么呀!” 秦珂顿时吼道:“守夜!你看看他自己睡的!谁给谁守夜还不一定呢!”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回家去?”小灵仙拉过秦珂小声嘀咕道。 秦珂此时正气急败坏,哪还有时间去想那许多。“他妈生他在这世上,就是来跟我做对的!” “才不是。”小灵仙摇头:“他今日那么高调送彩礼,怕是如今回家定然逃不过长辈们的指责,依我看,他也不好过哦!这都是拜你所赐啦!” 秦珂愣了愣:“哦,对哦。我竟没有想到呢!” 小灵仙一歪嘴巴:“从枯禅寺回来你就神情恍惚的,想不到这一层也是正常。再说,他那顽皮公子气,的确像是故意的,不过,日后莫要被那假象骗了,依我看,他是拼了命都想帮你的人。” 秦珂挠着脸蛋,讪笑道:“哎呦!别说的那么肉麻!我知道,我比较有人格魅力啦!” 她话还没说完,小灵仙就已经开始做呕吐状了。两人悄悄笑了一会,小灵仙忽然正色道:“不过,你不是说茶园里有虫灾,还不赶紧想办法!” 秦珂连忙点头:“你就是老天爷赐我的礼物!有你在万事ok。”秦珂连忙来到桌边,点燃一盏油灯,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少许被虫子咬过的叶芽。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虫子?” 小灵仙垂头研究了好久,这才摇头道:“从未见过!咬过的茶叶竟然开始慢慢变红,尤其是边缘处。好奇怪的样子。可既然你的茶树被咬,那我的泽兰为何完好无损?” “既然如此,明日你我再去你地里研究一下,如果泽兰可以防虫,那便简单了。” 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小灵仙带着秦珂来到泽兰丛中,泽兰的香气在外面闻着只是清雅,可走到近处,却是极醒脑的。[.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竟有些像薄荷。 秦珂弯着腰细细查看。小灵仙则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没有!叶子都很完好嘛!” 秦珂闷声不语,一路看下去,果然没有,奇怪了,难道这种虫子只吃茶树? “或者,可以用泽兰花做原料研究些药水来喷洒。”她喃喃自语。 “你在看什么?”苏五凑过来。 秦珂一抬头,刚好撞到他的下巴,最可恶的是,那家伙眼睛上还挂着那么一大团眼屎:“喂,您老人家能不能先把脸洗了再来凑热闹呀!” 苏五晃着脑袋,抻了个懒腰:“泽兰好香!” 秦珂撇着嘴巴:“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苏五的衣衽里掉出一枚新月形的坠子,远远望了像象牙一般。他咧着嘴巴,垂眸瞄了一眼:“是狼牙!” “狼牙!”秦珂来了兴致,连忙用手去碰:“和我以前见的狼牙不一样哦!” 苏五懒懒说道:“那当然,这东西叫狼牙玉,是南疆特产的一种玉石。不是谁都能戴的哦!” 秦珂哼着鼻子:“吹吧你就。” 苏五刚要再解释,却被远处几个晃动的人影吸引了视线:“完蛋了!是我爹爹的人!”他嗖的一声蹲了下去。 秦珂被吓了一跳,连忙抻头去望。果然,那几个人已经朝这边走来,带头的一个是苏家的老管家,秦珂是认识的。 “你赶紧起来吧,依我看是逃不掉的!”她用脚去踢旁边的苏五。 “三儿!这里就交给你了!”苏五咧着嘴巴轻声道。 “别叫我三儿,我现在烦这个字!喂!苏五……苏清缶……” 那苏五早已经抱头鼠窜了,只丢下秦珂一个人。面对着缓缓走来的苏家大管家,秦珂只能裂开嘴吧:“哎呦!这不是大管家嘛!有何贵干啊!” 小灵仙被她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吓到,转身跳的老远。 管家来到跟前,目光锐利的望了望远处晃动的花丛,然后收回目光,眯起眼睛看住秦珂:“三小姐说的不错,你们果然在这里。” 秦珂挤着笑道:“三小姐一向料事如神!” 管家冷声道:“苏老爷回来了,陛下身子骨不好,特地免了柳原郡所有的贡茶,却只留下咱们苏家绿绮一种。” 秦珂连忙点头:“是!是!” “老爷说了,咱们茗园的绿绮,早就种的乏了,陛下这般抬爱,咱们定要把最好的茶叶奉上。所以……”说着,他扭头来看秦珂。 秦珂咧着嘴巴,笑的别提多难看了。 “老爷说,你既然有本事让五公子和你订亲,就也该让咱们瞧瞧,你到底凭着些什么!” 秦珂仍旧咧着嘴巴:“凭着什么?呃,凭什么呢?” 管家一瞪眼睛:“你到来问我?” 秦珂眼珠一转:“不如,我到你家做丫头吧!” 管家顿时怒道:“胡说!老爷的意思是,今年的贡茶由你的园子出!” 秦珂裂开的嘴巴这回真收不回来了,贡茶啊!那可是贡茶!她每年产出那么点,都是被苏家收走的。她顶天不过是苏家的一个分园罢了。[.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那个,我的园子没有那么高的产量啊!” “贡茶又不是济世的茶铺,要质量,不要数量!” “可是,今年已经过去了,这园子没啥啦!该收的都收了!” “这么说,就是不行喽!那好!这块地你别要了,苏老爷五十两纹银买了,还有,娄家也不要住在柳原村了……” “等等!”秦珂连忙摆手:“您老人家别着急!我刚才不过是开玩笑!茶叶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准备,样子不好看,怕入不了陛下的龙眼!” “龙眼?”管家瞪起眼睛。 “不不,法眼!”秦珂赶紧纠正。 管家斜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你且准备着吧,三天后,将贡茶送到茗园,否则茶园便别想要了!” 秦珂连忙点头:“一定!一定!” 那管家前脚刚走,秦珂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灵仙跑上来:“这是怎么啦?” “完蛋了!这回彻底没戏了!”秦珂垂头丧气:“苏文康这是要断我的后路啊!” 小灵仙一头雾水:“我听他在说贡茶的事,难不成是让你这园子出?” 秦珂点头:“没错!虫害愈演愈烈,秋茶都不知道能不能出了!还贡茶!” “那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死!” “死?”秦珂顿时一个机灵。 小灵仙连忙点头:“是啊!你既然接了这趟差事,就必须完成,还不能凑合。如果圣上不满意,你就必死无疑!” “啊!”秦珂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柳原呆了九年,却从未和官方打过交道,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太缺乏了。可她人生里的头一次,竟然便是皇家买卖:“完蛋啦!” 小灵仙也一筹莫展:“依我看,怕是苏老爷恨你胁迫他儿子,所以故意刁难你的。” “我没有胁迫他啊!”秦珂急的直掉眼泪:“我就说,他苏五就是老天爷派来专门跟我做对的!”说到这里,秦珂站起身来:“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臭小子害死!走,去茶园,看看能不能弄出点没被咬的叶子。” 然而,老天爷似乎真的在和秦珂做对。她和小灵仙翻遍了整个茶园,三十株绿绮,竟然无一幸免。那虫子越发的繁荣,整株茶树,竟都七零八落,叶片也都由原先的翠绿,变的犹如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秦珂,我看你死定了!”小灵仙坐在地上猛喘了几口气。 “还有个人,我去找找看!”秦珂忽然站起来。“绿绮不是只有苏家才有,我就不信,借上一点来都不成?” 话说那边,苏五一溜烟逃到大路上,艳阳高照,他抿着干涩的舌头,却一抬头,心底凉了个透。 路口已被封死,一个黑衣高冠的中年男子,巍然坐在一把檀木椅子上,目光锐利的望着这边。 苏五只能垂着脑袋走上去,来到那人跟前站定,二人对视了良久,苏五这才一曲膝盖,跪在地上:“父亲,儿子知错了。” 苏文康冷哼一声:“以往,我只道苏家有一个纨绔儿郎,便是你大哥。却不晓得,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苏五没有做声。 “如今,你二哥刚刚过世,他英年早逝,无妻无子,你身为人弟不但不恭恳的为他守孝,竟在此期间大张旗鼓的与人订亲。” 苏五仍旧没有出声。 “你姐姐何等闺秀,竟一路追你到街市之上,抛头露面就为了拦下你的彩礼!”说罢,苏文康已经站起身来。 苏五抬起头:“此事儿子的确做错了,请父亲责罚。” 苏文康上前一步:“我已经命人转告那丫头,贡茶之事由她承办!” 苏五闻言顿时摆手:“父亲不可!她的园子规模太小,茶树又遭遇了虫害,是万万交不出贡茶的!” 苏文康又上前一步:“若她不接这笔生意,我便收了她的茶园,让她娄家滚出柳原!” 苏五闻言猛的站起身来:“父亲!此事并不是痴三儿的错,要怪都怪儿子!” “你给我闭嘴!”苏文康盛怒之下举起手掌,抡圆了打在苏五脸上。苏五踉跄了几步,嘴角落下几颗血珠。 “爹,无论如何,贡茶的事,请不要让她做!” 苏文康气急败坏,袍袖颤抖:“我看她当真就是狐狸精!我好好的一个儿子,便生生被迷成这样!我自然听说她的茶园遭了虫害!我种绿绮几十年,也早就料到她这么个种法成不了气候!” 苏五顿时一惊:“父亲不是说她是个种茶的奇才!” 苏文康忽然间冷笑起来:“奇才?奇才就不该把茶树种在泽兰旁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五上前一步。 “怎么回事?难道要我教会你,你再去告诉她吗?我苏文康是生意人,没笨到让一个丫头牵着鼻子走!” “爹,你要是不说,我便再不回去!”苏五倔强的喊道。 “不回去?”苏文康转过身来:“你以为你还是七八岁的孩童吗?”说罢,他一挥手,一行人已经上前,将苏五捆了个结结实实。 可怕的赤牙虫 秦珂一路疯跑,终于来到周家,她转念一想,陛下免了柳原的贡茶,只保留了苏家的绿绮。只怕这事周家早已有了消息。今日自己贸然前来,若是跟人家提茶的事,怕是会直接吃下闭门羹。 不多时,果然有小厮来开门,见是秦珂,笑道:“三姑娘不是订了亲,恭喜恭喜!” 秦珂知道他在打趣自己,索性歪着脖子笑道:“同喜同喜!” 那小厮见秦珂一脸无所谓,也只好正色道:“姑娘可是来找我们家小姐赎簪子的?” 秦珂闻言脸色含糊:“小哥哥,我该怎么回答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掌心:“我是来干嘛的呢?容我想想!” 那小厮最是机灵贪财的,秦珂早就知道他的品行。他见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低声道:“三姑娘不是说要跟我家公子学写字来着!如今怎就忘了!” 秦珂顿时点头:“哦对了,写字!我就是来学写字的!” 原来那周大公子最是好为人师,自己又写了一手极端正俊朗的行草,这会儿找这个由头,定然是能见到他的。 小厮开了门,秦珂连忙闪身进去:“小哥哥,这么说,周小姐不得空,周大公子却闲着?” 小厮低眉顺眼的笑道:“小姐如今越发不爱搭理人,奇怪的是,竟极爱那银簪,所以告诉我们,若是三姑娘来赎簪子,便只说她不在。我告诉了你,你可别泄漏出去!” 秦珂连连点头:“哪的话,我的嘴可是那么没深浅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拐进了东园。果然见周大公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逗鸟。秦珂也只说自己是来学写字,他便笑呵呵的将秦珂迎进了书斋中。 周子充的书房绿意盎然,花木摇曳犹如在林间一般。一张巨大的鸡翅木桌案横亘在芭蕉叶间。 “好雅致!”秦珂赞叹。 周子充笑笑:“前几日下了场雨,院子里的一株老芭蕉被风刮倒,我见着可怜,便让人用瓦缸装了搬进书房,不过几日,这位仁兄竟然缓过来了。可喜可喜!” 秦珂知道周子充素来亲厚,便笑呵呵来到桌案旁,拿起案头的一枚墨块,只见上面用金粉描画了一位美人,细细看去,姿容竟有些眼熟。 “这人好像是我认识的?” 周子充见状连忙走上来:“这墨块是朋友送的极品徽墨,你见过也是正常。” 秦珂一撅嘴巴:“哪有!我这种俗人还用得起徽墨!再说,我指的是这个人……” 谁知,这次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墨块已经被周子充夺去,笑的越发不自然了。 “早年间说来跟我学字,多少年了,今日到想起来了?” 秦珂连忙点头:“周公子的字是柳原郡出名的好,放着这么好的老师不用,我岂不是作孽!” 周子充笑了,卷起袖子,水沉的香气便徐徐飘来。“你是会写字的,这我知道。那我们便从毛笔的质地学起吧。”周子充白净的面庞与九年前没有多大区别,他的相貌一直便是这般,许是内心安静的缘故,始终都是一副少年模样。 “这是羊毫,极软,适合书写隶书。”说着,他拿起一根白玉杆的毛笔在秦珂眼前晃了晃。 秦珂笑着点头。 “这是紫毫,也就是兔毫,有弹性,楷书,行书都可以。”他又拿起一支老花杆的毛笔道。 秦珂再次点头:“这样吧,周公子,我写几个字,你给我看看。” 周子充有些诧异:“也好。” 秦珂将纸张铺平,镇纸镇好,又从笔挂上取下一支一寸毫的檀木杆狼毫。想了想,写道:“生平多少事,芭蕉夜雨遇秋风,皆是愁容。” 周子充望着纸面,一字一顿的读出声来,片刻后喃喃道:“字,在下稍后再评,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秦珂点点头,随后又俯身写道:“仙草本是天上茗,一枪一旗也峥嵘。” “你的困扰和茶有关?”周子充到底是聪明。 秦珂心头一颤,垂眸写道:“我本世上浮萍,根在泥淖,心内中空。奈何龙吟在天,一招恩宠,绿绮入天宫。” 周子充闻言一惊,他缓缓起身,踱步到窗边,日光流入,在他眉峰交汇。“你的意思是,今年的贡茶由你来献?难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何是愁容?” 秦珂已经又写好了一副,轻轻捧起,走到他身旁,俯身跪下,双手递与周子充。 “天时不利,绿绮失泽,虫害泛滥,枪旗荼糜。” 周子充大惊失色:“虫害?难道是赤牙虫?” 秦珂连忙点头:“这虫子吃过的叶子尽数变成金黄,然后成枫红样,可能就是公子说的赤牙虫。” “我早说这样不行!”周子充一拳打在案上。 秦珂一愣:“公子何意?” “当初,你把绿绮种在泽兰边,我便想提醒你,但苏老爷差人送来一封信,要我不要去管。我周家虽然也种茶,但除此之外主要经营的是布帛漆器,柳原最大的茶商还是苏家,所以,在茶事上,大家都是以苏家马首是瞻的。可我没想到,九年了,赤牙虫到底还是出现了!”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周子充叹了口气,将秦珂从地上拉起来:“你不知道,三十多年前,苏家的长辈曾经把绿绮和泽兰种在了一处,结果,从泽兰的根部长出一种碧绿的小虫,十分细小,一开始人们并没注意。可怕的是,几个月后,这小虫子就将方圆几百里内的绿绮都吃光了。” 秦珂顿时倒吸口凉气:“那后来是如何控制住的?” 周子充摇着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事情都是听老人们讲的。据说,苏家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有效果,最后只能将所有绿绮全部烧毁掩埋。苏家也因此险些没落。” “后来呢?” “说来奇怪,那虫子只是从泽兰的根部孕育出来,却并不吃泽兰本身。有人说,或许是因为绿绮和泽兰的根部相互作用,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虫子。” “从泽兰的根里长出来,成虫后吃绿绮的叶子,这的确诡异。” “后来绿绮就从柳原消失了。直到苏老爷的时候,才不远万里从江浙一带,重新引进了这种茶树。” “竟是这样!”秦珂点头。“我今天来这里,是希望周公子能帮我度过难关!”秦珂再次跪下。 周子充愣住:“你想问我借茶树?” “不,是茶叶!” 周子充摇头叹气:“恕在下无能为力。” “为何?”秦珂拉住他的衣角:“周公子放心,贡茶所得费用,全部都归周家,我一分都不占!” 周子充连忙拉起她来:“在下身为皇亲,怎会在乎这些钱,只是……” “只是什么?”秦珂终于流下泪来。 “只是苏家已经订走了所有的绿绮茶。今日你来了,我才知道这里面的究竟啊!” 秦珂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周子充扶住他,轻声道:“三姑娘记牢,回去之后,务必烧掉所有的绿绮茶树,宜早不宜迟,否则整个柳原村的绿绮都将会片甲不留。”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老爷为何不让你告诉我?出了赤牙虫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可是种植绿绮的大户啊!” 周子充也摇头:“这我也无法参透,赤牙虫灾,他才是最大的输家,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枪旗正乾坤 枪旗正乾坤 东陵玉的珠帘一阵响动,一个蓝衫女子缓缓走进来,只见她一头乌发盘成利落的发髻,竟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带了一条黑曜石的发带,在额前箍住,发髻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根老银簪子。 “妹妹,你怎么来了?”周子充站起身来。 “有人说你来了个学生,我倒好奇,平日里那些纨绔浪荡的公子哥儿,有哪个起了这雅兴,这一看到让我惊到,怎么是痴三儿。”说着,她一弯腰,俯身坐在一旁,黑亮的眸子越发的幽静逼人。 秦珂此时已经有气无力,只耷拉着肩膀,气若游丝一般。到是那周子充冷哼一声:“苏家行事可疑,妹妹你到说说这是什么道理。”说罢,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周春晖越听眉头越紧:“这不是要逼死她吗?” 秦珂顿时落下泪来:“就为了苏五吗?至于他这样吗?” 周春晖淡淡道:“在你我是不至于,可对于苏文康,就至于。” “这话怎么讲?”周子充疑惑道。 周春晖轻笑:“哥哥一味亲厚,却不知道他苏家藏奸!”说罢起身:“自长姐死于宫廷,我周家便一日不如一日。而苏文康借着弟弟是大司仪,已经开始在朝中动了手脚,难道哥哥还没看出来?” 周子充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是贡茶之事。” “难道哥哥也有所察觉?”周春晖道。 周子充叹气:“起先我哪里知道,半年前苏家以茶库告急为由,低三下四来咱们家订走了所有绿绮。那时候谁会想到会有贡茶一事。” 周春晖冷哼:“这便是政客所为了。想必他早有预谋,而今这番举动,不过是想让绿绮在各家各户绝户。” 秦珂听出了玄机,起身道:“周小姐的意思是,苏家早就打通关系,贡茶的事情是早就定下了的,他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柳原的绿绮茶集中到他的手里!” “没错。” “柳原种植绿绮的,除了苏周两家,之外,就还剩下一个我!可是这样?”秦珂终于明白了究竟。 周子充点头:“确是这样。而你的园子却刚好种在了泽兰旁边,极容易养出赤牙虫。”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这便是老天替他收了我的园子!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除去。” “在外人眼里,他苏文康仍旧是个富贵仁慈的茶商巨头。”周子充恨声道。 “可他的绿绮就不怕赤牙虫吗?”秦珂觉得,或许还有些事情,是他们还没有发觉的。 周子充转向妹妹春晖,二人交换了下眼色。“要想知道究竟,只有一个办法。” 秦珂眼前一亮,冷声道:“放任不管,看看苏家是否引火烧身!” 周子充垂下眸子:“罪过,罪过!” 周春晖则转身拾起案头的那块徽墨:“哥哥也该看清了眼前的人,再来多愁善感吧。” 秦珂凝眉,从前她只知道和这些富贵人凑在一起饮酒作乐,却不知利益背后的冲突竟会如此残酷。 “赤牙虫灾,怕是会又一次将柳原的茶商一网打尽啊!” 周春晖冷眸道:“我周家是皇商,布帛和漆器才是咱们的拿手好戏,至于茶叶,哥哥不如放了吧。” 周子充沉默良久:“仙茗无辜,吾心不忍啊!” 周春晖缓缓起身:“枪旗正乾坤,清气自留存。哥哥还犹豫什么!” 秦珂也起身道:“茶本清静物,何来染垢尘。古来多少事,风雨铸英魂。” 周子充定定的望着二人,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当你没有来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珂和周春晖对视片刻,然后俯身道:“多谢周小姐,周公子。” 秦珂回到茶园时,这一天也已经过去了,夕阳红彤彤的挂在山头。小灵仙迎了过来,却发现她眼睛红肿,双脚无力。 “不是去搬救兵!这又是怎么了?” 秦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我姐妹一场,你再帮帮我。”说罢,拉着小灵仙坐在茶园旁:“何处还能弄到绿绮茶?” 小玲现抓耳挠腮:“绿绮是苏老爷从江浙一带引进的新品种,除了周家,怕是再没有第二处了!你刚刚不是去了周家,他们怎么说?” 秦珂摇头:“若是这样,我看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小灵仙已经发觉秦珂不对劲,她的手一直在抖,她从没见秦珂这样。“你,你在害怕!” 秦珂摇摇头:“怕没有用!如今有人要我死,就算我确是没有活的可能,也不能让他这么快便如愿以偿。” “谁啊!谁让你死?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茶园的事不用再管了,由着那些虫子吃吧。”秦珂展眼望去,那是她经营了九年的园子,每一株茶树都像是她的亲人。可如今,赤牙虫的啃咬,让绿油油的叶片便成了枫叶般的红。 小灵仙惊讶的望着她:“由着它们吃?难不成你不要这园子了!” 秦珂一咬牙:“你在苏家可有说的上话的人?” 小灵仙瞪眼道:“苏五算不算?” 秦珂白她一眼:“这时候还开玩笑!他不算。” 小灵仙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子,这才缓缓道:“我给苏家马夫治过病。” 秦珂顿时眼前一亮:“你马上问问,他可曾给人送过茶叶!若是送过,且问问他,都是送去哪里的!” 小灵仙顿时愣在那里:“难不成你要把苏家卖出去的茶再买回来?” 秦珂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灵仙是个痛快人,她当日便带着秦珂下山,找到那位马夫的家。幸而,那人真是管运送货物的。他告诉秦珂,最新的一批绿绮,被买到了大落英山。 秦珂险些背过气去。大落英山?这不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吗! 经过商量,秦珂准备在小灵仙的保护下,亲自去趟大落英山。虽然经过那天晚上,秦珂已经知道,小灵仙的功夫不过都是花架子。 “你可要想清楚哦,这次要是再出事,可没人去救你了!”小灵仙义正言辞的道。 秦珂点点头。 “要不要去通知苏五啊!” 秦珂摇摇头。 “如果被苍矢捉住,我可不负责救你啊!” 秦珂点点头。 “可那我多不够朋友啊!”小灵仙一脸愁容。 秦珂黑着脸道:“一,我知道,你那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二,琼族再野蛮,也知道惧怕朝廷。我身负皇命,他奈我何呀!!!” 小灵仙顿时缩起脖子:“也对哦!” “亏你还是张良的后人!”秦珂苦着一张脸。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小灵仙问道。 “宜早不宜迟,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天后苏家会派人来取贡茶,我们没时间了。” 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动身。 夕阳落入山坳,夜幕渐渐笼罩了小落英山,秦珂坐在草屋前,只觉得秋风吹来,让人伤悲。她站起身,朝枯禅寺走去。 枯禅寺隐藏在夜幕中,飞檐如翼,飘渺的檀香飘来,秦珂的心忽然间一松。人有旦夕祸福,当尽了全力以后,就且顺应天意吧。 她来到寺门前,轻轻推了推,手上一轻,那门竟自己开了。秦珂有些惊讶,闪身走了进去。 月光随着她的进入倾泻进来,她轻轻踩在青砖上,竹青色的裙裾在夜色里一划而过。 大雄宝殿被银色的月光笼罩着,佛祖微垂的眉目像是夜色湖心的一抹白莲。秦珂燃了香,深深拜倒下去。 “我佛慈悲,冠男还小,我必须挺过去。” 她正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身后猛然间暗了下去。难不成有人站在后面。她一激灵,连忙转过身去。 一条淡白色的身影,唰的一下,从眼前闪过。 “是谁?”秦珂站起身来。 竹影摇曳间,只有月光依旧。她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山鬼松 山鬼松! 那人走的急,秦珂的脚力硬是追他不上,但他行经的每一处都带起一道清风,引得竹木随风摇荡。 风中飘散着一股艾草的芳香,月光在墙壁上投下他清瘦的身影。秦珂的心怦怦乱跳。直追到禅房,她才停下脚步。那是鸣泉的禅房。门紧闭着,里面漆黑一片。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秦珂低声道。“你为什么躲着我?因为我不祥吗?既是这样,为何还去取回那艾草?” 禅房里没有一丝响动。她侧耳听过去,心中禁不住一空。推门进去,果然房内空空当当。黑暗中,只有一个铜盆放在床榻旁边,旁边是个石臼。 秦珂俯下身去,石臼里是捣碎的艾草,而铜盆中则是新鲜的蜜饯。 “这是怎么回事?”她站起身来:“难道是我看错了?没有人?不对啊,那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她用指尖挑起一些蜜饯来放进口中:“这不可能是九年前的东西!艾草也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房间!” “是贫僧的房间!”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紧跟着,一袭白僧袍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鸣泉!”秦珂飞奔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就知道是你……” 可这话还没说完,她的脸便僵住了。 月光下,男子的头皮脸颊生满了疥疮,一股恶臭迎面袭来。她抖了抖,猛的松了手。 “贫僧法号嵬松,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秦珂朝后退了几步,呼吸乱作了一团,她晃着脑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是……你不是鸣泉!” “贫僧只是在枯禅寺里挂单的,不认得什么鸣泉。”那人双手合十,深施一礼。 秦珂终于恢复了理智,定定的望住他:“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嵬松垂着眸子:“姑娘说的可是这些艾草?那不过是用来治疗疥疮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蜜饯呢?”秦珂不依不饶。 “快中秋了,寺庙里会做月团布施。” 秦珂还要再说什么,那人已经敛住眸光,冷声道:“姑娘深夜出现在僧人禅房,这实在于礼法不合,请姑娘速速离开。”说罢,他早已闪身让开,月光落在秦珂脸上,让她心头一寒。 秦珂走上去,定定的看住他。然而,那张让人作呕的脸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鸣泉。她的心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刚刚的欣喜兴奋,如今一下子变成了懊丧失落,加之贡茶的事情,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猛然间一打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嵬松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去,凌空接住了秦珂的身子。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当秦珂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小灵仙急的满地乱转。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过来,就真的要等着被皇帝老儿砍头啦!” 秦珂一骨碌爬起来,揉着朦胧的眼:“几时了?” “午时三刻!” “别吓唬我!”秦珂忽然间想起昨晚的事来:“我不是去了枯禅寺?” 小灵仙点头:“对啊,在我睡着的时候。” “我看见了一个人……很像鸣泉的人!” 小灵仙顿时晃着脑袋:“行行好吧!你晕倒在寺里,是那人把你送回来的。不过,我到是觉得奇怪,他哪里像鸣泉呀!” 秦珂顿时语塞:“那个,眼睛!” 小灵仙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希望那小子回来,不过时隔九年,就算你记性不好,能不能也不要那么离谱!那人分明就是个癞头和尚,鸣泉可是柳原村,不对,柳原郡,有名的美男子!” 秦珂憋着嘴巴,她何尝不知,当初他们一同进村,女人们围前围后,那真叫水泄不通。 “算了!他叫嵬松。不是鸣泉。”秦珂点点头,也算是面对现实了。 小灵仙撅着嘴巴:“我问的很详细,山鬼嵬,木公松。简称山鬼松。” “怎么搞的跟日本人似的。”秦珂嘟囔着。 小灵仙瞪起眼来:“日本是什么本啊?” “好了,你赶紧跟我去大落英山吧,咱们没时间了!”秦珂爬起来,胡乱梳了一把头,又用布条扎好了裤管,这才深吸口气:“小灵仙,鉴证我们友情的时刻到了!” “你别吓我!”小灵仙板着脸道。 “待会,我跟娄克巴寨主交涉,一旦我提到你,你一定要点头答应。”秦珂挤眉弄眼道。 小灵仙咧着嘴巴:“难道你让我死,我也要答应呀!” “怎么会!你也把我想的太坏了。”秦珂歪着脑袋:“总之,够不够朋友就看你的了。”说着,她拉着小灵仙就往外走。 谁知,刚出门来,便吓了一大跳。只见那癞头和尚,正蹲在茶园边叹气。 “喂!”秦珂喊道:“我昨天认错人了!你送我回来我谢谢你,不过现在你可以走了!” 那人转过身来,却不说话。到是小灵仙狠狠掐了秦珂一把,道:“咱们两个女孩子进山太不安全,我好说歹说才留下他,你怎么也给我个面子。” 秦珂顿时愣住:“哇哦,原来你也害怕!” 小灵仙顿时撅着嘴巴:“那可是大落英山!你别再把我给卖了!” “怎么可能!”秦珂撇撇嘴。 几人并肩前行,不多时便来到荆江边,江水平缓,远远望去,水位下降了不少。 “真是秋天了呀!”小灵仙叹口气。 “最讨厌秋天!”秦珂嘟囔道。 “天高云淡,远山如黛,诗情画意的季节,姑娘为何讨厌?”嵬松道。 秦珂瞪他一眼,却不说话。 小灵仙拉过竹排,冷声道:“你可别瞎说,小心碰了马蜂窝。她最好的朋友就是在这个季节里离开的。” 嵬松点点头:“原来如此。” 秦珂歪着眼睛去看他:“好笑是吧!他就是个没心肝的坏蛋,我诅咒他被南疆的巫婆下蛊变成一只癞蛤蟆!” 嵬松咽了口唾沫:“善哉善哉!姑娘的想法太诡异了。” 秦珂皱着鼻子凑上去:“是吗?我觉得还不够损呢!最好比你还惨,永远都别回来见我!” 小灵仙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怎么这么说人家啊!他可是我请来帮忙的!” 秦珂白了他俩一眼:“本姑娘现在性命都可能保不住,没心情管别的!你少在我跟前晃,看见你我心烦!”说罢,她扭过身子,不看嵬松。 小灵仙知道她这是想念鸣泉,看见嵬松便心中难过。好在那嵬松脾气甚好,任凭秦珂这般无礼,他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默默拿过竹竿,撑着竹筏前行。 “你们要去哪?”他问道。 “大落英山的琼族寨子。”小灵仙答道。 “这是为何?那琼族人十分凶猛,你们两个小姑娘去哪种地方干什么?” 小灵仙看看秦珂,她只扭着身子,望向水面,竟也不搭理这边。于是只能耐心解释道:“她呢,是个种茶的丫头。可是现在遇到了麻烦,需要去寨子里弄点茶叶回来。具体的你就别问了,待会全听她的,见机行事!” 不多时,三人来到对岸,爬了半天山路,终于看见了第一个琼族人。那人在溪边打水,黑发一直垂下来,艳红的长裙露着一条细长的腿,在清和的日光里,煞是好看。 秦珂走上去,拍了拍那人的后背:“娄克巴丽杨,别来无恙啊!” 那女孩猛的扭身,见是秦珂,顿时扔了手里的水瓮,指住她的鼻子:“你!怎么是你!” 秦珂连忙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扇了回来。小灵仙赶紧凑上来:“喂,小丫头,你怎么打人啊!” “她骗我去送信,结果被人劫走,我怎么就不能打她!背信弃义的丫头!再说……”娄克巴丽杨掐着腰道:“我是她的小姑妈!” 交涉 “好了!现在我说正事,赶紧带我们去见你们寨主,我有重要的事情讲,迟了要出人命的!”秦珂说着,举起双手:“要是不信我,就来绑了我。” 丽杨愣住,黑亮的眼定定的望着秦珂。小灵仙暗笑,想必这丫头还得上当。却没想到,那丽杨点点头,转身从树上撤下一截藤萝:“好啊!” 秦珂气急败坏的望着她:“喂!还真绑啊!” 丽杨动作极快,小灵仙刚要上前来,她便已经瞪起眼睛:“哎!可是她自己让人绑的!你们汉人说话不算话吗?” 秦珂不得不朝小灵仙递眼色,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这人是谁?”丽杨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嵬松。 “放心,癞头和尚一个,没有多大威胁!”小灵仙道。 三人跟在丽杨身后,辗转来到寨子。人们见是秦珂,顿时围了上来。 “呃,各位叔叔阿姨,我找的是寨主,请让路!”秦珂挤出个难看的笑脸。 众人用琼族土语交头接耳。 “你到自己回来了!”人群里走出一个腰上围着黑狐皮的男子,额头上的刺青十分显眼。细长的眼如同野狼一般。“看来我说的没错。” “怎么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苍矢轻声笑道:“想见寨主容易,这小子得留下!”说罢,他眸子里射出一道逼人的寒光。 秦珂顿时愣了愣:“你别是以为他救走我的吧!”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嵬松。“弄错啦!这事跟他没关系!”不过转身再去看嵬松时,秦珂这才意识到,其实嵬松的体魄身高都和苏五有些相似,别说在夜幕之下,就算是不熟悉的人,远远望去,也不能分的十分清楚。(.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不过,那脸,可就差的太多了。 “苍蝇屎,你就别难为人家了,不如这样,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跟你解释,我必须先见寨主,这涉及到皇命。你也不想我死吧!”说罢,秦珂眨眨眼。 苍矢咧咧嘴:“那要看我心情。” 秦珂顿时黑了脸:“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我一个人事小,伤到家人就不慈悲了嘛!” 苍矢垂眸想了想:“好吧,既然是皇命,那我也不为难你,可寨主有事出门了,你别说我不帮你!” “怎么可能?出门了?”秦珂差点晕过去:“为什么这么巧!” 苍矢歪着脑袋:“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秦珂撇撇嘴:“跟你说,算了吧!娄克巴寨主难道没有儿子?” 秦珂做梦也没想到,这句话让她把肠子都悔青了。当寨主的儿子们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共十三个,魁梧异常,相貌凶狠。只说土语以显示他们高傲的身份。 秦珂只能从怀里掏出苏五送的孔雀石,恭恭敬敬呈了上去:“各位,这是南疆著名的孔雀石,我来此地,只想用它赎回之前你们父亲从苏家买的绿绮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寨主的儿子们面面相觑,然后扭头去看苍矢。(.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苍矢则歪在竹楼的廊道上,一脸的不在乎。 “喂!翻译啊!”秦珂气急败坏的瞪他。 苍矢扭过头来,望着她手中的孔雀石叹了口气:“白费力气!那石头再贵重对他们来说也没有用的!” 秦珂怏怏道:“那什么有用啊?这就是钱,明白吗!真金白银!拿出去到市场上问问就知道了,土包子!” 苍矢不理她,伸手抓了抓后背,懒洋洋的望着外面的山峦。嵬松轻叹口气,缓声道:“也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吧!” 秦珂顿时瞪起眼睛:“你是哪伙的呀?是我带你来的好不好!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苍矢眯起眼睛:“外人?你是我的人好不好!” 秦珂连忙跺脚:“你,你放屁!” 那嵬松顿时一愣,眸子里汹涌着看不透的风云,不多时那眸光便犹如海浪般动荡起来,吓的秦珂一哆嗦。 “干嘛那么看我!” 苍矢凑上来,一把扯落秦珂肩膀的衣服:“看见没有!这就是证据!” 小灵仙险些尖叫出来:“你!完蛋了!你被烙上烙印了!和他脸上的一模一样!” 秦珂扭着嘴巴啐了一口:“谁承认!我偏不承认!我死也不承认!我可告诉你,你再敢这么无理取闹,我立马撞死在这里!反正送不出茶叶我也死定了。早晚都是死,老娘今天还真就想当回烈士!” 小灵仙连忙去拉秦珂,秦珂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表情相当难看的人,竟然不是苍矢,而是嵬松。 “你!算了,跟我走!”说罢,他竟拉着秦珂往外走。 秦珂一路吵嚷着:“不要回茶叶我会被砍头啊!” “没人能砍你的头!“嵬松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保证!“ “你保证!“ “你保证!“秦珂和小灵仙异口同声:”你凭毛啊!“ 嵬松被问住,支支吾吾道:“我佛慈悲,杀生不仁,大楚帝国的君主都是圣明的,他们不会滥杀无辜!“ 苍矢走上来,歪嘴笑道:“据我所知,北方匈奴不断进犯,如今大有南下之势,而圣上龙体欠安,朝中奸佞当道,这应该不是盛世之相吧。“ 秦珂一愣:“你什么意思?“ 苍矢冷笑:“我听义父说,蜀地因贡缎没有及时送达便有近百人被杀,想必此事不虚。“ 那嵬松咬牙切齿的望着苍矢,却无言以辩。小灵仙也连忙点头:“的确,这事我前日也听说了。“ 秦珂顿时冒了一身冷汗:“我的妈呀!陛下好好的怎么变成杀人狂了!“ “你啊!一有空了就只管败坏自己名声,就没想过留意朝廷大事!“小灵仙撇着嘴巴道。 “还不都是为了……“秦珂狠狠瞪住苍矢:”算了,多说无益!不过有件事情我不明白。娄克巴为什么卖走那么多绿绮!“ 苍矢一撇嘴:“义父打算跟汉人做生意,当然要学些汉人的玩意,茶道便是其中之一喽!“ “原来如此!“秦珂惊呼。”幸亏他买了茶叶,不然买到其他地方,我赶去都来不及呢!“ 苍矢正色道:“若是你承认是我妻子,这些茶叶我便让你拿回去应急。否则……“ “否则怎样?“小灵仙眨着眼睛问道。 “否则!每克茶叶五两银子,你们自己看着办!“ “可是她已经跟苏家五少爷定了亲了,你们晚了一步哦。“小灵仙歪着脑袋。 苍矢皱起眉头:“不可能!明明是我抢亲在先!她身上有我的烙印!“ 秦珂挑着眉毛道:“不好意思苍蝇屎,苏五的确是在你之后才和我订亲的,不过,没办法呀!人家可是苏家!“ 小灵仙连忙点头:“没错,柳原郡的苏家!好旺的望族哦!“ “五两就五两,全当精神损失费了!“秦珂拍了拍小灵仙:”钱找她要好了!赶紧把茶叶给我打包,我马上就要带走。“ 小灵仙顿时白了脸蛋:“你说什么?找我要!凭毛呀!“ 嵬松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立在一旁,脸上显出几分笑容。 “你笑什么!赶紧帮我打包!“秦珂喊道。 苍矢愣愣哼道:“我道是谁,原来仇家就是苏五!“他自知拗不过苏家,虽然火冒三丈,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交代下人,在秦珂走之前,务必要把那茶叶一一称量。算好了钱,一文都不许差。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简直成了小灵仙的噩梦。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 琼族人做事极为认真,几个人拿着称量中药的小铜秤,一点点称量,那一筐茶叶竟被生生的量到了接近子时。(.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珂早就睡倒在一边,那嵬松也闭了眼睛去养神,唯独小灵仙,眼睛瞪的老大:“喂!秤再高点嘛!高点!“ 月行至中天,终于算是称量完毕了。各人收起他们的小铜秤,交头接耳了一番,才转过身来:“一共是三千六百克,折合银两,一万八千银!“ 小灵仙险些晕过去:“莫不是要害死老娘!“ 秦珂和嵬松猛的睁开眼睛,只见那小灵仙龇牙咧嘴,俨然诈尸一般的女鬼。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回家!“秦珂从后面抱住她低声道。 “不行!所额交代,必须先收定金!汉人最会耍赖!“ 小灵仙顿时又疯了一阵,秦珂赶紧将那块孔雀石丢过去:“这个够了吧!“ 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竟同时摇头:“所额说,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还不知道,再说,是真是假一时也说不清,所以不能要!“ “nnd那你们所额要什么呀!“秦珂咧嘴道。 “银子。“ “啊!暂时没有啦!谁能随身带那么多银子出来!告诉你们所额,我先回家,明天给你们送来!“ “所额说,不给钱也行,那就留人!“ 秦珂顿时挤眉弄眼道:“留谁?你悄悄告诉我,是他还是她呀?“说着,她指了指嵬松,又指了指小灵仙。 小灵仙的脸已经黑透了:“痴呆三!你杀了我算了!“ “我们所额说,只要娄秦珂。“ 秦珂顿时翻起白眼,一屁股倒在地上,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嵬松赶紧凑上去:“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秦珂连忙朝他挤眼睛,之后便越发的抽搐起来。那小灵仙狠狠瞪着她,然后转向众人:“哎呀!怎么办呀!她抽风了!是你们逼的!要出人命啦!“ 秦珂在心底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这回可真是彻底无底线了。豁出去了!谁让她碰上了个死磕的苍蝇屎呢!她这边演技大爆发,却发觉周围渐渐敛了声音,不多时,竟有人来推她。 “喂!起来啦!“ 是小灵仙!秦珂一扭屁股爬起来,恍惚中竟见嵬松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匆匆递了上去。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秦珂揉了揉眼睛:“那个黄黄的是什么呀!“ “跟你一样,是狗屎啦!“小灵仙狠狠道。 “哦!“秦珂深深呼出一口气去。”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嵬松转过身来,疥疮中,一双眸子微微的亮着:“贫僧今日真是破费了!“ 秦珂刚刚满地打滚,脑袋此时仍旧昏昏沉沉,听他这么一说,竟脱口道:“这和尚,说话到还真诚!虽然丑点,不过我喜欢!“ 小灵仙懒得再来理她,转身便走进夜雾之中。嵬松背起茶叶,招呼秦珂跟他一起走,秦珂转过身去,举起大拇指道:“各位乡亲今日辛苦了!改日我请大家去醉风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秦珂跟在嵬松身后,跌跌撞撞:“喂!和尚,你哪来那么多钱?“ 嵬松脚步极快,却连大气都不喘:“化缘所得。“ 秦珂连忙跑上去:“哇哦!这年头都给金锭子吗!日后我也不种茶了,跟你化缘去!“ “你个贪财鬼!我被你害惨了!“小灵仙转过身来恨声道。 “怎么了嘛!我也没少吃苦啊,满地打滚装疯卖傻的!“秦珂有些委屈:”不都是为了能活命嘛!“ “你为了自己活命,把我往火坑里推!“小灵仙掉下眼泪来:”一万八千两银子,我到哪去弄呀!“ “那不过都是权益之计嘛,我怎么会让你背债呢,这又不是你的事。只不过,你现在比我有钱啦,我家里就剩十几两银子,现在派不上用场呀。你先借给我些,日后我一定还。“秦珂拉着小灵仙低声下气道。 小灵仙不以为然:“还?你还是先把山鬼松那一锭金子还上再说吧。“ 秦珂龇牙咧嘴的半天:“山鬼松是个好同志,他不着急!是不是?“说着,她扭过身去,朝嵬松眨眼睛。 嵬松只当没看见,一边走,一边叹气道:“唉!真真是不该走这一趟,不但成了苦力,还贴进一锭金子。“ 秦珂崛起嘴巴:“佛祖慈悲为怀!再说,你个和尚,留那么多钱在身边,难不成是坑蹦拐骗得来的!“ 嵬松自知说不过她,索性扭过头去,也不看她:“我本承诺给枯禅寺的佛祖塑个金身,如今是不能了!“ 秦珂顿时一歪脑袋:“塑金身?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呀!“ 嵬松轻轻一笑,谁都没有看见。 走着走着,竟起了风,山风夹着草叶沙石,打在脸上生疼。嵬松抬起头来,月亮被乌云遮蔽,夜色一下子又沉了几分。 “怕是要下雨了!“他脱了僧袍,盖在竹筐之上。”咱们得快点了,不然还没到家,茶叶就要泡汤了!“ 秦珂望着天空皱起眉头:“怎么跟小孩面孔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她话音还未落,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小灵仙吓的连忙躲在一旁的芭蕉树下。 “喂!想死呀!“秦珂连忙冲上去将她拉开。 “不行,快点走吧!“嵬松抱起竹篓快步而去。 小灵仙和秦珂紧随其后,大家一时不再说话,只盼望着千万别淋湿了茶叶才好。然而,秋雨说来就来,哗啦啦一阵爆响,犹如万道银箭直刺下来。 嵬松抱着竹篓最先冲到江边,众人拉过竹排,朝对岸划去。眼见着雨越下越大,秦珂简直是要疯了,她顾不得许多,直接脱了衣裙盖在竹篓上面,自己只穿了内里的月白小绸裤和胭脂色的抹胸。 小灵仙好像打定主意不再帮她,一个人远远坐在筏子那头,见此情景冷声道:“你这又是什么衣服?“ 秦珂龇牙咧嘴的挤着眼里的雨水:“是抹胸!比肚兜强百倍!“ 小灵仙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恨声道:“什么时候做的?竟然不告诉我一声,你到底把没把我当朋友啊!“ 秦珂连忙转过身来:“哎呦!你还真是麻烦!“说罢,已经跑过来,拉起小灵仙的袖子便往下拽。 “你干嘛!“ “衣服给我!“ “你当我是你呀!我里面是肚兜啦!“小灵仙简直想揍秦珂,这人怎么一阵阵跟个疯子似的。 “我知道!“秦珂一用力,到底还是将小灵仙的衣服剥下来。”别以为只有你会耍小鞭子,我可也是练过的!“秦珂将她那件水红色的小褂也盖在竹篓上后,这才喘着粗气转身去看嵬松。 却见那嵬松早已扔了木浆,闭眼立在一旁:“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秦珂不以为然,转身去看小灵仙,只见她抱着胳膊满脸通红,大红的肚兜在夜色里甚是醒目:“痴呆三!我非杀了你不可!“ “行!“秦珂笑嘻嘻道:”不过你先划筏子,我们回到家里再说。“ 嵬松闭了眼,看样子秦珂她们不穿好衣服他的眼睛是睁不开了。秦珂抱着竹篓,几乎趴在上面,用身子挡着雨水。小灵仙差点哭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还要给你们撑船!“ 小灵仙撑船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还是成功的划到了对岸。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秦珂只能抱着竹篓朝醉风楼跑。 嵬松跟在后面,寸步不离。秦珂斜了他一眼,喊道:“山鬼松,你还跟着我们呀?“ 嵬松睁开一只眼,大声道:“你要是跑了,我的一锭金子找谁要去?“ “那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哦!“秦珂已经迈进醉风楼,咚咚咚往楼梯上跑:”这里距离荆江最近,我可不是故意的!“ 嵬松半闭着眼,一路跟了上来:“你要不还钱,就帮我给佛祖塑金身,反正不能这么算了的!“ 秦珂也不说话,只横冲直撞冲进一间屋子,紧接着,便见一众女子仙女一般飘然而来,纷纷惊恐万状般的看着几人。 “呦!三姑娘!你可真是好兴致!今儿这么大的雨还来讨酒吃!还带着一个和尚!“ 嵬松顿时一愣,连忙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 小灵仙也已经冲了上来,一下子撞在嵬松身上,顿时坐了个屁墩。 那些女子连忙将她扶起:“这是做什么,急成这个模样“ 秦珂将竹篓放在地上,深深吐了口气,双臂一挥:“姐姐们!快帮我看看茶叶湿没湿!“ 众女子连忙上前,帮着秦珂将茶叶取出来,铺在地上。 “还好!还好!“秦珂喜笑颜开:”我又活过来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嵬松简直要抓狂了,胭脂香袅袅传来,透着茉莉花的味道,姹紫嫣红的罗袖春衫,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刚被大雨浇的昏头胀脑的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却感觉到了一丝强烈的不安。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秦珂笑嘻嘻凑上来:“山鬼同学,这里是醉风楼,柳原最大的妓院。怎么样?开眼了吧!“ “你活过来了,可我却要死啦!”嵬松简直是抱头鼠窜。秦珂哈哈大笑,眼见着他一路跑下楼,钻进雨幕中,消失不见了。 小灵仙脱了湿衣服,偎在一团锦被里面,眯着眼睛道:“痴呆三,你罪过。” 秦珂眨着眼睛:“我提醒过他了,可他偏要跟来,这能怪谁!” 倾盆大雨瞬间转成绵密的雨丝,苍灰色的天地间,一栋锦绣小楼中,传来少艾女子欢畅淋漓的笑声,即使在最多艰的岁月里,秦珂和她的朋友们,仍旧相信未来是美好的。 人心险恶! 人心险恶!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小灵仙不断的说着梦话,内容无非都和银子有关。然而,秦珂睡的很踏实,无论如何茶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吧。 这真是,夜雨染轩窗,秋风破帘香。席上茉莉蕊,少艾枕轻狂。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秦珂一骨碌爬起来,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茶叶。小灵仙也糊里糊涂爬起来,蓬着头面,睁眼便指住秦珂:“痴呆三!弄少了一颗茶叶我就跟你没完!” 秦珂扭过身去,只见那丫头顶着两个黑眼圈,跟个珍稀动物似的,表情却极为凶残。 “你干嘛!要杀人呀!” “幸亏你提醒我!”小灵仙穿了鞋子快步走上来:“我告诉你,就算天子不砍你脑袋,我小灵仙也饶不了你!” 秦珂一瞥嘴巴:“你没睡好吧!简直是胡言乱语。” 小灵仙鼻孔一翻:“一万八千银啊!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呀!” 秦珂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好姐妹,那些琼族人虽然凶蛮,但到底也是人类,你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小灵仙顿时瞪起眼睛。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先帮我把东西送到苏家。这些可是贡茶,到时候拿了银子我都给你还不成吗?” 小灵仙这才缓了面容:“一言为定!” “骗你多没劲呀!”秦珂翻了个白眼。 二人收拾好了茶叶,这才发现,嵬松的僧袍还在地上。秦珂伸手拾起,竟忍不住又笑了一回。小灵仙歪着嘴道:“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幸灾乐祸!人家是僧人,把衣服落在妓院,这可是好笑的!” 秦珂一挑眉毛:“难道不好笑!” 小灵仙白了她一眼:“你呀!罪孽深重!” 二人背着茶筐来到街上,刚要去苏家,秦珂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皱着眉头原地打转。 “你这是干什么?像个陀螺,再耽搁下去,真会被砍头啦!” 秦珂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慢着,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小灵仙四下张望。 “既然苏文康那么恨我,他有怎么会把我千辛万苦弄来的茶叶完好无损的送给御茶使。”秦珂恍然大悟。 小灵仙顿时点头:“也对哦!万一他们在茶叶里下毒,那你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 秦珂顿时打了个哆嗦:“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哦!” “那怎么办呀!”小灵仙一筹莫展:“可是你说的,钱不用我负责的!” 秦珂崛起嘴巴:“小家子气!” 思前想后,秦珂还是决定把茶叶送回家里,由小灵仙看管起来,自己亲自去苏家交差,至于后面的事情,还是见机行事为好。 两人商议完毕,秦珂一个人朝苏家走去。小灵仙则背着茶筐返回娄家。 秦珂本就认得苏家的门房,加之提起贡茶之事,自然没人敢拦她。一路畅通直奔后园,苏文康的住处。 那苏文康本刚吃了早饭,留下苏清尊一人,询问清爵墓地之事。却在这时候听下人来说,秦珂要见他。顿时正色道:“告诉她,除非贡茶的事,否则让她回去。” 那下人连忙躬身道:“那丫头正是为此时前来。” 清尊顿时冷笑:“没想到来的到快,难不成是来求爹爹放过她的?” 苏文康叹了口气:“年纪轻轻,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想在柳原立足,也不想想,咱们苏家可是等闲之辈。(.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清尊赶紧凑上去:“父亲说的是,她以为自己有点才华,竟然也想种茶树,还亏了妹妹送她的是绿绮,若是洛霞蕊珠,怕父亲还要费别的心思。” 苏文康眯起眸子:“你就是不肯多学些东西,到比不上芷卉遇事有算计。” 苏清尊见父亲赞许妹妹,顿时一翻眼皮,怏怏道:“爹也知道,我那妹妹就是个红粉菩萨,最是心善,她哪里是算计,分明就是碰巧!要不是父亲有决断,当年一封信送去周家,只怕那周大公子早就把赤牙虫的事情泄漏出去了。说到底,这事还是爹高明!” 苏文康垂着眉峰,却不言语。良久才缓缓起身:“随我去看看那丫头,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苏清尊赶忙跟上去,两人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间宽敞的厅堂,秦珂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见了苏文康,她到也没多热情,只是俯身问了好,然后便垂首立在一旁。苏文康也没让她坐,只管吹着手里的热茶。 到是苏清尊道:“算起来也有些年头没见着三丫头了,如今见了竟有些不能认了!清秀许多,白净许多呢!” 秦珂福了福身:“苏大公子谬赞了。” 苏清尊微笑道:“听说,贡茶之事竟是由你承办,不知进展如何啊!御茶使明日可就到了。” 秦珂闻言抬起眸子,转向那头一言不发的苏文康:“陛下可要求克数了?” 苏文康摇头。 “物以稀为贵,我已备下了三千克绿绮,苏老爷可以复命了。” 苏文康闻言一惊,经他布置,柳原的绿绮早就集中在他的手中,他的茶库中已经堆满了绿绮茶,就等着秦珂出事,然后他便可以一举献如宫中。 “三千克?从何而来?” 秦珂弯着眉毛赔笑道:“这茶叶,自然是从茶园里来的!苏老爷种了一辈子茶,如今到和我们这些下人开起玩笑来了。”说着,她刻意的笑了几声。 那苏清尊不明所以,也随着尴尬的笑了几下,只有苏文康的一张脸,越发的难看起来。 “茶的质量如何关系到苏家的名誉,需得我亲自验过才能交给御茶使。”苏文康冷声道。 秦珂连忙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这可是贡茶,小女第一次承办天子桌面上的东西,可是不敢掉以轻心。明日御茶使来时,咱们一同验过,那岂不更好。” 苏文康闻言一愣:“这根本不合礼数!” 秦珂连忙道:“苏老爷不知,这绿绮茶陛下喝了十几年,如今也该有些变化,小女子还需些时间。明日,明日御茶使来时,便可完成。再说,如果茶叶不好,御茶使怪罪也不关苏老爷的事,要杀要刮,我秦珂一个人承担。” 秦珂的话也有道理,苏文康又不便马上反驳,只能沉默不语。见他默许,秦珂连忙俯身行礼:“那小女先告辞了。” 苏文康望着秦珂的背影,禁不住升起一丝寒意,转身道:“此事万不可让你弟弟知道,否则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少乱子。” 走出茗园,秦珂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想法,要不是苏老爷步步紧逼,她还没想过要在茶叶的外观上动手脚,如今看来,必须这样。她早就查探过了,那筐绿绮茶不过是中等品,并不属于苏家茶园的上等货色,若是这么送给御茶使,恐怕也未必能过的了这第一关。 若是御茶使挑剔起来,她也未必能抵挡过去。想到这里,她疾步如飞。 她刚一进家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小灵仙,死死抱着怀里的竹篓,目光凶狠的望着对面的人。 娄母目瞪口呆,而梨花则双手叉腰,娄大看看小灵仙,又转身去看梨花。 “你凭什么闯进我家!”梨花大声道。 “关你屁事!”小灵仙恨声回道。 “吵什么吵!她是我朋友,这里面的是我的命!也是你们的命!再这么吼,小心我发疯不看对象!”秦珂顿时冲上去。 梨花愣了愣:“你种茶种疯了吧,一筐茶叶就成了你的命!” 秦珂指着她腰上的钥匙道:“你只管把着家里那几锭银子好了,咱们大难临头了!” 娄大凑上来:“什么大难?” 秦珂冷哼道:“今年的贡茶,由咱们出。” 众人闻言倒吸了口凉气,娄母一张老脸渐渐浮现喜色,梨花的大方脸也一下子软下来,娄大更是满眼崇拜,简直要跪在秦珂脚边了。 “可是我的园子被虫子啃光了!”秦珂歪着嘴巴。 众人对视片刻,顿时惊呼:“那岂不死定了!” 秦珂手臂一摊:“我千辛万苦弄了点茶叶回来抵挡,还不知道能不能奏效,你们就在这里后院起火!真是晦气!” 娄母一听这话,连忙往自己屋里钻:”不关我的事,我可没种茶叶!别杀我才好!” 娄大也连连摆手:“我就是个废物,莫要连带了我!” 秦珂冷哼着白了他们一眼:“早知道会这样,哼!指望你们,那我就真是痴呆了!” 她话音未落,却见小灵仙指了指对面,这才转过身去,却见梨花竟然没走。 “你还在这里干嘛!” 梨花先是默默注视了她一会,然后低声道:“就你们两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 锡壶变锡纸 锡壶变锡纸 秦珂想了想,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可要搞清楚,这次若再来害我,可就等于害了你们自己。” 梨花白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秦珂本想说,抢亲那次不是你难道是鬼呀!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事到如今多个帮手总比多个敌人好。于是她蹲下来,指着散落在茶筐里的绿绮道:“你来闻闻,味道如何?” 梨花俯身去闻,然后道:“很好,但没有泽兰的香气。这不是咱们茶园里的绿绮。” 秦珂点头:“好,这的确不是咱们自家的绿绮。要知道,我们的绿绮可是绿绮茶中的极品,而这些,只是苏家园子犄角旮旯的次等货。” “啊!” “啊!”两人同时表示惊讶。 秦珂点头:“你想呀,苏家那老狐狸怎么可能卖好茶给大落英山那帮野蛮人,以次充好也是正常。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有办法让这些次品变成良品。” 小灵仙听的一愣一愣的:“痴呆三,你吹牛的火候真是炉火纯青啊!” “怎么做?”梨花问道。 秦珂正色道:“我记得家里有几把锡壶。” 梨花点头:“被我锁起来了,你要它们做什么?” “我自有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拿出来。” 梨花脸色一沉:“如今性命攸关,要银子我都给,几把破锡壶算什么。”说罢起身去取。 小灵仙拉着秦珂:“喂!你嫂子竟然放血呀!不容易哦!” 秦珂眯着眼睛笑道:“小灵仙,好戏还在后头呢!他苏文康想让我死,我不但不死,反而要活的风生水起!他最好别后悔把这等美差交给了我!” 不多时,梨花捧着几把锡壶走出来:“这是全部了,你要做什么?” 秦珂拉过她:“小灵仙要留在这里看茶叶,你就陪我去一趟朱雀大街。” 梨花被秦珂拉了出去,外面正是中午,深秋已至,日头极是耀目。梨花不常出来走动,刚走了几步就有些目眩。秦珂皱起眉头:“还能不能跟上,我一个人可拿不了那么多壶!” 梨花咬了咬牙:“你别小瞧了我。” 二人来到朱雀大街,秦珂径直朝鑫月阁走去。梨花惊讶万分,却不知这么紧张的时候,她怎么还有心情来首饰店。 掌柜的见是秦珂,连忙迎上来:“呦!三姑娘来啦!今年好早,还没到年底就开始张罗首饰了?” 秦珂摆摆手:“哪里,我这里有个美差,就看你敢不敢接。” 那胖掌柜在秦珂小时候便与她交过一次手,自然知道这丫头人小鬼大,看起来是小聪明,实际上却有大智慧。于是也不敢小瞧了她,却更不敢随便答应她什么事,只咧着嘴巴等她后面的话。 秦珂知道他贼精,笑嘻嘻道:“这些锡壶都给我熔了,再打成纸片般的薄。” 胖掌柜一哆嗦:“这是为何?” 秦珂眯着眼笑道:“印上龙凤呈祥的图样。” 那掌柜的顿时惊呆:“龙纹岂是咱们敢用的!我只当你机灵,没想到这般糊涂!” 秦珂一歪嘴巴:“这趟差事我没钱给你。(.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掌柜的顿时气红了脸:“你今日偏是来无理取闹的吗?” 秦珂嘿嘿笑道:“这鑫月阁的师傅手艺不错,不过在泱泱大楚可能拔得头筹?” 胖掌柜顿时摇头:“那怎么可能。天下能工巧匠多的是,我们只是小本生意,哪能去做那等美梦!” 秦珂凑上去:“也不一定哦!如今我接了贡茶的生意,掌柜的若是肯白白出个手工,我保证,你想不红都难。” 胖掌柜顿时眼冒金光:“当真!” 秦珂点头:“自然。” “我要印上咱们鑫月阁制造这几个字,可行得通?” 秦珂一笑:“天底下能工巧匠自然都这么干,行得通,行得通。” 胖掌柜顿时一拍桌子:“好!若是此事真的成功,小老儿我到要好好摆酒宴谢谢三姑娘。” 秦珂点头:“不急!不急!” 梨花杵在一边简直看傻了,平日里她只当秦珂坑蹦拐骗,靠美色诱惑人心,却不料她当真有两下子,利害关系经她一说,条理分明,一针见血。 秦珂将壶交给胖掌柜,叮嘱道:“这趟差事十分重要,万不可出错。也不可让别人知晓,密而不发,才能先发制人。” 那胖掌柜连忙点头:“奇货可居的道理,小老儿怎会不知道。” 秦珂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身对梨花说:“你留在这里看着,每一道工序都不能放过。万一出一点错,咱们全家死翘翘!” 梨花连忙点头:“这个节骨眼上,还需你跟我唠叨这些个!” “记住,明天之前,必须做好。”秦珂又转向掌柜的,重新交代了一下,这才皱着眉头离去。 秦珂回到家中,小灵仙正捧着茶叶坐在她屋中,娄母和娄大早就远远避开了。秦珂气恼,直接冲进娄母房中,见她正在打坐念佛,越发气的不行,干脆指住她骂道:“若是不出来帮忙,别指望张家丫头能进门!” 娄母见状连忙跟了出来:“帮什么忙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什么!” 秦珂指了指小灵仙手里的竹筐:“茶叶都在那里,给我揉成了团待用。” “好好的茶,为什么要揉成团状?”娄母和小灵仙几乎同时问道。 秦珂也不解释:“只管按我说的做,咱们只有一天时间。” 小灵仙连忙拉住秦珂:“揉成团状?一不小心,稍有遗失,斤两会少的!咱们可就这么点茶叶。” 秦珂一咧嘴:“我本来就只报了三千克的数,这里有三千六百克的茶叶,你担心什么。” 小灵仙一眯眼:“原来你都算计好了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砸门声,秦珂连忙跑去开门,没想到闯进来的竟是苏五。那家伙东张西望的样子简直就是贼眉鼠眼。 “干嘛!不好好呆在家里吃香喝辣,跑这里来干什么?”秦珂也是一愣。 苏五见来的是秦珂,连忙拉着她往屋里走:“行行好,让我在你这里躲几日。” 秦珂顿时扬起眉毛:“怎么?你被通缉了!” “更惨!”苏五瞪大眼睛:“我爹竟然派人绑我回去,幸而我挣脱了绳索,不然还不知要被关到几时呢!” 秦珂顿时指住他:“不是吧!你是偷跑出来的!不行的,会连累我!” 苏五连忙拉住她的袖子,一脸无辜:“可是我救你出来的!现在膀子上还有伤!如今求到你头上,竟然不帮忙!没良心到了极点啊!” 秦珂转头去看小灵仙,那家伙正奋力点头,见秦珂偏巧来看她,顿时把脑袋扭向一边。 “那,好吧。不过你得帮忙。”说着,秦珂从小灵仙怀里接过竹筐。“把这些茶叶揉成团,要大小均匀,端正圆融。记住喽!” 苏五定定的望着茶筐:“揉成团状?这可是绿绮!” 秦珂点头:“我知道。” “茶叶会被揉碎的!你竟然要用碎茶进贡!疯了吧!” “要疯也是被你老爹逼疯的!”秦珂狠狠瞪他一眼:“这些茶叶都是他卖给大落英山的,全是次品。你看,芽茶不多,叶子到不少,气味也不够醇厚。但是揉碎了就看不出来了,而且,香味会更发散些。” 苏五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傻丫头,碎茶虽然香味好些,可散落在外,极容易被污染,更何况,几日味道就散去了。山路迢迢,送到帝都,只怕早就变成了干茶末了!” 秦珂笑道:“这事我也料到了,你且放心,我自有办法。” 御茶使! 几人围坐一处,茶叶捻揉起来,散发出阵阵馨香。(.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苏五只陪坐在一旁,肩膀上的伤口似乎不流血了,但秦珂哪里忍心让他帮忙,想来他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她嘴上虽然凶的很,但心里还是感激他的。 苏五默默望着秦珂,她的手有些粗糙,脸色因着急而红润起来,睫毛上蒙着夕阳的余晖,她从不擦胭脂的脸颊像是深藏在大山中的瑰宝,在安静的黄昏中让人着迷。 “其实,你不凶的时候,挺好看的。”苏五小声道。 秦珂瞪他一眼:“让你闲着可没让你说风凉话,要是再不老实,我就让你去接梨花!” 苏五一瘪嘴巴:“我可不去!别让我去!” 秦珂微笑不语,垂头去忙自己的了。就这样,众人一直忙活到深夜。三更刚过,外面传来叩门声。 苏五去开门,见是梨花。她捧着一个木匣子,闪身进院。秦珂连忙迎上去,二人转身朝屋里走去。小灵仙和苏五连忙跟了过去。 娄母点燃灯火,屋内一下子明亮起来。梨花将怀中木盒端端正正放在案头。 “掌柜的说,他尽了全力,不知道入不入的了御茶使的眼。” 秦珂打开盒盖,只见一叠雪白的锡纸,亮如银箔。“不错!我就说,鑫月阁还是有两下子。” 梨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这是钢戳,掌柜的说,不知道你后面还有多少工序,让我把这个给你,只要按在锡箔上面就好。” 秦珂连连点头:“到还是他想的周到。”翻开来,只见锡箔内部用朱砂写着鑫月阁制四个纂字。 秦珂连忙让人将揉成团状的茶叶包入锡箔内,再按上龙凤呈祥的纹样。 苏五摊开掌心,一枚龙凤团茶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上。黎明的光淡淡的散落在锡箔上面,银光点点散开。 “好漂亮呀!”他由衷的惊叹。 秦珂打了个哈欠,将最后一枚团茶放入筐中:“苏五你还是躲一躲吧,待会儿御茶使会来,小心你老爹逮住你。” 苏五闻言连忙将那团茶丢进秦珂的竹筐里,一溜烟钻进后屋。 秦珂带着众人将家中收拾停当,日上三杆,苏文康果然带着御茶使来到了娄家。 秦珂和娄母并肩而立,土路卷起一片黄尘,暗紫色的锦轿一路抬到了娄家门口。众人连忙跪了,扣首在地,恭迎御茶使。 秦珂微微抬起额头,只见高靴落地,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来吧!本王也算是闻名而来啊!” 秦珂抬起头来的刹那,险些愣住。这不是荆惠王吗?九年前,他刚袭了王位,还稍显青涩。如今算下来,他也该二十六岁,样貌越发清贵俊美,身姿也魁拔了不少。 “早闻泽兰绿绮香气浓厚,久泡不散,在下也算是慕名前来。”他微笑垂首环顾众人。 娄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却兴奋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娄父早就咧着嘴巴,笑的十分难堪。梨花用胳膊肘使劲撞了撞秦珂。秦珂这才反映过来,闪身上前,躬身道:“多谢惠王抬爱,小女无能,茶园产量极低,不知如今这些团茶能不能入王爷的眼。” 荆惠王项伦侧目端详秦珂,顿时眼前一亮:“团茶?” 秦珂连忙点头:“小女将绿绮茶稍加点缀,还请王爷过目。” 项伦顿时凝眉道:“哦?稍加点缀?” 秦珂道:“正是。” 秦珂引着众人来到房中,取出一粒团茶,用漆盘承了,恭恭敬敬递到项伦眼前。 项伦顿时一愣,指着那枚银丸道:“这是何物?” 秦珂连忙微笑:“此乃小女秘制的龙凤团茶。” 项伦闻言,倾身去看,只见那碎银般的锡箔上面,规整的印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雕刻的十分精美。他用指头轻轻夹住,细细拨开锡箔,一股清澈的茶香扑入鼻孔。 “好香!”他惊道。 秦珂轻声道:“泽兰性凉,茶性本也偏凉,陛下身子虚弱,实在不适合饮用泽兰绿绮。故而,小女将泽兰去除,只留下绿绮清纯温厚的香气,包在锡箔之中,最大限度,最长时间的保存住了茶香,虽然牺牲了些茶叶的品相,但冲泡出的茶汤却毫不含糊,若是不信,就让小女亲手为惠王泡上一壶。” 项伦闻言点头:“好。让本王试试。” 秦珂转身取来一个黑坛子,拆了蜡封,倒出水来。然后端到项伦手边:“请王爷鉴水。” 项伦微笑看住秦珂,随即抬手把盏闻道:“无色无味,何须此鉴?” 秦珂摇头道:“王爷错了,好水才能无色无味,寻常的水,总是有些旁的味道,一般人的味蕾觉察不出,但我有位朋友,却是只用鼻子就能闻到的。” 项伦闻言点头:“这话说的到对,本王也认识这样一个奇人。说罢他转向秦珂,你可是九年前在雅集上为本网献茶的孩子?” 秦珂连忙跪地:“王爷终于想起来了。” 项伦禁不住暗自点头,这丫头旁敲侧击却不明说,可见她办事说话极有分寸。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记得她,想提雅集,却怕唐突,便这样来绕弯子,可见其心思细密。 “本王刚进门时只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此时,借着你这碗经年雪水,已经想起来了。做的好。”说罢,他犀利的眸子微微一荡。 秦珂连忙俯身:“请王爷不要见怪,小女第一次为天子备茶,心中实在无措。还请王爷从旁指点。” 项伦再次点头:“这话你说的磊落,且去准备,不要担心。本王一向公正。” 秦珂做梦也没想到,御茶使竟然是荆惠王,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过关,但毕竟不用那么紧张了。 她来到一旁的茶席边,卷起袖管,按照当年鸣泉的方法,泡了一壶绿绮团茶。转身交给小灵仙,那丫头轻手轻脚的端到了项伦跟前。 项伦轻啜一口,回味良久,缓缓点头。“好!很好!清新雅致,还原了当年苏家绿绮的质朴味道。本王觉得不错。” 说罢,转头去看苏文康:“苏先生真是慧眼识珠,想着陛下的身子,献的茶也这般体贴入微,本王十分满意。” 苏文康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点头赔笑:“王爷谬赞,谬赞了。” 屏风后面,一双俊朗的眸子远远望着这头。苏五由衷的为秦珂高兴,他发觉,这丫头有种临危不乱的力量。这力量正缓缓的感染着她周围的每一个人。 娄母讨亲 秦珂做梦也没有想到,寻找绿绮虽然艰难,但御茶使竟然是荆惠王项伦,在品鉴了包装新颖的绿绮后,他竟然很喜欢。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和艳的晨光中,秦珂立在娄家大门口,眼看着茶筐被抬到车上,她的绿绮茶,成为了真正的皇家贡品。 荆惠王一脚迈出门来,心头却萦绕一事,转身去望立在阳光里头的秦珂。只见她一身竹青色棉布裙,头上空无一物,青丝挽做一个螺髻,坠在脑后,发丝间或垂落在后颈上面,像人用细画笔轻轻勾勒出一般。在晨辉下,有种剔透的美丽。 “你叫?” 秦珂连忙回转身形,躬身道:“小女姓娄,名秦珂。” 娄母走在后面,她早就习惯了女儿在人前自称秦珂,她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何要这么称呼自己,但她毕竟没有给女儿起名字,说起来,也的确不能还叫痴三儿。这样想着,娄母也来到跟前:“恕老妇直言,我这女儿人种茶可是个能手,若是王爷不弃,可否为她做个媒人?” 秦珂闻言一愣,心道,事情就差一丢丢就办好了,你偏在这时候多嘴!可这话又不能当着荆惠王的面说,于是只能垂着脑袋,用眼角去瞪娄母。 娄母假装没看见,跨上一步:“王爷是皇上面前的人,不是咱们能攀的上的,但今日咱们娄家献了贡茶,是不是日后也是皇商了?” 项伦剑眉一扬,显然没想到娄母会说这样的话,但他毕竟年轻:“算是吧。” 娄母赶紧跪下,千恩万谢:“既然王爷都这么说,那烦劳王爷帮忙,给小女物色个好人家。” 项伦顿时失声而笑:“这,你可是有中意的人选,如今说来是让本王代为说亲?” 苏文康顿时瞪起眼来,死死盯住秦珂。秦珂心里叫屈,这事都是娄母突发奇想,和她有什么关系! 娄母连忙见缝插针:“苏家五公子前几日下了聘礼,不知道做不做数?” 苏文康一双拳头险些攥出血来,秦珂交出贡茶,他本就不痛快,自己算计了那么久的计划,竟然疏忽,让她成了捡了这么大的便宜。想到库里囤积的上等绿绮芽茶,胸中禁不住升起一团怒火。此时娄母竟提起清缶的事情,他更是心情大坏。一双眼恨不得刺出刀枪剑戟来。 项伦皱起眉头:“真有此事?” 苏文康连忙俯身道:“小儿女,混闹的。” 秦珂赶紧迎面跪下来,仓皇道:“王爷不要当真,秦珂刚刚行过笄礼,还不想这么早就嫁人。我与苏五公子自小有些交情,但都是童言,人说童言无忌不是吗?” 项伦微笑点头:“你母亲想必也是替你着急,女孩家还是嫁个妥帖的男人才算是有福。不过……”说着,他转向秦珂:“你的贡茶生意才刚刚开始,自然不能这么早就放弃!本王期待你种出更多更好的茶叶。这婚事,本王会替你留意着,你们且放一百个心吧。” 秦珂连忙谢恩。 “等等,”项伦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上一问:“鸣泉是你的师傅?” 秦珂没想到他竟忽然间提起这个名字,禁不住愣住:“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茶汤方面,也可以说是我的老师。” 项伦皱了皱眉头,眼神顿时深了几许:“是这样。” 秦珂那时还读不懂他眸中的犹疑,她只当项伦欣赏鸣泉的茶道功夫和奇异天赋,却不知二人之间到底还有什么联系,以至于让那天,立在娄家门前的项伦眼中涌现出如此的悲悯和无奈。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荆惠王走后,苏五冲出来:“痴三,你就是没良心的!出尔反尔!” 秦珂正忙着和小灵仙庆祝胜利,二人抱在一起跳了足有两分钟。 梨花立在一旁,望着尴尬的苏五,禁不住笑道:“如今你奉承她倾国倾城她都未必听的见,更何况是骂她。” 苏五顿时咧嘴道:“这也行!” 娄母抱着荆惠王留下的银子,笑的前仰后合:“发财了!贡茶呀!这回可发财了!” 小灵仙想到什么,赶紧抢过银子:“痴呆三,你可答应我了,这债不用我背的!” 秦珂连忙点头:“我那是以防万一,不过你看看银子,恐怕还是不够啊!” 小灵仙连忙低头去数,这下子,脸色顿时苍白:“一百两?为什么只有一百两?” 秦珂也跳的累了,歪着屁股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面:“这已经不少了,咱们才多点茶叶。” 小灵仙踮着脚,跳道:“一万八千银!一万八千银!这只是杯水车薪嘛!” 秦珂点点头:“是啊!可是最起码不会要咱们的命了!只要有青山,就不怕没柴火!你着什么急!况且,还有山鬼那一枚金锭子呢,咱先不急!” “什么一万八千银?”苏五叉腰站在那里,对二人不理他十分有意见。 “我要是你,就不问。”秦珂朝他眨眨眼:“事情太复杂,不是你这种榆木脑袋能搞明白的。” 苏五撇嘴道:“当真不用我帮忙?” 小灵仙赶紧俯下身子来拉秦珂:“你别和财神爷犟了,人家都说要帮你了,一万八千银,他挥挥指头就搞定了,咱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赚的到!” 秦珂想了想,转身道:“这事,你确定能跟他说?” 小灵仙眨眨眼:“为什么不能啊!” 秦珂朝她勾了勾手指:“难道要告诉他,他父亲要垄断整个柳原的绿绮茶?从几年前就在算计了,而今,更眼见着咱们园子被虫啃还落井下石?以苏五的性格,他会很伤心的好不好!” 小灵仙顿时语塞:“也是啊!这样做,太不地道了。” “我不想他伤心啊!”秦珂叹口气。 小灵仙知道秦珂这话有道理,可一想那一万八千银,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算了,我手里只有一百两,这可是我这几年的全部家当,都给你吧。” 秦珂望着小灵仙,心中顿时一酸,她抿了抿嘴角,眼泪在眶中转动:“我会偿还你的!我保证!” “凭毛啊!”小灵仙揉着眼睛,她是心疼银子,可更心疼秦珂。 秦珂自是明白她的个性,两人对望了片刻,忽然都破涕为笑,她们知道,世界之大,能依靠的却只有彼此。 “不亏是张良的后人!小灵仙,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秦珂搂住她的肩膀。 “喂!你们能不能往这边看下!”苏五很不满意的看着她们。“我如今可是无家可归啊!” 秦珂撅着嘴巴:“你一个富家公子,还真是负担啊!” 苏五顿时气恼:“我!我苏五是你的负担?” “难道不是吗?你会做什么呀?能不能养活自己呀!” 苏五想了想,忽然间一歪嘴巴:“小瞧我!这样吧,我来帮你赚钱还债好了,你不是背了不少债吗?” 秦珂眼前顿时一亮:“好主意!” 苏五似笑非笑的凑上来:“还有件事,本公子不很不满意你。” 秦珂眨了眨眼:“什么事?” “你娘向荆惠王提起我,你竟然说还要再等几年!” 秦珂脸一红:“本就是逃避苍矢才作的假,你到还当真了。我可告诉你,如今大落英山的人肯定不敢跟我来硬的了,我种的可是贡茶!你也就歇菜了,别再提那事了。”秦珂一席话说完,那苏五却面色越发沉了,她忽然间觉得不忍,只得又安慰道:“咱们自小一处,总是混闹的,跟你我自是不见外,可你也别总拿我开玩笑,万一哪天你老爹给你安排了亲事,人家女孩子可是要吃醋的。” 苏五忽然拉住她,一双眸子潭水般的深:“你可是因贡茶的事恨上了我爹?” 秦珂摇摇头:“苏五,我的确不是富贾闺秀,但至少还懂得为商的道理。我不怪他,是真的。” 苏五的眸子闪了闪:“我知道爹做了些不好的事,但他多年行商,为求自保也是常理。商道不进则退。” 秦珂点头:“对呀!我明白。所以你别担心我,我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苏五释然一笑:“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秦珂默默的望着他,他俊朗的面孔已经脱去童年的稚嫩,虽然时常还说些小孩子的话,但那松竹一般的气质的确让人喜欢。 她踮起脚尖,把胳膊搭在苏五肩膀上,笑道:“苏家有子,松竹之质,一朝相知,终生为幸。” 苏五展颜一笑,俊朗的嘴角像一道浅浅流过的溪流。 醉风楼宴请 贡茶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秦珂的心头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茶园里的赤牙虫。 当天午后她便要去茶园,可得闻消息的邻里一窝蜂涌进了娄家。 秦珂哪里知道,自荆惠王走后,贡茶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乡里奔走相告,秦珂的绿绮团茶在柳原一下子声名鹊起。第一个来到娄家的,便是鑫月阁的胖掌柜。接着便是醉风楼的老板,更有平头邻里,秦珂不得不忙上忙下,深恐招呼不周。 更让秦珂没想到的是,苍矢竟也带着一众人来到了娄家。这家伙还算客气,没有围那奇怪的黑狐皮。只穿着皂色粗皮围衣和抿裆裤,那裤子细看十分像现代的大裆裤。 秦珂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梨花迎了上去,将苍矢他们接到院子里。 “远来的都是客,你还愣着干什么!”梨花小声道。 秦珂顿时眉毛一立:“你们自是相识的,还需我来招待!” 梨花一愣:“说什么呢?这些人是琼族打扮,一看便知。应是大落英山中的本家,人家来送贺礼,咱们怎能不冷不热!” 秦珂心下一疑:“你不认识他?” 梨花顿时脸红:“我一个妇人,足不出户,怎会认识山里的族人!你这话莫让你娘和娄大听见,旁的我不怕,偏不能容忍人家苛责我的妇德!” 秦珂皱了皱眉头:“这么说,真的不是你?” 梨花有些生气:“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是我勾结了山里族人来抢你!” 秦珂顿了顿:“罢了,许是我错怪你了!” 梨花回头看了看,竟微笑着转过身来道:“不过,那小子长相真的不错,以我见过的男子,怕是除了苏五公子,再无人能和他相提并论了。” 秦珂撇撇嘴:“其实公平来讲,他的男子气概要强过苏五啦!样貌也不在苏五之下。不过,本姑娘就是不喜欢野蛮人!” 苍矢定定的望着这边,一双眸子冷的很。秦珂知道不能晒着他不管,毕竟那些贡茶可是从他手里弄到的。 “没想到啊!你竟然也来了。”秦珂不得不上去打招呼。 苍矢点头:“我听族人说,你答应他们去醉风楼吃酒。” 秦珂顿时头大,想想自己的确说过,可此时手里哪有银子,不过转念又一想,家里地方太小,这些人又都带了贺礼,不能这样让人家回去,到不如借醉风楼的地方请大伙乐呵乐呵,也算是把贡茶的事情做到人尽皆知。有了名望,赚钱才能容易。 “你帮我渡过难关,我本当谢你。应该我下帖子去请你才是,如今既然来了,咱们便叫上大伙。你们寨主不也想和汉人做生意嘛,这到是个好机会。全当我还你个人情。” 苍矢没想到她竟一下子这般文绉绉起来,先是愣了愣,却也觉得甚好。 秦珂把事情和醉风楼的老板说了,酒钱先佘着,日后再做打算。又亲自给四大家送去帖子,周家来了两个少主人,自是不必说的。利风得了帖子带着宝珍,又捧了一把上等的风炉前来恭喜。而那邱家,因九年前与秦珂的事情,不免尴尬。便只派人送来了贺礼。 苏文康那头气的够呛,刚回家还没坐定,便有人来报秦珂送帖子来了,晚间在醉风楼大摆宴席。苏老爷子顿时气急败坏,遣了苏清尊前去应酬。 话说那苏清尊本也不想再见到秦珂,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怕那丫头,许是亲眼见到雷劈不死,他总觉得秦珂跟一般人不一样。不过听说周家大小姐也去,顿时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他自幼便钟情于周春晖的美貌和性情,可偏偏她是要入宫的。他自是知道深浅,便随了父亲娶了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子。可生活中总觉得缺点什么,如今得知陛下身子骨不好,选秀遥遥无期,便又打起了歪主意。 本是满心欢心准备出门,结果苏芷卉竟也带了丫头跟在后面。 “这是为何?妹妹怎么跟来了?” 苏芷卉微垂着眸子:“父亲让我跟着你,防你把持不住自己。咱们苏家最近不顺,五弟已经如此,你可不能再惹祸了!” 秦珂那头忙的不亦乐乎,苏五早就遁了,这厮一听说苏家的人要来,脸顿时成了黑金刚。 太阳落山后,街头巷尾的灯笼便亮了起来,温暖的红光洒落在秦珂脸上,隔岸的水汽扑面而来,透过雕花的格窗,吹的人心欢畅。 歌女轻柔的腔调时断时续,水袖罗衫传送着道道酒香。秦珂一时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恍然觉得自己又一次不再属于这里,灵魂在浮华流光中渐渐出窍。 当苏芷卉和苏清尊走进来时,众人起身的声音惊醒了秦珂。她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又是一副灿烂的笑。 “苏三小姐也来了!” 苏芷卉却不看她,只把眸子淡淡的扫向众人。那些被她看到的男人们顿时酥软下去。 “好大的排场!”苏芷卉低声道。 秦珂知道她在说自己,连忙道:“没办法,总不能让大家空手而归。” “难怪的,你惯会吃吃喝喝哄人开心。”苏芷卉冷冷一笑,转身入席。 那苏清尊对秦珂视而不见,眸子只一味盯着对面的周春晖打量。周春晖冷着一张脸,眸光似箭,直刺的他畏缩不前。 秦珂被苏三几句话噎住,她知道定是因为苏五。可苍矢在场,她也不好解释。 酒菜一道道上,席间自然少不了人赞许秦珂。秦珂赔笑,可苏芷卉却脸色越来越沉。 “今日三姑娘的茶园出了贡茶,爹爹没能前来真是遗憾,他老人家病了。” 秦珂闻言连忙起身:“苏老爷白天里还好好的,怎一下子就病了?”话刚说出,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那苏芷卉此言必是要提醒她,这一切都是苏家的施舍,不要张狂骄傲。于是点点头道:“本想当面感谢苏老爷,既是这样,我便先在这里谢过三小姐和大公子,当年承蒙三小姐抬爱,赠予我三十株绿绮,小女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苏芷卉便叹了口气道:“如今你这样的人到难得,也不枉我怜惜你一回。既是这样,便先喝了一杯,我特地带了五弟从南疆带回的虫酒,你可敢喝?” 秦珂一愣,虫酒?那是什么玩意? “人说痴三儿最是豪爽的人,大家都看着你呢,这事日后传出去,也算是咱们柳原的风雅趣事。” 秦珂望着她秋水般的眸子,心道,这哪里是风雅,分明是抽风!更不是趣事,而是糗事!虫子酒?这丫头莫不是在报复自己。 众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究竟,只知道秦珂和苏五定了亲,如今是自家人互相打趣。于是纷纷含笑附和起来,让秦珂先干为敬。只有周春晖和周子充,面面相觑,皱起眉头。一旁的利风也恍惚察觉出了问题,扭头朝二人看来。 秦珂不好回绝,只能上前一步,接过酒来,之间盅里酒色淡黄,零星之间,竟还飘着几只蜂蛹一般的黑虫。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这莫不是被南疆人下过蛊的毒酒! 尽兴进行时! 周春晖轻轻拉住哥哥衣角:“这酒怕是有乍。” 周子充皱着眉头,嘴上却仍旧犹豫:“苏三小姐哪里是这样的人,她与秦珂素有交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翻脸,妹妹莫要担忧。” 周春晖侧目道:“即使如此,哥哥为何眉头紧锁?” 周子充叹口气,转头去看利风。利风手把杯盏,黑衣把他的脸型显得越发英挺,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利大哥也觉得有问题?”周子充低声道。 利风微微垂眸:“苏三小姐一向温柔可人,但今日脸色冰冷异常,自打进屋来便一直针锋相对,虽然并无失礼之处,但却与以往大为不同。依我看,贡茶一事必定在苏家掀起轩然大波。” “利大哥是说,贡茶?”周子充有些不信,摇头道:“只怕苏三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当年那三十株绿绮便是她慷慨赠与,她和她那父兄可不是一种人。小弟到认为,能让苏三这般光火的,应该是苏五在服丧期间订亲的事情。” 二人正自说着,那头秦珂已经端着杯盏与苏三对视了良久。她那秋水般的眸子里看不见任何风云,不着痕迹的落在秦珂的脸上。秦珂却在这似有若无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 苏芷卉仍旧笑着,那微笑是她一贯的姿态,如新月一般上翘的嘴角,在粉嫩的腮边挑起一丝惊世的凉意。她知道,任凭谁都看不懂她的笑。 “苏三小姐的好意,秦珂一定笑纳。”说罢,她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那酒入口竟是甜的,秦珂大为意外,除了那些黑色的虫子让人心情不爽外,竟并没有什么不妥。众人瞪大双目,眼见这秦珂将那虫酒灌下肚子,竟面不改色,于是各个愣在当场,却不料那丫头脖子一伸,竟打了个嗝。 当下便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灵仙连忙见缝插针,端着一碗甜汤走上来:“这是您最爱吃的红糖雪梨羹,赶紧吃点,顺一顺。” 众人一起打趣:“定是南疆美酒太好喝,三丫头贪吃,快让她顺顺!” 秦珂被小灵仙拉着落座,刚好化解了刚才的尴尬。(.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众人开始推杯换盏,苏芷卉也端着杯子垂首不语了。 见众人兴起,周子充便提议吟诗助兴。这可乐坏了醉风楼的老板,一时间又是笔墨又是彩?,不亦乐乎。 小灵仙连忙拉过秦珂:“喂!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珂翻了翻眼球:“貌似没有!” “还好!我真担心那丫头害你呢!”小灵仙朝对面的苏芷卉斜了一眼。“你看她笑的多甜,多慈悲。可我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秦珂连忙点头:“何止!刚刚站在她对面,就那么近。我差点被她的目光杀死,那真是奇冷无比!” 小灵仙点头:“我就说,她绝不是表面那么慈悲善良!” 秦珂想了想,却还是摇摇头:“也不至于啦!到底还是我不对,想必她因苏五的事恨透了我,再说,贡茶的事情,他父亲经营了几年了,就希望一举垄断整个柳原的贡茶,结果却被我占了便宜,苏家哪里能容我!唉,如今连苏三小姐都恨我了,看来日后我要小心了!” 小灵仙憋着嘴道:“你呀,得罪了柳原的巨商,这次有你好看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是苏老爷自己弄巧成拙,跟你有什么关系。” 二人正趴在桌子底下嘀嘀咕咕,一只手轻轻拍在秦珂脖子上,她忙抬起脑袋:“呃,是周大小姐啊!” 周春晖拿了杯子挨了秦珂坐下,眸子一闪:“我求你一事。” 秦珂顿时一愣:“周小姐要风得风,还有事要求我?” 周春晖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塞到秦珂手里:“这信你找个何时的机会待我交给利风。” 秦珂瞪了瞪眼:“他就在那里,周小姐为何自己不给他?” 周春晖轻叹口气,缓缓起身:“有些时候我真羡慕你。”说着,她垂眸望住秦珂:“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考虑其他。但我不行,确切的说,我和苏三都不行。所以,你比我们要幸福的多。” 秦珂默默的望住她,她觉得周春晖此刻并不像在说谎,她的脸孔一贯是冷的,说的话也大多不好听,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这个女子并非表现的那么无情。 “好吧,我会交给他。”秦珂点点头,将信收进怀里。 周春晖刚要转身离去,似乎又想起一事,扭头看向秦珂:“你真的没事?” 秦珂摇头:“自然没事,那酒是甜的。也不辣,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看起来很恶心。” 周春晖皱了皱眉头:“那就好。不过……赤牙虫的事情,你要密切关注。” 秦珂连忙点头:“这个自然。此事重大!” 酒过三巡,席上已经出现了十数首好诗。周子充的行书和苏清尊的草书可是柳原最值钱的墨宝。二人亲自书写,将众人所做诗作,一一记录在案,交由醉风楼老板保存。这可柳原从没有过的集诗。醉风楼的老板顿时喜的手舞足蹈。 苏清尊一直没得到机会和周春晖说话,这会刚好见她端着酒盏从秦珂那里回来,便连忙快步上前,将自己手录的诗作呈上。 “周小姐不如也题诗一首吧。” 周春晖斜了他一眼:“要我的诗和这些人并置一处?那却是不能。” 苏清尊早就料到她性情刁钻,说话往往不给人面子,于是又低声下气道:“这些人的确都是俗人,但我留了个好位置给妹妹。”说罢,将手里的彩?册子朝后一翻,里面有一方插页,竟是嫦娥奔月的图面,那嫦娥纤腰细眉,迎风向月甚是美丽。 苏清尊指了指后面:“妹妹写在这里可好?这页纸是上好的熟宣,又加了云母的,不会透墨,又清雅别致。” 周春晖望着那嫦娥忽的叹了口气:“苏大公子这是笑我孤冷,却又不知何时才能飞到那月宫去吧。” 苏清尊顿时汗颜,本想借着嫦娥的清丽脱俗讨得周春晖的喜欢,却没想到,她看在眼里的竟是孤冷无倚。顿时干笑了几声:“妹妹这话说的,在下实在是委屈。这嫦娥如此美丽清雅,正好似妹妹样貌,月宫自不似人间污浊,也刚好适合妹妹这样的人,怎偏不行行好赞许于我,反倒坡起冷水,嘲笑在下。” 周春晖抬头去看他,见他真真流下汗来,顿时禁不住一笑:“都是玩笑话,苏大公子竟还当真。”说罢,接过他手中的小狼毫,极爽利的留下一行小诗,却并没有按他所说,写在嫦娥背后的纸面上。而是端端正正,疏疏朗朗的落在那月宫里。 “桂子落尽秋岁长,瑞脑香散金丝帐。清辉一方云雾里,才却心头又自伤。” 苏清尊繁复吟诵,禁不住连连赞叹:“好诗!好诗啊!妹妹取何名?” 周春晖皱了皱眉头,垂首道:“我又怎么知道,是你让我写的,我只管直抒胸襟,不管提名落款。” 这话说的虽然于理不通,又蛮横可恨。可听在苏清尊耳里,却是俏皮顽劣,可爱至极。 他自以为得了宝贝,捧着周春晖的诗回到酒桌上面。 “各位才子,鄙人刚刚得了佳句,可偏偏主人不肯提名,大家来看看!” 众人一听,赶紧凑上来,纷纷吟读。一时之间,众人惊叹。 “这么好的诗句出自哪家公子之手?” 周子充垂笑不语,他自是知道,这种伤春悲秋,却颇具性情的调子,不是春晖又能是谁。 “是周大小姐!”苏清尊道。 众人又是一遍赞叹。 利风已送走了宝珍,独自挑帘进来,见众人正热议一首诗作,便也凑上来看了,然后把酒道:“依我看,就叫金丝帐里思月词!” 众人知道他在打趣,便都哄笑起来。偏这时,周春晖出现在他身后,目光幽怨的望着他。 “那嫦娥奔月也属无奈,怎叫思月!”她有些气恼,声音微微发颤。 秦珂也跟了进来,正巧利风转头朝门口望来,他没想到周春晖就在他身后,顿时有些尴尬。 秦珂连忙挤进来,从苏清尊手里抢过诗稿:“哇,好诗!如此清新雅致的句子,到被侯爷给生生玷污了,你们男人总喜欢开玩笑,却不知我们女子的心思,真是可恶!”说罢,朝利风挤眉弄眼。 利风也知周春晖自从陛下抱恙,推迟选秀开始便很少出来走动。如今好不容易才又回到大家眼前,自己竟酒后失言,的确有些不妥。于是连忙陪笑道:“这么说,倒是本侯的错,罚酒三杯,外加陪诗一首可好?” 众人连声符合,秦珂趁热打铁:“周大小姐这首诗便叫桂子诗,咱们也讨个好彩头。各位家家富贵,子孙满堂!” 众人顿时欢欣鼓舞。酒桌之上,顿时沸腾起来。小灵仙也从外面挤进来,惊讶的望着群情激奋的柳原豪绅们。 “侯爷呢,就做一首也跟秋天有关的诗,让你再嘲笑我们女子伤春悲秋!”秦珂大声道。 周春晖点点头:“甚好。” 见周春晖点头同意,利风连忙端起酒杯:“本侯失言,看在今晚月圆的份上,请周大小姐恕罪。”说罢,连干三杯。 “橙红碧绿一盏浓,菊丝细蕊伴粳庚。茱萸果垂美人鬓,秋光月影最雍容。” 众人听闻竟一时愣住,连秦珂都张大嘴巴,这哪里是悲秋的诗句,分明大气华丽到让人窒息。利风诗作总是脱俗古拙的,今日一首,竟大有艳光四射,令人惊艳之感。 “好诗!”周春晖禁不住微笑:“我就说,咱们柳原的第一才子该是利风才对。” 众人这才堪堪反映过来,纷纷赞叹,竟对利风的才华越发崇拜起来。 秦珂笑道:“周小姐的是桂子诗,你这又是什么?绚烂缤纷,流光溢彩,难不成叫它秋收词?” 小灵仙道:“你们这是八仙桌上论秋风啊,秋风都哭了!” 众人顿时大笑:“秋风只能喝风,而我们是吃香喝辣,好不自在啊!” 周春晖点头:“便叫,气秋风好了。” 众人又笑了一回。利风被周春晖打趣,自知她不再生自己气了。便笑道:“那便就叫打秋风。” 小灵仙笑道:“打秋风怎么行。这诗里面,句句都美。有杯盏里的美酒,有羹汤里的菊花丝,有头戴茱萸的美人,更有秋光明月,我的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众人顿时扭头看她:“我们也忽然想起一件事!” 秦珂愣在当场,只听众人齐声道:“明天便是中秋啊!” 偏不告诉你! 秦珂正傻兮兮的站在那里,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看去,竟是苍失。(.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他脸庞红润,一看便是酒意微醺。秦珂怕他说错话,连忙拉着他往楼下跑。苍失到也不和她犟,只随着她,一路小跑来到楼下。 “喂!不是让你们在楼下吃酒嘛,楼上都是豪绅大户,事多礼多!你怎么放着清闲不享受,还往楼上挤!”秦珂一边说,一边东看看西望望,一脸不自然。 苍失晃着脑袋:“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在楼上应酬那些臭男人,我却躲在下面吃酒作乐!那岂是做男人的道理!” 秦珂赶紧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我的所额大人!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好吗?如今你安安分分呆着,便是对我最大的爱护了!应付那些人是我分内的事情,你不要乱操心!再说,那都是我的朋友,有几个还相当不错,别因为你坏了我的好事!” 苍失歪着眼睛:“朋友?男的?” 秦珂叹口气:“有男有女!对了,我的坏名声你不是早就知道,如今哪来的这般嘴脸,再说,你我之间纯属误会!还有,一会你别走,我有事问你!” 苍失瞪了瞪眼睛,拿指头对准自己鼻尖:“问我?什么事?” 秦珂四处看了看:“等下再说,你先好好吃酒,不过千万别醉了!我不相信醉鬼的话!” 苍失撇撇嘴巴,刚要转身归座,便又听见秦珂喊他。 “今晚有道桂花龙眼羹,最是应景的秋日甜品,我没什么拿来谢你,特地点了这个,估计你们大落英山做不出这么清雅的吃食,你多吃点!” 苍失愣了愣,秦珂已经抬腿,蹬蹬跑上楼去。 楼上已有人不胜酒力,纷纷败下阵来。秦珂上去的正是时候,人们纷纷向她此行,彼此寒暄片刻,楼上的雅间里,就只剩下周家兄妹,利风和苏家的两位少主人了。 小灵仙喝的满脸通红,一个劲的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嗲,秦珂心疼的看着她。这丫头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像个女子,一张娃娃脸还是童年的模样,只是眸子里多了些春花一般的荡漾。 “小灵仙全名是什么?”周子充捅了捅秦珂。 秦珂微笑摇头:“她叫张仙。不过不提也罢,她若是醒了定然会因为这事来吼我。” “这是为何?”周子充似乎觉得小灵仙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她那娇滴滴望着月亮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看情人的脸。 “她一直这样,见不得中秋的月亮。谁都有些不愿提及的往事,周公子千万别说知道她的真名,不然她定会生气。对她来说,名字也是伤。” “竟有这事?”周子充嘴上疑惑,目光却柔软了许多。 “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哪里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辛酸。世道险恶,家事多艰。人活一世不容易,偏有些人就遭遇了旁人想不到的变故。就像小灵仙,她自小孤苦无依,一个女孩子挣扎着活到了今天,寻常日子里的坚强都是做出来的。我猜她的梦想就是有个完整的家,在月圆的时候,能聚在一起,一起吃月团,一起饮桂花酒,一起看月亮吧。” 周子充闻言眸光沉了下去,小灵仙的苹果脸光润如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因酒醉而微微垂着,她举着手里的杯子,对着月亮傻兮兮的笑着。 “不分富贵,有情便是贵重。周子充敬灵仙姑娘一杯。” 小灵仙听见他的声音,又见他远远伸了酒杯过来,顿时笑嘻嘻抬手去碰,两人隔着秦珂把酒盏撞得山响。众人先是一惊,再看去,二人已经仰着脖子把酒杯喝了个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默契!”苏清尊道不解道。 周子充叹了口气:“中秋佳节,人人团圆!可总有些人是只能放在心里的。”说着,他抬起眸子,远远朝苏芷卉望过来。 苏芷卉仍旧微微笑着,眸子里却空的很。 “哦!听你这话,贤弟似乎有意中人了!说来也是应该,贤弟如今二十有余,早就该娶房媳妇,开枝散叶了。就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个福分,被周大公子看中!”苏清尊似乎很感兴趣。 周子充自嘲的笑笑:“哪里哪里!家父身子不好,母亲早年便已住进佛堂,极少出来走动。周家上下都靠着我和妹妹,子充哪里还有精力去想那些事情。” “话可不能这么说。”苏清尊道:“家里有个女主人到底还是方便些,也好帮着妹妹管理财务和下人,总还是好处多多。” 周子充顿时一愣,想来他与苏清尊并不是很合得来,他今日怎一句一个妹妹,叫的让人肉麻。于是转头去看周春晖,却发现她似乎并不在意,一脸漠然的坐在那里。 “关于此事,我想周贤弟心里自有打算,何来我们唠叨。”利风解围道:“想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已有妻妾,莫要说这样的话来吓他们,什么管理下人,岂能为了这些事情娶妻生子,男人一世,定要寻个至真至爱的人儿,否则真真枉活。”说罢,转向周子充:“贤弟莫急,妾室自是无所谓的,可妻子却必须是真心所爱,否则宁愿孤老。” 人人知道利风因为家里不同意宝珍娘子进门,便私开宅院,接了她前去。这些年来,竟渐渐不再见先前的妾室,只跟那宝珍在外居住。据说利老爷子如今也有些松动,恐怕宝珍正式嫁给利风的日子也不远了。 周子充闻言举起酒杯:“利大哥果然是个明白人,小弟的心思竟被利大哥说的分分明明。这一杯酒小弟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哥哥今晚怕是要躺着出这门了,我这便吩咐扶风,赶紧驾车来接吧,否则我可抬不动哥哥。”周春晖小声打趣道。 众人皆笑她刁钻,只有苏清尊被利风教训,心中不爽,咧着嘴巴附和着笑了两声,便面露阴郁。 秦珂坐在一旁,虽未说话,却觉得心里乱的很,不为别的,只是对面苏芷卉的目光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一般将她笼罩,竟越发的令人不安起来。 幸好周子充真的不胜酒力,众人也都起身来到楼下,车马早已备好,载着各自的主人,踏着月色,成兴而归了。 一瞬间,便只剩下了秦珂一人,她望着空落落的庭院,禁不住抱住双臂。 “好冷!真的是深秋了!” 忽然,一股热浪从肩背传来,温暖的狐皮坎肩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不是有事要问我,难道只是怕冷!”苍失身上带着酒气,唇齿之间,却飘出一种桂子的香甜。 秦珂仰着脑袋:“桂花龙眼羹可好?” 他点点头:“的确与众不同,温暖甜润,我很喜欢。” 两人对视片刻,各自垂首微笑。 “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朋友。”秦珂抬起头,眸子忽然变的浩瀚,苍失恍然间愣住,他眼前的女子,为何此时看去,好像是隔世而独立的一个影子,飘渺的有些不真实。 “咱们怎么就不能做朋友?”苍失喃喃自语。 秦珂忽然间奸笑道:“成功!你说的,咱们只是朋友!朋友哦!” 苍失脸色顿时黑透:“你这女子!实在是太……” 秦珂又跳又叫,笑的前仰后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就认了吧!苍蝇屎!” 苍失顿时抓狂:“你别再说话了,否则我难以控制想要打人了!” 秦珂连忙闪一旁:“说真的,我真有件事要问你!” “没心情听!更没心情回答!”苍失转身便走。 秦珂赶紧追上去:“我只想知道当初是谁通知你来抢亲的!是梨花吗?还是别人?” 苍失看也不看她,想了想不对,顿时停下脚步,猛地朝她一咧嘴,露出齐而白的牙齿。秦珂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肩膀上的狐狸皮已经被扯开,凉气打的她一个哆嗦。 “的确有那么一个人!不过我偏不告诉你!”苍失狠狠瞪着她。 悍妇大战女霸王! 夜已经很深了,秦珂把小灵仙连背带抗的弄回了家里,她们自小一处,早就练就了这般本领。[.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小灵仙的家在朱雀街的尽头,当年是一个荒宅,因住着一位孤老太太,死后没人收尸。是小灵仙发了善心把她的尸骨掩埋。邻居们见她有此善举,便纷纷让她搬过来住,这宅子空着也怪可惜的,旁人又觉得晦气不肯来。小灵仙到觉得没什么,反正她做了善事,心地光明,再不怕鬼的。 说来也怪,自她进来起,这宅子里的花草竟出奇的繁荣,那真是扔块石头都开花。秦珂打趣她,说她就是个花仙子,专靠花草发迹,而花草也喜欢她,发了誓的追随她似的。 夜色里,秦珂将小灵仙放倒在床榻上,却发现,入秋了,这丫头还铺着夏季的席子。秦珂将手伸到她身下,冰凉的。 “可怜的丫头,这么作践自己,偏从不生病。”说着,她将席子抽出来,折好放进柜子里,又取了棉被为她盖在身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小灵仙的园子里有一株秋海棠,淡粉色的花瓣在月光下十分娇艳。秦珂走上去,轻轻摘了一朵又转身回到房里。 小灵仙睡的很沉,脸上却似乎有着泪痕,潮潮的。秦珂将花插在她的发间,又寻了纸笔,留下一行小字:月落疏淡竹叶间,解语花飞云鬓里,秋虫鸣破思乡梦,归鸿一字向故人。莫愁浮海飘摇苦,世间自有翻云臂,抚去璞玉肩上尘,还君清清一太阴。 留好了字条,秦珂轻轻离去。有些话她一直想对小灵仙说,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很想告诉她,她的姓氏和身家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是多么的光明显赫。有多少人在翻阅史书时发出慨叹。可在这个时空里,张良成了被流放的罪臣。从前,秦珂总是会问,项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张良。可现在,她忽然间明白了。 她一个人走在路上,月亮在头顶慢慢的穿行。不知不觉,秦珂来到了枯禅寺,她在寺门外站了好久,然后绕了过去,朝后山的茶园走去。 她不想进去,不想再被自己的幻觉欺骗,她恍惚觉得,自己只有在茶园上才能静下来。(.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茶园里果然很静,风轻轻吹过,茶树摇摆着身子,然而,满是孔洞的叶片让秦珂心里顿时一痛。 天边透出鱼肚白来,阳光像追光灯一般轻轻落在她的茶园上,激起一片细碎的雾气。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怎么办!难道绿绮将会再次绝迹吗?” 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日光,仿佛专门为茶园照明一般,把秦珂的心刺的很痛很痛。 叶片上的牙虫已经很多了,啃食过的地方先前还是淡淡的金黄,如今却开始露出枫叶般的红来,秦珂捏了一点茶叶放入口中,绿绮茶原来的况味已经全无所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奇异的果香。 “这是怎么回事?”秦珂惊异的皱起眉头。转身又从隔壁地里的泽兰摘下一片叶子:“怎么也是果香!”那甜甜的果味竟和昨晚的虫酒味道很像。 糟了!秦珂恍然大悟。莫不是喝了那虫酒,影响了她的味觉!她连忙朝旁边的柳树跑去,扯了把柳叶便往嘴里塞。 “完蛋了!还是果香!”秦珂哭的心思都有。这小小一杯虫酒怎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自己分明只喝了一小杯,竟产生了如此神奇的功效。可若是这种果香一直不褪去,自己岂不等于丧失了味觉!若是常人也就罢了,她可是种茶的,舌尖上的每一寸味觉体验都十分重要! 秦珂知道,这次能救她的只有苏五,那酒毕竟是他带回来的,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也只有他才知道。想到这个,秦珂拔腿便往山下跑。 谁知,娄家早已炸了锅,就等着她回来了。 秦珂还没来到门前,便见一众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她冲进去,便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这是干什么?”秦珂翻着白眼。 众人自然知道她昨日刚刚献了贡茶,御茶使荆惠王都亲自来访,所以不敢和她硬碰,只用眼神交流着。秦珂越发气了:“看什么看,有话直说!” 有个胖婶子凑上来:“三丫头,你嫂子和你婆婆打起来了!你嫂子如今正提了刀满屋里找你!你还敢回来!” 秦珂顿时瘪了嘴巴:“为什么?” “好像是有人来提亲,说是娶二房。”胖婶子一脸幸灾乐祸。 秦珂恍然大悟,看来娄母已经行动了。她这么快就想为娄大娶小妾,秦珂辛辛苦苦得来的一百两银子岂不白白打了水漂!到时候谁来帮她还债!想到这里,秦珂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一反手,将大门关了个严实。 “你还敢回来!”梨花果然拎了菜刀立在院子中央,一张方脸红成了猪肝色。 秦珂连忙摆手:“嫂子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是都怪老妈!”说着,她朝娄母指去,这一指不要紧,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那娄母,满头花白的发丝被抓成了狮子头,衣服七零八落,佝偻着腰背直喘粗气。 “死丫头!若不是你同意,我敢吗!你们一个悍妇,一个霸王!”娄母的脸上挂了彩,一道血口子在脖子上横亘着。 “哇靠!梨花,你要谋杀亲婆婆呀!会被报官的好不好!”秦珂瞪大双眼龇牙咧嘴道。 梨花气急败坏,甩手一丢,那明晃晃的菜刀便朝秦珂飞来。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竟合起伙来欺负我!是谁给你捧了锡纸回来,是谁帮你熬夜作贡茶团!你忘恩负义!” 她一连串骂了许多,秦珂早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闪身躲过了菜刀。她抹了把汗珠,连声道:“我的妈呀!这还要谋杀亲小姑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她一边说,一边朝门边闪去,准备找个机会逃跑,这局面已是她这个霸王也控制不住的了。 谁知娄大忽然间跑出来,一把拉住秦珂:“妹妹!这时候你往哪里走!为我住持公道啊!不是你同意我娶妾的!还说了给我二十百两银子!” 这次,秦珂和梨花一起瞪起眼睛:“二百两!”二人对视片刻,同时转头朝向娄大:“去死吧你!” 秦珂一伸拳头杵在娄大脸上,这家伙生生被打倒在地。 “姥姥的,跟个大烟枪似的,还要娶小妾,你招架得住吗?小心过劳死!”秦珂啐了一口,恨声骂道。 “怎么是二百两!”梨花转向秦珂。 秦珂一抹脑门:“我明明答应了二十两,这厮竟然在后面加了个零!活该挨这一拳。” 娄母见状连忙扑上来:“我豁上这老命了!你个下作坯子!竟然敢打婆婆!邻居都看见了!定然有人报官!我就不信县丞不管这事!你九年未能生育,只养了女娃子,早晚被人抢了去。到时候家里还有什么人?不让娶二房?那你到是生个男娃给娄大,也让我们娄家有香火!我不活了!张家外甥女要是进不了这个门,我便自己抹脖子!死了到干净!” 她这一通哭闹,到把梨花和秦珂镇住,二人垂首立在当下,竟谁都没有再骂回去。 良久,梨花喉咙里发出吭的一声,然后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在地上:“我早就知道,你们都嫌我不能生养!我死!我死还不行吗!”说罢,竟冲过去捡掉在地上的菜刀,朝脖子挥去。 秦珂连忙抱住她:“你疯了吗!凭什么死!冠男没了娘亲还能指望谁!你能生不能养!不配做人母亲!” 梨花的手凌空僵住,回转身型,见冠男早就吓的愣在角落里,小脸苍白,浑身颤抖。 “我对不起冠男!”梨花失声痛哭。 秦珂又转身呵斥娄母:“你也配说死!当年是谁为了几个臭钱,偏不给梨花好好调理身子。想来在我来之前,你们便早已苛待了她,否则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身子怎能这般孱弱!” 娄母闻言赶紧别过脸去,转身要走。却被梨花牢牢指住:“老东西!你别想走!今天我便把这些年来的伤心说个清楚!”说罢,她站起身来:“我婚后半年便已经怀孕,可你偏说地里活忙,让我跟着你们下地收庄稼,结果小产。大夫让我好好调理身子,可你们竟一副药都没抓,家里穷的连席子都没有,我便生生躺在泥地上,落下了多少毛病你可知道!”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心想,难怪从家里到朱雀街并不远的距离,她都走的如此费力。这才明白她平日里足不出户,竟是因为受不得劳累。 “若不是我自幼没有父母,也不会落到嫁给娄大,让你们欺负。这般忍气吞声活到现在,气血双亏,早就如风中之烛!偏娄大身子也不争气!你们就算娶了二房来,怕是也生不出男娃!” 娄母耸着肩膀,不敢回头,秦珂自是知道她理亏。索性走上去道:“依我看娶妾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别以为我那贡茶得了银子便可以挥霍无度。我实话告诉你,我在外面欠下了一万八千银,这天大的窟窿如今还不知怎么去填补!” 娄母和梨花闻言皆转过身来:“一万八千银!你作死啊!” 秦珂一撇嘴:“刚才还打的乌眼鸡似的,骂我到有默契!我正是为了不死!为了全家人都能活命!” 梨花顿时皱起眉头:“贡茶的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对吗?” 秦珂点头:“我呀!是按下了葫芦,起来了瓢!头都快炸了!”她有心把茶园的事情也一起说了,可看着梨花惨白的脸孔,还是有些不忍心。多个人听,只能多一份负担,如今这家里,人人都有麻烦,何苦再用这事来扰乱大家。再说,他们也想不出办法来,只能白白着急。 “刚刚苏五公子出去了,要不等他回来,咱们跟他借点?”娄母转着眼睛道。 秦珂白了她一眼:“借!难道不用还啊!岂不是一样。” “这可不一定。”娄大凑上来一龇牙:“若我做了苏清缶的大舅子,还怕家里没银子!” 秦珂就知道他这狗嘴里是断断吐不出象牙的,于是一歪脑袋:“就算我得了银子,你也别想娶小妾!这事我还就反悔了!” 娄母脸色顿时一白:“说反悔就反悔!你也太……” 秦珂凑上去:“我也太怎么样?一万八千银,你若是有骨气便替我还了它,我三拜九扣给你接个大屁股女人来,保证专门生男娃!” 娄母瞪了瞪眼睛,知道说不过她,娄大抻着脖子看了会,知道已经没戏了,转身推门出去。众人见娄大脸上青紫一片,连忙围上来询问。娄大本来就够闹心的,被人围攻更是气氛,竟甩开膀子跳起脚来,生生吓退了那群八卦的长舌妇。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珂回到自己房间,一头倒在床榻上,这才觉得一颗脑袋疼的很,昨晚喝了那许多酒,又一点觉都没有睡,此时一番折腾,真真觉得疲惫不堪。 就在她刚刚有些睡意的时候,梨花推门进来。 她手里端了碗酸梅汤,将秦珂拉起来:“先喝点,怕是昨晚的酒还没醒过来。” 秦珂耷拉着脑袋,斜眼去看她:“你没下毒吧?” 梨花顿时拿起碗来自己喝了一口:“怕毒不死你!” 秦珂无可奈何的笑了:“快给我,渴死了!” 甘甜的汤水落入胃肠,秦珂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嫂子,你别怪我。我当初也是被他们缠的不行。而且,我误会你通知大落英山的人来抢亲,所以一气之下才会发狠心这么做。” 梨花叹了口气:“我恨你由来已久,别以为今天你帮了我,我便就此感谢你。” 秦珂点点头:“管他呢,反正别再寻死觅活便好。”说着,已经将手里的汤水舔了个干净。 “我这里有些银子,无非是九年前你落在我这里的二十两。外加一些首饰,你拿去变卖一下,看值多少银子,统统交给你,先还上那一万八千银是正经。” 秦珂顿时愣住:“你别是疯了吧?” “怎么?我就不能明理一次?难不成你真把我当成悍妇了?” 秦珂连忙点头:“嗯嗯!不是悍妇难道是淑女?” 梨花斜眼道:“若是你再帮他们,那我便直接做了母老虎去!第一个就是撕烂你这张假扮无辜的脸蛋!” 秦珂顿时捂住脸:“怎么是假扮,分明就是真的!人家本来就很无辜嘛!”说到这里,秦珂忽然想起一事,咂咂舌头,偏又是一股熟悉的果香:“嫂嫂这汤水里面可是放了鲜果?” 梨花瞪她一眼,道:“谁都知道,这酸梅汤用的是梅干,哪来的鲜果?你若嫌不好,便吐出来还我!” 秦珂顿时瞪大眼睛:“嫂子!我的舌头真出毛病了!” 梨花顿时皱起眉头:“说什么呢?什么叫出毛病?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珂连忙摇头:“都是苏三小姐那壶虫酒害的!苏五回来了吗?快给我找他来!” 梨花似懂非懂,却只能跑出去拉了苏五来。那苏五被梨花拖进秦珂屋内,嘴里还叼着一根鸡腿。 “亏你还吃的下!”秦珂从床榻上弹起来:“我的舌头被你那南疆毒酒废了!” 苏五一头雾水:“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醉风楼里的麻油鸡胸最是好吃,偏不带我去!我自己弄条鸡腿回来,你到来吼我!” 秦珂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是你小子自己跑开的好不好!” 苏五连忙跳脚:“什么女子!力大如牛!痛死人了!” 秦珂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说!怎么才能复原!” “什么毒酒啊!哪里有毒酒!”苏五望着她的脸,秦珂的鼻子几乎贴在他的鼻尖上,他嘴上不饶人,心里却美开了花。 “还说!就是你从南疆带回来的什么虫酒,酒里面飘着小黑虫,一股水果香,我喝了以后,尝什么都是一翻果香!” 苏五连忙握住秦珂肩膀,将她扳到一个合理的位置,然后示意她张开嘴巴。秦珂虽然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只能堪堪吐出一点舌尖来给他看,那样子到极是可爱诱人。苏五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住,眼神直愣愣的,气的秦珂一甩胳膊。 “不给你看了!” “别啊!”苏五连忙拉住她,换了张歉意的笑脸:“你舌尖略有些红,没事。不过这酒是谁给你喝的?” “你三姐!我看她是恨透了我,才会这般折磨我的!”秦珂有些委屈:“还不都是因为你!” 苏五憋不住笑了:“这酒的确是个奇怪的东西,南疆人叫它鹦鹉舌。” 秦珂闻言一愣:“听听,我看我这次死定了!多诡异的名字!” 苏五摇头:“鹦鹉舌有个奇怪的功能,凡是喝下去的人,舌头都会变成鹦鹉的样子。” 秦珂吐出舌尖,死命垂下眼皮去看:“没呀!鹦鹉的舌头是尖尖的,我的还是原来的样子呀!” 苏五又笑了:“不是形状,也不是语言,只是味觉上会出现异样。你喝了那酒后,又吃了什么?” 秦珂皱起眉头:“饭桌上那么多东西,我自然每个都没放过。如何?” “你的舌头会在之后一昼夜内尝过的味觉中自动选择一样来进行重复。这便是鹦鹉舌的厉害了。” 秦珂顿时瞪圆了眼珠:“我的天!这也太无厘头了!我后来吃了那么多东西,可根本没有这种奇异的果香!那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它到底复制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苏五顿时皱起眉头:“又来了!你就不能讲讲道理嘛!你吃了什么我哪里知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不过不要紧,南疆有种藤蔓,叫逍遥萝,吃几片叶子就会没事。” 秦珂一把揪住他:“在哪?哪有啊!” 苏五眯起眼睛:“叫声好哥哥我就弄来给你!” 秦珂眨眨眼:“叫大爷好嘛?” 苏五顿时撇嘴:“我又不是老夫子,干嘛叫大爷!” 秦珂食指点在他的脑门上:“想尽办法占我便宜啊!臭小子!别说南疆,你就算去了漠北,去了天边,也改不了这副死相!” 苏五挤着眼睛:“你最好赶紧收回刚才的话,不然一定会后悔!” 秦珂猛然间想起昨晚苍矢的事,连忙捂住嘴巴,陪笑不语了。 苏五想了想,却还是觉得不妥:“我本是偷跑出来的,那逍遥萝在苏府,要怎么取出来呢?” 秦珂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糟糕了!你回去的话,会不会被你爹活活打死!” 苏五拍了拍秦珂的肩膀,一副欣慰慨叹的样子:“活了这么久,终于听见关心我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了。就为了这个,你苏五哥赴汤蹈火也要把药弄回来!” 秦珂咧嘴笑笑:“一定要成功哦!” 苏五前脚一走,秦珂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苏五虽然顽劣,办事却极是认真,尤其是秦珂交代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敢回去的,苏文康的为人他最为清楚,若是此时他跑回去,家法伺候在所难免。苏家的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苏五想想都觉得汗毛直竖。 他到聪明,从小路绕道苏家马场附近,远远埋伏了,就等马夫来遛马。果然,不多时,便见几个小厮边小声说着话,便朝这边走过来。 几人竟过苏五身边,竟没发觉,苏五刚要喊他们,却听见一人道:“听说四公子回来后和嫡夫人闹翻了!” “有这事?” “起先我也不信,但这话是嫡夫人房里的水仙说的,四公子得知二公子的死讯先是哭的死去活来,后又冲进嫡夫人住处和她理论。” “理论什么?又不是嫡夫人害死他的!” “可我听说,二公子偏是吃了嫡夫人差人送的桂花糕后便一病不起的。” “不是风寒吗?” “哎呀,那大夫是邱家老爷子。”此人说完这话,便朝对方递了个眼神,那人马上明白,连连点头。 “邱家老爷原先是宫里的太医,又是咱们嫡夫人的亲哥哥……” 苏五一听人家提起自己母亲,且事情竟是这般。顿时有些震惊,再想听的仔细些,偏那两人已经走了过去。于是一挺身子走出草丛。 “你们几个,胡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几个小厮顿时吓的屁滚尿流,当时便跪在地下不敢抬头。 苏五走上去,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不过是两个下等马夫,竟敢议论东房的事情,可是不想活了!” 那两人顿时磕头:“小的不敢,都是小的眼拙,竟没见到五公子再次,信口胡说了些风言风语,请五公子不要告发我们!” 苏五皱起眉头:“风言风语从何而来?” “水仙。”两人一起回答。 苏五剑眉一挑:“可是我母亲房里那个蜂腰的丫头?” 二人相视片刻,连忙点头。 苏五点点头:“你二人谁和水仙相熟?” 两人对望,片刻后,其中一个站起身来:“小的和水仙是亲戚,她是我的远方表妹。” 苏五打量着他,只见这小子二十上下,一张瓜子脸,下巴尖的很,看人时候眼梢乱瞟,便知道是个机灵的人。 “既然你和水仙说的上话,便即刻去找她,让她想办法从我房里拿些逍遥萝出来。” 那小子顿时凑上来:“什么是逍遥萝?” 苏五垂眸道:“这个你不必问,只告诉她,在我书斋的博古架上有个湘妃竹的筒子,里面装了些干燥的藤萝,将那些藤萝取出来交给我便好。” 那小厮自然知道苏五公子离家出逃的事情,故而也不敢多问,只能自认倒霉,垂手道:“公子何时还来此处?” 苏五瞟他一眼,心道果然不傻:“三日后。你若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别怪我饶不了你,你今日的话若是被父亲听到,怕是再难吃苏家的饭了。听懂没有?” 那人连忙点头:“懂了!懂了!多谢五公子!” 苏五转念一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连忙俯身:“小的李兴。” 突如其来的月团子 话说今天是八月十五,柳原村的百姓都要在水边祭月。秦珂等了一下午,也不见苏五回来,心想这家伙怕是被他父亲发现,现在正在吃苦头呢。 正想着,却见苏五一脚踏进门来,一张英俊的脸上竟蒙着些许阴霾。 “怎么?被你老爹请了家法!”秦珂跑上去,拎起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 苏五甩开她:“哪有!” “那怎么一脸晦气!” “别问了,总之三日后逍遥萝便可到手。”苏五说着,竟一头钻进西厢房里。 秦珂头一次见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心想必然还是出事了,这小子越是小事便越是叫嚷的欢,越是大事便越沉默不语。想跟了过去问个究竟,可一想如今的境况,便还是停住脚步。 梨花刚好走出来,见状冷声道:“到没见过你这种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安慰几句。” 秦珂一撇嘴:“我到想安慰他,可一想到是因为我的缘故,他被全家人不待见,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还是算了,我总是越帮越忙的。” 梨花叹口气:“小儿女的,总叫人操心。” 秦珂一愣:“我的事,偏你来操心!不是自找又是什么?” 梨花瞪她一眼:“谁让我一时发了善心,竟把那么些钱都交给了你,若是还不上外面的债,岂不是连我都要跟着喝西北风!我可告诉你,若是知道一定还不上,便早早把钱退我,别让冠男将来受委屈!那可是她的嫁妆钱。” 秦珂撇嘴:“嫁妆?小心被抢亲,枉费你现在操的闲心。” 梨花冷哼道:“放心,求不到你头上便是。” 秦珂瞪眼道:“别说这话,一说这话我反倒头皮发麻,像是要出事似的!晦气晦气!” 梨花也顿时拍拍嘴巴,原地啐了两口。 两人正嘀咕着,娄大从外面进来,慌里慌张的。 梨花因娶妾的事情厌了他,索性也不看他一眼,冷哼道:“又是见了哪家姑娘,这般没魂似的!” 娄大呸了一口,转向秦珂:“咱们家就这么落魄了?你瞧瞧这个,到把咱们当成乞丐了不是!” 秦珂往他手里一看,竟是个精致的篮子,里面用油纸包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自己看!”娄大取出一个,递给秦珂。 秦珂剥了油纸,顿时愣住:“这不是月团嘛?还挺香呢!”说着,递给身后的梨花。 梨花仔细看了,顿时用指头戳住娄大的脑门:“哪还有闲钱买这个!你莫不是找打!” 娄大顿时跳开:“哪里是我买的,这是在门口发现的。所以我才说咱们成了乞丐,人家都施舍开了!” 秦珂皱起眉头:“有人给我们送月团?还用这么精致的篮子装着?”说着她跑出门外,一个人也没瞧见。 娄大哼道:“刚进了贡茶,便让人这么嘲讽,是不是人人都知道咱们欠了钱?三儿你到底捅了多大的漏子?” 秦珂赶紧摆手:“你叫这么大声,到真真是让别人听见了!”说着,连忙关了门,转身道:“咱家这点事,除了大落英山外,没人知道,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那这月团子又是谁送的?再说送礼物哪有放在门口就走的道理,难不成他不想咱们知道他是谁?”梨花皱起眉头。 秦珂心下一动,随即摇摇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梨花已经掰开一颗,喃喃自语道:“桂花梅子馅儿的,到精致呢!” 秦珂抢过来看了,越发摇头:“不是蜜饯,他那蜜饯我见过,是酸杏的。这个不是。所以不是他。” “谁呀?”娄大凑上去,瞪着死鱼眼睛。 梨花见秦珂似乎没有听见,一味想着自己的事情,便一拍娄大脑门:“赶紧回屋去,别到处给我现眼!记住,那一万八千银你若跟外人说了,我剪了你的舌头!” 娄大见梨花和秦珂好似很有默契,颇有些奇怪,却又不敢再问,连忙转身钻进屋里。 秦珂正愣着,门被敲响。梨花赶紧去开了,迎进来的竟是小灵仙。只见她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头发上面还插着那朵秋海棠。 “喂!我说你能不能先梳洗一下再出来啊!”秦珂指着小灵仙咋舌道。 小灵仙把眼睛一弯,踮着脚来到秦珂跟前:“痴呆三,今天是中秋节,我可不可以在你们家过呀!”说着,她往秦珂身上蹭了蹭,然后崛起小嘴道。 秦珂顿时捂住鼻子:“昨天的酒气到现在还在呢,赶紧进屋洗脸去!” 小灵仙顿时眼睛一亮:“多谢多谢!” “回来!”秦珂想起一事,喊道。 小灵仙转过身来,一脸狐疑。 “那个,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嘛,都给你。”秦珂将梨花手中的月团夺过来,塞进小灵仙怀里。小灵仙愣了愣,揭开盖子一看,竟然是满满的一筐月团,顿时心中大喜。 “我就说嘛,今天早上就听见喜鹊在窗外叫,果然有好事!月团!我的最爱!”小灵仙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咕噜噜的还在说话。秦珂的眸子里却忽然间潮湿了。 “怎么了?”小灵仙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转头去看梨花。梨花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小灵仙的月团哽在嗓子里,她便咳了起来。秦珂也不看她,转身回到自己屋内。 她把脑袋窝在锦被里,眼泪到底还是不听话的流了出来。都是那些月团惹的祸。鸣泉走后,她就不让家里人做月团了。每到中秋,别人家祭月用的都是月团,蜜饯,艾草什么的。偏是娄家,迫于秦珂的哭闹,不得不将月团换成了桂花糕。可今天,竟有人把月团放在她的门口。是什么人?会是他吗?可她现在已经不敢去奢望了。鸣泉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喂!对不起哦!我忘了你从不吃月团!”小灵仙隔着棉被拍了拍秦珂的脑袋。 秦珂抹了把眼泪,静静的听着。 “但是,你也不能总这样,要往前看。你还有我,有苏五。” 秦珂仍旧默不作声。 小灵仙知道她心里难过,于是叹口气:“你写的那首诗我看到了,既然你相信总有一天,我的命运会被改变。那么,你也相信,鸣泉一定会回来,因为这里是他和你的地盘啊!” 秦珂把脸钻出来,一双眼有些红肿:“会这样吗?可是破囚禅师说,他不记得我了,他说他从没救过我……” 小灵仙怜惜的望着她的脸:“你知道那些和尚,说话从来就像打哑谜,你问他们事情,他们什么时候一五一十的解答过。所以别担心,他那可能是暗语什么的也不一定啊!” 秦珂愣了愣,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反常的苏五 小灵仙拉了秦珂去找苏五,却发现他愣在屋里,像是已经坐了许久,一双眼呆呆的盯着桌脚。 “这是怎么了?一个因为月团哭鼻子,另一个就像是个木雕像。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灵仙喷着酒气。 苏五好像没听见,仍旧呆坐在那里。秦珂也觉得奇怪,走上来推推他:“喂,你不是有些薄荷露,给小灵仙用用。我可受不了她满身的酒气。” 苏五站起身来,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扭头放在桌上,目光仍旧愣愣的。 “天下奇闻啊!”小灵仙凑上来:“苏五公子竟然没话可说!你平日里那话痨劲哪去啦!”她说完这话便去观察苏五的脸色,却见他仍旧恍恍惚惚。于是一把捞起桌角的薄荷露,贼笑道:“秦珂作证,你可都给我了哦!” 秦珂瞪她一眼,心想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以苏五的性格,即便是不心疼,也不可能一声不吭。他惯会和女孩子瞎闹的。 “唉!今天什么日子?你不家去?”秦珂捅了捅他。 苏五仍旧不语。 小灵仙连忙拉住秦珂:“他莫不是傻了吧?” 秦珂摇头:“怎么回去了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苏老爷究竟做了什么?难不成是被吓傻了?” 小灵仙灵机一动,转身取来纸笔,胡乱写了几个字,丢到苏五跟前。 “苏五公子,在这里写上苏清缶三个字。”说着,她笑嘻嘻的看住秦珂。 秦珂垂眸一望,顿时皱起眉头。那纸上猫抓一般,写了一行小字:苏清缶欠秦珂一万八千两纹银。 “你这是趁火打劫!”秦珂一把按住苏五的手。“你莫不是真傻了?到让这丫头作践!” 小灵仙崛起嘴巴:“你呀!活该被逼债!” 秦珂狠狠瞪她一眼:“我不想再欠苏家什么,你别跟着添乱。” 小灵仙冷哼一声:“若不是苏文康,你我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 秦珂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苏五转过身来:“在你们眼里,苏家上上下下充满了阴谋,对不对!” 秦珂一愣,小灵仙却瞪起眼睛道:“怎么?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你爹,秦珂会被迫献贡茶!要不是你爹,秦珂的茶园会被虫子咬?要不是你爹,我们会去大落英山找苍蝇屎说小话?都是因为你爹!依我看苏家就是老谋深算,打定了主意要挤兑其他茶商,连她这么个小园子都不放过,还真称得上心狠手辣呢!” “行了!你赶紧去洗脸漱口吧,别在这里说三道四!”秦珂拉着小灵仙就往外走。 那丫头的嘴巴却想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这些日子来的委屈隐忍,今日仿佛找到了出口,一股脑的向苏五倾泻过去。 “你是富家公子,自然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若是被你爹得逞了,娄家上下几条人命都要交代!” 苏五怒目远睁,顿时冲过来拉住小灵仙:“我爹也不是有意的!他是商人,想多赚些银子也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你还真是他的儿子呀!赚钱有必要害人吗?赚钱有必要把全村的绿绮茶都消灭吗……” 秦珂见小灵仙越说越离谱,连忙拉住她,厉色道:“再说下去我便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小灵仙愣了愣,樱桃般的小嘴瘪了瘪,大眼睛里闪出几朵泪光来:“傻瓜!你护着他,他便不知道了吗?他是苏文康的儿子,早晚要知道他爹是个什么人!” “那也不需你我多嘴!”秦珂狠下心来,冷声道。 小灵仙先是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好!偏是我多嘴多心,你只管护着他去!” 秦珂也懒得喊她,只看着她含着眼泪跑出门去。 苏五愣在那里,良久才转身道:“是不是我不该留在这里?” 秦珂摇摇头:“你若是没地方去,就只管呆在这吧,我又没有赶你。(.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我爹是不是真的……” 秦珂叹了口气:“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是是非非,只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听别人瞎说。” “别人真的只是瞎说?”苏五垂首坐下,把脸颊埋在掌心里。 秦珂扭过身来:“他是你爹,亲情和生意不一样。茶园是生意,生意上总有个利益的关系,大家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难免会有摩擦。别混在一起看,那样不公平。” 苏五抬起头来:“偏你说话,像个老阿妈。” 秦珂无可奈何的笑笑:“活的久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一点点。” 苏五想了想,禁不住苦笑:“那便是暗地里骂我白活了。” “小灵仙是和你都是为我着想的,这我都知道。既是这样,就去和她赔个礼,别让这丫头带着气过中秋。” 苏五点点头:“的确是我错。竟对女孩子大呼小叫。也是我今日心情不好,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事?竟然让苏五公子想不明白?”秦珂有些不解。 苏五想了想,正色道:“你对我家几个哥哥都是什么印象?” 秦珂愣了愣,转身坐下:“长公子是个纨绔,色厉内荏。二公子仁厚,心思也细腻。三小姐是个菩萨样的人儿。四公子自小便不在我们一处,了解不多,但感觉颇为直爽。再就是你,没心没肺的傻哥儿。” 苏五自嘲的笑笑:“别人便不是仁厚,就是豪侠,偏到我这里,便是傻哥?” 秦珂一撇嘴巴:“不傻能为我这样的佃户女儿拼命?我看是傻透了。” “外人的话你到也信。”苏五知道,这些年外面没少因为他和秦珂走的近,而说他有些痴病。也正是因为这个,苏文康才让他去了南疆。可一想到这件事,苏五顿时又皱起眉头:“你再说说我爹,你怎么看我爹这个人?” 秦珂顿时一愣:“我是外人,哪能随便评价你爹。” 苏五瞪她一眼:“这么些年我到白交你了吗?我只是让你说说自己的看法,又没让你评价他老人家!你到自己给自己压力。” 秦珂一听,顿时笑了:“他对人很亲切,也并不仗着财势欺压百姓,年年布施,到应该说是地方之幸。” 苏五闻言叹口气:“他这样对你,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我吃惊。” 秦珂歪嘴一笑:“我还没说完呢。只是从商之人,心思必定深沉,刚刚说的都是外在,至于他的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我这样的小角色是猜想不透的。” 苏五默默望着秦珂,她的眸子灵秀可人,就像那山间盛开的野花,在风月无边的春色里,独有一番蕙质兰心。 “你如今也是生意人。”苏五喃喃自语。 秦珂一摆手:“小巫见大巫,我是把不了你爹的脉的。” 苏五抬头:“珍娘和我娘,你又有何印象?” 秦珂顿时皱起眉头:“这话问的好怪!” “你只管说,我又不会生气。” 秦珂想了想:“珍娘虽然貌美得宠,却没有持宠生娇,依我看到也是个好样的。她的两个儿子也都十分妥帖,若是不出意外,将来都是你爹的左右手。尤其是你二哥,只可惜造化弄人。可惜了。” 苏五叹口气:“我娘呢?” 秦珂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嫡夫人不怎么出屋,坊间也没有什么关于她的传闻。我见过她的次数也少的可怜,印象里她从不抬头的,只管盯着手里的茶碗。看不见眸子的人,我又该如何评价呢?” 苏五点点头:“母亲的眸子的确不会轻易示人。她只盯着那碗茶汤,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也一概不管不顾的。像这样一个人,会介意周围的人吗?” 秦珂牢牢盯住苏五,却觉得他有些心事,藏的极深。 “我那几个哥哥?你且说说谁最有才华?”苏五又问。 秦珂越发觉得不对劲,可嘴上仍旧缓声道:“依我看,怕是已经去了的二公子清爵。” “何以见得?” “九年前的雅集之上,二公子陪同长公子同去,做诗之时,长公子得不出后两句,到是二公子及时补上。可荆惠王向大家邀诗时,他便退居在后,一字未落。可见,他深知自己身为庶出,不该太过出挑。而在我的眼里,有自知之明,便是人生最难得的一种品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做对选择。” 苏五拧紧眉头:“在关键时刻做对选择?” “对。不会奢望不可能的事情,同时牢牢把握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秦珂点头道。 “是这样吗?”苏五垂头不语。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今日这些话让我心里有些不安。”秦珂拉住苏五的胳膊,轻声问道。 苏五抬起头,换上一副笑脸:“没什么。许是二哥离开的突然,我今日方才缓过神来,竟觉得自己好想他……” 秦珂点头:“二公子是个好人,那日从茗园奔丧回来我还梦见了他,只是那梦很是奇怪。” “怎么奇怪?” 秦珂摇摇头:“他指着自己喉咙让我看。难道他死前吃了什么?偏是死后也觉得那里不舒服?” 苏五只觉得眉心猛的一顿乱跳,砰砰砰险些击碎了他的眼眶。 “你怎么了?”秦珂看出他有些一样。 “没什么。许是没休息好,现在有些累了。”说着,苏五转身倒在榻上,用手臂遮住眼睛。 秦珂以为他真的是累了,转身退了出去。可刚走到门口便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去,只见他正挪走手臂,眸子狠狠的瞪着天棚。那目光犹如两道利剑,连偷看的秦珂都禁不住觉得脸面一寒。 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 夜晚来临,天空晴朗,空气里透着木樨花的香气,让人想起那香甜的桂花糕。秦珂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娄氏一家。苏五怏怏的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去看小灵仙。只见她东张西望却不与他对视,想必白天的事情还是让她很不开心。 “小灵仙,夜路难行,你且看好了,要不要我扶你?”苏五凑上去,赔笑道。 小灵仙仰着脖子,假作不知。 苏五知道她还在怄气:“罢了罢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偏来跟我们这种纨绔儿郎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说着,他望着停下脚步的秦珂,示意她来帮忙。谁知那秦珂只立在树下,笑嘻嘻的望着他,根本没有过来解围的意思。 苏武又道:“好妹妹,今日有些事情,惹的我心绪不宁,被你撞见,无端勾起了火气,苏五真心配个不是,还请妹妹别真厌恶了我。” 小灵仙闻言扭过头来:“难不成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有心事,我,痴呆三,梨花,哪个没有自己的愁事,若都像你这般动不动就冲人发火,岂不是大家都没有好日子!” 苏五连连点头:“妹妹教训的极是。” 秦珂见他果然服帖,连忙凑上去:“好了小灵仙,你别气了,今晚是中秋,咱们三个在这个日子还真没凑到一处过,祭完了月亮,我请客,咱们醉风楼去如何?” 小灵仙顿时一撇嘴巴:“你还敢说,我最气的到不是苏五公子,而是你!” 秦珂顿时吐吐舌头:“为什么是我?” “咱们是什么样的交情,你却处处护着他,反倒我成了外人不是?” 秦珂恍然大悟,连忙摇着她的手臂:“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你若是生我的气,一会多点些贵的行了吧!” 小灵仙顿时一甩手:“吃酒是好事,不过不要你请。我要他请!”说罢,一根指头指住苏五。 苏五连忙点头:“本该我来请客,醉风楼里新来了个惠州厨子,咱们尝尝鲜去!” 小灵仙一撅嘴巴:“和苏五公子同饮最是没趣的!” 苏五顿时愣住:“为何?” “这么些年,咱们偶也一同喝酒的,却从未见你醉过,你说说,跟喝不醉的人同饮,还有乐趣!” 苏五一拍脑门:“这个好办,今晚你一杯,我三杯,如何?” 小灵仙顿时两眼放光:“若是耍赖就是乌龟!” 苏五和秦珂一同大笑起来。 娄母听见笑声,转身来喊他们,再不快点,河边的好位置就都被人占了。几人连忙跟上,朝荆江走去。 不多时,便见前方水光反射着灯火,潋滟摇荡。月亮落在江水中,活像是一张对折的剪纸。 “真漂亮啊!”小灵仙望着月亮痴痴傻傻。 秦珂的眸子有些潮,每年的这个时候,她心中的痛楚不比小灵仙少一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望着圆圆的月亮,她回想起遥不可及的父母,他们身体都还好吗?她失踪的这九年间,是不是人们都以为她死了。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那个时空里,可这月亮是同一个吗? 秦珂仰起头,她相信月亮是不会变的。 娄母摆好了香案,又将桂花糕端正的放好,再端出一壶上好的花雕。小灵仙走上去拉了拉秦珂:“既然有月团,便把桂花糕撤下来吧。说不定会带来好福气。” 秦珂想了想:“我不喜欢月团。” 小灵仙叹口气:“偏会说假话!你不面对生活,生活怎么给你惊喜!” 秦珂猛然间一顿,小灵仙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让她原本恍惚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的确是啊,她一直都在逃避。 “好吧,既然有,那便放上去吧。”秦珂低声道,自己闪身站到一旁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秦珂从怀里掏出一把素香。娄父接过去,点着了。各人站到自己的位置,默默举首望着苍天上的月轮。 那月轮先前还有一角被乌云遮着,偏这一刻,乌云散去,露出一个圆满明亮的银盆,端端正正的挂在天边。 月华正好,清风微浮,江面的水汽迎头打过来,让人禁不住浑身畅快。娄父连忙道:“金秋时节,月满荆惠。月神在上,保佑娄家大小平安富贵,保佑娄大得一男丁。”说罢,带着众人跪拜下去。 秦珂转身去看梨花,梨花虽然身子随着众人跪拜,但脸上的表情却甚是难看。想来娄父这话也的确说的不是时候。秦珂撇撇嘴巴,却也不好说什么。 娄母弓着背,脑门子贴在地上,嘴里还不住嘀咕着什么,只是离得远,听不见。 秦珂本想收回视线,却偏觉余光中白衣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她的视线。她连忙又抬起头来张望,只见离他们不远的渡口一个白衣人正凭栏而望。 “鸣泉!”秦珂嚯的起身,拨开人群朝渡口奔去。 可祭月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把江边拥挤的水泄不通。人们手里的酒壶飘出醉人的香气,寥散在空气里让秦珂有些昏沉。 “让一让!麻烦你们让一让!”她拼命挤在人群里,可再次望去时,渡口的栏杆处空无一人。“怎么回事?人呢?”秦珂焦急的四处乱撞:“鸣泉!是你对不对!” 她情急之下,连续撞到了好几个人,人们本就拥挤,被人生生撞痛,自然越发气恼,有几个年纪的的妇人竟指着秦珂责备起来。 秦珂只觉得眼前人头攒动,一下子竟有些心慌,朝后退去,忽然她只觉得背后一热,竟生生贴在一个人的身上。连忙回转身子去看,这一看竟又吓了一跳。 “你!山鬼松!” 嵬松双手合十:“又见到姑娘了。” 秦珂指着他,上下打量道:“你,好端端的穿什么白衣服!” 嵬松垂头看了看自己:“枯禅寺的规矩,即便是挂单的和尚也不能例外。” 秦珂心里一沉:“难看死了!” 嵬松点头:“贫僧浑身都是疥疮,自然不好看。” 秦珂白了他一眼:“我没说你的容貌。生疥疮又不是你的错。” 嵬松面无表情,只指了指月亮:“姑娘今日来祭月,可许下什么心愿了吗?” “年年都是一个愿望,可年年落空,今年我索性什么都不想,拜了就走。” 嵬松点点头:“姑娘说的颇有道理。万事万物都要靠个机缘巧合,若是没有缘分,便是整日对着月亮磕头,也是什么都求不来的。” 秦珂扭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愿望和人有关?” 嵬松一愣:“我没说和人有关。” “你明明说机缘。”秦珂指住他的鼻子,恨不得用目光剜下他的面皮。 嵬松顿时一缩:“机缘并不一定都针对人,事物的生灭同样都是机缘。” 秦珂眯起眼睛,抓住嵬松的衣领便往跟前拉:“是吗?你还挺会谈玄的嘛!” 这时,周围隐隐传来唏嘘声,秦珂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拉着一个和尚在说话。定然又被人误会了。 “算了算了,今天先放过你!”她连忙松了手,朝身边的人们瞪去。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正在这时,苏五冲破人群来到跟前,他本是来找秦珂的,却猛然间见到嵬松,眸子忽的一缩,竟愣在了那里。 嵬松到是淡定,略一躬身,双手合十。然后转向秦珂:“这位公子想来是来寻姑娘的,夜深露重,姑娘拜过月神,便早些回去吧。”说罢,他转身欲走。 苏五却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秦珂从未见他这般看过一个人。莫不是这家伙也和自己一样,将嵬松看成了别人。 “他是嵬送!”秦珂拉住苏五。 苏五皱起眉头,把刚要出口的话缓缓压了下去,眸子却仍旧犀利。 “贫僧枯禅寺,嵬松。公子这是?”嵬松直视着苏五的目光,竟没有一丝退缩。 “嵬松?”苏五低声道:“山鬼嵬,木公松?” 嵬松点头:“正是。” “山鬼善于幻化,松柏总是坚韧,不知这名字可有何意?”苏五一挑眉毛。 嵬松一笑:“公子问的好怪,嵬乃高大之意,松柏高大而已。”说罢转身欲走,却又被苏五拉住。 他这一招,手下已经使了暗劲,一道气浪直逼过去。那嵬松顿时脸色难堪,双手乱抖。 秦珂见状赶紧过来拉苏五:“你这是做什么?对出家人不敬,小心被人见到传进你父亲耳朵里。” 苏五收了手,却抱起胳膊。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那嵬松痛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身子顿时矬了半截。 “好了,你也赶紧回寺吧。”秦珂走上来拍拍他:“他这人小孩性格,下手没轻没重的,我替他跟你赔不是,莫要张扬,他也不是有意欺负你。” 她嘴里这样说,苏五却有些不愿意,冷冷道:“我今日还偏偏就发了小孩脾气,嵬松是出家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出家人也祭月的?” 嵬松龇牙咧嘴:“我当然不是祭月,只是来江边透透气,不想就碰见了这么多人,贫僧今年刚刚来到柳原,不知道这里的风俗。” 秦珂扭头去看苏五,却见他一脸不屑,哼道:“你是何月何日来的?” 秦珂顿时瞪他:“人家什么时候来的,又和你有何关系?别在这里胡闹,赶紧请客是真!” 苏五也不理会秦珂,只拿眼睛盯死了嵬松:“本公子可是枯禅寺的香客,问问这挂单的和尚有何不可!” 嵬松缓缓直起腰来:“贫僧是七月初八来的。” 苏五暗自记下,然后点点头:“可是沿着朱雀街进城的?” 嵬松的眸子里顿时飘起一团乌云,片刻后,摇了摇头:“苏公子多虑了,在下是从北门进来的,走的是乱葬岗。” 秦珂眨眨眼睛,城北是座小丘陵,遗弃了不少尸体,一些穷人没钱买棺椁,便也会把尸体丢在那里,久而久之便成了臭名昭著的乱葬岗。 “放着干净的朱雀街不走,为何偏偏走北门?”苏五眯起眼来。 嵬松正色道:“贫僧是出家人,进出城门自然不会选择光鲜亮丽的街道,乱葬岗虽然晦气,但我一路念诵往生咒,也算是为死去的人做些善事。” 苏五闻言点了点头:“好吧,本公子暂且信你。” 嵬松见他貌似也没什么话说了,便急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秦珂望着嵬松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些酸楚。若是鸣泉也会这样吗?进城的时候,他会走哪里? “他不是鸣泉,你不要枉费心机了。”苏五不知何时俯身在秦珂耳边。 秦珂一机灵,转身道:“胡说,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鸣泉。” 苏五叹口气,脸色却越发凝重:“我了解鸣泉,他虽然也是修行之人,但入城之时,他断不会刻意寻找入口。像这种迂腐的事情,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秦珂皱起眉毛:“你问了他这么久,就是想确定到底是不是鸣泉?” 苏五点点头:“鸣泉是得了佛法真谛的人,又怎会迂腐到这般地步。他应该懂得凭心而行,逢缘度化的道理。” 秦珂扭头朝夜色望去,禁不住心头掠过一丝暖暖的酸楚。 “好了,以后别再提这个名字了。”她扭身朝娄家人走去。 苏五却上前一步,猛的伸手抓住秦珂的腕子:“真的甘心就这么忘记?” 秦珂转过身来,两人的手僵持在空中。望着苏五英俊的面庞,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夜风撩起他的发丝,盘旋在鬓角,一朵木樨花不知从何处飘来,缓缓没入他的发丝间。秦珂伸出指头,想抓住那多木樨花。谁知,苏五已经一抬手,凌空握住了她的手。 “花瓣掉进头发里会痒。”秦珂轻声道。 苏五摇摇头,他顽劣的眸子里浮起漫漫的温柔,就像那水边的月光,溢出来轻轻的笼罩了秦珂。 “我的诺言永远有效,别为了一个虚幻的影子,而错过身边的人。”苏五柔声道。 这次秦珂没有再揶揄苏五,奇怪的是,她有些慌乱,于是她垂下头去,红着脸望着自己的脚尖。她奇怪的发觉,苏五比她高许多,她就算踮着脚尖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将手臂搭在他肉乎乎的小肩膀上了。而他的肩膀也不再是肉肉的,南疆之行虽然只有三年,可就在这短短的三年里,他长出了健硕的肌肉,她曾经无意间碰到过他的身体,那是成年男性的身体,健康好闻,秦珂甚至觉得用性感来形容苏五一点都不过分。 “你在想什么?”苏五紧了紧握住秦珂的手。他觉得心跳的快碎掉了,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他便越渴望接近这个女子。虽然她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她没有礼貌,没有大家闺秀常有的风姿,可她出其不意的言语和夸张的表情总是让苏五想笑。渐渐的,就是这种想笑的冲动,不断的牵引着他,他开始向往把她抱在怀里,即便很可能会被她打,但他仍旧无法停止这样的幻想。苏五甚至觉得,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梦,抱着一个咯咯笑的漂亮女孩子,仿佛春风被拥在怀里。 秦珂有点恍惚,她不敢抬头,于是只能垂着脑袋,然后耳垂开始变热。九年来保守贫瘠的生活让秦珂的触觉和感受力大大增强了,她没想到被一个男人这么抓着会让她如此脸红心跳。而在现代社会里面的她,曾同多少男人周旋过,那时候,她甚至觉得身体的接触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苏五垂下脸来,他想看看秦珂的眸子,于是,鼻子就这样滑了下来,沿着秦珂的脸颊,来到了一个有点尴尬的位置。 他的鼻息完全笼罩了秦珂,伴着河水的凉气,秦珂几乎打了个哆嗦。“我在想,或许,你该给我点时间。” 苏五顿时笑了,他的牙齿真白,笑容让他的英俊的面容焕发出一种神气,说不出的美好。 事态严重了! 远处传来小灵仙的喊声,秦珂抬起头来,想回应,却发觉苏五仍旧牢牢抓着她的手腕。(.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于是她甩开他,急急走下码头,朝娄家人跑去。 “做什么呢?一转身就不见了?”小灵仙嗔怪道。 秦珂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小灵仙正奇怪,苏五已经从后面跟了上来,他原本就英俊的面孔上浮动着一种飞扬的快意:“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秦珂垂着脑袋,和小灵仙俯身坐在一块大石上。月光落在浮动的江面,变成一线线的碎银。 “很美,不是吗?”小灵仙轻声道。 秦珂点头。 “南山有个小姑娘~坐在桃树上~等着阿郎啊~阿郎~。”小灵仙用清亮的嗓音唱起歌来。她很会唱歌,声音里有种透明的忧伤,可秦珂只听过这几句,小灵仙总是翻来覆去的唱,好像这是首唱不完的歌谣。 “她为什么要坐在树上?”秦珂傻傻的问。 小灵仙顿了顿,仰望着月亮:“因为她要等阿郎啊!” “为什么要坐在树上等阿郎?”秦珂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无聊。 小灵仙撇撇嘴,很认真的晃晃脑袋:“不知道。我娘没告诉我这些。” “你娘?”秦珂有些惊讶,她从没谈起过她的家人,除了她的祖祖祖太爷,张良。 小灵仙点点头:“没错。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可我的记忆力很奇怪,似乎还记得她抱着还是个婴儿的我,用轻柔的声音唱这首歌。” “婴儿?”秦珂忽然想起在读大学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本叫《幻境》的书,上面说,有些人的记忆很奇怪,他们甚至记得襁褓中的事情。 小灵仙点着头,表情有些茫然:“她唱了好多,可我只记得这么几句。她死的太早了,我才五岁的时候,她就病死了。” 秦珂揽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苏五拎着一个大竹篮远远的朝二人跑了回来。 “做什么去了?”小灵仙问道。 秦珂到是含笑不语。 苏五将篮子在二人眼前一晃,小灵仙顿时跳了起来:“好香!酱鸭脯!” 秦珂笑道:“果然是个吃货!你到说说,刚才那道香风里,除了酱鸭脯还有些什么?” 小灵仙晃着脑袋:“熏豆干儿!我猜还有一样东西。”说着她歪着脑袋看秦珂:“花雕酒!” 苏五点头笑道:“这个自然,无酒不成席。今儿咱们就来个江边酒宴,不醉不归!” 小灵仙连声叫好,秦珂也跟着坐了下来。 苏五将东西从篮子里取出两片荷叶铺在草地上,将吃食一一摆在上面,随后开了三壶好酒,分别放在各自跟前,然后笑嘻嘻看住秦珂:“没人一壶,如何?” 秦珂撇嘴道:“喝酒我们几时怕过!” 小灵仙早已扯下一条鸭腿,左右撕开,将肉丝递到秦珂嘴里。 众人祭过了月亮,纷纷散去,只剩下秦珂他们几人,水雾缭绕的江边又呈现出它最初的韵貌,湿润的空气里隐约透出冰凉的草香。 小灵仙咕噜一声咽下嘴里的肉:“苏五公子,平日里总听那些豪绅们吟诗作对,怎么偏你从不和他们一处?” 秦珂一撇嘴:“亏你还记得他是个豪门公子,若你不说,我简直忘了这事。” 苏五知道秦珂在揶揄他,可今日他心情实在太好,只呵呵笑道:“你别尽是说我的坏处,若是我也咬文嚼字,你到也未必能习惯。” 小灵仙歪着脑袋:“咬文嚼字的苏五公子,的确难以想象。” 秦珂笑道:“我便是活到白发苍苍,怕是也听不到他做首像样的诗句。” 苏五撇嘴一笑:“我一不想当官,二不羡慕名士风流,只愿做个有钱有闲的逍遥公子,认得美酒佳肴四个字便好,若再识得美人二字,便死而无憾了。” 秦珂笑了笑,目光莫名其妙的又落到夜雾中的渡口上。 三人吃喝一回,尽兴而归。第二天又睡了个昏天暗地,这才作罢。 然而,秦珂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柳原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被梨花和冠男的声音吵醒。她们手里捧着些鲜红的东西,在晨光里,像是红透了的枫叶,细小如针。 “你快看看,这些茶怎么了?” 秦珂惊异的望着梨花掌心里的红色叶片,她太熟悉了,只是,那红,比之前她看到的还要可怕,如血一般的浓艳可怖。 “这是?”秦珂瞪着眼睛。 “这是咱们家的茶!”梨花尖着嗓子喊道。 “姑姑快起来看看吧,听说,柳原所有的绿绮茶都已经变红了!”冠男扯着稚嫩的嗓子道。 秦珂一骨碌爬起来:“苏家?苏家呢?” “没消息啊!只有苏家没有消息!”梨花压低声音道。 秦珂已经穿好了衣服,刚冲到门口,便见苏五皱着眉头立在那里。 “这是做什么?”秦珂疑惑的望着他。 “我早该告诉你,可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苏五的眸子里满是愧色:“我爹十天前就已经派人拔出绿绮,我当时还问过他,茶树不老,为何要拔苗。他只说要移栽,我也没有起疑心,缺不了……” 秦珂顿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爹预先拔掉了苏家所有的绿绮茶树?他果然早就知道赤牙虫的事情!” 秦珂恍然大悟,那苏文康定然是知道自己虽然收集了全柳原的绿绮茶,可各家各户的茶树还在,只要稍加时日,便又会长出丰厚的芽茶,而赤牙虫一旦蔓延开去,整个柳原村的绿绮茶树都会染病,到那时候,为了控制灾害,只有防火烧山,也就是说,此举会再次将绿绮茶从柳原的历史上抹杀掉。 “可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苏五沉声道。“绿绮是他的心血,重新引进到被百姓广泛载种,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秦珂的眉头猛的一扬:“三十年前,绿绮被迫退出柳原,是你爹将它们重新引进,这些年,你爹靠着绿绮发了不少财,然后,他放任我引来赤牙虫不管,又事先拔掉了他所有的绿绮茶树,任凭村人的茶园遭殃。我想,我可能明白他的意图了。” “什么意图?”苏五忽然间觉得有些无力。他不得不朝秦珂走近了一步,好像这样,会让他找到支撑,不至于对未知的真相感到那么的恐惧。 秦珂目光闪烁:“我还不能确定。你且跟我去别人的园子看看再说吧。” 千钧一发 秦珂在苏五的陪同下挨家挨户的看过,这才发现,冠男说的没错,在赤牙虫的猛攻下,柳原村陷落了。 “怎么办?”苏五望着哭号的茶农。 秦珂的脸像是冻在腊月的冰坨,她面前的绿绮虽然枯败萎黄,枫红的叶片上,布满了血红的脉络。 有茶农燃起火把,泪水交错在一张张淳朴的脸上。秦珂冲上去拦住人们:“各位乡亲听我说!还没弄明白赤牙虫是怎么回事,我们不能放火烧山!” 人们面面相觑:“赤牙虫就是专吃绿绮茶的虫子,这还用问?一旦泛滥开去,传染了其他茶树,岂不是更加麻烦?”人们七嘴八舌,虽不忍心,却仍旧认为烧山是控制牙虫最好的办法。 “相信我,这虫子绝对不会传给其它茶树!”秦珂大声喊道。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你怎知不会!这可关系到整个柳原茶农!虽说你献了贡茶,可毕竟年轻,你对赤牙虫了解多少?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秦珂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于是指着几位年老的茶人道:“这几位是咱们柳原的老人儿,三十年前的赤牙虫灾可还记得?” 那些老家伙们连忙点头:“这是自然!天灾人祸不过如此啊!” “那场虫灾持续了多少天?”秦珂又问。 几人对视片刻:“一月有余。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这便是了。”秦珂心里一松:“可听说有其它茶树被虫灾所累?” 几位老者面面相觑,良久之后,方才微微摇头。 “既是这样,各位长辈请先稍安勿躁!”秦珂转头去看身后血红色的茶园,沉声叹了口气道:“牙虫发病不过几日,且不必急着烧山,容我些时日研究下这可恶的虫子,若始终不能解,再做别的打算。” 众人默了片刻,便有人大声道:“秋茶刚刚采过,如今不烧山种新茶,难不成明年要我们喝西北风!” 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三姑娘进了贡茶,自然手头宽裕,我们这些穷茶农可没这等闲情研究什么虫子!”说罢,便蜂拥而上,一时之间,火光冲天,直熏得秦珂睁不开眼。 “有我苏五在此,谁敢造次!” 秦珂一抬头,那苏五已经挺身上前,挡在她的面前。 “拦住他们!这事没那么简单!”秦珂按住他的腕子,低声道。 苏五随即转向众人:“放火烧山容易,调查原委却难,这事交给娄秦珂,各位又没什么损失。况且即便今日烧山,明日种上新苗,只怕没有个三年五载也出不了银子,何不索性花些时间,看看这些茶树还能否挽救。” 众人一见是苏五,本就缩了头脚,又听了他的一番软硬兼施的劝告,便只能借坡下驴,暂且妥协。 几个心急的硬着头皮问道:“总要有个时限,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苏五转向秦珂,只见她猛的抬起头来,白皙的面孔上腾起一团红晕:“十日,十日后若是没有头绪,各位就请自便。”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离开茶农,秦珂便要苏五别跟着她,苏五哪里肯,硬是拉着秦珂不放。秦珂只能瞪起眼睛:“我这便要去苏家,你可要跟来?” 苏五闻言顿时一愣:“不回你的茶园研究虫子,去我家做什么?” 秦珂撇撇嘴巴:“不会吟诗作对也就算了,竟然连脑子都不长。此时此刻,我当然要去苏家,刚刚进了贡茶,我要当面谢谢苏老爷!”说罢,转身便走。 苏五一头雾水,却快步跟上,挤眉弄眼道:“行,你去好了。我躲在外面,他们看不到我。” 秦珂瞪他一眼:“跟屁虫!” “跟屁虫也比赤牙虫好!” 二人你言我语来到茗园,远远的便见苏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看打扮也是茶农!”苏五皱起眉头。 “平日里也不见那么多人,一出事才知道,不大的柳原竟有这么多人在种茶!”秦珂叹了口气。 “我爹早就说,人多了,钱便不好赚了。”苏五嘀咕着,眉头却猛的一跳,他转眼去看秦珂,正对上她灵秀的眸子。 “太多人种茶,所以钱不好赚了?”秦珂反问道。 苏五干咳了两声,然后把目光移向别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珂扭过头去,茗园的大门刚好打开,苏清尊走了出来。苏五见到大哥,连忙闪身躲在一旁的大柳树下。 秦珂先是定在那里看了一会,然后快步上前,混入人群。 人们见到苏清尊,几乎一拥而上。 “为什么苏家拔了绿绮?难道赤牙虫不能医治吗?”人们七嘴八舌,几乎用问题将苏清尊淹没。 只见他冷着一张脸,撇嘴道:“各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若是赤牙虫可以杀尽,当年也不必费力烧山!我爹早就和你们说了,发生此事必须烧山,否则只怕柳原的茶业会统统毁于一旦。” “但赤牙虫是如何出现的?苏家曾经经历过虫害,难道不能站出来说句话吗?我们只能牺牲多年的经营,重新开始吗?”茶农们几乎挤到苏清尊跟前,他退后两步,脸上露出些惊恐。 秦珂这才明白,原来不只是她不知道赤牙虫是因为泽兰而生,就连整个柳原村,知道此事的人,都是寥寥无几。可是,怎么会是这样?除非有人刻意隐瞒。 就在这时,苏清尊干咳一声:“各位既然问起,我便只有说了。这事因娄家三丫头而起,赤牙虫是从她的园子里出现的,各位有气就找她去,让她给大家一个说法。” 秦珂顿时愣住,这小子竟然将事情一股脑推在她的身上,还说的如此避重就轻。 偏偏这时,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她,顿时指着她喊道:“三丫头在这里,大家来问她!” 秦珂终于明白,想必出事之后,柳原茶农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烧山,一切重头开始。而敢于烧山的,均是有一定规模的茶园,他们不吃不喝也能支撑几年。还有另一派,希望尽可能的保留茶树,这些人通常都和秦珂一样,园子规模不大,若是重新再来,可能就此垮掉。 她正自想着,苏清尊已经转过身去,准备借着大家都关注秦珂的功夫逃之夭夭。 “长公子请留步!”秦珂冲上去拉住他。“据我所知,赤牙虫三十年前在柳原发过一次,那时候也是我的错?”她话音未落,一双眸子已经冰锥一般刺透了苏清尊的面皮。 众人顿时静下来,默默注视着二人。 “我的园子最是严重,如今茶色血红,如霜后红枫。我刚刚献了贡茶,好日子才开始,又怎会在这件事情上疏忽!长公子若是真有仁爱之心,便请你爹爹出来,知会众人,为何苏家抢先拔了茶苗!” 救命的偈子 那苏清尊顿时被问住,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偏这时候,大门再次开起,一袭青衣闪了出来。苏清尊像是见了救星,立刻挺直腰杆,把手一挥。 “都给我退后!” 秦珂一愣,来人竟是苏清?。只见他眼窝深陷,神色异常冷冽。许是被他的目光吓到,茶农们纷纷朝后退去。 苏清?沉着眸子,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然后停在秦珂脸上。 秦珂禁不住一哆嗦,这才发觉,自己竟站在队伍前面,那些茶农早就退到三尺开外了。 苏清?走下石阶,一步步来到秦珂跟前。那张瘦削的脸,透出彻骨的寒意,直刺的秦珂垂下头去。 小时候,她是见过苏清?的,那时他总是跟在清爵身后,稚嫩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昔日的少年已经成为茶马古道上的侠商,苏清?的名字像是炸开在西南茶人头顶的响雷,成为苏家门楣上闪闪发光的招牌。 “四公子。”秦珂刚想福身,却被他的冷哼摄的一凛。 “有什么事尽管问我。”他沉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再造次。想来那苏清尊虽然是长公子,却因平日里为富不仁,尽干些小家子气的事,颇被乡里不耻。故而群情激奋之时,茶农便不顾一切与其对峙。然而苏清?却又是一样人物。[.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他几年来跟随父亲,走遍大江南北,这几年更是随着苏家生意的扩大而声名鹊起。所以他一出面,众人立刻服服帖帖。 这时,人群里站出一位素衣老者:“茶人不易,种了一辈子的绿绮,如今尽然烧去,让老朽还怎么活啊!”说罢,已经老泪纵横。 见有人开口,其余人这才附和道:“别人不晓得,四公子却最清楚,咱们种绿绮的可都是跟着苏老爷干的,年年送茶给苏家,苏家冠了名字再卖出去。说到底咱们和苏家可是一条船上的,可为何苏老爷早早拔了绿绮茶,咱们却都不知情?” 苏清?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脸色依旧冷的怕人。 苏清尊冷哼道:“绿绮茶种了几十年,我父亲早就厌烦了,如今换换新,难道这还要知会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哑然,东家换新品种的确不必通知他们,苏家是柳原的茶叶巨头,人家想怎么做是人家的事,再说,苏家又没有给过任何承诺,送茶给苏家,不过是这个地方多年来约定俗成的惯例罢了,只是风向一转,真真苦了这些一根筋的茶农。 秦珂转向苏清?:“长公子说的固然不错,可我还是想见见苏老爷,请四公子代为转达。” 苏清?缓缓扭头,冰冷的眸子注视着秦珂:“你还不够资格。(.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珂一愣,她没想到,几年未见,他竟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四公子务必带我进去。”秦珂横身拦住他:“我虽然是小园主,可也是贡茶商,自然有资格。” 苏清?仿佛有些诧异,缓缓打量着秦珂:“我认得你。”说罢冷笑道:“九年前还是穷佃户的娄家,在你的手里竟盖起了宗祠。” “没错。”秦珂点头。 “可我更记得你爹本是不想赎身的。” 秦珂顿时愣住。他说的不错。当年娄父根本不想赎身,他只想安稳度日。是秦珂拉着他来到苏家,那一年秦珂十二岁。 见秦珂愣住,苏清?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们跟你父亲一样,你帮他们?没用。” 秦珂猛的抬起头,却被他眸子里的寒意摄的一凛。苏清?冷漠的牵了牵嘴角,扭身消失在众人面前。苏家的大门砰的一声关紧。秦珂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人们并没有散去,他们搬来竹席和全部家当,跪坐在苏家门外。 苏五远远望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秦珂转身往回走,苏五连忙迎了上去:“我早说了,你不该来。” 秦珂摇摇头:“四公子变了。” “你说四哥?” “他当年多可爱,多阳光!”秦珂有些委屈,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清?时,他还面带微笑的同自己开过玩笑。 苏五愣了愣:“可爱?阳光?我四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可是侠商!是杀过人的!自然不可能像二哥那般亲切。”说到清爵,苏五的脸色渐渐暗淡下去。“算了,不说也罢,人总是会变的。” 秦珂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叹口气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些事情都是生意上的,你既不从商也不为官,就别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苏五见她神色疲惫,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心想,事到如今,她还在为自己着想,这些年来的心思到底没有白费,于是将脸一松,柔声道:“我那些哥哥们自幼娇养惯了,各有各的脾气,不像咱们混在一处,彼此了解。说到底,也是你太倔强,为何一定要查那赤牙虫?一把火烧了岂不干净?” 秦珂沉眉下去:“这是我的事,你别跟着瞎操心,赶紧帮我治好舌头是真。”说罢将手一摊:“我的逍遥藤呢?” 苏五瘪瘪嘴巴:“知道啦!??拢?p>二人刚转身准备离开,却见街角站着一个人,见到二人双手合十。竟是嵬松。 “你也来看热闹?真不厚道!”秦珂撇撇嘴巴,冲他喊道。 那嵬松连忙摇头:“我只是路过!” 秦珂冷哼一声:“才怪!” 嵬松皱着一张丑脸,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赤牙虫这么厉害!连师傅都被惊动了。” 秦珂顿时一凛:“你是说,破囚大师?” 嵬松点头:“当然。他让我下山看看,是不是真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他还说……”说着,嵬松压低声音:“关山不度云和月,楚楼难载晋阳船。” 秦珂心内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可再想过去,竟又了无讯息了:“什么意思?这仿佛是一句偈子。” 嵬松苦笑摇头:“这是我偷听来的,姑娘若是参透了,便去山上见见大师,说不定他愿意与你说说,可若是参不透彻便还是不去为好。大师的脾气你也知道。” “大师有办法,对吗?”秦珂几乎一把拉住嵬松。“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苏五闻言哼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办法?那偈子是什么意思?你可参透了?” 嵬松也疑惑的看着她:“或许大师的意思是,赤牙虫无药可救呢!” “不会不会!”秦珂眨着眼睛,眶中瞬间已经湿润:“若是无药可救,大师绝对不会说这样一些话的。一定是有办法的!” “怎么会!若是当真可救,三十年前他怎么不说!”苏五有些着急,又怕秦珂不爱听:“你别太高兴,免得到时候失落。” 秦珂顿时瞪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说罢,扭身便朝家跑去:“我偏要参透它,今晚你们谁都别来烦我!” 参悟 秦珂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将房门上了锁,连晚饭都不出来吃。娄母和梨花也不去问她,一家人只招呼苏五吃过晚饭,便静悄悄的散去了。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娄家大门口。帘栊微斜,走下一个面目清冷的女子。额头的黑曜石被夕阳的余晖照亮,泛起深紫色的亮光。 周春晖第一次来到娄家,便撞见秦珂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你这是做什么?” 秦珂恹恹的抬起头,身边尽是写着“鬼画符”的元书纸,她苦着一张脸道:“偈子!被一条偈子害惨了呢!” 周春晖皱了皱眉头:“偈子?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参偈子!我哥哥都要急死了!” 秦珂垂头丧气的爬起来,拨开纸片,伸出一条腿来,垂在地上。 “今日在城中见到了嵬松,他从破囚大师那里偷听了关于赤牙虫的偈子,我想参一参,然后去见大师。” 周春晖摇着头:“破囚是个怪人,他如何说的,说来我听听?” 秦珂连忙凑上去,翻着白眼道:“关山不度云和月,楚楼难载晋阳船。” 周春晖闻言一愣:“这哪里是偈子,到分明是禅机。机锋隐含之深,不是一般的难参!” 秦珂叹口气:“就是。这关山,云月,楚楼和晋阳的船,哪一样和赤牙虫有联系呀!” 苏五趁机溜了进来,听见二人谈话,扑哧一笑:“你呀,有时候也是一根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和周春晖扭头去看他,只见他笑呵呵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忧虑。 “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秦珂啧着嘴角,一脸鄙夷。 苏五咧嘴笑道:“这句话不但和赤牙虫没关系,就是句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也没有关系啊!” 秦珂死命瞪他一眼:“没文化真可怕!” 周春晖眸子一凝,沉声道:“五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关山和云月,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楚楼和晋阳船,一个在陆,一个在水。它们之间本就毫不相干,又何来度和载呢!” 秦珂一扬眉头,脑中电光划过,嵬松那张古怪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白天零星闪过的念头一点点拼合起来,形成了一道明显的流线:“不相干!难道大师的意思是,不相干!” 苏五愣住,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竟然让秦珂开了窍,连忙点头道:“也许!也许哦!” 周春晖又道:“可是,这不相干到底指什么?是赤牙虫和别的茶树不相干?我们不必担心它会传染给别的茶树吗?” 秦珂连忙挥手:“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 周春晖疑惑的看着她,刚要发问,却见秦珂已经冲到门边:“烦劳周小姐跟我走一趟,咱们去枯禅寺问个究竟。” 周春晖看了看苏五,二人相视片刻,纷纷点头。 刚好周春晖带了马车来,几人共乘,急急朝山上奔去。 月色当空,秋风透过帘缦越发的有些阴冷。周春晖抱了抱胳膊,瞥眼去看秦珂时,却见她目光炯炯,却不知在想着什么。苏五则倦怏怏的靠在一旁,仿佛睡着了。 周春晖微垂着脸庞,一只手指拨弄着耳坠子,低声道:“那封信,可替我送了?” 秦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忙赔笑:“我这几天被赤牙虫搞的焦头烂额的,那信就在我的小妆匣里,还没来得及去送。姑娘别担心,我明儿就去。” 周春晖闻言脸色一松:“罢了,我思来想去,只当没有这事,那信你替我烧了吧。” 秦珂是个灵动的人儿,疑惑的话刚到嘴边,便及时收住:“若是姑娘不想送这封信,那明日我交还给姑娘可好?” 周春晖抬眼看她,心中顿时一热。秦珂这是表明姿态,怕她不放心。于是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且放心,我既请你代为传信,便是信得过你。若还了我,我心里定要再难受一次。索性,你替我烧去吧。” 秦珂闻言心中一动,信的内容,她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想想周春晖青春少艾,正是女子最曼妙多情的时候,却因入宫一事一直待字闺中。况且这一耽搁便遥遥无期。利风何等磊落潇洒的男人,自己对他也是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周春晖暗自思慕于他,又有什么错呢。 月光透过帘缦的缝隙落进来,照在周春晖修长的手指上。瑟瑟的寒风,让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有时候,我希望陛下快点驾崩!” 秦珂一惊,只觉得一道寒锋贯穿胸膛。“这话可不敢乱说!”说罢,她挑起帘栊朝车外望去。只见一地月痕,斑斑驳驳。一切,都静的出奇。她缩回脑袋朝苏五望去,他仍旧沉沉的睡着,面目在夜色里有些模糊。 “姑娘,你岂不是疯了!”秦珂抓住她冰凉的手,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她闻见周春晖脸庞上爽利的茉莉香味,像是小时候唱喝的一种奶茶。 周春晖并不像是疯了,她星子般的眸子睁的大大的,目光干净的像个婴儿。 “我为什么不能爱别人?我连见都没见过那个人,为什么要嫁给他!”她的声音低的让人颤栗。 秦珂从未见她用这种声音说过话,像个无望的老妪。 “也许……他长的很英俊!我读过陛下的文稿,他是个有才情的男人!”秦珂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更没想到,周春晖竟会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么危险的话。 谁知,周春晖花瓣般的唇里发出一丝冷笑:“是,他很英俊,很有才情。可是,我的姑母就死在宫里。那一年她才二十岁!” 秦珂终于明白,她在害怕,她怕重复周家女人的命运,被帝王宠幸却不得善终。 “只因她生了皇长子?为什么她的儿子不可以是长子?”周春晖的眸子里泛起泪花,在夜色的掩映下,像是两块璀璨的宝石。 秦珂牢牢握住她的手:“这些话再不能对旁人说起,不然整个周家都会遭殃!我知道你喜欢利风,可为了他的安危,你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你是注定要进宫的人!” 周春晖沉沉的垂下眸子,泪涟涟而落:“所以我只对你说,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秦珂叹了口气,禁不住悲从中来,眼眶也湿透了:“想不到姑娘心里竟有这么多的哀伤,我只道是你天性孤冷,不屑与人为伍。” 周春晖不再言语,似陷入沉思。两人靠在一起,摇摇晃晃中,仿佛过了一辈子。 当车子来到寺门口时,马夫来敲窗,秦珂才恍然发觉,也不过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即将开始! 她推醒苏五,那家伙揉着迷蒙的眼,怏怏的跟着二人下车。(.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月光落在寺庙的门栏上,仿佛蒙着一层轻柔的白纱,万籁俱寂,只有秋风瑟瑟袭来,让人禁不住有些忐忑。 秦珂刚要上前扣门,苏五却抢先一步:“让我来。” 秦珂疑惑的看了看他,片刻后,还是收回手臂。 九年前,自从秦珂大病初愈后,苏五便再也不上山来了。他永远忘不了秦珂病中的光景,那般无助的一个小人儿,整日坐在白牡丹花下,愣愣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时不时的便会问,鸣泉在哪里?他便也因此而恨上了鸣泉,恨上了枯禅寺。 时光如梭,如今再次来到这里,他心中的思绪杂乱异常。他有些怕,不知怕什么,那袭白衣似乎始终隐藏在山寺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来开门的是智深。苏五冷着一张脸:“我们来见大师。” 智深抓着脑皮:“这么晚了,大师都睡了!” 秦珂刚要说话,却见智深身后闪出一个人来,那人低低垂着脸孔,瘦削的身体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僧袍,他双手合十,俯身道:“师傅让我来接他们。” 智深有些奇怪,却也不敢阻拦,只能闪身一旁,愣愣的望着秦珂一行人。 周春晖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秦珂连忙在她耳畔低声说道:“这人叫嵬松,是个癞头和尚,新来挂单的。” 众人跟在嵬松身后,辗转来到禅房。 只见破囚正闭目养神,身旁一盏油灯,弱弱的跳动着。 “大师,我是痴三儿。”秦珂凑上去,跪坐在地。 破囚缓缓睁开眸子,沉声道:“我不认得痴三儿。” 秦珂微笑道:“那大师一定认得秦珂。” 破囚没有说话,目光却渐渐亮了起来。 “大师上次说不认得痴三儿,那是因为痴三儿在九年前,已经脱胎换骨了。对吗?” 破囚面色微松:“白牡丹和无根水,可还一直在用?” 秦珂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大师交代的事情,秦珂万万不敢忘记。” 破囚点头:“既是这样,来此为何呀?” “大师明知故问了。”秦珂目光直视破囚。“我是为那偈子而来。” “偈子?”破囚脸色一沉,扭头去看嵬松。 嵬松顿时一低头,躲过他的目光。 “可是你说出去的?”破囚低声道。 “大师别怪他,这事关系到柳原茶农,若是大师有什么法子,必不要隐瞒才好。”秦珂进一步恳求道。 周春晖见状,冷声道:“大师如今也学会偷懒耍滑了,这涉及到黎民百姓的事情,竟然也懒的理,依我看,周家是白白拿了那么些香火钱。” 破囚闻言不但不气,反而轻声笑道:“周小姐在怪老僧。(.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你有恩于痴三儿,她不好说过分的话,我却不同。”说罢,周春晖将柳眉一扬:“何为‘关山不度云和月,楚楼难载晋阳船’?” 破囚闻言又笑:“周小姐何必执着呢,凡事都讲个缘字。” 周春晖顿时脸色一红,仿佛被人说到痛楚,竟一时接不下去。 秦珂连忙道:“苏五说不相干,依我看,也是不相干。大师的意思也是这个吧?” 破囚闻言正色道:“什么和什么不想干?” 周春晖和苏五闻言一同望向秦珂,这也是大家都不明白的事情。秦珂想了想,低声道:“莫不是,这赤牙虫本就不相干。” 众人闻言一惊,连嵬松都惊异的望着秦珂。 破囚微笑道:“何出此言?” 秦珂皱了皱眉头,似乎确定了什么,大声道:“前几日我家的茶树尽数萎黄,叶片渐渐出现淡金色,后来开始变成枫红样,可枝条的水分似乎又再次充盈起来。并不是即将死亡的模样。如今更成了血红色,叶脉更是如此,但植株貌似仍在生长,若是茶树未死,便可理解成,赤牙虫对绿绮茶并非是致命的……那!” 破囚终于含笑点头:“既不致命,何须烧山拔树,劳师动众。” 秦珂顿时醒悟:“大师的意思是,本就不相干,不必理会,顺其自然?” “可是,三十年前大师也在枯禅寺,为何那时候不劝告我们苏家,而是眼睁睁看着绿绮绝迹,茶农遭殃!”苏五愤然道。 破囚垂着眼皮:“三十年前,贫僧也和苏家一样,认为赤牙虫是害虫,见到碧绿的茶树瞬间变的血红,任谁能不绝望呢。可直到苏家放火烧山后,我才警醒,那牙虫未必会导致茶苗死亡,想来,绿绮的确变成金色,进而成了艳红。可植株没有将亡的迹象,反倒越发硬朗结实了。” 秦珂闻言连忙点头:“大师说的是。这便是我不同意拔苗烧山的原因。” 破囚道:“茶就是茶,就算是颜色变了,性状改了,仍旧是茶。植株只要不死,何来铲除它的道理,顺应天时,难道不是睿智之举?” 秦珂闻言顿时惊觉:“大师必定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之祸。想必泽兰和绿绮同种会引来赤牙虫的事,大师是知道的。” 破囚闭目道:“知道。” “知道还不说,到真真是被你这老头害死了!”周春晖可没那么好脾气。 苏五摇摇头:“大师沉得住气,可要急死那些茶人了!” “就算秦珂不这么做,早晚也会有人突发奇想,利用泽兰的香气去晕染茶树。自古以来便有花朵入茶的惯例,这是防不胜防的。”破囚微微睁开眸子,轻声道。 秦珂点头:“没错。只是我自命不凡,当了这先吃螃蟹的人,成为众矢之的。” 几人正说着,智深忽然跑进来,气喘吁吁喊道:“师傅,山下出事了!” “什么事?”苏五先起身道。 智深喘了口气:“茶农开始烧山了!” 秦珂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他们答应我十天之后再说的!” 苏五快步朝房外走去:“赶紧去茶园,若是拦不住,便只有先守住咱们自己的地了!” 秦珂连忙跑上去拦住他:“你且别管这边,赶紧送周小姐下山是正经,我担心路上会有人闹事,别吓坏了她。周家也有大把的绿绮园,想必此刻也保不住了。” 苏五顿时扬起眉头:“怎么会,难不成那些茶农还敢冲进周家不成!” 秦珂瞪他一眼:“说你缺根筋,到还真是。茶农们本和我说好了十日为限,忽然改了主意,这能是何原由?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扇动,你跟了去,我到底还是放心些。” 苏五仍旧不放心秦珂,嵬松见状,站起身来:“公子且下山去吧,贫僧会和三姑娘一起去茶园守着。” “你?手无缚鸡之力!”苏五冷哼一声。 秦珂一抖手,拍在他的脑门上:“我的话想来就是一阵耳旁风!” 苏五狠瞪她一眼,却知道再不去秦珂是要生气的,随即俯身道:“我去去就回,你别跟那些人硬碰。若是伤到自己,小心我日后再不按你说的做事。”说罢,跟在周春晖身后,转身离去。 遇见坏人啦! 秦珂见苏五已经走远,转身对嵬松说道:“你是和尚,打打杀杀可不像话。” 嵬松轻声一笑:“姑娘说的有趣,我们是去看守茶园,又不是去打架。” 秦珂眉峰轻扬,不屑一顾的笑道:“这绿绮茶可是柳原茶农心头的大事。” “不错,贫僧听闻,柳原十里八乡,种的都是这种茶,原来最好的绿绮出自苏家的茶园,后来渐渐有人后来者居上,三姑娘可不是第一人。” 秦珂眼皮微震:“你说的不错,我不是第一人,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说罢,疾步朝山上的茶园走去。 嵬松跟在后面,脚步轻若无物。 起先,秦珂心里还乱的很,可刚刚嵬松的一席话,却让她越发找到些头绪。 “但凡是个人,都不希望别人超过自己。”秦珂轻声道,随即回头去看那嵬松。只见他神情自若,白衣翩然。那一刻,秦珂到又有些恍惚。 “姑娘说的不错。俗世里的人,皆要做强做大,谁愿意被别人取代呢。”嵬松的脸庞被疥疮覆盖,在月光的笼罩下,竟有些可怖。 秦珂把目光移开,嵬松虽然貌丑,可奇怪的是,秦珂每次面对他时,心里总是扑扑乱跳。默了半晌,她才缓缓道:“或许,绿绮茶太多了,茶人又都想尽一切办法在绿绮上面做文章,苏家经营的茶种比较繁多,故而,想放弃绿绮。” 嵬松此刻已经走到秦珂身旁,低声道:“尽管苏家苦心经营,用洛霞蕊珠等新品种游走打通。陛下最爱的却仍旧是绿绮。” 秦珂顿时一惊:“你的意思是……” 嵬松淡淡一笑:“苏家自有苏家的打算。” 秦珂恍然大悟,惊讶的望着嵬松,她自以为不笨,可却没有想到,自己所行竟步步落入人家圈套,苏家的谋略,真真是从几年前便开始的了。 “难道苏家是故意的?”秦珂的眸子亮的吓人。 “想来,那苏文康行商半生,竟会想不到那赤牙虫伤不到茶树本身?他难道真的不及你我?”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你说的对。若没有真本事,又怎会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 “想必他什么都知道,拔苗烧山不过是故作姿态。”嵬松沉声道。 秦珂顿时瞪大眼睛:“我明白了,破囚大师以一偈来告诫我们,是因为碍于苏家,他没办法明示。” 嵬松点头:“师傅是方外之人,不好对这些事情品头论足,更何况,苏文康与枯禅寺素有交情。” 秦珂歪着脑袋,听到这里,顿时冷声道:“他们什么交情,你又怎么知道。” 嵬松先是一愣,随机咧嘴笑道:“察言观色,天下人生来便会的,你又何须来揶揄我。” 二人你言我语,便已经来到茶园旁。泽兰已经收割完毕,地面光秃秃的。只有秦珂那三十株绿绮茶还毅然立在风里。 秦珂走下去,齐腰高的绿绮丛中,她禁不住落下泪来。碧绿的茶树如今成了血红,在夜色里墨一般的黑。 嵬松走上去,紧紧挨了秦珂站住,柔声道:“不必担心,既是无关与茶树的生死,便可再做打算。” 秦珂点头:“想当年,我和我那朋友参加雅集归来,途中遇见了苏三小姐,我软硬兼施朝她讨下了这三十株救命的茶苗。也因挨着泽兰花的缘故,不出几年,我便在柳原声名鹊起。替父赎身,盖起宗祠。可如今,这些茶苗竟如血洗一般,你让我如何不伤心。” 嵬松闻言轻声叹口气,刚想再说什么,却见秦珂伸手过来,抓住他的衣袖,扬起的眸子犹如落入潭中的星子:“你知道吗?他走后,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嵬松的拳是握紧的,却不知怎的,在秦珂的拉扯下,他的掌心缓缓摊开,轻轻的,他伸手过去,却又停在了半空,颤了颤,而后渐渐缩回袖中。 秦珂缓缓蹲下去,抱住双臂,轻声抽泣:“这里太陌生了,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知道该去哪,他走了,我却走不了,只能留在原地。下雪了,刮风了,树也发芽了,山花烂漫,月满荆江……可我,还呆在这里……” 嵬松俯下身子,疥疮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有那双眸子,月光般的温柔。秦珂愣了愣,那是双多么柔情的眼,能透出如此轻柔温润的目光,此时此刻,她就笼罩在这温柔多情的眸光里,她简直忘了,他身上披着的白色僧袍,他脸上生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疥疮。他不再是个癞头和尚,他成了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月光如水般的倾泻下来,在血红的茶树上形成一张绵柔深远的网。已经没有秋虫了,茶园寂静的让人心惊。 嵬松轻轻朝前挪去,秦珂的身子晃了晃,她忽然间有些疲惫,好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就在这时,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传来。火把烧红了天边。秦珂连忙站起身来,只见十来个男人,举着棍棒,快步而来。 “站住!”秦珂连忙跑了出去,横身在众人面前。 来人见是秦珂,顿时讪笑起来:“你们茶农间的事情本和我们无关,可人家给了钱财,我等便要为他消灾。”说罢,几个小子吊儿郎当的凑了过来。 秦珂定睛一瞧,这几人并不是村中的茶农,分明都是混迹在酒肆坊间的混子。 “怎么是你们!茶人之间的恩怨与你们何干!”秦珂大声喊道。 几个小子歪着嘴巴怪笑道:“你这丫头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我等收人人家的银子,是来拔苗烧山的,你别拦着,拦也没用!” “都给我退后!”秦珂抓起身后的锄头,竟一步也不退让。 混子们见状也不好硬拼,只笑道:“我们不想伤人,可主子也交代下了,若是遇到不配合的,该打的打,该揍的揍。” “没有王法了吗?这茶树是我辛辛苦苦种的,凭什么你们说拔就拔,我偏不让!”秦珂大声道。 那几人见她如此不好商量,顿时来了混账劲,一个带头的走上来,伸手便往她脸上捞去:“刚说话,我竟没瞧清,这不是痴三儿吗!如今越发漂亮了!哥哥我正好缺个小妾,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秦珂早已经挥锄打了过去,那家伙也不白给,伸手握住锄把,顺势往怀里带去,秦珂力道不够,被他拉近身边,那厮顿时喜形于色,张开怀抱便要拥她入怀,谁知道那秦珂飞起一脚,刚好踢到他的裆下。只听一声惨叫,那小子顿时滚在地上。 “臭小子,敢跟姐姐玩阴的!尼玛,阴不死你我不叫秦珂!” 那小子没想到秦珂身子弱小,踢起人来这般狠辣,顿时嗷嗷大叫:“给我上!给我上!拔了茶苗,把这死丫头给我带回去!” 各种试探! 几人冲上来,秦珂也不过是之前练过点跆拳道,可到底是富家女孩,做什么都不上心,水平有限的很。这时候众多混子一拥而上,她自己便先乱了阵脚,一通大喊后,被几个小子推到一旁。手腕子也给人家牢牢拽住。 嵬松已经跑了过来,横身挡在众人面前:“你们也不问问,这地是谁的,竟敢到这里撒野放肆!” 小子们顿时冷笑道:“地是种茶的,只要是种的是绿绮茶,我们便要动手!” 嵬松大声道:“笑话,这块地是枯禅寺的,难不成你们要来烧佛祖的茶不成?” 几人见状顿时愣住,大楚极为尊崇佛道,自建国以来,便由皇家为佛教保驾护航,几百年下来,已经蔚然成风。谤佛悔僧,乃是重罪。 嵬松见几人面露恐惧之色,又接道:“我乃是破囚大师派来的看守园子的,若是你们敢造次,大师一封信,县丞和郡守都要遭到连坐!指使你们的人,怕也兜不住!” 几个混子对视片刻,仿佛有些犹豫。那被秦珂踢到的家伙,踉跄站起身来:“咱们犯不上惹这个骚窝子,等回去禀明了主子再说。若是上头真怪罪下来,咱们几个小的,岂不成了替罪羊!” 秦珂闻言顿时挣脱那人,跑回嵬松身旁。嵬松一时情急,竟一把握住秦珂的手,牢牢牵在掌心里。 那人见了,微微觑起眸子,冷声笑道:“小蹄子长得俊俏,连他妈和尚都想偷腥!” “说什么呢!”秦珂狠声道。 嵬松却一把拉住她。 那人一摆手:“咱们今日不难为你,不过,这事不算完,你给我记着!”说罢,他指住秦珂的脸,冷笑道:“小和尚不能整天跟着你,你也不可能住在寺庙里。大爷我记住你了!今天这一脚,早晚得讨回来!” 秦珂知道不是和他们斗嘴的时候,眼下必先躲过这帮混子才好,若是这些人当真撒起泼来,嵬松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和尚与人殴斗,传出去,怕是要被除了僧籍的。 几人冷嘲热讽一通,见二人皆不言不语,便只能转身离去。 望着混子远去的身影,秦珂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扭头去看嵬松:“这帮家伙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你呢,我便是这柳原的马蜂窝,你偏偏倒霉沾了边儿。” 嵬松闻言面色一松:“随他们说去。” 秦珂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惆怅,抬眼去看嵬松的眸子:“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上你的钱,你便别在这里逗留,早日离去为好。” 嵬松顿时一愣:“好好的,怎来赶我?” “不是我赶你,是柳原不太平,你看看而今的状况,人们烧山了,多少茶农将会破产,想必那背后指使挑唆的人就是苏家,有了苏家做靠山,难怪这些混子这般猖狂,我只怕今日你招惹了他们,日后闲言碎语一起,你想全身而退都难了。” 嵬松闻言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朗然一笑:“你且放心,我就是一个穷和尚,况且修的便是这忍辱菠萝蜜,流言蜚语算什么。(.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眨眨眼:“忍辱菠萝蜜?好吃吗?” 嵬松见怪不怪,一撇嘴巴:“甘之若饴!” 两人对视片刻,禁不住轻声笑了。秦珂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攥在掌心里。嵬松也似乎才转过神来,连忙松脱手,垂臂而立。 “这个这个……”他语无伦次,禁不住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茶树钩住了僧袍,哗啦一声,撕开一条大口子。 秦珂忽然觉得他此时的神态颇有些熟悉,竟上前一步,细细去看他的眉眼。嵬松连忙垂下眸子,将自己向后缩去。 “你躲什么?”秦珂凑上去,用极轻柔的声音说道。 嵬松嘴巴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不过想看清你罢了。”秦珂的鼻子几乎凑到他的下巴,一股艾草的芳香钻进鼻孔。 “你用艾草,便是来治脸上的疥疮?”秦珂眯起眼睛,目光直扫的嵬松身上一阵阵发麻。 “是……是啊……”嵬松吞吞吐吐的答道。身后的茶苗排成一行,他再无路可退,只能将身子朝后倾去,也亏得他骨骼柔韧,竟弯成那样一个弧度。 秦珂才不管他,只死死盯住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人说,艾草这东西是纯阳的,气味尤其芬芳,若是沾染上了,便是十几日也是难以褪尽的。” 嵬松不知她是何意图,只能默默听着,腰却越弯越大,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秦珂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猛一用力,那嵬松便轻叫一声,被她拉到跟前来。长满疥疮的鼻子一下子碰触在秦珂的脸颊上,秦珂的心猛的跳起来。嵬松更是伸手挡在胸前,衣服惊恐不堪的样子。 “还真是一泡不开的方便面!”秦珂将面皮一松,白了他一眼。 嵬松顿时一愣,面色有些尴尬,良久,才低声道:“什么是方便面?” 秦珂死盯着他的眸子,然后伸出一根指头,狠狠戳在他的脑门上:“就是一个人,叫方便,脸跟你一样,死人面孔!” 那嵬松猛的被戳痛,嗷嗷叫了两声,便窝下身去。秦珂抬起指头,仔细捻了捻,的确有些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了指尖上头,凑到鼻子底下,果真有艾草的味道。想到这里,心里禁不住猛的一沉,回头再去看那嵬松,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秦珂附身下去,想要拉他。让她没料到的是,这家伙竟然一甩手,将她甩到一边。 嵬松生气了,他猛的起身,狠狠看着秦珂:“贫僧就是个癞头和尚,何来惹得姑娘如此对待!” 秦珂知道他看出自己是故意的,只能憋着嘴巴赔笑道:“玩笑开过头了!你别介意嘛!” 嵬松别过头去,再不看秦珂,一个人来到地头,赌气坐下。任凭秦珂再怎么赔礼逗弄,都不再说一句话。 秦珂的确是故意的,嵬松身上总有些酷似鸣泉的地方,让她时时刻刻备受煎熬。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嘛!干嘛生那么大的气!”秦珂嘀咕道。“你,你跟我一个朋友真的好像……” 嵬松缓缓抬起头来:“我不是他,你不必试探我。” 秦珂见他终于开口,连忙也坐在他身边,陪笑道:“好了好了,从此以后我便知道了,你真的是个癞头和尚,不是我那仙姿绝色的朋友。我信了你还不成嘛!” 嵬松瞪她一眼:“你到蛮在乎人的相貌!” 秦珂知道他在揶揄自己,连忙配合道:“是。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浅薄的俗人,我那朋友长的实在是太俊俏,那张脸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再也挥之不去的,我冒犯你啦!” “那我这样的丑八怪,你还是离远点好!”嵬松说着便要站起。却被秦珂一把拉住。 “别!别呀!我这个人喜好颇为广泛啦!你这个样子……”说着秦珂妆模作样的去看嵬松:“蛮有个性!挺文艺!” 嵬松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简直是乱七八糟。” 秦珂笑嘻嘻:“我夸你,你说我乱七八糟。我要是损你,你还不说我是神经病!你们这些古代人呀,就是这么虚伪。连自己的爱憎都不肯轻易承认,活的好累。” 嵬松一愣,眸子顿时沉下去。 一地月光 一地月光 秦珂自顾自接下去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前几日收到一筐月团子,还以为是他送的,所以,到处找身上沾着艾草味道的人。(.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说到这里,秦珂禁不住垂头苦笑:“我很傻吧?” 嵬松开始沉默,他侧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默默注视着垂头丧气的秦珂。 月光忽然明亮起来,秦珂的脸也在明朗的月光里蒙上了一层银白的轻雾。嵬松的眸子闪了闪,仿佛看到一道珍稀的风景,他的嘴角略微扬起,那一瞥,到真是有些令人震惊的摄魄之力。 “执著心,总是伤人的。”他柔声说道。 秦珂撇撇嘴,幸而此时此刻她没有扬起脸去看嵬松,否则,对面眸子里的浮光,又会让她的心迷失。 “你们和尚说话总是这般,不上不下,不左不右……”说罢,她咧了咧嘴:“不死不活。” 嵬松收回目光,轻声笑道:“你提意见还真是中肯啊!” 秦珂歪着脑袋:“这句话说的爽快,有点我们那里的意思。” “你们那里?”嵬松反问道。 秦珂一想,和他解释不清,于是一摆手道:“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嵬松竟也不问,索性一笑:“这话有理。” 秦珂伸手扯了片叶子,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捻,叶片上大量的蛀孔,让她禁不住皱起眉头。 嵬松歪过头来,默默看了她一会,方才轻声叹了口气:“茶人辛苦,十指尖尖,一忙,便是一生。” 秦珂搓着手指,细声细气的笑:“你这和尚,眼到尖。”说罢,她竟有些害羞,将手一缩,藏进袖子里。“笑我手上皮肤粗,你也真真是不厚道。” 嵬松却没有笑,他把目光移到秦珂的脸上,却发现秦珂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我自小便种茶,这茶树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依靠。”秦珂低声说道:“我的身世并不是你能想象的那么简单,想来只有那小子一人知晓,可他却嫌弃我。说也不说一声,就跑掉了。” 嵬松愣了愣,目光顿时软了下去:“你怎知他是嫌弃你!” 秦珂撅着小嘴:“怎么不是嫌弃?他是有慧根的高僧,日后必成大器。我却总是给他找麻烦,整日粘着他不放。那日我被人吓到,魂魄险些散了去,他救了我,之后便不告而别。寺里的僧人只说他去了南疆,我执意要跟了去,却被家人阻拦……”说到这里,秦珂扬起脸庞:“若是还有一点点情谊,怎会连句话都不留就走!根本不符合常理嘛!死人鸣泉,有种你别回来!” 嵬松闻言顿时皱眉:“话也不能这么说,他许是有自己的苦衷!” 秦珂歪着小脑瓜,狠狠瞪着他:“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嵬松支支吾吾,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人,疾步如风,在月下几个纵身便来到跟前。那一袭淡檀色的褂衫在寒风里飘舞开去,颇有些萧杀之气。 “是苏五!”秦珂站起身来,朝他招手。 苏五来到近前,话还没说,便伸手拉住秦珂,左右打量起来:“你没什么吧?” 秦珂想要挣脱他:“好啦!当然没事!” 苏五先前被秦珂支走,本就堵了一肚子气,如今便越发用了力气,死不放手:“让我看看!” 秦珂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身后的嵬松已经起身望着二人,秦珂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她甚至能感觉到嵬松灼热的目光。(.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快放手!我能有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 苏五一时来了倔脾气,竟一把揽住她,厉色道:“你可知刚才我有多担心?上来时候见有十多个无赖地痞吵吵嚷嚷的往山下去,嘴里尽是污言秽语!” 秦珂这才明白,定是苏五从那些人嘴里听了辱骂自己的话,这才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不过是他们来捣乱,被嵬松吓了回去,你别乱操心!”秦珂身子一缩,从苏五的腋下钻了出去。可腕子却还牢牢握在他的手里。秦珂忽然间发现不对劲,垂头去看苏五的手,一条血痕赫然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回事?”她连忙问道。 苏五沉着眸子,鼻息却粗重的很。秦珂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几时容得别人说你!”苏五压着嗓子说道。 秦珂胸中升起一道热浪,烫的心猛的一缩:“走了多远,仍旧是个孩子!” 苏五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你又有多大?” 嵬松立在寒风里,默默看着二人,茶园里清新的气息也不能荡涤他心里的沉闷,他猛然间觉得胸口痛的很,随即转过身去,消失在夜色中。 苏五的目光越过秦珂,注视着夜幕中缓缓转过身去的嵬松,他的肩膀沉重的垂着,双手僵直的垂在身侧。月光一点点埋葬了他深白色的背影。苏五松了口气,垂眸去看秦珂。 秦珂的睫毛很长,尤其在月光里,给她剔透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网。她捧起苏五的手,轻轻吹了两下:“犯不上嘛。你这样,人家又要骂我狐媚了。” 苏五轻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你不在乎,随他们骂去。我告诉那帮地痞,若是敢动你一个指头,莫说是柳原村,便是整个柳原郡,也别想立足。” 秦珂含笑道:“难不成,你也要当土匪?” 苏五轻声笑了,伸手在秦珂鼻子上刮过:“土匪算什么,我苏五敢把皇帝拉下马!” 秦珂闻言连忙去堵他的嘴:“要死了!这话也敢乱说!” 苏五就势捉住她的指头:“赶明儿给你弄些香脂,瞧瞧你着指头!快入冬了,也该保养保养了!” 被他一说,秦珂这才想起嵬松,扭头望去,却只剩下一地月光。 “她走了?”秦珂有些失落。 苏五眨眨眼,俯首在秦珂耳边,柔声道:“说谁呢?本就只有你我。” 秦珂皱起眉头:“明明嵬松也在这里,刚刚还和我说话呢。我该跟人家说声谢谢,若不是他,也吓不退那些地痞无赖。” 苏五将她的身子扭过来,脸上现出一个清澈无辜的笑来:“我来了,他自然没必要呆在这里。你老跟和尚在一起,难怪时常走霉运。” 秦珂瞪起眼来:“谁说的!和尚怎么就晦气了?” 苏五的目光软的像是橘子糖,漾漾的朝秦珂扑过来:“我说的。和尚身边聚集了各种生灵,难保有阴邪的。你这小身子压不住的。”说罢,他将秦珂朝身边扯了扯。 “坏叔叔都是你这样的!”秦珂不屑一顾的去推苏五。 那苏五却像中弹一般,朝后面倒去,嘴里还哎呦呦的叫着。秦珂懒得理他,脸上却禁不住松动下来,片刻后,竟噗嗤一声,笑开了。 “别的和尚我不管,偏嵬松你不能欺负!” “好啦!不欺负他!” “你保证!” “我这个仪表堂堂的千金公子,难道还会欺负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和尚?有没有搞错呀!” “别人都好说,就是不信你!” “等嫁了我,想不信也不成了!” “做梦!偏不嫁给你!” “不嫁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本公子样貌家产哪一样逊色!” “你没才情?没深度?还没谱?” 苏五顿时抓狂:“才情我知道,可深度怎么讲?什么又是‘谱’哇!” 秦珂斜了他一眼,笑嘻嘻的仰望着月亮:“总之都是我喜欢的。可你没有哦!” 苏五喘了几口粗气:“本公子长相英俊,身子骨硬朗,既风趣又体贴,有钱又有闲,难道这还不够嘛!” “呃,让我考虑考虑……” “不要太久哦!奇货可居!”苏五一屁股坐在秦珂身旁,俯身躺下,清风拂过,带来奇异的香气。 良辰美景 “什么味道?”苏五挺身起来,用力抽了抽鼻子。 秦珂也眯起眸子:“对哦!这味道好熟悉!” “不是绿绮的味道!”苏五站起身来,随手捞起一把红艳的叶子,轻轻放在鼻子底下,片刻后,他惊异的瞪起了眸子:“这,这叶片好香!” 秦珂从他手里接过叶子,一边闻,一边揉捻:“真的好香!是花果香!不过,我怎么觉得熟悉?好想在哪里闻见过!”秦珂低垂着脑袋,良久,她兴奋的尖叫起来:“不是闻到,是尝到过!” 苏五愣了愣:“尝到过?被赤牙虫咬过的绿绮茶吗?开什么玩笑!” 秦珂连忙摇头:“绝对不是玩笑!还记得我的舌头吗?吃了‘鹦鹉舌’之后,我的舌头吃什么都是一种奇异的花果味,我一直在想,后来我到底吃了什么,它选择了哪一样东西来复制味觉。现在我知道了,是茶叶!是绿绮茶!” 苏五恍然大悟,惊讶的朝秦珂掌心里的茶叶望去:“这么说,我们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被赤蚜虫咬过的茶叶便变的更好了!这岂不成了改良品种吗!” 二人说话间,天边已经显出鱼肚白,破晓来临,有鸟鸣零星响起。苏五刚刚警告过那帮无赖,想必一时半刻也没人敢再来。 二人趁着晨光初破,摘了些叶片,用苏五的袍子裹着,宝贝似的朝山下跑去。 苏五脚下功夫快,可刚到娄家门口,便站住了,一双修眉缓缓皱了起来。 秦珂一下子没停住,整个人扑倒在苏五背上,呱唧一声,险些坐了个屁墩。 “干嘛!” 苏五连忙抵住嘴唇,轻声道:“这门,咱们走时可是开着的?” 秦珂歪头去看,竟也倒吸了口凉气:“nnd,难道是遭贼了!” 苏五沉眉道:“你在后面,别出声。” 二人蹑手蹑脚摸进院子,晨光还未清透,含混一片。秦珂一手牵着苏五的衣角,一手捧住茶叶,生怕有个闪失,丢了她的宝贝。 谁知,就在这时,几声娇憨的浪叫,从东屋隐隐传出。秦珂顿时一个激灵,那女人叫的格外矫情,尖着嗓子一声比一声酥麻。 苏五当时便僵在那里:“咱们回来的不是时候……” 秦珂先是愣了愣,随即眯起眼来:“好个娄大!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苏五见秦珂竟抬腿要去踹门,顿时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肩膀:“岂不是疯了!这时候怎么能去打岔!” 秦珂气的龇牙咧嘴:“我疯了!我看是他疯了!要是被梨花知道,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苏五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一抬手臂,将她牢牢抱住。秦珂还没来得及反抗,脚丫便已离了地。 苏五也不顾得她连踢带踹,径直将她抱进屋里。 秦珂本就生气,再被苏五捂住口鼻,竟一时不得呼吸,她狠命挣扎,那苏五一只脚没有踏牢,两人一股脑摔倒在床榻上。震的绣帐微浮,暗香盈鼻。 秦珂被苏五压着,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喉咙里咕噜一声,竟再没了呼吸,只直勾勾瞪着眼睛。吓的苏五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了!”他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时着了慌。用手去为秦珂顺气,一掌下去,竟刚好搭在她那酥酥软软的胸前。 苏五一张俊脸顿时通红,指头不敢妄动,便只放在那里不上不下。却只觉得掌心里满满的,血直往上涌。他不知该怎么办,却见秦珂眼睛瞪的越发夸张,眼白竟瞬间起了血丝。 苏五狠狠咬牙,索性附身对准秦珂的嘴巴。秦珂此刻气息闭塞,那一口气,死死噎在胸口,只觉得心肝脾肺一起往下陷,说什么也提不起这口气来。那苏五的脸正凌空俯瞰着她,却见他努了努嘴,找了找方向,随即猛一用力,附身下来,啄住秦珂的嘴唇。 秦珂瞪着眼睛,那苏五的眸子一下子笼罩了她,只一瞬间,便天昏地暗,方寸全失了。 苏五在南疆随军时,见过用人工呼吸救治伤员。可他毕竟是个纨绔公子,哪里有心思去记这些事情。而今情急,更不知如何是好。啄了秦珂的唇,只觉得甜丝丝,软糯糯,蜜一样香艳,竟不知下一步还该如何。 秦珂被他鼻孔里钻出的热气冲到,猛的回过神来,一口气“噗”的一声吐了出去。苏五吓的一缩脖子,单手支撑,将上半身从秦珂身上生生提了起来。 秦珂提了这口气,眸子却瞪的越发可怖。苏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拳打在眼窝上,“哎呦”一声倒在一旁。 “臭小子!竟然敢占我便宜!看我不打死你!”秦珂翻身跃起,将苏五牢牢压住,一双拳头雨点似得落在他身上。 苏五只能用一只手去挡,另只手捂住眼眶:“我的眼睛!痴呆三!你莫不是要谋杀亲夫!我瞎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秦珂顿时迈开一条腿,直接骑在他身上:“死小子!你手干嘛呢!” 苏五捂着脸,嗷嗷叫道:“自卫嘛!” “我说刚才!你你你……”秦珂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胸前比划着:“不是找死是什么!” 苏五闻言顿时张开指缝,从里面去看秦珂,只见她头发散乱,鼻尖上垂着汗珠,脸颊绯红,像是被水洗过的山花一般。 “也没什么嘛!怪让人失望的!”苏五将两只手伸出来,学着她的模样,凌空比划着。 秦珂越发恼羞成怒,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指着自己支吾了半天,终于扬起拳头,狠狠打在苏武胸前。 秦珂很少害羞,苏五见她这样,越发喜欢。腰上一用力,竟坐了起来,双手环抱,将秦珂楼在怀里。 秦珂先是吓了一跳,三年未见,这小子何时变得这般健壮。 “我不让你吵嚷,也是为了你们家好。”苏五柔声轻语,将口齿间清新的气息吹进秦珂的脖颈里。 秦珂愣了愣,却没有再挣扎。 “你那哥哥想必是趁了你嫂子不在家才敢偷鸡摸狗。你若是张扬开了,梨花必然知晓,以我看,还不如别让她知道。”苏五又道。他嘴里说着,指头轻轻滑向秦珂的脊背,柔柔的抚了上去。 秦珂将信将疑的瞪着他,散碎的发随着苏五的呼吸微微浮动。 她的味道好闻极了,许是在茶园里呆久了,有种潮湿的茶树味,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见。苏五微闭了眸子,手有些颤抖。他不太敢相信,他怀抱里的女子真的就是秦珂。 “想必你也一样,日后也是个不忠的人!”秦珂斜着眼睛。 苏五挑起眉毛:“这又与我何干!” “为人开脱,你到说的句句是理!” “他是你哥哥嘛!”苏五有些委屈。 “说完了吗?”秦珂忽然冷声道。 苏五抬起头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若再柔情万种点,我便真的去枯禅寺舍一万钱也值了。” 秦珂一扬手,啪的一声,拍在苏五脑门上:“纨绔!”说罢,她推开苏五,起身下地:“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便是再不能给他好脸色的,偷腥也就算了,若是想娶进门,我头一个不答应!” 苏五翻身下床,整了整衣衫,笑眯眯的望住秦珂:“娘子,我去备水如何啊!” 秦珂瞪他一眼:“娘子也是你叫的?赶紧去取水,我还等着泡茶呢。”说罢,一扭身,坐在案旁,将怀里的茶叶取出平摊在一块帕子上。 苏五用一把横提梁铁壶装了水,快步而入,递给秦珂。 二人虽然时而玩闹,可一但开始侍茶,便不约而同的静肃下来。 血绮 秦珂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把紫陶壶,先温了壶和杯盏,再将茶缓缓注入壶腹。才点水润茶,便觉一股奇异的果香豁然冲出壶口,让人措手不及。 正泡时,秦珂采用高执壶冲泡,击打茶叶,使其上下翻滚充分出味的方法。借着渐渐明亮的晨辉,壶口清透细密的泡沫也泛起七彩的光泽。 “这茶沫有些意思!”苏五沉声叹道。 “想必茶也中含有大量的水溶性的物质,才会这样吧。”秦珂轻声自语。 苏五扬了扬眉毛,他最是喜欢秦珂侍茶时的样子,一举一动都与往日截然不同,坐在茶席旁的秦珂,素衣乌髻,一双纤手虽然不十分细腻,却柔韧轻软,执壶时稳重端庄,持杯盏又灵活秀巧,润茶出汤干净利落,奉茶品茗谦和顺美。 “一遇茶,你便成了举世无双的美人了!”苏五眯起眸子,静静的看着秦珂。 秦珂好似没有听到,只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紫陶壶。随即拎起铸铁壶,将水细细倒在紫陶身上。只一瞬间,那紫陶壶仿佛一张水润的美人面,饱满润泽,徐徐升起一层浅白柔艳的雾气。 苏五的指头轻轻叩着桌案,口中禁不住低低吟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调子轻柔委婉,在晨光笼罩的茶案前,自有一番空灵幽静的孤寂况味。 最后是出汤,当那金黄的汤水在眼前跃出一条柔美的弧线。苏五的唇猛的一颤,悠扬低回的歌声戛然而止。 落入杯盏的茶汤徘回片刻,终于安静下来,明亮的金色像是剔透的琥珀。 秦珂双手托奉,苏五以三龙护鼎式接过,那茶汤还未入口,便已让他眉目一醒,一种清越高扬的果香侵入心脾。 “我今到要长了见识,茶未入口便先已醉了。”说罢便轻轻啜去,茶汤温热,顺着口齿缓缓落下,一股绵长悠扬的香气柔软的弥散开去,直扩撒到口腔的每一处,使味蕾瞬间活泛起来。 “竟是绿绮茶与青梅窖制味道!回甘快且爽利!”苏五虽对茶叶泡制种植不甚了解,可毕竟是苏文康的儿子,品茶自是不在话下的。 秦珂见他这么说,连忙俯首将另一盏茶凑到嘴边,轻轻抿了抿。 “果然!这味道实在特别!亏你能想到梅子,我只嫌梅子灼舌,从来不喜食,如今你一说,到是极贴切。” 苏五将杯盏放在鼻子底下,闭目再嗅:“留香持久,况味沉杂,有些类似青茶。” 秦珂点头:“真没想到,如此红艳的茶,出汤却如此清和高越。(.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不必发酵竟如此醇和耐泡。” “既是如此,绿绮岂不是得到了改良!” 秦珂点头:“大自然的改良。真真是血泪交加,五味杂陈!” 苏五闻言一扬眉:“既是这样,叫它血绮如何?” “血绮?” “三十年前因赤牙虫泛滥,绿绮遭遇灭顶之灾,茶农因此破产者无数。今日,这枫红如血的茶树如涅??重生,既符合此茶的状貌,又和它的身世贴切。” “好,便叫这个名字!”秦珂缓缓起身,取起眸子去看山坳里出声的日头,血红的朝阳跳出云层,如一轮燃烧的赤金。 朝霞映照下,静谧的小院弥漫着一种别样的隐秘深幽。东屋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穿艳粉布裙的女子,她扭着细腰,环顾四周。娄大猫着腰钻出来,低身下气的劝她快些离去,可女子偏不肯。只伸出细长的手来,凌空捞起垂在腰后的长发,不急不慌的往脑上盘。 秦珂立在窗前,院子里的一幕她看了个真真切切。 “怎么?有人出来了?”苏五凑上来,眯起眼来,朝女子看去:“到是个标致的小娘子。”说罢,他唇边掠起一个坏笑。 秦珂瞪他一眼:“刚喝了好茶,莫来污言秽语,乱我耳根。” 苏五也不理她,只管朝她身边贴过去,一边注视窗外,一边假作无意:“那女子可是张家婶子的外甥女?” 秦珂摇摇头:“我又没见过,怎能知道。” 那女子腰身极细,不盈一握,摇曳生姿。脸庞也白白嫩嫩,只是瓜子脸显得长了些,略有些寡淡相。一夜风流后,难免血色浮于面皮,瘦削的颧骨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丝。只是那双眼,眼角向内微探,狐狸一般迷离。 “这女人老的快!”苏五淡淡哼道。 秦珂一愣:“你还知道这个?” 苏五一撇嘴:“你看她,水蛇腰身,生活放荡,这种女人年轻时娇艳迷人,可稍微上点年岁,便老态毕现了。” 秦珂皱了皱眉:“你的意思就是她透支太多嘛,我听的懂。” 苏五早就习惯她的直来直去,却没想到提到这个,她也有胆量讲的那么直接,再想想刚才她打自己时,脸上害羞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竟掩着嘴巴,笑的颇有些幸灾乐祸。 秦珂刚要说什么,却见那女子扭着屁股大摇大摆朝北屋走去。 娄家不过四间房,娄大和梨花住东屋,秦珂住在西头,正北便是正堂,住的是娄母娄父。那女人竟旁若无人朝正屋去了,秦珂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对哦,他们这般胡闹,老头子和老太婆竟然没出来料理他。难不成是都不在?” 苏五疑惑的皱了皱鼻子:“对哦!还有冠男!全家人都不在吗?” 那女人一边走一边嗲声嗲气道:“我姨妈说,娄家有个摇钱树,我到要看看,这棵树长在哪?” 娄大瞪大了双眼跟在后面,手足无措的比比划划:“哪里有什么树!哪里有啊!” 女子狐眼一溜:“贡茶呀!” 秦珂顿时脸色一黑,扭身便要出去,却被苏五拦住。 那女子站在正方外,笑呵呵的扭着腰肢:“我若是嫁给你,这个屋子可住的?” 娄大愁眉苦脸:“这是我爹娘的屋子,咱们得住东边。” 女子一撇嘴:“东边?东边给她住了,难不成让我打地铺?给你们两口子做通房丫头呀!” 娄大闻言顿时一脸淫笑:“你这小身子,哪能打地铺!等我家摇钱树回来,我跟她说,一准给你盖间大房子!” 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可是当真的?” 娄大指天指地的保证了,这才罢休。那女子扶着歪在一旁的发髻,扭身朝阶下走,娄大赶紧俯身去搀她,二人肩并着肩走出门去。 秦珂顿时挣脱苏五,气急败坏冲进院子。 “想嫁给娄大?哼!该找个机会让你认识我这小姑子才行!” 神秘帝王金 日出山坳,枯禅寺外传来叩门声,惊起一片黄雀,乌压压朝天空飞去。开门的还是智深。 此时早课已经过去,僧人们正在用饭。炊烟缭绕着古拙的寺庙,和沉郁的檀香混在一起,混入了些许尘世的琐碎,使早起的僧人面露疲态。 智深惦记着碗里的羹汤,脸上有些不耐烦。大门微微开起,晨光流溢进来,映照出一个深黑的剪影。 智深揉了揉眼睛:“你是何人?” 那男子转过身来,一张脸英俊中透着萧杀之气。他肩膀的狐头瞪着逼人的眸子,直摄的智深一缩。 “大落英山所额苍矢。”男子冷声道。 “大,大落英山?琼族人?”智深结结巴巴道。 “你们寺里可有个叫嵬松的人?” 智深不知所措:“找,找嵬松做什么?” “你只管去告诉他,大落英山的访客来了,他便明白。” 智深抓耳挠腮,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但看他神色虽然不善,却也并没有惹是生非的意思。再往他身后瞧去,到也没有别人。索性让他等在门外,自己偷偷跑进寺里去找嵬松。 所额苍矢的确是一个人来的,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立在寺庙外的大柳树下。默默端详着眼前这座古旧的建筑。 枯禅寺三个字被雨水侵袭,如今有些破败,金漆蜕变成铜色,仿佛虫蛀一般,残碎。这样一个地方,难道真的藏龙卧虎?他眯起眸子,英俊的脸庞越发沉郁下去。 嵬松推开寺门时,日头刚好冲破云层,露出一团亮金。 苍矢的脸色忽的一凝,他越发觉得有必要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男子,他当真只是个寻常的癞头和尚? 嵬松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威风轻拂他如雪的僧袍,颀长的身子略高于常人,挺拔毓秀,犹如山中翠柏一般清劲。偏额头和两颊布满紫红色的疥疮,让人触目惊心。 嵬松放眼望去,在低垂的柳丝中寻见了黑衣的苍矢,便快步走下石阶,径直来到跟前。 苍矢微扬下颌,嘴角一牵:“好一个旧时王孙。” 此言一出,二人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冻结,嵬松的身子先是僵了僵,随即脸色一沉,低声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苍矢的眸子犹如猎鹰般犀利,他向前一步,与嵬松对面而立,二人身高几乎一样,离得近了,四目相对,竟各自有种兵临城下的气势。 “寻常人怎么会有帝王金!”苍矢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帝王金三个字压的极低。 嵬松沉眸朝他手上望去,果真见他掌心里躺着那日自己给出的元宝。 苍矢冷哼一声,将手掌一翻,元宝底座朝上,只见端端正正四个篆字,千秋万载。形成一方极整齐的印章。 嵬松面色一松:“那又如何?” “千秋万载只有御赐之物才会镌刻,而只有真正的王侯才能用这种芯刻法。”说着他将元宝凑到嵬松鼻子底下:“千秋和万载的中心处有极小的空隙,里面刻了什么?你自己看!” 嵬松眸子微垂:“什么?” “项!”此言一出,苍矢整个人都仿佛被冻住,他没想到,嵬松的眼皮只是微微震了震,而自己却好似泄尽了最后一丝生气,一寸寸溃败下去。 “那又如何?”嵬松轻声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心微动,却没有丝毫惊骇恐惧。他就那样立在初生的朝阳下,犹如一生便是如此。 “如何?”苍矢在脑中不断繁复着他的话,那语气,那神色,那岿然不动的姿态。都让他由最初的震惊转为愤怒。 他猛的冲过去,一把揪住嵬松的衣衽:“你到底是谁?” “山鬼嵬,木公松。”嵬松还是没有动。可苍矢能感觉到他挺直的腰背传递的不屈的意志,和镇定自若的魂神。 “好!我会盯着你!”苍矢猛的甩开手臂。 嵬松闻言一笑:“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逃犯?” “落魄王孙,被贬的也不止一两人。” 嵬松点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部之滨莫非王臣。所额大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我当真是在逃的钦犯,所额可是要去报官?” 苍矢冷笑着转过身去:“我不过是蛮族巫师,对汉人的官司不感兴趣。我只警告你,莫再在人前使用帝王金,若是被人捉住,恐会连累了无辜之人。” 嵬松闻言顿时哑然失笑:“你说的,可是秦珂?” “此金乃你替她还债之用,我有这一担心也是常理。” 嵬松禁不住垂首苦笑:“竟有这许多男子甘愿为其两肋插刀,于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不劳阁下费心。” 嵬松垂下头去,轻声叹了口气:“前尘往事今犹在,不似芙蓉不似菊。” 所额苍矢鹰一般的眸子刺出一道冷丁的光来:“别和我诌这些,你们汉人的绕口令我不会。但愿你听懂了我的意思,日后离我的女人远点。” “你的女人?此话未必说的太早。”嵬松衣袂请摆,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来。许是疥疮的缘故,苍矢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便无端的多出了一份吊诡。 “你别忘了,就算再显赫,你今日也不过是个和尚!”苍矢冷哼道。 嵬松竟也不急,只微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苍矢离开时,天已经大亮了。枯禅寺中缭绕的青烟被轻风撩起,打了个旋,朝四围散去。 嵬松回头身去,默默的望着身后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将那枚金锭子交给苍矢。更没想到,闭塞在大落英山中的琼族巫师,竟也通晓汉族皇仪,那隐藏在千秋万载中的芯刻法,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是他低估了这些蛮族,还是他们本就机敏多疑。 想到这里,嵬松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幸而没有被秦珂知道。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想必那苍矢也不是多嘴的人,虽不担心他会传出去,可他这样的人,必然会牢牢记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东窗事发,到时候自己反倒被动。 他这边正自思虑着,寺门再次开启,破囚眯缝着双眼似笑非笑的走了出来。 “太阳甚好!不如出来走走!” 嵬松见是破囚,连忙走上去:“让嵬松来陪师傅吧。” 破囚笑了笑:“不劳动你啦!” 嵬松顿时一愣:“师傅这是哪的话?” “你心里太乱,搅的为师头痛哦!” 嵬松这才知道破囚在与他开玩笑,连忙俯下身子,扶了他老人家:“师傅这是训斥徒儿呢。” 破囚笑眯眯:“走还是不走,留还是不留,全凭自己心思。若是不知路在哪里,便随遇而安好了,何苦纠结自己。平白添了许多烦恼。” “人生如同行舟,顺水就势自然容易,可逆流而上,便颇费精神。”嵬松垂首道。 “哦?可是遇到挫折了?” “欲盖弥彰,难呐!”嵬松轻叹。 “山遥路远,柳暗花明,依我看,你印堂红亮,必有喜事。” 嵬松自嘲的笑道:“师傅还真会打趣,我这般模样,您到能看到印堂的亮光?徒儿不信。” 破囚一瞪眼睛:“十日,十日后,你便知道究竟!” 子时香 见嵬松垂首不语,破囚缓缓道:“何为‘前尘往事今犹在,不似芙蓉不似菊’?” 嵬松闻言苦笑:“师傅这样的人,竟还不了解我的意思吗?“ 破囚抿嘴一笑:“你如今说话,越发像个王侯,难伺候呢!” 嵬松连忙俯首:“师傅又在挖苦嵬松了,徒儿的意思是,那些纷繁的往事挥之不去。使得如今的我,既不是像芙蓉那般的权贵,也不如隐居之人清逸。实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破囚微微点头,似乎表示赞同,片刻后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红亮的两颊熠熠生辉:“还记得为师和你说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嵬松愣了愣,良久才讷讷道:“佛法。” “不对。是尘世里的纠葛。”破囚细声道。“帝王将相的故事,为师可讲了不少哦!也不知你有没有往心里去。” 嵬松闻言,眼眶突的一热,往日与破囚一处生活的点点滴滴犹如遇逢甘露的枯草,瞬间便在心中清润起来。 “徒儿记得。” “那便好!那便好啊!”破囚微笑点头。 嵬松移目去看师傅,他的眸子犹如纯洁的孩童。难道师傅的意思是这样的?他该回到那个地方去吗?可那繁花锦簇的帝都于他来说只是一片空洞,在他仅存不多的记忆中,深冷孤寂的夜色就像是一张吞噬人性的大口,一旦张开,便见血封喉。 师徒二人陷入沉默,嵬松想着自己的心事,步伐便有些茫然,只跟在破囚身边,漫无目的的走着。那破囚脸色红润,一路朝山顶走去,竟也不歇息。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途经秦珂的茶园,破囚停了下来。只见园中茶色血红,却姿影婆娑,芽端如戟。 “这丫头,到护了茶园周全,不简单!”破囚扬眉去看嵬松。 嵬松连忙俯首:“是徒儿说,这园子是寺庙的财产,那些人才肯离去。” 破囚噗哧一笑:“出家人怎能打妄语!” “师傅的意思是?” “告诉秦珂,这园子既已她种了,日后便是她的,改日我将地契给了她。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园主吧。” 嵬松惊喜万分,刚想替秦珂道谢,却不料破囚脸色一沉:“这些年她可是交给我地租的,地租都被用来买香油了,我可没钱退给她。” 嵬松连忙摇头:“师傅将地赠予她,这是何等情谊,怎还能来找您要租钱,那岂不成了豪强!” 说到这里,破囚似乎想起一事,皱了皱眉头,缓缓道:“咱们下山吧,该买些米面进山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嵬松笑道:“师傅放心,前几日,智深已经下山办置了,如今都储藏在库房里,过冬应该足够了。” 破囚摇头道:“咱们几个和尚到是好说。可你看看山下,人们为绿绮茶烧了不少园子,没几日便要入冬了,我琢磨着,今年的柳原村,要有一场饥荒喽!” 嵬松这才明白师傅担心的是什么:“是啊,秋茶上市的好时机都错过了,这个年,不好过了!师傅这是要开粥蓬,广济乡里呢。(.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破囚微微点头,面色却异常庄重:“像秦珂这般有胆识的茶人,柳原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师傅觉得,此事和苏家有没有关系?”嵬松试探道。 破囚垂下眸子:“我早和你说过,苏文康是个聪明人,可惜心沉于世,他的聪明难免成为硬伤。扇动茶人自绝后路,只怕苏家日后会遭到天谴啊!” “天谴?”嵬松疑惑:“他的二子英年早逝,这可不就是天谴!” 破囚摇头:“未必是这个。” 嵬松越发不解:“师傅的意思是?” “苏清爵是个厚德的人,苏家若想兴旺,也只有靠他。” “可他已经死了啊!” 破囚转身来望嵬松,眸子透出一道晶亮的光来:“我们的眼睛往往是错的,它总在不经意间将我们欺骗。有时候,这种欺骗可能一生一世。” 嵬松惊讶的望着破囚:“师傅,关于我们的命运,你到底知道多少?” 破囚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嵬松的手:“佛曰:不可说。” 嵬松忽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深冷漆黑的童年。他被人抱着,在飘飞的雪片间,来到枯禅寺外。他还记得,那人伸手去扣门,他巨大粗糙的手掌上,只有四根指头。无名指像是被什么截断一般,齐刷刷的不见了。他记不得那一年自己几岁,只记得那漫天飞舞的雪片,和四指的男人。 他冷的直哆嗦,即便在那四指男人的怀里,还是觉得冷。 后来,他被交到一个老和尚手里,他们的旁边有一个风炉,上面坐着一把红泥小壶,火苗燃烧着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密响动。 他侧耳去听,火温柔的炙烤着炭身,像是女人的手臂。他朝那火苗歪了歪脖子,被老和尚抱的更紧了。那一瞬间,他觉得舒服极了。他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么温暖的怀抱。他终于可以安全的睡一觉,不必担心飘进车子的雪片和雨水,也不用为有异味的水而感到恶心。他沉沉的睡去了。 “咱们回去吧。”破囚拉着嵬松的手臂。 “师傅!”嵬松的鼻子忽然间发酸,声音有些颤抖:“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您跟我走吧!” 破囚微笑不语。 “师傅!”嵬松轻轻跪下去,单膝扣地,他扬起面庞,犹如当年初见破囚时一样。“跟我走!”他举起双臂,轻轻抱住破囚的腿。“于我,您就是慈父,儿子不能弃父于不顾!” 破囚眸子微垂,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嵬松的脸颊,良久才缓缓道:“你父母之尊贵,为师哪里能逾越呀!” “可他们不要我!”嵬松泪流满面,对他来说,父母亲情就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天下事,事事有理可寻,他日,你必定会知道缘故。现在,不是妄作评论的时候!” 嵬松还要再说什么,破囚却已经拉他起来:“别再闻了,为师只能说这么多。” 见破囚这么坚决,嵬松也只能暂时压下,二人转身朝山下走去。可刚走没多远,便见一竹青色身影疾步朝山上而来。 “是秦珂!”嵬松奇道:“这么早,她来园子做什么?” 秦珂也远远见了他们,连忙快步跑了过来。只见她脸颊绯红,一双明眸格外透亮。 “我已经让苏五下山通知茶农了,绿绮茶不但没问题,反倒越发好了!”秦珂言辞间难以掩盖的兴奋,瞬间便让嵬松的情绪转了过来。 破囚接过她手里的茶叶,细细打量:“怎么说?” “茶叶还没有杀青揉捻,只取叶片浸泡,便已有奇异果香,苏五说,那是梅果的味道!” “有这等奇事?”嵬松惊讶的接过茶叶来,鼻子刚凑上去,便惊异道:“这味道先前怎么没有?” 秦珂也点头:“你好灵的鼻子。先前我也没有闻到,只有昨天夜里,你走后,苏五说起,我才发觉。不过之前我用嘴巴尝过,味道就是这样。” “这么说,味觉上早已经有了,嗅觉却要等到适当的时候才能被激发!”嵬松显得异常兴奋。 “正是这个道理呢!”秦珂拉着嵬松朝园子跑去。 二人钻进茶园,齐腰的茶树丹红如血。 “可闻见什么了?”秦珂问道。 嵬松摇头。 “那就对了!”秦珂指尖一错,打了个完美的响指:“定然就是这样?” “怎样?” “夜晚,只有在夜晚采摘,才会有那奇异的香气!” 嵬松摇头:“昨夜为何我却没有闻见?” 秦珂笑道:“子时,苏五说香的时候,是在子时!” 此事有诈! 秦珂不放心苏五,嵬松便和她一起来到下山去寻。沿途所见尽是光秃秃的茶园,茶树皆已被烧,黑黢黢的匍匐在地。柳原一下子荒凉下来,连秦珂都禁不住倒吸凉气。常日里没有发觉,如今才知道柳原种植绿绮的人竟如此之多。 “难怪。”她轻声叹气。“这几年,除了我的园子,其余的绿绮越来越不值钱,原就是因为种植的太密集。” 嵬松眯着眼睛,那一望无际的茶山上,如今都已成了黑炭,更有些地方,火苗仍在乱窜,茶农们坐在地头,巴巴的望着倾尽一生,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才建立起的茶园,哭的撕心裂肺。 “物以稀为贵,想必绿绮就是太普及了,才遭此劫难!”嵬松也叹了口气。 秦珂低头不语,良久才转过身来:“有件事,我没对苏五说过。” 嵬松一愣:“何事?” 秦珂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茶树品种有限,改良老种,培育新品都需要大量时间,因此人们争种名茶便如火如荼,最终却不过都成了大户的附庸,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最先落马的便是这些小茶农。” “虽是如此,可谁又能有解决的办法呢?” 秦珂正色道:“在我在这里生活了九年,却发现你们只产绿茶散茶,这便是我的契机!” 嵬松眯起眸子:“绿茶?我们只管茶叫茶,你因何成其为绿茶?” 秦珂一笑:“我们那里自有我们的分法,与你们截然不同。相较于这种散茶,我还有更好的点子,说起来不过是照抄照搬罢了。” 嵬松竟也不觉奇怪,只淡淡笑道:“希望你能找到出路,那便是柳原之大幸。” “此事万万不可对旁人说起,尤其是苏五。” 嵬松点头:“贫僧知道。” 秦珂愿意跟嵬松讲一些不能为旁人道来的事情,一来她身边实在没有能商量的人,二来嵬松是和尚,极少与人交往,又是新来挂单之人,在柳原没有熟人,便与她一般,好似只是个身临其境的过客。加之嵬松为人看起来丑陋不堪,可言辞姿态却颇为清俊不俗。这些都让秦珂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亲切。至于苏五,虽然自小便交好,可在秦珂心里,他始终都是那个艳阳下冲出溪水的光屁股小子,即便是长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公子,仍旧像个邻家弟弟。更何况,他的父亲苏文康,实在是城府太深,前不久的贡茶风波险些要了秦珂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今想来仍旧惊心动魄。要她对苏五在茶事上畅言平生打算却实在是不能的。可对于苏五的感情,秦珂实在难以把握,这小子自打南疆回来后,便好似一下子成熟了,说话做事处处表白心迹。秦珂不是不明白,只是仍旧有自己的顾虑。 二人走了许多路,却不见苏五的影子,秦珂有些担心,拉住一个茶农便问。那人见是秦珂,便告诉她苏五公子先前的确来过,不过似乎又碰到了什么人,两人说了些话,便跟着那人去了,如今在何处,他也不知道。 秦珂毫无办法,只能跟着嵬松把各家茶园逛了一遍,这才知道,该烧的都烧了,再没有劝阻的必要。柳原绿绮,除了秦珂园子里的,真的是绝迹了。 再说苏五遇见的不是别人,正式先前的李兴。那小子得了逍遥萝,在马场附近等了许久也不见苏五来,便四处打探。后来听人说茶农开始烧山,便也去凑热闹,谁知便是这样撞见了下山来的苏五。 那李兴,说来也极是激灵。苏五本来心中一直狐疑二哥的死,如今见了他,刚好顺便弄个清楚。 李兴哪里敢胡说,只告诉他关于二公子死于嫡夫人之手的事是他听水仙说的。苏五不肯放过他,逼着让他带自己去见水仙。这才跟了李兴一道离去。 秦珂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苏五玩心又起,不知道跑到哪里寻开心去了。一边寻他,一边还不住的嘟囔:“这苏五,回来了我一定不饶他!东跑西跑,若是有个好歹,我可如何向他父亲交代!本就看我不顺眼呢,这血绮的事要是传到他爹耳朵里不知道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死小子不给我省心!”秦珂??伦牛?疵环11轴退梢恢痹诳醋约骸?p>“你是在担心他?还是怕被苏老爷诟病?”嵬松干咳了一声,问的有些尴尬。 “切!担心他!他用的着我来担心吗?去南疆一走就是三年,书信也没有一封,天下乌鸦一般黑,跟那鸣泉一个样子。”秦珂气呼呼。 嵬松皱着眉头,一脸不知所措:“若是鸣泉回来了,你还会那么担心苏五吗?” 秦珂一扬脖子,斜眼看他:“这是什么话,他们两个没有可比性,性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嵬松抓耳挠腮。 秦珂伸出右手:“鸣泉是我的亲人!偶像!加灵魂导师!”说罢,又伸出左手:“苏五是我的弟弟!闺蜜!加酒友!” 嵬松脑袋上立马掉下黑线来:“混乱!完全混乱!” 秦珂皱着眉头看他:“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吗?” 嵬松立刻有些忸怩,那样子十分好笑:“我是说,女孩子总要出嫁,若是他们两个都在这里,你更愿意嫁给谁呢?” 秦珂先是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她笑的太猛,嵬松都看见了她喉咙里的小舌头:“你这个和尚!竟然问这种问题?” 嵬松被秦珂笑的更加局促不安,他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这才又道:“你总提起鸣泉,我自然有些好奇,你那样子,好像是很想念他嘛。” 秦珂歪头看住他,良久才止了笑,缓声道:“鸣泉自然是天下无双的奇男子,只是他已出了家,我没机会了。” “谁说的,出家人可以还俗啊!”嵬松有些着急。 秦珂瘪嘴又乐:“是啊,出家人的确可以还俗。可我喜欢看他穿僧袍的样子,那么干净,一尘不染。我是个俗人,怕污了他呢。” “怎么会!”嵬松抓着脑袋,那一刻,又不似平日里那般清贵模样,竟有些市井的憨态。 秦珂看着他有些恍惚。嵬松是个怪人,有时候那么清冷,好似离群索居的孤家寡人。有时候又那么乖巧,好像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我们回去吧。”秦珂转过身去,她狠命晃着脑袋。不想将他和心中那个幻象联系起来,那会让她越发痛苦。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嵬松追上来道。 “何事?” “你父母前日带了你嫂子和冠男来寺里,说是求子,便住下了。我见着,你似乎是不知道这事情。” 秦珂顿时一愣,难怪家里没有人,娄大才把那女人带回家来。可这事也说不通,为什么娄大没有跟着一道来呢,求的可是他的儿子呀。难道有诈?会不会是娄母故意的?等生米煮成熟饭了,梨花就算不同意,也来不及了! 宅斗走起! 宅斗走起~ 秦珂回到家中,家里还是照旧,娄大整日里鬼头鬼脑,却没见那女人再上门。苏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大的四合院寂寥下来,只有风一日冷似一日。 几天后,娄母带着梨花和冠男从山里回来,梨花的方脸似乎粉白了些许,山中空气清新,到底还是滋养人的。许是身子上康健了,她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见到秦珂虽不至亲昵热络,可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 秦珂一直按捺着自己不去提娄大的事情。难得梨花有笑脸,冠男也跟着欢乐了起来,可娄母却越发贼眉鼠眼的,时不时的和娄大凑在一处,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秦珂隐约觉得将会有事情发生。 光阴如水,转眼便过去了月余。 那日,梨花下厨,做了些米糕,还冒着热气,让冠男端给秦珂。秦珂只觉得心里温暖,便给了冠男一个铜板,要带她去买蜜饯吃。她拉着冠男的手刚推开房门,便见那梨花正倚在东屋门口望着自己。她虽不貌美,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到也素净。 二人相视而望,片刻后噗嗤笑了。 “米糕很好吃。” “咱家如今虽然不富裕,却也不差这点吃食,有了力气才能赚钱还债!”梨花微笑道。 冠男见母亲和姑姑说话和声细语,小脸上顿时显出两个酒窝,甜甜的叫了声娘亲。 “我带她买些吃食,午饭前回来。” 梨花点头:“小孩子,未必锦衣玉食,咱们不比大户。” 秦珂点点头:“嫂子说的极是。”刚走了没几步,那梨花旁若无事的跟了出来,经过秦珂身边时,轻声说道:“我出去这几日,家里没什么事吧?” 秦珂连忙摇头:“嫂子这话说的,能有什么事。” 梨花目光飘忽,语气却不容置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站在他们那边。” 秦珂微觑眸子,缓缓点了点头。她只觉得,梨花并不像往日人们印象中的那般,只是骄悍,她的脑子其实并不笨呢。 “还有……”梨花的眸子又是一溜,环顾四周:“北屋的佛龛后面有个孔洞,那里面有你朝思暮想的东西。”说罢,她便摇着身子,朝厨房走去。 秦珂眸子一闪,什么东西?她朝思暮想的东西?这梨花到底是怎么了? 冠男拉了拉她的手:“姑姑!咱们走吧。” 秦珂这才回过神来。 二人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蜜饯,又给冠男买了一把犀角篦子,这才往回走,秦珂心里一直琢磨着梨花的话,却着实理不出头绪来。 “冠男,你时常在奶奶的房里,可看见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佛龛后面?” 冠男嘟着小嘴吃蜜饯,不时吐出个果核,嘴唇便越发的红艳起来。她听了秦珂的问话,歪着脑袋道:“奶奶的佛龛总不许我动的,不过她有时候会从后面取出个黑匣子来看。” “黑匣子?”秦珂眼前一亮?“可是个漆黑的,上面有些土黄色花纹的?” 冠男点头:“对呀,姑姑怎么知道?” 秦珂嘴角微牵,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被老太婆藏在这里,难怪她找不到。想当年,她靠绿绮茶赚了第一桶金,便要买地。(.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只可惜自己年纪尚幼,只能通过娄父才得以实现。可最后,地契却落入了娄母手中。每每问她,都是各种托词。今日梨花提起这事,难不成地契在自己手里比在娄母手里还让她放心? “在佛堂的几日你娘可跟你说了什么?”秦珂附身问道。 冠男嚼着蜜饯,发出好听的声音:“也没说什么,她只是给我做衣服。我从没见娘亲做过这么多衣服。” 秦珂皱了皱眉,梨花的举动的确有些奇怪。照理说,她本是应该希望地契在娄母手里的,日后娄家两个老家伙没了,这家宅便顺理成章成了娄大的。可她怎讲此事告诉自己?加之回家来的这些时日,算起来也快有一个月多了,竟从未和娄大红过脸,跟娄母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想到这里,秦珂牵起冠男的手来,快步往回走。 刚一进门,便瞧见一个粉衣女子,细窕窕站在院子里。对面的梨花脸色苍白,嘴角噙着愤怒。娄大一脸喜色搀着娄母往屋外走。那娄母更是眼眶微红,凌空张着一双手臂,几乎是扑向那粉衣女子。 “来来来!好孩子!快进屋来,外面这么冷,怎还穿这么薄的衣衫!” 那女子冷哼一声,斜眼看着梨花:“这路被人挡了,月儿过不去呀!” 娄父此时也推门出来,喜形于色道:“让月儿过来嘛!有身子的人了,别站在风里。” 秦珂顿时一惊,难不成就是那次?转眼再去看梨花时,她已经侧过身去,当真给月儿让出一条去路。 她站在台阶上,虽在那女人前面,却也不至于挡住她。分明是女子刻意刁难梨花。秦珂顿时觉得气愤不已,刚想说话,冠男却已经挣脱她,跑了上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欺负我娘亲?”冠男是跟着梨花和秦珂长大的,自然有些娇霸。 那女人低头看了看她,小嘴一嘟:“这是谁呀?长的真俊俏哦!”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冠男的下巴。她指甲很长,轻轻滑过冠男的小脸,却幸好没有用力,否则冠男的脸一定被划花了。梨花连忙拉过冠男,虽然脸上已有了些许杀气,却始终按捺着沉默不语。 秦珂只觉得奇怪,这不是梨花的作风啊!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压得住? 她想了想,便也没有说话,只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屋内,叫月儿的女子已经挨着娄母坐下,娄父笑呵呵的喊娄大倒些热茶,竟没有人注意梨花。 秦珂来到梨花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低声道:“待会和你解释。” 梨花竟也不抬头,只用一双细眼,牢牢盯住月儿,似要用眼神将她杀死。 月儿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刚啜了两口,便连声叫道:“都怪我!都怪我!有了身孕竟还贪嘴吃茶!莫要惊到孩子哦!” 梨花的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拳头紧紧攥着。冠男定定的望着月儿,小眼睛里满是厌恶。 月儿一边说话,一边扭头去看梨花:“这位可是姐姐?月儿眼生,虽说我姨妈时常跟我提起你,我却不知道你是何种样貌,何等性情。只听人说,姐姐身子不大好,时常不出门的。”说罢,竟娇滴滴的站起来:“该给姐姐行个万福才是道理。” 梨花咬住嘴唇,却再也按耐不住,冷声道:“你这声姐姐叫的好没道理。” 月儿小嘴微张,娇嗔道:“姐姐这是哪的话,是妹妹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你说,月儿一定照做!” 娄母闻言一皱眉头:“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也别为难她了。” 梨花何时给过她面子,只是今时今日这场面,孩子便成了最好的盾牌,再怎么霸道的人,也不能对有身子的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梨花只能忍气吞声。 秦珂见状有些看不惯,一歪脑袋:“呦!你是哪家姑娘,这大驾光临的,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说着,她轻轻走上去,来到月儿身边,上上下下,细细看了个遍。 月儿顿时有些不自然,伸手整了整鬓角,微笑道:“小女子李月儿,是张婶子的外甥女。你是?” 秦珂这才明了,原来娄母整日里盼望着的,就是这个小女子。可她明明操行极差,也不知道娄母看中了她哪一点,难不成就是这阴魅劲头?用她来克制梨花? 月儿正用狐媚眼梢溜着秦珂,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对自己忌惮,轻笑道:“你是痴三儿吧?” 秦珂也不回答,只直着眼睛朝她肚子上看去:“这里面,当真有个小娃娃?”她假作懵懂,笑呵呵道。 月儿眯起眸子:“当然。难道我还敢骗你们?” 秦珂妆模作样的点着头:“什么时候的事呀?怎么一进门就怀上了?莫不是我们娄家的门槛旺夫益子?” 月儿顿时满脸通红,捂着肚子冷哼两声。那娄母连忙凑上来解围:“姑娘家的,说话别这么刻薄!” 李月儿 李月儿! 秦珂一撇嘴巴:“这么说,老娘你知道这事的究竟?” 梨花瞪着眸子,死死盯着娄母。[.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娄母干咳了几声,也接不下去了。那娄大更是杵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月儿,一挺胸脯:“木已成舟,难不成你们要反悔!” 娄母赶紧按住她:“都是说好了的,怎能反悔!可别惊到我的孙子。” 秦珂咧嘴笑道:“这话说的好奇怪,你怎就知道是个孙子?若再是个孙女,你又当如何?” “那我便认了!”娄母也不知哪来的劲,竟把脖子挺的老长,许是得知儿子有后,她也跟着长了精神。 秦珂发现,那月儿和娄母似乎早有默契,两人说话的神态根本就不是才刚见面的光景。想到这里,她扭头去看梨花,却见她叹了口气,竟转身朝外走。 秦珂虽不知她怎会忽然间变成这样,但她不说话,自己总不能一言不发。况且,刚刚才答应过梨花,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娄大他们一边。 偏这时,那李月儿竟抽抽搭搭啼哭起来。 娄大赶紧上来哄她,二人那亲亲我我的样子,秦珂见了顿时心生厌恶。 “你这肚子,怎么也不见显怀。到底是几个月了呀?”秦珂眯着眼睛,细声细气的说道。 那月儿见梨花走了,只剩下一个秦珂,顿时脸色一松,就算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姑子,又能把她怎么样。 “一个月了,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嘛?”说着,便扭脸去看娄大,一双狐媚眼简直能弯出十八道弯来。 娄大笑嘻嘻点头:“既然母老虎走了,我便跟你一人说。”说罢娄大凑上来道:“我和月儿月前便在一起,算起来,可不正是这个时候。你别疑神疑鬼让她伤心。” 秦珂当然知道他们的破事,只是为了挡住月儿进门,一味假作不知罢了。 “这么说,哥哥你是认定了!绝对不会错?”秦珂眨着眼睛:“莫要日后被了绿帽子再去寻死觅活的!” 这话说的声音刚好,好像是耳语,却偏偏落在李月儿耳朵里。这女人顿时站起来,腰身一扭,杏眼圆整:“这是怎么说话呢!” 秦珂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冠男跑上来拉住自己,再转头看去,只见梨花正立在廊下,朝自己使眼色。 “我懒得管!”秦珂瞪了娄大一眼,转身便朝门外走,想了想又扭过头来:“别跟我要钱,一分没有。还有,若是男孩便好,如是女孩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哎呦呦!这事还轮到你管了?”娄母冷声道。 秦珂领着冠男往门外走,那冠男却扬起小脸来看秦珂:“姑姑也喜欢男孩子嘛?” 秦珂一瘪嘴:“胡说!姑姑就喜欢冠男!”说罢,附身将她抱在怀里,几步便跨了出去。 “可姑姑明明说,必须是男孩子,不然就翻脸不认人啊!”冠男有点委屈,似乎怕自己在秦珂面前失了宠。 秦珂点着她的小鼻尖:“傻丫头,我那是吓唬她呢!” 梨花迎了上来,苦笑道:“这么大了,你还抱她做什么?” 秦珂叹口气:“我本不想嫂子为这事情烦心,可现在看来也一定要跟你说说才行,不然我反倒成了小人了!” 梨花白她一眼,示意进屋说话。 秦珂跟着她来到东屋,眼见着那张大木床,心里却五味杂陈。 “嫂子,说了这事,你千万别动气。身子骨要紧。” “你只管说。我既然听的下,便装的下。” 秦珂点点头,她真没想到,梨花竟变得如此有气量了,于是便将那晚所见的事情,委婉的讲了一遍。梨花听后,脸色苍白,嘴角顿时泛起一层紫黑。 秦珂怕她气坏了自己,连忙让冠男去拿些茶水。冠男前脚一走,梨花便拉住秦珂:“我只问你一句,那女人当真就来过一次?” 秦珂点头:“我就见了一次。” “只一次便怀上了?为什么我不行?”梨花喃喃自语,竟也不避讳秦珂。 秦珂叹了口气:“嫂子也别多想,许是那狐狸眼点气好,不过说实在的,依我看,咱们不能硬拦着。若是没孩子还好说,可如今这情形,咱们万万不能自己先理亏了。” 梨花抬起沉重的眼皮:“便这么让她进门,我心何甘?” 秦珂将声音压低:“进门容易,相处却难。我就不信,她当真就那么命好,生的一定就是男孩。” 梨花皱起眉头:“若不是男孩又如何?” 秦珂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电视上演的八婆,可想想梨花孱弱的身子和那女人趾高气扬的样子便有些气愤。索性道:“等孩子生出来,咱们再看她的表现,若是仍旧这般可恶,再整治她也不迟。说起来,这家里的财权如今都在我手上,想苛待她还难吗?” 梨花想了想,叹口气道:“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说这话都是为了我。我便是今生欠你的,来生再还吧。可我也是为了冠男,若是让她霸占了娄家的家业,只怕我女儿日后便没个立足之地了。”说罢,双眼含泪的握住了秦珂的双手。 秦珂胸中顿时升起一丝豪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咱们往日有些过节,如今嫂子这样一说,秦珂到觉得是自己不对。日后咱们三人一心,谁都别想欺负你和冠男。” 说到这里两人都掉下泪来,梨花自是不必说的,秦珂虽然不怕娄母,但毕竟是个女儿,娄大是长子,说到底,她赚下的家业,都是要算在娄大头上的。娄家老小的所作所为又都让她极没有安全感。而梨花就更是如此,嫁到娄家这许多年,虽然到不至于受到什么虐待凌辱,可公婆行事算计,小肚鸡肠,她又没有多少钱来傍身,唯一的孩子又是个女娃,备受不耻。二人虽然对立多年,却在此时找到了默契。 冠男端着茶盏走进屋来时,梨花招呼她过去,一手揽着冠男,一手拉住秦珂,正色道:“若他日,我有什么不测,你定要全力护冠男周全,万万不可让她被人抢亲!” 秦珂愣了愣,啐道:“这是什么话,嫂子年纪轻轻,别说这些来吓冠男。” 冠男果然小脸撒白,诺诺道:“娘亲这是怎么了!娘亲你病了吗?” 梨花含泪摇头:“人总有一死,我身子自来不强健,你姑姑却不一样。”说罢,转向秦珂:“你被天雷所劈那日,其实我就在当场。” 秦珂顿时张大嘴巴:“你在那里???怎么回事?你可是看见什么了?” 梨花点头,神色却开始有些紧张:“之前你痴痴傻傻,连那两个老东西都不待见你,更别提你哥哥娄大。只有我,平日里还给你准备些饭食。当日我见着你往西头去了,便觉得不吉利。” “西头可不就是他们苏家的祖坟嘛。”秦珂点头。 “你虽不精明,可素日里还是听话的,吼你一句,便不敢再靠前。那西头,我们明明交代了好多遍,绝对不许去的。可奇怪的是,你竟平白无故的走了去。途中遇见了几个邻居,大家问你去哪,你连回答都没有。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被什么勾了魂。” 秦珂听的毛骨悚然。一咧嘴巴:“真的那么玄?” “何止!我跟了你去,却见你早就趴在一处坟头,不知在做些什么,我生气,便准备去拉你回来。但苏家的地盘,我也不敢随便进去,便只在外面徘徊,想看看有没有人看守。却不料,苏大公子便带着些孩子冲上来了。” “后面的事,我依稀回想起一些。可是他来打我,结果刚好我就被雷劈了?”秦珂记忆中的确有苏清尊的一张面孔,凶神恶煞一般,她总觉得,那痴三的魂魄在临走前,是十分惊恐的。 梨花点头:“的确是。不过,当时的天空你可记得?” 秦珂顿时无语,心想,那时候在这里的又不是我,是那痴呆三嘛,更何况,在那么紧要的关头,她怎么可能有心情去看天气。 梨花眸中透出惊恐之色,轻声道:“真是吓人!天空好像一张巨口,猛的喷出一道光电交汇的神戟!直奔你头顶劈去。那时候,苏大公子也吓的够呛,他抱起苏五便跑。我却看见,那奇异的光柱在到达你头顶的时候,变成了一朵朵的白色莲花,光斑闪耀,煞是好看!” 秦珂瞪着双眼,仿佛在看超级大片:“嫂子,你说的好像是倩女幽魂哦!” “这是真的!当日我便知道你不可能就此死去。可当你真正回来时,我却觉得你不像是之前的痴三儿,你变了。变得让人害怕。” 秦珂回想起自己刚到娄家的光景,那时候,梨花刚刚生产,却发了疯一般针对自己。想来,或许也是由于她觉得不安和恐惧。 “你怕我做什么,那么小的一个丫头,还能害了你不成。” “旁人都说你是狐仙变的。”梨花在秦珂耳边沉声道。 秦珂歪嘴笑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 秦珂,你是狐狸吗? 秦珂,你是狐狸吗?? “我之前怕你是狐仙,可如今,我却盼着你是那东西!”梨花定定的看住秦珂:“若是这样,把冠男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秦珂噗嗤一声笑出来:“嫂子,你还真是迷信!我不是狐仙,但也能保得住咱们冠男。” “可是……”梨花想了想,到底还是忍耐不住:“我当日去找你时,的确见到一个白衣女子,身影轻飘,忽闪忽闪就在我前面。” 秦珂一愣:“什么白衣女子?”随即心下一沉,当日邱公子也是指着自己喊白衣姑娘,这是何缘由?难道还有什么科学未解之谜在等着她去发现?额滴神呀,都九年了,穿越重生的事能不能就别提了! 梨花见她沉默不语,又道:“是真的,那女子肯定不是寻常人,身影淡白的,顺着风一路飘飞而去,直奔苏家祖坟的方向,可奇怪的是,惊雷一起,那女子就不见了。” 秦珂皱起眉头:“容我想想,或许我遗漏了什么!” 九年前,邱锦生指着她发疯时,差点害的她命丧黄泉。之后,是鸣泉救了她。她听智深说,在大殿上时,她分明已经死了。而鸣泉却用石莲花中的无根水和着白牡丹的花瓣让她起死回生!又是莲花,还有无根水和白牡丹? 秦珂喃喃自语:“我在痴三儿身上重生那日,天在下雨,雨便是无根水。雷电变成了白莲花样的光斑,这便是白莲。而那牡丹花又是什么?还必须是枯禅寺的白牡丹!” 想到这里,秦珂只觉得脑袋疼,只能摇头道:“这事要想弄清楚,怕是还要去问破囚大师。” 梨花想了想又道:“这李月儿是从邱家来的,听说,之前是邱公子房里的人。” “这邱公子当真是阴阳眼?”秦珂嘟着嘴巴,却仍旧心有余悸。可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这秦珂也说不清楚。 两人说了会话,梨花便有些倦了,加上之前被李月儿气到,索性歪在床上不肯下地。秦珂便去厨房准备吃食。刚一出门,便见那李月儿扭着细腰从北屋走了出来,脸上红扑扑,一双狐狸眼环顾四周,满心欢喜的样子。身旁娄大仍旧太监似的服侍着她。 “呦!姐姐这是要回去了吗?”秦珂笑嘻嘻道。 李月儿眯着眼睛看过来,见是秦珂。小嘴一弯,露出个极妩媚的笑:“这不是小姑子!” 虽然厌恶,可秦珂还是笑道:“叫的人家心里痒痒的!” 李月儿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张小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换了个颇为凌厉的表情:“我这身子有些沉,你来扶我吧。” 秦珂心里骂她蹬鼻子上脸,可表面仍旧还是笑。 娄大见秦珂果然笑嘻嘻上前来扶住李月儿,便以为这丫头是知道木已成舟,拦不住他,索性来逢迎。于是也挺了挺腰杆,板着脸道:“好好照顾你嫂子!莫要让她受了委屈!她如今住在隔壁张家婶子那里,你同我一同送她回去吧。” 偏巧这时候,娄母和娄父也一同走了出来,两人见状,便也道:“你陪你哥哥去送月儿,我们更放心些。” 秦珂撇撇嘴,心想,老狐狸比谁都奸猾。她握着娄家的财权,这事谁都知道,他们如今让自己去送李月儿,便是想借此机会让她认了这个事,且让张家婶子也明白,她秦珂承认了李月儿。日后结亲的时候,也便必须给帮衬着。这一招还真是够绝的了。 秦珂想了想,陪笑道:“那好。既是哥哥的女人,我送送你也是应该。”她话说的虽然不重,可执意不喊嫂子,着实让李月而和娄大他们有些如芒在背。 秦珂托着李月儿的手臂,三人一同走了出去。 刚来到门外,那李月儿便一哆嗦:“这风好紧!” 秦珂见缝插针:“对我们农人,这风也还好。只是姐姐自来在邱家,又在长房公子的屋里,想必受不了这个。” 李月儿以为这话是奉承,索性笑道:“是啊!我虽不是正经小姐,可到底也是手没拎过,肩没抗过的人。风吹日晒的,怎么受的了!日后你们不许让我下地干活,若是我因此病倒,你们可担待不起!” 娄大笑嘻嘻道:“这是什么话,哪能让有身子的人干活,就算生了孩子,你皮肉也娇嫩,连梨花都从不去地里,你自然也不必的。” 秦珂白了他一眼,心想,连你都指不上,更何况是别人。 “姐姐见过大世面,日后多给我讲讲邱家的事可好,尤其是那邱公子。”秦珂笑眯眯道。 李月而闻言轻声笑道:“我当你是个直心眼的丫头,却没想到花花肠子还不少。任人都想攀高枝,你可也是这么想的?” 秦珂立马知道李月儿是误会她想勾搭她主子,心里有气,却又不好当场发作。于是道:“我只听人说,这邱公子是个阴阳眼,我怕阴阳眼,任凭攀高枝,也不会去攀附他的。” 见她这么讲,李月儿将眉头一挑:“邱公子的确能通阴阳,这到没说错。” “真的?”娄大插嘴道。 月儿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亲眼见他指着家里的佛堂喊,这里有个人,那里有个人……哎呦,真真是吓死人了!” 娄大惊讶道:“你们公子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娶亲,怕也就是这个缘故了。” “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太太都急的要死呢!前儿,还嘀咕着要收个屋里的丫头子先做了小再说。” “幸而没说要收你。”娄大神色龌龊。 秦珂狠狠瞪他一眼后道:“你呀,这是捡了个仙女!” 却没想到这话说的李月儿极是舒坦,扭头看向秦珂:“你也没传闻那么坏嘛!” 秦珂简直是无语了,这女子说话当真是句句锋芒,也不知她这副德性,在邱家这犹如政府机关般的深宅大院里是如何混到今天的。 张婶子家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那李月儿硬是拖着娄大和秦珂进屋去见长辈。秦珂知道,这绝对是来势汹汹的**丝女逆袭。李月儿精明的很,很懂得顺水推舟。自己虽然套了些关于邱公子的闲话,却也被她利用了一把。算起来自己的损失更大呢。 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扭过头去。秦珂明白,李月儿和她杠上了。 张家婶子给秦珂住持过笄礼,见她来了,连忙上来拉住:“几日不见,越发水灵了!哎呦呦,也不知道日后哪个有福气的娶了去,那便真是家宅兴旺,财源滚滚呢!” 秦珂咧咧嘴,便不再言语了。 李月儿连忙朝张婶子递眼色,秦珂全然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假作不知。 张婶子也是经过邱家大宅训练过的,何等的精明。连忙拉着秦珂坐下,又递上了茶盏,这才细声细语的开口说话:“你也知道,我是个寡妇,在邱家做事不容易,就靠着这个外甥女。她如今便要嫁到你们家去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要帮衬着她呀!” 秦珂微笑道:“婶子这话说的,我们娄家可不比邱家,苏家。小门小户的,又没个靠山,人口又少。姐姐是个聪明人,何须我来帮衬呀!” 张婶子见秦珂这么说,便咳了两声,压低嗓子道:“你婆婆总想要个儿子,可女人生孩子,哪里有个准头。” 秦珂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是怕若是李月儿生了个女儿便会失宠,日后也免不了遭受梨花的命运,想来梨花是怎样过来的,这些人也是有所耳闻。 “这事我又能做什么?”秦珂眨着眼睛。 张婶子连忙陪笑道:“三姑娘这身本事谁不知道。我昨儿听说,别人的茶园都被拔了,烧了。可就只有你的,安然无恙的立在那里。就凭这一点,便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秦珂这才知道,原来此事又是传的飞快,柳原呀,当真还是太小了。 “这事只是碰巧罢了。” “碰巧!我可听说,苏五公子把那些无赖揍了一顿,带头的那个,如今还趴在家里呢!” 秦珂心想,这苏五做事是果断,可就是太张扬。越发搞的自己好像是他的人。 见秦珂也不解释,张婶子又道:“他日,若是没人待见了她,你可别嫌弃她才好。一并照顾着吧。” 秦珂笑道:“我看姐姐很有人缘呢,这事婶子就别操心了。” 说到这里,娄大不爱听了,抢上来道:“婶子这是信不过我呢!怎向我妹妹交代这些事情!” 张婶子瞪他一眼,缓声道:“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这进门的排面,还得姑娘罩着。” 秦珂嘴角一抬,心想,客套话说到这里,关键的终于来了! “我不过是个小丫头子,笄礼刚过不到一年,便得婶子这般抬举,说起来我该一并应下来才是。可如今这光景,怕是我强留下的园子也未必就能成事,若是也和大家一样,日后岂不还需点积蓄。婶子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可我们却不同,往日里我是依靠苏家才得口饭吃。如今既已自己送了贡茶,只怕再想仰仗人家也是不成。这自立门户已是眼前的事情,不是我想这样,只是情势逼迫,我不得不走这一步了。”说到这里,秦珂抬眼看了看张家婶子,只见她眉头微蹙,却也没得反驳。于是便又接了下去:“就到年关了,照例我该拿出前来给家里的两个女眷打些首饰,可今年这个也不得闲钱。虽说贡茶得了些银子,可总要琢磨着如何对付这场绿绮风波才好,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持家总要有个算计的。” 那张家婶子总认为秦珂平日里只是靠着些媚态取悦了苏五,进而的了苏家的帮助,这才一跃而成贡茶商人。想来她那小岁数,又能有几个心思。本打算说些好话,让她心里痛快,便多放出些银钱来做彩礼。却没想到这丫头不但不吐口,竟说了这许多持家的道理,意思上分明就是不给钱,可却字字句句不提那阿堵物。 秦珂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了,只轻轻捏着茶杯啜茶。她当然知道张婶子的想法,可她更知道,此时越发不能退步。那李月儿若是没有身子,想必听了这些话便会赌气退婚。可若是真的怀了孩子,那便是赶她她也不肯走的。毕竟是这个年月的女人,再风骚也总还是顾着孩子的。 “这茶到好。”秦珂眯着秀眼,轻声道。 张婶子干笑了两声,却在心里把秦珂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是再没见过哪家丫头这般精明清楚的。 娄大安奈不住道:“妹妹好歹也说句话,哥哥这辈子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 秦珂莞尔:“哥哥别着急。若是你真心喜欢姐姐,便让她住北屋吧。” 娄大一瞪眼:“这成何体统!北屋是咱爹娘的屋子!” “是啊!可当年盖房子的时候,爹娘疼你,说怕梨花苛待你,便在他们屋里给你留了个小间。你怎么忘了?” 娄大顿时红了脸:“妹妹到是记得清楚。” 秦珂撇嘴一笑:“既然当年给你留了屋,我手头又不宽裕,你便把姐姐安置在那里吧。”说罢,扭脸看向李月儿:“这可真是金屋藏娇,娇贵着呢!” 李月儿气的脸色铁青,一双狐狸眼死盯着秦珂。 “姐姐别着急,我早晚也是要出嫁的,等我走了,我那屋子给你。”秦珂笑呵呵起身:“你二人情比金坚,也不在乎这些俗务,说到底都是我无能,姐姐别怪罪才好。” 造反了! 造反了! 几番交手,对峙下来,李月而和张家婶子竟没讨到半点好处,自然心中不甘。见秦珂抬屁股要走人,张婶子连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 “难不成,姑娘便是这么就走了?” 秦珂扭头看了看她:“不然如何?” “这彩礼总要留下一些吧。”张家婶子上前一步:“想来我在咱们这片地头上,也是有些脸面的,如今唯一的外甥女要嫁人,却连一文彩礼都没收到,岂不太寒酸,这日后,可叫我怎么做人。你们这些人,也莫再让我去做笄礼的主持,我再是没脸没皮的了!” 秦珂明白她这是仗着曾经给自己做过掌仪,便硬是拿着这个来要挟。于是淡淡笑道:“也好。容我回去筹措筹措,况这事本就急不得。绿绮茶闹的,茶农难呐!”说罢,摇着脑袋转身便走。 “姑娘可得快着点!”张家婶子尖着嗓子喊道。 秦珂走到门口回头应道:“婶子放心,依我看姐姐这等人物,也的确不能委屈了,既然说到了彩礼,咱们就姑且把事情做的圆满漂亮些,日后姐姐进了门来自然也硬气。” 张家婶子闻言大喜。 秦珂又道:“咱们柳原纳妾也是有些讲头的,我看婶子也讲究这些个,那我便一一做足了,什么仙佛六道,三叩九拜的,咱们都历练一遍,也好让姐姐脸上光彩不是。”说罢掩口一笑:“婶子就等着吧。” 张婶子的笑容僵在那里,那李月儿更是气的脸色铁青。只有娄大,傻呵呵只管笑:“妹妹真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哥哥我谢谢你!” “几时?几时来接月儿?”张婶子连跑带颠跟了出去,却只能对着秦珂的后脑勺喊话。 秦珂只管笑呵呵,却再未应声。 回到家中,秦珂将事情和梨花学了一遍,到把梨花逗的直乐。一根葱指,指住秦珂:“好丫头,真是牙尖嘴利,半点不饶人的。” 秦珂撇撇嘴:“自家人面前我从来不这么说话的。可是跟这些人,免不了要长篇大论一番。算来也是他们自找。” 两人笑了一回,便将此事搁下。不料当晚,娄母便气冲冲冲进秦珂的卧房。秦珂正在望着桌面上的几片血绮发呆,她猛然间进来,到真真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她见娄母脸色铁青,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她平日里并不用那东西,只是外出时候做个德高望重的模样罢了。 “你!你做的什么心思?” 秦珂一愣,顿时想到,定是那娄大,将事情和娄母说了,这老东西不比娄大,自是知道自己的打算。于是不冷不热的答道:“我怎么啦?你到是说说?” “还不承认!你让月儿住我卧房是何意?” 秦珂一歪脑袋:“家里没空闲的地方。” 娄母颤巍巍上前一步:“那为何还要履那些个繁琐俗仪!” 秦珂凉凉道:“她怕委屈了自己的外甥女,我便应了,有何错?” 娄母简直抖的不成样子,门口人影一闪,娄父也跟了进来。两人一同立在秦珂跟前,目眦欲裂,吼做一团。左右不过是李月儿身子要紧,要赶紧迎进来才是真,况那些俗仪折腾下来,万一有个闪失,便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秦珂起先还和他们解释,再后来干脆不答一语。 于是,娄大,冠男,梨花,娄家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齐聚一堂,眼巴巴看着这一幕。 秦珂旁若无事,端端正正坐在桌旁,右手轻捻一把西施小泥壶,左手带过一个莲花形状的品茗杯,悠然自得泡起茶来。 娄母气的不知所措,上前一步,夺过她手里的物件,砰的一声便摔在了地上。秦珂顿时从坐上弹起,脚边那西施壶碎成了渣子。 娄母气哼哼瞪着秦珂:“若是你不赶紧接月儿过门,我便立时死在这里。” 秦珂一扭鼻子:“哦,请便。” 那娄母和梨花斗气打架时候,不知把个死字说了几千万遍,起初秦珂还当真,后来才知道那老东西惯用这一手,于是见怪不怪,到也不去凑热闹了。几个月前,娄母和梨花打架,还吵嚷着要自杀,那时候秦珂拦下她,却发现她手头根本没用多少力道,便已经心下了然。今日自然不会上当。 “你!你不孝!”娄父哆哆嗦嗦来到跟前,一巴掌打过去。 秦珂一闪身,他晃了晃栽在茶桌上。娄大赶紧去扶。 “我不孝?小时候你们时常不给我饭吃!如今长大了又来跟我讨孝道?也不知谁是那白眼狼!”秦珂冷声道。 娄父顿时愣住,那娄母贼眉鼠眼的望着她。原来秦珂自得了痴三儿的小身子,虽然精明了许多,却在旁人眼里如同一个失忆之人。其实秦珂也得了些痴儿的记忆,只是那孩子生前傻傻的,脑子里的东西颠三倒四条理不清,秦珂实在也摸不出什么头绪。今日梨花跟她说起之前娄父母苛待她的事情,到也让她将一些记忆理顺,恍然觉得确有其事。 那娄家老两口子之前对痴三的确不怎么好,因是女孩又痴傻,便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可一时手软,总下不了狠心,便养的有一搭无一搭。心想,若是饿死,或是被狼叼了去反倒干净。 可谁知痴呆三竟然有这样一种奇遇,平白无故遭了雷劈,不但没死,反倒变的聪明俊俏起来。娄家两口子顿时手足无措。可眼见着这丫头好像并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虽然脸面上冷淡,可家里大小适宜却还是处理得当。即便不与他们亲近,却每每也会给他们钱花,且又住了大宅子,赎身,有了祠堂。想想,便也有些窃喜且安心了。 秦珂不依不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巴望着我早点死,省的还多一个人抢你们的口粮!任凭世事多艰,也再没有你们这样狼心的父母!自己亲生的孩子竟也舍得如此对待!” 娄母顿时寒了脊背,一边拉住娄大的手,一边强打精神:“胡说八道!死丫头这是疯了!” 秦珂也不管那许多,只把眼睛一瞪:“家里钱是我赚来的,便是我说了算。娶妾一事,必定给哥哥办的风风光光,你们二老究竟还有什么怨言?难不成还要我私送了银子过去,悄悄的接了人来?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娄家也丢不起这样的人!” 娄母到底还是没了话说,老两口子哆哆嗦嗦了一阵子,便像退了潮的海水般离去了。 梨花静静立在秦珂身后,夜色降临,风把木窗吹的呱哒哒响。她缓缓踱过来,轻轻关了窗,这才柔声道:“都是嫂子不好!” 秦珂也不抬头,只默默望着地上的西施壶。 “这壶是鸣泉小师傅用过的。”梨花走过来,却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收拾。 秦珂的眸子噙着泪水,闪闪收收,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滚了下来。 “我以为,砸了这壶,你又要寻死觅活。”梨花轻声道。 秦珂苦笑着俯下身去。将那壶一片片拾起,裹在一方锦帕里。“嫂子可知道,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梨花默然的立着,没有接话。 “就像是沉在水里,时间久了便不得呼吸,再久了,心就死了。死了的心,便是用鞭子抽,用针刺,也流不出血来。” “可你在流泪。” 秦珂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九年了,这点泪算什么……” “可那日,我是真的看见了他,我确定。”梨花有些紧张,声音便不自然了。 秦珂摇了摇头:“你怎么也同我一样,生了幻觉。他没有回来,我只怕你见到的白衣僧人,是那癞头和尚,他叫嵬松。”说罢,秦珂沉沉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怪事,你说,我们这些理智清醒的大活人,怎就总是把丑八怪和美郎君看成是一个人。” 梨花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碎陶片,平日里她是不会去提那鸣泉的,可今日见秦珂与老东西理论,心中忽然间灼灼一痛。禁不住堪堪掉下几滴清泪。 “嫂子别担心,这几日我也想通了,就算鸣泉回来了又如何?他是出家人,我是农家女。终究是两两不想干的。”说罢,稍顿了顿:“我就只是想他,不知为何,就是心里空空的,好似举目望去,这世上只有我自己一般。” 梨花抹去眼角的泪,走过来扶住秦珂的肩膀:“那便是寂寞啊!” 两人的目光望向窗外,夜色降临,朦胧的树影被窗棂切割开来,呼啦啦的晃动在清凄的月光里。 一粒青春豆 一粒青春痘 第二天一早,秦珂去园子摘了最后一批芽茶。(.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一个人背了往山下走。没多远便看见苏五快步如飞的过来,一张脸沉的很。 “这是怎么了?撞鬼了不成?”秦珂打趣他,却见他不但低头不语,反倒脸色越发难看。 刚要再说什么,他高挑的身子后面竟露出一个靓丽的影子。 秦珂一愣,顿时眯了眼看过去。只见那人圆鼓脸蛋,大胸脯,细腰丰臀,一扭一扭的跟在苏五身后,走的颇有些气喘。 “这位美人是?”秦珂似笑非笑的望着苏五。 苏五此时已经来到近前,耷拉着脑袋,一双修目狠狠夹了夹:“你那是什么表情?” 秦珂连忙抓了抓脸蛋,她那张脸,真真是前所未有的猥琐龌龊。可那能怪谁呢?那女子胸脯太高,走在这坡度堪忧的山路上,真是波涛汹涌让人不忍不看,又不忍多看。此乃,风情万种也。 “奴婢水仙,是嫡夫人房里的丫头。”女子抹了抹脸颊的汗珠子,甜声甜气道。 秦珂到觉得好笑,快入冬了,这丫头竟走的满头大汗,可见是个卖力气的主儿。 “你话怎么这么多!”苏五回头狠声道。 水仙顿时敛了声音,怯生生的立在那里。胸脯子一上一下,弄的苏五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 秦珂笑嘻嘻道:“蛮听话的嘛!” 其实,水仙长的很漂亮,虽然不清秀,但用秦珂的眼光来看,却是极为性感的。自古男儿谁不爱美女呢,尤其是这种大胸大屁股的小辣妹。 于是乎,她扭头去看苏五,却被他眼里的火球子摄的一哆嗦。 “别理她。”说罢,苏五抢过秦珂手里的竹筐,背在自己肩上。 谁知那水仙竟猛然间跳起来,像是打了鸡血般的扑上去。 “公子,不可呀~” 秦珂着实抖了一抖,她还从没见哪个幺妹儿能把个“呀”字说的这般麻酥酥。(.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苏五脸庞通红,怒道:“本公子要做的事,轮到你管吗?给我起开!” 那水仙像是挂在了苏五身上,一双胸脯不断蹭呀蹭的,苏五的脸顿时肿成了猪肝。 秦珂一点点挪到旁边,张大了嘴巴望过去:“激情!真特么激情!” 苏五抬着一只手,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她那上半身,似乎就长了一对胸脯,稍不注意,便碰到人家的胸器上,岂不难堪到脚脖子。 秦珂却只管看热闹,在柳原呆了这么久,这种场面实在是少见,如今终于有人要来上演真人秀,哪有不看之礼。 那苏五许是实在招架不住,竟把一条长胳膊绕到梨花身后,梨花以为他是要抱自己,顿时双眼一弯,娇滴滴哼了两声,便朝苏五的嘴巴凑了过去。苏五简直吓的要死,绕到水仙身后的那只手,赶紧抓住她脑后的发髻。 水仙脖子一梗,崛起的小嘴硬是被提了起来,顿时有些不甘心,又努了努,这才知道那苏五虽近在眼前,却不是轻易亲的到的。 苏五将她扒拉到一边,又打了个人人可见的哆嗦,脸色已经由通红变成了苍白:“我跟你说啊!即便是我娘派你来,你也得听我的!不然我就地将你卖了!你若不信便试一试,刚好本公子手头紧!” 秦珂连忙扭头去看那水仙,只见她双眼包泪,抽搭搭道:“奴婢自然是听公子的,公子让奴婢躺下,奴婢不敢坐着,公子让奴婢趴下,奴婢不敢躺着……” 秦珂瞪圆了眼睛:“你们动作够大的哦!” 苏五顿时仰天飙泪:“娘呀!你这不是作孽吗!!!” 水仙自顾自的委屈着:“奴婢是公子收房的丫头,自是要一生一世跟着公子!公子便是不要奴婢,奴婢也要公子……” “好啦!”苏五跳的老高,俊俏的脸上杀气腾腾:“要是再说话,我现在就把你卖了!很多青楼等着让你做头牌!” 他这话一出,水仙顿时一个机灵,瑟瑟道:“公子竟这样厌恶我吗?那水仙还不如死了好!” 秦珂闻言顿时无语,现今的人都是怎么了,动不动便拿死来说事。(.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于是走上去安慰道:“好好的死什么。你家公子就这么个德性,你别理他。” 那水仙顿时瞪圆了眼睛:“你是什么人?竟然这么说话!公子是何等人物也是你??碌玫模?p>苏五一把拉过秦珂扭头便走。水仙只能扭着屁股在后面跟着。她在苏家呆久了,平日里只是做些嫡夫人房里的精细活,若说是女红到还好说,可走山路,却极是勉强。 苏五走的甚快,眼见着水仙被甩的没了影,才好好跟秦珂说话。 “别提了,这趟家回的。真真是晦气死!” “你脸怎么了?”秦珂这才发现,那苏五本来甚好的脸蛋如今起了一粒豆子。红红的,在他明亮的脸颊上甚是可爱。 苏五一皱眉头:“就是因为这豆子。我晚节不保啊!” 秦珂越发傻了:“难不成,你当真被那大胸妹霸占了!” 苏五连声叹气:“是我娘啊!见我脸上生了豆子,便说我是血气方刚,阳气过盛,须得找个降火气的法子。” 秦珂点头:“是啊!你娘说的有道理哦!” “于是乎,她把屋里的水仙硬塞给了我!”苏五脸面通红:“让我收她?还不如让我去死!” 秦珂这才明白,前后想想,顿时咋舌道:“真没想到,你们大户人家的私底下,竟是这般开放!太开眼了!” 苏五一撇嘴:“大哥十六岁开始,便收了屋里两个丫头。到二十岁弱冠,娶亲时候其中一个已经怀有身孕。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偏你这丫头来嚼舌根!” 秦珂笑道:“还说我?你自己为何这般扭捏,既然是千古的习俗,我看这水仙模样也不错。那身段想必也能生养。你先收了又有何妨!” 苏五脸色一沉,鼻子里喷出一股子热气:“你当真是狠心!” 秦珂一撅嘴巴:“我狠心?你也不看看,那水仙跟你跟的有多紧!我说你一句都不成,真真是把你当成了宝贝疙瘩,百般的疼爱呢!” 苏五狠狠瞪她:“还不是为了你!若我真被那丫头夺了贞操,便要你来赔!” 秦珂愣住:“苏五公子,你还真是够霸道哦!我又不是你老娘,再把你回回炉,挽回你那光辉灿烂的第一次!再说,你又不是个女人,怕的什么!何况你收丫头,又与我何干?怎么说是为了我!” 苏五简直要被逼疯了,一根指头点在秦珂脑门子上:“是谁让我去拿逍遥萝!是谁让我去山下通知茶农!是谁一天到晚尽给我惹麻烦!” 秦珂撇嘴:“还说我,让你下山来,你平白无辜消失了。人说你跟个小哥走了,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正担心你出事,如今回来了,身后跟个风情万种的小丫头子,你讨了便宜便来埋怨我。” 苏五越发生气,直着脖子道:“那小哥是我家里的李兴,我跟他走,是因为他说……”话刚到嘴边,苏五想起李兴说的种种,却也知道那不是对秦珂能说的话,便只能把嘴闭住,硬是把鼻子憋出了些细汗。 “说什么?”秦珂打量着苏五。 苏五转了转眼珠子,把话咽了回去。 “你何时也学会吞吞吐吐了。”秦珂瞪他一眼:“再不走,水仙可来了哦!” 苏五闻言头也不回,拉了秦珂便往山下跑,那模样竟好似真的撞了鬼般。 二人跑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跌坐在路边休息。苏五抹了把汗,叫嚷道:“逍遥萝要用冰水服,你且等着天寒地冻时再来解毒吧。”说罢,凌空将一个绸布包丢了过来。 秦珂接了,道了声谢,被苏五瞪回去。便自顾自将包袱揣进怀里。 苏五心里揣着事,索性也不再言语,一个人默默坐在块大石头上愣愣望着远处。 这次回家,他是翻墙进院,越窗入室,真真强盗一般。那李兴一路被他拖着,像个包子,十分尴尬。两人偷偷摸摸来到嫡夫人房里,恰巧夫人在小憩,那水仙一个人坐在旁边打盹,手里还捏着一块方帕子,上面绣了一对鸳鸯。 李兴蹑手蹑脚走上去,拍醒了她,她刚要惊呼,却被苏五堵住口鼻,拖到一旁的围屏后面。 见到绑架她的是苏五,那水仙闪闪烁烁的眸子顿时直了直,紧盯着苏五片刻都不再离了。李兴示意她不要叫嚷,他们只问她几句话便走。水仙连忙点头。 谁知道,苏五这边将手一松。那头梨花已经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她声音不大不小,控制的刚刚好。只将嫡夫人从清梦中扰了过来,却没有引起园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苏五傻眼了,嫡夫人此番小憩,屋子里再没第二个丫头,这厢一睁眼睛,水仙没了。顿时隔着屏风喊她的名字。 水仙极夸张的扭动着身子,搅的整张屏风都颤抖起来。李兴吓的不行,连忙躲在苏五身后。那苏五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捂水仙的口,却不料,刚好被踱过来的嫡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放肆!”嫡夫人一脸惊恐,本就苍白的脸蛋便成了惨白。 苏五刚要解释,水仙已经哭成了泪人。原那屏风后面地方窄小,苏五身后躲了个李兴,便越发没了地方。远远望过去,水仙的大胸脯刚好被挤在苏五的胸口,端端正正的很是好看。他那只该死的手偏偏捂住人家的樱桃小口,那娇憨羞涩的小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疼几分。 然而……嫡夫人很会分里外,她先是惊讶的望着水仙,转而又愤怒看向苏五,随即又更加愤怒的去看水仙。 “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竟勾引到我儿子头上了!”嫡夫人火了!这把火顿时烧的劈啪乱响。“给我滚出来!” 夫人饶命! 水仙一路飙泪爬到了嫡夫人腿边:“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苏五也跟了出来,一边摆手一边道:“我什么都没干!别让爹爹知道!千万别让他知道哦!” 嫡夫人一双眼睛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转而一脚踢开水仙:“下作胚子,枉我担心老大侮了你,将你调到我这边来伺候,如今你大了,到越发不持重,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起骚来。” 苏五一激灵,嫡夫人自来身子不好,说话也总是轻轻的。他作为亲生儿子都极少与她亲近,便是因为她总是弱不禁风的,从不主动来抱抱他。可如今她竟一下子骂出这般难听的话来,让做亲儿子的都有些不能接受。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刚刚奴婢在睡觉,却不料怎么就被五公子拖到了屏风后面,然后……奴婢也不知道五公子要做什么!心里怕的紧,所以才叫的!” 苏五瞪起眼来,到成了他要非礼她不成?这丫头刚刚见到自己时,分明还一脸的仰慕崇拜,为嘛自己一松手,便开始大喊大叫。这事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老娘拿了个正着。刚想辩驳几声,便听见嫡夫人狠狠道:“你是谁?怎和五公子一处?” 那李兴早就吓的要尿裤子,如今几乎话都说不完全:“小人马场李兴。因,因五公子让我带他来见水仙,所,所以……” 嫡夫人怒道:“水仙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偏托了你就能见!” 李兴连忙叩头:“小人是水仙的堂,堂兄。” 嫡夫人冷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你如今风骚的很,却不料竟这般有了名气,到叫我的儿子慕名而来!” 水仙跪在地上,头发因睡觉本就有些散乱,如今越发的飘零。(.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一双眸子不断飙泪,简直要哭成了个泪人。胸脯把衣衽绷的紧紧的。她这样跪着,从上面望去,微微敞开的领口里到很有内容。 嫡夫人望了望水仙,又望了望儿子。随即叹了口气。 苏五脸上起了颗豆子,红亮亮的。十七八岁的年纪,想来也最是思春念柳,见了这般粉嫩欲滴的美娇娃,一时没把持住也是正常。况他本就玩心甚重,先收个丫头,到还可以稳一稳这猴儿的心性。想到这里,嫡夫人只能摇摇头:“你这血气方刚的性子,阳气未免太盛,偏又遇见个风骚浪荡的。真是让为娘的操心!” 苏五本没听明白,还以为娘是要既往不咎,便跪下来撒娇:“娘,你别生气。左右我做错事也不是一两件,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旁的不说,今儿我回来的事,万不可让爹知道。我这便还要走的,若让他老人家知道了,我非但走不了,这腿也得被敲折了才甘心!” 嫡夫人再叹口气:“这家里也就我还护着你,若我死了,看你怎么办!” “娘长命百岁,死不了。再说,还有三姐姐他们呢!”说到这里,苏五灵机一动:“若是二哥还在,我便真真可以逍遥自在了,一任家里的一切都不必管,只信马由缰的过日子就好。只可惜,二哥他……”说到此处,他装模做样抬头去看母亲,却发觉嫡夫人的眸子猛然一冷。 那水仙跪在地上竟不期然的哼了两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说话。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总之声音怪里怪气。 苏五扭脸去看她,她正盯着嫡夫人。再抬头去看他娘,却发现嫡夫人眸子也在看着水仙。这主仆二人竟在这种情况下,旁若无人的对视了良久。苏五在心中称了一万个奇,却也不敢说什么。 片刻后,嫡夫人一咬牙:“瞧你脸上,生生鼓出了豆子,也不知压了多少火气。既然你看上了水仙,便带走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也需要个人照顾。她跟了你去,我也放心些。” 苏五顿时呆住,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自己在试探母亲吗?怎么好像不对劲! 那水仙已经娇喘微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这真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苏家最帅最俊美的小公子竟然要收了她的房,日后说不定还会做上光明正大的妾侍,这可真是……生活太美好,处处有惊喜! 苏五还没来得及反驳,嫡夫人已经摆摆手,水仙连忙起身谢过,再抬起头来时,望着苏五的眼已经是朵朵桃花,春光烂漫了。 苏五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捡了个大胸妹子做通房,可他却委实不喜欢。虽说水仙样貌的确惹火,可却不是他苏五喜欢的那一盘菜。 想到这里,苏五再次悲戚的叹了口气。秦珂走过来拍他:“嗨!朋友!咱们喝茶去!” 苏五怏怏的望着秦珂的脸:“亏你还笑的出来!我日后都要带着这丫头,真真是命运多舛,多舛啊!” 秦珂撇嘴:“若换了旁的人,遇见水仙这般既有内容,又很开放的妹子,不乐的烧几天高香才怪,偏就是你矫情!” “你懂什么!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那样的……”苏五那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自己有抖了两抖,才算把意思表达完全。 秦珂禁不住笑,心想,这小子别看平日里装的风流浪荡,却不过都是表面功夫,说起私底下,到还是个守得住本分的。 “你们苏家兴这个不是?你大哥不就这样嘛!”秦珂故意挖苦他。 苏五瞪她一眼:“我二哥当年便没有通房的丫头,三哥走南闯北自是也没有的,为什么偏偏我和大哥要。我偏不!” 秦珂一眨眼:“方才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这通房的事也没什么稀罕的,还说我大惊小怪。” “我那不是怕你瞧不起我嘛!”苏五咬着嘴唇喊道。 秦珂哼了哼鼻子:“依我看,这便是你娘的问题。你二哥和三个都是珍儿夫人生的,人家就不搞通房的事情。” 苏五闻言一愣,想了想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通房的事情本就是个寻常事情,但凡是个大户家的小子,长到十六七岁上,便都会随着性子拉个房里的丫头在床上,家里的大人也便都是不管的。” 秦珂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些古代人的隐私习惯,殊不知这些都是她在读大学时候最喜欢八卦的内容,且她是明目张胆,张科列目的去八卦人家。谁让她是学考古的呢。 见秦珂点头,苏五又道:“那些被公子们玷污了的丫头到也不觉得委屈,想来日后若能得个孩子,便即刻扶成妾侍,身家也有了保障,与她们到是极大的好事。” 秦珂装模做样道:“所以那水仙自是用尽浑身解数,也不会放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是跟定了你的。” 苏五知道秦珂又在损他,怏怏道:“利风大哥家里的通房丫头也不少呀,妾侍至少也有三四个,你又怎么不去笑他。” 秦珂一愣,不想他竟又那利风来比:“利大哥还时常去嫖妓,不然哪能得了宝珍娘子,我替你说了吧!免得你不好意思!” “是啊,咱们柳原的名士公子自都有各自的品性,偏你老来笑话我!” 秦珂笑嘻嘻的去拍他的肩膀:“哎呦!不是跟你比较熟嘛!这你也在意!” 苏五堪堪露出点笑模样,一双晴光潋滟的眼对着秦珂:“真的?是因为跟我更近,更贴心?” 秦珂虽觉得有些肉麻,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五顿时欢欣鼓舞,随即皱起眉头来做沉思状。对于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秦珂早就习惯了,于是只静静等在一旁,看他还要说什么。 “既然这样,我便跟你说件事,这事情我本是打死了都不会和人说的,可你不同,你是自己人。”说罢,苏五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秦珂点点头,心想,左右自己百无聊赖,听听倒也无妨。 苏五想了想,似在琢磨从何说起。片刻后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去掳那水仙。” 秦珂呀的一声,很是配合。“你为什么要掳她呢?” 苏五点点头道:“这就对了。”随即清了清嗓子:“我本是去问她一件事,这事怕在母亲跟前她不肯说。” 扒饭 于是,苏五将从李兴那里听来有关二公子的事情说了一边。秦珂到真真是被惊到。 一则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牵扯到嫡夫人,二则她更没想到,苏五会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那可是生他养她的亲娘呀! 说完话,苏五定了眸子看秦珂:“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珂便只能抓耳挠腮,想那苏五为此事也颇费了些心神,难怪这几日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既然你娘将水仙给了你,你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好好问问她。旁敲侧击,兴许能问出些究竟来。” 苏五闻言点了点头:“我是气坏了,觉得受了奇耻大辱。那丫头分明是赖住了我,我哪里碰了她了,需哭成那样子。不过你一句话点醒了我这梦中人,当时送糕饼的人是她,问问她兴许就能知道些原委。” 秦珂见他说的认真,便又道:“可是你需得想好,若是问出了些不该知道的详细,你可要如何担待这事情?” 苏五轻叹了口气:“我一直视二哥为榜样,这些年来虽与大哥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真正交好的是二哥。但他毕竟已经仙去了,我便也没必要去追究。” “那你还问,不是枉让自己伤神!” 苏五摇摇头,眸子沉了下去:“二哥若真走的委屈,需得有个人知道才行,不然黄泉路上岂不是凄寒。世事虽然如尘,却到底有个究竟,我自要做到心知肚明,虽未必能为二哥做什么,但到底也能心中有数。” 秦珂眨眨眼,眸子里多了些许赞叹。她没有想到,苏五竟还这般有深度。 “乖乖,以往我真是看错了你!” 苏五瞪她一眼:“你那龌龊心思莫再跟我说,总将我看的不值一提。”说罢,站起身来,提起竹筐继续朝山下走。 二人脚力不错,不到晌午便已经回了娄家。刚一进门便闻见浓烈的菜香。 “是葱烧排骨!”苏五笑嘻嘻道。 秦珂顿时冷了面孔:“这梨花,分明是让我下顿喝西北风的!” “你这管家婆真真是小气!”苏五将竹筐放在房檐下:“是我上山前顺道买了些肉,先送过来的。你到来埋怨人家!” 秦珂顿时仰望了他:“你还真是救世主!知道我们多久没吃肉肉了吗?” 苏五一撇嘴:“偏交了个一毛不拔的朋友,算我晦气!” 秦珂伸出舌头来添嘴唇:“偏交了个土豪朋友,算我走运!” 梨花忙里忙外不亦乐乎,不一会饭菜上桌,几人围坐起来,一大盆排骨,合着几盘劲头八脑的小菜,真是让秦珂打心眼里高兴了一回。 几人正欲动筷,大门忽的开了。只见水仙气喘吁吁,扶着门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公子~” 她这一声公子喊的,那可真是惊了天地,泣了鬼神。连一向冷若冰霜的梨花都为之一颤。 “我若是死了,你这般叫叫还算得体。”苏五瞪她一眼,端起碗来闷头扒饭。 梨花缓了缓神,便也端起碗来扒饭。 那娄家老两口子,自秦珂发了一通疯后,便有些理亏。为了让她能赶紧把儿子的事情给办了,不得不忍气吞声。此番便也端了碗来,默默扒饭。 秦珂见大家扒饭扒的都很辛苦,便拉了拉冠男的衣角,那丫头十分懂事,起身跑了过去。 没想到,冠男这丫头也是个要命的。秦珂本以为她会把这个风尘仆仆的姐姐让进屋里,谁知她张口竟是:“哪来的疯婆子!苏五公子是我未来的姑父!那也是你喊的!” 水仙顿时愣了愣,随即扭头来看秦珂。秦珂连忙去瞪冠男,却见她正掐着小腰目不转睛的望着水仙的两个大胸脯。 苏五却被冠男的话逗的直乐,笑嘻嘻的咬了块排骨。 “这倒霉孩子!”梨花赶紧去将她拉了回来。 “谁,谁是她姑姑!”水仙悲戚的望着众人。 秦珂长长叹了一口气,堪堪举起一只手来:“正是本小女子,娄……”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那水仙便已经含着泪花扑上来:“姑娘就是娄家的三丫头!?请姑娘留下水仙!” 秦珂连忙让开一个座位:“先吃了饭再说。想来你也走了不少山路,现在应该……”她再次还没说完,水仙已经靠着她坐了。 “多谢姑娘!”遂端起碗来扒饭。 秦珂简直目瞪口呆。环顾四周,大家都在一瞬间低下头去,扒饭。于是,秦珂实在没有理由再恍惚,只能也端起饭碗,赶紧扒饭! 却不料,好好的一顿排骨宴,被几个貌合神离的人吃的相当凌乱。 比较下来,让秦珂很不舒服的竟是,在大家不断打嗝噎食的同时,吃的最安心,最妥帖,最享受的,竟然是水仙。 “今日实在是谢谢姑娘收留。”水仙推开手里的碗筷,红着脸盘子说道。 秦珂刚挥了挥手,好说两字还没蹦出来。水仙已经指了指眼前的骨头渣子道:“这里还差了味茴香,否则会更好!” 这次轮到梨花瞪眼睛了,她愣愣望着水仙,刚撇嘴想说,你懂什么?哪里冒出来的大胸妹子。 可那水仙竟又一扭身子,朝冠男看去:“你年纪这样小,不能吃这么多肉,赶紧放下碗筷,否则夜里要积食的!” 冠男讶异的看她,刚想说,你又不是我娘,要你多管闲事!水仙已经转向苏五,嗲声嗲气道:“五公子吃过了晚饭便应该出去散步,否则会长出小肚腩,那就不英俊了。” 秦珂吐了块骨头,终于插了一个话:“他妈,这么多骨头。” 苏五愁眉苦脸的去看她:“排骨嘛,又不是大肉!” 水仙见众人都放下碗筷,连忙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将桌面收拾干净。叮叮咚咚送入厨房,一转眼便神情自若的走了出来。扭着她那超级宽阔的胯,一摆一摆来到跟前:“公子!还有何吩咐?” 苏五连忙拉住秦珂,求救一般:“我要散步,你陪我去!” 秦珂感激的忘了他一眼:“今宵良辰美景,很适合约会嘛。” 说罢,二人起身消失。将一个雷霆般呱噪的水仙留给了梨花她们。 外面月亮正好,不那么圆,也不那么缺,总之,刚好算是个造型完美的橘子瓣。 秦珂揉着肚子:“好好的,多美味,多逍遥的排骨,非让人家吃的心惊胆战。” 苏五那张脸亦拉的老长:“我以为你会赶她走,谁知道你那么菩萨心肠。” 秦珂瞪他:“不是你要问二公子的事情吗?这回又来埋怨我?” 苏五这才想起原本的计划,抹了抹脑门:“竟能把本公子逼的手忙脚乱,死丫头也算有些本事。”说罢,又转过身去:“她这一来,必是要跟定了我的。待会回去,你可要为我做主才是!” 秦珂愣了愣:“莫把自己当怨妇!我做的什么主?” “这是你家,你硬拦着她,她还能怎样!不管她要做什么有损我贞操名誉的事情,你都需要拦下。知道吗?想来我也是为你上山下河,屡次受伤的恩人!” 秦珂顿时哑然,遂只能点头,却恍惚觉得自己这头点的有些草率。 两人惆怅的走了一段路程,见天色实在晚的不成样子,便只有打道回府。话说那娄家的确是不大,正北是老东西们住的地方,东厢是娄大的屋子,西边是秦珂的。但大门边却还有个小门房,虽然没有请仆佣,却可以用来做临时会客之用。苏五每每来了,便都是住在这里的。幸亏他也不嫌弃。 苏五料的没错。那水仙一直没睡,瞪着两个铜铃似得大眼睛,巴巴的立在门口。 苏五刚进屋,便被她缠住,什么洗脚更衣一样都没落下。 秦珂一直当个电灯泡,干巴巴杵在一旁,苏五受用完了之后,便来朝秦珂使眼色。秦珂自是知道,富家公子房里头大多有这么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水仙刚才做的这些到都不算什么。此番苏五既已经开始递眼色,便是担心下面的节目他接受不了。看来,该轮到自己出马了。于是干咳一声。 “那个,水仙妹子。你没什么事的话,到我这边来一下。” 水仙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秦珂,又无限悲催的扭头去看苏五:“公子……” 苏五赶紧挥挥手:“你去吧。在别人家里,你公然睡在我屋里成何体统!既然她找你,你便去吧。” 水仙只能勉强点了点头,不情愿的扭身跟秦珂往外走。秦珂背过身去,朝苏五龇牙咧嘴,心想,我这般支了她出去却要做什么?总要有个由头。却见那苏五已经俯身爬倒在床铺上,一双眼睛微微合拢。 秦珂刚要骂他不义气,却见他缓缓道:“好好伺候未来的少夫人,少不得你的好处。” 秦珂闻言眼皮子一拉,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水仙到不是个善妒的人,一路颠颠的跟着秦珂,来到西厢房这才敢放声说话。 “姑娘唤我来做什么,尽管吩咐便好。” 秦珂眯着眼睛再次将她打量了一番,心道,难怪她能让苏五的娘一直留在身边,想来虽然呱噪,却并不十分讨人厌。于是板着脸孔道:“我今日进山采茶,偏抻了肩膀,听你家公子说你是伺候夫人的。便劳动姑娘大驾,帮我按一按。” 水仙连忙点头:“奴婢经日里,时常给夫人按腿推背,姑娘只需告诉我哪里痛,保管几日便叫姑娘舒坦了。” 秦珂闻言大喜,脸面上却仍旧冷清的很,遂点点头。示意她过来。 谁知,水仙这一下手,秦珂顿时就爱上她了。那真是刚柔并济恰到好处。想想他们苏家的人可真会享受,不但弄个大胸妹子来养眼睛,更是教会了她这等销魂的手头功夫,倘若那苏五被她按两下,定然热血沸腾,遂了她的小心愿。于是摇头叹息。 水仙以为自己弄疼了秦珂,连忙停下来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秦珂连忙摇头:“甚好,你继续!” 水仙见秦珂表扬她,顿时愈发卖力。十根指头揉揉捻捻到极是会找穴位。秦珂之前也是经常做spa的,但这般不必付钱,却还任劳任怨的按摩师却是从未碰见。于是在心底里谢了苏五一万遍。 水仙的确是个仙 水仙的确是个仙 夜里,娄大回来,弄出了很大的动静。(.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他先是听说苏五来了,此时正住在门房那边。便舔着一张脸来找秦珂。 秦珂正享受着水仙的vip服务,那厢门开了,竟浑然不知。 娄大顿时嗷了一声,差点摔个屁墩。 这是何等香艳的场面,面色红润的秦珂裸着背趴在锦被上。旁边坐一个衣裳半敞的丰腴女子,正将一双白嫩的玉手放在她那滑溜溜的背上,揉来搓去。再看那娇艳的丰腴女子微露了两个白胖的胸脯,一颗汗珠子掉在秦珂背上摔成了八瓣。 “这!这……”娄大盯着水仙衣领中半露的酥胸,瞬间便喷出两道鼻血。 水仙和秦珂这才看见娄大,两人一齐拉起被子蒙在身前。那水仙更是矫情的“啊!啊!”乱叫,被秦珂一把捂住嘴巴。 “再叫我让你家公子卖了你!”秦珂狠命瞪她。那水仙立刻闭了嘴,只默默抽泣,想来她是相当之容易哭鼻子的。 秦珂扭头去看娄大,只见那家伙已经云里雾里了,一双死鱼眼睛死死粘在了水仙身上。秦珂裹了衣服下地去捅他,这才让他的三魂七魄又归了位。 “三更半夜,你怎么才回家?又不回自己屋里到我这来闹什么幺蛾子!”秦珂翻了翻白眼,坐回床上去。横了身子,将水仙挡在里面。说起来,她毕竟也是苏家的人,不管苏五待见不待见,终顶的是收房丫头之名,不能让别的男人白白占了便宜去。 娄大赶紧走上来:“我来做什么,容我想想……”想来他这一惊也是不小,竟将来的目的忘了个干净。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他坐在八仙桌旁的一个鼓墩上面,一双眼直勾勾的往里面钻。秦珂顿时又将水仙朝里面推了推。 “哦,我是来跟你要门口那件屋子的。”娄大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事,笑嘻嘻说道。 秦珂皱了皱眉头:“哪里还有屋子?” “苏五公子住的那间啊!” 秦珂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门房你也要!还真是猴急了啊!你也不想想,苏五是个客人,虽然尊贵,可毕竟是与我一处玩到大的,跟我没什么嫌隙。况且他是个男人,如今他来看我,自然随便捡个地方便能住下。可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却不一样,难不成让你的小妾守在咱家门口?任人来了便都能瞧见,到顺便让别的男人品评品评。” 娄大恍然觉得秦珂说的也有道理,可转念一想又不愿就此罢休,硬着头皮道:“偏你个女孩子就不怕别人说吗?他苏清缶就这么住在咱们家,日子久了旁人也会知道,难不成你还要引得苏老爷子来咱们这里寻?上次是贡茶,下次还不知道会惹来什么祸端!” 秦珂死死瞪住他,却没想到他个草包脑袋,如今为了娶那李月儿,竟寻出了这么个颇有些道理的说辞。 “那又如何?这个家需得我来撑着,我便偏要苏五住在那里,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自是不计较的。若是你们怕了,便一并搬出去,我也耳根清静些。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那水仙听的一愣一愣,加上猛的见了个陌生男人,有些害怕。胸脯子贴在秦珂背上竟越来越紧。秦珂有些不舒服,她几时与个女人这般亲近过,同性之间肌肤相亲的感觉着实令人毛骨悚然。碍于那娄大还在据理力争,便只能耐着性子忍受着。 “盖房子!”娄大破天荒叫道。 秦珂一瞪眼:“盖你娘的盖,钱在哪!你出吗?” 娄大竟来了混劲,瞥了眼水仙:“若我这就出去告诉苏清缶,你竟然与人百合,看他还待不待见你!” 秦珂一张雪白的脸孔顿时掉下三条黑线:“娄大,你还真是不想活了……” 谁知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条影子已经闪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那娄大的面皮上已经出现了五个手指印,红红通通,煞是喜庆。 “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总之不能毁我家未来少夫人的清誉!我是苏家的丫头,嫡夫人派来照顾两位主子的,偏你在这里多嘴多舌的胡诌,不必我家主子动手,我便该先叫你尝尝苦头!” 娄大傻了眼,平白无故被人扇了嘴巴,还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子,说起来人家还有些来头,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自是不敢大吼一声再打回去的。遂只能捂着嘴巴子干嚎了两声了事。 娄大连滚带爬走了,秦珂对这水仙竖起大拇指:“侠女!” 水仙的眸子闪了闪:“姑娘家里怎么这么不太平,日后水仙就在你这里打个地铺,免得这些没头没脸的人来打扰姑娘。” 秦珂不好意思的扶了扶额头:“刚才那人,是我家哥哥。” 水仙顿时晃了晃,险些晕倒:“水仙,水仙不知道……” 秦珂连忙安抚她:“虽是这样,越发打的好,打的我心情舒畅,耳根清净!” 那水仙见秦珂这样说,终于缓了颜色,默默服侍秦珂躺下,又掖好被子,这才吹了灯。 良久,秦珂睁开眼睛:“水仙!” “奴婢在。” “你在哪呢?乌漆麻黑的我看不到你!” “奴婢就在帐子外面。” 秦珂掀起帐子,眯眼道:“作什么,赶紧上床!” 水仙瑟瑟:“奴婢从不敢跟主子躺在一张床上!” “你哪都好,却唯独这奴性我不喜欢。”秦珂将她拉到床上:“什么时候了,夜里风大,在苏家你也是这般守在外面?” 水仙摇摇头,又点点头:“嫡夫人卧房还有一铺小床,我在那里睡。” 秦珂点点头:“原是这样,是我家太简陋了。你就和我一张床吧,莫再去想苏家的规矩,等什么时候回去了,再做回去便好。同我一处,还是别那么拘谨。” 许是这一晚过的太折腾,又许是水仙按摩的技术太出神入化,秦珂竟一下子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未有醒意。睡梦里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让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将近晌午太阳的,竟是小灵仙大人。 只见她瞪着一双水亮的眸子,脸颊红润的十分异常。一双手硬生生的将泥团一般的秦珂拎了起来。 “靠,你哪来那么大力气!”秦珂吐了口气。 小灵仙真是精神抖擞:“我听说了个大新闻,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秦珂故作震惊状:“有人要娶你了!” 小灵仙瞪她:“你家娄大被人打了,此时正搂着你老娘哭鼻子呢,据说打他的还是个小娘子!” 秦珂百无聊赖的点点头:“这石破天惊的大消息都被你逮到,算你走运。” 二人正说着,水仙端了碗羹汤进来:“姑娘尝尝,我新做的瘦肉羹。” 秦珂闻言差点跳起来:“还有这个闲钱!” 水仙愣了愣,她哪里知道秦珂说的是她自己:“我自是没钱的,这些都是用昨天吃剩下的排骨做的。姑娘可是不爱吃?” 小灵仙见状,抻了抻脖子:“我爱吃,我爱吃!” 秦珂这才恍然大悟,一把推开小灵仙:“谁说的,拿来我尝尝。” 水仙见小灵仙和秦珂腻在一处,知道她俩关系不薄,连忙道:“这位姑娘别着急,我这就再去取一碗来。” 她前脚刚走,小灵仙便捶胸顿足:“多好的丫头,多好的丫头!痴呆三,你在哪找的!这么个奴婢每个月要多少月钱!你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秦珂一歪鼻子:“她是苏家来的。哦,你说那揍了娄大的丫头便是她了。” 小灵仙顿时愣住:“哇哦!这么水灵的妹子,竟然如此暴脾气!我喜欢!”说罢,嘻嘻怪笑。 秦珂苦尽甘来的叹了口气:“都是封建社会做的孽呀!” “啊??” “没什么,吃粥,吃粥。” 赔礼吧 赔礼吧~ 这么个小丫头,怎么就有胆子去扇娄大的面皮?当然是仗着苏家这座大靠山。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自然那娄大也做的太过分。就算水仙不动手,只怕秦珂也要揪着他理论一番的。不过,自从有了水仙后,似乎这些小事也便不用她来动手了。 水仙又端了碗粥来,小灵仙端端正正的接了,一边喝一边用眼稍去打量这位勇猛的妹子。片刻后,便在心底里得出个不大不小的道理,这胸大腰细的女人,大抵都是冲动型的。 她扭头去看秦珂,只见这厮已经吃完,她刚刚扒好了最后一口饭,那水仙便已经伸手过来接了。 秦珂客气的笑笑,水仙却只当没看见,仍旧满脸谦卑,又进而垂首立在一旁,也不知在等什么。 小灵仙愣了半晌,才明白人家是在等着她的碗筷,好一并收入后厨。想明了这一点,连忙张嘴努力扒饭。 不多时,水仙带着两人的碗筷飘飘的走了出去。 小灵仙呼出一口长气:“看来咱们真不是做主子的料,被人这么盯着吃饭,实在是受罪。” 秦珂叹口气:“你今天来不是专门看热闹的吧!说,干什么来了?” 小灵仙撇嘴:“昨儿才得了个丫头,今儿便像个主子了啊!我怎么就不能来?” 秦珂瞪她一眼,歪头靠在秀床上。 小灵仙笑嘻嘻蹭过去:“我听人说,娄大要娶小妾,可有这事?” 秦珂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便是有?。”小灵仙笑的前仰后合:“痴呆三,你到底还是拦不住他。” 秦珂眼珠子一转:“你只听说他要娶妾,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娶,对不对?” 小灵仙眨眨眼:“不是你老娘逼着梨花生男不成,便想用别人的肚子,这才选中了张家婶子的外甥女,难道不是这样?” 秦珂点点头:“话虽是这样,可事情却更加复杂。”说罢,便将那李月而日前来家里和娄大厮混,又怀有身孕,张家婶子如何向她要彩礼的事情一一跟小灵仙说了个详细。 小灵仙听的一愣一愣,频频咋舌:“真想不到,娄大乃是奉子成婚。” 秦珂冷哼一声:“我偏觉得这事情有诈。” “怎么讲?”小灵仙瞪圆了一双眼,每听人家说事情有诈,她总要这样一副卖呆不怕烂子大的表情。 “你想,那邱家虽说比不上苏周利这三家,却大小也算是柳原的大户。人家的老爷子是告老还乡的太医。虽然年岁大了,可还是红光满面一脸的春风。就算邱大公子是个秧子,但老爷子总还可以管事。这家里怎就乱成这般样子,长公子房里的丫头,竟然敢公然整宿不归?” 小灵仙眯着眼睛点头:“这便是了,你连那晚她来娄家都觉得有诈,可是这样?” 秦珂摇了摇头:“若是娶个温顺娴熟的到也没什么,但依我看那李月儿却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便越发担心起梨花来了。” 小灵仙见她的确有些不开心,便将自己委在一旁,不再言语。 秦珂刚一下地,那头水仙又跑进来,手里端着个铜盆,水温温的,刚刚好。秦珂便也就理所应当的受了,谁知这捧水刚打到脸上去。门口一暗,苏五颀长的身影挡住了清晨的那缕阳光,将一段翩然的影印在秦珂肩膀上。 “你怎么来了?” 苏五摇着脑袋,脸上带着不邪不正的笑:“我听说昨晚有人打了娄大。” 水仙端盆的手顿时抖了抖。 “放下好了,你端着我越发不好洗呢。”秦珂打发她做事也是怕她再哭鼻子。 水仙将脸盆放下,垂头立在秦珂身后,竟不敢抬眼去看苏五。 苏五努力控制着嘴角,又道:“是哪个做的?再不承认,我便真……” “是奴婢!”水仙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秦珂瞪了瞪苏五:“她不过是……” “我教训奴婢,你别插嘴。”苏五皱了皱眉头。 秦珂没想到苏五竟还有这样一种气派,那样子俨然是个当家男主人。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索性只能吐了吐舌头,悲催的看向水仙。 水仙包着泪,无比哀怨的望着苏五:“奴婢只是,只是不想他辱骂未来的少夫人。” 苏五眯着一双修目:“竟是个忠仆。可即便是这样也终究是不妥,赶紧收拾收拾,去给人家赔个礼!” 那水仙有些委屈,便来看秦珂。秦珂连忙道:“赔什么礼,这是我家,我自然说的算。他不对在先,不关水仙的事。” 苏五冷色道:“你到来护着她,这才一日,若是时间长了,非让你宠坏不可!”说罢指了指水仙:“你若想跟着我住在这里,便需得知道跟着我的规矩。这便去吧,此时娄家老小都在北屋。怎样说,你自己斟酌。” 水仙委屈的抽了抽,却不敢着实去哭。 秦珂望了望苏五,却见他面色并不是那么严肃,便也不再说什么,任着水仙怏怏的走了出去。 “好端端的,你训她做什么。”秦珂有些为她鸣不平。 苏五终于松了面皮,呵呵笑起来:“我自然知道娄大的品性,但若是我的奴婢打了人,不管怎的,传出去都成了我仗势欺人,终究还是不妥。况且我此番住在这里,也不希望外人知道,还是稳住你家那几口子再说吧。” 说到这里,秦珂想起昨日娄大的话来:“你这么住着,你爹真的不知道?” 苏五脸色沉下来:“我料着,也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碍于现在绿绮茶的事情,他未必得了空来料理我。我便能逍遥一日算一日吧。” 秦珂望着苏五,终究明白了他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想必那日撞见李兴,得来关于二公子的事情,着实令他动了心思。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心底里还是对这个家产生了些许厌恶之意。 想到这里,秦珂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苏五。他当真是什么都对自己说了,可自己却偏偏在茶事上要瞒着他,于是清了清喉咙,想将这几日自己关于茶叶的想法统统说给他听。可这时候,小灵仙却跑上来,一拍秦珂肩膀:“这俏丫头去赔礼道歉,到一定是道风景,你这八卦,怎能错过这么好的桥段。”说罢将秦珂连推带拉弄了出去。 秦珂抻着脖子回望苏五,却见他笑嘻嘻的点头。于是也就只能作罢。这家伙肯定是借此机会整治水仙,想想他的性格,这般被人赖上,也的确是心有不甘。 来到北屋,果然见水仙跪在地上,小脸通红。那娄大气呼呼坐在一旁,娄母和娄父则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见秦珂进来,娄大越发有了主心骨,扭头道:“你是苏家的丫头,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打人!” 秦珂知道,娄大以为水仙口口声声叫了自己少夫人,便是苏家认了这门亲事。经过了这一晚的酝酿,壮起了胆子,便说出这样一派话来。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水仙,禁不住悲凉的叹了口气,望望房梁,她这也是自作自受,好好的偏想攀个高枝,岂料自己的小心肝能不能受的了苏五这般摧残。千万别没等到被人家收房,便先香消玉殒了才好。 秦珂正自为水仙捏了一把汗珠子,那苏五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娄大见他来了,屁股在椅子上蹭了蹭便板不住奴才相了。他这边刚猫着腰想要站起来,那便苏五却朝他使了个眼色,娄大便又惴惴的坐了回去。 水仙见苏五也来了,只能又把刚刚赔礼的话仔仔细细再说了一回。那娄大也不敢太得理不让人,可见那苏五已经踱进屋里来坐下,便愈发不知如何是好了。 到是娄母惯会见风使舵的,每每到了大人物跟前,总板不住要冒出些个奇葩的想法。此番便也是这样。 秦珂正歪着脑袋看水仙,娄母却已经细声细气道:“你是苏家嫡夫人的丫头,说起来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要高出许多,我们见了你,也该端端正正的叫一声姑娘的。可是我那女儿却是日后要嫁给五公子的人,虽说不见得是个正妻,却保不齐也能有个名分。故而你这一巴掌,到有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 秦珂狠狠瞪她,心想,偏你这老东西会花言巧语,不知道下面又要说出什么怪胎思维。 苏五微笑坐在一旁,闻言顿时乐了:“您教训的是。” 秦珂却冷哼一声,不去看他。 娄母又道:“男人嘛,三妻四侍的也是正常,如今我儿子便也要娶妾了,可这彩礼有些紧,唉!穷人的日子,着实是难呀~” 秦珂顿时一愣,心想,好个老太婆,心思够深沉的,这不是变着方的来跟苏五要钱吗! 苏五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秦珂便已经冲了上去:“呦!老娘你可真会做人,刚刚说了我要嫁给苏家,便来提钱的事情,我且问你,苏五前日里送的那些彩礼都哪里去了?” 老太婆顿时哑住。秦珂自是知道,她将苏五送来的东西里面值钱的都卖掉了,只留下了一件嫁衣。 “别以为你偷偷摸摸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总拿着我做幌子跟人要钱!”秦珂着实有些气愤。 水仙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顿时吓的倒吸了口凉气。 苏五连忙站起来:“大哥的脸没事吧?” 娄大却借机撒泼:“哎呦,别提了,昨天夜里痛死了!我正要去马大夫那里瞧瞧呢!” 娄父连忙见缝插针:“瞧的什么,哪里有那闲钱!” 两人这一来一往,到让苏五有些不好做人。秦珂刚想说话,那小灵仙踱着方步迈进来了。 “有人受伤?我这大夫怕不比马大夫差的,过来我瞧瞧!”说着低头去看娄大。 娄大心虚,连忙朝后退去:“男女授受不亲!” 秦珂呸了一声:“授受不亲从你嘴里蹦出来可真稀罕。” 小灵仙瞧着好笑,便嘿嘿两声,被秦珂往死里瞪了一回,这才又正了面容。 苏五见那水仙连惊带吓的跪了半晌,却不过都是给人当个借口罢了。于是便挥挥手道:“既是我的奴婢惊扰了大哥,自然不能白白惊扰。”说罢,从怀里掏出两个元宝,放在娄母眼前:“就让小灵仙代为诊治,这些是医药费。” 他这一举动十分之明智。小灵仙笑眯眯点头:“好说,好说。” 好肥的地 娄大刚要朝一边挪,小灵仙已经尖着指头将他拎了回来。那娄大哭丧着一张脸,越发的丑起来。他知道落在小灵仙手里定然没个好。那丫头自幼和秦珂一处,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小灵仙嘿嘿一笑:“娄家大哥,这检查呢,需得病患配合,你躲什么呀!我又不是瘟神!” 娄大心想,你这架势,比那瘟神还不如,谁知道接下来你会干出什么缺德事来。说起来,这娄大还真是没看错小灵仙。只见她单手一压,那娄大便朝后面仰去,脸蛋子上果然还有五个细细的指印。 秦珂咧了咧嘴,那水仙果然是个卖力气的妹子。这一巴掌扇的委实用了点力气。 小灵仙眯着眼睛叨念着:“哎呦!伤势不清嘛!让我仔细悄悄!”说罢伸出一根指头直愣愣的按了下去。只听娄大“哎呦”一声,娄家的房盖险些抖了一抖。 娄母见小灵仙下手太狠,有些于心不忍,连忙走上去:“好了好了!也没什么。一个小丫头子,能下多重的手。你这般诊治,没病也要残废的!” 小灵仙一歪嘴巴,对娄母的言辞极不满意:“婶子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好赖也是个善草堂里坐诊的大夫,娄大哥脸上虽然不过是皮外伤,可这身子上有没有因此捞下什么毛病却还不晓得。等我把了脉再说。” 说罢,便也不理娄母,直接按住娄大的腕子,一把捉住。那梨花也跟上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俩。虽说他恨娄大花心无能,却也对小灵仙的狠手有点看不下去。虽然有些焦急,可又觉得该给丈夫点教训,于是只皱着眉头,默默挨前了些站着。 秦珂却毫不在意。她本就讨厌娄大,今见小灵仙如此整治他,只有暗地里高兴的份,担忧心痛却是半分也没有的。 不一会,小灵仙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你这身子骨,可真是风中的小蜡烛,不吹都颤巍巍呀!” 娄母顿时白了面孔:“胡说什么!” 小灵仙一撇嘴:“他脉象轻急浮动,实是面头看着还凑合,内里早都已经虚脱了的。如此这般,最忌讳个男女房事。若是不信你大可以为所欲为,只是病入膏肓之时,可别来找我。”说罢,一扭脑袋啥也不管了。 她这一套委实厉害,竟吓到了娄母。她急急忙忙去拉儿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娄大琢磨了半晌:“我这腰,时有疼痛。腿也略略有些酸软。” 小灵仙一回头:“你看看,他自己都说了。你们还不信。” 娄母顿时目瞪口呆。 苏五歪头看看小灵仙和秦珂,只见二人眼睛滴溜溜乱转,便知道这两个丫头又在耍计策。于是一转身,朝水仙招手:“起来吧。” 那水仙以为没事了,脸上一松,跟着三人往外走。谁知刚刚来到门外,苏五便正色道:“你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让我花了那么些银子。看来,留着你只能让我心烦,明日你便走吧。” 水仙闻言先是愣了愣。秦珂也是愣了愣,心想,这丫头必定要哭死。她刚举起手来准备去捂耳朵,那水仙却打了个很响的嗝。 “公,公,子,子……”这个嗝打的着实不是时候,硬是将公子两个字说的这般猥琐。 秦珂撇眼去看苏五,只见他仍旧冷着面孔。 “叫我做甚?” “我,我,不回去,去……”水仙眼里噙着泪,闪闪烁烁,话也说不完全,一个嗝比一个嗝响,竟仿佛就要背过气去。 小灵仙不巧站到了她的旁边,只见一双巨大的胸脯一震一震十分汹涌,顿时咬牙切齿瞪起了眼睛,那神情让秦珂禁不住暗自发笑。 “哭什么哭!”小灵仙故作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时,赶紧抹了抹脑袋瓜子上的汗珠子:“这妹子可真是……” 秦珂叹口气:“你也是个女人,要淡定!” 小灵仙又冲着她瞪了一回眼睛,低声道:“正因为我也是个女人,便绝对不能淡定!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我们就生的这样……而她就生的那样……” 秦珂故作潇洒:“这样怎么啦?那样又如何?” 小灵仙只能扶额道:“世间悲苦莫过于此!” 那苏五仍旧立着,水仙便噗通一声再跪了下去,一边打嗝一边哭道:“水,水,水仙是夫人,夫人,送,送给公子的,的,的。从此,以后,后,便是公子的人……万万万万不能走的……” 秦珂被她弄的很凌乱,只觉得一个小女子,一大早起来,便跪了这个跪那个,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便走过去将她拉起来。 “你家公子是想树立个威信,但是为了表示你的忠心,也需得找个方式将功补过才是。” 水仙连忙点头:“水,水,水……”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苏五便一挥手:“你来我房里,我且问你件事,若是说的完全,便就这么算了。” 秦珂知道这苏五借坡下驴,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于是在水仙背上推了一把,使个眼色道:“他问什么你说什么,他问你的话,自是他都知道的,就看你说不说实话。” 水仙又切切的点了一回头,这才跟着苏五回了那间小门房。 秦珂知道这时候自己若是立在一旁,真真是大煞风景。想到这里,她默默扭头去看苏五的背影,却忽然间觉得有些惆怅。 小灵仙推了推秦珂:“我怎么觉得水仙看苏五的表情不对劲呀!” 秦珂一撇嘴巴:“人家可是那小子的收房!” “哇!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新闻!”小灵仙几乎跳起来。“难怪她敢扇娄大!” 秦珂瞪她一眼,摇摇摆摆的往外走。小灵仙仍旧抻着脑袋东张西望,却被秦珂一把拉出去。 “干嘛!”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出了院子便往北去了。走了许久,隐隐约约便见一片乱葬岗。小灵仙顿时扒住一棵大树,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 “变态吗!好端端的来这干嘛!” 秦珂瞪住她:“你还怕这个?” “是人都怕!你不怕就不是人!” 秦珂不想和她胡扯,指向前面正色道:“你好好看看,若是没有那些‘草席’,这块地还是不错的吧。” 小灵仙嘴角抽了抽:“你要做甚?” 秦珂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展颜一笑:“做一件既利人,又利己的好事。” 小灵仙不明白,却见秦珂印堂发亮,面色越发好看起来:“绿绮茶的事已经闹大了,苏老爷子既然演了这出戏,便必定还有下文。我且等着!” “那老狐狸险些害的咱们性命不保,我看你接得住他这一招已经是侥幸,若下面再交手,只怕未必占到什么便宜!” “凡事总有个因由,他灭了绿绮,虽然除去了柳原大部分的茶农,可自己也是元气大伤。想必他不会就这么罢休,事情只做了一半,他的另一半只怕才是真正的高招。我若是一味躲着,只怕早晚要如绿绮茶一半被人灭掉。” “你的意思是,主动出击?”小灵仙睁大眼睛:“秦珂,你也忒胆肥了吧!” 小灵仙说的没错,秦珂的确是胆肥。这些天她虽面无波澜,可私底下正在酝酿一件事,这事可以说是天大的。若是成功了,便可有望将那一万八千银还了,可若是不成功,便极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娄家老小在为李月儿和水仙一惊一乍的时候,她已经暗地里开始行动了。 “你且跟我过来,看看这块地如何?”秦珂拖着小灵仙朝前挪。 那小灵仙此时欲哭无泪,心想,交个什么朋友不好,竟是个大白天里来扒拉死人的。 走的近了,小灵仙便越发腿肚子发颤。这的乱葬岗并不是别处那样,仅仅一个小土坡便罢了。柳原山多且俊拔,这乱葬岗便是一座不小的山坳。此时树木多凋零了不少,留下些细小叶子的,还在风里摇摆着。 九年前柳原大旱,一时间死了不少人,穷人没钱买棺椁,便将尸体丢到这里来。自那时起,这个地方便不再被人踏足了。 秦珂拖着小灵仙好不容易才走了上去,只见残破的麻袋和席裹到处都是,间或有森然的白骨狰狞的露在天光之下。一排地狱场面。 小灵仙掩住口鼻:“白骨覆盖,哪还能看到地面呀!” 秦珂皱了皱眉头,咬住牙关:“阿弥陀佛!小女子要劳动各位,各位不要怪罪,若是这事成了,我定然帮各位找个好去处。”说罢,俯身去扒开就近的一副尸骨。 小灵仙咧开嘴巴,好似秦珂拨开的是她的皮肉一般。 “你就是作死!”她一边说,一边捂着鼻子俯身看去。这一看,顿时心惊。这天底下还有这么肥的地! 秦珂指了指那副骨架身下的土地道:“这地比我的胆要肥多了吧?” 小灵仙伸出一只手来,在鼻子底下猛扇:“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要买了这地种茶叶呀!” 秦珂一咧嘴:“算你聪明。我就是这么想的!” 小灵仙下巴险些掉到地上去,她伸手托了托:“我不得不也学着你,靠一声了!” 秦珂将那人骨轻轻放下,朝小灵仙的额头拍去:“这地甚大,不光可以种茶叶,还可以开一间作坊。” 小灵仙急忙跳开:“什么作坊!” “茶叶深加工!”秦珂歪了歪嘴巴,狠狠笑了两声。 小灵仙眼里险些包出一包泪来,她用力望着秦珂:“我没说错。你就是作死!” “你只管说,这里的土地还能种些什么香料来?” 小灵仙眸子顿时放了光,巴巴的凑上来:“你的意思是?” “你帮我这么多忙,受了许多累,作为报答,总要分你一撇良田作为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小灵仙乐的直拍手,这时候到不怕那牛鬼蛇神了。“泽兰是不行了,这里没有山泉水,不过茉莉和木香到很是可以的。” 秦珂点点头:“好啊,咱们就来个,春寒时节雨纷纷,茉莉花开动边城。如何?” 秦珂的艳情史 秦珂的艳情史!! 秦珂记得古人喜欢用茉莉花穿串子,挂在身上或者闺阁里,自是一派天真怡然的景象。[.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况且,用茉莉花和菊花来窖制的茶叶也是十分的香浓。这个异世虽然颇让秦珂无奈,可只喝散制绿茶的风尚,却该在她这里改一改了。 二人又拎着裙子往山上走了走,找了处清澈的泉水,洗了手。这才往山下走。小灵仙却又想起什么,觉得不妥,于是拉住秦珂道:“这地是官家的,你如何买的?” 秦珂笑笑:“官家的,便更好办。” “怎么讲?” “你看着吧,不出几日荆惠王便会来,我便找他去讨这个彩头去。” 小灵仙死死瞪住秦珂:“神了呀你!你怎知他会来?” 秦珂笑嘻嘻:“柳原出了灭绿绮这等大事,他这御茶使怎么会不知道!” 小灵仙恍然大悟:“秦珂,虽说我不确定你斗不斗得过苏家老爷子,不过,就凭你这个忒肥的胆,我也服了你!” “这事不许对外人说,否则全盘皆输。”秦珂拉住小灵仙叮嘱道。 小灵仙眨了眨眼,很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外人’里面,可有个叫苏清缶的小子?” 秦珂目光顿时一暗,这是她最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苏五对自己是何心思她心里明白,真真想将一切都和盘而出。可此事重大,若是他一不小心说漏了,苏老爷子一抬爪子便可灭了他们全家老小。上次贡茶的事情着实吓到了秦珂,她能逃出升天,全屏了一时的运气。现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冒这个风险。凡事还是稳妥些吧。 遂点了点头。 小灵仙甚悲催的摇了摇头:“可怜那照了沟渠的明月啊!硬生生将张俊脸憋出了颗豆子。” 秦珂脸一红:“他老娘给他派了个水仙,到刚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烦劳张姑娘来瞎操心!” 小灵仙顿时跳起来:“都说了,别说我姓张!” 两人一路追跑嬉戏朝山下去了。 小灵仙自己回去,秦珂一脚刚踏进家门,便见苏五立直了腰板杵在门口。(.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去了哪里,这般疯疯癫癫!”他面色难看,一双眸子沉的吓人。 秦珂顿时倒吸口凉气,心想,看来这家伙定是问出了什么。想必不是好事。于是干笑两声,想侧身从旁边钻进院里。却被苏五横身拦住。 “就这么把我跟水仙丢在家里,你也不担心?” 秦珂又干笑两声:“这,担什么心……” “真真是白疼你一场。”苏五冷声道。 秦珂顿时抽了抽嘴角:“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正这时,秦珂瞥见一个小脑袋,从苏五身后钻出来,是冠男。只见她笑嘻嘻的刮着脸:“姑姑说话好做作!” 秦珂面皮一黑:“哪来的小贼,赶紧进屋去!” 苏五却不以为然,反手扣了秦珂的腕子,不轻不重,却极是坚定。 “这是做什么!”秦珂扭了扭,又怕他因为自己越发不高兴。心想,此番若是外人看起来,怕真是做作的很。 苏五也不看她,扭头便往外走。秦珂被他拽着,一路拐出了巷子。 “这是要去哪呀?” 那厮也不说话,只拉了秦珂往街市上去了。 秦珂连忙用手蒙了半张脸,低着头跟在后面。过路的人越发觉得奇怪,这苏五公子急急拉着个小女子是要去哪里啊! 秦珂不得不低声道:“你作死!不怕你老爹来擒你?” 苏五面孔冷的像块冰坨子,一句话也不说,片刻后,二人便来到荆江边。此时天已转冷,江面被灰白的雾气笼罩着,水草也绿的深沉。 秦珂打了个哆嗦:“莫不是生气了,要把我扔进江水里听动静!!” 苏五瞥她一眼,朝江心招了招手。只见一只画舫悠悠的游了过来。 碧绿的水纱垂在船上,在浩渺的江面上显得十分轻灵。苏五将秦珂拖上船去,堪堪坐定了,便点了些小菜和一壶酒。 秦珂讶然,心道,完了,看来这厮真的是伤到了。 于是也不再聒噪,只默默为他到了个满杯,然后坐在一旁看江水。 苏五颓自喝了两杯,身子热了些,脸上才有了些颜色。扭脸去看秦珂,见她正愣愣的盯着江心发呆,便自嘲般笑道:“看来我这苏家的五公子竟比不过深冷的荆江水。” 秦珂转过头来:“明明是你不理我的。” 苏五深深望向秦珂,随后淡然笑道:“坐过来些吧,天有些冷。” 秦珂挪了挪屁股。苏五看了看她:“江上风大,本公子着实有些受不了!”说罢已经伸手去揽秦珂的腰。秦珂正欲挣扎,那苏五却已经俯身在她耳边低柔道:“今日我想大醉,抱着你大醉……” 不知为什么,秦珂的心尖传来一阵颤抖。想想自己对他的隐瞒,竟禁不住在心底里生出密密麻麻的惆怅来。这样一想,便已经被苏五紧紧抱在怀里。 船家来上了酒菜,苏五甩过一锭银子:“这船我包了,莫叫别人来打搅。” 秦珂刚想说什么,苏五已经朝她摇摇头:“今日我喝多少你都只管添酒,即便只有一日,也让我做个逍遥的苏五。” 望着他忽然间变的幽深的眸子,秦珂只能点了点头。 风吹过来,绿莹莹的纱帘动了动。苏五的手握住了秦珂的腰肢,轻柔的往怀里带了带:“往日里,我也坐过画舫,却没有一次是与你一起。如今我们大了,你倒越发离我远了,那些日子便也就回不来了。” 秦珂撇撇嘴:“怎么来说这个。”手里已经再为他倒了满杯。 苏五叹一口气,沉眉来看秦珂:“我便是再浪荡,也是个知道回家的人。你呢?” 秦珂又是一愣,随即干笑道:“我都不知家在何处,如何回得?” 奇的是,苏五并未去追问,他只是凝着一双眉眼,深深的望住秦珂,良久才苦笑了一下:“是啊。莺莺燕燕何时休?不过人间数十步。” 秦珂抬眼看他,心想,这小子几时吟过诗句,想来还是出了大事。可要如何去问?这事实在太伤怀。 “数十步,便走到了垂垂暮年。”秦珂也抓起一只杯盏,倒了酒进去。“到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苏五见秦珂也喝了一杯,便微笑道:“以我说,这酒是最好的东西,不管你怎么对它,它都真心对你。喝下去,便一醉解千愁。” 秦珂眉头猛的跳了几跳,仿若他这话很有几分针对性。于是再灌下一杯去,这才装模作样的笑了笑:“怎么不真心了?谁对你苏五不真心了?” 苏五摇了摇头:“任谁身后背了这么大的家业都要被人算计,真心简直就是奢望。” 秦珂心中一沉,偷眼去看他,却见他正灌酒,喉结一上一下,喝的甚是淋漓。那酒杯早就被他撇到一边,此时是拎着坛子做游侠状呢。 秦珂想拦着,却有些心虚,便将手举了举,又缩了回去。 苏五一坛子酒下了肚,两颊顿时架起红云,艳艳的,好似着了什么喜事。一双修目似乎染了胭脂,桃光闪闪,春水潋滟。他唇色本并不十分红艳,可此番借着酒水的滋润竟好似是抹了蜜一般亮油油。看的秦珂一个激灵。 这小子生的也太抢眼了。此前做小孩时候只是白嫩神气,如今却被南疆的水土养的如此触目惊心。秦珂眨眨眼,暗自慨叹。异世多艰,本以为只有一个掷果盈车的鸣泉小僧,偏又多出了个桃花满目的苏家小五。她的异世重生之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苏五眯着眼睛去寻另只壶酒,手里头竟还一点不含糊,秦珂扭了扭腰,仍被他牢牢锁着。 “那个什么,我去方便一下。手先放一放啦!”秦珂求道。 苏五却抓着酒壶一摇头:“要做什么在这里嘛,别婆婆妈妈的!” 秦珂顿时无语,丫的这么快就喝醉了?她怎么记得苏五的名声是千杯不倒! “方便,方便懂吗?”秦珂瞪着眼睛:“要脱裤子的,在这里怎么搞的定。” 苏五双眸一翻:“我光屁股的样子你都见过了,偏我不能看你的?这是什么道理!”说罢,竟仰着脑袋猛灌了几口,然后丢开酒壶来按住秦珂。“要脱便在这里脱……” 外面的船家顿时探头探脑朝里面瞧,这可是百年一遇的烂好戏。秦珂见状狠狠瞪过去,那船家立时伸了伸舌头缩回去了。 “你是喝大了吗?被人告了你老爹还不打死你!” 苏五眯着眼睛,闻所未闻一般,只将脑袋凑过来,放在秦珂的肩膀窝上:“这里舒服,且容我躺一躺。” 秦珂不得不挺着身子任他抱着。想必他是太惆怅才会这般容易醉的,她悲催的安慰着自己,一边想,还不忘了时不时拍拍苏五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这厮的确遇见了史上不是最,也是之一的骇人听闻事件。他的亲娘,很可能杀了他的亲哥哥。所以,不管今日他做什么都要包容。况自己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一想到不能对苏五说自己开疆扩土的事,秦珂就抓心挠肝的不自在。 “苏五,若是日后你发现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哦!”秦珂在他头顶喃喃自语。 苏五紧紧环着她的背,闷声道:“绝对不允许!” 秦珂愣了愣,这小子还真是…… 苏五扬起脸,迷茫着眼睛来看秦珂:“我不会让你做个妾侍,凭你这脾气也做不了妾侍。待我说服了爹爹,便将你名门正娶的娶进门。我苏五的夫人就是你……” 秦珂刚想说话,那苏五竟猛的俯下身来,咬住秦珂的嘴唇。秦珂连忙推他,却发现这小子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竟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这么通挣扎下来,不但没起什么作用,反倒让那家伙得了个机会,把舌头滑了进去。秦珂“啊”了两声,“呜”了两声,又“嗯”了两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苏五将她压在了船板上,手也有些不老实。 秦珂没想到这小子如今火力这般壮,鼻子里喷出的气息勾魂摄魄,让她险些找不到北。 这乃是舌吻!可圈可点的舌吻!秦珂在惊到花枝烂颤的当口,竟然能如此清醒,着实令人佩服。 那苏五虽看起来手忙脚乱,实际上却很有章法。他先将秦珂吻的不再挣扎,再沿着她滑溜溜的脖颈一路朝下去,可待来到胸口处却猛的停了下来。秦珂顿时如梦初醒,猛的跳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竟一下子愣住。 苏五的眼珠子红的像狼,因为眯着眼,越发让人目眩神迷。 惊到苏五的是秦珂脸上的颜色,她平日里肤色是淡淡的象牙色,不是十分雪白,却极是健康剔透。如今那象牙色像是着了落花水痕一般,润润泽泽,粉粉荡荡,极是好看。更为好看的是她的唇色,红艳艳亮晶晶,任世间再好的胭脂膏子也调制不出那份青春绝艳来。 苏五忘情了…… 爱就一个字。 爱就一个字 这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他都全然不顾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只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撩起秦珂耳畔的发丝,柔柔的放到鼻子底下:“我若将这个字说出来,便终生不改。” 秦珂的眉头跳了跳,待苏五再次张口时,她已经伸出一根指头:“这个字千古绝荡,我只怕受不起。” 苏五乘势握了她的指头,笑眯眯塞进嘴里,一边囫囵道:“爱!你!” 秦珂心头一惊,仿佛被什么深深刺痛,稀里哗啦流下一身的酥麻。这个爱字,便真有如此巨大的魔力?苏五说出来,便像是长了翅膀般直往秦珂心尖尖里钻。 苏五这小子的舌头极是灵巧,秦珂的指头痒痒的,想收回来又不成,便只有被他含着,傻傻的发起笑来。 苏五见秦珂笑了,便又俯身来吻她。秦珂趁机抽回手指,却来不及躲闪,被他牢牢咬住了下唇,四目相对着,苏五的眸子里除了缠绵还有丝丝压不住的急切。秦珂只觉得自己被苏五的目光融了,眼皮子一点点垂了下去。他的舌头便再次滑了进去。 这次,秦珂没有再躲闪。作为一个堂堂正正,很有几年风流艳史的秦珂不得不承认,苏五这小子的口头功夫十分了得。也不知道他是风流成性还是天性使然。总之,她必须坦白,自己十分喜欢他的吻,有点蛮横,有点急切,有点不讲道理,却更有点让人欲罢不能。 好在苏五并没有太过分,是以事后,秦珂大呼上当,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喝醉。他是装的,绝对是装的! 画舫从晌午游到了傍晚。秦珂和苏五走下船来时,直觉得脚下晕乎乎。两人相视一望,夕阳里,秦珂的嘴唇简直红的跟血绮茶似的。 苏五干咳了两声:“今日,甚好。” 秦珂瞪他一眼。 苏五似乎觉得讶异,扭头去看了看她:“竟没有骂人?” 秦珂又瞪了瞪他。 “你推推搡搡,我这火气徒然被勾了上来,今晚看来得用用水仙那丫头了!”说罢,他目不斜视的往家走去。 秦珂落在后面,妄自对着夕阳发了一会呆,这是什么世道?是古代吗?是异世吗?怎么竟有这种不讲理的货。她勾了他的火气!那她的火气怎么个降法!要知道,她可是个心灵比身体饥渴更多倍的现代人好不好! 苏五一路走的飞快,不多时便回到了娄家。 一进门,见那水仙正端着饭往屋里走,便硬生生的截住了。 “你,跟我过来。”苏五沉着面孔。 梨花走上来,仔细打量着他:“呦,五公子这是怎么了?眼睛这样的红!可是跟谁打架了?” 水仙也凑上来细细看了:“是的呀!公子的鼻息怎这样粗重!可是谁惹公子生气了!” 冠男跑出来瞧了瞧:“小姑夫可是和姑姑生气了?” 几人正自说着,秦珂猛的冲了进来。众人定定望着她,顿时张大嘴巴:“你嘴巴怎么了?” 秦珂摸了摸下巴,红了脸庞:“苏五!你!” 苏五扭头去看她,夕阳下,她那一张红脸,活活像个鸡冠花。 “叫我作甚?莫叫我看到你!”苏五说罢,拉了水仙便朝屋里跑。 众人又是一惊。扭头去看秦珂时,秦珂恍然愣住。对哦,那水仙是人家苏五的收房,自己这是做什么。于是,正了正脸色,干咳一声,在众人的眼光里故作镇定的走回了西屋。 刚一进去,便反手锁了门,翻开茶壶找水喝。 一杯凉茶下了肚,这才清醒了些许。遂扶了脑门暗自叹息,秦珂啊秦珂,你这真是作死。好好的怎么和苏五搞到一块了。他那个老爹可是你能摆得平的?再说,你喜欢苏五吗?你喜欢嘛?说的好听点,你是身不由己,说难听了你就是浪荡风流!苏五断不是个狂浪的人,还不是你招惹了人家,人家才来亲你。你真是该死!该死! 于是又扑到床上蒙起被子,把自己暗地里骂了个无数遍,这才罢休。 晚饭好了,梨花喊了几遍秦珂,没人应。又喊了几遍苏五,也是没人应。于是,全家人都以为,这两人是生了大气了。 秦珂将自己恹恹的捂到了月亮爬上天幕。恍然间听见有脚步声,这才爬出被子去看,只见来的是水仙,端着一个铜盆,胸脯一扭一扭。 “姑娘该起来洗漱了。” 秦珂瞪她一眼:“你家主子可去吃饭了?” 水仙眨眨眼:“哪有那个闲空。” 秦珂顿时脸红心跳,心想好个苏五,刚回来便拉了水仙去屋里,想来是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的连饭都懒得去吃了。她这边一想,顿时坐了起来,死死盯着水仙。 水仙见她刚刚说话还细声细气的,猛然间就气呼呼的坐了起来,连忙四下里望去。 “看什么看!”秦珂此时心情很是不爽:“过来,我要洗脸!” 水仙对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十分小心,轻飘飘端了水来到近前:“是放下,还是这么……” 秦珂眼梢一挑:“你便这么给我端着吧。” 水仙连忙点头应是。 岂料那秦珂坐在床上又要弯腰去撩水,很是不方便。两下便将铜盆里的水弄的到处都是。水仙端着盆又不能去躲,两人均弄了一身湿。 那水仙湿了衣衫,前胸越发的满满当当呼之欲出。秦珂不由自主的慨叹,这水仙生的这样有内容,自己绝不能做苏五的夫人。绝对不能! 她一边想,一边摇头。水仙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还以为她嫌水太凉。 “可用我去换些水来?” 秦珂悲催的咬了咬嘴唇:“不用了,今晚你回你家公子身边去吧。我不留你了。”说罢,扭头倒下,蒙头便睡。 她白日里也是累了,这一倒下,便糊里糊涂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见耳边有细碎的响动,便侧了脑袋来看,只见黑暗中,一个人悄悄爬了上来。 秦珂朦朦胧胧没看清楚,“呀”的大叫一声。她这边连喊带叫,竟把那人从床铺上踢了下去。直到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秦珂才恍然觉得,被她踢的屁滚尿流的,正是水仙。 第二天一早,秦珂揉着惺忪的眼,刚一迈出门去,却见苏五皱着眉头杵在自己门口。 他本来是喜欢半披头发的,今日竟将一束头发干干净净束在脑袋上面,用一根白玉簪子别住,两鬓光洁可鉴,一张白玉般的容颜越发显得容光焕发。 秦珂被他日光下的俊美面孔晃的晕了晕,随即抬起一根指头:“你,要干嘛?” 苏五望着她的眸子忽的闪了闪,喃喃道:“你竟然不记得了?” 秦珂再次揉了揉眼睛,顺便抠出一团眼屎:“记得什么?” 苏五愣了愣,随即冷了眸子道:“昨晚为何将水仙踢伤?” 秦珂一眨眼:“伤了?怎么会?” 苏五往前压了身子,直视秦珂,那目光几乎要把秦珂化了一般:“你不是全不在乎她吗?如今怎么到不待见她了?” 秦珂支支吾吾:“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半夜爬到我床上来,我以为是个贼人,顺便踹了两脚,又不是瞄准了下的腿,怎么知道她那么不济,偏就受了伤!是你心疼了吧,刚刚尝到甜头,便叫我弄伤了身子。难怪大清早立在人家门口来质问,竟是为了个小老婆!” 苏五听到这里,禁不住揉着鼻子轻声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原是嫉妒了!” 秦珂闻言一瞪眼睛:“谁嫉妒了!你别自作多情啊!我秦珂肯定不会嫁给你苏五,任凭……”她想指个东西诅咒发誓,却舌头打结,不知道该从哪里下这个嘴。 苏五见她这样越发觉得好笑,索性倚了门板,意犹未尽的看着秦珂。 秦珂狠了狠心:“任凭……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也不成!” 不速之客 苏五把嘴一撇:“海不能枯,石头也不可能烂掉。你这些言辞本都不可能发生,全都是人们发誓相爱的措辞,竟被你用到不肯嫁我这上面来,你还真是没个想象力的。” 秦珂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苏五却已经笑嘻嘻凑上来:“娘子,我今日弱冠耶!” 秦珂瞠目结舌,一双眼珠子动都不动的瞪着苏五,良久才挤出几个字:“今儿是十五?” 苏五点点头:“你可算想起来了。” “十一月十五!我的天!苏五,你二十岁了!”秦珂抓住苏五的衣袖险些跳了起来。 这男子弱冠可是大事,堪比再世为人。说明他已经是成年人,可以娶妻生子。而大凡想做官的,现在也都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该庆贺的!”秦珂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可想了想,眸子暗淡了一下:“你们家我是进不去的,你今日可是要家去?” 苏五仍旧微笑,点了点头。 “晚上你找个机会混出来,我请你喝酒去!”秦珂笑嘻嘻道。 苏五轻笑几声,撇嘴道:“你惯不会逗人开心。动不动就只会请人喝酒。” 这喝酒两字从他嘴里又说出了一次,秦珂顿时一缩,想起昨天的事情,脸又红了一番。 苏五俯身去看她,心尖尖猛的震了震,她那嘴唇仍旧还是红,红的娇艳欲滴,像是盛放的花瓣一般。苏五舔了舔嘴唇,干咳了两声:“早知你进不去,便让水仙回去取了喜蛋给你送来。待会儿她回来了,你可别再踢人家啊!” 秦珂低着脑袋,委屈道:“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五抿嘴笑了。这语气听在耳朵里有明显的撒娇意味,不管怎样,跟他撒娇便是将他当了回男人。想到这里,他心满意足:“我这便家去了,你收拾收拾,晚上等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秦珂眨眨眼,刚想问他去哪里,他便风一般走了出去。 不一会,那水仙果真捧了一篮子红鸡蛋。(.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秦珂见她走路一瘸一拐,便知道昨夜是自己踢重了。 “对不起!我昨天是喝的多了些,晚上睡的不踏实,伤了你!”秦珂接过一个红鸡蛋,不好意思的说。 水仙摇着脑袋道:“姑娘说什么呢,我哪就那么容易被踢坏。都是公子啦,你们回来后,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拉着我回了门房那间屋子,脱了衣裳让我给他踩背。我哪里干过这个,怕踩坏了他,又担心踩的不好他骂我。一紧张便滑了下来,扭到了脚踝。” “你们只是踩背??”秦珂瞪大眼睛,望了回她的胸脯,又看了看自己脚尖,心想,秦珂啊秦珂,你是有多么猥琐龌龊! 水仙点头:“是啊!不然还能做什么!公子是讨厌我的,我心里知道!”说着,她剥了个红蛋递给秦珂:“不过能跟着公子便是我的福气了,就算公子不待见我,我也觉得很幸福!” 秦珂惊讶的看着她:“他哪里就有那么好了!那臭小子……” 水仙皱了皱眉头:“姑娘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苏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家宅千顷,黄金万两,皇帝都是吃咱们家的茶叶长大的。况且五公子那个相貌,那个身段……哎,真真是天底下也难寻的!姑娘到是说说,这柳原还能找到哪个比我家公子英俊的吗?” 秦珂撇撇嘴:“还真不只一个。” 水仙立马急了:“谁?你说?我到看你能不能说出来?” 秦珂举起一根指头:“第一个是枯禅寺的鸣泉。”话音刚落,又举起一根指头:“第二个便是大落英山的所额苍矢,你有什么意见吗?” 水仙撅起嘴巴:“鸣泉的确是方圆百里闻名已久的美男子。可是他毕竟早就离开柳原了啊!再说,还是个和尚,长再好看也只是白白让人伤心。” 秦珂眼眸一暗。水仙继续道:“那个什么屎是谁,我没见过。没见过便比不上我家公子!总之,还是公子最好,最俊美!” 秦珂望着一脸愚忠的水仙,痛苦的摇了摇头:“你家公子就是圣斗士星矢,行吗?” 水仙心里头惦记着主子的冠礼,自是没什么心思在秦珂这里耽搁,秦珂也是个明事理的,一个蛋还没下肚,便嘟着嘴巴连连道:“这蛋好吃。(.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容我自己慢慢享用。你赶紧回吧。” 水仙见秦珂这么随和,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红扑扑的道:“那水仙这便回去了,想来能为公子递杯热茶也是好的。”说罢,竟扭身便跑。 秦珂被那蛋黄噎的够呛,赶紧喝了口茶水,这才好歹顺了下去:“死小子,送个鸡蛋也这么和我做对。”秦珂一边嘟囔一边抬眼去望水仙的背影,自又叹了回气:“这丫头,真是痴心一片啊!”不过转念一想,那苏五虽初见面时让人觉得有些浪荡,可越接触久了,便越觉得温暖和煦。虽然折腾了水仙几次,却也无伤大雅,还算是个男人。 这样一想,秦珂眼前便再次出现当年他光着屁股的样子,禁不住嘿嘿傻笑起来,笑够了,脸上竟滚烫的。她暗自打了个哆嗦,这才晃晃脑袋将苏五的脸从眼前赶走。 正盘算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却见冠男跑了进来,只见她红着一张小脸,摇着秦珂手臂:“姑姑,快出来看看吧,门口来了个漂亮哥哥,说是找你的!” 秦珂捏了捏她的小脸,坏笑道:“哎呦!是哪家的帅锅,竟然让我们小冠男这么脸红心跳了一回呀!” 冠男似是听懂了秦珂的话,一甩手:“可是那个哥哥,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啊!” 秦珂眨眨眼,心想,奇了。这冠男见过苏五,见过荆惠王,哪个也没让他这般红了脸蛋,究竟是哪个帅哥哥,竟有这般魅力。想到这里,禁不住站起身来:“好啊!让姑姑前去看看,若是当真英俊潇洒,便捉了他来,给我们冠男当未来的夫婿!” 冠男闻言顿时崛起小嘴,一双眼睛却包不住那笑意:“坏姑姑!冠男不理姑姑了!”说罢,扭身便往屋外跑。 冠男害羞了!秦珂扶着额头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妮子才八九岁,竟然已经懂得看帅哥养眼睛了!着实是有几分才能。 她百般好奇的来到门外,眨眨眼,却不见个人影。风吹的她一缩脑袋。 “靠,急急忙忙来看帅哥,竟然连衣服也忘了披。”秦珂刚要扭身去找件外披,手腕便被人扣住。 这是什么世道,为嘛每个人都喜欢扣人腕子。秦珂皱着眉毛扭头望去。原来这人是闪身在门板后面,此番现了身,才将秦珂吓了一大跳。待秦珂稳了魂神定睛望去,竟见一张小麦色的瘦削面容,黑眸子炯炯有神,眉弓很突,把个眼窝子显得尤其有型,目光便平白深邃了不少。最好看的是这人的嘴唇,厚嘟嘟,十分性感。 秦珂晃了晃脑袋,许是昨日被苏五亲晕了,怎么逢见个男人便要看人家嘴巴。 “不认识我了?”男人冷声道。 秦珂指了指他披在脑后的长发,和两鬓的小辫子。懒洋洋道:“这不是苍蝇屎嘛!” 苍矢朝她身后望了望:“不请我进去坐坐?” 秦珂一歪脑袋,整个人横在了门口:“这位小哥,本姑娘今儿不得空。” 苍矢也不生气,只将眉峰一挑:“好啊!那我便不必你陪。” 说罢,竟一探身子,迈了进去。秦珂两手一紧,十指死死扣住门板。龇牙咧嘴挡住苍矢,却不想整个胸脯便和他撞在了一起。秦珂痛的缩了缩身子,心想,尼玛,这厮竟使足了力气。这分明是来者不善! 苍矢也是一惊,沉冷的脸孔顿时红了。他本以为秦珂是个女子,不敢与他硬碰,却没料到,这家伙竟直愣愣的截住了自己。两人上身接触的十分突然,且又十分紧密。这实实在在的一撞,很是撞出了些货真价实的内容。犹如一道雷霆,咔嚓一声劈断了苍矢的几跟肋骨。他咳了几声,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你,你,你怎么来硬的?”秦珂勾着身子,担心自己这本就发育不良的胸脯被苍矢硬生生给撞回去。 苍矢卡卡嗓子,低声道:“讨债的来了,你到还能镇定自若。真是有山大王的潜质。” 秦珂闻言又是一缩,翻着白眼找说辞:“当时,当时又没说好几时还,你这么急匆匆的来了,叫我一时半刻哪里弄钱去?” 苍矢此时有点发晕,垂眸去望刚刚自己撞了的地方,讷讷的想,原是这般感受的,难怪寨子里的男人们说起女人便流口水。感情果然很受用。 秦珂见他仿若没听见自己的话,却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胸前发起呆来,顿时收回手臂,挡在前面:“看什么看!” 苍矢连忙收回目光,换了个不以为然的神色:“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说罢,装模做样的去揉自己的胸口:“硬梆梆,跟块木板似的。” 秦珂本就被水仙搞的很是自卑,如今再听苍矢这么一说,顿时瞅了瞅自己的脚尖,无限悲凉的骂了回老天。想当年,她可是34d的魔鬼身材,为了这个,她花了重金去做丰胸按摩。可这倒霉催的老天爷,竟让她一个落水,魂飞异世。唉! 苍矢见秦珂捂着前胸,脸上风卷残云般的变了几变。便引着身子,从侧面钻了进来,大摇大摆朝北屋走去。 待到秦珂缓过神来,那厮已经跨过门槛和娄母四目相对了。 “老人家一向可好啊!”他悠悠的说道。 那娄母先是愣了愣,随即像见了鬼一般“呀”的一声跳了起来。 秦珂摇了摇头:“真是奇葩。那老东西见了帅哥竟然能跳这么高?若是被另一个老东西看见了,岂不是要气死过去!” 梨花听见声音也跑出来,见是苍矢便来推秦珂:“这不是大落英山来的贵客!” 秦珂连忙朝她撇嘴:“是大落英山来的,可却是个讨债鬼!” 二人话还没说完,便听那苍矢微微一笑:“老人家特地让人送信给我,说你家女儿要去朱雀大街走走。我那时候就想,是什么样的母亲,这般想让女儿嫁的远远的呢?” 原来是她 原来是她!!! 他此言一出,只见娄母晃了两晃险些倒在地上。 秦珂这才知道,原来招人来抢亲的不是梨花,竟是娄母。想到这里,秦珂怒冲冲来到近前,推开挡在眼前的苍矢,指住娄母道:“亏我还辛苦赚钱养家糊口,你到希望将我赶走!是眼见着钱够用了吗?想一脚踢开我!” 梨花连忙上前来拉住秦珂:“想来并不是厌了你,必是见你不肯轻易为娄大娶小妾,这才两害相较,取其轻。择了将你打发走的这个想法,来全他们生男娃的念头。” 苍矢被秦珂推的踉跄了几步,心想,这丫头生起气来力气蛮大的,想来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再听她和梨花这一番说辞,顿时明白了几分。到油然生出些怜惜和不忍。 秦珂气的浑身发抖:“枉我一心想办好茶园为你们筑个舒适安乐的窝,可你们竟这么对我!”说罢,扭头朝梨花看去,眼风唰的一扫。梨花先还愣了愣。却见秦珂已经红了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说,你们背着我,接了大落英山多少银子!” 娄母惊恐万状,颤巍巍拉住娄父的手。两个老家伙支支吾吾,贼眉鼠眼去看苍矢。 苍矢咧嘴一笑:“不多。才三百两银子。” 秦珂顿时跳起来:“三百两你们就把我买了!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说罢,又倒在梨花怀里哭了一回。 梨花平日里跟秦珂闹别扭的时候甚多,却从没见她这般哭过鼻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再则刚刚见她朝自己使了个颜色,便知道她自有道理,便只能暂不说话,立在一旁见机行事。 苍矢见她哭的可怜,想安慰却有些放不下架子。自己此番本是借着来要钱暂解相思之苦,却没想到把事情闹成这个地步。他抓抓脑袋,扭脸去看梨花。梨花只能朝他摇头。 秦珂哭的排山倒海,直把娄母哭的老脸刷白。(.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为娘的错了!错了还不成吗?可没有男娃娃终究不行,一来被旁人笑话,二来日后没人支撑这个家宅。你就理解为娘的这个苦心吧啊!” 秦珂抬起头时,脸红的像个柿子。 “娘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我生来命就不好,成了个傻子。后来又被那雷劈了,险些死在枯禅寺。若不是破囚大师救了我,我早死了。你若要怪,就怪那老和尚去!”说罢,拉着梨花的袖子抹去两颊上的泪珠子:“好不容易好了,我小小年纪就上山种茶,赚了钱置了地,偏地契你们收着!这又是什么道理!如今不但霸占着地契还要将我赶走。你们分明就是……”她边哭边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说到此处,为了让接下来的话更有戏剧性,秦珂努力抽了抽鼻子:“分明是要霸占了我的房子!我的钱财!还不如杀了我!杀人夺财也不过如此!” 梨花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点点头:“婆婆也别怪小姑子,我这个外姓人看着,也觉得说不过去。地契在你们那里,可这房子上面,没有一文钱是你们赚的。可怜小姑子小小年纪便没了童年,日复一日的劳作。看看这双手,任是哪个狠心的父母能让孩子这般受累受苦的。”说罢,捧着秦珂的手指轻轻揉着。 她说这话也是真心,所以泪水晃了晃,便自滚了出来。 娄母傻眼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一大早起来,只是洗个脸,吃个饭,什么坏事都没做呀!为什么会出这么档子事!想到这里,老两口子齐齐看向那苍矢。 苍矢转了转眼珠,忽然间觉得,似乎所有人都被秦珂涮了。于是干咳了两声:“那个……这样吧。秦珂欠我的钱,便拿她这个人来抵债吧。” 秦珂的哭声就像是滔滔江水,却在听闻苍矢这句话时生生被截住。她噎了噎,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刚才我是听错了吧!你闪一边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个神职人员来凑什么热闹。”说罢,她狠命朝苍矢使眼色。 苍矢却假装没看见,杵在那里一言不发。秦珂只能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值几个钱!待我得手了,便将那三百银子一并还给你!快闪!快闪!” 苍矢抠了抠耳朵,咧嘴道:“最近山里蚊子多,我这耳朵有些不中用。” 秦珂瞪了瞪眼睛,这蚊子和耳朵有个毛关系,他也不找个像样点的借口,难道自己在他眼中智商就那么低? 那娄母老奸巨猾,见二人嘀嘀咕咕她听不见,便凑上一张老脸来:“既然所额大人看上了她,便将她带走吧,但房契可不是嫁妆,我家也没有嫁妆。你们,你们不是抢亲吗?要不再来抢一次?” 苍矢立刻换了张笑脸:“好说,好说。” 秦珂顿时扑上去抓住娄母:“你个老东西,便从没对我安过好心!” 娄父赶忙过来扳她的指头:“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女儿!我女儿早就死了!人家说你是狐狸!” 秦珂脸色苍白,这些话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喊出来过,如今却被娄家老爹直愣愣的说了个真切。况且她虽然嘴巴上叫他们老东西,可背地里却还是觉得有个假爹妈也是好的,最起码还算是个完整的家庭。可如今他这么一说,便硬是将秦珂心里那一点点家的概念打散了,成了一地再也拢不起来的碎渣子。 苍矢眼见这她脸色变了,知道这丫头动了真的。 秦珂这次没有去抓娄母,她只是一步步的朝后退去:“我是狐狸?狐狸给你们赚钱赎身?狐狸给你们遮风避雨?狐狸让你们全家吃饱了撑的来算计我?我若真是个狐狸,便变化成个猛鬼,顷刻之间吞了你们,免得你们日防夜防,胆战心惊!” 娄母愣了愣,堪堪落下两滴老泪来:“你欠了人家钱,连累了我们,如今到说我们算计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秦珂觑起眸子转向苍矢:“你满意了吧!” 苍矢顿时灰了脸:“娄克巴寨主回来了,听说我把茶叶买给了你,便问我要银子,这事我还难办呢!” 秦珂闻言眼皮子顿时一垂,心想,nnd我这是怎么演戏都不成,两边都不上当啊!别人却只当她是气晕了头,当真和娄母叫了劲。其实她到的确是生气,可左右不过是演一场戏,若是骗的娄母心里愧疚,说不定便得了房契。若是骗的苍矢心软,也可解当下的燃眉之急。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两方面竟然都不买账,一个比一个难忽悠。 她正自盘算着,脸上便露出了些破绽,虽只是一丝一缕,却到底还是被心细且有智慧的苍矢大人捕捉到了,于是,苍矢眯着眼睛,懒懒道:“来都来了,也不能这么回去,我看门房那里还有点地方,我且住下,慢慢再研究还债的事情。” 娄母目瞪口呆,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那所额可是大落英山的神巫,琼族人的规矩,神巫下榻在何处便是极祥瑞的,万万赶不得。若是换了旁的时候,只怕娄母还要酒菜鱼肉的供奉着,可这样光景,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了。 秦珂哪里知道这些,直着脖子冲上去:“不可!那是给我朋友留的地儿!” 苍矢歪着脑袋:“若你那朋友是个女的,便和你挤一挤算了,若是个男的,那便和我挤一挤算了,你哪来那么多事!” 秦珂又上前一步,却着实想不出什么说辞,便昏头昏脑道:“你这趟是出公差,我们可不是白白给你住的!” 苍矢瞪了瞪眼睛,对秦珂的奇葩思维表示十分赞赏:“没错。我自己来付食宿费用,不必姑娘你操心。” “既然有钱,何必住门房,你去朱雀街住驿馆酒楼岂不是更好!”秦珂终于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总能得出最好的借口。 苍矢舔了舔嘴唇:“万一你举家出逃,我便也可第一时间将你捉回来。”说罢啧啧道:“你话太多,我需喝点水去。”说罢,一溜烟钻进门房再不出来。 秦珂目瞪口呆立在那里:“尼玛,还真是个怪胎哦!” 梨花走上来拍了拍她:“要不问问苏五公子,兴许他……” 秦珂一扭脑袋:“左右还是要我嫁个土豪?” 梨花瞪道:“苏五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么成了土豪。总好过你嫁到大落英山做野蛮人。” “非要嫁人吗?”秦珂有气无力叹口气。“嫂子,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啊!生活才刚刚开始。在我们那里,十五岁的孩子还在读书学习,为了理想暗自努力。可在你们这,十五岁便要谈婚论嫁,一辈子锁在一个男人的屋子里。若是他爱自己还好,若是整日花街柳巷,那日子还怎么过!你看看娄大那样子,我心里便觉得不能这么早嫁人。” 她这些话到也说到了梨花的痛楚:“我便是十五岁上头嫁给了你哥哥,吃尽了苦头,那日子自是不必再说。若是你有骨气,嫂子到支持你。除非找个如意郎君,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否则不嫁便也省心!” 秦珂没想到梨花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惊到了。“嫂子……” “女人这一生,左右不过是夫君和孩子。可你不一样,你能种茶,且能种出被荆惠王瞧上了的好茶。咱们别和别人比,若是寻不到好男人,便做个好茶人。荆惠王都说了,他需得留你几年呢。” 秦珂莞尔一笑:“真没想到,先前打的最凶的人竟能成为贴心人。嫂子,你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呢。你且将养好身子,莫日日去想那李月儿,我这边正在运筹一件大事,到时候少不得让你来帮忙,别到了那时再和我说身子不行。” 梨花闻言眸子一亮:“你竟这么瞧的起我!既是这样,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日后咱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天人苏五! 天人苏五! 秦珂和梨花躲进东屋一下午,叽叽咕咕了许多话。天色将暗,便听得外面有人争执。原来是苏五回来了,这厮一身锦袍,头顶戴着白玉小冠,两鬓还垂着些花里胡哨的碧玺珠串,他微微一动,便叮咚做响。 秦珂远远望了,咂舌道:“真真是惊为天人!” 然而,此时这位天人却一脸怒气。指着对面而立的苍矢道:“你是谁?怎么平白无故住进我的屋子!” 秦珂撇撇嘴:“要不你两决斗吧!” 苏五顿时瞪起眼来:“你又招惹谁了!琼族人?又来抢亲了!”说着,他将外袍一撩,跟在他身后的水仙一个大扑,上前来接住。 秦珂摇摇头,转向一脸淡定的苍矢:“这位神职人员,他就是你的仇人,他叫苏五。” 苍矢也不生气,只淡着一张面孔,悠悠道:“苏五公子,幸会幸会。” 苏五本是绷了神经要打架的,却不料对方竟摆出一派中原人翩翩君子的模样,遂一下子成了泄气的皮球,憋着嘴道:“本公子不认识你。” 就这样,其实早就彼此记恨的两个男人,见了面却假装不认识。秦珂咧咧嘴:“唉,本来打算让你们中的一个,帮我灭了另一个。当然最好的效果还是同归于尽。只可惜,偏偏你们都是君子。这叫我情何以堪。” 苏五扑过来狠敲了秦珂的脑袋:“你这才是真正的谋杀亲夫!” 苍矢闻言顿时踱上来:“谋杀亲夫是不假,不过我才是这个夫,五公子多虑了。” 苏五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指着秦珂道:“不好意思,这位黑乎乎的什么屎大人,这人,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不才在下我,几个月前已经送过了彩礼。现在还有一件婚袍在这里,若是不信,可以翻出来瞧瞧。” 苍矢摸了摸脑门:“有件事情,我想五公子还不知道。”说着,他撩开额前的发丝:“这个纹身你需看仔细了,她这里也有。”说罢,指了指秦珂的肩膀。 秦珂顿时一缩脖子,拉了拉苏五:“别告诉我你相信啊!” 苏五愣了愣:“别告诉我,你真有啊!” 苍矢微微牵着嘴角,眸子直刺的秦珂睁不开眼。苍天呐,这要是换个时候,秦珂还不美晕了。两个绝色美男站在自己身边打架,这简直是最有面子的事了。可现在左边一个老爹是个老狐狸,右边一个心心念念要用自己来抵债。想来想去,秦珂都觉得自己该趴在娄家的祖坟上哭一哭,怎么这么点背,这么点背呢。 在这种情况下,秦珂的反映还是极快的,她将腿肚子一歪,就势晕倒。管它呢,先躲过去再说吧。 谁知,接住她的竟是另外一只修长儒雅的手。沁人心脾的水沉香传来,秦珂惆怅了。 “这是怎么了!”周子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的时候,秦珂简直要哭了。 “她……”苍矢指了指秦珂,迟疑的望向苏五。 苏五瞪了他一眼:“晕倒了。” 两人一起抱住胳膊,目光怪异的盯着秦珂。秦珂紧紧贴着周子充的衣服,仿佛要直接嵌进他的身子去。周子充感觉到她在用劲,顿时皱了皱眉头,脸刷的一下红了。 “我在山上时常打猎,狐狸便是如此,那家伙实在狡猾,装死是时常发生的事情,不奇怪,不奇怪。”苍矢淡淡的说。 “即是这样,不如我请所额大人去喝几杯吧,听说醉风楼里新来了姑娘。”苏五瞪着装晕的秦珂道。 “哥哥这般抱着个女子,远远望着,到有几分你侬我侬的意思。”周春晖掩着小口,翩然而来。 秦珂听见是她,顿时跳了起来:“醒了醒了,听见周小姐说话,我一下子就醒了!” 周春晖笑的很有几分春风得意,那眸子闪出点点璀璨,皓齿微微露着贝泽,皮肤越发的白皙剔透了。 “姑娘心情这么好啊!”秦珂忙着转移话题。便把三个男人晒在了一旁。 周春晖环顾了片刻,又低低笑了一回,这才点点头:“许是快过年的缘故,眼见着府里各房都在采购年货,忙忙碌碌到有些生机。”说着,眼眸一溜:“你这里怎么半点年味都没有。” 秦珂一摆手:“这才十一月,我们小门小户的,年要晚上一些。”她这样一说,周子充到先乐了:“这话说的到精巧,大年三十是同一天,偏你们家的来的晚,这我可不依。” 秦珂愣了愣:“为什么不依?” 周子充笑道:“你们这里的人都不老的,我们那头到是很快都成了老头子了!” 众人闻言皆大笑,连那苍矢都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 原来几人都是从苏五的冠礼上回来的,因周子充要再聚一聚,苏五便也不好意思回绝,便想着回来找秦珂。这样周家兄妹便也一同跟了进来。 “利风大哥呢?”秦珂东张西望。 苏五又敲她的脑袋:“宝珍娘子身子不大好,他出不来。你这便换件像样的衣衫跟我们走吧。” 秦珂连忙跑回屋里,找了件水红色裙子套上,那衣服虽然不薄,但外面罩了一层水纱,又绣了梅花,看起来分外俏丽。 她蹦跳着跑出来时,三个男人皆是眼眸一亮。秦珂平日里总是素衣素裙,因要采茶,便总是轻轻绑了头发,也不戴什么首饰,如今她鬓角戴了枚珠花,虽不甚华丽,却是一抹珊瑚色,越发衬得脸颊熠熠生辉,光泽润美。 周春晖走上去拉起她的手来:“好一个芙蕖般的美人,依我看,你这么穿着甚好。”说着,围着她转了一圈:“清新一段莲蕊香,竟是茶女美娇娘。” 秦珂翻翻眼睛:“周大小姐也做得这般香艳的诗句?真是闻所未闻。” 周子充笑道:“能引得我这倨傲的妹妹做个俗艳直白的句子,我到先服了你。” “想来必定是我这身衣服极是俗丽的,才引得你们这些名门之后这般嘲笑!”秦珂不以为然的撇嘴。 苏五也换了张笑脸:“虽不见得多雅致,到也让人欢乐。便是这样吧,我瞧着挺顺眼。” 苍矢虽未表态,却也点了点头。 秦珂喜欢热闹,跟着这些青春靓丽的才子佳人,自是荷尔蒙狠狠的爆发了一回。想想自己这小身子才不过十五岁,心中禁不住有些欢喜。 离着醉风楼不远,人多不便车马出行,几人便踱了步去。苏五被周子充缠住,时不时回头来看秦珂,见秦珂和苍矢落在一处,慢悠悠走在后面,禁不住心里焦急,却又不好表现。 那周春晖自是看出了事情的端倪,却只微笑不语,走在几人中间,蓝裳飘逸,出尘一般的美好清丽。 秦珂咋舌:“唉!我是再怎么打扮也比不过周小姐的。” 苍矢暗自笑了,却仍旧冷着声音道:“人家是要入宫的,你如何比得。”他本以为秦珂闻言必定又会??乱煌ǎ?疵幌氲剑??成?怀粒?焐先词裁炊济凰怠?p>“生气了?”苍矢故作镇定。 “哪那么容易就生气了。秦珂摇摇头:“我只是替周小姐不平。” “不平?她有什么不平的?荣华富贵前程似锦的。”苍矢淡淡道。 秦珂对他这一番说辞很是不满意:“你个蛮子懂什么。陛下龙体欠安,八字这一撇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划上。再说……”秦珂拉了苍矢,低声道:“周小姐是会骑射的人。青春少艾,身子骨硬实的很。那皇帝叔叔也不知道罩不罩的住,你说,这能是一门好亲事吗……” 苍矢张了张嘴巴,他自然是知道秦珂素来的名声的,可这般露骨的话自她嘴里吐出,好像是吐了千万把小匕首,生生砍的他体无完肤。 “你也……太直接了吧……” 秦珂歪嘴笑笑:“神职人员多半都是保守派,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要不咱们就此别过?” 苍矢知道她是打定了心思想赶走自己,于是收了笑正色道:“我们蛮子最喜欢直接的女子,这叫做风情。” 秦珂翻了翻白眼,她还真没想到苍矢的抗击打能力如此之强。看来想要甩掉这厮,还需用点脑筋才好。 几人来到醉风楼,秦珂最喜欢这里的梅子酒,还没等她说,那苏五便已经点了一大壶。秦珂笑笑,心底里暖洋洋的。 苏五将外袍脱在水仙手里,招呼各位落座。秦珂的屁股还没坐稳,便被那水仙拉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家公子吃饭,我还得站着伺候不成?”秦珂一歪嘴巴。 水仙龇牙咧嘴:“坐公子身边去嘛!这一天下来,你可不知道公子叨念了几次,一会说,喜蛋送去了没?一会说,那蛋黄太硬了,怕是要噎到她。一会又说,你这丫头,这么快就回来了,可看着她把喜蛋吃下去了?我真真要被他??滤懒耍?笃?疾桓页鲆簧?摹1戎?八藕虻辗蛉耸被挂?量唷!?p>秦珂揉了揉脸蛋,感觉有些发烧,许是屋里太热了吧。她晃晃脑袋:“你说的对。这厮就是个婆婆嘴!”这样说着,却一步步朝苏五身边挪去。 苏五正和周子充说话,一扭头看见秦珂的那张脸。 “哇!脸这么红!” 秦珂的屁股还没挨到凳子沿,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扭身便想逃走。谁料苏五一探手,在桌子下面捉了秦珂的腕子。 “乱跑什么!这地方你来得,却乱跑不得!”说罢,将秦珂拉在凳子上坐了,这才又扭头和周子充寒暄了两句。 什么叫来得,却乱跑不得!秦珂歪着鼻子看他,分明是欺负她是个女子。哼。 苏五用眼睛夹了夹她,扬手要给她倒酒,却被秦珂一把夺过:“你今日弱冠,我该给你倒酒才是。” 周春晖想起什么,缓声道:“怎么没见着你家其他人,莫不是你成了独子。”她这是打趣,却说的苏五脸色一沉。 “我大哥喝醉了,如今正睡着呢。四哥是个冷木头,他不来到好,来了反倒让人扫兴。” 周春晖抬眼看了看周子充,淡淡道:“谁关心你家那两个男丁,我想问的是芷卉。” 相见欢 相见欢 周子充见妹妹既然已经问起了苏三,便干笑了两声道:“如今我妹子精神好了,她却越发不爱出来走动了。” 苏五望了会周子充,撇嘴一笑:“我三姐去了枯禅寺了。你若是念着她,便也跟了去,不过,那里可没有酒肉吃。” 周子充愣了愣,随即脸色微红,垂眸道:“我哪里就想跟了去。” 苏五笑嘻嘻:“我看,你去了更好,省的跟我抢鸡胸吃。” 秦珂一咬牙:“这鸡胸,你从小吃到大,竟是没够的吗?真该带你去我们那里吃开封菜去?” 苏五瞥她一眼,含笑不语。那周子充却有些奇怪,道:“开封菜?是什么菜?” 秦珂歪了歪嘴巴:“就是鸡胸。” 周子充似懂非懂,却点了点头:“这是哪里的方言,听着颇有些奇异。” 苍矢似笑非笑:“原来两位公子都喜欢吃鸡胸。”说着,他指了指桌上鲜嫩多汁的鸡胸肉道:“这东西这般做,着实是糟蹋了。” 周子充刚夹了一筷子,还没塞进嘴里,张着嘴巴停了停:“这已经是我和苏五琢磨了这些年里,最好的做法,难道你还有更好的?” 苍矢笑了笑:“这东西肥厚,吃多了会腻,左右不过这么一小盘子,文雅分着吃吃,还算凑合。” “凑合???”周子充和苏五齐声道。 “若是将它用铁针穿了去火上烤,再涂抹我们琼族专门的酱料,那才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秦珂淡淡道:“呦,你们不是只吃熊肉吗?原来也有饥不择食的时候啊!” 可那苏五和周子充却齐齐盯着苍矢,又齐齐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秦珂抖了抖,完蛋了,这两吃货中弹了。 苍矢微笑道:“大落英山出产一种五色山鸡,肉质十分鲜嫩,若是两位公子不弃,在下可以命人送一些到府上,公子们吃好了,也可做下一笔生意。” 周子充想了想:“也好,那便先定下五十只。” 苏五有些犹豫,刚刚还像防贼似的防着苍矢,现在就要买他的东西,这有太善变了吧。他正犹豫的功夫,苍矢已经点头:“不过,这种山鸡只有下雪的时候才肯大量出现,平日里是猎不到那许多的。” 遂周子充又辗转和他订了价钱,最终两人都很满意。 苏五转着眼珠,心想,我偏不从你那里买,若是嘴馋去找周子充要便是了。于是一脸不屑的坐在那里,只当是没兴趣。 正吃着,那边老板走上来,手里捧了个挺风雅的小册子。原是上次秦珂来这里请客时候大家都提了诗,这次便也想邀些句子。 周春晖掩口而笑:“你这人到是会做生意,我们每次来都要给你留下些墨迹,你便一份份卖到街上去,可是狠狠赚了一笔?既是这样,秦珂欠你的饭钱是不是也该抹一抹了?” 秦珂连忙拱手作揖,心想,到底还是周小姐心细,比这些大男人强多了。 那老板想了想,也只能咧嘴表示同意。 只是此番人太少,轮番做了几回下来,便有些疲惫。那苏五是个不喜欢舞文弄墨的,只捧着酒杯喝个不停。秦珂很怕他一旦喝多了会再来亲自己,索性将本子摊到他面前:“你也写一个。” 苏五歪了歪眼睛:“你们那些清雅的段子我做不来。” “连你大哥都能吟诗作对,偏你是个草包。”秦珂瞪他一眼。 苏五见她这般鄙夷自己,有些不高兴。遂垂头望了望那本子,一巴掌拍下去:“好!今日本公子就做上一首,让你再小瞧我。”说罢,拾起一旁的小狼毫,望了望手边的酒盏,又望了回身边的秦珂,遂落笔写道:“红泥炉煮荆江水,柴薪上面一笼烟。” 众人见这两句虽然直白,却还挺雅致,遂鼓励道:“你且不必做诗,便只写些句子来便好。” 那苏五笑呵呵点了回头:“也不知谁能得了我这些个墨宝去。”说罢,用他那极不体面的字体又写下两句:“轻裘岂是烟尘客,最爱盏畔半片荷。” 周春晖低头看了看,掩口而笑:“头两句好似写农家闲适,煮水拢柴,应是要生火做饭的。可这下半边,却出了轻裘,且自诩不是尘间客。难不成是你这翩翩佳公子来了?”说罢笑着看苏五,又接下去道:“虽然混乱些,可倒也把要说的意思说的明白。” 周子充愣道:“你竟看懂了?” 周春晖又笑了一回,指着最后几个字:“任前面的农家淳朴安乐,或是宝马轻裘的风雅,都不敌他酒盏旁的那瓣莲花就对了。”说罢,笑看苏五:“五公子,春晖解的可对么?” 苏五顿时脸色一正:“果真是奇女子!比我三姐姐还要强!” 周春晖闻言敛笑:“我可比不的你们家那尊玉面菩萨。” 苏五愣了愣:“你和我三姐姐都是一样的人物,一个是天资,一个是国色。咱们柳原不日便会飞出两只金凤凰呢!” 秦珂连忙去看周春晖,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住苏五。苏五吃痛,扭头看了看秦珂,方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众人默了片刻,苏五道:“我写都写了,便两句不成意思的闲话也不好。若是他日果真流入民间,到成了个大笑话。”说罢,拧着眉头想了想:“我再做一首,刚刚那个不算。”说罢,这才端端正正坐了,稳重下笔,字迹立马刚正了不少:“薄暮收金辉,枯柳垂栏围。雪染茶色新,不畏北风吹。”又提了诗名曰:十五雪。 众人讶讶的看着,皆没想到他竟真能写出一首五言诗。 秦珂撑着下巴,眯起眼来:“为何叫十五雪?” 众人齐刷刷看向窗外,周春晖眨了眨眼:“奇了!真的下雪了!” 苍矢深黑的眸子里些微卷起些波澜,他默默注视着窗外,那飘舞的雪花在日暮的阳光下变成了水晶般的剔透。柳原的雪总共只来过有数的几场,而在他的印象里,但凡有雪的年份上,总要发生些大事。 “今年的雪这么早啊!”秦珂起身来到窗边。她伸出手去,待雪粒落在掌心里,方才觉得心底里抖了抖。“今日是十五,苏五的生辰。又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苏五你今年好运气呢!” 苏五微笑点头:“但愿如此。” “咱们去枯禅寺吧!”周子充站起身来:“苏三姑娘在那里,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周春晖看了看哥哥,缓缓起身:“也好。柳原的雪,来的的确不容易。用山寺里的水煮一壶浓茶,到也惬意。” 苏五抬起头来:“喝酒不好吗?” 秦珂瞪他一眼:“就知道喝酒。” 众人哈哈笑了,便来捉起他,一行锦衣绣带,扬长而去。 秦珂本不想去枯禅寺的,但又怕苏五酒醉闹事,自己吃不消。连忙应和着跟了出来。 山间飘雪又是一番景致,万籁俱寂,整座小落英山像块凌空悬着的琥珀一般干净。 周子充上前去扣了门,开门的小僧却换了别人。 “咦,智深呢?”秦珂凑上去问。 这小和尚瘦巴巴的,见是秦珂,到也认识,便如实道:“智深在照顾师傅。” “破囚禅师吗?”秦珂的心顿时一紧:“他老人家可是病了?” 小和尚连忙小声道:“姑娘差矣,住持师傅在闭关。这几日怕是出不来的。” 秦珂这才松了口气:“原是这样,你可吓死我了。” 那小和尚见秦珂言辞恳切,便笑着引几人进了院子。大雄宝殿上缭绕着几缕青烟,这个时候寺里已经没了香客,和尚们也大多在打坐诵经,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 “师傅说,若有来客便都由嵬松接待。小僧这便带各位前去。” 秦珂愣了愣,刚要说话,那苏五已经发问:“嵬松?他一个挂单的和尚,怎竟有如此殊荣。”他这话说的像是个问句,可语气着实更像自言自语。 小和尚笑了:“众生平等。” 这一句话便把苏五噎了回去。 周春晖掩口笑了笑,扭过眸子去看秦珂,二女对视片刻,便心领神会的各自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来。 周子充却颇急切:“听说苏三小姐也来了,不知此时何处?” 小和尚笑道:“怎这样巧,您说的这位女施主正在禅房向嵬松问道。” 周子充微微一笑:“这样甚好,我们便一同吧。” 言毕,几人跟着小和尚七拐八拐走进一间极雅致的禅房。隔着草珠帘栊,果然见到一抹樱色身影,头上的珠钗映出一片流光,在草珠柔软的界面上溢出好看的辉芒。 秦珂的眸子颤了颤,想起几个月前,苏芷卉命人端来虫酒时的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间,竟发现苏五正垂头来看自己。秦珂顿时敛了敛神色,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苏五朝她嘴巴指了指:“今日下雪了,那逍遥萝便可就着雪水发挥作用。你不必担心。三姐姐气消得最快。” 秦珂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领情的点了点头。然而,她却总觉得苏芷卉眼中的某些东西让她如芒在背。 忽然,帘栊里,苏芷卉柔声道:“为何小女总会被幻象所迷?” 嵬松声音清澈,咬字圆润爽利:“苏小姐没有被迷惑。” “哦?此话怎讲?” “被迷惑之人,会抓住这个幻象,一口咬定那就是真的。故只有执着,没有疑问。” 苏芷卉眼眸荡了荡,轻声道:“可有些时候,分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却想一头扑过去抓住,这着实让人很辛苦。”她声音放的很低,因低沉便显出另一番柔媚,又有些郁郁的凄美。 嵬松仍旧清朗,正色道:“苏小姐可是被什么人,或者事障碍了?不防直说。” 苏芷卉微微抬起脸来,两颊有些苍白,灵动的眸深而久的注视着嵬松。樱唇张了张,似乎在琢磨要怎样说,才能让对方听的懂。 秦珂隔着草珠帘栊默默的注视着苏芷卉,她整个人都像在微微发着剔透的光,最美的是眉,远山一般,浓淡相宜的勾勒出两片轻轻浅浅的惆怅。 “我只是……遇见了个很像故人的人……”她这话还没说完全,嵬松却已经侧头朝门边望过来。 秦珂连忙缩了缩脑袋,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 “真是蓬荜生辉。”嵬松布满疥疮的脸孔上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他缓缓起身,朝秦珂合十作揖。 秦珂潦草回礼。苏五也闪身在一旁,皱眉道:“我们没想来打搅高僧传道,偏有个猴急的想寻三姐姐,另一个就贪嘴吝啬,要来贵地讨茶吃。我和我娘子只是顺路。”说罢,将秦珂朝自己胸前拉了拉。 那一壶水里的秘密 那一壶水里的秘密 秦珂龇牙咧嘴,却因在寺里,不好大声喧哗,否则被认做打情骂俏可就麻烦大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到那时候,怕是连利风都要来揶揄自己。 嵬松怔了一怔,眸光汇聚在秦珂脸上,那一刻秦珂恍惚觉得他想要说些什么,可默了片刻,他只是俯身向一旁的周家兄妹做了个揖。 开口说话的是苍矢,他用肩膀撞了撞苏五,脸上带着冷峻的笑:“若说是娘子,便也是我的。五公子莫要抢着背这个大包袱。” 苏五将眉头一压,觑着眼道:“所额是吃熊肉长大的,可我苏五也不是吃素的。故而,这包袱再沉重,在下也抗的住。” 周家兄妹知道他二人现在暗地里别着劲,故闪在一边,只管看戏。 到是这时候,嵬松轻声笑了:“负重千里本是我们这种苦行僧的本事,公子们就不要争抢了。”说罢,轻声一笑:“各位请坐吧。” 秦珂连忙摆手:“你们闹玩笑可莫要连累了我!我来这里只管喝茶赏雪,旁的一概不理会。” 周春晖垂首笑道:“你平日里是放逸惯了的,故而公子们也大都喜欢和你玩笑,怎今日反倒矫情上了,还不快坐过来。” 众人落座,秦珂捡了个远远避开众人的蒲团,坐下来看梅瓶里面插着的腊梅。嫩黄的蕊,清雅的香,沁人心脾,遂微微闭了眼睛,趴在桌上装睡。 周子充望住对面的苏芷卉:“刚才进门听得妹妹问道。可是有什么心结?” 苏芷卉的眸子已含了笑,却不似刚刚望着嵬松时候的低愁婉转。 “不过是小女儿的心思罢了,凡事总想的多一些。” 周子充淡淡点头,禁不住有些许失落。 秦珂虽然趴在那恹恹的,可心里却澄明的很。想来自己几个月前去周家询问绿绮茶的事时,周子充书案上明明摆着一块墨,那墨块上端端正正雕着位妙龄少女,如今想来,眉眼到极似苏芷卉。 不一会,便听得周春晖轻轻叹了口气:“苏姐姐到是自在,春晖着实羡慕。”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北。 却听苏芷卉笑道:“妹妹可是在为那件事忐忑?” 秦珂真想爬起来去敲两人的脑瓜,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嘛,为什么推来推去故作神秘。 周子充闻言插话道:“可是迁都之事?” 秦珂顿时一个机灵,靠,这么重大的事情,竟被这些小丫头子说的举重若轻。 苏五揉了揉额头:“陛下还真是有信仰。” 周春晖闻言顿时掩口轻笑。到是苏芷卉瞥了苏五一眼,柔声道:“你日后也小心着点,这般毫无顾忌,若是帝都真的迁来柳原郡,你的嘴巴还不知道要惹下什么祸端。” 苏五点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可是仅仅国师的几句话,便让陛下动了迁都的念想,这是不是有些草率。” 他话还没说完,苍矢已然起身去将房门又检查了一遍,这才重新落座。 苏五瞪着他:“你到是心细哦。” “蛮族乃是夹缝里面求生存,自是知道进退的。”苍矢面无表情,冷声道。 苏五又狠狠瞪他一眼,方才换了个懒散表情去看秦珂,只见她已经瞪大眼睛坐了起来,此刻正满脸狐疑的望着众人。 “为嘛迁都?他们在帝都待的好好的,为嘛要到柳原来?难不成帝都闹了耗子? 周子充皱了皱眉头:“感情三丫头还不知道!” 秦珂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不比你们,整日里田间地头的,哪里能知道这些机密。” 周子充闻言笑了:“原是这样的,陛下身子不好,便养了些术士,其中有位叫凌舞的,很有些能耐,陛下便将他封为了国师。据说此人相貌十分俊美,在帝都相交甚广,一时之间成为名噪一时的人物。(.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月前,他建议陛下迁都,据说北方寒冷,不利于陛下养病。二来……”说着,他看了看在坐的苍矢,硬是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苍矢冷峻的眉眼流过一丝不屑,眸峰一闪,便垂下眼帘。 秦珂愣愣的注视着几人,待到周子充说完了,方才“哇哦”一声。“这凌舞必是一方妖孽。” 周子充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便越发令人发笑。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你说说到也无妨,可若是在外人面前,千万不可这么说。” 秦珂点头:“你看,一个男人,名字叫凌舞,不妖孽么?简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苏五是决然厌恶政治的,听见几人调侃陛下身边的红人,便笑嘻嘻道:“是不是日久生了断袖情,这些都是未可知。” 那苏芷卉闻言眸子一冷:“莫的胡说。” 周春晖却掩口而笑,貌似与自己毫无关系。 嵬松自是不参与这些话题的,一个人坐在窗角倒了杯茶水,垂首默默闭着眼睛。 秦珂的眉头猛的颤了颤,面颊涌起几分血色。那茶自他倒在杯子里,便不曾被动过,既然不喝,为何要倒?她又想起那日,自己和他提起血绮茶的香气,他只是用指头捏起一点,还未凑到鼻子底下,便已经喊香了。 想到这里,秦珂缓缓起身,柔着步子走上去:“今日是苏五公子的生辰,我带了些血绮茶,本是要在醉风楼沏来喝的。可如今到了这里,便烦劳你吧。” 嵬松接过茶叶,眉目抬起,疥疮丛生的脸上露出个莫测的笑来:“贫僧不懂得点茶。” 秦珂的眸子越来越沉:“是么?”说罢,一扭身,来到一旁的茶台边坐定,烟波荡漾开去,眉目间升起一道凛冽的秀逸。“那便劳烦你帮忙烧一壶水。” 众人一齐看向嵬松,苏五和苏芷卉的眸子几乎同时颤了颤。 嵬松面色淡然,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秦珂身边,伸手从炭笼里取出几枚榄核:“这是寺里最好的榄核炭,姑娘看,可还用的?” 秦珂瞥了他一眼,目光顺着他掌心中的榄核延伸开去,他指头修长,筋结坚韧,挺劲中颇有些俊秀之美。 “哦,很好。”秦珂缓缓点头,随即伸手取下身后茶架子上的一把西施壶。 嵬松将榄核丢进风炉里,又点好了火,当火苗微蓝漾出丝丝暖融后,方将一只铁壶放在上面。火苗舔着壶底,发出极轻的嘶嘶声。 窗外的雪越飘越大,房脊上面出现了斑驳的雪印。像朵朵破瓦而出的昙花,悠悠然然的绽放着。 “很美,不是吗?”周春晖倚在窗前,伸出收去,轻轻推开一扇窗,雪片便被狂舞的北风送了进来,打着旋儿落在她的额头和掌心上,凉丝丝的。“四季流转,我却最爱隆冬。” 苏芷卉望着遭遇温暖迅速融化在周春晖蓝色袍袖上的雪珠,面露疲态:“春晖妹妹这身衣服是上好的云锦,别污了才好。” 周春晖微笑着扭过头来:“这话说的好没情志,云锦虽美,却不过是件死物。哪里比的上这柳原难得一遇的大雪。” 苏芷卉温柔一笑,遂将身子朝后躲了躲,似怕雪花飞到自己脸上来:“妹妹可知一匹云锦来自几位绣娘之手?那些绣娘一生又只能织几匹锦缎?偏你穿在身上却不知道爱惜。枉叫了吝啬周。” 周春晖眉目一展,不屑一顾的笑道:“还没入宫,便先端起了娘娘的架势,苏姐姐真是志向远大呀。” 她声音不高,却被屋子里的每个人听了个真切。那苏芷卉绯红了脸蛋,只好将脸撇到一旁,假装喝茶。 周春晖自己却全不在意,玩味着掌心里的雪粒子,轻声笑道:“我看这雪水甚好,为什么不用这个来烹茶?” 秦珂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那雪水虽然好,可却需窖藏,沉淀后的雪水才是极品。但如今周春晖既然这样说,自己何不…… 于是,她笑了笑:“周小姐说的极是。嵬松,要不你去弄点雪水回来,我们换这个来烹茶。” 嵬松正盯着面前的风炉,那神情极为专注。刚刚周春晖和苏芷卉的对话他根本没有注意。而被秦珂猛的一说,他下意识的道:“这怎么可以,雪水不窖藏,便是毒水。你行茶多年,竟连这个都不知道?” 秦珂心头一颤,强做淡定道:“偏你会说,怎就是毒水?” 嵬松声音不大,似只是耳语:“雪水落地必沾染灰尘,不可直接入口。沉淀月许,方才可以用来点茶。这是常识,你要记住。” 秦珂的心突突直跳,却只能按捺自己,轻声道:“原是这么个道理。你不说我哪里会知道。” 嵬松默默盯着眼前的风炉,双手郑重其事的按在膝盖上。秦珂偷眼去看他,疥疮覆盖了他的脸,却夺不去他眼中的光华。他晶亮的眸中映出微蓝的火光。 “有人说,活水还需活火煎。我却觉得,人活着,必定要有些执着的念头,不然便与死人没什么区别。”秦珂小声说道。 嵬松已经竖起耳朵,去听壶中的响动。良久,才点了点头:“嗯。” 秦珂强作镇定,淡笑道:“我以为你会说,这些都是执念,执念只会带来烦恼。” 嵬松的注意力似乎仍在铁壶上,他的声音也是极低:“有时候,便明知是烦恼,也是放不下的。这就是人生。” 秦珂的嘴唇抖了抖,微微笑了:“你这和尚,怕是成不了高僧了。” 嵬松嘴角一牵:“蟹眼已得,便胜却人间无数。”说罢,袍袖一卷,扬手将铁壶拎了起来。 那动作秦珂太熟悉了,她抑制不住的晃了晃,泪濡湿了睫毛。当嵬松将壶递到她手中时,她换了个勉强的笑脸:“恭候多时。” 秦珂的心跳的太快,以至于她在接壶的时候一把握在了嵬松的手上。嵬松抬眼看了看她,秦珂慌忙垂下头去。 一对璧人 血绮的确是柳原郡最好的茶,秦珂自怀中掏出那捧装在锡盒中的血红时,众人都惊讶的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茶?”苍矢第一个问道。 “红的吓人。”周子充也奇道。 周春晖已经关了窗子,此时正眯着眼睛看雪,见到秦珂手中的茶叶,便也被吸引过来,十指尖尖取出几枚放在鼻子下面:“怎没有茶味?” 苏芷卉瞥了秦珂一眼:“这茶叶是绿绮。” 秦珂点点头:“没错。是绿绮。” “为何如此之红?”苍矢问道。 “想必是被赤蚜虫咬过的。”周子充到底是懂行的。 “我的生辰,你便用生了虫子的茶叶来糊弄!”苏五故意打趣秦珂。 秦珂笑笑:“你若说是糊弄,便不喝也罢。” 苏五连忙凑上来,一把握住秦珂的手:“谁说不喝!都是我的。” 苍矢有些不耐烦,伸手挡开二人:“便还是先泡开来看看再说。” 众人皆是好奇,唯独苏五笑脸盈盈,他早就品鉴过这茶叶,自是知道它的妙处。 几人凑上来,那嵬松却已经隐在一旁,定定的去望窗边的积雪。 秦珂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动作流畅的将茶叶泡好,一一交到众人手中。第一个表示惊讶的便是周子充。他没想到,那淡淡的几乎只剩下青草味道的树叶,怎会在热水的温润下散发出如此香甜的口味。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刚是不香的?”周子充扭头去看秦珂。 周春晖也点头道:“真想不到,这茶叶的味道竟是这般浓艳。” 苏五微微一笑:“这就是血绮的不同之处。嗅觉上,只有在子时才能闻见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可味觉上,却是何时何地始终如一。” 众人这才明了,皆赞叹了一回。 周子充叹了口气,沉声道:“经过这件事,我和春晖便决定将茶园废了,改种其它。” 秦珂这才想起一事,问道:“之前,周公子不是说与我一起等待时机,为何后来也跟着苏家一起烧山了?” 周子充看了看苏五,淡然道:“我和春晖商量了一下,茶叶生意对于周家不过是一隅,想来绿绮的确麻烦,便跟着一起烧了干净,日后便专心致志去做丝绸生意岂不干净省心。” 秦珂眨眨眼,心中明白,必然是周家担心因此事而与苏家为敌,便割肉脱身了,想来那苏家必然还有动作,否则周家又怎会轻易就范。苏文康真是名符其实的商人,每一步都算的稳稳的,连周家兄妹这般人物都不敢与其硬碰。小灵仙说的极有道理,自己又一次在作死了。 几人喝着茶,却各有心思。周家兄妹就此淡出茶叶这一行,也算是逍遥自在。苏五的心却乱的很,眼见着父亲步步经营,逼的众茶人纷纷弃甲,他一统柳原茶市的决心真是骤然若揭。而这些却给苏五带来了极大的痛苦,面对昔日的挚友,他终究开始有些心慌。 秦珂此时反倒释然了,周家都逃了,何况是其余人。苏文康一举歼灭了绿绮茶,明年进贡御用茶品的时候,想必陛下也不会再点名要这种茶了。因而,她的贡茶之路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秦珂到底是秦珂,她父亲本就是现代茶商,虽没有亲自经营,但总还听父亲说起过一些商场的机谋,故而此时已经敛了颜色,只管再泡那第二泡茶。 周春晖委身坐在她身边,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良久方才定定望着她的手指道:“便是宫里的女子,也未必能有这样一双柔劲的手臂吧。” 秦珂愣了愣,淡淡笑道:“怎么会。” 嵬松远远望过去,秦珂的确是个奇异的女子。平日里一副闲散烂漫的模样,可一旦坐在茶案跟前,便似换了个人,从头到脚的利落,从头到脚的光彩照人。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慨叹光阴的魔力。 “日后周家不碰茶叶,若要喝茶便只有找三姑娘了。”周子充含笑道。 秦珂点点头:“周大公子来,自是要拿最好的茶来孝敬你。” 周春晖闻言一笑:“说的好似哥哥是个老头子。” 周子充又含笑去看苏芷卉,意味深长道:“若是不及时行乐,怕这幅臭皮囊,真真要老了。” 苏芷卉眉头一挑,柔声道:“周公子哪里话,你不过二十几岁,怎就老了。” 苏五见大家你言我语说的开心,便趁机朝秦珂递眼色。秦珂纳闷,刚要问他做什么,却见苏五已经起身朝屋外走去。秦珂想了想,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屋外头,雪正飘的好看,凌空挥洒,似一匹锦绣绸缎徐徐张开。 “好好的,怎转身就往外头跑?”秦珂哈着气跟在苏五身后。 “我说了要带你去个地方,如今他们这么些人,又不好抛下他们跑了去,便先给你这个。明儿,我再同你去。” 秦珂望着他塞给自己的布包先是一愣。 “这是什么?” “??率裁矗?腋?愕亩?鳎?惚阒还苣米拧!彼底牛?瘴迦嗔巳嗨?耐贩3?成险揽?桓雠??男θ荨?p>秦珂仰起头,细雪飘飞成了背景,他那雪白的狐裘领高高竖起来,将张玉面遮去了一半。只露出个秀俊的侧脸。 “明明是你的生辰,为何要送我礼物?”秦珂眨眨眼,暗自赞叹苏五这个人着实适合穿冬装,雍容华贵中透着点慵懒之气。她还从未见哪个男人将雪狐裘穿的这般干净飘逸。 苏五捋着鬓边的碧玺串子笑道:“你如今手头紧些,莫去买那些个没用的东西还礼给我,我什么都不缺。再则,这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你只管安心拿着。” 秦珂垂着脸,闷声道:“你便总是这样,让我越欠越多。” 苏五闻言柔声笑了,俯下身来道:“欠的这般多,便以身相许吧。” 秦珂瞪他一眼,刚要将怀里的东西塞给他,苏五便已经推手将她按住:“如今我生辰,便是开个玩笑也要看人脸色?” 秦珂憋了憋嘴:“惯会欺负人的。”她本想骂他几句,可自从那日他亲了自己后,却无论如何也骂不出狠话了。她本来再见到苏五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料那家伙却很好意思。每次都主动上前来,不是玩笑就是揶揄。 如此这般,秦珂反倒恍惚起来,真真不知该如何对他才能既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又保全了他的颜面。可仔细一想,却觉得,如此这般顺其自然,便是对彼此最大的保全了。 秦珂不讨厌苏五,即便他莫名其妙的吻了她。每当秦珂回忆那些个缠绵悱恻的吻时,她甚至觉得,她有那么点喜欢苏五。没办法,她终究是个心智健全,身体比心智还健全的健康女人。二十四岁的灵魂重生在一个六岁女孩的身上,一直隐忍到现在,她觉得自己都快成圣母了好不好。然而,此时此刻让她跟苏五单独在一起,她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说白了,就算是现代女人,也总还是要比男人娇羞许多的嘛。 况且她的心底里始终有根刺,这根刺便是高高在上的苏文康。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苏文康的惧怕正在与日俱增。 “在想什么?”苏五轻声道。 秦珂“嗯?”了一声,回过神来。“我只是觉得有些冷。咱们回去吧。” 苏五笑了笑,将身上那件银狐裘一抖,便犹如一片飞来的云朵,裹住了秦珂。 “陪我走一走,我今日极想清静清静。” 秦珂见他声音有些疲态,便只能回首望了望:“他们……” 苏五捞起她的手:“又不是只你一人会泡茶,便让他们自己吃去。你陪着我,咱们去看看后山的雪景。” 秦珂只能点头。 转眼间,雪已经下了半尺厚。落在地上干干净净。苏五牵着秦珂的手走在山路上。两人白里透红的脸色极是好看。真真是天生一对璧人。 雪在脚底下吱吱地响,秦珂走的满面通红,被苏五握着的掌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她气喘吁吁。 “……”苏五气定神闲。 “从小你就爱摸女孩手,如今还不改了这毛病。”秦珂继续气喘吁吁。 “……”苏五继续气定神闲。 秦珂抬头去看他:“怎么才弱冠耳朵就背了?” 苏五面无颜色:“我想静一静,偏你聒噪。” 秦珂一撇嘴:“我想暖和和的吃茶,偏你拉着我来看雪景。” 两人各自说了一句,便相视而望,片刻后,竟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仍旧是小时模样,百无禁忌。 苏五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抖手将秦珂拉在身旁,俯身道:“咱们去茶园走走。” 秦珂没有说话。此时她披着狐裘,苏五嘴里温暖的气息喷在脸上,融化了飘舞而来的雪粒子。在秦珂的睫毛上莹起丝丝水雾。 绿绮冬日是要凋落的,可自被赤牙虫啃食过以后,似乎变得不畏寒冷了,即便是飘雪时节,也仍旧安静的举着红色的手掌,艳艳的立在那里。 秦珂指着园子,露出一抹欣喜:“看到了吗?只是变成了暗红,其余的都还好。” 苏五眯起眼来:“雪中一抹红纱,极致的艳丽。” “现在,柳原只有我的地里还有绿绮茶。”秦珂转身去望苏五的眸子。这一望着实是意味深长。期间经历的曲折也只有二人最清楚。 苏五的脸色从没有这般严肃过,他断然不会忘记,这事情是自己的父亲设下的计谋,也断然不会忘记,绿绮茶的事情给柳原的茶农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他缓缓走上来,目光越过秦珂的肩膀,落在茶树上:“你说错了。是血绮。” 秦珂扭过身来,顺着苏五的目光朝远处望去:“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她顿了顿:“希望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苏五握着秦珂的一只手有些凉,他好像在颤抖。秦珂回头去看他,却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可是冷了?”秦珂举起他的手来,努力哈了两口气去。又用另只手使劲搓了两下。却不想被苏五抬手按住。 “你又不是我的奴婢,这事该我来做。”说罢反手将秦珂的小手捧在鼻子底下,轻轻哈气。 一股温暖的气流顿时包裹了秦珂。她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娇羞的笑,随即缩了缩手:“我粗手粗脚的,却不像你。”说罢,便要将手往回抽,却被苏五一把搂在怀里。 这是求婚,鉴定完毕。 这是求婚,鉴定完毕。[.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苏五不是第一次对她来硬的,可却是第一次将她拥入一个如此冰冷的怀抱。秦珂抖了抖,往常他总是热的,像是早晨的太阳。可今天,他的怀抱有些寂凉的哀伤,秦珂一下子便僵住了。 “你不开心?”她没有挣扎。那时的秦珂并不知道,她和苏五之间有着怎样的默契。 “没有。”苏五的声音挨着她的耳朵。冰凉的有些颤抖。 “胡说,我不信。”秦珂想抬头看他,却被他伸手按住。 “别乱动。” “你惯是这样霸道。”秦珂有些委屈。 “我……已弱冠。阿娘说,可以娶亲了。”苏五的声音透出些焦渴,沙沙的磨着秦珂的耳朵。 秦珂推了推他,仍旧没有推动:“……” “我知道你还在想他。”苏五低声道。秦珂的身子猛的一颤。 “我……” “听我说。”苏五的霸道由来已久:“他是个和尚。和尚还俗会被世人耻笑。” 秦珂咬住嘴唇,狠命的扭了扭身子,然而,苏五的臂膀岂是她能轻易挣脱的。 “嫁给我!” “你疯了!”银狐裘从秦珂的肩膀滑落。苏五的眸子如火一般燃烧着,秦珂禁不住收回了视线,她觉得,自己被他烧伤了。 苏五的唇贴了上来,却在快要碰到秦珂的嘴唇时停住,良久,秦珂恍然觉得,他的嘴唇在颤抖,微微的,不着痕迹却令人心惊的颤抖着。 “苏五,我们是不可能的……” 苏五的眸子从秦珂脸上滑落,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他的额头挺出一道v字型的青筋。 “因为我父亲。” 秦珂的眸子湿润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苏五怎么会让她的心这么难受。她喘了口气,许是因为他今日生辰吧,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徒增不少感伤。 见秦珂没有说话,苏五缓缓放开手臂。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眸子里的火苗也渐渐熄灭:“我只是希望你远离这些茶树,茶树便是纷争。我后悔当初听你话!我本该让你烧了这些绿绮,然后五花大绑将你绑会我的府上!”苏五第一次冲着秦珂怒吼。 秦珂惊讶的望着他:“苏五……” “都怪我!若是百年之后,我苏五还有什么遗憾,便是没能烧掉你的绿绮茶!”苏五伸出一只手,按在两眼上,深沉的吐了口气,这才又微微睁开眸子,待秦珂再次碰触他的目光时,他眸子里的波澜渐渐恢复平静:“让我看看你的手。”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苏五吗?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苏五吗?她缓缓伸出手去。苏五凌空接了,眸子里有些东西便开始闪烁。 “傻丫头!这样的手指,哪个男人肯要你。”说罢,从怀里摸出个靛蓝的瓷瓶,倒出些透明的液体,轻轻揉抹在秦珂的手上。 “要爱护自己,不然只有嫁给我了。”说着,他极力笑了笑。然后再次握了秦珂的手缓缓朝山下走去。 秦珂的心里犹如被猫抓了一般难受。这小子分明是受伤了,却仍旧能开出那样的玩笑来。想来是在极力的掩饰。今日是他的生辰,怎么生生被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于是在心底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临头。 秦珂再也没有挣扎,便这样任苏五拉着悠悠的走到了山脚下。远远便见一行人立在雪地上,隔了飞舞的雪片朝他们望来。 苏五的心从未有过的凉,他在发抖,他竟然在发抖。他默默的挺直了腰背,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绝对不能。 秦珂垂着脸,她能感觉到苏五在颤抖。握着她的那双手从未有过的凉。 幸而隔着风雪。又或者说,不幸的是,隔着风雪。 嵬松的脸猛的一抽,烂漫的雪景背后,秦珂身披着银狐裘,羞涩的跟在苏五身后。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真是一对璧人。”周子充赞叹道。 “秦珂本是极美的,只是不喜修饰罢了。”周春晖微笑道。 苏芷卉裹着个紫貂小披风,懒洋洋的望着远处的两个人影。“到底还是拦不住他,我这弟弟,眼看着是要直追他大哥去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苍矢皱了皱眉头:“你这弟弟,有些仗势欺人了。”说罢,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他单手一探,猛的一拳,朝苏五握着秦珂的那只手击去。 苏五浑身绷着力量,本就只是堪堪克制了难平的心绪,如今见苍矢冲了上来,刚好找到了发泄口,遂单手一抖,将秦珂猛的朝怀里一拉,辗转身型,如大鸟一般旋身躲过。 苍矢一击未果,便单脚一挑,直朝苏五另边踢去。苏五见终究是不能带着秦珂一同周旋,便索性将她一推。双脚点地,跃出丈许。 秦珂被他一推,便朝旁边倒去。周子充本要上前一步,却不料,一个比雪片还白的身影瞬间闪到跟前。单臂一展将秦珂收入怀中。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nnd苏五的生辰果然是个奇妙的日子。自己竟然躺在嵬松的怀里。 嵬松沉静的眸子笼罩着秦珂,疥疮在冰雪中被淡化了,秦珂的脑子一忽悠:“鸣泉……” 嵬松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臂一松,双手合十:“姑娘受惊了。” 秦珂这才恍然一醒,眼眸荡了荡,深深望了过去。 “那人便是曾经抢走你的人?”周春晖朝着雪地里翻飞的一袭黑衣问道。 秦珂只能尴尬的点头。 “依我看,你命到是极好。”她笑了笑,扭头看向秦珂:“你若是摇头我可不答应。” 秦珂只能干笑两声。却在这时,被身后飞来的一团影子撞的一个趔斜,再次倒在嵬松怀里。 “我不是故意的。”秦珂龇牙咧嘴的解释。 嵬松这次没有轻易放手,众人都望着那团影子去了,没人来看他二人。嵬松的手牢牢的握着秦珂的腰肢。低声道:“罪过。” 秦珂被他吓了一跳,刚想扭身起来,却发觉他的手牢牢锁着自己,竟万般动弹不得。 “这个,麻烦你……”秦珂又龇牙咧嘴了一通。 嵬松仍旧死人一般,眸子盯着雪地里滚到苏五身边的那团影子。 只见那影子以飞一般的速度扑上去,一把抱住刚欲跳起的苍矢,那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熊抱。 苍矢眸子一僵,等下,这是什么东西?软绵绵鼓囊囊的贴住了他的后背。他身子一麻,本能的挺了挺。 “公子!快踢他!踢他的脸!”水仙挂在苍矢身上大喊大叫着。 苏五本是要飞起一脚的,却在看到这一幕后失了准头,绣边的锦靴擦着苍矢的脸朝肩膀踢了过去。苍矢扭身一躲,只听一声惨叫。 呜呼哀哉!!! 水仙趴在地上,将半尺厚的积雪砸出了个曼妙的大坑。 众人瞠目结舌,皆为水仙的衷心五体投地。秦珂这才明白嵬松为嘛那么抱着自己,感情是看戏看的太投入,一时之间忘情了。 “你来干什么!”苏五气的直了眼睛。 水仙在雪堆里抬起脸来:“公子!水仙来保护你!” 苍矢抖了抖:“你!你刚才怎么我了!” “她没怎么你,她只是抱了抱你而已。”苏五歪着脑袋,那神情颇为欠揍。 苍矢嘴巴张的老大,片刻后,竟在雪地里跳了起来。“你,你好好的抱我做什么?!” 望着他惊恐万状的模样,秦珂很是不解,遂扭头去看抱着她的嵬松:“元芳,你怎么看?” 嵬松低声道:“不好意思,我不叫元芳。” 周春晖最先回过头来:“好一道风景。” 嵬松连忙松了手,秦珂身子歪了歪,堪堪立住。苏芷卉眯了眸子瞧过来,脸上掠起一丝不悦:“深山寂静,硬是被你们扰了去。”说罢,走到嵬松身边,冷然道:“师傅定然也被扰乏了,咱们回去吧。” 嵬松的脸被疥疮罩着,此一时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神色,只见他略顿了顿,却转身望向秦珂:“姑娘清减了不少。”说罢,微微一笑扭身消失在飘舞的雪花里。 秦珂眨眨眼,愣愣的盯着面前的人影。“他,他说的是我吗??” 苏芷卉的眸子沉了沉,随即换了个浅淡的笑:“三姑娘回吧,记得看好我弟弟,莫让他再闯祸。” 秦珂仍旧没缓过神来,只讷讷的点了回头。眸子还是盯着嵬松消失的地方,像是丢了魂一般。 苏芷卉扭身追了过去:“嵬松师傅,且慢些。” 周春晖掩口笑道:“山鬼出没,窈窕错。错,错,错。皆是一把无情火,烧了山坡,烧了心里的那条河……” “心里的河?”秦珂转过身来。 周春晖的脸庞在蓝衣映衬下越发闪亮,雪片翻飞处,她笑的干净剔透。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条河,发乎情止乎礼,却一路流出了相思情意。” “相思?”秦珂愣愣的望着她。 她却扭过身去,挽着周子充的手臂,摇摇的朝山下走去。 苏五去拉埋在雪地里的水仙,便硬是被她缠住。苍矢见了鬼一般脸色苍白,自顾自的道:“好端端的,来抱我做什么?你们苏家都是些疯子。”说罢,又抖了抖,朝秦珂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 秦珂被他一吼,这才晃过神来,点了点头:“天色晚了,是该回了。” 几人辗转下山,自是不必多说。只说秦珂回到家中,身后还跟着个尾巴,便是那魂不守舍的苍矢。 苏五被水仙缠回了苏家,那门房便成了苍矢的住处。 这一夜,北风呼啸。 秦珂窝在房里听了一夜风声,第二天一早甚是疲惫。她摸了摸身上,怀里还装着苏五昨日送给她的布包。打开来,竟是一只荷包,白色的缎面,上面绣着一朵端端正正的山茶花。秦珂禁不住苦笑:“这小子,到底还是颗童心。”凡是富家公子送礼物,便都会选些个梅兰竹菊,荷花祥云之类。万万怕沾了牡丹之类的艳俗花色。可偏偏这苏五不避讳,竟选了个这么富贵硕大如圆盘的茶花荷包来。 拨开荷包,里面露出一卷青丝。秦珂心中砰地一声,震的她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她扶着床边踉跄着坐起来。 “苏五,你疯了!青丝结发,可也是随便乱送的!”她捂住胸口,闷闷的咳了几声:“你这是要把我的心痛死吗?” 此一份忐忑,彼一份思念。 此一份忐忑,彼一份思念。 不错,苏五就是要把秦珂的心痛死。 当弱冠之日,他亲自剪下那段乌黑发丝,心怀忐忑的将它收进一个富丽堂皇的荷包时,便已经猜到秦珂的心会痛。可他琢磨着,不让那丫头痛一痛,她怎么能看清自己的心呢?然而,在那天,他看见嵬松娴熟的从风炉上提起铁壶时,心里不由得一沉,他知道,他必须先行一步。 可当他将她紧紧搂进怀中时,却听得她说他们不可能。 这是比几日来他听到的所有匪夷所思都让人气馁的事情。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很想告诉她,他之所以找了那么个俗艳的荷包来装如此重要的礼物,便是因为那朵山茶花开的圆满,没有缺憾。他不是雅骚的文人,自然不能接受那清愁潋滟的凄美,他受不了欲说还休的做作,故也无法去承受人隔千里的相思。 南疆三年,他已经痛的心里发慌。他曾想借着父亲的安排将秦珂从心底里拔出去,却没想到,在南疆腥霏的霪雨洗刷下,心里的那个身影越发的清晰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求婚,迫不及待的要占有这个姑娘。但急切的他却总是不的要领,她的心似乎仍旧飘渺在记忆深处,执着着她自己的执着。 这一夜,无人成眠。苏五辗转,秦珂梦回,枯禅寺里也是一样。 嵬松缓步回到自己禅房,却不知一双手攥的苍白,青筋条条,分明是不能自已。 他跌坐在地,将两手压在面上,鼻孔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雪仍旧飘着,直至入夜。嵬松的禅房中没有灯火。他将自己蜷缩在黑暗里,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没有哭,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有种奇怪的力量在到处乱撞,心跳的仿佛就要炸开。他拼命压着脸部,秦珂的脸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不。现在不行。”他的声音沙哑着,跟白日里那有些木讷,又因木讷反而显得天真自然的模样截然不同。渐要入狂一般,他抬起头来,血红的眼中涌出两道泪水。“等我!一定要等我!” 秦珂还是那个秦珂,总是不期然的问出些奇怪的问题。你是元芳吗?真好笑,那元芳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人?还是一个物件?她就那么正正经经的问着,仿佛你本来就该知道。可是他不知道,但他很喜欢。他知道怀里的女子来自一个不同的时空,他总感觉自己抓不住她,她虚虚渺渺,好像是随时会被什么力量带走。比方说,邱公子的那双阴阳眼。 嵬松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行遍千山万水,寻的便是个能留住异世魂魄的法子,如今归来,却发现秦珂身边多了两个英俊勇武的男人。一颗心,恍然如同大梦初醒。若是重新来过,他还会这么做吗?他不知道,但他如今回来了,便要守住她,他说过,待到他日,我回来时,若是你还未嫁,我便娶你。可是,当他看见苏五抓着秦珂的手,走出风雪交织的屏障时,他的心还是不期然的被一只大手握住,那猛然而至的痛,让他晃了晃身子,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幸好没有人注意。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屋檐上的残雪:“我错了吗?这么多年,我错过了太多!” 枯禅寺这一盏茶,生生将苏五喝出了风寒。他偷偷差人来告诉秦珂,本约好了的事情,还要再拖一拖。 被那小厮一提醒,秦珂这才想起,昨日苏五承诺要带她去个什么地方,问他他又不肯说。于是点了点头,便想将那荷包托他送还给苏五。可又一琢磨,这小子如今在病中,还是别给他添堵了,遂摇了摇头,让他回去了。 苏五身子骨本来健朗,可是那日突降大雪,他也没有料到。虽然水仙回家给他取了件银狐裘,却被他披在了秦珂身上。两人又在山里逛荡了许久,加之情绪上备受打击,下了山又同苍矢打了一架。身上自是冷一阵热一阵。回到家里,便病倒了。 他见自己派去传信的小厮回来了,便拉着问秦珂是如何说的。那小厮不太伶俐,想了想,便如实道,三姑娘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苏五捶胸顿足,只说自己是交友不慎。可没多一会,便差水仙去看秦珂,说是自己都病了,说不定秦珂身上也不舒服。定然是那小厮眼拙,看不出来。偏要找个心细的去瞧了才安心。 水仙望了望外面,扭着胸脯撒娇:“公子,雪虽停了,可路却滑了。水仙这般走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伺候你呀!” 苏五连忙传了架马车,便是自己出行的那辆,仔细交代好了,这才目送着水仙远去。 话说秦珂正在厨房里忙活,梨花要插手她也不用。直搞的鼻尖冒汗,脸蛋绯红。苍矢来问她做什么,她只撇撇嘴:“做什么怎么的!反正没你的分就是了。” 苍矢不屑一顾的朝外走,却迎面撞上了一个肉团子。“呀”的一声,吓的梨花和秦珂险些跳起来。 只见那苍矢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怎么又是你!” “是我怎么啦!”水仙舔着胸脯,面露凶狠。 秦珂伸伸舌头:“狭路相逢,勇者胜。” 梨花咋舌:“分明是冤家路窄!”她自是听秦珂说了昨日的事情,那水仙如何护主,如何被踹。那苍矢如何被她给抱了,如何俊脸飘红。 “我家公子差我来看看姑娘,我怎么就不能来!”水仙像只就要扑上去咬人的小狗。那架势真真是夺人耳目。 苍矢缩了缩,看样子,他虽然英雄气概,却抵不住水仙那突如其来的肉蛋子的攻击。他瞅了瞅水仙的胸脯,咋舌道:“可恶!着实是可恶!”说罢,抖着身子钻了出去。 吓退了苍矢,水仙一把拉过秦珂:“姑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珂连忙摇头:“我很好,让你家公子放心。” 谁知,那水仙眼睛直勾勾的,直盯的秦珂脸皮发紧:“水仙,你这是干什么?” “姑娘,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子多好。”水仙包了泪,闪闪烁烁的望着秦珂。 秦珂连忙捂住脸蛋:“我长的……嘿嘿,这都是那两个老东西给的……嘿嘿……”她一路干笑,挣脱了水仙。 “真羡慕姑娘!”水仙狠狠抽了抽鼻子,一字一顿的发狠说道。 秦珂心想,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心心念念爱着苏五,可那小子却偏偏不领情,于是乎咧咧嘴巴,安慰道:“小灵仙,你知不知道?就是上次来和我们一起吃瘦肉粥的丫头?” 水仙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她这时候忽然间提那女孩子做什么。 秦珂一狠心,说道:“她都羡慕死你了!” 水仙一愣,指着自己鼻子:“羡慕我???” 秦珂连忙点头:“她羡慕你……”说着,她指了指水仙的胸脯:“这里生的好呀!那个……又圆又大,还很翘……”谁知她话还没说完,水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珂一哆嗦。回头望向梨花:“我说错什么了吗?” 梨花撇撇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珂不解的望着水仙,她真是不明白,夸她性感她哭什么?自己可是整了又整才勉强突破了d。不过当然了,那副好身子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呢,唉! “姑娘分明是说我风骚!原来姑娘一直瞧不起我!”水仙的哭惊天动地,直把秦珂哭的两眼晕晕,头重脚轻。 “那个什么……水仙姑娘,你要是再哭,给你们家公子熬的老姜糖水可就要凉啦!”秦珂捧了个捆绑的像粽子般的提篮,无可奈何的立在那里。 水仙揉揉眼睛,顿时止了哭声:“公子的?” “我早上得了消息,便下厨开始煮,刚好你来了,便也省的我再跑去。况且,如今这光景,我也进不去苏家的大门,那就有劳……”秦珂的话还没说完,水仙已经抢了提篮,端端正正举在胸前。 “姑娘放一百个心!我这便给公子端回去。顺便告诉公子,姑娘心心念念的为他,连脸都瘦了一圈呢。” 秦珂抓了抓脸皮:“呃,有吗?” 水仙风驰电掣般的来,秋风扫落叶般的走。秦珂便好似风中的一棵小树,徒然的恍惚了。 “这丫头,越发的有气场了。”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梨花走上来:“我看,你们三个都差不多。” “什么意思?” “神经兮兮!” 秦珂忽然想起什么,拉住梨花,指了指门房那座小屋:“那小子住在咱们家也是有好处的。” 梨花愣了愣:“怎么讲?” “李月儿,作死也搬不进来。”秦珂望着梨花,二人意味深长的笑了。 “不过……”梨花道:“刚刚,我见你没把锅里的汤水都盛出来,那些留着干什么?莫不是心疼嫂子……” 秦珂连忙跳起来:“别动。你别动啊!” 她在试探什么? 她在试探什么? 清早的枯禅寺一派清冷的祥和。雪停了,留下一片银白的恩泽,披覆在灰色的瓦片上。 秦珂抱着个竹青色的布包,来到枯禅寺门前。来开门的还是那细瘦的小和尚。 “姑娘这是?” “问道。” 小和尚愣了愣:“痴三姑娘来问道?真是闻所未闻。” 秦珂一翻白眼:“偏富家小姐能来问道,我就不行吗?” 小和尚笑了笑:“你自小在咱们这里长大的,我和姑娘开玩笑呢,怎就没听出来。” 秦珂瞪他一眼,心想,好个油滑的小僧人。 “我自己认得路,你不用陪我。” 那小和尚见秦珂这么一说,顿时笑道:“也好,也好。” 秦珂打发走了他,一个人往嵬松的禅房走去。刚拐到墙角,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苏小姐的诗,果然是极好的。” 是嵬松的声音。离得远了,听起来越发的清越。秦珂刚要挑帘进去,却听见一个女子声音。 “我听说陛下迁都的时日已经定了。” 嵬松先是默了一会,然后笑道:“小僧是出家人,这些事情混不关心的。” 苏芷卉“哦?”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信。 秦珂皱了皱眉头,心想,苏三讲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认为嵬松会关心这些事情一般。 “苏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不必留在寺里。况这青灯古佛的枯燥日子也不是小姐这样人物过的,还是早日家去吧。” 苏芷卉似乎是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嵬松师傅说的是,可每到夜里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一把金灿灿的椅子上,身边的人却是个故人。” 嵬松笑道:“这是个好梦,苏小姐何须烦恼。” 苏芷卉先是沉默片刻,又道:“只是这故人,却着实有些蹊跷。” 嵬松淡然自若:“故人入梦乃是有前缘未了,这有何蹊跷?” 苏芷卉的声音柔柔的:“和尚坐在金床上,难道不蹊跷?” 秦珂一愣,苏三这几句话说的,虽然柔淡,却处处藏着玄机,看起来像是她在询问,可实际上却好似在试探嵬松,她到底想做什么? 嵬松似乎也听出了味道,此时已经默不作声了。秦珂隔着棉帘,也不知道屋内是什么光景。于是咬咬牙,笑嘻嘻的闯了进去。 “怎么苏三小姐也在这里啊!”她一副笑脸模样,却惊的苏芷卉眉心一跳。 “三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她整了整袍袖,换了副不太自然的笑脸。 秦珂将手里的篮子提了提:“刚来呀!你们聊什么呢?” 苏芷卉定睛瞧了瞧秦珂,见她眉目间一片阔然,便轻声道:“不过和嵬松师傅讨论佛法。” 秦珂将篮子放在案头,笑嘻嘻道:“我听说苏五昨日感了风寒,便亲自熬了姜汤,又念着咱们昨天一处,周家自不必说,有佣人照顾着。可你们却不同。便想着送点到山上来。”说着,已经盛出一碗端到苏芷卉面前。 苏芷卉轻轻一笑:“多谢。” 秦珂又装了一碗递给嵬松。嵬松却咧咧嘴:“这个,我喝不得。” “为什么?”秦珂顿时急了。她明明是为嵬松熬的,可这家伙竟然说不喝,这不是明摆着不给面子嘛。 苏芷卉轻啜一口,舒眉道:“三姑娘有所不知,僧人是不能吃荤的。” “这,这是姜汤,没有肉。”秦珂端着汤水硬塞给嵬松。 嵬松却显得十分委屈:“荤字怎么写?” 秦珂脑袋一转:“草头下面一个军呀?这也要你来考!” 苏芷卉脸色红润,姜汤的热气蒸腾着她的俏脸,像是一朵含笑的桃花:“荤,指的是植物,比如蒜,姜,葱这一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顿时傻了眼:“妈呀,白忙活了!” 嵬松见秦珂这么说,连忙上前一步,轻声道:“不妨事,留给苏小姐便是。”他昨日一夜未眠,今日本有些魂不守舍,被苏芷卉拉着讲了一回梦,本恹恹的。却不料秦珂闯了进来,他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可那碗姜汤却着实令他无福消受。如今他说这话不过是想安慰秦珂,却不料,听在秦珂耳朵里,竟成了另一翻模样。 “哦,那便都给苏小姐好了。”秦珂憋着小嘴,把碗朝苏芷卉推了推。 嵬松眼见着秦珂面露怨色,想单独解释,却碍于苏芷卉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啜着汤水。 岂料,那苏芷卉喝了一碗下去,竟又端起了一碗。嵬松不好下逐客令,便只有干巴巴的坐着。 秦珂也恹恹的,心想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偏赶上了柳原第一大美人在这里求佛问道,这不是赶着前来给人家做电灯泡嘛。不过转念一想,嵬松是个和尚,便是谁都可以来和他请教佛法的。于是扭头问道:“我便在想,大楚这律令也是无趣,为什么和尚还俗要遭棒刑?” 嵬松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和尚受了众生的供奉,却不一心向佛,这本就该打。” 秦珂嘟起嘴巴:“在家做个居士不也是一样,为何非要青灯古佛的守着,难不成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一颗真心?” 嵬松微笑:“在家修行总会被凡俗所扰,自是不如全心投入来的事半功倍。” 秦珂不屑一顾:“原是这样,佛祖也讲究效率哦!” 苏芷卉淡淡笑道:“此言差矣,不是效率,是因人而异。” 嵬松点头:“苏小姐说的对,是因人而异而已。” 秦珂见他二人一唱一和,颇有默契,禁不住心尖一抖,冷眼瞧过去,苏芷卉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坐在那里,不经意的说着话,却总是光彩照人,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缺陷,若说世间还有完美的人,怕也就是她这样的了。于是,叹了口气,垂下眼帘。 “苏小姐说的对,这世上大多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 苏芷卉仍旧低头啜着汤水,不评论也不辩驳,静静的,像是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嵬松见秦珂没了动静,以为她这是要走了,便有些着急,信手拾起桌上摊开的一本册子:“今早苏小姐拿了最近的诗集,我看着,真是文采斐然。” 秦珂伸手接了过去,日光流过,刚好落在一行娟秀字体上:三寸虎符金,十万剑戟林。忽遇东风起,破城捣玉陵。 秦珂心头一沉,这诗不算边塞诗,自然更算不得闺阁情趣。这分明是血战到底的沙场情节。怎会出自柔弱静美的苏芷卉之手?她侧过头来,微微碰触到苏芷卉的目光:“苏小姐心胸广大,颇有些将士情怀。” “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苏芷卉淡然的笑着。 秦珂又垂眸一扫,另一首诗更是诡异:锦衣袖上一条龙,绣娘懒慵未织成。大雪入怀盈门立,拂开便见金光同。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这诗句里面貌似掩藏着什么不好直说的话,思来想去却有些不得要领,但直觉上,这些东西怕是不好对外人道来,否则苏芷卉也不会这般绕圈子了。于是咧嘴一笑:“苏三小姐的想象力真是丰富,便是作诗也像是讲故事一般。” 苏芷卉斜眼去看嵬松,嵬松淡淡笑着。 “小女眼拙,也看不出个什么究竟来,只恍然觉得被苏小姐的文采晃的眼睛都花了。”说着,秦珂将册子交换给了嵬松。 苏芷卉轻声道:“近来姑娘吃的可好啊?” 秦珂闻言一愣,心想,这是问候她的舌头呢,于是笑道:“甚好。” “我听母亲说,五弟给她带回的逍遥萝没了,那可是养生活血的好东西,却不知道三丫头知不知道。” 秦珂一咧嘴:“该知道的都知道,谢谢三小姐提点。” 苏芷卉掏出帕子来轻轻擦了擦嘴角,微笑道:“多谢三丫头的姜汤水,我喝着甚好,如今身上有些懒了,便就此别过吧。”说罢,起身告辞了嵬松,回自己的禅房去了。 苏芷卉一走,秦珂顿时呼出一口气来:“真真是不怒也让人敬三分。” 嵬松从后面走上来,笑道:“三丫头也有怕的人?” 秦珂咧咧嘴:“你不怕她???” 嵬松顿时笑了:“先前还没注意,你这样一说,我到也有些怕了。” 秦珂走到刚刚苏芷卉坐过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学着她那端庄的模样轻轻托起汤碗,双目一柔,抿嘴道:“这汤水,我喝着甚好。” 嵬松见秦珂学的有模有样,禁不住笑道:“你若也生在个富贵人家,说不定更是这样,莫再学了。” 秦珂撇撇嘴:“周家如何?可周小姐却不这样。” 嵬松眸子一挑:“周小姐是出了名的不顾名声,便是那吝啬之名也得的颇蹊跷。” 秦珂一眨眼:“你怎么知道?你可是新来的!” 嵬松愣了愣:“难道听说也不行吗?” 秦珂皱起眉头,良久:“那好,你说说,怎么个蹊跷?” 吝啬周不吝啬 “当年她才十岁光景,周家广设粥蓬救济穷人。(.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后来,苏家和邱家也跟了风,一时之间,竟成了比武一般。说是粥蓬,竟有酒有肉,十分奢侈。一些乞丐因为多年没有吃过那么些肉,竟有暴食后活活撑死的。周春晖见了,便一道令下去,收了所有食物碗具,将穷人一一打发了。这三家的比拼才就此打住。但民间却因此说她吝啬。想来也是因为再没有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结束这场因攀比心而起的纷争了,便只有她才能做的出来。也便只有她能背的起那样的黑锅。”嵬松说完,微笑摇头。 秦珂咋舌:“原是这样,难怪她一贯名声不好,百姓见了她便只是退避三舍,却不如苏三小姐那般,围拢了来瞧。” “苏三小姐是朵牡丹花,若是运气够好,是可以母仪天下的人。”嵬松淡淡说道。 “运气?”秦珂撑着下巴。“命运不是老天安排好的嘛?” 嵬松摇头:“命由天造,福由己求。日行一善是可以改命的。” 秦珂瞪大双眼:“真的?” 嵬松用晶亮的眸子注视着秦珂,他修长骨节的手不着痕迹的握了拳,缓缓点头:“真的。” 秦珂觉得讨论佛法命运之类的话题,十分乏味,于是凑上去道:“我听说陛下要迁都,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嵬松此时却很严肃,眸子忽的一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秦珂撅起嘴巴:“你当和尚的自然是无所谓,可我这种茶的人可就不同了。若是天子来了,柳原的商业必然会突飞猛进,到时候,若是在郡里的主街道,搞一家茶叶铺子,岂不是很快哉。” 嵬松莫名其妙的望着秦珂,良久才缓缓道:“商贾自古被人轻贱,偏你这般洋洋自得,真是……” 秦珂嗔道:“能赚钱有什么好轻贱的!他日,说不定我还能请那皇帝哥哥来喝杯茶呢!” 嵬松愣了一愣:“你也想成为苏文康那样的皇商?” 秦珂撇撇嘴巴:“不知道,反正我必须自立,不能让他们踩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说着,她站起身来,踱到窗边,去看那覆盖着窗棂的皑皑白雪。“在这里时间久了,我……”秦珂感觉到从窗缝里钻进的寒意,遂绻了身子转过来,却对上了嵬松的脸。一股好闻的艾草味扑面而来。 “你很孤独。”嵬松沉声说道。 秦珂的心猛的一颤,她从未离他如此之近,只觉得晃了晃。幸而嵬松伸出手来扶住她。他垂眸注视着秦珂的脸颊,之后皱起眉头,抬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这么烫,定是昨日受了风寒自己又不知道?”说罢,他撩开秦珂两鬓的发丝,定定的又望了一回,这才转身去将钵里的姜汤水取出一些,拿到屋内的风炉上热了热。这才转身交给秦珂。 秦珂的眼圈忽然一热,抿着嘴道:“这是给你煮的,怎么都让不相干的人喝了。” 嵬松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轻声笑了,将碗端着挨了秦珂坐下。 “我听人说,风寒若是不及早治,也是会死人的。”说罢,他抿嘴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我们这里医术可不怎么发达。” 秦珂顿时一愣,对哦。自己身在异世,说起这里的医术,看看梨花就知道了。不行不行。于是仰头瞅着嵬松傻笑了一回,便夺过碗来一饮而尽。 嵬松默默的望着秦珂,还是小时样子,只是脸蛋越发清秀,眉宇间的灵气越发飞扬,那一举一动,仍旧是鲁莽放逸。痴三儿,一点都没有变。 “干嘛那么看我?”秦珂端了碗,傻愣愣的盯着嵬松。 嵬松连忙收了目光,垂头去看风炉里的火苗。 秦珂矮下身子,迎着他的脸,却见他面色如常,只是眼神有些闪烁。“你的眼神好熟悉!” 嵬松撇过头去:“我在看那炭火,别挡着我。” 秦珂却假装没听见,只管愣愣的盯着他看:“你害羞了?” 嵬松无可奈何,只能抬起头来,正色看着秦珂:“哪有跟和尚这样讲话的,你可真是……”他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责备她,他舍不得,鼓励她,那怎么行?自己可是个和尚。地地道道的和尚。 秦珂觉得自己疯了,嵬松的脸那么丑,可他看在眼里的,却是个倜傥男儿。这怎么回事?而且,此时此刻,她的心噗通通的乱跳,简直要影响到她的呼吸了。她赶紧伸手按了按胸口:“不是你碰了人家的脸蛋和脑门儿吗?这会儿怎么又拒人千里了?”秦珂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脸上比比划划的。 嵬松干咳了两声,一只手先在脑门上按了一会,又按在了下巴上,总之,他的这只手,如今是不知道该往哪搁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有,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秦珂顿时瞪起眼睛:“怎么那么健忘!”说着,凌空捞住他的手来,往自己脸上一帖:“刚刚就是这样。” 嵬松的心砰的一声炸开了,他踉跄了两下,恍然间想起当年在山泉口,秦珂用舌头去舔他的掌心。有一种力量在他身体里狠命一缩,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女孩子家的,怎能如此轻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却把秦珂惊道。 她张了张嘴:“什么?” 嵬松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于是垂头越过秦珂,胡乱从炭笼里面抓了些炭,洒在风炉里面。 “轻浮?你刚才说的是这个词吗?”秦珂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的说。 嵬松不敢扭身看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去抱她。 “你们和尚是不是都爱说这个词?”秦珂又上前一步,此时已经贴着他的背立了。 嵬松仍旧没有回头。 两人就这样立在炉火前,微蓝的火光映在嵬松脸上。 良久,秦珂垂下头去:“好吧,我走了。若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千万别忍着,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忍一忍,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嵬松僵立在火前,他的喉结莫名的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吭的一声。当他转过身来时,屋内已经变的很暗。只有一缕似有似无的茶香,丝丝绕绕的裹住他。 秦珂几乎是冲出了寺庙,迎面撞倒了好几个和尚。她向来走路用跑的,这个大家也都知道,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她浑身都绷了力量,撞到人身上怪痛的。 “秦珂,你这是作死!作死呢!”秦珂刚冲出寺门,跑了没几步,便滑倒在地,摔在了一块石头上。额头硬生生磕出了血花,落在雪地里刺眼的很。 她踉跄着站起身来,回头望去,枯禅寺仍旧那么干净,犹如一朵含苞的莲花,悬在苍茫皑雪之间。她今日这般舍了脸面行事,也是孤注一掷。 “是你吗?”她立在风里,脸上刀割一般的疼。“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我轻浮?因为我跟她们不一样,是不是?所以你要离开我,然后扮了个丑八怪回来,是怕我赖着你吗?” 秦珂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了。刚一进门,便见冠男尖着嗓子跑上来:“姑姑!明天,明天御茶使要来!” 秦珂愣愣望着夜色里冠男光洁的笑脸,晃了晃,倒了下去。幸而一条黑影从门房里冲出来,将她接住。 当她再次醒来时,身边做了梨花和苍矢,两人面露忧色,定定的望着她。 “这脑袋怎么回事?”苍矢皱着眉头问道:“可是被谁欺负了?” 秦珂摇头。 “脸色怎么比死人还难看,是被什么吓到了?”梨花端着汤碗问道。 秦珂摇头。 “依我看,是撞鬼了?”梨花扭头去看苍矢。 苍矢摇头。 “要不,就是被那些富家公子给欺负了。”苍矢恨声道。 梨花摇头。 “我的心,我的心好痛。”秦珂声音比蚊子还小,喃喃的,揪着梨花的衣角,指节泛起青白的光。 “这是伤情了。”梨花叹口气。 “我去教训苏五那小子。”苍矢起身道。 秦珂连忙抓住他:“他如今正在家里养病,关他什么事。” 梨花点头:“若是五公子,想必这丫头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定然是个不能打,不能骂的主。” 苍矢顿时瞪起眼睛,这不能打,又不能骂的,岂不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吗?这还了得! “你还真是……”他话到嘴边,却被秦珂哀怨的眸子逼的一凛,妄自又将那些个埋怨的词一个个吞了回去。 梨花叹了回气,却又唠叨自己骨缝冒凉风。秦珂自是知道她的老毛病,便将她赶走了。于是,只剩下苍矢一个人,趴在秦珂床边守着。 “你别忘了,还欠着我的钱呢。”苍矢歪着脑袋,目光有些涣散。 秦珂怨愤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我死不了!” “你别是跟那大脑门儿吵架了吧?”苍矢做垂死挣扎。 大脑门?秦珂想了想,苍矢说的定然是小灵仙。于是摇摇头:“我们姐妹情深。” 苍矢顿时无语,脸上一黑:“你是不准备告诉我那人是谁喽?” 秦珂点头:“不准备。” 苍矢拉了脸:“不说也罢。不过御茶使来的如此之急,想必是因为绿绮,你准备怎么应对。” 各位书友,这周有推荐哦,履行诺言,每日两更。所以,各种票子要砸过来哦!!我们一起加油啦! 小病怡情 秦珂皱着眉头叹了回气:“该怎么应对便怎么应对吧。(.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如此甚好。”苍矢歪嘴笑道:“若是你的园子保不住,便只有嫁给我了。算下来,你这身价也是不菲了,一万八千银呢。” 秦珂瞪他一眼:“我若嫁给你,怕是你们大落英山上十里八村都要对你翻白眼了。” 苍矢凑上来,英俊的脸庞在冬日灰蒙蒙的暮光中十分的闪亮:“这话从何说起?” 秦珂轻声咳嗽:“我这么轻浮,你不怕被人诟病?” 苍矢愣了愣:“轻浮?怎么会呢?” 秦珂眼眸一暖,撇嘴道:“怎么不会。偏就有人这么说呢。” 苍矢这才明白,定是听见了些闲话,所以才会这个模样,可这说闲话的人必是个极重要的,否则以她的性格断不会如此在意。 “上天造物,各有不同。人便更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别忘了,我可是跋山涉水来抢了你去的。既然是这样,又怎会介意那些个没要紧的事情。” 秦珂的眸子闪了闪,一滴泪破眶而出,她赶紧抬手抹去,因觉得当着苍矢掉眼泪有点太煽情。她努了努嘴:“你当真早就听说过我?” 苍矢的脸柔了下来,一双眸子略沉了沉:“这是自然。你名气可是大的很呢。” 秦珂愕然:“这么说来,我这九年当真是白白经营了。” 苍矢皱着眉头:“依我看,你不过是为了怕被抢亲才故意败坏自己名誉的。” 秦珂再次愕然,这小子竟然都看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苍矢叹口气:“你并不是人们说的那般模样。我曾经亲自跟着你,发觉你不过是比旁的女孩子要爽利豁达些罢了。一个茶女,若是不交往些权贵,那茶叶要卖到哪里去呢,况且,你和这些人结交的方式我觉得也没有不妥之处。不过就是吃吃酒而已。” 秦珂惊讶的望着他:“吃吃酒而已?!” 苍矢点头:“在我们那里,哪家姑娘不吃酒?到了节日大家还要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呢,都是这些中原之辈乱定规矩,我最讨厌那个叫孔丘的老夫子。” 秦珂张大嘴巴:“你还真是……不过言之有理!” 和苍矢说了一会话,她心情好了不少。天也渐渐暗下来,苍矢回手点了盏油灯,两人默默坐了一会。 “我如今是真没钱,你别逼我太紧。”秦珂想到他来的目的,禁不住又嘱咐了一遍:“明日荆惠王来,万万不能露馅。(.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只说你是我的一个茶客,商议明年春茶买卖的事情。” 苍矢暗地里觉得好笑,嘴上却一派正经:“我来这里是要钱的,自然不能把你害死。你就放心好了。” 秦珂这才点点头,若是让荆惠王知道进贡的那些绿绮不过是从大落英山回收的,岂不是要将他活活气死。让帝都里面的皇帝哥哥喝蛮子的茶叶,那可是欺君之罪呀。这件事情是个隐患,秦珂不得不防。 见秦珂垂头不语,苍矢笑了笑:“放心好了。我是所额,所额从不会骗人。” 二更时分,苍矢回去了。秦珂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梦中她一个人站在水中,极冰寒的水,刺骨的痛着。她想,或许自己是要死了,而她的死,总是要和水有关。 黎明时分,梨花已经端着一盆热水来到西厢。秦珂还在睡着,脸颊红的吓人。梨花放下水盆,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么烫!” 秦珂却醒了,睁开肿乎乎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扫了一圈:“我还活着?” “我的天!你这样可是要吓死我吗?”梨花伸手将她扶起来:“烧的太厉害了。我看要请大夫来才成。” 秦珂摇摇头:“不要紧。赶紧帮我洗漱,今日荆惠王要来,胜败在此一举。” 梨花想了想,安抚道:“你且准备着,我让所额大人去喊小灵仙,这丫头如今医术了得,让她给你瞧,你总该放心吧。” 秦珂想了想,遂点了头。 梨花找到苍矢交代好了,这才又转身回到秦珂身边,却见她早已穿戴整齐开始梳妆了。 梨花默默的望着坐在晨辉之中的秦珂,她比先前瘦多了,贡茶和绿绮茶的事虽然没有击垮她,可整个人却也被消去了不少光泽。 “戴上这个吧。”梨花走过去,从妆匣里取出一枚螺钿步摇。“斜斜的插在这里多好看。” 秦珂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还有个暗红的伤口,那样子实在是倒霉透顶。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美人,戴这样的步摇只会让人觉得??隆!彼底牛??焓纸?贩14u成一个螺髻。两鬓的细碎发丝寥寥垂下,很有些写意般的飘渺韵致。 梨花弯眉笑了:“太素净了,这样面见荆惠王,有些失礼。” “我是茶人,自是与旁人不同。”秦珂收拾停当,转过身来,一张清水洗过的面孔,粉黛未施,凝滞般的两颊苍白的几乎透明。月白的裙角上绣着葱绿的几枚竹叶,寥寥数笔已是传神。 日上三竿,秦珂跪在门口,接下了一道帖子,荆惠王这次是带着仪仗来的,如今已经下榻在苏家茗园。 既带着仪仗,便是公事,想必这次荆惠王是代陛下来过问此事的。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陛下刚刚喝过形制特殊的绿绮团茶,茶乡竟然传来绿绮告急的事情,任凭哪一个爱茶的人,不会来一探究竟呢。 秦珂拿了帖子便只身前往茗园。这一次到很是畅通无阻。 曲水流觞,亭台楼阁,雪景掩映下,茗园之中一派仙岛幻海景象。 秦珂跟在小厮身后,只见荆惠王的依仗立在道路两旁,生生将这美好景致弄的颇有些峥嵘味道。 一路紫衣在正堂前的步道上展开,铁戈如山,威严笔直的将士身上散发着沉重的皇家仪范,秦珂缩缩头,真tm高端大气上档次。 来到正堂,便见荆惠王坐在正坐,郡守和县丞充分别坐在左右,苏文康和周子充宽袍大袖的坐在一旁,面色看不出是喜还是忧。身后列位在两旁的都是柳原比较大的茶商,如今却也都愁眉苦脸,没有半分生气。 各位亲,推荐周双更喽!收藏推荐各种票,统统砸过来,跪求各种包养啦!另外推荐一本小书,《云邑夫人》,十分端庄滴说。各位也可以先看上部《孤女云七》,话说这书作者是我的姐妹,立志写雷锋文的好银,各位去支持下喽! 众矢之的 秦珂一脚迈进去,便盈盈一福,给项伦请了安。(.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项伦抬了抬手:“外面风大,你且往里面站些。” 众人闻言齐刷刷去看秦珂。秦珂也着实愣了一下,这才听话的朝里面挪去。谁知,高高在上,紫气冲天的项伦竟然脱口道:“这般磨蹭,直接坐到本王身边来吧。” 秦珂顿时瞪起眸子,不是吧,别是听错了?可当对上项伦俊美的眸子时,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太矜持了。 侍者已经抬来一把椅子,放在苏文康旁边。项伦示意她坐在那里。 秦珂战战兢兢走过去,再瞟那苏文康时,竟发觉他并没有任何不悦,相反的,眉目间尽是一段倜傥风流样,与昔日看自己的目光截然不同。 果然是老狐狸,在荆惠王面前这么能装蒜。秦珂也和颜悦色的坐下,一抬眼,却顿时一晕。 对面人身着白色僧袍,虽然顶着一头疥疮,却并不见得有多落魄。竟是嵬松!秦珂本就苍白的面颊徒然又白了几分。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周子充低声问道。 秦珂这才恍然大悟,垂首道:“在这样场合竟能和王爷,周大公子,苏老爷并肩而坐,秦珂实在是心怀忐忑。”她这话说的既谦逊又不失礼。 项伦微笑点头:“若是换了旁的时候,秦珂固然没有这个资历。可今日不同。”说罢,他一抖手,身后的侍从躬身奉上一个漆盘,上面还蒙着块锦布。“陛下喝了你的团茶很是喜欢,赏赐琉璃茶玩一对。” 秦珂闻言赶紧起身跪地:“民女秦珂叩谢皇恩!” 项伦笑道:“地下凉,快起来吧。”说罢,一挥袖子,那侍者已经将漆盘端到秦珂面前,端端正正的奉上了。 秦珂连忙双手接过,脸上一阵发烧,精神却一下子大好起来。 那是两枚做成蟠桃模样的琉璃茶玩,迎着日光折射出五彩光芒。若是能穿越时空带回她那个时代,怕是价值连城。 项伦敛了颜色,转脸望向苏文康:“本王来时,顺路查看了一下,貌似绿绮茶当真是绝迹了!”说罢,轻叹一声。 秦珂收好赏赐,心中仍旧惴惴的。忽然听见项伦说绿绮绝迹,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苏文康便是这样上报的,他根本没提自己的血绮。 苏文康做无可奈何状,也跟着叹了口气:“眼下,小茶农纷纷破产,柳原面临着一场浩劫啊!” 项伦皱眉:“眼下正是年关。作为茶商之首的苏家,准备如何呢?” 众茶商,茶农一起扭头去看苏文康。却见那苏文康含笑不语。身后站着的苏家四公子苏清?上前一步。 “家父已经高价收购了各茶户的园子,以确保他们安安稳稳度过年关。” 项伦眉峰一挑:“这位是?” 苏文康连忙笑道:“犬子,清?。” 项伦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英俊少年,良久,缓缓道:“茶马侠商,本王有所耳闻。” 苏清?这才抬起头来,正色道:“那些不卖园子的茶户,便都已与父亲签了协议,苏家保他们衣食无忧,他们为苏家种茶。如今还有一家……这一家便是……” 秦珂翻了翻眸子,死小子,原来你和你爹打的也是地的主意,卖地的,直接改行,不卖地的,便成了苏家的佃户。[.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好狠毒的招数。 项伦眸子里没有任何风云,他只淡淡的看向一旁的嵬松。秦珂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人怎么对眼上了??且眼神颇有意味!!难道是??荆惠王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会对人家头顶的疥疮感兴趣?? 她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却见嵬松缓缓起身,双手合十:“枯禅寺的茶园是秦珂姑娘开的,如今地契在她的手上,小僧今日替师傅走这一遭,只是来做个证人,一切都由秦珂姑娘说的算。” 一时之间,众人皆望向秦珂。 秦珂眨巴着眼睛,心想,这回真成了众矢之的了。她还没说话,却见那青衣的苏清?缓缓道:“女儿家种茶实在是辛苦,若是秦珂姑娘不介意,便也将地卖给我们,价钱随你开。” 秦珂扭头看了看手边的茶盏,冷声道:“我不卖地。” 苏清?一愣,仿佛没想到她会这般直言不讳,且眉宇之间竟没有一点恐惧之色。十几岁的女孩子,哪有她这般淡然利落的,简单的四个字,我不卖地。竟让走惯了茶马古道的苏清?着实惊了一下。 “那便也签下一份协议……” “我也不做佃户。”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苏家偌大的正堂之中,包括荆惠王在内的一行男人,各个露出惊讶之色。 项伦注视着秦珂,缓缓觑了眸子,他俊美的鬓角皱了皱,脸上掠过的也不知是个什么神色。 苏清?有些语塞,这么硬气的小姑娘着实让他有些受挫,且当着项伦的面,他觉得十分没面子。 “你想如何?”他沉了声音,两颊有些紫红。 “自己种茶。”秦珂猛然间觉得自己很酷,可转念一想,这次真真是骑虎难下了。 项伦将身子歪了歪,摆出一个长时间看戏也不会太累的姿势:“那些茶农经营了一生,如今都不得不签下一纸协议,姑娘为何偏偏不肯?” 秦珂转向项伦:“我想了想,一个人做事情是不能半途而废的。他们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家里上上下下都要照顾。可小女不同。小女做事只看当下,当下要做的便是……”说着,她顿了顿:“买地。” 众人皆是一惊。别人要卖地,可她要买地。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才种了几年的茶树便如此猖狂! 苏清?闻言忽的一笑:“秦珂姑娘,我知道你园子里的绿绮没有被毁,可是就算那茶树还能活着,谁又会去买虫子啃过的叶子?人们的品味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改变。况且,你准备买谁家的地呢?你的园子太小,若是以地换地,怕也换不来好的吧。”说着,他冷声笑了。 秦珂一咬牙,nnd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她就是冲着这个事来的。 于是起身淡然道:“我且问县丞一件事。” 县丞本是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如今忽闻秦珂提到他,连忙正襟危坐,一派公事公办的样子。 “咱们柳原人杰地灵,虽然是个乡村,却俨然世外桃源,经济也颇为发达,是不是这样?” 县丞一听,这明摆着是在夸他呀。于是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自然。” 秦珂又道:“这么四四方方一座城,偏有个不大不小的缺口,着实令人惋惜。” 县丞闻言脸上一白:“什么缺口?在哪呢?” 秦珂正色道:“城北乱葬岗。”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好个秦珂,竟然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地方,连气定神闲的苏清?都是一个哆嗦。 见众人屏住呼吸,目光惊恐的看着自己,秦珂知道,这回真是作死了。 “听说陛下要迁都至柳原。”说着,她抬眸去看郡守。那郡守当即坐立不安,扭头去瞟歪在一旁的项伦。 项伦却只是微笑,什么话都没说。 “哪里都有乱葬岗,可放在天子眼皮底下就太不雅了。”秦珂沉声道。 县丞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珠:“迁都之事的确突然,但这件事早已经在我们的计划之中,计划之中。”说着,怏怏的去看郡守。 郡守也只能配合着点头:“的确,的确。” 其实,任何城池有个乱葬岗什么的,也是正常。只是柳原的乱葬岗实在不是一般的乱。九年前那场大旱,死了太多的人。如今白骨如山的堆在那里,竟也没人出面动一动。 说来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旱了那么久,官方也需要休养生息。一时之间,重新崛起的柳原着手做了好多大事,无非都是开荒种田,筑坝打井之类。却唯独忘记了那些卷在席子里的尸骨。 也不是柳原人不孝顺,实在是活人更重要。 各位亲,今天课比较多,讲的口干舌燥。利用下课功夫跑回来发文的我,是不是该表扬一下呀。嘻嘻。我们一起加油!别忘了关注下《孤女云七》,默默耕耘的妹子伤不起~~ 抵押 然而,今日秦珂忽然间提起这个地方,众人才一下子意识到,若是陛下来了,真真是太丢面子,很有可能因此而造成脏乱差的坏印象,影响了自己的乌纱帽。(.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我便用手里这张地契,来做个抵押。”秦珂柳眉一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承了上去。 “姑娘的确胆大心细,苏某佩服。”苏清?缓缓起身:“只是这块地契,怕是值不了那么多钱。姑娘想的着实太简单了。” 秦珂扭过头去,苏清?脸庞好似刀削一般硬朗俊挺,若说苏五的帅气中透着华丽的慵懒,这苏清?便好似一道游走的刀锋,坚硬无比。 “哦?是吗?”秦珂嘴角微扬:“若真如此,苏四公子便别为难小女子,放过这块地吧。”她说到此处,语气忽然间柔软下来,好似一阵和风细雨,迎面飘进了苏清?的骨缝里。 他怔了一怔:“在下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家做茶叶生意,到不如好好选个婆家来的稳妥。” 秦珂扬起脸颊,细瓷般的面孔浮起一丝干净的笑意:“秦珂名声不好,只怕是嫁不出去的。” 苏清?又是一愣,这女孩子说话剑走偏锋,令人不知该如何接茬:“姑娘自谦了。”他说了这么句话,却觉得胸口堵了块大石头,一个小姑娘,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周旋这么久,且句句占尽先机,渐渐将话题转向了别处。可他哪里晓得,秦珂这话是说给坐在一旁的那袭白衣听的。 苏清?冷了面孔:“苏家也不是非要那块地,只因我们是柳原的茶头,如今也下了第一场雪,今年貌似是个严冬。为了大家着想,卖了地,也好整整齐齐过个年,开春后再去做别的行当。这不是很好嘛。” 秦珂微笑:“的确。不日,柳原便会成为帝都,到那时候便是大楚首屈一指的城市,做什么都赚钱,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清?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的地却很特殊。”秦珂微笑道:“枯禅寺后山有个泉眼,直接灌溉了这片园子,且水质甚佳。便就是因了这个,故而秦珂的地,寸土寸金。”说罢,她扭身去看县丞和郡守:“秦珂便想用这块地的地契来做三年抵押。” “哦?” “哦?”两人齐声道。 项伦微微觑了眸子:“你要用这地,来换那片乱葬岗?” 秦珂摇摇头:“不。我要将这块地压在郡守那里,三年内,若是不能上交黄金一万两,便甘愿将乱葬岗和枯禅寺后山的宝地一并送给官家。” 郡守闻言双眼放光,县丞亦是险些从座椅上滑下来。 “黄金一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项伦一手撑住下巴,低声说道。 秦珂点了点头:“请荆惠王做主。小女若是做不到,便输的甘心情愿。” 项伦抬起头来,目光越过秦珂的肩膀,苏清?的眸子已经觑成一条斜飞出去的利剑。 苏清?行走茶马古道近十年。为父亲披荆斩棘,一路上风雨险阻自不必说,见过的英雄好汉亦数之不尽,却没想到,在柳原这样的小地方,竟然阴沟里面翻了船。 “娄秦珂!”他攥紧拳头,刀眉下一颗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窜出冰锥般的寒光。说到底,是他轻敌了。他至始至终就没把这个弱弱的小女子放在心上。除了那日她走到自己跟前说,绿绮茶不能拔。他对秦珂便再无什么印象。若勉强算下来,也只能是九年前在枯禅寺里,她只有六岁时候那一次。 原本以为她只是机灵,却没想到做起事情来竟如此很绝。苏清?沉默不语,良久,回首望了望苏文康。 父子两目光相对,自然有股天成的默契。片刻后。 “若是姑娘输的一无所有,千万别来求苏某。” “好了。荆惠王在此,怎可这般无礼。”苏文康站起身来:“年轻人做事总是毛躁了些,这丫头着实有胆量。不过,若是万一有什么岔子……商道可不是儿戏。” 郡守想了想,转向一旁的荆惠王:“王爷的意思?” “既然有的赚,你还犹豫什么?”项伦微微一笑,转眼看向秦珂:“若是签字画押,你可从此没有退路了,要想好。” 秦珂毅然点头:“三年后,官家要么得到一万金,要么便是两张地契。对县丞来说,这可是不赖的生意呢。” 当下,县丞便和秦珂签订了一份协议,那张地契就此压在了县丞的手中。秦珂之所以要做的这么张扬,便是怕若没有荆惠王在场,县丞会偷偷摸摸将地契转卖给他人,若是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苏清?默默立在父亲身后,心想,这件事情苏家终究成了外人。秦珂当着项伦的面将地契压在了县丞那头。就算是贿赂怕也不那么容易得到了。 秦珂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血绮的事情,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周子充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退出茶行,众人又各自唏嘘一回。 周子充邀请大家正月十六到周家一聚,因茶商退出,需要有个不大不小的仪式,而今柳原村卖地退行的人十分之多,便凑在一处一齐办了干净。 之后一切商讨秦珂都没有参与。她今日一行的目的已然达成,其余的便都是苏文康和荆惠王来唱主角了。 秦珂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在重要关头她不太拘泥小节,但当事情促成以后,她便不是冷眼相看,就是放逸其中了。 此时此刻,人群中已经找不到嵬松的身影,他早就趁乱辞了荆惠王,想必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寺中了。 秦珂禁不住叹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她好不容易来了趟苏家到应该去看看正在病中的苏五。于是捏手捏脚往后堂跑。可却没想到,刚走了没多远便被雪地里的白光晃的脑袋一晕。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姑娘急急忙忙,这是要去哪呢?”一个沉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珂勉强站住,回身便瞥件一袭青衣。手里摇着一把鸡翅木骨细绢面折扇,上面画了一副梅花,题了寥寥几个字,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 “四公子。”秦珂知道方才得罪了他,此时不想与他硬碰。 苏清?缓缓踱步过来,锋利的眼眸一直瞟到秦珂的脚脖子,这才嘴角微牵:“刚才那高谈轮廓的女子哪去了?” 秦珂此刻头十分昏沉,她本就受了风寒,昨夜高烧不退,现在身上仍旧忽冷忽热,刚刚实在是肾上腺素作祟,让她堪堪支撑过来。如今尘埃落定,她哪里还有那些个精神,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 “刚才得罪了,还望四公子不要同我计较。”她垂下眸子,不想被他发现眼里的勉强。 苏清?默默盯了她一会,发现她额头上竟渗了细密的汗珠,两颊惨白,颧骨却微微有些发红,却红的极不自然。他皱起眉头,收起手中折扇,沉声道:“在商言商,这本没什么不对。” 寒风吹来,秦珂的脸越发苍白:“四公子若不介意那最好,秦珂也就不必觉得尴尬。”说罢,转身朝苏五所在的东厢走去。 “你找五弟?”苏清?眸中显出一丝阴霾。 秦珂点点头:“他病了,我去瞧瞧。” 苏清?扯了扯嘴角,却笑的十分奇怪:“我听说,他莫名其妙的病了,却不知是怎么个光景,如今既然你也要去看他,便一同吧。” 说罢,竟也跟着秦珂朝东厢去了。 秦珂走在前面,却极不自然。不知为什么,苏清?总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紧张。他的脸,虽然与故去的二公子颇有些相似,但说话时沉冷的语调和锋利的眼神都与寻常的富家子弟不同。 此时是在他的家中,他竟然跟在自己身后,这种奇怪的行为方式让秦珂很不习惯。她只觉得这段路走的十分辛苦,仿佛背后有两把刀子从上刮到下,再从下刮到上。自己俨然是一条案板上的鱼。 今天的双更任务完成了,谢谢各位亲。明天继续来加油哦! 一本黄书 苏家也实在是太大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秦珂有点两眼发花,早知道身子这么不适她一定转身就走。可现在背后跟了个苏四,她只能直着脖子朝前去。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苏五门前。 院里种的腊梅如今正开的好,满院藤黄,香气喜人。水仙正端着一个铜盆走出来,迎面见到秦珂竟张了半天嘴巴,眼珠子险些掉在了地上。 “我没看错吧!是少夫人!” 秦珂连忙跳起来捂住她的嘴:“嘿嘿,水仙好久不见啊!” 水仙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个冰面孔,嘴巴乌啦啦动了动:“四公子!”这几个字,生生被她说的支离破碎,平仄难辨。 苏清?沉着眉头,面上却换了一副笑容。 秦珂惊讶的望着他,nnd苏家是什么基因,每个孩子都这么漂亮。 “我来看看五弟。”说罢,他竟不理秦珂了,一抬腿,先迈了进去。 秦珂连忙拉住水仙:“千万别叫我少夫人,你们家老爷太太都不待见我,别给我惹麻烦!” 水仙挠挠头,只能答应。 苏五此时正歪在榻上看闲书,一根白玉簪挽了头发,碎发丝散散落落的垂在肩膀上面,手边还放了个紫铜手炉,屋内熏了上好的鸡舌香。 苏清?一脚迈进去,带进了一道冰冷的风。 苏五如今在病中,甚是敏感,即便隔着屏风仍旧是注意到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于是抬眼去瞧,便一下子愣住。 “你,你们怎么来了!”他先是看见了苏四,一袭青衣,身上似乎还覆盖着寒冬的冰凌。他身后跟进来的人更让他诧异,月白裙角上闪烁着翠绿竹叶,肩膀的银狐裘把张小脸衬的越发精致俊俏。 “可好些了?”秦珂越过苏清?,径直朝苏五床边走去。 苏五连忙直了身子,一条腿便要迈出锦被来,被秦珂一把按住:“伤寒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躺下。” 苏五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自己玩的高兴,早把我给忘了。” 秦珂眯起眼来:“我自己有什么高兴的,我巴望着你们都好好的,省的我操心。” 苏五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想去抓秦珂的手,却碍于旁边还站了个四哥,只能干笑着:“我们都好好的才好。” 秦珂头上本是晕乎乎的,猛的进这屋子,被鸡舌香一熏清醒了不少。 苏清?到也不过来呱噪,只转身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独自喝着茶水,看起来竟不像是来探病的。 秦珂有点奇怪,却又不好意思去问,见那苏五也只是拉着自己说话,不去看他四哥,想着可能这二人之间有了嫌隙。 “这几天我不在,又闯什么祸了?”苏五撇撇嘴巴。 秦珂笑笑:“到真是闯了那么一个。” 苏五哼着鼻子:“早就料到你不安分,说来听听,看你兜不兜得住。” 秦珂眨眨眼:“我又欠了一笔钱。” “多少?”苏五做冷笑状,竟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秦珂干咳两声:“一万两黄金。” “多少??!!”苏五蹦起来,床榻发出很大很暧昧的巨响。 门外的几个小婢悄悄探了探头,被他尽数瞪了回去。 秦珂咧着嘴巴:“你没听错,就是那个数。” 苏五敲着她的脑瓜,简直要被气死:“我就病了一下下,你……” “我……”秦珂瘪了瘪小嘴:“我也是希望活下去嘛。” “怎么活着不好!”苏五气急败坏的瞪她:“做我的老婆吃香喝辣是活,做个茶女忙忙碌碌也是活,前者花不完的金银,后者还不清的债务。你还真是奇葩哈!”他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看样子也不想被他四哥听见。 可苏清?偏偏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轻笑,极轻,像是一张薄绢擦着镇纸,微微而过。 “我也是这样说,可她偏偏不肯呢。”他用这样一种语气说话,让秦珂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时而目光如刀,时而神色迷离。恍然觉得,此人乃是ab血型,鉴定完毕。 ab血型的苏清?转过头来,面带一抹不轻不重的笑意:“五弟,若是她刚刚听劝,也不至于欠下官家这么多钱,她,可是用手里仅有的一块宝地做了抵押。三年后若是不能上交一万两黄金,便一无所有。你的这个‘娘子’颇有些才气。” 苏五闻言龇牙咧嘴,扭头抓住秦珂的肩膀:“你用什么做了抵押??再说一遍!” 秦珂被他晃的脑袋疼,只能尖着嗓子道:“我的地,我现在的地!破囚大师将地契赠予了我!” 苏五顿时愣住,良久,缓缓松了手,目光有些微微的凉:“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地契的事情他的确没告诉苏五,包括她下面的一切决定。可她也是有理由的,他的父亲是苏文康啊!她若是不小心行事,只怕真的会一无所有。想到这里,她狠狠的朝苏清?瞪去,只见他仍旧一脸淡然的坐在那里。这是他的家,自己当然没资格赶他走。秦珂眯起眼来,这苏四看来是和自己耗上了。 “那地可还给你种?你又用它抵押了什么?”苏五捂着额角,看来也是疲惫了。他缓缓靠在身后的围屏之上,沉声道。 秦珂连忙细声细气说:“地我还可以种,这个你放心,我只是抵押了地契而已。”当碰触到苏五锐利的眼风时,秦珂瞥了瞥嘴,小声说:“我用这个地契,抵押了城北的乱葬岗。” 苏五先是惊了惊,白玉般的俊脸上荡起无限讶异,良久,竟轻声笑了:“好样的。” 苏清?持杯的手颤了颤,嘴角掠起一丝冷笑。苏五,到底还是苏五。 秦珂目瞪口呆的望着苏五:“你,你不生气?” 苏五笑道:“地不是我的,我说的不算,既然说的不算,生气又有什么用。” 秦珂怏怏的:“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你的心思我多少明白一些。所以不怪你。”苏五转眼拾起榻上的那本小书。一双剔透的眸子漾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只是,这一万金,我挥挥指头可搞不定,你既做了,便应是已经想好。不过不必玩命,左右不过是个赔本,到时候卷了铺盖嫁过来便是。” 秦珂本以为他要说,看好你,鼓励你,你能行,之类的话,却不料这厮竟这样说,心情顿时很不爽。可不管怎么样,他不同自己计较便是够爷们儿了。于是,她笑嘻嘻的蹭过去,一把夺过苏五手里的册子。 “好好养病吧,等你好了,我请你吃鸡胸。” 苏五撇嘴:“算了,到时候一定还是我付账。我可不上当。” “那请你看折子戏去!” “算了,分明是拉着我陪你去看俊俏小生,我不去。” “那你想要什么?”秦珂笑嘻嘻望着他。 苏五眸子一软,脱口道:“姜糖水便好。” “哦也!”秦珂拍手:“只是,这书甚好,我要拿走!” “喂!那是我刚刚弄回来的!”苏五脸面绯红。 秦珂歪着鼻子一笑:“我看到里面有图画,这些图画我喜欢。” 苏五顿时哑口无言。那是他刚刚支小厮买回来的市井小说,无非都是才子佳人的暧昧故事。他看来娱乐,却不想让秦珂读。只因里面颇多情色,总结下来,便是现代人所说的,禁书。呃,或者直白点……黄书。 亲们,喜欢哪个角色别忘了去留言楼里留言哦。我在那里等着大家。谢谢!! 晕的还真是时候 当然要逃,秦珂捂着鼓囊囊的胸口,一溜烟朝家奔去。千万不能被捉到,就算被捉到,也绝对不能是嵬松。昨天刚被人骂,今日便不长记性,若是被他捉到,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谁知刚拐过巷子,便被人迎面拦住。 嵬松带着斗笠,双臂展成一字型,像是一只踏雪而来的野鹤,徐徐张开臂膀。 秦珂来不及收速,猛的撞在他的身上,然后一屁股朝后倒去。嵬松竟也不去捞她,只默默望着她呱唧一声砸在雪地上。 这一摔,她怀里的两本书便生生落了地。绯红的彩页上一个女子衣裳不整,斜斜倚在窗前,一支桃花伸进窗子,开的放浪。 “这是什么?”嵬松冷声道。 秦珂顿时红了脸膛,一把抓起书来,想揣回去,却来不及了,便索性握在手里,一骨碌爬起来,冷了眸子,死死盯住嵬松:“春宫。” 嵬松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眸子里的光坠的秦珂生疼。“再说一遍。”他声音低沉,压着些许怒火。 “春宫。”秦珂直着脖子上前一步。 嵬松却愣在那里。他让她再说一遍,可这烧着火的两个字再次从她口中吐出来时,他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确是生气,可看着她执拗的神情和微微透着细汗的脸颊,心中升起的又分明不是厌恶。 见他不说话,秦珂大声道:“没错,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就是个轻浮放浪的人,配不上和你做朋友。” 说着,把手里的书举起来,在嵬松眼前抖了抖:“这里面讲的是一个寂寞春闺的少女,女扮男装参军,和男人们打成一片……”说着,她又举起另一本:“这本,更过分呢!里面的男人三妻四妾,变着方的享受生活……”见嵬松的眸子越来越厉,秦珂有种复仇的快感。走上去,凑在嵬松眼前:“怎么样?生气了?你为什么要生气呀!我生来如此,和你有什么关系!” 离得近了,秦珂听见了嵬松咬牙的声音,咯吱吱。 “我偏喜欢这些。”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想来我是蠢笨,竟和一个和尚相交了那么久,还为了他的离去伤那么深。原来,在这世上,我们本就是没有交集的。” 嵬松的肩膀猛的颤了颤,他没想到,秦珂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嘴里说的人是鸣泉,难道她知道了? “你总是埋怨他,竟也不问问他做这些是为什么。”嵬松只觉得不能自已,声音从牙缝里溜出去,像是幽魂一般。 秦珂冷哼一声,额头上的汗一点点趟了下来,此时,她的头很痛,眼睛很涩,脸颊很烫,她知道,这次她真要病倒了。 “为什么?你知道吗?”秦珂走过去,身子紧挨着嵬松,口齿间冰凉的风吹在他的脖颈里,嵬松打了个哆嗦。 秦珂笑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我说什么了。没有交集,一点都没错。” 嵬松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钉在了雪地上,风呼啸而过,吹开斗笠上的帷幔,露出一段坚挺的下颌:“我只是想保护你。” 然而,秦珂没有听见这句话,她踉踉跄跄的走着,捧着那两本被揉皱的书。啪的一声,一滴泪掉在册子上,她的喉咙里吭的一声。啪嗒,又一滴泪掉下去,绯红的页面,像被砸出两个窟窿。 “傻瓜,哭什么。他从来就是这样,想太多的人是你。”她揉揉眼睛,倒在了雪地上。 嵬松追上她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他扑过去抱起她来,却发现她的脸颊烫的很。 “傻丫头,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情买闲书。”他低声叹息。 怕她再次受寒,嵬松只能将她抱起来,拍去身上的雪尘,温柔的望着她苍白的面孔:“这般模样,让我怎能放心。” 他摇了摇头,虽然秦珂刚才说了那么多放浪形骸的话,可他发觉,他越发的喜欢这个女子了,是那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喜欢,昏昏沉沉,甚至是有些执迷不悟的喜欢。遇见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嵬松刚抱着秦珂站起身来,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过身去,雪巷之中本是无人的,此时却隐隐见得一匹棕黑骏马,由远及近,带来一个英挺俊朗的男子。 “放下她。”那人来到近前,蒙蒙冬阳照下来,他穿了一袭靛蓝箭袖装,眉目朗阔,面色如玉。 “我不能。”嵬松定然道。 “你这般对她,我只怕她承受不起。”男子的声音温润儒雅,却不容置疑。 “若有什么是今生不忘,便只有她。”嵬松答的斩钉截铁。让马上男子一愣。 “阿仪,你这样可能会害了自己。你应该知道,为今之计,谁是可以帮你的人。” 嵬松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能。” “我听说,凌舞来了。你要小心。” 嵬松一愣:“消息可靠?” 男子点头:“旁人只道荆惠王是个茶痴,却没几个人知道,项伦的细作乃是大楚第一。” 嵬松垂下头去,秦珂此刻已经昏睡过去,柔白的面庞上仍旧带着几分泪痕。 “那就烦劳王爷,将这丫头平安送回家去。”说罢,恋恋不舍的将秦珂交给了项伦。 项伦将秦珂放在马前,单手环住她的腰身,凝眸望向立在一旁的嵬松。 “你不必担心。现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若是你身份败露,只怕我那一万铁骑也换不回你的这条命。” 嵬松没有说话,风越来越大,他望着消失在雪地里的骏马,心痛的无以复加。缓缓仰起头,灰蒙蒙的天空上,一轮恹恹的日头。他转过头去,消失在雪巷里。 秦珂这次是枕在荆惠王项伦的臂弯里回到了娄家。 梨花来开门,旁边立了苍矢。见到这幅场面,苍矢简直是咬牙切齿。 项伦刚要下马,他便已经跳了上去:“我来接着。” 项伦眸子闪了闪,将秦珂交到苍矢手上。 “本王也只是偶遇,看样子三丫头是病得不轻,竟倒在了路上。” 听他这样说,苍矢渐渐缓了颜色。梨花请项伦进屋,项伦只是摇手笑笑,随即将两本书递给了梨花。梨花一愣:“这是什么?” 苍矢抱着秦珂,凑过去看了看,眸子一立:“貌似是……”他还没说完,就见那项伦干咳两声,有些尴尬道:“这书,是三丫头的。”话刚说完,转身离去。 苍矢和梨花大眼瞪小眼,片刻,梨花道:“所额大人这么抱着她不累吗?” 苍矢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跑进屋里。 秦珂睡的很死,小灵仙来给她诊脉,灌药,擦身子,她一概不知。带到浑浑噩噩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三更时分。 第一眼见到的,竟是张走了形的面孔,瞪着眼,牢牢盯着自己。 秦珂把脑袋往后扬了扬,才看清了那人。 “苍蝇屎,你敢不敢再离我近点!” 苍矢见她终于醒过来,连吐了几口长气:“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秦珂指了指胸口:“这里。” 苍矢想了想,顿时红了脸:“怎么会是那里。” 秦珂白他一眼,眸子闪了闪:“心里好痛。” 苍矢愣了愣,随即一撇嘴巴:“那里怎么会痛。分明是自作多情了。” 秦珂抬起眼来,默默的盯了他一会,然后点头:“你还颇有些见解。说的对,我就是自作多情。” 苍矢见她这个模样,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柔着眸子安慰道:“不管怎么样,先养好身子再说。今日去苏家,可有什么收获?” 他这一问,秦珂顿时想起什么,赶紧从怀里摸出御赐的琉璃茶玩:“这个是皇帝哥哥赏赐的,送给你,抵债。” 今天最后一节课,所以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写一章,开心。请各位别忘了投票哦。或者留言,谢谢大家啦。 两个琉璃球 苍矢愣愣的望着掌心里的两个琉璃球,良久,眉毛一挑:“这个,有点……” 秦珂张大嘴巴:“你别又说不值钱啊!看看,这是御赐的……”可话还没说完,竟也没了动静。 盈盈如豆的灯光下,映着琉璃的五光十色,本是极美。可这桃子的形状做的着实有些问题,左看右看,都有些类似情趣玩具。 秦珂瞪了半天眼睛,却也觉得两只并排摆了,颇有点水仙的感觉。许是跟秦珂想到了一处,苍矢抖了抖,将桃子塞回秦珂怀里。 “我个大男人,拿着这东西,怕被人笑话。还是你留着玩吧。” 秦珂挠挠脑袋:“你都这样看,若是送那苏五,肯定要被他笑死。那这样吧。”说着,她将一个桃子塞在苍矢手里:“一人一个吧。” 苍矢握着那滑溜溜的桃子,心扑通通跳了两下:“这个值多少钱?” 秦珂摇头:“不知道呢,要不明儿你去趟鑫月阁,问问胖掌柜就知道了。” 苍矢想了想:“好吧,算你运气好。虽然这东西看着蛮让人不好意思的。不过琉璃到是值钱,夫君我便收下了。” 秦珂想去捶他,却被他闪身躲过。刚走到门口,他又折了回来。指了指秦珂的枕头:“那下面有两本书,若是看完了,别忘了借我瞄瞄。”说完,歪着嘴巴讪笑。 秦珂气急败坏,举起手里的琉璃桃子:“再不出去,让你死在桃子底下。” 苍矢一撇嘴:“还有拿桃子吓唬人的。”说罢,一扭身型,钻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秦珂好了不少。梨花带着冠男来瞧她,二人关了门窗,将之前在苏家,如何押了地契,拿下那乱葬岗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直听的梨花一阵阵冒凉风。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姑子人越大,主意越大,如今竟大到要跟官家做买卖了。遂摇着脑袋慨叹道:“秦珂,你说你到底是什么做的?难不成是金子?” 秦珂揉着肩膀笑了一回:“我是一滩烂泥,却不想落到这么个地方,不自立也不行的。” 梨花愣了愣,望着她幽幽的眸子:“什么时候开始?” 秦珂回过神来:“先不着急,咱们好好过了这个冬天,开春时候才是紧要。我园子里的那些血绮如今已被阿牛带人看守起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凭这这些茶叶,明年春,咱们便要在柳原掀起一场红色旋风。让茶人们都知道,咱们的园子产一种特殊的茶品,子时香。” 梨花点头,眸子里踊跃着激动的光:“怎么做?” 秦珂想了想:“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苏家四公子说的不错。茶客们的口味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即便是茶味很好,可卖相不佳,只怕也会无人问津。况且咱们的血绮上可是布满了虫洞。” “这事的确需要想好,咱们茶叶出产量小,禁不起折腾,若是挨家挨户给人尝了,只怕也就没的卖了。”梨花叹气。 “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雷都劈不死我,其余的还怕什么。”秦珂啜了口热水,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跑下床去:“我答应了苏五给他熬姜糖水的,这都什么时辰了,竟还没动。” 梨花摇头叹气:“我替你去吧。” “不行不行,那小子嘴巴刁,一下子就尝的出来。”秦珂挽了头发,掀开帘子便往厨房跑去。 刚钻进厨房,便见一道黑色身影盘旋在炉灶边。老姜辛辣的气味瞬间便灌进鼻子。秦珂干咳两声:“这是干什么?” 苍矢从雾气中抬起头来,健康俊朗的一张脸荡开一抹笑意:“你鼻子这么灵!” “给谁熬的?”秦珂跑过去,惊讶万分的眨着眼睛。 苍矢指了指她的脑袋:“今早我去了鑫月阁,人家说,那桃子值白银百余两,我心里高兴,就给你弄点喝的。赶紧好了,便可还钱了。” 秦珂龇牙咧嘴站在那里:“你给我煮姜糖水?我没看错吧!”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外面马车声音,水仙端了个食盒笑嘻嘻走进来。苍矢见状赶紧闪了出去。他是被那水仙吓怕了。 “这么快就熬好啦!我拿了便走,公子还等着呢!” 秦珂支吾了片刻,只能拿着勺子往她的食盒里面盛汤水,一边还不住嘿嘿假笑:“替我问候你家公子啊!就说让他好好养病,别没事乱看书,伤了身子可不好哦!” 水仙愣了愣:“公子这次病中很是好学,前前后后已经有好几个小厮去街上给他买书了,如今案头枕头底下都是呢。” 秦珂一撇嘴:“水仙,你可知那些书上都是什么?” 水仙愣了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字。” “哦,那就不能怪你了。”秦珂笑嘻嘻的看着她,然后将食盒盖好。 水仙拿了汤水,扭身要走,可想了想,又转身回来:“姑娘可要记着,我们公子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姑娘,莫让那个额头上有纹身的蛮子占了便宜去,到那时候,不说公子,连我都不会饶了他。” 秦珂暗地里偷笑,嘴上却只能正色道:“你放心,他是我族里的所额,神巫怎么会伤害族人。你多心了哦。” 水仙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若是他居心不良,你就找我家公子,公子功夫很厉害!” 秦珂笑道:“我知道,你家公子就是大楚第一美男子,第一高手,第一才子。” 水仙竟然义正言辞的点头:“姑娘终于说对了一句话。” 秦珂愣了愣,随即追道:“喂,难道我之前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对的?!” 水仙已经走远,一阵风般,徒留秦珂瑟瑟立在风里。苍矢这才探出头来,长出口气:“这女人怎么老往咱们家跑。”一边说,一边往厨房去了。 待到秦珂反应过来,扭头喝道:“这是我家,不是咱们家!” 她刚跟了进去,便见苍矢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勺子,却僵在半空,愣愣盯着锅底:“汤水呢?” 秦珂张了张嘴巴:“哦,让我,送……” 苍矢眸子一沉:“送苏五了?” 秦珂只能点头:“早就答应他,每日熬姜汤送去,谁料到你就先行了一步。所以我就借花献佛……” 苍矢把勺子伸到锅里,刮的锅底沙沙的响:“拿我的东西去慷慨,你还真是个人物。” 说话间,已经盛出了一碗,递到秦珂嘴边:“喝了它,赶紧回屋睡觉去。” 秦珂只能端着碗一饮而尽。 然而…… “辣死啦!”她伸着半个红灿灿的小舌头,叽里哇啦叫着。 苍矢皱着眉头:“姜糖水不辣着点,哪里能驱寒。” 秦珂红着脸道:“这哪里是辣了一点点,这分明就是很辣,十分辣,变态辣!” 苍矢将手中的勺子一扔,气呼呼道:“喝都喝了,还嫌弃!再说,他苏家没有厨房吗?没厨子吗?非要巴巴的来喝你的姜糖水,他不知道你如今也病着吗!” 苍矢一贯话少,如今却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一大通,秦珂着实有点吓到。立在那里,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良久,苍矢将锅盖丢回锅上,一个人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话说那一头,雪景掩映中雍容端秀的苏家,苏五笑嘻嘻接过水仙手中的汤碗,刚刚尖起嘴巴却被水仙夺了过去。 “公子慢着,还是让水仙给你吹吹吧。”说着,她俯下身子,口绽兰香的吹了起来。 苏五愣了愣,随即推开她:“边上挪挪,别把吐沫星子吹进去了。” 水仙只能红着脸立在一旁,只见那苏五笑嘻嘻端着汤碗,望着红湛湛的汤水,里面映出个俊朗白皙的脸庞。 咕嘟嘟,汤水下肚。只觉得肠子都翻了一翻,一道热浪在胃中蔓延开去。 “这,这也太辣了!”他抹抹嘴唇,愁眉苦脸道。 水仙连忙凑上来,从袖管里取出一枚帕子,在苏五嘴边擦了擦,一抹兰香又扑面而来。 苏五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水仙顿时红了脸,娇滴滴朝苏五肩膀蹭了蹭:“我用兰花熏了帕子,又漱了口……” 苏五顿时一挥手:“刺鼻的很。” 水仙顿时无语,黑着脸皮挪到一边去,包着泪立在角落里。 “秦珂人呢?”苏五皱眉道。 水仙一愣,抽抽搭搭道:“她就在家里,公子要是不信,便自己去瞧瞧。” 苏五瞪她:“她可是病了?” 水仙又是一愣:“好好的呢,能蹦能跳,还能熬姜糖水。”随即又抽泣了一会。 苏五也不理她:“那这汤水怎么如此之辣,不似她熬的醇香滑润。” 水仙闻言连忙又凑上来:“公子若是不喜欢,水仙去给您重新熬过!” 苏五又挥了挥手:“便是辣点也没什么,都给我拿过来。” 水仙顿时含泪,心想,公子这是死心塌地的对秦珂了,即便日后成了婚,自己也是半点立足之地都没有,禁不住悲从中来。却仍旧一边流眼泪,一边去拿桌上的食盒,一碗一碗给苏五盛了递过去。 那苏五也着实给力,将其辣无比的汤水一股脑灌了进去。顿时大汗淋漓,捂在被子里不敢出去。 艾玛,虽然还有存稿,可是每日量更着实要命。容我缓缓,各位亲,慢慢看哦。还有丁染同学的《孤女云七》还在等着各位亲哦。 该来的还是要来 话说秦珂喝了苍矢的姜汤,也捂在被子里发汗,一张脸红的像个猴屁股。(.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被赶来看热闹的小灵仙笑的一塌糊涂。 小灵仙其实是来看看秦珂好了没有,却不成想,她开的药竟然没苍矢的姜糖水灵验,秦珂小女子已经被彻底放倒了。 “不做大夫,真是可惜了这个人才。”小灵仙学着善草堂马大夫的样子老声老气的说道。 秦珂瞪她一眼:“你惯会看我笑话,却说说,你那三脚猫医术怎么竟没有苍矢的姜汤管用。” 小灵仙吐了吐舌头:“谁说的,你只喝了那么一小碗,就发汗成这样子,想必这家伙给你下药了。” 秦珂闻言一愣:“什么药?” 小灵仙眨眨眼:“有种叫迷心草的花你可知道?” 秦珂顿时撇嘴:“到底是草还是花呀?” 小灵仙笑嘻嘻:“是草,但是会开花啦。不过用的却不是它的花,是她的叶子啦!” 秦珂顿时晕菜:“跳过,说重点。” 小灵仙摇着大脑门,一双乌黑的眼睛,亮的吓人:“这种草药,吃了以后可以五迷三道,神魂颠倒,头重脚轻,大汗淋漓……” “说重点……”秦珂咧嘴道。 “就是发汗嘛……” 秦珂狠狠瞪她:“我还以为是情药!还真是被你搞的神魂颠倒。” 小灵仙做个鬼脸,扑在秦珂身上,笑眯眯望住她的一双眸子:“如今感觉好些了吧?” 秦珂把脑袋往后躲:“离这么近,小心我传染你哦。” 小灵仙努努嘴:“没关系,我长这么大小还从来没得过病。让我尝尝风寒的滋味也好。” 秦珂顿时从被子里抬起一条胳膊,打在她的大脑门上:“死孩子,小心说落了嘴。” 小灵仙就势躺在她的身上:“秦珂,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们都老了,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陪我。” 秦珂愣了愣,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当然会了。” 小灵仙摇头:“你会嫁给别人,然后远走高飞吧。” “怎么可能,你总是胡思乱想。” “我有这种预感。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秦珂笑了:“哦,那你就赶紧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 小灵仙瘪瘪嘴:“我的事你还不知道嘛,能嫁给谁呢?普天之下,怕是也找不到一个敢娶我的男人。” 秦珂望着她的小脸,心中猛的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对呀,你祖祖祖爷爷的孩子,岂不是你的祖祖爷爷,他们是怎么繁衍下来的呀,肯定有人愿意嫁过来,或者肯娶你们家族的人嘛。” 小灵仙叹口气:“都是罪臣之后互相通婚的啦,不值一提。” 秦珂这才点了点头:“不过,你总不愿意说你的家事。我自然知道的也不多嘛。” “我却不愿意这样。”小灵仙瞪大眼睛:“罪臣之间谨小慎微,就算如我这般隐匿在市井之中,也多半十分卑微,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受够了。” 秦珂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从不会这样的,今日怕是有什么事了。于是正了颜色:“你跟我说实话,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若是骗我,便自己走出这门去,日后不要再出现。(.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小灵仙闻言愣了愣,思虑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前几日,我家来了个人。” “官府的?”秦珂心中一抖。因想起陛下迁都之事,便觉得像小灵仙这样的人物眼下正是危险之际。 “不是。是个先皇时候的罪臣。”小灵仙嘟囔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来找你做什么?莫不是提亲?”秦珂顿时一激灵。 小灵仙果然点头:“他儿子今年弱冠,便不知怎的听说我姓张,张良之后。便亲自上门来说亲。” 秦珂顿时拉住她的手:“你和他们不同。虽说你祖上是张良,但他不过是不合作,却又没反过谁。这样的人本没什么危险,况且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代人,你们张家身上,就算有污点也早该洗清了,何况那本就不是什么污点。”秦珂有些激动,拉着小灵仙的手颤了颤。 小灵仙点头:“所以我想,万万不能同意的。那人是先皇时候被贬的,因是贪污。这种人我可不想沾。可那人几次三番上门来,我一个女孩家又不好硬赶他走。便心中有些郁闷了。” 秦珂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思前想后,又觉得这种男女之事,最好还是女孩有了人家才能解决。于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找个男人来帮忙才行。于是指了指门房:“你看那人怎么样?” 小灵仙眨巴着眼睛:“你说苍矢?肯定不行。” “为什么?” “琼族人重信誉,他既然身上跟你刻了一个刺青,便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别的姑娘,让他为了我撒谎,我可于心不忍。” 秦珂顿时汗颜:“你要不要说的那么可怕,你的问题还没解决,我这边便要被你先吓死了呢。” 小灵仙撇嘴:“左右我说的是真的,你若不信,日后便看着好了。你若不嫁给他,他指不定要多伤情。” 秦珂干笑:“时间久了就过去了,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那么欠揍,一辈子就恋着一个姑娘,那不是专一,那是傻帽。”可话虽然这么说,秦珂心里着实还是落下了一道阴影。若是小灵仙说的是真话,那苍矢岂不是真的很炮灰。想来他这人到也不坏。若是搞的他伤情断后,自己就实在罪过了。 她正想着,苍矢已经踱步进来,指了指门外:“你们家还真是……外面来了一对母女,说是要嫁过来……” 秦珂刚要起身,却被小灵仙一把按住:“你起来做什么,这种时候该是他们自己解决的了。”说罢,拉了苍矢出去看热闹。 谁知刚走到门边,棉帘就被人掀起来,摇摇的走进一段水红的身影,低垂的堕马髻,一根银簪子晃的满室生辉。李月儿弯着一双眉眼,瞟在秦珂脸上:“呦,小姑怎么病了?” 秦珂此时身上已经好了许多,便支撑着上身坐了起来。小灵仙和苍矢来到床旁,竟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秦珂咬咬牙:“你两还真是绝配呀!” 苍矢和小灵仙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表情,看来,就差一桶爆米花了。 李月儿摇着身子坐定,一旁落坐的自然是张家婶子。见秦珂脸色难看,张家婶子便笑呵呵道:“我家母鸡下了些红皮蛋,最是补身子,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吃,今日便来送与姑娘,莫病坏了身子。”说着,将怀里的竹篮往前推了推。 秦珂翻翻眼皮,心想,这老太婆竟然拿着礼物来找自己,想必是示弱来了。对这样的人,总不能太冰冷。于是咧嘴笑笑:“这可怎么好,婶子怎么反倒给我送起礼来了。” 张家婶子见秦珂虽然不甚热络,却到底是和颜悦色,便笑笑道:“我听说,昨儿姑娘受了陛下的赏!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秦珂心道,人说人多嘴杂,如今看来绝对是至理名言。那日苏家各路茶商聚集了不少,保不定哪一个就多嘴传了出去。不过想来,这件事也是万万捂不住的。索性咧嘴一笑:“婶子这是赶着来给我道喜呢,偏巧我这身子不争气,伤风了。”说着,狠命咳了一阵子,直把个脸蛋咳的泛起一层红晕才止了声音。 那李月儿本是脸皮带笑,却在这时皱了眉头,把身子往后躲了躲。 秦珂暗地里偷乐,心想,她此时是个孕妇,自是怕被过了病气。可心里虽然得意,脸面上却还是苦了苦:“你们若有事情,便去找娄大谈吧,只是今日他不在,我打发他去街上买米面了。若是着实有要紧的事情,便去同我嫂子商谈,如今她在这家里,也是说上句的。” 两人顿时愣了愣,梨花的脾气谁不知道,找她商谈,到还是先穿了盔甲再说吧。 见秦珂便要躺下,张家婶子连忙凑上来:“姑娘先别急着打发我们。你那嫂子是个炮仗,我们丫头没过门就怀了身孕,难道这时候还巴巴的跑过去听响儿?。” 秦珂假装疑惑:“到底是何事?非要同我说?” 嗓子痛,这几天课上多了。各种观摩活动,让写文的时候变的好少。不过我会努力,请大家给我加油哦。 这个丫头不简单 李月儿坐在对面,脸色有些苍白,却着实碍于自尊,翻着眼珠子,死死闭住嘴巴。到是张家婶子,叹了口气:“姑娘若是还不接她过门,只怕这肚子就要大了。” 秦珂抬眼朝李月儿的肚子瞟了一眼:“我说呢,怎么瞧着丰腴了不少。” 李月儿脸庞通红,却碍于月数的确是大了,也就不如前阵子来时那般嚣张,只半垂着脑袋,却不说话。 秦珂叹了口气,咋舌道:“你们都会说好听的,可我却是难办的很。我家老头子和老太婆是着实喜欢姐姐的,既是这样,我便不能辜负了姐姐。便想着正大光明的把姐姐接进来。可偏偏手里没钱,身边没人。哎,世道艰难呐。” 李月儿闻言抬起头来:“我明白小姑的意思,如今我和姨母也不要什么彩礼,只吩咐几个实诚人,随了娄大一起,将我接过来便好。”她这几句话说甚是艰难。虽然强作镇定,却仍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意思。 秦珂仍旧笑嘻嘻:“哎呦,这可怎么好。我们娄家真是祖宗保佑呢!” 张家婶子只能陪着干笑,一张老脸出奇的难看。 “彩礼不要了?”秦珂眨了眨眼睛。 李月儿摇头。 “新衣裳也不要了?”秦珂又眨眨眼。 李月儿咬着嘴唇,摇头。 “没有新衣裳,自然也就没有新首饰。新嫁娘,这可真是委屈了你哦。”秦珂又眨眨眼睛。 李月儿咬住嘴唇,包了泪花,再摇摇头。 秦珂深深叹口气,故作惆怅的哼道:“我这哥哥,平日里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怎就这么好福气,娶到姐姐这么一个艳若桃花,又能生养的妾室。” 李月儿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双眼本来就是水蕴蕴的风流状,如今当真落下泪来,却好似两个肿大的桃子,看起来十分好笑。 秦珂却也不笑,只冲着一旁唉声叹气的张家婶子摇头:“婶子你也是。我们娄家要钱没钱,不过有个虚名。绿绮茶的事早就一去不复返了。绿绮绝了,我的贡茶便也绝了。你听说的那赏赐,不过是一段绝响罢了。却让你平白搭上了这么好的一个外甥女,哎!” 听到这里,张家婶子目瞪口呆:“绝,绝响!” 李月儿亦是双眸惊恐,木愣愣的瞪着秦珂。 “是啊。故而,你生下孩子以后,便要来帮我做事,我们娄家可养不起少奶奶。”秦珂一字一句,说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只是那面色,却着实是惋惜,着实是哀怜,着实是替李月儿不值。 李月儿被她唬的直了身子,良久,“呕”的一声。喷出一口污秽,直掉在地下的石砖上面。 张家婶子连忙起身,竟是一脸慌乱:“这,害喜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秦珂也起身去看,片刻后,掩住口鼻开始咳嗽道:“我最怕这些,快让她出去吧。” 那李月儿悲愤难当,在她姨母的拖拽下,满面通红,落荒而逃。 这两人刚走,小灵仙便哇哈哈的大笑起来,苍矢却拧了眉头:“她只是个孕妇,你怎么这么狠心。”说罢,竟转身寻了出去。 秦珂先是愣了愣,随即也跟着小灵仙哈哈笑了起来:“我到没想到,这蛮子到还怜香惜玉。(.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小灵仙笑够了,趴在秦珂床边,捂着肚子道:“可见你个铁石心肠的,竟连个蛮子都不如。” 秦珂止了笑,眨巴着眼睛:“分明有阴谋,偏你们做好人。” 小灵仙揩着鼻子:“我只是背地里发表点感想。那李月儿无非想沾点你的光,你以为她嫁给娄家是冲着娄大?” 秦珂瞪起眼来:“哎呦!你不会说,她实际上是看上了我吧!” 小灵仙一点头:“有可能哦!她虽然身在邱家,可也不一定过的开心。想想那邱家,一排死气沉沉的模样。你又是这柳原茶行里异军突起的新秀,她一个弱小婢女,来攀附与你,便也只能先攀你那傻哥哥喽。” 秦珂挠着脑袋:“对方辩友,你的观点我不能苟同。” 小灵仙歪着脑袋:“我才不是什么‘便’友!” 秦珂凑上去:“我偏偏讨厌这种攀权富贵的人物。” 小灵仙义正言辞道:“你不也一样,结交的都柳原的大户!” 秦珂愣了愣,她没想到小灵仙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良久,她喃喃道:“你也觉得我贪财浮浪,对吗?” 小灵仙知道这话伤到了她,可又碍于自尊不想认输,于是点点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啦,见钱眼开来形容你,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秦珂恍了恍神,忽然间想起嵬松的话,“轻浮”,他用了这么个词,她自小到大就很少听人说轻浮。可来到这里,竟无数次的被冠以这个词语来形容。真是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好吧。我就是这样的。”秦珂冷笑一声,重新将自己裹紧棉被里,缓缓闭上眼睛。 小灵仙几时走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只知道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苍矢捧着一本书坐在她的床边。 秦珂抬了抬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矢把目光从那本叫《往日黄花》的书上移开:“??” “我是说,你不是嫌我对李月儿太过分了吗?” 苍矢想了想,好像那事早就被他忘记了。 “哦。是啊。我的确觉得你很过分。”他说完,便又去翻弄书页。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悲喜。 “你不讨厌我吗?”秦珂用手指着脑袋。 苍矢摇摇头:“我追出去,听见那女子说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听?” 秦珂一愣:“什么事?” 苍矢垂下眸子,将手里的书合起来,俯身凑到秦珂面前:“那女子怕是和邱老爷有染。” 秦珂顿时惊呆:“和邱老爷?做太医的邱老爷??” 苍矢点头。 “那老头子年过六旬了,还能……”她话到嘴边,却被苍矢瞪了回去。 “你也太瞧不起我们男人了吧。”苍矢无可奈何的摇头。 秦珂皱起眉头:“那孩子?” “这个我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见女子说,她要赶紧嫁过来,不然恐怕要被夫人发现,然后买掉。” 秦珂一愣:“邱老爷子晚年得子,他夫人早死了……” 苍矢摇摇头:“汉人的习惯我多少知道一些,会不会他家里还有得宠的妾室,虽然没有扶正,便也这般称呼着。” 秦珂点头:“这个是有的。” 苍矢叹口气:“那便是了。既然女主人知道她狐媚不老实,要卖了她怕也是正常。只是,以我看,这女子未必只是不正派,兴许还有些别的事情。” 秦珂闻言仿佛找到了知己,顿时咧嘴笑道:“我就说你聪明,英雄所见略同。” 苍矢不理她,又坐回去翻书。良久才讷讷道:“你这书着实没什么可看。里里外外不过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变着方的糊弄男人。” 秦珂顿时一把夺过:“要你品评!” “那本,不是还有一本,拿来我瞧瞧。”苍矢把手伸到秦珂枕头底下。 秦珂一咕噜压在上面,咧嘴道:“那本是春宫,你看不得。” 苍矢却撇撇嘴:“春宫是画给人看的,女人既然都看得,为什么男人却看不得。”说罢,伸手将秦珂夹在怀里。秦珂刚要惊呼,却想到这是在自己房里,千万不能让外人瞧见,连忙伸手捂住嘴巴。 只一瞬间,苍矢夹着秦珂的身子离开了床面,另只手已经从枕头下面掏出那本小书。他嬉皮笑脸望着秦珂:“你病好了吧?” 秦珂不知所为,眨了眨眼,只听乓的一声,他已经松开手臂。秦珂像是一块石头,姿态丑陋的掉在了被子上面。 “你,你,分明是个强盗!” 再推荐一本小书哦,《君心不良》各位可以慢慢养肥,故事比较丰满,叙事也十分流畅。大家品尝一下吧。 在下是蛮子! 苍矢看也不看她,坐回椅子,双脚往床沿上一搭,将秦珂拦在了床里。 “错。在下不是强盗,是蛮子。” 秦珂索性捧起手里那本《往日黄花》,翻了半晌,着实如同苍矢所说,一个女扮男装的俏娘子在军中如鱼得水,引得众男子围前围后。这个根本吸引不了她这被狗血塞满脑袋的现代读者。于是翻了个身,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待到梨花拿着蜡烛走进来时,苍矢脸上正盖着那本小书,歪在椅子上睡的不亦乐乎。 梨花伸手推了推秦珂。秦珂扭身朝外看了看:“这么晚了,嫂子来……” “我来同你说件事。”梨花将灯盏放在一旁,自己坐在床边。 “今日李月儿的事我都知道。你预备怎么办?” 秦珂叹口气:“那李月儿如今大着肚子,我虽然给她个大大的下马威,却着实不能就这么任她留在外面。” 梨花点头:“毕竟是娄大的血脉。” 秦珂想了想,却还是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若是李月儿进门,嫂子也不必失落,她未必一举得男。” 梨花笑了笑,脸色苍白:“这事不用你来安慰我。这些日子我也想的很多。娄家需要个血脉,这是人之常情,冠男毕竟是个女娃,日后终归是要嫁人。你也不能一辈子年轻,须得有个壮劳力帮着你。到底还是家和万事兴的。” 秦珂闻言豁然一笑:“嫂子是明理的人,只是委屈了嫂子。” “只要咱们家有了继承人,那两个老东西也就没什么念想了,算来也是我对的起他们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秦珂叹了口气:“得媳如你,他们该偷着乐去。” 梨花想了想:“那咱们也该把日子定一定。” 秦珂点头:“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明早我去找老爹老娘,让他们定日子,他们面子上也过得去,咱们这边到也省事些。” 梨花又点了一回头,这才叹着气的离去。 第二天一早,秦珂身子好了不少,能下地走动了,便去北屋和娄母他们一同吃饭。 刚好今日苍矢交了一串铜钱,说是这个月的伙食费。秦珂心想,这人虽然是来要债的,但到底还是义气。 席间,娄母终于按捺不住,问起昨日李月儿的事来。秦珂表面上漫不经心,随口道:“的确是来了。母亲没见着吗?” 娄母哪里可能没见着,说起来,那还是她知会张家婶子带着李月儿去求秦珂的:“我听说,你好像是答应了?” 秦珂塞了满嘴饭,微微点头:“哦。” 娄母喜形于色:“这才对嘛。哪有拦着哥哥娶妻生子的妹子。” 秦珂闻言一瞪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便是个不希望哥哥三妻四妾的妹子。怕累坏了他的小身子呢。” 苍矢险些喷了,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娄母有些不好意思,恹恹的道:“哎呦,你这嘴巴,早晚要得罪了所有人。” 秦珂不以为然:“我已经和张家婶子说好了,他们什么也不要,只等到了日子便送了李月儿来。你们且商量下,定个日子吧。” 娄大在旁边一直没敢搭话,自从上次被水仙打了之后,他见到秦珂都一溜小跑的躲老远出去。如今却听妹妹当真同意李月儿进门,顿时拉着娄母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娄母亦是大喜:“就,就三天后吧。” 秦珂心想,感情连黄道吉日都看好了,只等自己点头答应了。于是冷冷一笑:“那我先祝哥哥你,早生贵子喽!” 这一番话谈下来,饭也吃个差不多。秦珂抹抹嘴:“她若来了,便住在你老人家屋里吧,一来你那里本就有个暗间。二来,她如今身子重,你二老也方便照顾她。”说罢,她一推碗筷,慢悠悠走了出去。 她如今可没功夫去管李月儿,对她来说,城北那块地才是最重要的。她刚走到门口,苍矢便跟了上来。嘴里还叼着块骨头,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落魄蛮子。不对,他本来就是个蛮子。 秦珂瞪他一眼,伸手将他赶出一尺远去:“离我远点!” 苍矢咬着那块骨头,目光十分不屑:“去哪?” 秦珂头也不回:“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也找个地方乐呵去吧。哦,对了,醉风楼里的姑娘不错。你去逍遥一下,也不枉来山下走了一遭。” 苍矢吐了骨头,几步上前拉了秦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城北。” 秦珂瞪着他幽暗的眸子,顿时一咧嘴:“城北就城北嘛,你搞那么恐怖干嘛!” 苍矢哼着鼻子:“我恐怖吗?” 秦珂指住他幽暗的眸:“看看你自己的眼睛,漆黑一团。” 苍矢一愣:“谁的眼睛不是黑的,难道只有我吗?” 秦珂本就和他开玩笑,却见他问的正经,禁不住又正色道:“你眼睛太黑,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 苍矢皱着眉头:“所额的眼睛都是这样,不然怎么做所额。” 秦珂觉得很有意思,便凑上去问道:“所额和普通蛮子有什么区别呀,你且说说。说不定,我就喜欢你了!” 苍矢瞪她一眼:“我们能看到死气。” 秦珂一哆嗦:“阴阳眼???” 苍矢摇头:“阴阳眼看到的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对本人损伤极大。那是耗阳气的。” 秦珂忽然想起邱公子,连忙点头。 “我们看到的是死亡的气息。已经死亡,或者即将死亡。明白吗?” 秦珂瞠目结舌:“就是能预言谁会死掉吗?” 苍矢扶额点头:“算是吧。” 秦珂连忙躲远些:“你一直守在我床边,是不是真的怕我会死掉!” 苍矢皱着眉头:“可是我发现,死神一点都不喜欢你。” 秦珂见他神色自如,暗地里松了口气,心想,自己明明就是个寄生在痴三儿身上的鬼混,他却没看出来,想必也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城北还远着呢,苍矢已经扯下块衣袖来蒙在脸上。 “你这是干什么?”秦珂奇怪的望着他。 苍矢也不说话,只管走路。 往城北去的路坑洼不平,故而平日里很少有人往这边来。一路上人烟稀少自是不必说的。只是苍矢渐渐一句话也不说,只管跟在秦珂后面,目光却越来越有神。 秦珂想了想,想必这厮是怕被打劫,故而先办了个山贼给人看呢。于是撇撇嘴巴,也不理他。 终于来到山脚下,茫茫白雪覆盖了昔日的白骨,竟是一片素裹,十分壮阔。 “这里山石本来很美,却生生被柳原人给弄坏了。”秦珂摇头叹气,那样子俨然一个下乡体察的领导干部。 苍矢凝眸望过去,良久沉声道:“便只是这么看看?” 秦珂一撅嘴:“当然不是。”说罢,便朝山坡走去。 苍矢生长在蛮族,走这种平缓山路自是不在话下。两步便超过了秦珂,走到前面去了。 秦珂站在雪地里,伸手指了指:“你看,这么大片,都是我的了。” 苍矢垂头低语:“霸占死人的地盘,怎么一点逆象都没有?” 男人们的戏蛮难写的,想让每个人都不一样,于是费了不少脑细胞。如果亲们喜欢的话,一定要多多支持哦。另外《孤女云七》和《君心不良》都是好作品。希望大家一并收了吧~~~下午见! 哎呦,又是一笔好买卖 秦珂落在后面,自是听不到他的自言自语。(.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你没看到地底下的土,相当肥沃。”秦珂费力的迈着步子。 苍矢附身抚摸着脚下的白雪,片刻后,将手掌伸进雪层里。良久,他诧异的皱起了眉头,他的指头已经碰到了一具骸骨,可骸骨上面除了阴阴的冷,便什么信息都没有给他。 “奇怪。”他暗自惊心。 秦珂终于走了上来,一巴掌拍在苍矢的后脑上:“哈哈,在干什么,这么投入,若是此时我手里有把刀子,所额大人你,即刻毙命!” 苍矢没有理她,起身立在风雪里。 “你之前来过这里,不会觉得害怕?” 秦珂愣了愣:“怕什么,他们都死了,还能跳起来掐我不成!” “没有那种阴风袭袭的感觉?”苍矢有些不能相信。 秦珂想了想:“不好意思,小女子天生神经大条,这些毛毛雨,偶感觉不到。” 苍矢愣了愣,他有点不能相信:“遇见死人,毛骨悚然,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逞强。” 秦珂撇撇嘴:“逞强做什么,死人要生气的好不好。” 苍矢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宇间豁然一张。难道是这样? 他扭头去看秦珂,上下打量着裹着银狐裘的她。目光让人揣摩不定。秦珂愣住,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是觉得这衣服眼熟是吧,是苏五的。”说到这里,她朝后退了一步,又笑嘻嘻道:“我手头着实太紧,他把衣服给了我,我便先穿两日,待到日后再还给他,也不算是贪财吧!” 苍矢哪里听的进她这些没要紧的闲话,只定定的望了她一会,才缓声叹道:“我竟没想到,你的心,比这雪还干净。” 秦珂抽了抽嘴角:“蛮子煽情十分不妙!” 苍矢瞪她:“傻瓜。”随即转头去看身后的茫茫雪原,深长的突出一口气来:“罢了,本来我还不放心。现在看,到是我想多了。” 秦珂越发觉得奇怪,凑上来定定望着苍矢的脸,好端端的,他蒙了脸面,还说这些个驴唇不对马嘴的言语,难不成是看到什么了? “你看到什么了?”心里这么想,嘴上便问了出来。 苍矢摇头苦笑:“没有。什么也没有。他们很平静,就像这雪后的群山,如同进入梦魇一般,无悲无喜。” 秦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死者没有怪我?我可以在这里开山种茶?” 苍矢苦笑点头:“我便是怕你触怒了鬼魂,日后不太平。” 秦珂咧咧嘴,心想,丫的半吊子神棍还来给本姑娘看风水,别先把自己吓的屁滚尿流才好。可这句话她还是压了下去,脸上换了个笑嘻嘻的模样。 “这么大块地方,若是阿牛自己来清理,是万万行不通的。既然你跟来了,我便想求你帮个忙。”她凑上去,献媚道。 苍矢一下子冷了面孔,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 秦珂赶紧做低眉顺眼状:“我欠了你们钱,说起来,这钱还是你们寨主的。我知道你是不想逼死我。可若是你们寨主要大开杀戒,你也拦不住呀,是不是?” 苍矢眉头抖了抖,心下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却在心中盘算着,嘴上仍旧什么都不说。 秦珂陪着干笑道:“若是仅凭我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赚到一万八千银,何况我又允诺管家十万金。” 苍矢皱起眉头:“不说这个我还不气,偏你能逞强,嘴巴硬的跟铁葫芦似的。好端端的,竟欠了官家钱财,这可是连时间都不容你耽搁的。” 秦珂连忙安抚他:“是是,的确是。不过呢,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埋怨我也没用。眼见着这么好的地,咱们合作大干一场怎么样?” 苍矢顿时斜了眼睛,瞟瞟秦珂:“你想用我们的人?” 秦珂连忙点头:“不愧是所额,虽然未必见得有多神,脑子却比常人聪明一些。” 苍矢瞪她一眼:“利益如何分配?” 秦珂想了想:“每人每天一文钱。” 苍矢顿时跳起来:“一文钱?打发要饭花子呀!” 秦珂连忙按住他:“那就等年末我们分红!” 苍矢立着眉毛,片刻后:“这事我需要跟寨主商议一下。” 秦珂点头:“这个自然。”随即又眯着眼睛凑上来:“到时候你可要美言几乎,我会给你好处的~”说着,一双灵秀的眸子上下翻了翻。 苍矢浑身一颤,退开一步:“你还真是……” “只要不过分,都随你啦!”秦珂扭着身子,去拉苍矢的衣角。 苍矢这次没有躲,而是倾下身子在秦珂耳边道:“好,娘子说话,为夫一定照办。” 秦珂顿时哑口无言,脑门掉下三条巨大的黑线:“我说的是钱哦~” 苍矢挑着眉毛:“我说的是人哦~” 秦珂只能装模作样转移话题,脑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却还是空寥寥一片。还是苍矢忽然间冷了声音问道:“这些尸骨你准备怎么处理?” 秦珂一拍脑袋,这是她此行的重点。于是正色道:“我今日便是来查看,在哪里给他们搞一个集体墓园,也免得这般暴尸乡野。” 苍矢点点头,原来她早有打算,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犯尸怒。 他迎风而立,观遍四野,遥遥朝山坡最顶端一指:“那个地方甚好。” 秦珂眯着眼睛望去:“你确定?” 只见那块空地虽然不大,却刚好能承接日光,朗朗然的,甚是开阔。 “那里,我本是看好了准备种茶树的。”她轻声嘀咕着。 苍矢闻言愣了愣:“那我再瞧瞧。” “不必。”秦珂拦住他:“就是那里。” 说罢,秦珂转眼朝那块空地望去,虽然她买地为的就是赚钱,但这里毕竟是死人的地盘,她若是将这些尸骨随意安葬,岂不是跟巧取豪夺没有两样。 苍矢垂下眸子,秦珂象牙色的皮肤在冬日的暖阳下十分好看。她淡淡的目光中藏着一种勃然之气,犹如逢雨便生的春草,盈盈然的,溢出满满的生机。 两人商议完毕,苍矢便决定三日后回大落英山,与娄克巴寨主商议与秦珂合作的事情。 秦珂明白,苍矢这只是为自己打个头阵,待到真正敲定,还需自己亲自入山才能搞定。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相信苍矢。最起码他不会骗自己。说起来却也并不因为苍矢的抢亲,而是多日相处下来,她已经对他的为人有些了解。这个人,断然不会出卖朋友。说到义气,他是不亚于苏五的。 想到这里,秦珂便决定请苍矢吃个饭。说起来,她长到十五岁上,女红之类一概不会,表达谢意只靠请客吃饭。如今搞的连苏五那小子都嫌弃她了。不过好在苍矢是个新来的,好糊弄。 二人商议好了,便要往醉风楼里去吃栗子羹。谁知,刚来到朱雀大街,便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秦珂踮脚望去,却见街道上多了些“胡人”。说是胡人却也并不确切,只是衣衫样貌看起来十分北方的游牧民族。且人人牵着马匹,看似风尘仆仆。 苍矢摘了面前的蒙巾,觑眼看去。“看来迁都的事情确实不虚。” 秦珂点点头:“难怪苏家在这个时候将茶农们逼上梁山,说句不好听的,到还算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 苍矢不动声色,只牵了秦珂沿着街边远远站住。 “这些人好像是贩马的。”秦珂定定的看了一会。 苍矢沉定的眸子扫着街市上的一幕,冷声道:“来的到快,这些可是外族人。” 秦珂顿时翻翻白眼:“你担心的到真多。我只是个茶农,忙活的不过是一张嘴。别跟我说政治,本姑娘不屑一顾。”说罢,转身朝醉风楼的方向走去。 各种求,各位要多多关照哦。又到周末了,希望大家心情愉快。 一支黄花 醉风楼里永远都是温柔乡。吃酒嫖妓样样都是柳原第一。 秦珂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这才舒舒服服抻着脖子去看街道上的风景。苍矢眸子沉沉的,仿佛陷入某种沉思。 片刻后,小二来上菜,栗子羹热气腾腾,到是隆冬时节最好看的小吃。秦珂笑嘻嘻的玩味着掌心里的黑陶碗,指着碗中那金黄的羹体道:“看到没有,多销魂~” 苍矢皱眉表示不满:“怎么总给我灌甜水!” 秦珂撅起嘴巴:“因为你虽然长得帅,但是总板着脸。你这么不配合,我怎么帮你找媳妇~” 苍矢一愣:“谁要你帮我找媳妇!” 秦珂皱眉哼道:“这样有朝一日,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嫁人呐!” 苍矢撇撇嘴,却也不去和她争执。 秦珂却蹬鼻子上脸,凑上去讪讪问道:“大脑门,你觉得怎么样?” 苍矢险些被羹汤噎到,抖手便是一筷子,打在秦珂脑门上。秦珂捂着脑门轻声咋嘴,却一扭头,瞥见隔壁桌上一个年轻公子正看着自己微笑。 她愣了愣,瞪着眼睛望了过去,只见那男子意味深长的朝自己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秦珂挠挠脑袋,这又是哪路神仙,竟也认得自己吗?可转念一想,这人看着十分眼熟…… “你看什么呢?”苍矢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见到一个身穿柳青色衣衫的年轻公子,头戴一顶翡翠小冠,笑呵呵的与秦珂对视。 “这个人……”秦珂想了想:“我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 正说着,那人已经起身来到近前,微微一揖:“姑娘可还认得在下?” 秦珂也不羞涩:“这位公子的确眼熟,却着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笑道:“往日黄花~” 秦珂恍然大悟,顿时笑嘻嘻凑上去:“原来是你呀~” 那公子脸膛发亮,连个笑纹都没有,真真是年轻的不自然。苍矢皱了皱眉头,奇怪的紧,他怎么看这人,怎么觉得不舒服。或许是他的脸,但也有可能是他的打扮,一身碧绿,俨然一段竹子。 秦珂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笑嘻嘻问道:“公子姓什么叫什么?咱们好有缘,才不到两日便又碰到一处了。” 男子笑道:“在下通州葛平。” 秦珂像模像样的抱抱拳:“小女柳原秦珂。” 苍矢歪着脑袋:“难怪说话嗲声嗲气,竟是通州人事。” 通州人说话便是软糯,能卷着舌头便不会伸直了,一句话下来,能把人耳根子吹的软乎乎的。秦珂笑道:“我偏最喜欢通州人说话,比蛮子话好听多了。” 琼族人说话便与通州口音刚好相反,便是只要碰到翘舌音,都尽量都直了舌头去顶着说。不过说来,蛮子的口音到有些类似台湾人的语调,只是没有那么柔软罢了。 “唉,那个什么……”被苍矢这么一打岔,秦珂竟忘了那人的名字,张了张嘴:“黄花,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坐坐?” 葛平愣了愣,随即笑道:“姑娘还是到我这边来吧。方才等人,对方却没出现。点了那么多好的,你们且来帮我吃吃。” 秦珂瞄了一眼,果然是摆了满满一桌子,动都未动。于是点头道:“是谁那么没口福,竟放了你的鸽子!”说罢,拉了苍矢便坐过去。 苍矢瞪她,她却假装没看见。 虽然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却到底还是年轻人,几句寒暄,便打成一片了。不过苍矢却仍旧不冷不热的,看起来好像谁欠了他钱。不过想想,秦珂的确欠着他不少银子,便也就只能勉强原谅他的冰块脸了。 黄花喝的是一种叫风月香的酒,秦珂以前没喝过。刚入口来,先是觉得有些辣,转而却是醇香。 苍矢不怎么搭理黄花,但那酒却喝的甚好,却一听那名字,顿时皱起眉头:“好好的一壶酒,便取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风月。” 秦珂瞪他:“蛮子好没情致,风,便是地上刮的风,月,便是天上悬的月。香,乃是花果的香。处处风雅,字字珠玑。偏你想的多,想的歪。罚酒!” 黄花也笑道:“罚酒!” 苍矢不得不咕嘟嘟灌下一大杯,然后歪着眉毛去看他二人:“这是通州的酒?” 黄花点头:“通州特产。” 苍矢点头:“我只听说,通州产男伶,却不知道,通州的酒也这么好。” 秦珂愣了愣。歪头去打量黄花,却见他长相虽然清秀却也不见得多俊美,不过看身段却着实不错,不高不矮,手脚都极纤细。 “阁下说的不错。通州自古便是帝王的温柔乡,古往今来游走在陛下身边的男伶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固然是通州的‘特产’,但通州近年来还有件闻名遐迩的东西,阁下怎么不知道?” 苍矢一愣。 秦珂凑上去:“什么东西呀?” “春宫。” 秦珂简直可以看见苍矢脸上掉下的黑线了。她咔咔嗓子,低声道:“真的?” 黄花咧嘴笑笑,也学着秦珂的样子压低嗓音:“实际上,是活字印刷。” 秦珂装模作样的倒吸口凉气:“高科技哦!” 苍矢却一脑门子冷汗:“什么是活字印刷?” 秦珂也不理他,只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在柳原就没见过印刷的书。想必是你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吧?” 黄花一笑:“在下便是书商。那日是来查探柳原的书市行情,果然如人所说,这里的书都是手抄本。” 秦珂顿时张大嘴巴,良久一拍巴掌:“原来是搞传媒的!幸会幸会!” 黄花也摸不着头脑,只陪笑作揖:“今日本是约了当地的一名书贩吃饭,不想这人却没来。所以……” 秦珂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这顿饭吃的甚是舒畅,秦珂从黄花嘴里听到不少奇闻异事,便也对通州这个地方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仿佛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卫国,十分之混乱,亦十分之秽糜。不过这些事情在秦珂看来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却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 苍矢到对活字印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黄花是个好老师,竟是有问必答,且态度温良。于是,对于这个黄花,秦珂也是暗地里赞许。虽然长相一般般,但为人甚有亲和力。既然同在柳原发展,多个朋友多条路喽! 正吃着,却见外面来了几个公子哥,虽不见得是什么大户,却也着实有点小钱的样子。一进来便叽哩哇啦个不停。隐约间,似乎谈起醉风楼里的某位妓女。可仔细听过去,那言辞竟又有些不对劲。秦珂觉得纳闷,便回头去看。 只见一个四十岁模样的男子正满足惬意的笑道:“自那日见了他,我便神魂颠倒,回到家里,竟半点不想靠近女人了。” 另两个顿时流了口水,凑过去艳羡道:“果真那么美?” 中年男子顿时双眸一沉:“难怪陛下宠幸国师凌舞,原来男色竟是这般……”说到这里竟找不出个何时的词语来形容,顿时卡在那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 秦珂顿时来了精神,扭身去拉苍矢:“你听,这楼子里面有男伶。我要看!我要看!” 苍矢的脸拉的老长:“男伶也是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黄花噗哧一笑:“阁下说的是。男伶也是男人,的确没什么可看的。” 刚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上传。各位,偶现在十分勤勉。请好好为我加油哦! 伦家想去看男伶 秦珂顿时瞪起眼来,端详着眼前的男子:“黄花。你是通州人,自然看的多了。可我还没见过呢!柳原民风……”她想了想,示意黄花凑近了说话。“说好听是淳朴,说难听就是一片死水。毫无创意!毫无创意!” 黄花挑起一根眉毛,脸色正了正,做惋惜状:“明白!明白!” 秦珂狠狠点头:“所以说嘛,你们能发明活字印刷,nnd我们就只能苦逼的看手抄本。” 黄花摇头叹气:“所以我才来这里,生意好做嘛!” 秦珂刚要再说什么,却被苍矢拉起来:“好了,今日吃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告辞。日后有缘定回请公子。”说罢像拎小鸡似的将秦珂丢了出去。 “干嘛!我还没看到……”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嘴巴,连推带架的走出醉风楼。 秦珂扭着身子:“干嘛!还想再抢我一次?” 苍矢松开手,脸色却难看的很:“你,你竟然要去看男伶?还当着那小子的面说!” 秦珂狠狠瞪他:“跟你说,你能带我去吗?” 苍矢气的不行。只能抱着脑袋,仰天长啸。“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秦珂想到什么,猛的抬手捂住胸口。当初苍矢撞到自己,也说了这么句话,你是女人吗? “靠,我还想问,你是男人吗?”秦珂狠狠打量着他:“也不那么明显嘛!” 苍矢气急败坏的回了家。秦珂溜溜达达,哼着小曲,踩着夕阳回了家。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让梨花有些奇怪。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苍矢一回来就钻进屋子去了。可转念一想,这秦珂自有她的厉害,每每遇见个男人,再好的性儿,也能被她气的发疯。 索性也不去管他们,只把菜做好,让冠男端着送过去。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苍矢便收拾了行囊离开了娄家。 秦珂跑到门房,只见一封信躺在桌子上。寥寥数语,告诉秦珂他要早点回去,同寨主商量要事。 秦珂却不明白,这“要事”是不是就是她的事。不过转念一想,也好,他走了,娄家到也清静一些。 于是一个人抱了被子坐到窗前去看雪。热茶伴着手抄本,古代生活到也有趣。虽然,md错字连篇…… 谁知半盏茶还没下肚,梨花便掀帘进来,脸色有些苍白,脚步却比往日要健朗许多。 “李月儿明天便要进门了,家里要不要收拾收拾?”她嘴上这么说,两眼却朝秦珂瞟过来。 秦珂将茶盏放在案头,单手支了腮:“你来的正好。我妆匣里有套去年打的新头面,你且拿去吧。” 水仙没想到秦珂答非所问,先是愣了愣,随即道:“你的东西本就不多,我不要。” 秦珂叹口气:“多不多不要紧,关键要用在正地方。我是个小姑子,穿戴如何都不重要。可你不同,你是正妻。咱们家如今没钱,不然我还要给你做身漂亮衣衫,偏要将那李月儿比下去。” 见秦珂这么说,梨花含了泪道:“嫁过来这么多年,本以为这辈子便这么过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你,到让我安心了。” 秦珂放下书来,定了眸子看她:“嫂子别这么说,养好身子,明年咱们要大干一场。” 梨花眸光闪烁:“小灵仙前日来也给我号了脉,说是将养的还不错。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如今我也觉得腿脚轻了些,不似从前那般酸软。” 秦珂点了点头:“往后小灵仙会时常来给你调养,身子是本钱,若是病倒了,岂不让那李月儿白白得了便宜。” 梨花想了想,凑上来:“隔壁红嫂跟我说了一件事。” 秦珂俯下身来:“何事?” “那李月儿伺候长公子不过是两三个月的事情,从前她是伺候老爷的人。” 秦珂一惊,难怪她这般趾高气昂的。 梨花又道:“邱老爷子宠她,走到哪里都带着,我只听说,先前还曾经去过帝都呢!” “帝都?”秦珂眉头一挑。若不是主人带着,如她这般的丫头婢子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梨花啜了口茶:“她五岁便被卖给邱家,听说邱老也见了喜欢的不得了。十二岁上,便公然在老爷房里伺候着了。便也是那一年,告老还乡的邱老爷去了趟帝都。当时身边就只带了一个小厮和十二岁的李月儿。” 秦珂皱起眉头:“一个告老还乡的太医,没事去什么帝都呀?再说,去就去吧,那么低调干嘛!” 梨花也皱着眉头:“这件事本来是没多少人知道,十三年过去了,貌似当事人也不那么当回事了,那小厮便是红嫂的弟弟,如此这般才传出了点风声。” 秦珂连忙点头:“看起来,当时这一趟帝都之行,还蛮隐秘的。” 梨花想了想又道:“我只觉得这李月儿不一般,咱们是不是也要小心着点。” 秦珂咬了咬嘴唇:“嫂子也别太担心。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莫事情还没来,先自乱了阵脚。” 梨花叹口气:“咱们不过是个茶商,别摊上别的事情才好。我只巴望着平平安安。” 秦珂拉住她的手:“平安是福,但如今咱们家里那些个人都希望借着她着肚子得个男孩,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做实了,咱们也着实拦不住。且随缘吧。若当真出事了,便也只能随机应变。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 梨花离开后,秦珂端着茶碗,良久,轻轻啜了一口,茶已经凉透了。她眯起眼来,朝窗外的雪色看去,耀目的白在寒风中闪着灼灼的光,犹如一把把光箭,从地面射来。 她觑了觑眸子,十三年前帝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告老还乡多年的邱老太医秘密前往? “太医,必定是瞧病的。”秦珂放下茶盏,指尖落在桌面上,轻轻叩动。 “太医瞧的,会是寻常人的病吗?”她的嘴角牵起一丝波澜不惊的笑纹。 “只怕李月儿这般急着嫁人,不光是怕被妒妇卖掉。”很显然,无论样貌还是头脑,李月儿都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这种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娄大。只恐怕娄大是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而她又着实是太想离开邱家。两者一拍即合罢了。 想到这里,秦珂推开窗子,冷气嗖的灌进来,她红润的脸色顿时鲜活起来:“不能坐以待毙。” 收拾停当,她便步行朝周家去了。她行的极慢,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家院落自然也不小,却没有苏家那般曲折,小厮告诉秦珂,这时候长公子正带着妹子赏雪呢,便一路带着秦珂往后面的园子去了。 秦珂也不顾得欣赏什么风景,左右周家这园子她也不是第一回来。见她垂首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厮笑道:“三丫头不会又是来赎那簪子的吧。” 秦珂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个笑脸:“我就说你聪明来着。” 那小厮见秦珂夸他,自然也越发高兴:“我前几日还听我们家小姐提起你,说你真真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儿,竟要开垦城北的乱葬岗。” 秦珂咧嘴一笑:“你们家小姐那是拿了我的东西,生怕我来赎,便也学人家做嘴上功夫,先哄了我开心的。” 小厮笑了:“三丫头惯会开玩笑,不过,我们家小姐和公子的确经常赞赏你的。如今家里也不做茶叶生意了,便希望三丫头能成点气候,也好给我们家公子出一口恶气。” 秦珂闻言一愣,想必大家也看出苏家行事之霸道,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以周家公子的性子,又不愿意和他们硬碰,可底下人竟这般不服气呢。想到这里,秦珂笑了笑:“小哥你可别这么说,若是被你家公子听了去,说不定要挨打的。” 小厮一咧嘴:“三丫头不说,公子怎么会知道。” 秦珂一瞪眼睛:“你又怎知我不会去告状。” 小厮眯眼一笑:“你就是不会。” 各位亲,下周木推荐了,所以偶要单更喽~~不过会保证每日三千字的。主要是为以后推荐时候攒稿子啦~请多理解。若是有大推封之类,偶想三更耶。嘻嘻。不管怎么说,谢谢各位这一周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写出精彩的故事。谢谢~~请大家继续追看。祝周末快乐哦。 邱老爷的秘密 两人你言我语便来到了后园,果见暖阁中隐隐飘出些青烟,缭绕在雪尘之中。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周子充这会儿正捧着一本书,斜倚在贵妃榻上,手边一盏清茶,百无聊赖。周春晖依旧穿着水蓝色的衣衫,额头却没有绑那黑曜石额环,饱满莹润的袒露着。一束青丝在脑后完成个低垂的髻,一支点翠步摇晃在耳畔,时不时和那碧色的耳坠子撞出叮咚的清响。 她此刻正研着手里的一个白石臼,咯吱咯吱。里面的液体是红艳艳的。 见是秦珂,二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迎她进去。 “周小姐这是在做什么?”秦珂凑上去,只觉得有浓厚的花香袭来,闻起来很像是木槿拌了月季。 “是唇脂。”周春晖笑了笑,她因不怎么出门,脸色十分素净,容颜貌似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从没见你做过这个的?”秦珂用指尖挑起一点,放在手背上,轻轻捻开来:“这里面放了什么?这么糯?” 周春晖淡淡道:“除了香花,便还有些大落英山买来的蜂蜜。” 一听大落英山的蜂蜜,秦珂立马抖了抖。她可是曾被从头淋到脚的,那粘乎乎的感觉,至今想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见秦珂盯着口脂不说话,周春晖笑了笑:“若是喜欢便送给你。” 秦珂摇摇头:“我只是听说苏三小姐善于制作这些妆台小物,却没想到周小姐也这般喜欢。” 周春晖笑了笑:“她前些日子差人送了些给我,我便同她要了方子自己做。其实到不见得多喜欢,不过是消磨时光罢了。” 秦珂默默望过去,却禁不住叹息,想来这么个俊俏脱逸的美人,却被天子拖着,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你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可是遇见什么事了?”周子充推开手里的书,正色望过来。 秦珂一咧嘴:“却也不是。不过是给你们送些茶叶。”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罐,端端正正摆在周子充面前:“那日你喝了说好,我便想着该给你送点才是。今日正好有了空闲,住在我家里那个讨债鬼刚走,我便赶着朝这边来了。” 周子充点头:“血绮的确是好茶,我到没见过这般奇妙的树叶子。”说着,便命人收了。一边又回头看住秦珂:“那蛮子走了?” “嗯。走了。”秦珂说的淡淡的,仿佛从不往心里去。 周子充想了想,沉声道:“依我看,琼族人生性野蛮,不接触也罢。” 秦珂“哦?”了一声,抬头去看他,却见他仿佛有些迟疑。 “周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周春晖却一步上前,坐在哥哥身边,秀目一立:“哥哥素来是个多心的,你别听他乱讲。” 秦珂干笑了两声,这才不着痕迹的叹口气:“他走了到好。李月儿便可嫁进来了。” 周春晖顿时一愣:“这李月儿又是什么人?” 秦珂便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边偷眼去看周家兄妹的脸色。 只见二人均先是一愣,周春晖先敛了声音,坐在那里似乎若有所思。周子充却皱起眉头,思量片刻,方才低声问道:“这李月儿曾经跟着邱老也去过帝都?” 秦珂连忙点头。她着实怕这话扔出去便石沉大海,若是两位兄妹视若无睹,便说明,此事乃是自己多心。然而,周子充到底还是接了话头去,便要看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谁料,他竟一言不发了。一双眸子垂下去,也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神色。再去瞧那周春晖,一双修长玉手,死死握着石杵,面色竟是沉冷。 于是,秦珂又道:“说是十三年前的事情,我想李月儿那时候也不过是三四岁,一个小丫头子,能做什么。为什么邱老爷去帝都还要带着她呢。难不成真如旁人说的,此人和邱老爷……”她话说到此处略微停了停。 周子充的呼吸似乎颤了颤,随即撇过头去,兄妹二人对视片刻,这才各自恢复了先前的状貌。 周子充伸出两根指头,在书本上轻轻叩动,良久,才缓声道:“邱老爷的怪癖,想必三丫头是不知道的。” 秦珂“啊?”了一声:“什么怪癖?” 周子充咳了咳,微垂眸子,低声道:“邱家买丫头,自来都是五六岁上的,先收在老爷房里,若是好的,待到十八九岁便分放到其他人房里,若是不好的,则被派给些粗使的活计,再往后,过了二十岁,便拉出去配人。” 秦珂吃惊的瞪大眼睛,邱家她是从没去过的。一则他们家近几年早就不种茶了,生意上和秦珂没有交集,二则邱家的长公子邱锦生着实是个厉害的人物,秦珂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寄生在痴三儿身上的鬼魂,故而一提邱公子她便莫名其妙的发抖。 周子充又咳了咳:“邱老爷子平日里不怎么外出见客,如今是什么模样连我等都不清楚。” 秦珂皱了皱眉头,心想,邱家老爷子明摆了是恋童癖,生个儿子又是个阴阳眼,他们全家就这两个男丁,竟都是这样,也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靠邱锦生住持大局是断然行不通的。可邱老爷这种对外人避而不见的行为方式,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生意人呢?若当真是这样,邱家的财富来自于何处呢? “我记得几年前,邱家还做些茶叶生意,后来渐渐听说邱老爷甩手不干了,那可还有其它进钱的法子?”秦珂问道。 周子充摇头:“也做过丝绸之类的生意,可因为无人管理,便渐渐都不做了。许是年轻时候得了宫里不少赏赐,如今坐吃这么久,却也不至于山空。” 秦珂点头:“记得之前也听说过,邱家如今虽顶着四大家族的名号,却远不及你们,内里已是空的很。想必也是这么个道理。” 周子充点头:“邱公子那般模样,幸而有利风接济,否则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利大哥时常接济他们?”秦珂觉得四大家族看起来各自为赢,但实际上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想必要在柳原混下去,他们的背景必须要挖一挖的。 周子充点头:“利风的祖父曾经与邱老爷同朝为官,自然更亲近些。” 秦珂想了想,这才明白,利风与邱家根底里是为官的。而周家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若说跟朝廷搭上关系,那还是因为出了个叫芙蓉的女子,被帝都里的皇帝哥哥宠爱过。而苏家,却是最特殊的一个。苏家至今都分成两脉,一脉世代为官,一脉永世为商。而荆惠王每次来到柳原都下榻在苏家,想必也是因为与苏文康的胞弟苏文炳同朝为官的缘故吧。想到这里,秦珂只觉得一震。柳原的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的多。 秦珂只顾着跟周子充说话,却没发现周春晖此时此刻,握着石杵的指头苍白的吓人。 就在秦珂觉得问太多可能会让周子充不快时,周春晖忽然间道:“你是说,邱老爷子是十三年前去的帝都?” 秦珂被她问的一愣,随即点头:“正是。” 周春晖嘴唇苍白,默默放下手里的石杵,良久,才缓缓起身:“我有些不舒服,你们慢聊。”说罢,竟转身走了。 秦珂愣了愣:“周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周子充摇头,沉声道:“不妨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这人看起来放逸,实际上心思最是细腻,有些事她望不了,便成了一根刺,扎在心头,旁人拔不去的。” 秦珂把脑袋转了好几个弯,却始终没听懂周子充这话的意思。既然人家这么隐晦,秦珂便已知道,这事是没法直说的。索性也就别再问了。 秦珂是个现代人,更是个明白人。自然懂得话说一半的道理。自然也懂的别人不想说,你就不要问的道理。然而,这种感觉却并不好受。 她站起身来:“既然周小姐身子不舒服,我便不打扰了。” 周子充起身:“你来了,难不成就是跟我说这事?” 各位,下周木有推荐了,不过我会攒稿子。大家帮我加油哦。希望大下周会有好推荐。到时候三更也是有可能滴~~~ 深藏不漏者,周子充。 秦珂顿时一凛,周子充到底是个自幼从商场里打滚出来的,温润儒雅的外表之下,那颗心却是极细致敏锐的。(.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见秦珂立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周子充淡然一笑:“可是来通知我这事,让我别落了贺礼?” 秦珂顿时一愣。还好,他只以为自己是来旁敲侧击的讨礼钱。索性,摸着下巴一乐:“周公子怎么,这么……” 周子充摇头苦笑:“若是个良家女子,我便同妹妹一道去观礼。然而,这李月儿却是邱老爷房里的,便暗地里也曾是他的人,怕我若是这么一去,大有不敬之礼。但你且放心,到时候我自会派人送了贺礼过去,也让你脸面有光。” 秦珂本没想到这个。她来这里,不过是试探周家,因她暗地里将一件发生在周家的大事与邱老爷偷偷返回帝都一事做了个联系。然而,这事情又不能明说,明问。可从周家兄妹脸上又着实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也许,此事怕是连他们两个也不甚清楚。 于是只能装模作样的点头,假装小心机被周子充猜透。 送走了秦珂,周子充回到暖阁。迎面便见到一袭水蓝色的深衣。周春晖面色苍白,眸中透着点点泪光。 “哥哥。她说十三年前,邱老爷曾经秘密返回帝都!” 周子充扶额:“许是巧合。” “怎么可能?他告老还乡许多年了,只因近晚年还没有一子,便回来调养身子。这件事情谁不知道。”周春晖抓住哥哥的衣角,眸中的光从未有过的急切。 “那又如何?” “哥哥,你还记得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周子充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我都懂事了,这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是他,一定是他干的!”周春晖因为激动而走音的声音让周子充猛的一个激灵。 “这件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明白吗?”周子充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的交代。(.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他一贯和顺的眸子此刻犹如一把出鞘的刀子,刮的周春晖凛然一痛。 周春晖愣了愣,倒退了两步:“你明白秦珂的来意?” 周子充抬手放在眼上,良久缓缓叹了口气:“秦珂太聪明。聪明人断然不会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李月儿既然是邱老爷子的人,想必样貌不可能太差。便是婚配之事也应由邱家说了算。断没有自己找婆家的道理。她这般苦心积虑的要嫁给娄大,只怕是想逃出升天。以秦珂的性格,她又怎会轻而易举的被人利用。” “可,为什么会是秦珂?柳原的富户不计其数。”周春晖有些不能理解。 周子充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面:“却只有秦珂最年轻,而且,听她讲述事情的经过,你可注意到了?那李月儿每次登门都是在她进了贡茶,或是受了陛下赏赐之后。” 周春晖猛的一惊:“而且秦珂和咱们家走的又很近!” 周子充深深呼出一口气来:“所以,我说会送份薄礼,便也是主动和那李月儿示个好。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却未必日后都没有机会。” 周春晖愣了愣,随即冷笑道:“哥哥算计的到快。想必秦珂是来试探你的口风,看看她该不该将那李月儿娶进门。而你却任着她娶,然后留待日后,便可以为你所用?” 周子充避过她的目光,良久缓缓道:“我只是希望,姑姑地下有知也能觉得安慰。” 周春晖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碧色的耳坠像是一泓春水,映衬出一张冷丽的面孔:“哥哥,我真希望,有朝一日,天上的太阳能换一换。” 周子充抬起头来,英俊的眉眼随之一荡,冬日的日头隐藏在云层后面,低低垂着,犹如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秦珂离开周家后,便开始在心里拼凑那些片段,他们兄妹的一颦一笑,一个对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周子充看起来波澜不惊。可周春晖却显得坐立不安。她的脸曾经白了那么一霎那,甚至还离开了。所以,她断定,即便周家兄妹没有直说什么,但李月儿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恋童癖老头子床单上的点缀。对于邱老爷子,或许李月儿还参与了其他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然而,当务之急是决定李月儿的去留,她到底能不能嫁进来,若是嫁进来后,会不会引发什么祸端。 一边想着,便已经回到了家中。谁知刚一进门,梨花便白着脸盘拉住秦珂:“刚刚利风府上来了小厮。” 秦珂愣了愣,梨花的脸色不对。 “怎么了?难不成利风也病了?” 梨花摇头,说着,她将一朵白色纸花递到秦珂手上:“快去看看吧,他们家夫人没了。” 秦珂顿时愣住:“宝,宝珍娘子!” 刚转身要走,却被梨花拦住,左右看了一回,这才放手:“还好,你素来不穿艳色。” 秦珂哪里还管那许多,早就一脚迈了出去,竟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谁知,刚拐出巷子,便见迎面一匹白马飞奔而来。白色衣衫随风展开,十分的耀眼。 “苏五!”秦珂跳起脚来。 苏五俯身捞起秦珂,放在自己身前。随后沉声道:“可是好了?这般大呼小叫的。” 秦珂见他面色紧绷,一身素槁。便已经知道,这厮也是奔丧去的。 “你呢?”她扭过头去,正对上苏五底垂的眸子。 “多亏你那姜汤。”他淡淡说着。扭转马身便朝利家急驰而去。 “不对,该去别苑!”秦珂想起宝珍一直住在外面,便催促苏五。 苏五却摇头:“那宝珍娘子昨晚没的。利风竟一路抱着她回到家中,任谁都拦不住他。一进门,便将正房收拾出来,挂满了白绫。” 秦珂讶然。 两人大病初愈再次相见,本该是欢喜的事情,却不料被宝珍娘子的死笼罩,一时之间,竟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来到利家。 果见白绫低垂,利府的牌匾上也扎了大大的白绢花。迎面走来的丫头婆子也无不低头疾行,即便脸上没有眼泪,神色却甚是哀怨。 想来那宝珍娘子并不住在这里,和下人自然也就没什么感情。但一行家众能做到如此,便已经看得出利风的威严了。 苏五翻身下马,再拉了秦珂来。两人疾步朝园子里去了。门口的小厮便跟上来领路。人头攒动间,竟见到醉风楼的几个姑娘,各个哭红了眼睛,那才是真心的为宝珍难过。 秦珂定了定神,却发觉自己情不自禁的握了苏五的手,紧紧的,似乎怕失去彼此一般。她不敢多想,只盯着自己脚尖,一路来到宝珍的灵位前。 一口巨大的红木棺,寂然无声。旁边利风披着白麻,竟没了眼泪,只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大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苏五走上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恍然大悟,他许是这样呆了一夜,整个身子都僵了。 “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他俯身过去,却有些不知所措。 秦珂也凑上去,还没说话,却发觉嗓子里一哽,鼻子酸痛起来,一抹眼睛,泪花早就落到了火盆里。 苏五拉开秦珂:“你且离远点吧,莫再勾他伤心。” 秦珂只能憋住,扭过身子,狠命的抽泣了两下。 苏五叹口气:“你自来就是大哥,若是这般模样,可叫我们如何是好。” 想来这些日子里,利风因为宝珍娘子身子不好,几乎淡出了柳原的一切氏族交往,整日留在别苑,甚至亲手下厨烹煮羹汤,只要宝珍能多吃一口,或是赞他一声,便觉十足的幸福。然而,终究是天妒佳偶,偏偏让宝珍娘子年纪轻轻就去了。空留下一个痴情男人,这般形如枯槁。 苏五望了望他黑瘦下去的脸庞:“我最羡慕的便是大哥,能坐拥佳人,不问世事。旁人求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感情,偏大哥寻到了。虽只有短短数年,却也算是难得的一段经历。若把自己折磨死,岂不让嫂子伤透了心?” 利风的眸子缓缓动了动,良久,干裂的唇张开来:“她就这么走了,我那日因事出去片刻,回来时,丫头便跪了一地……”说到这里,已经有些不支,苍白的脸色越发难堪。 苏五赶紧扶住他:“世事无常。” “这般情爱,却错过最后一眼,天意竟是如此残忍!”利风握住拳头,砸在自己胸口。 苏五连忙伸出手臂挡在他胸前:“利大哥莫不是想跟了去!这般糟蹋自己,让利家老小见了会吓成什么样子,难怪我一路上见下人皆谨小慎微,生怕有一丁点错漏。你这样终究不是个家主的样子。” 秦珂含泪立在一旁,想去安慰利风,却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绷住喉咙控制着自己,怕万一哭出来反倒让利风难过。 利风抬头去看苏五:“我只是后悔自己没能明媒正娶的接她进门。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她得到了什么?让我怎能不愧对宝珍!” 他说到动情之处,到底还是落下泪来。男人流泪让人格外心酸。尤其是像利风这样的浪子,他的泪更加令人心里难受。 秦珂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宝珍姐姐,秦珂来晚一步。那些年你照顾我,接济我,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便就这样走了!你是打定了主意让我们都欠了你的,一辈子不得安吧!” 苏五摇头叹气,眸子也跟着红了红,却随即正了颜色:“利大哥不必内疚,你如今将她正大光明的供在主宅正堂,便已迫使全家人认下了这个少夫人。也算对得起嫂子了。” 利风点点头:“虽是无用。到也令人心里好过些吧。” 两人见利风有些疲惫,便劝他回去睡一下,可他却执意不肯。连着劝了几次下来,苏五便只能拉了秦珂准备离开了。 “咱们就这么走了?不多陪陪利大哥?”秦珂仍旧揉着眼睛。今早起来就好多事,一个朋友写论文,找我当枪手。淘宝买个杯子回来竟然掉个碴。唉,偶今天十分之倒霉。满满传上三千字,然后让偶休息一下啦~~希望各位诸事大吉! 死别 死别 苏五叹口气:“如今劝的动他的人已经走了,咱们说再多也没用。(.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由着他吧,不然日后他会后悔的。” 秦珂一愣:“后悔?” 苏五点头,回首望住秦珂,良久才沉声道:“挚爱亡故,生的心便也就只剩下了一半,让他守着她吧,能看一眼是一眼。他日入了黄土,便是再想念也不得见了。这便是死别,秦珂,我们早晚都会遭遇。” 秦珂抖了抖,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她狠命摇了摇头:“胡说!” 苏五走过去,拉起秦珂的手,暖暖的握在掌心里,良久才哑着嗓子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别学利风。” 秦珂愣愣的看他,只觉得今日他有些异样,一双眸子低低的垂着,可一旦碰触到自己的目光便热的发烫。 “我没那么坚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若是你没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秦珂被他的话吓到,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苏五先是愣了愣,随即换了个忧伤的笑容:“怎么会,你可是秦珂。” 秦珂撅起嘴来:“我可是痴三儿。” 苏五笑了,仿佛想到什么,又做出一副埋怨状:“还说呢,你熬的姜糖水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怎一碗下去便浑身冒汗。” 秦珂顿时瘪嘴:“哦,一点点草药。” 苏五一愣:“你何时学会用药了?”转念一想,可能是小灵仙教的。索性点头:“偏我是个实心人,生生全喝了下去,竟发汗发到半夜,真是被你害死了。” 秦珂跺脚:“治好了你的病,你到来埋怨我!真是好人难做。” 苏五拉着秦珂走出门外,指了指她身上的白狐裘:“这东西你穿着到可爱的很。远远望了,像个白瓷娃娃。” 秦珂一撇嘴:“还给你吧。” 苏五按住她:“天冷,你莫再冻到。只是我瞧着这披风你穿着有些长,等过几日我差人给你送件白狐坎肩去。” 秦珂龇牙咧嘴:“免了吧,我又不是士族小姐,穿的华丽丽,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姑娘是搞援交的。” 苏五摸着脑袋:“搞援交又是什么?” 秦珂连忙捂住嘴巴,贼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听错了,听错了嘛。” 苏五瞧着秦珂,脸上还挂着先前的泪水,转头又能被自己逗得直乐,便禁不住叹了口气:“我想好了,绝对不能死在你前面。” 秦珂一愣:“什,什么意思?” 苏五冷哼一声,斜眼瞪她:“若是我死了,你转眼便会把我忘了。为了让你记住,我必须在你眼前晃悠。”说着,伸出根指头在秦珂眼皮子底下转了一圈。 秦珂知道他在揶揄自己没心没肺,于是叹口气:“那还能怎么办,莫不是要我为了宝珍娘子哭断肠子吗?其实我挺伤心的了。” 苏五见她委屈,便有些不忍心,索性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到还来劲了。” 秦珂甩开他,一个人朝回家的路走去。苏五牵马跟上来:“还真生气了?” 秦珂点点头。 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苏五忍不住想笑:“其实,我觉得你这样蛮好。” 秦珂瞪他一眼。 苏五只当没看见:“咱们说好,若是哪天我真走你前面去了,你便把我忘了。” 秦珂骤然间停住脚步,抬起头来狠狠瞪着苏五。 苏五笑了笑:“我是说真的。” 秦珂皱着眉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告诉你苏清缶,你若是死了,我便真会把你忘了,是真的哦!所以你最好别死在我前面,就算是老掉了门牙,也得给我挺着。只要我不死,你就不许死!” 苏五惊讶的张大嘴巴,半晌才翻着白眼道:“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几时死你也管得着!” “我管得着!我说的算!”秦珂忽然间鼻子一酸,竟哭了出来。索性蹲在地上呜呜咽咽,泪水砸了一地。 苏五没想到会这样,连忙跑过去:“哎呀,我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刚刚不是都好了,有说有笑的,这一下子怎又开始哭上了?” 秦珂使劲打他的肩膀:“本来我心里就难过,刚才勉强让自己开心,偏你又说死啊死的来惹我!” 苏五连忙赔不是,一边说,一边声音已经发了颤,秦珂只管哭竟没有发现。苏五的眸子越来越红,最后也滚下一颗泪来,掉在脚边的雪地里。 他心里明白,生离死别乃人生必须经历的事情,任凭谁也做不了谁的主,故他才说出那些话,虽听起来是玩笑,实际上正是当下他心中所想。宝珍娘子的早逝,让他生出一些宿命的念头,再牵住秦珂的手时,便格外珍惜了。 秦珂何尝不明白生死无常的道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但她却着实没有想到,当苏五说起死的时候,她的心里竟是如此害怕。 这一路走来,她总是失去。失去了鸣泉,失去了苏清爵,若要再失去苏五,她不敢想象,自己还有没有信心活在这个陌生的异世中。 苏五忙不迭的抱住了手打脚踢的秦珂:“你便是找个借口就要打我。” 秦珂愣了愣,停下手来,抬起桃子般的红眼睛去看他,只见他眸子也泛了血丝,一张脸苍白的很。 “我打疼你了吗?”秦珂抽了抽鼻子。 苏五叹口气,随即瞪大眼睛来看她。秦珂愣了愣,刚想问他看什么。苏五已经伸出手来,想了想不对劲,又赶紧去怀里摸索,不一会抽出个帕子,端端正正举在秦珂鼻子底下,脸色极其怪异。 “你干嘛?” 苏五盯着秦珂的鼻子,张大的嘴巴抖了抖:“你自己拿着,难不成让本公子给你擦鼻涕!” 秦珂一愣,赶紧抢了帕子,果然鼻涕一大坨,掉在他那翠绿色的帕子上。秦珂顿时红了脸,扭身去瞪苏五。 苏五也瞪起眼来:“瞪我干嘛!” “都是你!”秦珂恨声道。 “管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那管不住鼻涕的鼻子!”苏五跟那白马挤在一起,一脸猥琐的看着秦珂。 秦珂使劲擤了一下鼻涕,用帕子狠狠抹过。然后一甩手,将帕子丢在雪堆里。 苏五顿时大叫:“喂!那是进贡的御品!”说罢,一步冲过去,拎着一角,从雪堆里拾起来,可怜那碧绿的水纱帕子,如今已经变的一塌糊涂。他龇牙咧嘴的半天:“这……” 秦珂撅嘴道:“你不是千金公子嘛,还在乎这么个破帕子。” 苏五顿时跺脚:“水纱虽然不值钱,却是御赐之物,怎可随意弃之荒野!你……哎呦!”他想卷了揣起来,却又实在无处下手,只能乌啦啦叫着,不知如何是好。 秦珂不屑一顾走上去,上下打量着他,随即咋舌道:“闪开。” 苏五回头去看她,只见她一把抢过帕子,双手一卷,便揣进怀里。然后一咧嘴:“搞定!” 苏五指着她的衣服,张大嘴巴。半晌,险些把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一地。 秦珂瞪他一眼,大咧咧道:“有什么,不就是几坨黄鼻涕嘛!” 半盏茶水的功夫后…… 雪巷里…… 秦珂仰着脑袋:“喂,让我坐上去嘛~” “不行。” “走路好累的~” “……” “行行好啦~” “……” “苏清缶!!!”秦珂狠命喊道。 “……” “拜托啦~若是你邀请我坐你的马,我还会给你熬姜糖水啦~~而且这次不会辣哦~” “……” “苏五!你哑巴啦!”秦珂横身挡在马前,一副不死不休的泼妇架势。 苏五勒了缰绳,还没说话,便已先抖了一抖:“别逼我~会死人~” 秦珂顿时张大嘴巴:“苏五!你有洁癖!!!” “那是洁癖吗!”苏五差点从马背上跳起来:“你竟然把鼻涕揣进怀里!!!” 秦珂眯起眼来:“这么说,因为这个,你便要我自己走回家去了??” 苏五仿佛陷入挣扎,半晌才缓缓点头:“我最受不了鼻涕浓痰之类,你,你自己回去吧。” 秦珂气急败坏:“你给我等着,别让我瞧见你流鼻涕!早晚要让你知道鼻涕不过是咸的而已。靠!死苏五!” 见秦珂转身走了,苏五打马跟了上去。秦珂瞪起眼来:“跟着我干什么?” “送你回家啊!” 秦珂简直要被他气死:“你骑马,我走路。这是送我回家?” 苏五像模像样的点头。秦珂顿时无语,决定这一路上都不理他。 可刚走出没多远,便见一架马车由远及近,帘栊微挑,露出周春晖苍白的脸庞。 “利大哥可好?”她远远便隔着车窗朝秦珂喊道。 秦珂连忙摇头:“快去看看吧,他谁的劝都不听!” 周春晖放下帘子,马蹄踏着飞雪,犹如在翻滚的狼头里奔跑。 秦珂皱起眉头:“你说,陛下会好起来吗?” 苏五愣了愣,转头瞪她:“你想说什么?” 秦珂摇摇头:“没什么。” 苏五只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转念一想,心下似乎明白了一些,于是也抬头去看那车子模糊的背影。良久,两人齐声叹了口气。 “有些人,或许终究是要错过的。”苏五自言自语。 两人一前一后朝朱雀大街走去。 良久,秦珂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扭头问道:“前几日你说要带我去个什么地方,今日怎么不提了?” 苏五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不过今天咱们心情都不好,改日再说吧。” 秦珂撇撇嘴巴,心想,苏五惯会耍浪漫,想必他要去的地方定是个赏风景的去处。说这话的时候还没下雪,如今怕是那去处被雪盖了,一时半会看不见,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说辞来搪塞自己。于是笑道:“你这浪荡公子能想出什么好去出。” 苏五轻声一笑:“好,你且记着今日的话,别到时候兜不住。” 秦珂不屑一顾:“本姑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什么都兜的住,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苏五却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哈哈,苏五出来必定要好玩才行嘛。各位希望你们今天也同样开心。 措手不及 回到家中,秦珂有些疲累,苏五离去后,宝珍娘子的容颜总是在眼前晃悠,一会是初见面时的娇艳动人,一会又是病中的憔悴凄楚,再后来便是一具死灰的尸体,想来想去总是这样往复着。她实在受不了,便拿被子蒙了脑袋,倒头睡了下去。 此间,梨花来送了一两次饭,却发现一点都没动。想来这丫头定是一直睡着的。 冠男也跑来瞧了几次,只觉得睡梦中的姑姑脸色红润,却不像是又生了什么病。 就这样,秦珂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她只觉得口渴,连忙爬起来找水喝。这才发现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狐裘,难怪身子热烘烘的。 脱了衣衫,忽然发觉怀里鼓囔囔。把内衣的小褂一抖,掉出了一枚帕子。她顿时伸伸舌头,那鼻涕凝在上头,成了硬硬的几个疙瘩。把个上好的水纱帕子搞的皱巴巴。 她连忙蹑手蹑脚的来到厨房,烧了一大锅水。又备了木桶。待水开了可以洗澡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桌上还有梨花用餐盒装的饭食,打开盖子竟还是温的。秦珂胡乱吃了两口,便爬进木桶里泡着了。 谁知这时候,竟有敲门声。接着便是梨花的声音:“可是在洗身子?” 秦珂“嗯”了一声。 梨花便推门进来。手里托着一块丝瓜络。 “我睡的浅,听见外面有响动,又闻见了些茶叶香,便知道你在洗身子。”说着,她来到跟前,撩起秦珂脑后的头发,完成一个髻,低低垂在耳畔。然后将手指头浸在木桶里,片刻才笑着道:“还好。不是太凉。” 秦珂笑笑:“吵醒你了。” 梨花从旁边的茶盒里抓了一把来,丢进盆里。“你这习惯到好,不然这些碎茶岂不浪费了。” 秦珂笑道:“嫂子若是喜欢,改日都给你拿去。” 梨花撩起些水擦过秦珂的肩膀:“女人这副好身子,也要给个好男人,像我,便别浪费了那些茶叶才好。” 秦珂摇头:“嫂子若是好好打扮,也是个极标志的人物。” 梨花叹口气,伸手抚过脸颊:“老了。” 秦珂不以为然:“嫂子才不过二十几岁怎么就老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梨花苦笑:“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但自古妇人便是这样,最好时光便是十几岁,过了二十岁虽然娇艳,却也如荼毒花般,美人迟暮了。” 秦珂扭头道:“女人最漂亮乃是三十几岁,只是咱们这里的女人太过保守,且不懂得保养罢了。在我们那里……”可话说到此处便知道再也无法说了,只能咽了咽口水:“总之,若是绝色,便是到了四十岁,也还是美的。” 梨花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想来那宝珍娘子似乎比我还要大上一两岁,却始终风姿依旧,惹的利公子一往情深。” 说到宝珍秦珂禁不住又有些难过,喃喃道:“嫂子这样说到不对了。利风与那宝珍,乃是旷世罕有的一对有情人,因的乃是彼此性情相投,只怕不是样貌那么简单的。” 梨花听到这里,又想想昔日里,利风身边那些花花柳柳,哪个不是绝色女子,便也觉得秦珂所说有理,然而越是这般,便越感慨自己没有遇见好男人,徒增了些黯然的伤悲。 秦珂洗了澡,便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刚爬出木桶去,便又弄铜盆盛了热水,将那水纱帕子丢进去洗。 梨花凑上去:“这帕子好精致。” 秦珂点头:“御赐之物,定然不会粗糙。” 梨花愣了愣:“难道上次陛下赐你的便是这条帕子?” 秦珂撇嘴:“陛下乃是个奇葩,赐我一双胸脯,特大号,跟水仙那一对到有些类似。” 梨花顿时愣住:“陛下赐你什么???!!!” 秦珂一咧嘴,做出个百无聊赖,欲言又止的表情:“桃子茶玩,丫的做成胸脯状,肉肉的~” 梨花顿时脸红,随即掩口笑了起来,直到最后跌在床上,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所以我把它给拆开了,送了苍矢一个,刚好抵债。虽然杯水车薪,但到底是由一万八千银,变成了一万七千九百银了。” 梨花止了笑,按住肚子道:“依我看,到还是把你身上这对拿去送了他才好,便再也不用还了。” 秦珂狠命瞪她:“竟也有你这么狠心的!”说着湿着两手扑过去。 梨花连忙去躲,秦珂扑了个空,脑门磕在围屏上,乓的一声。两人顿时缩了脖子。夜色朦胧,日头还没透出来,却有光渐渐溢出云层,天要亮了。 “嘘!别把他们闹醒了。”梨花伸出根指头抵在嘴唇上。 秦珂连忙点头。竟也忘了脑袋上的痛。 折腾了许久,她也有些累,收拾了洗澡水后,便又一头栽到床上蒙头睡去。再醒过来,娄家竟出了件大事。 这事本该在明天发生,谁知当事人偏偏不讲游戏规则,早了那么一日。却就是因为早了这一日,秦珂以后的日子,变的十分之被动。 秦珂本来睡的好好的,却被一阵唢呐声惊醒。接着便是梨花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明天进门?”她堵在门口大声道。 “反正都是那么回事,晚一日不如早一日。”娄大的声音传进屋来。 秦珂一激灵,丫的娶妾了?!李月儿今天就来了?!她迅速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算日子,可怎么算,怎么都该是明日。她狠狠给了自己巴掌,秦珂你真是笨死了!怎么就没想到那丫头会提前过门! 待她趿着鞋子跑出来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老小小。 只见娄大身穿大红婚袍,瘦脸上满是喜色。一手牵着包的跟粽子似的李月儿,身后还跟着张家婶子,再后面便是他的一群死党哥们。皆是酒囊饭袋之辈,各个龇牙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月儿穿着红色婚服,头上没带凤冠,只垂着个红盖头,红色绣鞋雪白的底子,踩在污淖的雪地里贼亮的。 梨花拦在门口,唢呐声便嘎然而止。随行的人和看热闹的人便都抻了脖子,想瞧清楚梨花脸上的神色,这是多么好的一则八卦呀,人们脸上的兴奋简直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了。 梨花死死盯住娄大:“你竟夜里偷偷潜出去……” 娄大嘿嘿一笑:“你半夜里起来,我便也跟着起了,想想还有个女人等着我去娶她,便赶着先去把这正事给办了。”说罢,得意的扫视了大伙。人们发出啧啧声。 李月儿拉着娄大的手紧了紧,示意他赶紧让梨花闪开,自己这么站在外面, 怕是一会便被瞧出有孕在身了。 娄大自是明白,连忙抬腿往里迈,却被刚走出来的秦珂踩住脚背,痛的哇哇大叫。 “妹子!妹子起这么早做什么!”他如今虽敢跟梨花顶嘴,可遇见秦珂却是永远都要矮半截。 秦珂蓬着头发,衣衫不整,身上还披着苏五那狐裘,越发显得那皮裘华丽丽,反而把秦珂整个人衬得十分猥琐。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嬉笑,便直了眼睛朝她瞄去。 秦珂到也不害臊,只把指头一直,戳在娄大脑门子上面:“我当真小瞧了你!你娶亲,偏家里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谁知,她这话还没说完,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望,竟是娄父娄母,二人穿着讲究,一看便是有所准备。此时正挽了手,步伐整齐的来到众人跟前。 秦珂心里暗道,nnd丫这是伴着打靶归来练的正步吧。 娄父一脸喜色,竟不看秦珂和梨花,只一躬身,朝众人作了个揖:“各位,今日犬子娶妾,若是不嫌弃便来吃杯喜酒吧。” 他一说完,众人便笑着应承。 秦珂一看,这架势定然是早有准备的,索性一横身子拦在门口:“各位叔叔阿姨,热闹看够了,可以走了。” 却在这时,人群里挤进两个胖妇人,一路喊道:“让开,我们是娄家请来的厨子,东西都准备好了,这便端过来了……” 秦珂顿时瞪大眼睛,只见两位夫人双手各举了两个超大的食盒,活像两个母螃蟹,张牙舞爪的便在人群中趟开一条血路,直奔秦珂而来。 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之后便万分后悔。 两位身手矫健的妇人首当其冲,后面的众人便自发的人跟了上来,瞬间便一拥而入。 梨花叉腰立在一旁,脸色铁青:“这是早有准备啊!竟防贼似的防着咱们!” 秦珂扒住门板才没被踩死,缓了口气,拨开乱蓬蓬的头发:“嫂子言之有理!” 眼见着两个胖厨娘忙里忙外,原来东西都已经在外面做好了。一转眼小院子里便满满的摆了五桌,酒菜虽然都不华丽,却也十分干净。 秦珂蓬着头发站在角落里:“nnd这得花多少银子?” “看来这两个老东西往日里攒了不少呢。”梨花叉着腰,恨的直咬牙。 秦珂想了想,扭头道:“咱们回屋,越看越闹心。” 两人回到西厢,却总禁不住透过窗子往外瞧。只见那李月儿自进了北屋便没再出来,只留娄大一个人在外面大吃二喝。 秦珂想起那日周子充说起的事情,便拉住梨花小声道:“你可知那邱老爷是什么样的人?” 梨花摇摇头:“我连那邱家的大门都没进过,怎能知道这些个?” 秦珂撇嘴道:“他是个恋童癖!” 梨花皱了皱眉头,脸上神色古怪:“恋童癖??”想了想,便惊讶的倒吸了口气:“明白了!” “恐怖吧~”秦珂打了个哆嗦,咧嘴道:“李月儿五岁便被卖到邱家,一直收在邱老爷房里,长到十七八岁才被打发到长公子那里,想必也是那邱老爷玩腻了,便始乱终弃。这丫头指不定多恨那老东西呢!” “难怪她敢半夜逃出来私会娄大!”梨花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可想而知,是忍无可忍了!” 秦珂也觉得那邱老爷着实重口,于是叹口气道:“依我看,这里面应还有些别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查清楚,便不好同你说。等日后走着瞧吧,若是当真如我估计的那样,怕是咱们便要多个心眼才好。” 梨花不明白她说的都是什么,但她觉得秦珂一贯脑子好使,便想都不想的点了点头。 秦珂又道:“说实在的,我本想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同意这桩婚事,可她竟忙不迭的走了这一步,杀了我个措手不及。这样看来,便更让人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梨花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待到宾客散去,秦珂这才走出屋子,迈着方步朝北屋踱去。 各位早上好,希望大家今天有个好心情。 去个地方! 刚一进门,便见李月儿靠在一方榻上晒太阳,娄母坐在她脚边,手里忙不迭的缝着件小衣服。娄父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笑嘻嘻的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两个红肚兜,小小的,一看便是给婴儿用的玩意。娄大则手舞足蹈摆弄一把唢呐,时不时吹出些走了音的调子,刺的人耳朵疼。 秦珂走过去,几人一同抬头。 “哥哥你如今可真是个人物。”她一边说,一边坐在娄大身旁,定了眸子去看他。 娄大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那李月儿,懒懒爬起来,歪了头去看秦珂:“小姑怎还叫我姑娘?”她那双蜜桃般的水眸子,摇荡荡,说起话来亦是浪声浪气,全不在意旁边还做了两个老东西。 秦珂一乐:“莫不是想让我叫你嫂子?” 李月儿自作聪明,咯咯浪笑起来:“哎!这叫的不也挺好听!” 秦珂也笑了:“姐姐你别误会,嫂子这一声,只能唤东屋那个人。姐姐你若不嫌弃,我便叫你一声月娘吧。”说罢,凝眸去望坐在一旁的娄母。 娄母瞪了瞪眼睛,却也不好说什么,便只有默不作声。 李月儿愣了愣,随后冷哼一声:“随小姑的愿,不过是个称呼。” “月娘这么着急嫁过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秦珂问的直接,到把李月儿搞的一激灵。 “小姑子到敏感,能有什么事。只是觉得身子越发沉了,便想着早日让他们父子团聚。” 秦珂心想,果然是个厉害角色,看来之前来求她时,果然是收敛了锋芒,做小伏低的。如今进门了,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 这时候,冠男跑进来,拉着秦珂的手道:“姑姑快去看看,有人来送礼物了。” 秦珂点点头,便拉了冠男出去。边走边想,难道是周子充?可明明告诉他是明日,若是送贺礼也该明日再来的。谁知来到门外,竟见苏五杵在那里。 一张俊美面孔上挂着浅淡笑容,身上是银灰色裹白貂毛边的箭袖袍,头戴透雕小银冠。愈发显得他白皙郎润。 “来要那帕子?”秦珂见面便哼道。 苏五脸上那清风般的笑意一下子走形,鄙夷道:“巴巴的来给你送礼物,你倒好,总爱扮那不识好人心的狗狗。” 秦珂知道他在骂自己,顿时瞪眼道:“今日家中事多,你别再来给我添堵。” 苏五闻言一愣,扭脸朝她身后望去,果见院子里红彤彤,竟似刚刚举行了婚礼。于是低声道:“到底还是来了?可貌似提前了吧?” 秦珂粗声粗气点了点头:“比大姨妈还不靠谱。” 苏五愣了愣:“这事和大姨妈有什么关系,况且,你有大姨妈么??” 他问的正经,一双眸子竟还有那么点柔柔的关切。秦珂顿时立起眉毛:“若是哪天发现我一动不动,定然就是被你气死了。” 苏五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她,于是皱起眉头:“完全喜怒无常,完全不可理喻!”说罢,将手里一个布包塞在秦珂怀里。 秦珂愣道:“这是什么?” “没长手吗?”苏五瞪她一眼。 秦珂打开包袱,竟是一件绣着银色连枝纹的狐毛镶边坎肩。领口和袖口丰厚的狐狸毛洁白如雪。风吹过,便如同吹起道道海浪。 “好漂亮!好华丽!”秦珂忽然间觉得自己琼瑶阿姨附体了。 苏五不咸不淡的笑道:“赶紧穿上,我带你去那个地方。” 秦珂连忙跑回屋里,瞬间便换装完毕,华丽丽出现在苏五面前。李月儿愣在院子里,她从没见过哪家公子会对一个贫民丫头这般亲切的开玩笑,更不可能想象,这种事就真实的发生在秦珂身上。原来人们说的没错,这秦珂不是个一般女子。 苏五歪着脑袋看了半晌:“果然合身,我就说这件衣裳必得你来穿。” 秦珂愣了愣:“我还没问你,这衣服哪来的?” 苏五摸了摸脑门:“偏你问的多,赶紧走吧。” 秦珂蹦跳着跟出去,那样子竟跟早上面带冷艳笑容,质问娄大时判若两人。李月儿的心禁不住紧了紧,日后要小心才是。 还是那匹白马,秦珂轻而易举的跳了上去,苏五要扶她,却总是别她推开。他简直有些抓狂,哪有这样的女子,踩着马镫踢腿便跨上去,一点不顾形象,那动作如个男人一般行云流水,却着实让看的人心惊胆战。 “走呀!”秦珂朝苏五喊道。 苏五狠狠瞪她,随即跨上马来,双手揽了她的腰:“这次若是再躲,便再也别坐我的马。” 秦珂一撅嘴:“好啦好啦!赶紧走吧。偏你??拢?p>苏五脑袋掉下三条黑线,他自幼形成那些士族公子的风度,在秦珂嘴里总是不值一提,想来,这也是他今生最悲催的事情。禁不住在心底里叹道:我的温柔你永远不懂~ 秦珂本来好奇心就强,又被苏五里里外外拖了好几天,今日猛然间见他说起那个地方,当然激动万分,哪还顾得上那许多。 二人捡了人少的巷子走,七拐八拐越走越荒僻。秦珂环顾四周,良久,恍然大悟:“这是要去乱葬岗么?” 苏五含笑不语。 秦珂撇嘴:“搞那么神秘,待会若是不好看,我便要罚你。” 苏五一愣:“你怎知是个好看的?” 秦珂做出个鄙视样子:“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你向来这样的嘛!” 苏五哼了一声,却再不言语。 又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一小片房屋,皆是灰瓦,簇新的,看样子竟是才盖起来不久。 秦珂愣了愣:“前几日我和苍矢来这里,仿佛还乱的很,但着实有人忙忙活活,难不成就是要盖这些房子?” 苏五笑道:“许你占了那片山,就不许别人买下山脚这块地?” 秦珂抬头望去,远远的已经能看见那乱葬岗了。 “是谁?买这里做什么?” 苏五勒住缰绳,一歪嘴巴:“让我想想……那人好像叫苏五~” 秦珂张大嘴巴,她下意识的托了托下巴:“呃,你……对房地产也感兴趣?” 苏五伸手指向那排新屋:“我到低估了他们,没想到这么几天便建好了,本打算带你来看地皮,却不料这次看到的竟然是房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秦珂抖了抖,龇牙道:“塞翁也要被你吓死了!”她扭身滑下马来,这次到没上马时那般矫健,只见她油手滑脚,竟有些踉跄。 苏五装模作样的摆着一张扑克脸,却忍不住想笑。 秦珂深一脚浅一脚的摸过去,咋舌道:“nnd有钱就是嚣张,说你苏五是我的土豪朋友真是一点没错。” 然而眼前这一排房舍却看起来十分奇怪,就拿一间屋子来说吧,竟好似一个炭窑。 秦珂扭头去看苏五:“土豪,你们家人趣味蛮特别哦。这屋子俨然一个窑子哦!” 苏五本做一脸风流倜傥状,却听秦珂这么说,顿时崩溃:“什么窑子!那明明是炭窑!!!” 秦珂一伸舌头:“呃,差不多嘛。” 苏五捂住胸口:“我早晚要被你气死。” 秦珂一本正经的扭头朝炭窑望去,竟半点也不理会表情痛苦的苏五:“你好端端搞个窑子,难道是要制炭?” 苏五拍了拍秦珂肩膀,示意她转过头来。秦珂扭过头来:“干嘛?” “再说一遍,这是炭窑,不是窑子。”苏五一字一顿,义正言辞道。 秦珂点头:“嗯,此窑子非彼窑子,本姑娘知道。” 苏五彻底被打败,蹲在墙角唉声叹气了一回,然后沮丧道:“本公子平生第一份产业,便成了窑子!!!” 秦珂顿时瞪大双眼:“产,产业???你还真要干这一行呀!!!” 苏五跳起来:“是啊!本公子要干这一样了!你有意见吗!” 秦珂顿时捂住嘴巴:“这是你的自由!” 话虽然这样说,秦珂心里还是高兴的。她做梦也没想到,吊儿郎当的苏五竟然建了一个炭窑场,想必还是遗传了他老爹的商业头脑。 谁知,苏五接下来的话,却让秦珂大跌眼镜。 苏五怏怏的立在风里,白玉般的面庞上泛起些清浅的愁容:“想来,我这窑子也不为别人开,日后你的风炉里便只可以装我为你制的乌金,看看,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下面给你点时间,赶紧过来谢谢我~”说罢,一脸欠揍样,朝秦珂挑了挑眉毛。 秦珂当时便呕了呕,然后做出一份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还以为浪子回了头,却不想,你是要做浪子中的终极选手。地球人已经阻挡不了你了。” 苏五脑门一黑:“这么好的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偏你假清高!” 秦珂撅嘴,不屑一顾的夹了他一眼:“幸好你只是个士族公子,若是个皇帝,便一定是个昏君。” 苏五瞪眼:“皇帝有什么好的,白给我都不做,本公子就喜欢信马由缰的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 秦珂噗嗤一声笑道:“矮油,你是吃不到的葡萄通通是酸的。皇帝哥哥可以指点江山,美女男伶应有尽有。你行吗?” 苏五一笑:“权势都是欺压人的玩意,必是冷酷残忍之人才能掌控。男人再美,我苏五不感兴趣也是白搭。不过这美人多点到是不妨事,可想想自己有限的大好生命就这么浪费在女人身上,又觉得着实说不过去。哎,人生呀,还真是难!”他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些话,到把秦珂听的有些发懵。 “苏五,你别是吃错了药吧?”秦珂走过去:“据我所知,吃错了药很危险,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变的愤世嫉俗,或者消极避世。你醒醒,水仙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见她提水仙,苏五顿时气鼓鼓:“别跟我说她,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是把自己熏成个刺鼻的香球,便是穿了花里胡哨的衣裳来卖弄。最可恶的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竟穿了那么件衣裳,还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真是可恶至极!” 秦珂好奇的望着苏五:“什么衣裳?还能把你这浪荡哥儿给气的语无伦次?莫不是这丫头搞了制服诱惑??” 苏五虽不知道她说的是个啥,不过看样子便知道不是个好形容,于是卡了卡嗓子:“便是这个样……”说着拿手在胸前比划着。 秦珂定睛望过去,嘴巴渐渐成了个o型。 “噢!唐朝的样子??” 苏五愣住:“什么朝???” 秦珂挥挥手:“总之就是这样嘛!”说着,也拿手在他胸前比比划划。 苏五瞪她:“哎,你自己也有胸,比划我干什么?” 秦珂顿时收回手来,龇牙咧嘴了一番,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水仙若是穿了低胸装会是个什么样子!秦珂简直不敢想象,且这丫头竟然如此在苏五面前晃来晃去!想到这里,秦珂连忙扭头去看苏五。只见他白玉般的脸颊上光泽温润。 “看我干什么?”苏五瞪她。 秦珂咋舌:“奇怪。你怎么连一颗豆子都长呢?” 苏五顿时明白她的意思,追上来要捉她,她却早已逃到另间屋子里去了。嘿嘿,各位早安。上了一节课,今天传晚点,表介意哦。快要寒假了,各位有什么安排呢,不防留言在下面,大家一起来哈皮。 无以为报,却不能以身相许。 几个屋子走下来,秦珂到渐渐被苏五的用心感动。这分明是动了心思的,炭窑也都十分讲究,想必烧的便是那无烟的榄核炭。 “怎么不说话?”苏五轻声道。 秦珂咧了咧嘴:“说声谢谢太轻,可重的我又给不起,便只有什么都不说,我对你,当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呢。” 苏五知她没有开玩笑,于是微微露出个欣慰的笑脸,转而去看天边覆盖的白雪,一片朗阔中,心境却有些悲凉。 他听说,女人情到浓时,便会说要把她自己给你。可当一个女子对你说,她对你的给予无以为报,却又没有下文时,却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苏五笑了笑,如玉的面庞露出些苦涩,雪山在他眸中化成一线,渐渐融进那浅淡得宜的笑纹里。 “如今你还敢说,我给你看的只有好景色?”他转了语调,顽皮问道。 秦珂不好意思的咧嘴:“我承认,是我小瞧了你。” “你也别害怕,我只是觉得好玩,并不是为了要压死你,且放宽了心吧。”他撇嘴道:“那些榄核炭被世人称作乌金,如你这般的小丫头子,屁股后面永远拖着债务,定是用不起那么奢侈的玩意。我一直好奇那好好的木头怎么就成了黑黑的炭块。如今正好研究一番。” 秦珂愣住:“真的?” 苏五点头:“放心吧,我还没你想的那么贱!” 秦珂赶紧陪笑。 苏五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也别得意。我可告诉你,本公子懒得很,若是你催我可是不成的。我制多少,你用多少,别妄想把我当长工使唤。” 秦珂连忙点头。 “还有……”说着,他扭头去看秦珂:“这事我老爹还不知道。” “明白明白。”秦珂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眼见着苏五又恢复平日里那一脸华丽丽的公子相,秦珂反倒觉得安心了不少。 “……”苏五又转过身来,举着一根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凭空翻了两下眸子:“知不知道?” 秦珂顿时崩溃:“知不知道什么呀公子???” 苏五瘪瘪嘴:“反正你说知道就对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连忙点头:“知道。都知道了。” 苏五刚扭过身去,又似乎想起什么,眯着眼睛来看秦珂:“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秦珂想了想,摇头。 “没什么担心的?不放心的?注意事项什么的?” 秦珂又想了想,还是摇头。 苏五悲催的扭过身去。 秦珂眼珠子转了转,忽的拉住他:“你那日说要带我来看这里,是知道我惦记着城北的这块乱葬岗???” 苏五愣了愣,半天才恍惚明白她的意思,这丫头肯定以为自己离她的乱葬岗如此之近买了地,便是知道她的意图,冲着离她近来的。于是摇摇头:“这次你真猜错了。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把主意打到这里来。我只能说,这就是缘分。” 秦珂张大嘴巴:“你还真好意思煽情哦!” 苏五皱起眉头:“这怎么是煽情,这明明就是……默契嘛!” 这事发生许久之后,秦珂回想起来时,每每也是这么认为。有些人就是会莫名其妙的把事情想的一处,吃什么,做什么,或者是要在哪里做。总之虽然她总和苏五斗嘴,却着实发现,他们之间竟是有着默契的。并且这默契正在与日俱增。 看完了苏五的“窑子”,秦珂便想到自己也有件要他看的东西。于是二人又策马朝朱雀大街奔去。 其实柳原乡不大,本来与柳原城紧挨着,同属于柳原郡的辖区。因柳原乡是茶乡,而天子是个爱茶之人,便将主城和郡,都命名为柳原。说来,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殊荣。 可如今陛下要迁都,柳原乡便被柳原城括入自己的版图。原先那些界石也都要一一拔去。本是荒僻的郊区也开始人头攒动了。 “这是要扩城呢。”苏五喃喃道。 “咱们日后就是都城了,对吗?”秦珂双眼放光,俨然看到一座繁华荼糜的市井景象。 苏五点点头:“看来,整个柳原郡将被改造成第二个帝都。” “那原来的帝都怎么办?”秦珂想了想,才怏怏道:“想来是要沦为陪都了。” 苏五惨淡一笑:“历来如此,便是坚固如一座城,也要任由天子摆布。” 秦珂见他慨叹,便笑道:“不管怎样,对我们商人来说,却是件大好事。” 苏五苦笑:“凡是能赚钱的,于你看来便是好事。” 秦珂一瞪眼睛:“那是自然。我可不愿做那假清高的真猥琐。” 苏五朗然一笑:“也罢。”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来到朱雀大街,街道上已经开始扩路。大有翻天覆地的架势。 秦珂惊讶道:“这才几日,便重新扑了青石砖。” 苏五微笑不语,只管跟在她身后,辗转钻进一条巷弄里。 雪泥中,便有几行脚印朝那挂着一面墨绿布幡的店铺去了。苏五抬眼一瞧,顿时笑道:“一个茶字,飘逸俊秀。飘在巷子里,却忽然间有了些市井味道。你来带我喝大碗茶?” 秦珂一笑:“你可是嫌弃它简陋寡淡?” 苏五笑着摇了摇头:“你是茶人,你看上的,必不会粗陋。若是我说它寡淡,你定越发小瞧了我。” 二人来到屋内,只见不大的空间,横七竖八摆了五六张小木桌,已经有两桌坐了人,皆是匠人打扮,灰衣灰帽。 店主见苏五进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去:“这位岂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苏五拦住:“过路的。” 店家机灵,立刻点头:“小店茶水都是最普通的,不知道公子会不会嫌弃。” 秦珂拉了苏五坐下,然后转头看向店主:“再上些果子,我要饿死了。” 店主连忙去忙活。不一会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茶水,一碟绿豆糕,一碟兰花豆。 苏五愣道:“这是什么茶?为何看不见叶底?” 秦珂笑了:“叶底都在他那口大锅里,这里的不过都是茶汤。” 苏五惊奇,端起来细细看了,只见茶汤老黄,并不明亮。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也没什么香气。 秦珂已经咕嘟嘟喝了几大口,抬头时,鼻子红通通的。 苏五也轻啜了一口,他本以为这茶汤也是个奇物,必定入口是极香的。可谁知道,喝在嘴里竟如同洗茶的水一般,着实是寡淡的不能再寡淡了。 “怎么样?”秦珂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拿绿豆糕。 苏五连忙阻止:“还没净手呢。” 秦珂瞪他一眼,从怀里取出那枚碧绿的水纱帕子,递给苏五。苏五犹豫片刻,接过去时竟闻到好闻的茶香,他撇撇嘴巴:“你这帕子都比他的茶水要香上几倍。” 秦珂笑嘻嘻抓起绿豆糕,吃的喷香。 “绿豆是凉性的,你少吃些。”苏五一边细细的擦手,一边去看对面狼吞虎咽的秦珂。 正说着话,眸子一拐,瞥见那两桌的男子各个偏了脑袋来看他,神情极为诡异。 他愣了愣。倒是秦珂机灵,将他的手按住:“你擦个手,是不是要连指甲都擦三遍呐!” 苏五有些尴尬,连忙将帕子塞进怀里。 秦珂觉得他那样子十分有趣,便抓起一块绿豆糕塞进他嘴里。苏五猛力嚼着,只觉的比在家里吃到的硬了许多。正想着,咕噜一声,把一团面糊噎在了嗓子里。他翻了翻白眼,赶紧猛灌了几口茶水,这才顺了下去。 秦珂凑上来拍他:“这才是喝大碗茶的样子嘛。” 苏五憋出了眼泪:“这茶,分明就是解渴嘛!” 秦珂一张嘴巴:“噢,说对了哦。就是解渴才来的嘛。”说着她指了指身后那些匠人:“这里来的,都是普通百姓。若想知道坊间的事情,必然要多到这种地方坐坐。” 苏五愣道:“醉风楼里坐着不好吗?又暖和又馨香,还有美人来养眼睛。” 秦珂瞪他,想来这厮最先和她学会的屁嗑就是“养眼”。 “那里听来的是高端信息,而这里得到的却是小道消息。”秦珂挤眉弄眼了一番。 苏五这才明白,于是苦笑道:“你都从这里得了什么宝贝,说来听听。” 秦珂一歪嘴巴:“城北的乱葬岗已经成为老百姓最碍眼的地方,这件事,我便是从这里知道的。” 苏五暗地里惊了一惊:“原来如此。” “可大多数人没钱装殓他们,因九年前,有些家里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秦珂叹口气。 苏五点点头:“装殓入土,却也不能挑着来的。” “是啊,于是好多家直到现在还在为此事发愁。想来那仍在乱葬岗的,不是极贫的,就是没后代的。” 苏五扭头看了看那些个男人,此时他们正热络的讨论迁都的事情。言辞虽然粗俗,却大有些盼望之势。 “其实,柳原贫富差距之大,是你难以想象的。”秦珂叹口气:“茶人普遍过的还富裕,可普通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 苏五忽然间发现,秦珂并不像表面那么市侩,她只是看起来很爱财罢了。他撑了下巴,默默打量着秦珂。 两人正说着,便见外间进来一人,冷眼瞧过去,一身碧绿。活像一颗移动的大柳树。 “黄花!”秦珂跳起来。嘿嘿,下周一监考,可能要在晚上更文,请大家多多包涵。表弃文哦~~ 马屁精葛平 那人搓着手,手指头通红。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待看出是秦珂后,顿时露出个笑脸:“是你!柳原秦珂!” 秦珂拉起苏五:“这是我朋友,通州的黄花。” 苏五刚要打招呼,却生生咽了回去,黄花是什么?难不成这男人姓黄,单名一个花字? 黄花走上来作揖:“在下通州葛平。” 苏五连忙也作揖:“柳原苏清缶。” 黄花闻言仿佛一愣,上下打量着苏五,片刻后眸中放光:“这位可是柳原茶头,苏文康之子?” 苏五愣了愣,心想,自己排行老五,平日里也不随父亲奔波,外地人鲜少知道他。想到这里,禁不住笑了笑:“葛公子竟然知道在下?” 黄花顿时挨着苏五坐下,一副十分膜拜的样子:“在柳原讨生计,怎可不识得四大家族。况且,苏五公子相貌英俊,身手非凡,这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直听的我这个外来小子如雷贯耳啊!” 秦珂只觉得肉紧,心想,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实在是高。几句话竟说的苏五露出了笑脸。 苏五这人,秦珂最清楚不过。任是遇见陌生人,便要先装模做样一番,他装的时间越长,便是越不喜欢对方。可若是越早笑嘻嘻,便是向那人缴械投降了。 黄花十分会拉关系,巴巴的跑出去买了一包蜜饯,这才点头哈腰的又坐了回来。 秦珂见他二人聊的甚欢,便插嘴道:“这黄花可不简单,他是个书商,活字印刷哦!” 苏五愣了愣,随即转向坐在一旁满脸堆笑的黄花:“这活字印刷我早年听说过。貌似通州的又一新发明。” 黄花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在下便是贩卖活字书的,想靠此在柳原讨生活。” 苏五想了想:“是桩好生意。” 黄花笑道:“在下联系了些书商,却屡被放鸽子,实在一言难尽。” 苏五点头:“这也是正常,万事开头难,更何况,书商手底下都有画工字工,若是你这书流行起来,只怕便要有一大批人没饭吃了。” 秦珂叹口气:“读书便是这样,一旦考不上功名,便一无是处,沦落成了画工之类,竟是朝不保夕。” 正说着,忽然见外面进来几个人,风尘仆仆。店家上了热茶,刚转身便被喝的精光,一连上了三大碗,这才算解了渴。 只听一人道:“如今柳原城中大兴土木,我听说是要同咱们连在一处了。” 又有人笑道:“起先咱还是穷乡僻壤,现在竟一下子飞上枝头。陛下若是真来的,可有的忙了。” 另一个不屑一顾:“你又不是天子跟前的人,怕是轮不到你来忙活。” 说着,几人相视一笑。 “我听说,凌舞来了。” 秦珂耳朵一竖,只听那几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却因着实离的太近,到底还是被秦珂听到。 “好像是来为陛下的宫殿选址!” 秦珂看看苏五,苏五看看黄花,黄花抓起一把兰花豆塞进嘴里。 “选址选到柳原乡了?”秦珂瞪大眼睛。 苏五皱起眉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黄花一笑:“难道不好吗?” 秦珂脸色红亮:“当然好。” 苏五却沉默不语。 三人吃喝完毕,黄花拿出一把折扇,硬是要送给苏五。人家一番好意,苏五又不好退却,可此时身上又的确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想了想去,只能摸出怀里那枚碧绿色的水纱帕子。 谁知,那黄花接过帕子顿时笑道:“苏五兄竟然将御赐之物赠予在下,在下受之有愧。” 苏五又与他寒暄一番,这才带着秦珂上马朝家去了。 秦珂坐在马上哼歌,却发觉背后的苏五一言不发。良久,苏五淡淡道:“这小子必不简单。” 秦珂愣住:“你说什么?” 苏五沉声道:“黄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否则怎会一眼便看出那水纱帕子是御赐的。” 秦珂想了想,点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个活字书商,定然走过不少地方。看他对你拍的那些个马屁便知道,这小子是经过事的。” “到不讨厌。”苏五歪嘴笑笑。 秦珂点头:“不过苍矢就不喜欢他。” 苏五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是的书大部分都是春宫嘛。” 苏五闻言僵住,良久,才龇牙咧嘴道:“你怎么不早说!” 秦珂一挑眉毛:“你都不让我看,我干嘛要告诉你!” “你固然不能看,可是我可以呀!”苏五悲催的叹口气:“罢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秦珂懒得理她,可一想到这便家去了,顿时捶胸顿足。苏五见她状貌奇怪,便知道是因那李月儿的事情。 “她既然来了,你便只当多个劳力好了。”他安慰道。 秦珂却摆起一张扑克脸来:“说的容易。我这里还惴惴不安的担心一件事呢。” 苏五愣了愣,心中暗笑,这秦珂便是个心大的主儿,竟也还有能让她担心不安的事,说到这里,他倒有些好奇了。 “何事?说来听听,让我高兴一下。” 秦珂瞪他一眼,却没心情再玩闹:“十三年前柳原发生了什么?” 她问的含糊又突然,把苏五弄的一愣。他皱眉想了想,这才摇头道:“十三年前我还太小,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耍,柳原大事竟是一概不知的。” 秦珂撅嘴:“便是这么大了,又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你呀,一辈子就是个纨绔。” 苏五不屑一顾:“你那时候才两岁,还裹着尿布呢,你又比我知道的多?” 秦珂顿时憋了嘴巴,那时候她还在读大学吧,整日被那些个考古术语搞的糊里糊涂。 她沉吟片刻,又道:“想来是我问的不对劲。你再想想,周家那件大事,是不是发生在十三年前?” 苏五一愣:“周家大事?何事?” 秦珂简直要疯了,使劲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想来你就是一头猪。再问也是白搭。” 苏五不服气:“你有话不好好说,越问我越糊涂,你到底想说的是个什么,就不能直接了当问出来?” 秦珂皱起眉头,心想,这家伙不是真不知道,就是笨的可以。问了也白问,反倒徒增各自的烦恼。况且她要说的事可不是青天白日底下就能说出来的,须知隔墙有耳。 “这大白天的,让我怎么问!!!”秦珂气急败坏。 苏五一愣:“好哇,那选个月黑风高的晚间,你到我府上来,我好好给你讲讲……” 秦珂越说越气,苏五是越扯越远,渐渐不正经起来。二人一路揶揄便也不寂寞。不多时,便回到了娄家。 秦珂跳下马去,照例甩了苏五的手去。苏五扶额歪在马背上,良久俯下身来,咧嘴笑道:“我回去找个术士,且先看着哪天适合说事,然后便宝马香车的来接你。” 秦珂朝他吐了吐舌头:“月黑风高适合杀人,不适合说事。若是你实在想叨咕,便对着水仙说去。”说罢扭头便钻进门去。 苏五瞪起眼来:“分明是你要问我,怎么搞得我要唠叨了。” 秦珂回到家中,却坐立不安起来,这一路上白白说了个头,也不知是苏五稀里糊涂,还是这厮跟她打马虎眼,总之是什么有用的也没问出来。转头朝窗外看去,那李月儿竟裹着个毡子站在院子里望天,那模样甚有些莫测。秦珂来到窗边,隐了身形,只歪着脑袋,侧目望去。 无人时候,李月儿的眉目也没那么传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便就那么死死盯着天空。她脸色苍白,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形神有些萎靡,两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面。 许是她穿的臃肿,肚子也有些样子。可按月数看来,却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秦珂一扭身走了出去:“月娘好精神,竟站在寒风里纳凉!” 李月儿闻言收了目光,一双眼又变成人前那般娇媚柔软的样子:“小姑可真是个人物,大冷天的,竟跟了个男人跑出去这么久,也不怕风寒。” 秦珂笑了笑:“我便是这么长大的,月娘别见怪才好。”说着扭脸瞥了眼李月儿:“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呢,月娘说是不是?” 李月儿眸子里掠过一丝看不透的神色,随即笑了笑:“正是。不过有些时候,人还是别太聪明。知道的太多,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秦珂皱了皱眉头:“月娘身子骨柔弱,我明日去寺里求个符来,保你们母子平安如何?” 李月儿笑道:“那我可要谢谢小姑了。” 两人站在那里,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看起来颇闲的闲话,却都是针尖对麦芒的对白。秦珂扭身回到屋里,转念一想,明日还真要去一趟枯禅寺。 这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周子充便派人来送贺礼了。秦珂接了,见是一把银锁和一对银镯。 这东西她不能留着,必要交到李月儿手上去才好。于是捧了东西朝北屋走。 进门来,便见娄大歪在榻上,一脸惬意的啃着个苹果。见是秦珂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秦珂撩了撩眼皮:“你那新欢呢?” 娄大怏怏的:“她婶子今日早上起来腰疼,差了个邻居家的小孩子来找她。” 秦珂一撇嘴道:“昨天才嫁来,今日便归宁,哥哥你可真疼她啊!” 娄大知道秦珂话里有话,顿时憋了嘴巴。 秦珂将手里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放:“这是周家送来的贺礼,你替她收着吧。”今早九点才爬起来,各位久等了。泡面,然后传文。我的快乐时光谢谢你们陪我度过。 那份深情 娄大笑眯眯接过来,也不知道道谢,只粗手粗叫的拿起来细细的看。秦珂不爱看他那猥琐样子,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处撞见了行色匆匆的李月儿。 “月娘回来的到早。”她冷眼道。 李月儿愣了愣,随即脸上一绚:“小姑这么早就来北屋,可是怕公婆去寺里,没人照顾我吗?” 她这一说,秦珂才知道,原来娄母是避出去了,想来这娄大昨晚定然是住在这里的。 “快来看看,周家长公子送来的贺礼!”娄大咧着嘴巴喊道。 李月儿眉心跳了跳,急忙走了过去。垂眸一看,脸上竟隐隐现出喜色。片刻后,扭头来看秦珂:“周家公子怎会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 秦珂仰着脸庞:“自然是我说的。如今家里没银子,我本想替你打些首饰,却实在捉襟见肘,于是想到这个法子。就不知道月娘满不满意。”秦珂这话说的,若是旁人,怕一定不待见。可那李月儿却眸中透光,轻声道:“替我谢谢周公子吧。”转念一想,又道:“待我绣些帕子,还烦劳小姑带到周家。想当初在邱家,我绣的帕子老爷太太们都喜欢呢。” 秦珂撇撇嘴:“这个就不必了,周家自有绣女,你有着身子,就别劳动了。”说罢,扭身朝外走去。心想,这李月儿表现着实奇怪,难不成那孩子是周子充的?可转念又一想,怎么可能,周公子何等人物,怎会看上她。 那李月儿竟然追上来一把拉住她:“小姑定然知道周公子喜欢什么,不妨告诉我,我也好亲自谢谢他。” 见她这么说,秦珂越发觉得有问题。 “据我所知,周公子最喜欢金子。你可有吗?” 李月儿顿时傻眼,愣在那里。 秦珂趁机钻出屋子。眉头却皱成了川字。说到底,还是要去枯禅寺问个清楚。她还记得,当年参加雅集,是鸣泉跟她讲起周家的事情。之后这件事便好像不存在一样,没有被任何人提起。时至今日,他既不认自己,怕就不肯对自己说真话。以他的性格似乎逼问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 想到这个秦珂就头大,自己本是和他大吵了一架的,如今又巴巴的去找他,岂不让他越发瞧不起了。 她并不知道鸣泉离去的原由,便也一并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时至今日那种被抛弃感便更是与日俱增。渐渐的,竟从心底里升起一丝自卑来。这细小的自卑便只有当见到他时才会出现,日夜折磨着秦珂。 然而,她更没发现的是,深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竟还有狂热的思念。这几日虽表面上一如既往,可午夜梦回时,每每见到的,却都是当年那张掷果盈车的面孔。 好在娄家老两口如今在山上,多少也为秦珂找到了点借口。她一边想着,便准备了些吃食,心怀忐忑的上了山。 枯禅寺门前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几个小和尚正拿着铜钵朝山上走。秦珂跑上去问他们做什么,竟齐声回答,找干净的雪去。 秦珂越发坚信那癞头的嵬松便是鸣泉。于是脸面上便越发苍白了些。 进到寺里,她先去上了一炷香,再去瞧了瞧娄母,将吃食留下。便找了个由头,朝嵬松的禅房去了。 门外听去,里面静悄悄的。秦珂疑心没人,便伸手敲了敲房门。 不多时,里面传出个清越的声音:“那些雪便收进窖里,留待明年再用。你且给我拿些去年的来便好。” 秦珂沉了两口气,刚想进去,便见一个小和尚手里碰这个陶瓮,小心翼翼来到门前。 “给我吧。”秦珂朝他笑笑。 那小和尚虽是后来的,却也认识秦珂,见到是她,便点头笑笑。将手里的陶瓮交到她的手上,放心离去了。 秦珂定了定神,挑开帘子踱进去。只见嵬松正坐在茶案前鼓捣着什么。从背后望过去却看不见。 “把水放下,你且退出去吧。”嵬松又道。 秦珂轻手轻脚,又走了几步,却被那嵬松察觉。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他脊背一展,扭过头来。 秦珂顿时垂下头去,竟像犯了天大的错处。 “怎么是你?”嵬松愣了愣,然后起身来接她手里的水瓮。 秦珂本来还赌着气,见他走上来,便朝后退去:“你别过来。” 嵬松定住,脸色有些难看:“水瓮太沉。”他想了想,淡淡道。 秦珂瘪瘪嘴:“再沉我也能拿。不劳动你来帮我。” 嵬松只能叹口气,伸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了下去:“放在这里便好。”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木架子。 那架子放在茶案旁边,秦珂走过去,竟瞥见茶案上放着一枚普洱茶砖。于是心中一奇。 她这边走了神,手里便不稳,水瓮还没放好便要松手。嵬松本就一直盯着她看,这时候连忙跨步上来,一把扶住水瓮。 秦珂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手背一热。嵬松的掌心牢牢扶住那欲倾的瓮身。她愣了愣,扭过头去,那好闻的艾草香便笼罩了她。一层一层,犹如潮汐如约而至。 她以为嵬松会一下子缩手回去,却万万没想到,他也没有动。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怕惊破梦境一般。秦珂就那样站在木架子跟前,寒冬的暖阳透过窗棂,柔软的铺展在她的眼前。她有些恍惚。那只手仿佛在轻轻的蠕动,她甚至感觉他握了握自己。是那种不易察觉的,让人心慌意乱的轻触。深情却自制,犹如沉寂了千年的梦,吟出一声轻寂的呓语。 嵬松收回手去,他的鼻尖就快碰到秦珂的头发了。她身上好闻的茶香透骨而来,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身体里乱窜。他缓缓抬起头来,阳光刺痛了他的眸,他只觉得眼眶潮湿,喉咙却紧的很。 秦珂没有回头,她感觉到身后的热。仿佛有东西被点燃了,就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也许只是错觉,她闭上眼睛。不能转身,秦珂觉得只要她回过头去,一切便都破灭了。他会离去,头也不回…… 嵬松的身子开始轻颤,像是体内被注入了海的潮汐。他不得不朝后退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远…… 直到把自己隐在房梁投射的阴影里,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秦珂转过身来,嵬松立在远处,雪白的僧袍像是一朵漂浮的云。她知道,他永远都是一片云,身在千里之外。 “对不起,差点弄洒了你的水。”秦珂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属的质感,沉郁却有穿透力。 嵬松动了动嘴角:“不要紧。” 秦珂知道,或许以后的日子,她永远都要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一个问道者和一个顿悟之人。 “我只是好奇,你桌子上的是什么?”秦珂指了指他案头的普洱。 嵬松这才扭过头去,片刻,他淡淡而笑:“这是茶饼。发酵茶。” 秦珂怎会不知,只是在柳原,她从未见过人们喝这种茶罢了。她点头:“原来如此。” 嵬松走过去,从桌上拾起一块来递给她:“尝尝看。” 秦珂伸手去接,这一次二人十分小心,竟连指头都没有碰到。虽脸面上还保持着惯有的笑,气氛恬淡融洽。但只有二人心里最清楚,这种感觉着实尴尬。 秦珂捏下点放到嘴里,想来与之前在家里尝过的也无大异,只是嵬松怎会有这种东西。 “你想问我怎么得到的它?”嵬松不着痕迹的说道。 秦珂讶了讶,随即只能老实的点头。 嵬松指了指桌上的一封请柬。秦珂垂眸望去,竟是一张竹青色的绢面?,打开来,是邀请枯禅寺为士族公子冬游送水奉茶之事。 秦珂撇撇嘴:“冬游乃是他们的事,为何又来叨扰破囚大师。” 嵬松笑道:“大师也颇不耐烦,这才差我去应酬。” 秦珂放下请柬,却在落款处瞥过,眸子顿时一烫:“是苏家四公子下的帖子!” 嵬松点头:“若换了旁人师傅必不肯答应。只因是苏家,便不得不去。” 苏家在枯禅寺砸的香油钱算下来,也该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每年寺里救济穷人便都是靠了这笔钱财。说到底,苏家人下了帖子,大师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不然岂不是要断了人家的善根。 秦珂一笑:“世俗人,便也只能用世俗的法子来对待。” 嵬松点头。 秦珂又道:“难怪你有这茶饼,想来是苏四送的。” 嵬松再次点头:“四公子知道咱们柳原素来只喝散茶,这种茶马古道上甚为流行的茶饼却不知对不对柳原人的胃口,故而差人先给师傅送了些来。结果师傅近几日胃口不好,便让我先来试着。” 秦珂转了转眸子:“想必苏四这冬游必不简单。” 嵬松垂眸一笑:“我说什么了?姑娘竟得出这么个道理来。” 秦珂也笑了:“嵬松师傅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凭空想的。”说着,俯身坐在一旁。 心想禁不住想,这嵬松分明是给自己透风呢,想必还是有心帮着自己的。那接下来她要问的话,或许他也会有个答案。 “我家哥哥前几日娶了个妾室。”秦珂不着痕迹道。 嵬松也只是低声“嗯”了一下。 秦珂见他脸色平静,便又道:“是邱家的丫头。在邱公子房里伺候。” 嵬松手里刚刚托起那块茶饼,却指头一抖,掉在了案上。他猛的抬起头来,静谧的眸子在一瞬间卷起一线如针的惊恐。随即他垂下眸子:“邱家公子是个阴阳眼,秦珂姑娘不怕么?” 秦珂的心宛如奔跑中撞上了一块巨石,爆发出沉闷的痛。她定了定神:“我如今到更怕邱老爷。” 嵬松一愣。 秦珂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跳跃太大,于是凑上去低声道:“我早年听说,周家一个叫芙蓉的女儿在死在了宫里。” 事有蹊跷 嵬松闻言恍然大悟,他何等聪明,自然知道秦珂下面将会说什么,于是只默默望着她,神色却阴晴不定。 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秦珂连忙又道:“这女子一开始是邱老爷房里的。十三年前同他家主子一同去了趟帝都。秘密的。” 嵬松一双眸子越发幽深莫测,良久,缓缓道:“启用将军,乃是为战事。启用贤士,乃是为治国。启用太医,便是为治病。” 秦珂死死盯住他的眸子,仿佛怕一错神,他便从眼前消失了。 “就算是太医,却也未必都能手到病除。我说的对吗?” 嵬松点头:“那是自然。” 秦珂又近了近身子:“比如,一个太得宠的女人。” 嵬松眸光一紧:“凡事太过,都必成祸端。” 秦珂缓缓直起身子,她终于叹了口气:“果然就是我想的那样。” 嵬松重新拾起案头的那枚茶饼:“这事偏偏被这家伙听了去,不如你我将它喝掉吧。”说着,他双指一搓,那茶饼碎裂开来。又寻了个铸铁的提梁壶,将那炉火拨旺,这才取下木架子上的雪水,咕嘟嘟倒进铁壶中。 他先后洗了三遍茶,这才将壶放在风炉上。 秦珂目光微颤,她很想扑上去问嵬松为什么不认她,但她的自尊却不允许。嵬松的做法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那么招人喜欢,或者是不是真的太轻浮。 “你问这个,是怕那女子生起祸端?”嵬松忽然问道。 秦珂缓过神来,忙点了点头。 嵬松仿佛也陷入沉思,在屋子里踱起了方步。片刻,他才低声道:“你且先安心,我看出不了什么大事。此事过了十多年,宫里的人也换了不少,况且那邱老爷当年带着她去,怕也是为掩人耳目。这种人做事必定都是极为精细,多半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况且,即便是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娄大又没参与,若是有事,便也只是当事人自己担着的。” 秦珂点点头:“周家人会不会……” 嵬松一笑:“不会。” “你怎么那么肯定?” “除非那周春晖敢大胆抗旨不入宫去。” 秦珂转了转眼珠:“可以她的性格,完全可以入宫以后再彻查此事。” 嵬松又笑了一回:“入宫以后,便自身难保,彻查此事,怕是不那么简单。” “宫里真的那么可怕?”秦珂觉得自己问的十分幼稚。所以顿时瘪了瘪嘴巴,不再言语。 嵬松眸色一沉:“不经历的人,自然难以想象。” 秦珂想了想,觉得既然事情搞清楚了,便没必要再继续如此沉重的话题。于是朝风炉望了望:“这茶叶好香。” 嵬松点点头:“经年堆砌,沉香馥郁。的确是好茶。” 说话间茶已经煮好,嵬松与秦珂隔着一张小木案相对而坐。两个黑陶斗笠杯中升起缕缕热气,一旁的香炉里燃的是极淡的茉莉香。 “何为轮回?”秦珂轻声问道。 “执念不破,便堕轮回。” 二人一起举杯啜饮。 温润的茶汤滑入喉头,菌香扑鼻,十分醇厚。 “何为执念?”秦珂又问。 “求不得而求则成执念。” 二人又啜饮一口。 口腔中已盈满甘香,直觉心中畅快无比。 “何为解脱?”秦珂再问。 “万缘放下,便得解脱。” 啜香三口,茶汤已净。 毛孔舒阔,朗然于胸,两鬓腋窝已生温润清凉。指尖微展,置杯于案头。 秦珂微微抬起头来:“嵬松师傅能放下吗?” “秦珂姑娘能放下吗?” 秦珂摇头:“有些事,我从未拿起,便更不必提放下。然而,有些事,我却会一生求索,不敢相忘。” 嵬松的眉头跳了跳,随即垂下眸子:“贫僧是出家人,自然什么都不能拿,什么也不必放。” 秦珂笑了笑:“多谢师傅。秦珂今日没有白来。” 说罢,已经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门外,冷风凄寒,日头隐在云层后面,天地间一片惨淡。也不知什么时候变的天,秦珂连忙紧了紧衣领,朝山下跑去。 禅寺的瓦檐下面,一双俊美的眸子正默默的注视着那月白衣裳的女子。直到她跑的看不到人影,才缓缓隐没在黑暗里。 秦珂的三问,句句剑指人心。然而,嵬松答的,却言不由衷。他沉声叹口气,将铁壶里的茶底捞出来,放在一张薄宣上面。温润的叶片仍旧冒着热气…… 秦珂跑了一会儿,觉得浑身透出热力,这才放慢速度,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看枯禅寺。雪地上的寺庙不甚壮观,风蚀雨侵的牌匾古老破旧。她曾无数次立在这里观望。总觉得这个时代将它最隐秘的东西深藏于此。想到这个,便让她觉得心神不宁。 她扭过身去,努力哈出一口气:“管他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对了嘛!” 想开了的秦珂哼起了小曲,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开去。 她着实冻的慌,便想赶紧回家去。因着急,便越发跑起来。谁知,一架华丽马车从身后驶过。秦珂闪身避开。那车却在她前头缓缓停了下来。一个人挑开帘子,朝秦珂道:“这么冷的天,姑娘要去哪里?” 秦珂愣了愣,凝眸望过去。帘子下面露出一张冰块脸。 “呃,是苏四公子呀。”秦珂别扭的立在那。 苏四歪着脑袋:“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秦珂连忙摆手:“不必,我习惯用跑的。” 苏四哼了一声,算是笑了笑。随即将挑帘子的手一挥,朝秦珂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秦珂顿时无语。心想,这小子举动尤其骄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于是挪了半天,才挪到车边。咧嘴道:“什么事呀?” 苏四从怀里摸出一个信笺,低低的从窗子里垂下来。 秦珂愣了愣,刚刚在嵬松那里见到的也是这种信笺。华丽丽的贵族气。于是伸手接过,做出一副懵懂样:“这是什么?” 苏四垂眸看了看她,嘴唇微动:“冬游帖子。” 秦珂一愣,心想,这些贵族小子的玩意,怎么还会给她下帖子。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帖。 见她眼睛瞪的可怕,苏四皱眉道:“帖子下了,姑娘随意。” 还未待秦珂回话,车夫已经举起鞭子,那马车顿时风驰电掣的离去了。秦珂愣愣立在雪地上,捧着那烫手的请柬,愣了半晌。 “靠。还真tm有气场。别以为能吓住本姑娘,去!当然去!” 她连跑带颠回到家中,一头便扎进梨花屋里。 见她匆匆忙忙,头发散乱,梨花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秦珂却笑嘻嘻道:“嫂子你且先别问。只管告诉我,先前我收回来的血绮到底还剩多少?” 梨花歪头想了想:“统共也就三五斤了。” “那好,都给我装起来。咱们家要发财了!”秦珂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 梨花顿时眼前一亮:“这是怎么说?” 秦珂将怀里的帖子逃出来给她看,两人捧了嘀咕了一回,最终相视而笑,满眼喜色。 “他苏四有柳原人未见过的普洱茶饼。我却有天下人闻所未闻的子时香。你看,是不是老天爷都帮我!”秦珂笑嘻嘻道。 两人刚说的高兴,门便被敲的山响。秦珂刚要去开门,便被梨花拉住。 “娄大刚才又溜出去了,准是他回来,你别管他。” 秦珂知道梨花还在生气,索性便缩在榻上,懒得动弹。 那李月儿见没人开门,便只得恹恹的趿着鞋,披着毡子跑了出来。她一边骂一边开了门,却不料,立在门口的竟是个窈窕的人儿。一双水蜜桃似的眼睛,直瞟的李月儿心头猛跳。再打量那女子,她顿时倒吸口凉气。苍天呐,怎生的这样一对胸脯!坚挺如同腊月里的冻馒头。 定然是娄大在外面又惹了桃花。她这样想着,一双细眉便挑的老高。 “你是什么人?来找谁?”她一边说,手已经叉了腰。露出一份鱼死网破的架势。 水仙傻愣愣的望了望她,眸子顿时一翻:“这房子几时易了主?”说着,便要往里闯。 那李月儿也不管肚子还大着,竟一挺胸拦下了她。 “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闯进来!” 水仙那小脾气,岂是会让人的。于是也叉了腰,扭嘴道:“我是来送糕饼的,你给我闪开!” 李月儿一听,越发气恼,伸手去推水仙的肩膀:“再进来一步,便打你出去!” 水仙在苏家哪里吃过这等苦头,顿时柳眉倒竖:“我家公子还没打过我,偏你来嚣张!” 说着两人竟就打在了一起。大门也不关,便有邻居凑上来看热闹。几个男子顿时高兴的不得了,眼见着两个美人儿打架,又扯衣服又拽头发,绝对是别有一番激情滴。 秦珂正窝在床上烤手炉,却听外面有动静。起先还以为是李月儿和娄大叽歪,却不一会,又听见水仙的声音。 梨花也是一惊。两人顿时爬起来。 “莫不是这两傻姐儿杠上了?”秦珂赶紧穿了鞋子往外跑。 刚到门口,她便一捂眼睛,真真是惨不忍睹,目不忍视,现场太刺激。 那李月儿头发散乱,水仙衣领被抓开,两人抱作一团,简直快扭成一根麻花了。 “还真嫌不够丢人呀!”秦珂冲过去拉开水仙。 梨花则去拖住李月儿。 “她凭什么不让我进门!”水仙指住李月儿,喘着气道。 李月儿则恨声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我才是娄大正大光明娶进来的人!” 秦珂愣了愣,这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关了大门,这才道:“月娘也实在太小心眼了。她是苏家五公子身边的丫头。如今来咱们家定然是有事的。你到好,把人家打成这个样子,小心她回去告你一状,咱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梨花顿时帮腔:“才嫁进来几日呀,便这般嚣张跋扈的。如今好了,惹到了苏家头上。都是做茶叶生意的,莫连带了咱们才好。” 李月儿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顿时白了脸皮。 水仙见两人都向着自己说话,便也硬气起来:“我这脖子如今是不能动弹了!” “我是邱家……”李月儿本想辩驳,却被梨花和秦珂瞪了回去。 秦珂拉了水仙往屋里走,一边走,却也一边低声道:“你也是,若是今天你家公子在此,你便要小心了。” 水仙连忙正色道:“是她先打我的。” 秦珂知道她是个实心的,却也立了眉毛瞪她一眼:“莫再跟我辩白,若是再罗嗦一句,我便告诉你家公子。” 水仙一听这话,连忙缩了起来。这丫头,便是苏五让她去死,她也是义无反顾。 “说吧,来做什么?” 听秦珂这么问,她才想起身上的包袱。 “五公子让我来给你送这个。”说罢,将包袱打开来,摆在秦珂面前 各位亲上午好啊,今明两天要监考,今天还好,明天的文要在下午上传了。我尽量在3点前搞定。谢谢各位的支持和留言。尤其是好欧童鞋。寒假要来了,我会继续努力加油的。茶色才刚刚开始哦,各位客官要有里边请。 娘炮 只见里面是五色糕点,做的十分精致。只可惜这一番折腾下来,碎了不少。 水仙咧嘴做痛惜状,秦珂却笑道:“行了。我不嫌弃。” “还有。”水仙又从贴身的衣服里面取出一个小木盒:“公子说,冬游他也会去,让你把这个戴上。” 秦珂接过去,打开来,竟是一对镶了碧玺的耳坠子。摇荡荡,甚是多姿。 “看到这个,我到想起有见东西落在他那。”秦珂拉住水仙。“先前,我有个石头簪子,你回去问问他,若是能找到,一定交还给我。” 水仙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公子日常的东西都是我来打理,却从没见到什么石头簪子。想必是不见了的。” 秦珂瞪起眼来:“若是不见了,便让他别再来见我。” 水仙顿时委屈起来:“公子对姑娘可是一片真心!” 秦珂早没了心思,想到那簪子是用石莲花打造的,况且当年鸣泉便是用那石莲盛了水来救她,她心中便是一酸。想来,她和这个人便是再没有未来的,如今再失了他留下唯一的东西,岂不更没了念想。 “那是我一个故人留下的。” 水仙愣了愣:“这个人死了?” 秦珂瞪她:“没有。” “那你见不到他?” 秦珂又摇了摇头。 水仙顿时无语:“这么说,那人就在你身边,那你还宝贝什么。” 秦珂叹口气:“你便是不会明白的,有些人,即便离的很近,却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连坐在一处,安安静静说会话,都是奢望呢。” 水仙闻言顿时有些感触,瘪了瘪嘴:“好像我和公子。” 这次无语的是秦珂,不过转念一想,到也的确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只能点头。 两人正说着,门帘一挑,李月儿陪着干笑走进来。 “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姐姐不要同我一般见识才好。” 那水仙顿时撅起嘴来:“我比你大吗?” 李月儿知道她在故意找茬,于是笑道:“都是月儿该死,不该在太岁头上动土。” 秦珂暗地里观察,却觉得这李月儿颇会做小伏低的。怕也正是这个性格,才让邱老爷对她格外信任。 水仙却没她那么多心眼,只撇嘴道:“你是邱家的丫头?既是这样,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却偏偏嫁给那娄大?” 李月儿不好解释,只能怏怏的坐下:“有些时候,事情总是很复杂,姑娘年纪轻轻,自然不懂得。” 秦珂笑了笑:“若是你家公子落魄了,你还会这般对他?” “当然。公子就算变成乞丐,我也愿意跟着他的。”说罢,水仙狠狠点了点头。 秦珂笑道:“这岂不得了。这事回去也不要对你家公子说起,免得你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李月儿知道秦珂在帮自己说话,便也坐在那里不再言语。良久,才赔笑道:“我给姑娘配个不是。都是我不好,姑娘别见怪。” 那水仙也不是个傻子,虽然呆愣了点,到也能听懂人家话里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我自是不会说的。不然公子必会先训斥我。” 水仙走后,李月儿便也站起身来,刚走了没几步,便又回身道:“你在戒备我。” 秦珂有些措手不及,于是笑笑:“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懂。” 李月儿叹口气:“我本是蝼蚁,却只想活着。就这么简单而已。” 秦珂愣了愣,她便已经消失在房里了。李月儿是个神秘的女人,看起来妖娆浪荡,行事绵里藏针,性子里却多少有些戕人的孤冷。这种人,多半还是有些经历的吧。 可转念一想,十五就在后天,必要好好准备一下才是。那李月儿就算惹出天大的祸,便也只有等到以后再说了。 于是,将家中藏着的茶具一一翻出来清洗,最终找了把紫砂提梁壶配上一众莲花啜香杯,摆开来,还瞧的过去。 正自摆弄着,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竟是冠男,一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姑姑!小灵仙姑姑出事了!” 秦珂一愣,扭头望去,只见梨花也跟了进来:“刚才冠男出去玩,路过小灵仙那里,说里面有吵架的声音。” 秦珂顿时站起身来:“还有这事?” 她摸了衣服套在身上,扭头便跑了出去。她顶风跑了一会,路上行人稀少。竟没一个认识的人。正心焦,便见那远处走来几个人,正自寒暄,其中最是眉飞色舞的,便如同一节绿油油的竹子。 “黄花!”秦珂迎上去。 葛平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这么冷还跑出来,可是喝风的?” 秦珂顿时拉住他:“我这一路上也寻不到一个认得的人,去苏家又怕来不及。这下好了,让我碰见了你!”说罢拉着他便往小灵仙家跑。 葛平顿时扭头和那几个人告辞,只听那几人叽里咕噜,好似埋怨他什么。 “好大的酒味,你们可是下馆子了?”秦珂边跑边说。 葛平笑嘻嘻:“刚谈成了一笔买卖。这便找了人去看房子。只是,你这般火急火燎,到底是要做什么?” 秦珂朝前面一指:“过了这条巷子,然后朝左边一拐,便是我朋友的住处。她家里闯进了贼人,你要帮我捉贼。” 那葛平闻言,身子顿时一僵,转身便朝后使劲:“这,小弟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怕……” “哎呀,怎么那么娘炮!”秦珂揪住他的后领子:“若是一两个人,便不用你出手。可若是三人以上,你必帮我撑门面,不会打架难道还不会捣乱吗!” 葛平不好退却,脚底下却好似长了刺,慢腾腾。 好不容易把黄花拖到了小灵仙的家门口,一件东西横飞出来。秦珂反映到快,还没看清是什么,便已经闪身躲过。可怜那跟在后面的黄花,被生生咋在了胸口上,只听他“嗷”的一声,翻了白眼。竟倒在了路边。 “丫的也太不禁打了。”秦珂扭身钻进院子。 院子里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众人等,各个瞪大眼睛,精神振奋。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破锣嗓子:“我告诉你,这屋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秦珂眼珠子转了转,这房子不是个孤老太太的么,怎么冒出个壮汉。 她一脚迈进去,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屋里果然站着一个壮汉,身旁还跟了两个半大小子,龇牙咧嘴的冲小灵仙喊叫。 小灵仙正气的浑身发抖,手里抓起个药罐子,这便要丢过来。却见那壮汉又道:“你若打伤了我倒好。我便现在就躺在这里!”说罢便朝椅子上一歪,一条腿撩在扶手上面。 秦珂顿时笑道:“哪里英雄好汉?竟让我在这里碰见啦!”说着便笑嘻嘻走上来。 那男人见来了个敢说话的,顿时一歪嘴巴:“你是何人?” 秦珂越听越不对劲,他说话口音好像是个外乡人。 “哎呀!我是咱们柳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娄秦珂呀!”说着,秦珂眨眨眼。 那壮汉愣了愣:“你很有名吗?” 秦珂心想,丫的连老娘这么臭名昭著的人都不认识,还想在柳原撒野。于是又笑道:“嗯。没错。我很有名的。” 那壮汉又愣了愣,撩开的大象腿缩了缩,却仍旧摆在那里。因为紧张,浑身绷成了个难看的歪歪的,大字。 秦珂笑着坐下:“这屋子怎么成了你的?” 见秦珂说起这个,那壮汉顿时来了精神:“我老娘生了我,又养不起,便将我送给别人,如今我大了,在那头分不到房子和地,便回到这里。算起来,这房子就该是我的!”说着,朝院子里的众人唬了唬眼睛。 众人连忙缩了缩头。 秦珂指了指小灵仙:“这个人,她照顾那老太婆,又埋了她。你身为人子,又做了什么?” 那壮汉闻言一愣。 “还有。这老太太姓什么呀?叫什么呀?多大年纪上没的呀?属相是个啥呀?” 她一下子问了这许多,那壮汉顿时着了慌。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我数三下,说不上来便赶紧滚出去。” “她……我早年就被送走,自然不记得母亲的姓氏年纪。属相生辰这些全然没有印象。” 秦珂一笑:“呦,真好笑!那你是怎么寻回来的呀?” 壮汉身边两个小子已经按捺不住:“爹爹,咱们别说了。打了她们出去便好。” “这么说,你们是山贼喽!”说罢,秦珂已经站起身来:“我还就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靠着武力,便想夺人家宅!” 小灵仙已经叉腰立了,手里多了一把砍柴的斧头,只见她撸起袖子,大声道:“反正我也活的不耐烦了,今天到找了两个垫背的,算是我小灵仙的幸,却是你们三个的不幸了!” 壮汉见她要拼命,便先扑了上去。 秦珂虽然嘴上叫嚣,可手上却没有半点功夫,她那点跆拳道早就就着茶水尿干净了。 正在这时,门口闪出一道碧绿。秦珂转眼去望,竟是那葛平。只见他三步两步来到近前,指住汉子喝到:“哪来的毛贼……”可这话只说了一半,下面的便越来越小声,渐渐的便有些哆嗦。“还,还不赶紧滚走……” 那汉子是个粗人,哪里肯听他的,顿时一抬腿,踢在他的肚子上。那葛平呜呼一声,秋风扫落叶一般飞了出去,扁扁的摔在地上。那碧玉小冠也歪在一边,龇牙咧嘴起不来。 秦珂一惊:“真没想到。丫的果然是个娘炮!” 终于可以坐下来传文了,结果悲催的电脑死机。重新鼓捣了好久才好了,搞了个娘炮发上来,大家莫见怪哦!明天正常,上午更文。谢谢大家的围观。。。继续加油。对了,本姑娘在起点白队中,目前白队比分惨的很,各位路过的贵人们,麻烦点点加油哦!现行写过。就在本姑娘大名下面,吼吼。 突如其来的房客 突如其来的房客 那汉子已经扑过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小灵仙的斧子还没轮圆,便已被夺了下来,眼见着那大拳头便要挥上去。便听见一个声音破空而来。 竟是男女混合:“慢着……” 秦珂顿时一愣,扭头望去,只见那碧绿的葛平,缓缓支起胳膊,掌心里一个硕大元宝。 人群里,一袭樱色深衣漾出一道瑞丽端秀的身影。脸上垂了面巾,秦珂却一眼便瞧出了这人是苏芷卉。 这两人同时说话着实让人称奇。秦珂和小灵仙傻愣愣的望着二人。那壮汉也颇为奇怪。 他搓了搓鼻子:“他妈的!打个劫,也这么难!” 他身边的小子扯了扯他的衣服:“爹,咱们不是打劫,咱们这可是抢房子。” 大汉瞪了瞪他,扭头朝葛平望去:“这么点钱,就想让我们走?” 那苏芷卉轻皱眉头,以丝帕掩住口鼻:“再加上这个呢?”说罢,一使颜色,身旁的丫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元宝,拖在手上。 汉子眯了眯眼睛:“这房子是我的……” 苏芷卉颇有些不耐烦,拧着眉头道:“看样子你乃是西北流寇,即便在这里骗得一处房宅,却到底融不进这片风土。还是早日拿了银子离开这里,寻个地方好好安置下来,开乡辟壤才好。” 那壮汉愣住,垂首看看自己的衣着,又想了想刚刚的言辞,分明学了柳原人的样子,怎就一下子被认出来了。 秦珂淡淡一笑:“一方水土养出一种乡音,岂是你个外来户头学个三五日便能蒙混的。” 那大汉看看两个小子,仿佛艰难做着抉择,最后,方才捅了捅其中一个,那小子上前接了银子,扭身回到父亲身边。 一行三人离开小灵仙的家,看热闹的也渐渐散去。小灵仙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什么人呀!分明看我孤家寡人,便来欺负!” 秦珂笑嘻嘻道:“定然是听说你这屋子是个孤老太太赠予的,便懂了歹念,不过幸好有两位贵人,你还不赶紧去谢谢人家。” 小灵仙赶紧起身,先去到苏芷卉身边深深一揖:“多谢苏小姐救命之恩。” 苏芷卉见人已散去,便轻轻取下垂纱,露出一张明丽的面孔:“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而那边,葛平早已经爬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芷卉。小灵仙走过去和他道谢,他竟毫无反应。 秦珂走上去敲他脑袋,这厮才抹了抹口水,扭头道:“做什么?” 秦珂气急败坏,指着苏芷卉道:“这位是苏家三小姐,你直愣愣的傻看什么?” 葛平顿时把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再瞪了瞪:“苏三小姐!早有耳闻!” 苏芷卉半侧着脸庞,日光很好的照出她那清晰的轮廓,尤其是鼻子和嘴唇,那弧线美的让人惊叹。 “这位公子好眼生。”她淡淡笑道。 “在下通州葛平。是个书商,活字书商。”葛平差点把自己身家都说出去,一边说,一边又上前一步:“苏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得见,小生三生有幸。” 苏芷卉轻笑道:“看你举止,便是个商人。” 葛平顿时有些尴尬,可一张脸仍旧绷的没有半个纹路。秦珂觉得他实在是滑稽,便故意站在那里,不去替他解围。 苏芷卉却又笑道:“我这话却没别的意思,苏家也是商贾。” 葛平顿时笑了笑,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我和苏家哪里能比得,苏家乃是两脉相托,一脉为官,一脉为商。官乃是陛下的司仪,商乃是帝都的皇商。在下实在望尘莫及。” 苏芷卉仍旧微微笑着,眸子一敛:“先生说笑了。佛说众生平等,只是世俗里摸爬,这才分了等级去。先生的活字书乃是新兴之物,依小女子看定是大有可为的,你又何须妄自菲薄。” 她说话声音柔软甜美,一字一句都颇有韵律,通篇停下来更是令人身心舒畅。 小灵仙捅了捅秦珂:“瞧瞧,这才是大户人家的派头,你学着点。” 秦珂瞪她:“我就是个茶农,对人讲话必要连哄带骗,不然哪卖得了茶叶。(.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姿态是要有身家的人才能摆的嘛。” 小灵仙想想也对,于是慨叹的点了一回头:“想来,我们投胎的时候是没长眼睛的。” 秦珂愣了愣,转头去看她,其实小灵仙的样貌是极美的,那种健康朗然的美,不温婉,却伶俐俊勇。一眼望过去,便有种亲近之意。 “你还好啦!”秦珂撇撇嘴,心想,张良的后裔呀,要是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不知道多少人要来羡慕她呢。 “好什么!那人又来提亲了!”小灵仙轻声嘀咕道。 秦珂愣了愣。扭头去看葛平。 “黄花,你不是要去找房子吗?” 葛平连忙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谈好了要去看一栋宅子。”说完,撩起衣裳便往外跑。刚跑没几步,便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秦珂笑嘻嘻走上去:“想来你也是被踢伤了。不如在这里先住下吧。我这朋友十分好客,又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夫。” 小灵仙顿时脸色一白:“我几时远近闻名啦?” 葛平却抬起脑袋:“真,真的吗?” 秦珂点点头:“不过,每日五文钱,不算医药费。” “好,好。”葛平可怜巴巴的去看小灵仙:“那就麻烦姑娘了。” 小灵仙咧嘴道:“你也知道麻烦!!!” 秦珂捅了捅她:“白捡个劳力,你埋怨什么。” 小灵仙顿时龇牙:“那也给我弄个精壮点的呀!这个……”说着她低头瞟了瞟抽搐的葛平:“竹杆子似的,能干什么。” 秦珂拉着小灵仙后退几步,低声道:“他有春宫!” 小灵仙把嘴巴圈成了o型:“哇哦!” 这时候,苏芷卉上前道:“若是这里不方便,便可去苏家。我会帮公子安排间客房。” 那葛平顿时喜笑颜开,刚想跳起来应了。却被秦珂和小灵仙一齐按在地上:“不必劳烦三小姐,住在这里甚好!” 苏芷卉也不勉强,只淡淡笑着,吩咐丫头出去准备车马。 秦珂仿佛想起什么,走上去低声道:“苏三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苏芷卉柔了柔嘴角:“近日有些烦闷,便出来走走。却不想竟撞见这事。若想谢我,便不必说了。举手之劳而已。” 秦珂有点尴尬,想来自己之前对那苏芷卉还有些芥蒂,如今她却再出援手,帮小灵仙岂不就是帮自己。于是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许是看出秦珂言辞间的异样,苏芷卉笑了笑,重新戴好面纱:“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秦珂一愣:“约定?” “想来你是忘了。”苏芷卉轻声柔语,语气似乎有些沮丧。 秦珂连忙点头:“可是日后要求我一事?” 苏芷卉的眸子闪了闪:“我今日帮你也不是白帮的,你不必觉得欠我。” 秦珂想了想,只能郑重其事的点头:“苏三小姐先后帮了我两次,第一次是绿绮茶,第二次是小灵仙的房子。都是大忙。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苏芷卉仍是微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悲喜。 此时那丫头已经回来,挽了苏芷卉的手,转身离去。 秦珂默默立在门口,眼见着她身姿窈窕,步履翩跹。这样的一个富贵美人会求我什么事?她默默想着,却终究猜不透苏三的心思。 这时,屋子里,小灵仙已经凑上去仔细打量起葛平来了。那葛平自见了苏芷卉便有些失魂落魄,人家一走,他便要跟了出去,却被小灵仙牢牢按在椅子上面。此番,正愁眉苦脸的望着骑在他身上的女子。 “这位姑娘,你这个样子怕被别人看见不太好吧。”他指了指小灵仙压在他跨上的一条大腿。 小灵仙愣愣道:“若是你跟了她去,我怎么还钱?我小灵仙是绝对不欠债的。” 那葛平连忙挤出一个苦笑:“区区十两银子,不必还了……”说着,他又指了指小灵仙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小灵仙顿时一皱眉:“那怎么行!我小灵仙绝对不能这么不仗义。” 葛平顿时欲哭无泪:“女侠,我的屁股酸了……” 小灵仙见秦珂已经回来,这才将胳膊腿一并收了。那葛平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惊恐,万般娇羞。 秦珂斜着眼睛:“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小灵仙瞪她:“我才是女的好不好!” 那葛平连忙跑过来,躲在秦珂身后,扶了扶歪在一旁的碧绿小冠:“这里房租虽然便宜,可是……房东就太……” 秦珂扭头将他捉出来:“大家朋友一场,你这么弱弱的,交到别人手上我反倒担心,不如就在这里先住下好了。柳原也有好多坏人哦!”说着,她拍了拍葛平的肩膀,做万般无奈状叹了口气。 葛平转过脸去,对上小灵仙不怀好意的眸子,顿时抖了抖。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滴,只要……”说着,她做了个翻书的动作,那葛平顿时明白了,连忙点头:“我的房间你不可以随便进,我的东西你更不可以随便动。但我的书,你都可以看。” 秦珂和小灵仙对视片刻,两人齐齐转过身去,贼笑。 那葛平东西可真不少,一下午的功夫也没搬完。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住的驿馆,那么些瓶瓶罐罐,箱箱盒盒,大大小小,参差不齐。源源不断的运进了小灵仙的家中。 小灵仙的房子有个西厢,葛平便挑了这里。因他十分喜欢那竹叶子编的一张榻,碧绿的。 小灵仙和秦珂对视片刻,摇了摇头。看来这厮十分偏爱绿色。不过也对,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要带点绿。 小灵仙好奇的问这问那,他却一概回答:“这个不能动!”后来小灵仙也就不问了,她直接堵在门口,瞅人不注意,便拆开来瞧瞧。 起先秦珂还对她的这种举动十分鄙夷,可后来她竟也乐在其中。比如,他们在葛平的行李中找到了一只竹蜻蜓,一箱子皮影,还有些长长的鲛绡,五光十色,十分光鲜。 葛平很有戏哦,大家要注意他。嘻嘻。今天心情很不错。继续攒稿子。预感快有推荐喽!加油加油加油!!!各位亲,我无语了,新发的文竟然不能分段!!这次要废眼睛了。唉! 让小宇宙爆发一次吧! 小灵仙捧起一匹绡围在身上:“好看吗?” 秦珂笑嘻嘻道:“哇,活像是宫里的娘娘!” 葛平闻言跑了出来,立在廊下狂吼:“快放下!那东西不能动!!!” 两人还发现了一箱子胭脂,用个不大的楠木匣子装了,整整齐齐码放着。小灵仙撇撇嘴:“这厮还贩胭脂?” 秦珂也撇撇嘴:“唉!可见如今世道多么荼糜!书商还要卖胭脂!” 小灵仙眨眨眼:“这跟世道荼糜有什么关系?” 秦珂愣了愣:“呃……这个……” “快放下,那东西不能动!!!”葛平碧绿的身子从西厢窗中探出,扭着一张脸吼道。 小灵仙做了个鬼脸,手底下却碰到了另一样东西:“这是什么?” 秦珂垂眸望去,那是个银制的小盒子,十分精巧,简直可以说是巧夺天空了。用她学考古的眼光来看,这东西若是能保存下来,必当成为?盘一级的国宝。 “靠!这简直是……”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却被人夺了过去。 两人抬起头来,只见那葛平正气急败坏的瞪着她俩。 “我说过的,我的东西不准碰!!!” 见他着实生气了,秦珂连忙摆手:“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嘛!不过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家底的,这东西可不一般哦!” 葛平瞪她一眼:“若是敢闯我的屋子,小心!”说罢,他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把小灵仙唬的一哆嗦。 “喂!这小子还会变身呐!”秦珂张大嘴巴。 小灵仙偷眼朝西厢望去,只听里面叮叮当当,想必葛平正在整理东西。于是扭头道:“不管怎么样,有书看就好啦!” 秦珂心想,如今是堕落到什么地步了。为了几本书竟然这么低三下四,这若是在现代,直接打开电脑不就好了。唉!只能说时运不济,天意弄人,虎落平阳…… 转眼,太阳便下山了。 此间,秦珂在小灵仙家里吃了晚饭,那葛平却没出来。于是两人便就他那纤瘦身板嘀咕了一番,最后得出此人必定有信仰这一结论。想来有钱人寻个仙,问个道的,也不奇怪。这葛平大有可能辟谷了。 谁知,就在秦珂刚要准备动身回家的时候,那葛平却捧着个熏鸡晃荡出来。 见他吃的满嘴流油,秦珂简直傻眼了:“是谁说他要辟谷的?” 小灵仙咽了口唾沫。 “是谁说他寻仙问道的?” 小灵仙喉咙里咕噜一声。 葛平凑上来,嘴里还叼着个鸡腿:“你们在说谁呀?” 秦珂指了指他滑腻腻的嘴唇:“熏鸡好吃吗?” 葛平点头:“干巴巴,滋味却很足。” 秦珂和小灵仙顿时一起发出咕噜声。 葛平瞪了瞪眼睛:“你们还没吃饭吗?” 两人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望着两个馋猫,葛平忽然间咧嘴一乐:“不好意思,小生我只有这一只。” 葛平刚住进来,便被小灵仙揍了一顿。秦珂望着屁滚尿流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的葛平,顿时悲从中来。 “黄花,你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葛平鬼哭狼嚎:“我肚皮上还有伤呢,莫不是你想直接把我打死!” 小灵仙叉腰而立:“我先打了你,之后再一并治。” 秦珂顿时咧了咧嘴:“果然有医德!阿弥陀佛!”想想之后场面恐怕失控,于是摇了摇身子:“我走了哦!改日再来看你们!” 葛平头发被小灵仙扯住,叽哩哇啦乱叫:“别走,救我!” 秦珂指指头顶:“你还是求菩萨吧!” 在葛平的惨叫中,秦珂走出了大门。抬头看看,月朗星稀。风也不大,路面上还有些残雪,斑斑驳驳,时不时有些家犬在巷子深处懒懒的叫上两声。她微笑着扭头看去,小灵仙的房子笼罩在夜色里,瓦楞上的雪闪着银辉,窗中透出的灯光隔着萧索的树枝越发显得温暖。 “虽然好像是冤家,不过,希望他能让你开心呀。”秦珂轻声说着。她定定的站了一会,里面的吵闹声渐渐听不见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她知道,小灵仙是个内心温柔的好姑娘。她只是生气葛平不让她动那些鲛绡和胭脂。想到这里,秦珂由衷的笑了。好幼稚哦!傻丫头! 她扭身走在雪地上,专门挑着那些无人踩过的积雪走,咯吱吱的声音让她心里越来越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灵仙,梨花,还有她自己…… 这一夜,秦珂睡的很好,很安稳。 人睡的好,精力自然也就旺盛。第二天一早,她拉了梨花,将那些剩下的血绮细细检查了一遍,又找了个竹篮,里面铺了厚厚的油纸,这才将血绮倒入其中。 梨花问她要不要准备些山泉水。秦珂却摇头。如今那个人回来了,她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备水了。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有些期待。明天就是十五,请柬上写着,邀众爱茶嗜茶之人在梅谷一聚。而这梅谷距离柳原却还有一定的距离。要在天还没亮时便得出发。 准备了一天,一切就绪,秦珂便早早歇下。 四更刚过,她便起身背了茶筐出发了。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往梅谷走的路又极艰险。她真后悔当初没从现代带个手电筒来。 这般摸黑走了许久,忽听身后有沉重的马蹄声传来,想来是辆车子。扭头看去,竟是一袭白袍。 秦珂一愣:“是他?” 夜色深重,嵬松架着马车慢悠悠走上来。见到秦珂他似乎一愣:“你怎也走的这么早。” 秦珂指了指他的马,咧嘴道:“为什么不快点跑,难道你在踏青啊?” 寒风吹上脸颊,秦珂抖了抖。背上的茶筐虽然不沉,可看上去仍旧并不轻松。嵬松笑了笑:“我的车上装满了水,跑不快。”说着,他俯身去看秦珂,笑道:“你这样走,怕是天亮了也到不了的。上来吧。” 秦珂刚想说,你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可话到嘴边却皱了皱眉头:“你的车也比我快不了多少。” 嵬松叹口气,做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这么说,就是不上来喽。”说罢竟扬鞭要走。秦珂连忙拉住马缰:“上!谁说我不上!” 她知道今日要夜行,自然穿的比平日多许多,身后又背了茶筐和茶具,一举一动都笨的要死。 嵬松也不伸手拉她,只拿眼睛瞟着,渐渐脸上掩不住想笑的意思,便赶紧撇过头去。 秦珂发觉他在笑话自己,顿时气喘吁吁道:“别以为你笑我,我不知道。” “有吗?”嵬松直咔嗓子。 秦珂终于爬了上去,狠命喘了几口大气,这才怏怏道:“丫的什么鬼车,做的这么高。” 嵬松撇嘴:“寺里的车子,从没女人用的,自然做的比旁人的高些。”再扭头去看秦珂时,禁不住道:“我大老远见了到没猜到竟是你。” 秦珂翻了翻白眼:“不是我又是谁!” “像只呆头呆脑的小胖熊。” 秦珂顿时无语,她分明是窈窕淑女,怎么成了胖熊。“喂!你把眼睛睁大点看清楚,本姑娘身段多苗条!” 嵬松坦然一笑。他喜欢这样的秦珂,用无赖的口气说话,却用机敏的思维生活。 “哇,这么多水?”秦珂发现车子里面足足有四个大陶瓮。皆用黄泥封了口。 嵬松点点头:“师傅说,从前这事情是个叫鸣泉的小和尚干的,如今便由我顶替了。他交代什么,我便照做。” 秦珂咋舌,心想,你还够能装傻充愣的。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装的了几时。于是撇嘴道:“那死鸣泉最不是个东西,你不要跟他学才好。到时候把最好的水给我用用,好吗!” 嵬松瘪了瘪嘴巴,暗自叫苦,被她这么夹枪带棒的骂了,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赔笑:“这水都是一样的。” 秦珂冷哼:“别想骗我。”说罢扭头朝水瓮指了指:“那边三个都是山泉水,而这一瓮却是经年的雪水。” 嵬松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珂哼道:“你们寺庙里那个死鸣泉,历来便有收集好水的习惯。这厮早年间便埋了不少雪水在地底下。如今你挖了出来,倒腾到一个瓮里,又装了车。却不想被这棉布帘子一捂,瓮身便出了一层细汗。那几个就没有。我说的不对吗?” 嵬松被彻底打败,只能支支吾吾点了头:“你到聪明。” 秦珂瞪他:“我可告诉你,今日我的身家都在这一壶茶上,若是你不全力配合,我就……”她想了想,却不知道一个和尚会怕什么。 嵬松歪了肩膀来听,却见她没了下文,顿时觉得好笑,于是道:“于是你就不来看我?”他说这话的时候着实是顺嘴溜出来的,完全发自肺腑。 秦珂愣了愣。 车子似乎碾过什么硬物,吱扭一声。两人身子便不其然的撞在了一起。嵬松下意识的抬手护住秦珂,鼻子却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秦珂瞪大眼睛,眼见着嵬松也愣在那里。她想,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于是,她猛的伸出手来,将嵬松的脖子紧紧搂住。 车子仍在晃动,吱扭吱扭。应是在走一段极坎坷的小路。 秦珂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知道嵬松是个和尚,她也知道她的做法可能会遭雷劈。但是,老天爷不是已经劈过了吗。若是还不行,那就再劈一次吧。反正她都认了。 “别推开我好吗!”秦珂死死搂着嵬松,生怕他因惊恐而来推她。她真不知道,一旦被他推开,她还有没有勇气再抱他第二次。 嵬松没有说话,他倾着身子,那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呼吸。耳畔只剩下秦珂的低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他惨淡的笑了。她真是越大越傻,他怎么舍得推开她呢。这一天他琢磨了多少次,无数个南疆的雨夜,他翻烂了金刚经,秦珂的脸却在那经文里越来越清晰。于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一道他此生逃不开的魔咒,他认了。 “不管你是谁,至少今天别拒绝我。”秦珂紧了紧手臂,焦急的闭上眼睛,仿佛只要什么都不看,嵬松就会被她圈住,永远禁锢在属于她的小世界里。 嵬松仍旧没有说话。脖颈处,秦珂将脸蛋贴了上去。滚烫潮湿。他想,这丫头在哭呢…… 各位亲,为我们白队加油哦!还有,我好迷糊,竟然忘了昨天是圣诞节。嘻嘻。不管怎么说,希望大家开心快乐吧。要追文哦!!! 抱住你,我不想放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秦珂咬了咬嘴唇,她想,幸亏是黑夜,幸亏此时没有看着嵬松的眼睛,不然她说什么也没有这勇气。[.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就让她作一回孽吧,明天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反正她的脸皮也是很厚的,大不了她就说自己喝醉了,高烧烧糊涂了,或者是精神分裂了。借口总是能找到的。 “可是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她将脑袋埋在嵬松胸前,哭的悄无声息。 嵬松咬住嘴唇,一个声音在胸中呐喊,快抱住她,告诉她你也想她。告诉她你从没讨厌过她。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冷冷的阻止,现在还不是时候,难道你想害死她吗?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让她好好的活着。 嵬松咽了口唾沫,死死闭住眼睛。 “对不起……可我就是想这样抱着你……请你忍耐一下,只一下就好……”秦珂将脸拿出来,贴在嵬松的脖颈上:“你长大了,终于长大了……我们也就这样结束了……你再不是小和尚,我也再不是傻女孩。我们之间该竖起一道壁垒,我知道的。” 嵬松的心简直比刀割还痛,他紧握的拳头扎在车板上,硬是磕破了皮。 猛然间,秦珂觉得身子一紧,嵬松已经将她搂进怀里。像是一个能吸人魂魄的洞,她一下子便被艾草交杂着檀香的味道包裹起来。落入与世隔绝的静寂之中。 她的心突突跳着,这是真的吗?嵬松,不,是鸣泉。竟然在抱她。用尽全力,竭尽所能的抱着她! 她刚要说话,却被嵬松打断:“话总是那么多……” 秦珂惊讶的张着嘴巴:“你,你是谁?” 嵬松却苦笑着落下一滴泪来:“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便吵着要抱。你还真是……” “轻浮,是吗?” 嵬松将唇压在秦珂的头发上,身体里那一道火直烧到了指尖。 他自嘲的想,幸好是在夜晚,不然秦珂一定要被他的样子吓到。他的指尖在颤抖,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你什么都别说……”秦珂抹了把眼泪。“我们什么都别说,好吗……” 嵬松的指头轻轻划在她的背上,他第一次这么确定的将秦珂搂入怀中,第一次把唇贴在她的发上,第一次险些要去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第一次想摸摸她脖颈处的皮肤。第一次,希望和她变成一个人…… 夜成了一方合拢的屏风,包裹着一对本应属于不同世界的男女。 “佛说,去寻找一位上师,至死也要记住他的脸,他可度你出轮回。”秦珂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嵬松。 嵬松淡淡的笑了:“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我执着了吗?” “有点哦。” “那你呢?” “……” “对不起。明天我就会忘记。今天,就请你再抱我一会,好吗?” 天空是壮阔的淡金色,日头用力穿透云层,犹如一枚新生的蛋,跳动着耀眼的光,直到完成它盛大的出生。 嵬松抬起头来,梅谷就在前方。他缓缓张开手臂。秦珂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脸色绯红。 薄金般的日光底下,她像婴儿一般粉嫩的唇轻轻抿着,好像在克制着什么,但眼角仍挂着明晃晃的幸福。 嵬松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指尖触到她如丝绸般的肌肤,他的脸红了红,心想,从前他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做和尚。如今却如此渴望一个女人,看来这些年都白修了。 却在这时,一匹白马疾驰而来。嵬松连忙收回手来,警惕的朝那人望去。 “嵬松师傅好兴致啊!”苏五双手撑在马颈上,一脸不正经。 嵬松有些尴尬,忐忑着刚才那一幕,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见。 见嵬松不说话,苏五冷笑道:“也不知我四哥动的什么心思,梅谷这么远,大冷天的,非要来这雅聚。山路难行,多有不便。是不是啊嵬松师傅?” 嵬松干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苏五撇撇嘴:“既然师傅也觉得不方便,那不如把这丫头交给我吧。” 嵬松闻言一抬头,却对上苏五凌厉的目光。他刚要说不妨事,可话还没出口,却听那苏五吊儿郎当道:“师傅不必客气,我和她自小一处长大,没什么可避讳的。”说罢,竟驱马来到车前,双手一抬,将秦珂凌空抱了起来。 也亏他有那样的臂力和腰劲,身子歪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身,竟硬生生将秦珂个睡成死猪的大活人从车上捧了起来。 嵬松愣了愣,目光随着秦珂而去,双手却攥成了拳头。 苏五似乎并不介意,笑嘻嘻道:“师傅先行一步吧,我和她慢慢溜达。这丫头睡着了便像小孩子一样,有起床气呢。”说着,将秦珂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又将身上的大裘拉过来裹住她,这才拉开马缰朝旁边一让。示意嵬松先行一步。 嵬松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一个和尚若是和世家公子抢夺女人,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尽管心里不甘愿,却着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抖手挥鞭,先朝梅谷去了。 苏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却越来越沉。 他差水仙去送那对碧玺耳环的时候,让她带话给秦珂,十五那天不必早起,他会来接她同行。可偏偏那水仙给忘记了,直到今天早上才急急忙忙把他拖起来,说自己和娄家新娶的小妾吵架结果忘了正事。 苏五这个气呀,忘了事情不说,怎么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也顾不上骂水仙,起身便往娄家跑。谁知到了娄家,人说秦珂早就走了。 苏五只能巴巴的追了来。却没想到,竟看到了那样一幕。 他摇摇头,终究还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敌不过那小子。即便是淡出了多年,他仍旧是柳原人传说中的人物,也注定会回到秦珂的生活中。想到这些,苏五便有些害怕。他将秦珂又搂了搂,俯身端详着那张干净的面孔。 “哪怕晚一点也好。至少回忆会多一些。”他轻声说着,仿佛怀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正在随风飘逝的沙雕。 “什么晚了?”秦珂睡梦中模糊听见苏五在说话,却以为是自己迟到了。猛的睁开眼睛。 苏五吓了一跳,赶忙去按住她:“别惊到我的马!” 秦珂抬起头来,先是目瞪口呆了一会,然后喃喃自语:“呃,睡糊涂了。”然后狠命闭上眼睛。 苏五无可奈何的盯着她。 待她再睁眼时,竟大声道:“怎么是你?真的是你?”说着,伸出两根指头在苏五脸上掐了掐。 “喂!会疼的!”苏五打开她的手,白玉般的俊脸上竟生生被掐出一个大红印。 秦珂咧嘴道:“明明是……反正不是你啦!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苏五皱着眉头,龇牙咧嘴:“还真是没良心呀!” 秦珂刚要再说话,身旁竟然刮过一道青风,扭头一看,竟是通身碧绿的葛平。 “黄花怎么也来了!”秦珂又是一愣。 葛平朝二人作了个揖:“苏五公子,明明约好同行,怎么自己先走了。” 苏五连忙摇头:“别提了,都是我家那猪脑子水仙,日后再同你解释吧。” 这时,葛平身后钻出个小脑袋,乌黑的头发垂在耳侧,脑后竖着一个松散发髻,上面插着两根银簪,耳畔的银铃叮铃铃响着。 “小灵仙!”秦珂开心道。 “黄花答应来带我看热闹!”她笑嘻嘻回应。 葛平却哭丧着脸,偷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苏五连忙会意的点了点头。想来这丫头是将他耳朵都吵破了的。 苏五的白马同葛平的黑马并驾齐驱在荒芜的山路上,幸而今日风停了,又有苏五的长裘,秦珂并不觉得十分冷。小灵仙坐在葛平身后要抻着脑袋才能和秦珂说话,过了没多会,便觉得脖子疼。于是叫嚷着要坐到前面去。葛平实在没招,只能跳下马来,同她换了位子。这一换便换出了戏剧性。 秦珂歪着脑袋看对面的二人。只见那一身红衣的小灵仙小巧玲珑,被通身碧绿的葛平环在臂弯里,俨然一对奇葩情侣。 “红配绿耶,还真是有创意。”秦珂挤眉弄眼道。 苏五也侧头瞧去,顿时忍不住笑了:“着实是绿叶衬了红花,很有看头。” 葛平知道他们在打趣自己,于是正色道:“早上起来我便让她换套衣裳,她非不肯。” 小灵仙也不示弱:“为嘛你不换!” “我向来最爱绿衣!” “我最喜欢红色!如何!” 秦珂歪着嘴巴去看二人,苏五也歪着嘴巴。远远望去,这二位表情到是甚为一致。 “蛮配的哦。”秦珂道。 “嗯。”苏五点头。 “不过,要是黄花再帅那么一点点……嘿嘿……”秦珂干笑。 “那就是绝配。”苏五鉴定完毕。一拍马屁股:“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先走。” 秦珂觉得恍然间做了一个梦,梦中身边的人还是嵬松,可醒来后却变成了苏五。可不管怎么说,能在梦里相聚也是一种幸福呀。她微笑着望向梅谷的方向。也就在那一刹那,苏五的马窜进谷口,一片彤云豁然间出现在眼前。 秦珂只觉眼前一阔:“好漂亮!” 苏五也被震了一下,眉目间豁然一朗。 只见那鲜红的花密密匝匝开在一起,成片的梅树举起火炬般的花朵,迎着初生的朝阳,犹如融在金汤中的颜料。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梅花!”秦珂极尽目力的望过去,然后欣喜的喊道。 苏五淡淡一笑,随即哼道:“四哥到会挑地方。” 两人下了马来,走入梅林。落英阵阵,冷香扑鼻。地面上的雪没人踩过,像一床柔软的锦被,绵延托起一望无际的梅海。 梅花皑雪,缤纷飒爽,希望各位能够喜欢。过一个温暖而多姿的冬季吧~~我们一起幸福开心的活着!期待下周能有推荐~亲们,明天见。 二美争辉 两人边走边说笑,不多时便看见梅林深处露出一角飞檐,凌空展翅间,檐角垂着一枚铜铃,在微风中振振有声。 “想来便是这里了。”苏五指了指。 秦珂眯起眼来:“这铃声到蛮好听的。” 苏五笑笑:“你是自幼在寺庙里呆久了,喜欢晨钟暮鼓,连这铜铃的声音也一并爱了。” 秦珂撇嘴:“那又如何。” 苏五懒得理她,远远的,已经见了一行人影,皆是锦衣华服,人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来到暖阁之中,只见苏四已经歪在一张红木榻上,手边放了个暖炉。榻旁各摆一方鸡翅木案,案头放一只博山香炉,细闻过去,极是深密沉邃。那苏四全然不顾其它,一个人闭目养神,颇为享受的样子。 秦珂抽抽鼻子:“这香气好特别!不是水沉,又不是麝香……” 苏五轻笑:“知道不是麝香,你这鼻子也算是好的了。” 秦珂扭头去瞧他,心想,丫的富家子弟到底还是见多识广,且听听他怎么说。 “这是灵猫香。”苏五淡淡一笑。 秦珂愣住:“好特别的名字。” 见她感兴趣,苏五又道:“这香乃是从灵猫的肛门香囊里刮出来的,每三日刮一次,每次可得两三钱。” 秦珂顿时吐了吐舌头:“够恶心。不过,那得多贵呀!” 苏五点头:“偏我四哥喜欢这个。” 秦珂一歪嘴巴:“你们家都是奇葩,各个都是烧钱的机器!” 苏五也不理她,只阔步走进去。 这里本是一方亭子,虽修建的清雅古朴,却着实不避风寒。可如今却已被苏四布置成了暖阁,四周都围了隔板,暖炉更是无数。故而刚一进去,便觉得馨香扑鼻,暖意融融。 秦珂瞠目结舌的环顾,只见一些女子身披薄纱,穿梭其间,腰腹袒露,竟犹如夏日里的歌姬一般凉快。 她吐了吐舌头,心想,这苏四看来着实见过世面,想来这些年走商,也不是白走的。(.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却在这时,苏四缓缓睁了眸子,刚好对上秦珂的眼,两人皆是一定。 秦珂咧嘴:“嗨!” 苏四眉头微蹙,片刻后才缓缓直起身子:“你刚才是在和我打招呼?” 秦珂尴尬的点了点头:“哦,嗯。” 他今日没有再穿青色衣衫,而是着了件檀色燕居常服,领口和袖口都裹了棕色貂毛,头上却没戴冠饰,只在脑后竖了一半头发,用几条棕黄和金黄的皮绳交杂着绑了,其余头发便都随性的披落在肩膀上,把一张严肃的面孔衬显得柔和了不少。 秦珂咽了口唾沫,这苏家基因着实优良。五个孩子个个金玉一般。 苏四提提嘴角,算是笑了:“你这招呼打的甚是敷衍。” 秦珂连忙摆手:“没,没有。”她心想,丫的只能怪你自己气场太特么强。通身金灿灿,难不成你小子想当皇上?吓的本姑娘一下子溜了嘴。 那苏四却毫不介意,朝身边一指,示意秦珂落座。 秦珂屁股沉了沉,扭头去找苏五,只见那小子已经混迹在男人群里。 想来他是不想和苏四照面,借故溜到一旁去了。那苏四也不问,只管继续歪倒,一个人闭目养神。 秦珂有点无聊,将茶筐放在一旁,呆呆望着旁人。这才发觉经过绿绮一事,柳原种茶的商户已经少到了极致。加上她统共也不过五六家。而这次雅聚的参与者,却大多数都是各路富商。看来苏四的目的与秦珂一样,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暗自吐出一口气来。看来今日必定有一番恶仗。自己不能输。 却在这时,闭目的苏四忽然说道:“刚才我见三姑娘手里拿着茶筐。” 秦珂知道他话里有话,连忙笑道:“我见那帖子上只写了雅聚的地点和时间,却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想着,大概邀请小女子,便是让小女来为大伙泡茶的吧。” 苏四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从细长的眼缝里透出来:“所以你就千里迢迢背了茶具来?”他说这话的语气,初听是不屑。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可秦珂知道,他分明是不信。 “我有个怪毛病,茶器茶具终究还是用自己的顺手。”秦珂笑嘻嘻。 苏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惯会装傻充愣的,只是她傻傻的样子着实很好看,散碎的发丝垂在柔和的鸭蛋脸旁边,粉润的嘴唇嘟起来,微皱起眉头,杏仁般的大眼睛便充满了成熟与未成熟之间,那甚难拿捏的娇憨。 他禁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而后冷声道:“果然是怪毛病。” 秦珂撇撇嘴,心想,丫的真是块千年冰川,木头疙瘩,于是歪着脑袋道:“难道四公子不是为侍茶才叫小女子来的?” 苏四明白她在装傻,于是点头道:“劳烦三姑娘了。” 秦珂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一点点。千万别让苏四看出自己的野心。不然这厮恐怕要一挥巴掌将自己赶出去。 苏四仍旧闭起眼来,心中却不断琢磨。这丫头为何要装傻。难道她来此地别有目的?自那次被秦珂摆了一道,他对这痴呆三是再也不敢小瞧的了。于是她越是表现的傻瓜一般,他便越发警觉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铜铃响过。一红一绿两抹身影闪了进来。众人皆是一愣。只见男的身材颀长,十分清秀。只是那张脸孔,绷的紧紧的,显得有些别扭。那红衣女子则鲜活许多,小辫子上垂着铜铃铛,走起路来叮铃铃的响着。 “小生乃……”那绿衣小子话还没说完,便被红衣少女打断。 “他来自通州叫葛平。我是他妹妹,叫葛仙。” 秦珂险些咬了自己舌头,心想,这丫头吃错药了吧,这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嘛。 葛平想反驳,却见他脸上一紧,颤了颤身子,把要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仔细瞧去,只见小灵仙正拿指甲抠他的手背呢。看到这个,秦珂顿时打了个哆嗦。真是无良少女!自己实在是疏于管教,惭愧惭愧啊! 众人点头寒暄过后,那苏四方才饶有兴致的直起身子:“早听说柳原来了个活字书商,原来就是阁下。” 葛平闻言连忙凑上来,从怀里碰出一本印制精良的书来:“承蒙四公子不弃。” 苏四单手接过,垂眸一扫:“是《春秋》。” 葛平垂首:“《春秋》乃是史书,史书都是送给大人物的。” 苏四淡然一笑:“你的意思是,在下会名垂青史吗?” 听苏四这么问,那葛平顺杆爬了上去:“四公子乃是茶马古道人人皆知的侠商,若是有人为商人著史,那四公子便该首当其冲。” 苏四缓缓抬起眸子:“自古入史者,不是丢了性命,便是得了天下。在下怕是没这个能耐。”说着,他的语气已经渐渐低沉。 把个葛平吓的一哆嗦。心想,这下完蛋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蜂窝。 苏四沉默片刻,才渐渐缓了颜色,淡淡道:“不过,这书在下收了。” 葛平这才连连作揖,忙不迭的退到一旁去了。 秦珂皱着眉头,这苏四虽然和苏五是一个爹生的,可喜怒无常的性格却同苏五完全不同。想到这里,禁不住朝人群中的苏五望去。只见这厮正同几个年轻公子逗弄蛐蛐,乐的像个孩子。 秦珂摇了摇头,真是同人不同命,同爹不同性儿。 “谁叫葛仙?我到要瞧瞧。”一个柔甜的声音从外传来,挑帘而入的女子刚跨进来。四周便顿时寂静下去。 秦珂一展眸子,今日苏芷卉换了件紫金深衣,肩膀上披着整张灰狐裘。直把个窈窕的少女妆点的贵气逼人。 秦珂望着她头顶的那颗巨大东珠,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这一身行头怕是没个百余金下不来的。又见她脑后发髻上垂落的步摇流苏,足有几十根,皆是发丝般细的。直垂到肩背处,被乌黑的头发托着。从后面瞧过去,犹如黄金瀑布,随步轻摇,金光满室。 小灵仙顿时红了脸,朝葛平身后躲去。 苏芷卉微笑走过她的身旁,略斜着眸子,笑道:“你那名字我早听的烂熟,如今平白多了个姓氏,到叫人不舒服。” 小灵仙越发不好意思,脸蛋红的像个苹果。她只不过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连个姓氏都没有,如今却被人揭发,顿时觉得很没面子。 秦珂心里却明白,苏三小姐哪里知道小灵仙的底细,不过一个玩笑而已,却定然会惹的小灵仙心里不舒服了。 到是葛平,从身后将小灵仙捉了出来,一手握着她的腕子,把张嘴巴咧的老大:“这真是我妹子。呃,失散多年!” 小灵仙愣了愣,眼圈忽然闪了闪。 苏三也愣住,扭头朝小灵仙望去。这时候,门帘一动,周春晖披着雀翎的大氅踱步进来,黑耀石额环换成了淡白的月长石,盈盈的透出温润柔彩,像是一泓月光。剪水的眸子瞬间激起一道波澜。众人顿时哑然。 今日真是福气,两个柳原最美的女子一下子都到齐了。 周春晖一边脱去斑斓的雀翎外氅,一边笑道:“姓什么是个人的事,苏小姐犯不着去管那个。” 她脱了外衣,便露出里面的水蓝长裙和银白小褂。裙子是文锦的,织出暗白的云样,小褂上面走着蓝色连枝花纹,交相辉映,好似一片碧海蓝天。耳坠子是水滴型的月长石,与那额头的一点月光相映生辉。 苏三见是她,便淡淡笑道:“妹妹说的不对。人生父母养,怎能说姓什么,就姓什么。” 周春晖掩口一笑,从扶风手里接过个手炉,淡淡道:“这话说的又错了。姓氏本就只是个代号,若是哪日我高兴,便也要把姓氏改一改才好呢。” “那可不许。”周子充挑帘进来。一身长裘,灰色白相间,脸色因冬日的寒风微微有些发红,此时被炉火一蒸,到好看的紧。 公子佳人的雅集总是令人神往,年轻人凑在一起便会生出许多故事,有些人得意,有些人落寞,自然也有些人暗藏不漏。机敏,智慧,善巧,世故。这些众生品相便也有了展露的土壤,且让我们期待一场华美精致的大楚年轻士族们的聚会吧,或许你会看到自己的影子,不管怎样,生命总是多彩,人生总有惊喜。让我们一起年轻下去。谢谢各位。 苏四的难题 周春晖也不接话,只摇着身子朝苏四走去,见那苏四此刻正撑了上身,歪在榻上饶有兴致的望着自己。便淡然一笑:“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苏四报以同样淡然的微笑。 秦珂愣愣望了一会,心想,柳原的奇葩都到齐了,接下来的一定是好戏。 然而,她想错了。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正在赶路。她万万没有想到,苏四的帖子连大落英山都没有落下。 众人落座,秦珂自觉挪到了角落里。柳原的名士们聚集一堂,她哪里有坐在前面的道理。苏五却不去苏四苏三那里,而是拎着酒壶来到秦珂身边。 “你不去哥哥姐姐身边,来我这里做什么?”秦珂瞪他道。 “怕你寂寞嘛。” 秦珂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嵬松已经捧了水瓮进来,安置在最北边的角落。她连忙起身想去帮忙,却被苏五拉了回来。 “做什么去?” “帮忙啊!”秦珂被他拉回椅子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苏五扭头望了望嵬松:“他是个男人,要你帮忙。” 秦珂瞪他一眼,再扭头时,嵬松已经又捧了一个陶瓮回来。看样子的确不怎么费劲。 “看吧,他不需要你。”苏五瞥了嵬松一眼。 秦珂抻着脖子望过去,刚好与嵬松对视,嵬松连忙垂下眸子,又钻了出去。 “他忙他的,你且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吧。”苏五指着秦珂的茶筐说道。 秦珂连忙点头:“也对。今日我有很紧要的事情。你快起开点!”她将苏五拍开一点,在面前清出一块地方。 苏五龇牙咧嘴,却也自得其乐。 秦珂将东西一个个取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跌坏了任何一个。 苏五喜欢看她侍茶,那是秦珂最美的时候。 他望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奇怪,指着秦珂手中的一个陶罐道:“这里是什么?” 秦珂一把摁住:“这是血绮。”说罢,将手指头放在嘴唇上,示意苏五别张扬。(.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苏五皱起眉头,刚想发问,身旁忽然一凉。嵬松已经裹着寒气来到二人跟前,淡淡笑道:“贫僧可以坐这里吗?” 秦珂顿时点头。苏五却瞪起眼来:“那边那么多地方,为嘛一定要坐这里!” 嵬松笑道:“水瓮足有四个,那边已经没地方了。” 苏五不信,扭头看去,果真见角落里已经塞满,刚想说让他另寻去处。那嵬松却已经在秦珂身旁坐下,两人相视而笑,样子甚是亲密。 苏五顿时龇牙咧嘴,可见秦珂很高兴的样子,便也只能叹口气,再不做声了。 苏四那懒洋洋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人要等,众人也不好催促。果然,不多时,门帘一斜,一道寒风灌了进来。那苏四竟未睁眼,便微微一笑:“贵客到了。” 众人皆惊,展眼望去,竟是裹着黑熊皮的苍矢。见苏四款款起身,他笑道:“四公子的帖子下的有些蹊跷。” 苏四嘴角一扯:“如何蹊跷?” 苍矢不屑一顾的笑道:“自古以来,柳原的士族便视我们琼族为野人。为何偏偏四公子是个例外?” 苏四朗声笑道:“在下过的是马上生涯,赚的是卖命之钱。视天下好男儿为兄弟。过的是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江湖日子。自没那些士族公子的富贵习气。” 秦珂听的一阵,连忙用手去捅懒在一旁东张西望的苏五:“喂,你四哥是个爷们!” 苏五撇撇嘴,眸子里的光却略沉了沉。 嵬松只含笑不语,目光却炯炯有神。在他看来,这苏四却未必如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苍矢微微一笑:“四公子侠商的名号早已遍满大楚南北,想必定是传闻不虚的。”说罢,撩开衣襟走上前去。径直坐在苏四身旁。 众人顿时一惊,这是从未见过的局面。蛮子竟在士族宴请上面居高而坐。这,这…… 苏四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待众人渐渐安定下来,他才沉声道:“柳原不日便会成为帝都。到那时候必定一派繁华。而今城池扩建,道路通达,这是为了什么?” 众人皆愣了一愣。 “为了扩充和融合。”一个声音朗声附和。 秦珂循声望去,竟然是葛平。 苏四点点头:“说的对。”说罢,他指了指身边的苍矢:“大落英山自古便坐落在那里,而汉族与琼族却少有交往。众所周知,琼族的山货,木材,还有蜂蜜,蜜蜡琥珀。这些都是稀罕物。而今我们便要借着迁都一事,打通壁垒,让他们的货,和咱们的银子流通起来。” 葛平又附和道:“商货流通,才能赚更多的钱。只有更多的人赚到钱,柳原才能在帝都地界里立住脚!” 秦珂闻言又是一震:“你四哥还真是胸怀大志哦!” 苏五却没有回应,他只沉着眸子,淡淡望着高高在上的苏清?。他那熠熠生辉的眉宇间闪现着壮阔的雄浑。只有在谈到他的生意时,这种神情才会出现在他冰冷的脸上。而起初,这是苏五最为羡慕和崇拜的。 嵬松扭头去看苏五:“四公子和二公子比,谁更优秀些呢?” 苏五撇了他一眼,冷笑道:“他们是一个娘生的,何须我来评论。” 秦珂觉得嵬松这话问的有些针锋相对,于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嵬松却含笑不语,良久缓缓点头:“没错。他们是一个娘生的。” 苏四说完话,便一挥手。只见一行穿着甚为怪异的舞姬款款而来。 “当年我在陇西,有幸得见这只舞,便重金买下了她们。”说罢,苏四倚在榻上,示意乐师可以开始了。 众人连忙凝眸望去,只见那些女子,皆身着莲叶做成的衣裙,那裙子甚短,一双雪白的腿便赫然露在外面。赤脚上绑着银铃,上身也只拿荷叶围了,胜雪的肌肤如凝脂一般温润艳丽。 “哇哦!好香艳!果然还是你四哥会享受!”秦珂笑嘻嘻捂住嘴巴。却发现苏五到是乐的看好戏,可那嵬松却早已垂下头去。 乐师不用弦乐,只选铜钟和皮鼓,两相迎合,击打出十分鲜明的旋律。配上女子脚上的铜铃,越发令人振奋。 秦珂看的十分入神,却发觉那苏四竟半眼都没瞅。他不是说喜欢这舞蹈嘛,怎么连看都懒得看。不过再一想,许是早就看腻了。 环顾四周,众公子早已神魂颠倒,垂涎欲滴了。 秦珂去捅苏五:“你四哥房里,是不是夜夜笙歌啊?” 苏五冷冷一笑:“自他回来,我便没听见有乐声。” 秦珂顿时愣住,心想,丫的也不知这对兄弟是不是住的太远,不过一想那苏家的大宅子,顿时抹了把冷汗,那也着实是太大了。大到听墙根都嫌麻烦。 参加宴席的各位翩翩佳公子,此刻已经神魂颠倒,乐不思蜀,茶水一碗碗的上,竟都变成牛饮了。 秦珂暗自好笑,却只能默默坐在那里看热闹。又过了一会,那些舞姬随着乐曲撤了下去。许多男人皆注目而望,大有恋恋不舍之态。 苏四却睁了眼睛,淡淡道:“各位公子稍安勿躁,虽只是茶会,可在下却也着实备下了美酒。只是……” 各位一听,顿时大喜。 秦珂愣了愣,便去捅嵬松:“他们乐什么?” 嵬松却摇摇头,到是苏五道:“刚刚见了美人,便慨叹今日来的是茶会,而不是酒宴。若是酒宴那自然少不得陪酒的佳人喽。”说罢,他挑衅的望着嵬松。 嵬松只能点点头:“五公子说的甚有道理。” 秦珂这才恍然大悟。 这时,便又听那苏四朗声道:“若先喝了酒,舌头便木了。茶的滋味便是再美也尝不出的。” 这时候,葛平站起来,隔着众人喊道:“那便请四公子先拿出茶来,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众人顿时表示赞同。 苏四笑着一挥手,只见一个穿着莲叶短裙的美人款款而来,因刚刚跳了一曲,身上透着微微细汗,此时便披了件砂绿的纱衫,一段玉体越发动人。 她手捧玉盒,来到苏四身边,缓缓跪下,将手中盒子呈了上去。苏四伸指轻扣,那盒子登时开了。露出里面一枚圆如玉璧的茶饼。 众人皆睁大眼睛,纷纷议论起来。 苏四淡淡笑道:“贩茶艰辛,我们将茶叶制成发酵的茶饼,不但便于保存,口感更加醇厚。请各位品尝。” 众人顿时讶异。 苏四笑道:“既然大家都感兴趣,那就请三丫头给咱们泡一泡吧。” 秦珂见他果然点自己来泡茶,赶忙站起身来,上前接过茶饼。交接之时,目光与苏四短暂对视。只见他眸子里浅浅淡淡,似乎有些笑意,却又如同蒙着冰霜,让人不敢直视。 她接了茶,便来到大家跟前。那边,苏三已经起身,吩咐人备了一方茶席。片刻间,众人之中,秦珂便端坐在青竹编就的席子上头了。 苏五起身将她的茶器一一摆在席面上,那嵬松提来一个风炉,放在一旁。 周春晖早已吩咐扶风折了红梅回来,插在梅瓶里,放在席上。一时之间,竟满室清芬。一扫方才舞姬带来的荼糜之气。 小灵仙提了个铸铁壶,放在秦珂面前,末了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许是众人都从未见过这种茶,自是不知该如何泡制,如今见苏四给秦珂出了这么个难题,各个都为她捏了把汗。昨天参加了两个年末聚会,回到家里感觉有些疲乏,便只传了个秦珂的番外上去。仔细想想,其实九年前的断点也并非全然空白,在后面苏五的回忆里陆续也都补足了。所以待到番外行文时,感觉分外艰难。深恐这一段经历的辛苦破坏全文一贯轻松诙谐的氛围。又担心若是交待太多,透露更多悬念,而这些更有价值的信息,本是希望在后面的正文里头着力描绘的。总之,希望大家理解,我在认真的斟酌,一切并不是心血来潮。希望给大家展现一个完整,曲折,又紧凑的故事。希望就算百万字,也不是那老太太的裹脚布。谢谢各位的关注,继续挺我哦! 侍茶 秦珂也不说话,刚想吩咐鸣泉取水。那鸣泉已经捧了水过来放在她的手旁。 “是……” “山泉水。”鸣泉沉声道。 秦珂顿时明白,点了点头。 她转手将铁壶提起,注水清洗。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削尖了的竹刀,轻轻拨下些茶饼,放在茶叶里晾着。 苏四觑起眸子,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禁不住渐渐从心底里升起一道凉意。这丫头轻车熟路的架势,竟像是早就熟稔一般。怎么可能! 她先烧了一壶热水,将茶叶轻轻洗了三次。这时风炉里烟雾散去,榄核炭火苗正盛,她将铁壶擦拭干净,茶叶拨入其中,注入泉水之后,便开始煮茶了。 “洗了那么多次?之后竟还用煮的?”葛平觉得很奇怪。却不知自己声音过大,被榻上的苏四听见,那苏四便也冷声道:“在下也有此一问。” 秦珂连忙点头:“茶饼堆砌发酵多时,又经过风吹日晒,上面有些脏东西,需要好好清洗。而茶叶发花,自然有菌花的香气,这香气靠泡制发的不够,需要烹煮才能激发。” 苏四着实一惊,他本想让秦珂丢丢面子,却没想到,这丫头竟深谙茶性,且行茶淡定,茶品甚高。 众人皆定定的注视着席上的风炉,看那铸铁壶从冰冷,变成热气蒸腾,渐渐闻得壶内波涛汹涌,犹如翻滚着一条小龙。 若是旁的时候,这壶水,蟹眼,鱼眼都已经过了,怕是直奔那死水而去。然而此时。秦珂却仍旧安然自若的坐在一旁,手中一方茶巾,一点点擦拭着啜香杯。 周春晖有些着急,抬着脸庞朝秦珂望去。那苏三表面虽冷定,暗地里却去瞟歪在一旁的苏四。 “看我做什么?”苏四低声道。 苏三愣了愣:“你的茶,怕是要被煮老了。” 苏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秦珂的侧影。良久才缓声道:“你是担心我的茶,还是她的面子?” 苏三顿时一愣:“清罍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我自然担心你的茶。” 苏四抬脸看了看苏三,却再没说话。 到是周子充走上来,温声道:“这茶叶煮到这时候,是不是可以了?” 秦珂将手里最后一只杯子码放好。这才抬起头来:“周公子做首诗来听听吧。” 周子充顿时愣住,转念一想。便淡淡笑道:“碧席上面梅蕊香,英落陶盏一点妆。素巾拭去喧嚣尘……”他最后一句还未出,却见秦珂双手提起铁壶,一道红亮的茶汤便跃然而出。 周子充顿时惊了惊,只觉得一股淡雅的暖香,那落入啜香杯的红色液体竟裹了金边一般熠熠生辉。 “一弯红练飞金汤。” 众人皆惊。只见秦珂已经起身。将啜香杯端端正正托在杯托上面,交给那裹着荷叶短裙的舞姬。 众人随着舞姬翩跹的步伐望过去,只见苏四接过茶叶。轻轻放在鼻子底下,然后分三口饮尽。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眉目舒展:“好茶。” 众人连忙凑上去,从秦珂手里接过杯子。 苏五倚在后面的廊柱上,回头去看嵬松:“她这身手,想必有个好师傅。” 嵬松淡淡一笑:“是她自己聪明。” 苏五苦笑:“聪明的让人害怕。” 秦珂把普洱茶饼泡的滋味很足,各位喝过的公子们皆竖着大拇指称赞她。秦珂于是摇头说,那都是四公子的茶叶好。于是列位公子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对着苏四拍马屁去了。 苏四如愿以偿的将茶饼推销出去。当下便有富商订购了数十斤。 苏五又摇头叹气:“看看,我说的怎样,她如今还会装谦虚了。真真是不可多得的虚伪。” 嵬松却摇摇头:“这不是虚伪,只是她的生财之道罢了。” 苏五一瞪眼睛:“难道你是商子,我是和尚?” 嵬松扭过头来,两人相视片刻,竟皆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好意思对着对方傻乐,于是齐齐扭过头去。 秦珂从人群里挤出来,却无意间瞥见苏四如刀的眼风,顿时打了个哆嗦。 苏五敲敲她的脑门:“你冷吗?好端端的哆嗦什么?” 秦珂撇嘴:“你四哥在瞪我。” “怎么可能。”苏五朝前方望去,却被涌动的人群挡住。“你帮他卖了茶叶,他瞪你做甚。” “我怎么知道,总之你那四哥就像是只老虎。偶尔亮剑,能把人吓破胆。” 苏五歪歪脑袋:“亮剑?!这个词好。” 秦珂刚要做回去吃杯淡茶解解渴,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下,她扭身一看,竟是苏芷卉。 那苏芷卉微觑着一双眸子,定定打量着秦珂,良久缓声道:“你可是见过这种茶饼?” 秦珂连忙摇头:“从未见过。” 苏芷卉有些不能相信,随即转成一副笑脸,淡淡道:“难怪人家都说你天赋异禀,如今到让我见识了。” 秦珂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再抬头看去,却见她定定望着嵬松,眸子里有些微微的凉意。 秦珂恍然大悟,那苏四送茶到山上去,想必苏芷卉也是知道的。想来自己若是提前见到了茶饼,必定只能是从嵬松那里。别再因为这事,让苏芷卉对嵬松存了芥蒂。 于是连忙道:“虽然没见过,但我侍茶多年,对茶性了解甚多。况且,今日我也带了些茶叶来,望与大家一同品尝。” 苏芷卉见她这样说,顿时将面色一缓:“何茶?” 秦珂淡淡道:“血绮。” 她话音未落,众人皆扭过头来。他们早就听说绿绮绝迹,却极少有人知道秦珂的园子里还有着三十株。 苏四从人群中走来,淡淡望住秦珂:“三姑娘想拿虫蛀的叶子给公子们品尝吗?”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秦珂正色道:“四公子说的不错。我的叶子上,全是虫蛀的孔洞。远远望去筛罗一般。”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只觉得苏四身上绷了些气劲,仿佛有气流在二人间涌动开来。 苏四冷冷一笑:“你当柳原的世家公子都是什么?” 秦珂避开他的目光,她着实有些怕他,但此时此刻,她必须坚持住。她的身家,娄家老小的未来都在这一筐血绮上面。 “我当各位是贵人。包括苏四公子。” 苏四顿时一愣,他以为秦珂会被激怒。 众人见状便有些同情秦珂,那苏四的气势着实压人,连个正经男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是个弱女子。于是有人轻咔嗓子。推搡着让别人去出头。可到头来却还是无人敢站出来替秦珂解围。 小灵仙去推葛平,谁知那葛平简直比个老鼠还胆小。缩在一旁,直晃脑袋。 见谁都不说话,到还是周春晖先开了口:“让她试试也好。”她自是尝过那血绮的,自然也就对秦珂充满信心。可柳原人固步自封的思维方式,的确令她有些担心。他们能否接受那烂碎的叶子? “是啊,莫不是四哥不敢?”苏五低声道。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他。这可不是身为弟弟该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竟明显的胳膊肘子朝外拐。 苏芷卉狠狠瞪他。苏五却假装没看见,歪嘴一笑:“四哥,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刚才还说要同大落英山通商,怎到了一个小姑娘这里,偏又计较起来了。” 苏四顿时皱起眉头,一双拳头在袖筒里握的咯吱响。 秦珂抬头望了望苏四,又望了望苏五。再看了看夹在当中不知如何是好的苏芷卉。顿时叹口气。都怪苏文康,没事生那么多孩子干嘛。如今到好,亲哥们掐起来了! 悲催的秦珂还没待苏四发话,便已经咧嘴笑开了:“啊,险些被你们两个吓到!”说着扭头朝众人道:“他两惯会这么开玩笑的。”然后抖抖手指,做个跃跃欲试的模样:“大家别着急,我的茶比较特别。非要等到子时才能拿出来。各位可有兴趣?”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时,葛平举着手臂喊起来:“这么奇怪的茶叶,小生在通州闻所未闻,今日难得一见,必要在此地等到子时才好。” 见他这么说,人群里顿时有人附和。 这些人,都是些纨绔子弟,手里最多的便是时间和金钱。如今见有乐子瞧,自然一个个兴高采烈。瞬间便忘了刚才苏四那剑拔弩张的样子。 苏四竟被人冷落! 他苏四竟然被人冷落在一旁!! 苏清罍狠狠咬住牙根,这个女子,似乎生下来就是跟她过不去的。他虽成功将茶饼介绍给了柳原的上流社会,却到底还是让秦珂抢了风头。这些人都怎么了?为了一包茶叶,竟要等到子时! 秦珂笑嘻嘻朝各位拱手,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酒肉一应上齐,公子们揽着歌姬纵情声色。暖阁里面一时之间春色潋滟。嵬松起身踱了出去,秦珂刚想跟出去,却被小灵仙一把拽住。 “你那血绮到底能不能俘获人心?要不要给你再配点药?” 秦珂顿时甩开她,气急败坏的拧眉道:“你还是管好黄花吧。” 说完这话刚要往外走,又被苍矢迎面截住。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 秦珂急的直跳脚:“你们是商量好的吗?一个个的都来拦我!” 苍矢也不说话,只拉着他来到一旁,低声道:“茶园的事情,寨主不同意,因寨子里人手本就不够,若是到山下来跟着你做买卖,怕是人就更少了。” 秦珂愣了愣,心下觉得奇怪。起先她刚来时,还听人说琼族人势单力薄,可这九年早就发展的十分迅猛。连绵不绝的大落英山里到底居住了多少琼族人至今都难以统计。可苍矢竟说他们人手不够? “你们要做什么?那么多人还不够?”秦珂不依不饶。 苍矢自知失言,摇摇脑袋:“总之是不够。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日后若是需要,便找我好了,就算再忙,我也会带人下山来帮你。” 秦珂见他闪烁其词,想必是寨子里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于是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呢?难道亲自上山去呀?你们寨主不绑了我才怪呢。” ps: 嘿嘿,虽然木有多少推荐,但终于还是上架了。各位要多多捧场哦。我会继续努力,因为今天是上架第一天,过几天又是元旦,亲们,小宇宙爆发一下,今日两更喽!!! 千年老梅 苍矢叹口气,从腰间掏出个金黄色的小东西来:“要找我就吹这个,我听的见。(.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秦珂惊讶的望着掌心里的东西:“还,还有传呼!!” 那是个金属制品,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总之做成桶状,貌似现在的哨子。 苍矢总是能带给她惊喜,她玩味的看着那奇形怪状的东西:“真的能吹响吗?”说着,竟对着嘴唇作势要试。 苍矢连忙按住:“这是琼族人之间传递信号用的,你莫要拿出来张扬。”说罢,眼风一狠,吓的秦珂一哆嗦。 秦珂扭头去看周围,苏五被葛平缠住,天南海北的神侃。于是她低声凑到苍矢耳边:“我有点事要去问和尚,你别告诉他们我去哪了!记住没有!” 苍矢一愣:“你问道都问到这里来了!” 秦珂笑道:“呃,禅茶一味!你要学着点。”说罢,扭身便钻了出去。 那苏四虽然讨厌,却着实会选日子。今日艳阳高照,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风似乎停了,梅香愈发浓郁起来。 秦珂四顾片刻,却没见到嵬松的影子,心想,这家伙定然是赏梅去了。于是也信步朝梅林走去,踩着厚厚的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头顶是一望无际的红云,冷冽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钻进肺腑,仿佛涤荡了世间万物。秦珂深吸口气:“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天下大美,总偏爱世外。” 秦珂猛的回过身子,梅林深处,一抹白衣,是嵬松。 嵬松淡然一笑:“多了个癞头和尚。是不是有点扫兴?” 秦珂连忙跑过去:“怎么会!”她着实有些激动,却又着实不知该如何隐藏。于是花痴的握着两只手,满眼幸福的仰视着对面的男子。 嵬松撇嘴一笑,然后沉声道:“把你的下巴托一托,免得被人家看到。” 秦珂连忙捂住脸颊,羞涩的环顾四周。见果真没人,这才稍稍放心。再抬眼去看嵬松时,那家伙正憋着一丝笑意。 秦珂嘟起嘴巴:“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取笑人了。” 嵬松终于笑出来:“前面有一棵千年老梅,我带你去看看。” 秦珂顿时瞪大眼睛,她早听人说梅花乃长寿花卉,也听说过有千年梅树。可却从未亲眼见过。眼下听嵬松这样说。顿时高兴的不得了,立马蹦跳的跟在他身后。朝梅花深处走去。 嵬松的白袍擦着梅枝,刮落缤纷的落英,秦珂伸出手去,掌心里便拢住几枚。凑到鼻子底下,香的幽暗馨雅。她灵机一动,将那些花瓣收进一方帕子里。妥妥帖帖放入怀中。 嵬松并不知道她在身后搞鬼,只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秦珂也都叽叽咕咕的应承了。直到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住了脚步。 “这便是了。” 秦珂正忙着用手去接花瓣,嵬松忽然间一回头,她到没有反应过来,径直张着手臂扑进了嵬松怀里。这一扑腾,便梅英阵阵,犹如下了一场红色的花雨。漫天漫地,将两人夹裹其中。 沁人心脾的香越发浓郁起来,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在两人之间弥散开去。 如果说,昨晚那次相拥让秦珂误以为是一场梦。那么今日这一抱,却猛然间让她的心魂都飞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嵬松低声道。 秦珂下意识的按住胸口,这才喃喃说:“在捉你身后的飞花。” 嵬松愣了愣:“傻瓜,那些花有什么好捉的。” 秦珂有些委屈:“我捉不住你,便只有捉它们。” 嵬松的唇角一柔:“这样便要摔跤。” “摔跤才有人来心疼。”秦珂抬起头去看他。 嵬松轻声叹口气:“傻瓜。” 秦珂的目光越过嵬松的肩膀,只见一团鲜红的烟花在他头顶炸开。她倒吸口凉气。不,那不是烟花,而是有着嫩黄细蕊的千万朵老梅,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犹如堆砌而起的红绸,密密扎扎伸向湛蓝的天空。 “好大,好香,好红的花!”秦珂一叠声的好字,真真又一次被琼瑶阿姨附了体。 嵬松松开手臂,扭头朝头顶望去。如星的眸,映出一片红色霞光,良久,他淡然一笑:“千年的求索,到底绝艳。” 秦珂走过去,伸手抚摸着斑驳的树身:“遗世独立的美总是又静谧又惊艳。” 一阵风吹来,梅花飘落,没入鬓发和衣袖间。秦珂张开怀抱,小坎肩上银白的狐狸毛在微风中展开,她高兴的转起圈来。随着翩翩飞舞的梅瓣,伴着银铃般的笑声,秦珂觉得,天地都融化在怀抱里。 嵬松远远望着,禁不住也学着她的样子,举起手臂转起圈来。 “嵬松,你的样子好奇怪!”秦珂开心的扑倒在雪地上,两颊透出明显的两坨红。 嵬松停下来,愣愣的看了她一会,竟哈哈笑起来:“你的脸才奇怪!” 秦珂顿时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来,迎面丢了过去。那嵬松只顾着笑,被打了个正着,直接变成了个白头翁。 秦珂拍起手来:“癞头和尚成了白眉大侠!” 嵬松拨去脸面上的雪块,仰面倒在地上。花瓣随风而来,飞入他的怀中。 秦珂的记忆中,嵬松的笑从没有这般真切过,好像是微风拂过山巅,缓缓透出的明朗峰峦。 冬天日头短,不多时天边便现出一抹红霞。 秦珂仰起头来,那紫金般的光云与红艳的梅花融为一体,仿佛一把山火直烧到了九霄云外去。 “赤金一般!”秦珂缓缓起身,午后的艳丽明媚,如今变成了壮丽奇观。她傻傻的踮起脚来:“山火融化了太阳,太阳便给大火镀了一层金!” 嵬松坐直身子,微觑起眸光。云端上的金光总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一震。 两人乘兴而归时,夕阳已经染红了整片天空。秦珂一步三回头,那棵千年老梅仿佛盛装妇人,姿态从容的立在一片紫金辉芒之中,周身华彩。 “此情此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秦珂自言自语。 嵬松微微笑着。 虽然不知未来还需多少等待。多少磨砺,但苦寒后透骨的馨香总是会来的。 秦珂傻兮兮笑,禁不住想起一首老掉牙的歌:“真情像草原宽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她唱着。却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唱一剪梅好做作。 嵬松正听着。却见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竟听不见了。便皱眉道:“接着唱啊。” 秦珂眨眨眼:“好听吗?” 嵬松点头:“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好听。” 秦珂柔着眸子望向天边。她真没想到,k歌时她最瞧不起的老歌,却在古老的异世山谷里,来的如此自然而然。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拐过一道弯。便能看见暖阁了。秦珂停下步子:“你先走吧。” 嵬松愣了愣,他心里明白,秦珂是怕别人看到了不好。想说我们一同走吧,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还是你先走。” 秦珂有些执拗:“你先嘛,我要看着你走。” 嵬松摇头:“起风了,你先走。” 秦珂还要再说话,嵬松已经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太冷了。赶紧回去。” 秦珂知道拗不过他,只能低着头快步朝前走去。她心想,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不是为自己。而是顾及到嵬松的名誉。他是僧人,若是被人诟病,怕是就不能再呆在柳原了。更可怕的是,受那十八里长街鞭笞之刑。 她正想着,脸上的神情便有些惊慌失措。猛然间,身旁的梅林里窜出一个人来。她吓的险些叫出来。 苏五原是出来寻秦珂的,却走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心想别是出事了,便要往远处去寻。却在这时候看见秦珂脸色苍白的急急往回走,顿时冲了上去,却不想到吓到了她。 “怎么是你!吓,吓死我了!”秦珂捂着胸口,目光闪烁。 苏五觑眸瞧了瞧她,又展眼朝她身后望去:“你一个人干嘛去了?” 秦珂连忙闪身挡住他的目光:“自然是去赏梅。你呢?好端端的跑到风口上杵着,想必是喝大了吧!”说着,她凑上去闻了闻,却被苏五一把扯进怀里。 “只喝了那么一点,怎就大了。”他俯身去看秦珂,分明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 秦珂撇嘴:“你是千杯不醉,一点是多少?怕是几坛子吧!”说着便去躲他的目光。 苏五定定的看了一会,便歪嘴一笑:“可是冷了?” 秦珂生怕被后面的嵬松看见,连忙点头:“冷了冷了!快进去吧。” 谁知,那苏五竟将身上的披风一展,将秦珂裹了个严严实实,像球一般抱在怀里:“那便到我怀里来嘛!从小便是这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这话说的极大声,秦珂吓的连忙去捂他的嘴。心想,自己好容易和嵬松重建友好关系。别因苏五这乌鸦嘴再被他瞧扁了才好。 “干嘛!怎么突然间变淑女了!”苏五一愣。 秦珂狠命瞪他:“你,你给我小声点!我可不要被人说轻浮!” 苏五又是一愣,挑挑眉毛:“这里还有别人吗?在哪?” 秦珂气的直跳脚:“苏清缶,你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苏五翻翻眼珠子:“你五哥我给的碧玺耳坠子呢?” 秦珂连忙捂住耳垂:“在,在家里。” “为什么不戴?”苏五有些不悦。 秦珂望了望他鬓角垂下的碧玺串子,咧嘴道:“你的小心机我用脚指头都想得到。” 苏五咔咔嗓子,扶额道:“什么心机,我有什么心机。真是的……” 秦珂终于找到攻击他的借口,顿时兴奋起来,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你那白玉小冠旁便有碧玺串子做垂饰,又送了碧玺耳坠子给我,定然是让别人都知道我拿了你的东西!你是我的大恩人!” 苏五叹口气:“你的脑袋想来是空的。真真是跟脚指头一个样子。”他的确是有着小心机,却和秦珂嘴里说的不是一个。想来,他送秦珂那银白的狐狸毛坎肩,也是与自己的白狐裘做个搭配,那碧玺耳坠便也是如此。偏这个死心眼的丫头总以为他变着法的想让她欠自己人情。说来,还是她不敢面对自己的一片盛情。 秦珂瘪瘪嘴巴:“你这般夹着我走路就不累么?” 苏五一咧嘴:“刚刚好。” ps: 各位亲,提前祝福大家元旦快乐!快放假了真好呀!那就有时间更文了。只可惜还是没有推荐,那算了,也不期待什么了。只要大家支持我,那就不定期小宇宙爆发好了!7号去三亚,十三号回来,不过不会断更,请大家放心哦。然后直接就是我漫长而黄金的寒假啦!到时候会努力更文,希望大家满意!我们一起期待这个故事吧,谢谢订阅的小小朋友。你是茶色的处女订~~嘻嘻。伦家特地来谢谢你呢! 好一场红梅香雨 夕阳染红了银白雍容的狐狸毛,寒风刮下些艳红的花瓣,飘舞在周围。苏五单手搂着秦珂,那秦珂被他抱的久了,脸色渐渐温暖过来,两颊透出好看的红晕。 “放开我啦……” “……” “放手啦,五哥哥……” “……” “我的胳膊好疼!” “……” “你看那是什么!!!” “……” “喂!你有没有好奇心啊!” “……” “被人看见不好嘛……” “谁敢说个不子,我掀了他的桌子!” “原来你是霸王啊!” “霸王是项羽,你五哥哥我是浪子。” “浪子哥哥,咱们比赛跑步怎么样?” 苏五紧了紧手臂:“要么一起?” 秦珂咧嘴:“又不是二人三足!!!” “……” 各种嚎叫过后,秦珂还是被苏五夹着走进暖阁。 这一进门,顿时有人呆呆望过来。只见两人一身银白,如冰雕玉琢。加上肩膀上的梅瓣随着他俩身形晃动,竟翩翩抖落一地,香气便四处逸散开去。真真好似平地里下起一场丹红香雨。 苏四起先也是恹恹的歪在榻上,却被一缕梅香激醒,展眼望去眼前竟是那样一番景象,他禁不住愣了愣。 “可是酒醒了?”苏芷卉拿来一杯酸梅汤,递给苏四。 苏四默默接过来,眸子却仍旧盯在门口一脸执拗的秦珂身上。 “五弟越来越放肆了。”苏芷卉叹口气。“却都是因为她。” 苏四扭头去看苏三,淡淡道:“你不喜欢她?” 苏芷卉眸子闪了闪,缓缓垂下头去:“我只是怕。” “怕?笑话。你是何等身家。需要怕她?”苏四皱了皱眉头。 “教训她一下也好。”苏芷卉从苏四手里接过汤碗,缓声道。 苏四冷笑道:“你以为我只是要教训她一下?我还没那么闲。” 苏芷卉一愣,抬头注视着苏四的眼眸,唇禁不住抖了抖:“四弟当真要跟她斗?可她……”她想了想,缓缓垂下头去:“值吗?” 苏四冷哼一声,眸子里生出些莫名的光来:“值不值。难道三姐姐看不出来吗?” 苏芷卉展眼去瞧秦珂,只见她已经从苏五怀里扭出来,举着拳头去打他,却被苏五躲了过去。 “四弟是见过世面的人,为一个小丫头耗费精神,却也不……”苏芷卉话还没说完。苏四便已经冷哼一声。 “依我看,三姐姐也不是那么讨厌她吧。” 苏芷卉连忙垂下头去:“我只是不希望五弟难过。” 苏四移眸去看苏五。片刻后,他轻轻一笑,却没再言语。 那边周春晖却扭身来到秦珂身边,抬手从她发丝里捉出一枚花瓣来,转身朝面带微笑的周子充说道:“这红梅的味道好香。” 周子充站起身来:“素闻苏小姐喜欢做胭脂,不如让扶风去摘些来送与苏小姐吧。” 苏芷卉没想到他竟会说到自己。连忙微笑点头:“多谢周公子记挂。” 苏四仰头看看周子充,轻声笑了笑。 苏芷卉垂下头去,避开众人的目光。 不多时。扶风已经捧着个白瓷瓮回来了,里面满满的都是红梅。周子充接过来瞧了瞧,顿时展眉笑道:“雪色梅新一捧红。” 苏芷卉起身来到他身边,尖着青葱玉指捏出一枚花瓣,轻轻放在鼻子底下:“盏内瓮中两并同。” 众人垂首看看盏中的茶汤,陈年的普洱,自然是红的深沉剔透,与那红梅竟是交相辉映。于是皆竖起拇指表示赞叹。 周春晖巧笑纤纤,她摇着身子走过去,从瓮里挑出一枚花瓣,抿进嘴里轻轻嚼着,片刻后柔声道:“玉骨化去成香泽。” 苏四淡淡一提嘴角:“冰肌幻得桃花浓。” 众人闻言顿时点头,想来那周子充命丫头摘得这一瓮梅花瓣,为的便是让苏三小姐制胭脂。而苏四最后这一句,刚好点出时下女儿们最喜桃花妆。果然既雅致又有着市井的温馨。 秦珂睁大眼睛:“苏五,你四哥竟然是文物全才啊!” 苏五瞥了她一眼,扭脸道:“那又如何?” 正说着,嵬松已经走了进来。众人见是和尚回来了,便打趣道:“刚做了诗,还没了呢,下面的,便让和尚来起头。” 那头,苏芷卉已经捧了花瓣朝嵬松走来。 嵬松先是一愣,往日这些公子哥是不会扯着他来胡闹的,可见今日便是都有些醉了。刚想推辞,却闻苏四道:“往日里听闻枯禅寺中的破囚禅师是个人物,却不知他跟前的弟子造诣如何。” 见他这么说,嵬松只能双手合十,朝那白瓷瓮内望去。片刻后,他沉声道:“堪怜香魂落玉瓶。” 众人连声叫好。 苏芷卉捧着那冰白的瓷瓮一扭头便瞧见兴高彩烈的葛平。葛平顿时愣了愣,随即起身:“不为肥田为玉容。” 他这诗对的着实有点乡土,虽然是个书商,看来也没读多少正经书。众人皆哈哈大笑。葛平却也不介意,跟着傻乐起来。事后才恍然觉得若是把“肥田”换成“春泥”岂不是好。 苏芷卉轻声笑了,又一转身,瞧见正笑嘻嘻看热闹的秦珂,便迈步走了过去。 秦珂顿时摆手。众人哪里肯放过她。且往日里雅集这丫头参加的不多,偶尔一次半次,却也都只是献茶,从不开口做诗的。众人自然以为她不过是个贫女,没什么墨水。今日见苏芷卉朝她走去,皆想看看热闹。 秦珂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索性默了片刻,抬头道:“美人捧来日边脂。” 众人皆知这第三句乃是承上启下。非常重要,于是默默点头。美人自然指的的苏芷卉,而方才日头西斜,霞光犹如美人腮边的胭脂,到的确可用如火的红梅来形容。 正想着,苏芷卉已经取出一片梅瓣戳着茶水粘在了苏五的额头上。苏五先是一愣。随即眯眼而笑,竟歪在那里用《渔樵问答》的调子唱了起来:“良人醉待子时风。” 周春晖喃喃自语:“堪怜香魂落玉瓶,不为肥田为玉容。美人捧来日边脂,良人醉待子时风。真乃五味杂陈。” 周子充也笑了:“多人合作,便乐的就是这个杂字。” 苏四也点头笑笑表示赞同。 周春晖又道:“五公子惯会唱歌的,今儿人都齐了。怎能让他闲着。” 众人一听顿时喧闹起来,想来那苏五从小嗓子便是极好的。不管是什么曲子。听过一遍便能熟记。也因此被他老子说,风流纨绔骨,难成将帅才。这才送到南疆随利风历练去了。 见众人兴致如此之高,苏五也不推辞,伸手从秦珂的茶席上拾起一个茶则,又翻手扣了一个斗笠杯。茶则是鸡翅木的,敲在陶底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到还清沉。 他试了试觉得还过的去。便牵了牵嘴角:“你们爱作诗,我却觉得古往今来最好的诗便是诗经。任后人注入多少风流,却都是望尘莫及。”说着,他展眉去望苏芷卉手里的那一瓮梅朵。 “千年艳骨,万里冰封,尘世相遇,两处惊鸿。诗经里有首《摽有梅》……”说罢,他沉下眸子,轻轻叩击手中的茶盏,咚咚声轻荡开去,犹如老树上的雨滴,令人心魂一堕。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倾筐堲兮,求我庶士,迨其谓兮~”他声音沉微,与之前唱子衿时稍有不同。 秦珂微微抬起眸子,下人已经掌起灯火,暖阁之中越发温暖起来。温润的灯光散落在各处,高低错落。像苏五这样本来就轮廓清晰的人,便越发如雕塑般精致俊美起来。 他击出的音律,十分沉缓,听来到有几分幽怨。 想来,这摽有梅本是以女子口吻倾诉爱意,把自己比作正在飘零的梅花,请求士族公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如今这清淡哀愁,委婉怨爱,从他这个翩翩公子口里唱出来,到别有一番情致。 想到这里,秦珂禁不住撑着脸颊去看苏五。碧玺珠串在暖黄的光晕下十分好看,幸而他生了那样一张脸,否则也不知该被那死物夺去多少光华。偏是他戴了,反而越发交相辉映起来。这般一想,又觉得那水仙花痴的到也合情合理。 苏五唱的清幽,仿佛自言自语,却越是这般不管不顾的人,越容易将众人都代入某种情境之中。人们定定的望着他,听的入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歌声渐渐止了。众人却仍没回过神来。到是苏五自己歪嘴一乐,将茶则丢在秦珂手边。 居高而坐的苏四缓缓睁开眼睛:“梅已落尽,佳人又该何去何从?” 苏五淡然一笑:“庶人,士族都错过了梅期,那便只有等待下一个冬天了。” 苏芷卉点头:“于人生,便只有期待来世了。” “所以佳人要比梅花命苦。”周春晖忽然间叹了口气。 秦珂见四人越说越凄苦,便咧嘴道:“大家喝些梅子汤来醒醒酒吧。” 苏四又命人来歌舞了一番,这才将渐起的愁绪一扫而光。 嵬松端坐在角落里却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秦珂想去和他说说话,却被苏五绊住。他好似醉了,一味挡在秦珂身前,一会笑嘻嘻,一会又一脸严肃。秦珂有些怕他醉酒,别人喝多了耍酒疯至多不过打人毁物,可这小子爱好特殊,竟是找人接吻。着实是风流成性,纨绔到底。 “你要去哪?”苏五红着眼睛问。 “他一个人坐着怪可怜的,我去看看。”秦珂指指围屏后的嵬松。 ps: 各位亲,写这段冬日雅集时,着实想写的美一点,因本人最喜欢的便是冬天,白雪皑皑,红梅湛湛,这才是人间最精密优雅之美,配上些小儿女的缠绵情谊,妆点些清澈悦耳的诗歌韵律,希望在寒冷冬季给你一些美好的回忆。如果喜欢就为我加油吧。我是白队选手哦!别忘记啦。 醉在梅边 苏五嘟起嘴来:“那我一个人坐着就不可怜?” 秦珂顿时无语:“你周围多少人!”说着,指了指刚凑上来的葛平。(.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这个,不就是你的粉丝。” 葛平笑嘻嘻拉住苏五的袖子:“五公子,唱的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秦珂咧咧嘴,在碧绿的葛平面前,她简直就是完败:“若是你喜欢,一会你俩歌伴舞好了。” 葛平立在那里,抽了抽嘴角,似乎想说什么,良久,才瘪的脸红:“小生只是爱慕公子的歌声,难道姑娘嫉妒了吗?” 秦珂顿时翻翻白眼:“苏五,你还真是通杀啊!” 苏五拎了个酒瓶子,伸手去拍葛平的脸蛋:“你小子,有点意思哦……” 趁他两打情骂俏的功夫,秦珂一溜烟钻了出来。一道围屏后面,嵬松端然而坐。 “嗨!”秦珂有些尴尬,却还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嵬松睁开眼来,见是她,禁不住定了定,这才点点头:“外面酒气太重。” 秦珂点头:“就知道你避到这里来了。” 嵬松轻声笑了:“出家人总是不合群的。” 秦珂摇摇头:“是他们盛情邀你来的,其实这种地方,声色犬马,本就不适合你的。” 嵬松眸光敛了敛:“世事难料。” 秦珂愣了愣,却转念一想,他说话一贯如此,便也不去深究,只淡淡坐在一旁帮他擦拭那些陶泥的水瓮。“这里太热,蒸出了一层汗呢。” 嵬松点点头:“这般再呆下去。怕是水就死了。” 秦珂忽然间想起什么:“不是四个?怎么就剩下三个了?” 嵬送微笑:“那瓮雪水被我抬到外面雪地里养着去了。” “难怪。”秦珂惊喜的望着嵬松。 “我也希望你的子时香能艳压群芳。”嵬松沉声低语。 秦珂抿嘴微笑,却没再说什么。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能默默呆在一起,已经是秦珂心尖上的幸福。她哪里知道外头却出了大事。 一众男人围着那苏五,他臂弯里搂了葛平,两人相互吆喝着喝了一整坛子烈酒。此番正龇牙咧嘴的大笑着。 苏五脱了外面的狐裘。只穿着内里的袍子。刚好一个歌姬走过,他拍拍人家肩膀,那女人以为公子招呼她去伺候,连忙笑脸盈盈的扑了上来。苏五也不躲,任她一屁股坐在腿上。那女子见他眯着一双俊眸笑的开心,便将头枕在他的胸口。苏五却出人意料的单臂将她一夹,另只胳膊捞起她的脚脖子来。那女子娇羞的叫了一声,裙底露出一双白藕般的美腿。 众人顿时嬉闹起来,以为这苏五定是喝大了,当众和女人亲热呢。谁知他抱着女子的那只胳膊忽然间一松。凌空握住那女人双脚。那女人身子便朝后仰去。 再听嘶啦一声,女子的红裙被撤下一截。那红艳的轻纱在空中一舞,便被苏五又破成了两段。女子已经花枝乱颤的栽倒一旁。 苏五将袖子胡乱一卷,用红纱绑在大臂处,那样子别提多浪荡风流了。可怜那美人。裙子少了一截。露着一双赤条条的小腿,怎一个囧自字了得。 众人先是讶然,接着便是大笑。 葛平简直看傻了,直到那苏五一手按住酒坛,一边伸了舌头去添桌上的兰花豆,他才恍过神来,连连吸了几口气。红着脸道:“五公子,真是……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五按住:“秦珂真是胡说惯了,你小子要是会跳舞。我便是能征西的将军。” 葛平顿时愣了愣,脸越发红透。众人见苏五和葛平近乎,便以为两人有暧昧,便大喊大叫凑起热闹来。 苏芷卉皱起眉头:“人说大哥是个浪荡的,却没料到五弟竟是青出于蓝。” 苏四斜着一双修目,目光炯然一闪。 只见一道纤窕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来,快步冲过人群,一把按住苏五的酒坛子。 苏五抬起头来,酒水早就顺着衣衽流到胸前,在干净的褂衫上留下一道道清痕。他抹抹嘴唇,歪嘴笑道:“痴呆三,来陪我喝酒!” 秦珂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给我消停点!”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的葛平:“还有你,竹子君,你们两个给我离远点……”说着,便扭着身子将葛平挤了出去。 葛平顿时瞅了瞅自己:“喂,我哪一点像竹子啦!” 众人闻言皆笑翻在地,细看那葛平,果真通体碧绿,说他是一截竹子,到真是不冤枉呢。 秦珂翻翻白眼:“他这个人没谱的,喝多了爱闹事,你现在离他这么近,小心等一下吃不了兜着走。” 苏五顿时表示不满意,他挥手拉住秦珂:“你当我是不分人的么!” 别人自是不知道苏五说的什么意思,秦珂却听的真切。可越明白便越要装糊涂。她咧咧嘴巴,指头点在苏五脑门上:“你也是个士族公子,偏偏如同个江湖浪客一般,要是被你老子见了,还不知道要气死几回呢。” 她这话说完,那便苏芷卉禁不住掩口而笑。随即走上来道:“清缶,你也闹够了,快喝点梅子汤,醒一醒才好。” 苏四却仍旧眯着眼看戏,他自是了解这个弟弟,他的酒量可不是这么容易就醉的。 苏五眯眼一笑:“三姐姐真是国色,我以往竟没发现。”说着,将手搭在苏芷卉肩膀上。 苏芷卉作势要打他,却被他伸手捉住:“依我看,便只有周家长公子那样的人物才配的上你。” 苏芷卉闻言顿时脸红:“果然是喝多了。胡言乱语的。” 周春晖瞥眼朝哥哥望去,只见他面带笑容,虽尴尬的笑了笑。却着实有些兴奋的样子。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哥哥的心思,索性低声道:“哥哥也是有血性的男儿,苏五这般说,你就没个表示?” 那周子充顿时摇头一笑:“妹妹怎么了,那苏家小姐可是在大选名单之中的。” 周春晖不以为然:“哥哥就是太胆小。” “我不是胆小。”周子充沉声道。 此时。众人皆哗然闹起,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周子充环视周围,低声道:“我听说,陛下身子渐好了。” 周春晖先是愣了愣,随即不屑一顾的笑道:“早便流传他好了,可如今却仍旧没有选秀的动静,依我看不过是政治手腕而已。不过是靠药水调养着,勉强支撑罢了。” 周子充怅然一叹:“不。这次是真的。” 周春晖顿时脸色苍白,抬眼注视着哥哥:“怎么讲?” 周子充附耳道:“帝都有咱们的眼线,妹妹早就知道的。” 周春晖点了点头。 “以往的确都是谣传。但这次却是真的。十日前陛下召幸了一名宫人。据说,这一切都是国师凌舞的功劳。” 周春晖眯起眸子,目光瞬间变的冰冷:“陛下有年头不近女色了。这么说……” 周子充点头:“所以,我的心思苏小姐不必知道。” 周春晖顿时抿住嘴,粉嫩的唇禁不住抖了抖:“哥哥当真甘愿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送到别人身边?” 周子充眸光微垂。脸色黯然一伤:“这世上的事。哪里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若是当真可以,我便散尽家财携佳人遁世去了。” “为什么不可以?”周春晖捉住哥哥衣角。 周子充淡淡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富贵如我们,也是逃不掉的。况且……”说着,他远远的朝苏芷卉瞟了一眼:“苏小姐怕是有心入宫的。” 苏芷卉此时正拍开苏五的手臂,扭身去看立在身后的小灵仙。那小灵仙自进来便被她揶揄了,现在心里还在不爽。见她又转了眸子来看自己,便有些没好气:“苏小姐和五公子的性情到还真是天壤之别。” 苏芷卉淡然一笑:“他便是玩疯了的,我却时时跟在父亲身边,马虎不得。”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盯着小灵仙看了一会:“比不得你们。” 她这话说的本无他意。可听在小灵仙耳朵里却又变成了揶揄。可碍于之前苏芷卉曾帮过自己,她也只能撇撇嘴:“这个还给你。”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来。 苏芷卉愣了愣。大楚这种银锭子一个便是碎银十两。因此上次赶走那抢房子的大汉,便是用了苏芷卉和葛平各十两。 “我早年行医也是有些余钱,况且山里面也有我的花田。这十两银子还是早些还给姑娘,免得日后我心里难过。” 苏芷卉想了想,便伸手接了。 见小灵仙还了苏芷卉钱,葛平也远远凑上来:“原来你还挺有钱的,那我的呢?”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摊开在她面前。 小灵仙垂眸望去,妈的世道太沧桑。如今男人都比女人鲜嫩。说着,她尖着指头掐住葛平的小指,里里外外把这手掌看了个遍,然后撇嘴道:“你还真是没干过活呀,瞧瞧这手上的皮肤,像个婴儿一般呢!” 她这边说着,秦珂也凑上来看。那葛平顿时不好意思,将手抽了回去。苏五也拎着酒坛子凑上来,歪着脑袋:“你们三个,搞什么?” 秦珂想了想,忽然间抬起头:“苍矢呢?” 话说那围屏后面,嵬松一个人在打坐。忽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他没有睁眼,低声道:“是你?” “是我。”一个沉郁冰冷的声音。 “外面有酒有肉,为何来这里?” “我听说,君子慎独。所以来看看,和尚在没人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和尚。” ps: 梅花指那红裙的歌姬啦,嘻嘻。想起王力宏有首歌叫在梅边,所以挪过来用用,各位表笑话我哦!好啦,反正也是假期,希望各位都醉一醉,把坏运气都赶走,好运气招过来。这次冬游还是蛮应景的嘛。谢谢小离的打赏和订阅,谢谢各位。明天见喽!小宇宙会不定时爆发,大家期待吧。 苏五摔冠 嵬松轻轻一笑,缓缓睁开眼睛:“施主可是叫苍矢?” 苍矢仍旧面无表情,俊朗的眸子凛然一寒:“或许你该防着我。” 嵬松却摇头,他的眸子温润坚定,却不容置疑:“无需。” “你那么确定?”苍矢按住腰间的短剑,低低弯下腰去,他的脸离嵬松只有一寸远。 笼罩在彼此的呼吸里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两个男人。苍矢皱了皱眉头:“你确定自己毫无破绽?” 嵬松目光淡然,他几乎是十分友好的笑了笑:“贫僧的破绽只有自己知道。” “你未免太自信了。”说着,苍矢直起腰来,他垂着眸子打量着嵬松。眼前的和尚虽然头面生着疥疮,可身姿十分俊逸,白袍干净,目光时而柔淡,时而坚定。“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苍矢冷笑道。 嵬松淡然点头:“人人都有想不开的事。” 苍矢倚在木柱旁,炯然有神的眸子一闪:“若当真是个貌丑的人,便会想尽方法遮盖脸上的瑕疵。一来怕惊扰旁人,二来也怕因此而被人轻贱。为何你偏不这么做。” 嵬松眸子微微一敛,心想那柳原士族的公子哥们,许是都高高在上惯了,竟都没有一个蛮子心思细密,竟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嵬松是出家人,自小便知道色即是空的道理。自然也就不介意自己的容貌是否得体。若是所额大人觉得贫僧貌丑,那贫僧日后遮掩起来便是。” 苍矢见他形容淡定。便也只能就此打住,脸上一冷:“好啊,我到要看,你这和尚能装到什么时候。” 秦珂钻进来拖苍矢。苍矢这才敛了声音,换上另一份形容。 “干嘛啊,我在问道呢。” 秦珂眨眨眼:“我的天,今天新鲜事还真不少啊!你个蛮子,问个毛道。” 苍矢瞪起眼来:“许你们问来问去,我们就只能巴巴看着?” 秦珂撇嘴:“你都问什么了?” 苍矢哑口无言,扭头去看嵬松。到是嵬松展颜一笑:“所额大人想知道何时蛮族才能走下大落英山。” 苍矢一愣,眉头猛的跳了起来。 “你们在大落英山待的好好的,下山做什么?”秦珂巴巴的望着苍矢。 嵬松忽然一笑:“大落英山的资源也有枯竭的时候。况且琼族人如今太多了。” 苍矢仍旧没有说话。秦珂拉着她的胳膊,却发觉他的肌肉越绷越紧。一道气力正在由内而外的游走。 嵬松却仍旧淡然:“自古以来。世俗男儿哪个不想建功立业呢。是不是,所额大人?” 苍矢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良久。他冷声道:“那么依师傅看,蛮族又当如何呢?” 嵬松抬起头来,这次他没有笑,秦珂也觉得奇怪,他在用一种十分庄严的目光凝视苍矢:“良禽择木,重在一个‘择’字。” 苍矢觑起眸子,从牙缝里哼道:“多谢提点。”说罢转身走出围屏。 秦珂傻兮兮跟在他身后,心想,一个个的都年纪不大,可知道的事到是不少。丫的白白搞的自己像个傻瓜。可见。古代人太聪明,难怪四大发明都是咱们的。 刚走没几步,苍矢扭头来看她:“来找我做什么?” 秦珂顿时拍了拍脑门:“来找你帮我看好那个人。”说着,他朝人群里指去。 苍矢循着她的指头望了,见苏五袖子撸到大臂上,也不知从那里弄了两条红纱草草绑了,袍襟掖在腰带里,露出底下雪白的一段裤管,脚下的鹿皮马靴上还粘着些嫩黄的花粉,想来是去寻秦珂时候弄上的。 他一手搂了葛平,眼睛却越过人群朝秦珂望过来。秦珂顿时朝他一龇牙,露出个喵星人的嘴脸。苏五歪嘴笑了笑,将葛平推到一旁,拨开人群朝秦珂走来。 秦珂叉腰立了,一手指住苏五:“你小子若是真断袖了,小心你老爹废了你,然后送你入宫做太监。” 苏五来到跟前,先是揉了揉发红的眼,定定的来看秦珂,良久,才一咧嘴:“我老爹废了我?”说着,指头点在自己鼻尖上。“宫里好,宫里美人多!”说着,踉跄了两步,险些扑到秦珂怀里。 倒是苍矢手疾,拿胳膊一挡,将苏五拦了下来。 苏五歪嘴去看苍矢:“蛮子老兄,你别想啊……”说着,伸手把秦珂拉到身后:“这个丑丫头,是我的。你不知道抢了她,我不跟你计较。但日后这种事情要是再发生第二次……”说着,他晃了晃身子,竟伸手将头顶的白玉小冠取下来,那碧玺串子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众人见他举动奇怪,都扭身来望。 苍矢却目光冷冽,一脸淡然:“如何?” 苏五缓缓扬起嘴角,只听的啪的一声,那白玉冠便已经从他手里飞了出去。碧玺串子先落了地,发出骇人的声音。 秦珂连忙扑上去。那可是他弱冠时候戴的,对一个男人来讲极为重要。幸而她够敏捷,凌空捞住那即将落地的冠身。冠是保住了,可那些碧玺珠子却散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众人皆瞠目结舌,偌大的暖阁一下子安静下来。连苏四都缓缓从榻上站起,冷着眸子望过来。苏三要上前来,却被他伸手拦住。 苏五虽口里没说什么,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男人摔冠,乃意味着要拼命。如今他当着众人的面,为了秦珂摔冠,其意自当明了。再瞧那秦珂,拼命护住他的冠饰,此刻正傻兮兮的望着苏五。 秦珂是真的被吓傻了。她冲过去时摔倒在地,直到苏五转过头来都还没站起身来。 “可是摔痛了!”苏五俯身来扶她。 秦珂愣愣的望着他的脸。此时此刻她着实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苏五是醉了,肯定醉了。他走路都有些晃荡,脸色红的异常。还有,他说话的时候舌头也有点大。这厮一定是喝多了。她在内心里一叠声的安慰自己。却在这时。身子一轻,被苏五从地上抱了起来。 “傻瓜,你去接那个劳什子做什么。” 秦珂这才倒吸了口凉气:“劳什子?你以为你是贾宝玉啊!”她气的跳了下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推开苏五:“这仅仅是一块玉吗?”说着,她将怀里的玉冠举在苏五面前。 苏五红着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秦珂简直要急哭了:“这是你弱冠时候戴的头冠。你是个男人,它是你的头,你的身,你的荣誉,你的命!” 众人哑然。皆退到一旁。默默注视着二人。连苍矢也没见秦珂这般生气过。禁不住皱起眉头,想去拉她。然而,周子充缓步走上来。拿肩膀轻轻抵在苍矢肩膀上。二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动。 苏五的眸子越发的红,他喷出一口酒气:“那又如何!” 秦珂眼眶酸痛,她抽了抽鼻子:“自古风流不是错,乱花迷眼必成伤。”说着她轻轻拂去玉冠上的酒渍,又将那些零落的丝线除去。这才端端正正捧到苏五面前。 苏五咬住牙根,良久,缓缓坐了下去。 众人皆屏住呼吸,这秦珂自比乱花,大有劝诫苏五不要被自己迷障的意思。一个女人。是很少有这种口吻说话的。可若是一旦说出这种话,话里的意思可就既深且切了。人们自然想到了苏老爷和秦珂的关系,于是皆默默慨叹,暗自为这两个年轻人惋惜了一回。 苏四眯起眼来,他恍然间觉得胸口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破裂。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起来邋邋遢遢,说话皆是无赖口吻,可面对苏五,她却显得既亲切又克制。她明明比苏五小上许多,却表现的像个姐姐。虽然有时候强势,但那耍赖的样子却好似不经事的顽童。 他禁不住皱起眉头。 此时秦珂已经站到苏五身后,轻轻撩起他散落的长发,用五根指头细细的梳理着。 苏五没再说话,他渐渐闭上眼睛。 苏四忽然道:“外面月色正好,咱们去月下赏梅吧。”说着,率先迈步走出暖阁。人们自然知道苏四的意思,于是径自跟在他身后,朝月下的梅林走去。瞬间,暖阁中便只剩下秦珂和苏五两个人了。 秦珂她只想让苏五恢复到那个光彩照人的样子。她不喜欢他披头散发,更不喜欢他被人诟病。她希望他永远都干干净净,风流倜傥,永远淡淡的笑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生来就是个富贵公子,自然时时处处都该有公子的样子。她绝对不允许他变得邋遢和堕落。就算是为了她,那也是不行的。那会让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她为他束发,戴冠。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苏五虽然闭着眼睛,可他感觉到秦珂的指尖在颤抖。 “你生气了。”他低声道。 秦珂没有说话。她一开始是生气,可随即便只觉得心酸,酸到不行。她不敢让苏五看她的眼,于是只能躲到他的身后去。 苏五缓缓抬起手来,从脑后捉了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秦珂仍旧没有说话,不是不想理他,是因为她的眼前实在太模糊,她只能拼命的瞪眼睛,好让自己看清他的背影。 “你打我吧。”说着,苏五便要转过身来,却被秦珂按住。“要不你骂我也行。总之不要不理我。”他像个孩子似的自言自语。 ps: 一个男人若是爱了一个女人自然想据为己有,可这女人偏偏第一眼见他时已经千帆过尽,该怎么描述这种伤情。苏五是个我最喜欢的角色,因而发展到现在已经成形,他有自己的思维和行动,我无法掌控。说来惭愧,写了三个不长不短的小说,却发现越来越无力。我是写手,不是作家。总难以高屋建瓴。所以在描述时便难免弱势。好吧,我承认对于苏五,我很纵容。因为无可奈何,也因为世间缺少这样至情至性的男子。全当我们做一回梦吧。梦里的人浅笑谦谦,对你说,我对你终生不渝。因此不管亲喜不喜欢他,请原谅他的莽撞吧。继续感谢打赏和订阅的亲。小说没有推荐,因而寸步难行。谢谢这种情况下大家已然能够支持我。你们是我的灯塔,我会努力,为了你们成长起来。 秦珂杀香 秦珂将手抽出来,扶了扶他头顶的玉冠。 “你是士族公子,贵骨世代相袭。往后要顾着自己的身份才是。” 苏五转过身去,他万万没想到,秦珂竟然一直在哭:“是我做错了,你怎么反倒哭起来了?”他抬手去抹秦珂的眼泪,心疼道。 秦珂一撇嘴:“这事定然要传出去的,你爹会越发恨我。” 苏五顿时举起拳头朝自己胸口砸去:“都是我不好,一时酒醉便惹是生非。” 秦珂连忙拉了他,摇头道:“少年轻狂总是有的,只是这事往后万万不可再做了。摔冠乃是生死大事。你这么做,就不怕琼族人与你为敌!” 苏五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秦珂定定望了他一会,又环视四周,见众人果然都离去,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四哥明摆着拉拢琼族,而你却在这时候和他们冲突。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和你四哥做对?” 苏五有些诧异,愣了愣:“你,竟看出来了。” 秦珂拍了拍他:“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再则,也没那么讨厌苍矢。” 苏五随即一撇嘴:“谁说的。我介意的很呢。” 秦珂作势要打他,却被他握住拳头:“按照他们琼族人的规矩,那小子今生是非你不娶的。我真真是如临大敌!” 秦珂翻翻白眼:“规矩总是人定的,破规矩的自然也是人。苍矢将来一定会找个比我好一百倍的女子。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苏五默默望着秦珂。良久才竖起一根小指:“说好了,不许嫁给他。” 秦珂一愣:“你三岁呀!” 苏五不依不饶,仍旧举着手指在秦珂眼前晃荡。秦珂只能勾起他的指头,恨声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啊。遇见你这样的冤家!” 苏五勾住秦珂的手指,心中却卷起难平的愁绪。他今日这酒疯耍的着实不是那么简单,那最深一层的原由,却既不是苍矢也不是苏四。 夜幕中他策马狂奔追上秦珂时,嵬松眸子里的深情直刺的他骤然间凉了半腔血去。他做梦都没想到嵬松竟有这样的胆子。起先是愤怒。他险些扬鞭冲了上去。随后理智占了上风,他强压怒火,逼得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歹嵬松没有和他抢,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末了,他便憋了一肚子不痛快下来。(.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偏又碰见秦珂拉了苍矢从围屏后面出来,加上本就对苏四的做法诸多不满。这才索性借酒撒野。却不想惹的秦珂掉了这许多眼泪。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我可是下了聘礼的。赌气嫉妒也是难免。” 秦珂顿时哭笑不得。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瞪他:“也不知道谁小时候捂着屁股喊,‘被痴三儿看去了,我日后还怎么娶媳妇!’” 苏五挑挑眉毛:“谁呀?” 秦珂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一个叫苏清缶的小屁孩!” 其实。在秦珂眼里,苏五永远都是那个日头底下光着屁股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脸蛋,乌黑亮泽的头发,说起话来瞪大双眼,一着急就两颊泛红。想到这里,她禁不住笑了,也许是造物弄人吧。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目光。”苏五皱起眉头。 他知道,每每秦珂这么看他,便要生出一堆老气横秋的道理。 秦珂眨眨眼:“怎么啦?” “把自己当长辈。”苏五撇撇嘴巴。刚想伸手去捋两鬓的碧玺珠串子,却抓了个空。于是又干咳了两声,慌忙把手垂了下去。 秦珂叹了口气,扭身道:“你也干点正事吧,来帮帮忙。” 苏五连忙凑上去,帮她把茶具一一清洗干净。虽然嘴上诸多不满,可手底下却一点都不耍滑。待到准备停当后,众人便陆续回来了。 喝了酒,本有些人带了醉意,可被夜里的冻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禁不住一下子抖擞了许多。 月色下的红梅尤其妖娆,加之今日是满月,月光照在白雪红梅上,犹如人间仙境。众人赞叹一回,又赋了些诗,正是乘兴而归。 入得暖阁,被热气一冲,竟有几个打起喷嚏来。这一赏梅,到把刚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见到秦珂端端正正坐在茶席旁边,顿时吵嚷着要喝茶。 秦珂却只管坐着,缓缓摩挲手中一个瓷罐。 苏四缓步踱进来,檀色直裾深衣上带着丝丝冷气,他脸色一凝,斜目望向秦珂,却也不说话,只回到榻上坐定了。 见众人都已归位,秦珂方才将手中的瓷罐放在席上。 “方才我打开窗子放了放,这屋子里酒气方才散尽,可巧各位便回来了,可是外面冻的慌?” 葛平第一个笑道:“真想不到,今天这天气还真奇怪,好似回暖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小灵仙笑道:“子时刚过,你那茶叶是不是也该拿出来给大家瞧瞧了!” 葛平连忙直了身子:“正是啊!我到差点忘了这个茬。” 秦珂笑了笑,抬手按在身前那一枚瓷罐上。众人皆屏住呼吸看过去,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酒醒了?”秦珂低声问道。 众人只觉得她好似在自言自语,却又好似在询问大家。于是面面相觑。 “可是味蕾清爽,身心皆活泛了?”秦珂又问。 众人又是一奇。幽幽的望过去。 “身归位,心又在何处呢?”秦珂的目光始终垂在面前那一方茶席之上,茶人惯用的那只黄金右手,轻轻抚摸着细腻的瓷罐。 苏四忽然间觉得心头一紧,紧抿的嘴角不经意的颤了颤。秦珂便以一个好看的姿势反手掀开瓷罐。瞬息之间。一道轻盈飘渺的异香便丝丝缕缕透瓶而出。 众人来还不急反应,便皆愣在那里。 这是什么味道?苏四陷入迷惑。那轻盈的香越来越沉,渐渐汇聚成浓郁的花香,说不清。复杂的让人无处辩识。再追下去,飘渺散去一些瑰丽的花气,剩下的,竟是清甜的果香。 “梅子!”苏四一惊。 秦珂缓缓抬起手里,几粒茶叶被铺落在一方素色麻布之上。众人皆抻头望去。 这一望,便险些跌掉下巴。 素布上的叶子布满孔洞,血红的叶脉让人禁不住倒吸口凉气。 那头,门帘一斜,嵬松捧着一瓢清水走了进来。那便是他珍藏了多年的雪水。承在瓢里,透亮清冽。仿佛无物一般。 待嵬松打开壶盖。雪水如入海蛟龙飞入壶中。 “水乃茶之母。”他低声道。 众人纷纷点头。 秦珂垂眸而坐。展臂取来一个红泥小风炉,又从炭篓里取出几枚榄核炭。刚要送进炉里。却被苏五拦住。 他朝身后的大氅摸去,不多时。便取出一个不大的小竹笼,打开里面的油纸,竟是一捧黑的发亮的椰子壳。 “有人说,这东西烧的炭更好,你不妨试试。” 秦珂一愣,接过他手中的乌金。她将信将疑,扭头去看嵬松,嵬松微笑点头。 炉火燃起,众人皆哑然。一缕青色细烟缭绕而去,之后便寂然无声。炭块上斑驳的红光,让人们心下惊喜。秦珂自然知道这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炭了。 “活水还需活火烹。”嵬松目不转睛的望着炉膛里的红光。 那一抹红,映热了三个年轻人的脸膛。就像是一轮初升的太阳,充满了希望。 苏四收紧眸子,锦袍下面,一只右手握的苍白。 苏三抬眼看了看他,却什么都没说。自秦珂打开瓷罐,她便知道今日输赢几何。那血绮她不是没尝过。至今思来仍记忆犹新。然而她能说什么,怪只怪那苏四太骄傲,而秦珂又太聪明。 嵬松,秦珂,苏五,三人端坐在茶席前,竟各个改了模样。那嵬松虽自来就沉定,然而茶让他眸中生出亮光,好像整个人被点燃一般。浑身透出难以言表的精气。 而秦珂则不再是那市井无赖的样子,一张清秀面孔犹如开在琉璃盏中的莲花,出尘一般。 那苏五也一改顽劣公子样,面色如玉,端正儒雅起来。 不多时,嵬松眸光一闪,秦珂已经抬手将提梁壶取下,翻手一倾,倒入西施壶里,瞬息之间,茶叶中的香氛全然被激发出来,从窄小的壶口喷薄而出。秦珂也不洗茶,只将壶注满。啜香杯一一摆好后,便半跪起来,凌空将茶水点入盏内。 一时之间,满室生香。 “天呐!这茶好神奇!还没入口,便已醉人!”葛平瞪着眼睛,如痴如醉的呓语。 小灵仙笑道:“这叫子时香,因只在子时才会如此异香。所以才要各位等到这时候嘛。” 众人闻言顿时点头,一时之间皆是咋舌之声。 小灵仙上去接了,一一传给众人,因她步履轻盈,模样灵秀,又着了一身红衫,到与那红亮的茶汤极为相称。 众人接了茶,无不先赞叹一回,这才尖着嘴巴去啜。 苏四自是第一个接了茶盏的人。香气且不必说了,只说入喉的感觉,先有些苦涩,便是寻常茶汤的感觉,可再一回味却迅速升起一道类似梅子一般的奇妙况味,在口腔里回荡开去,许久也不消散。 “好茶。”他沉声说道。 秦珂抬眼去望他,隔着许多人,她微笑着注视着苏四。 苏四抬起头来,看见人群背后,秦珂正直视着自己,禁不住眸子一凉,将手里的茶盏又搁回了案上。 秦珂却起身朝他走去,众人连忙让出一条小路,眼巴巴望着,这贫贱出身的农女要对士族公子说些什么。 “四公子的茶汤凉了,要不要换一杯。”秦珂端着壶,微笑注视着苏四的眼睛。 四苏定了定,缓缓扬起嘴角:“一餐一具,皆讲究干净精致,姑娘这茶千疮百孔,让人不忍下咽。” 众人闻言一惊,慌忙咕噜噜将茶水咽下去,谁也不敢再来添杯了。 小灵仙顿时急了,刚想说话,却被葛平拉到一旁。 秦珂却不慌不忙,笑着点点头:“四公子言之有理。即是这样,那便将第二泡尽数倒了去吧,免得倒公子们的胃口。”说罢,竟转身朝窗边走去,一扬手,壶中茶汤伴着艳丽茶底噗的一声,落入亭外的雪堆里。顿时绽开了千万朵细密红花,瞬间便沉入雪底。 众人皆瞠目结舌,无不暗自可惜那最有滋味的第二泡茶汤。 苏四顿时一惊,他没想到秦珂竟这般决绝,饮茶之人最喜欢的便是这第二壶,因茶香犹在,茶色越发澄净,而茶味也被侵润激发,乃最具神韵之品。怎知自己一句话,秦珂竟将最宝贵的第二壶茶汤尽数倒在雪地里。这可谓是暴敛天物,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秦珂却不以为然,笑着收回手臂,将那提梁壶搂在怀里,一脸天真质趣。 “这千朵茶花,可堪比那万朵冷梅?”她淡淡笑道。 众人皆扼腕枉然。巴巴的望着那雪堆里的热气,碍于苏四在前,却也不好说别的。 苏四抖了抖眉角,心想,竟被这丫头逼到了死路上。 ps: 一直在想,如果有一种茶能与时间连通。在最佳的时间里,饱满出最美的况味。那或许是件很风雅的事。于是杜撰出了子时香。子时,一切重新开始,子时香,也将是秦珂异世生活的新起点。另外再唠叨一句,那椰壳炭也是杜撰,大家若真喜欢使用风炉,还是选榄核炭好的。其实我对茶叶也不是很有研究,只是凭着星星点点的小知道,来装大明白吧。希望大家表介意和深究。新年新气象,自我感觉这次冬游雅集还是蛮有元旦的喜气。红梅瑞雪,茶色生香。谢谢各位的打赏和订阅。小女子万福啦~~~ 蜂拥而至 正待二人相视而立,寂然无声时,周春晖却扭身冲那扶风道:“这么好的茶,平地里开了花。这倒挺有趣。你且去把那雪给我收些回来,我留着给家里那只绣球洗澡。” 周子充笑道:“妹妹也太抬举那哈巴狗了。” 周春晖也不解释,只淡淡一笑:“哥哥从帝都带回来,千里迢迢的自是不容易。我当然不能辜负了这皇城根下的狗仔儿,也算它有福气,沾了血绮茶的光。” 众人顿时大惊。 小灵仙借机笑道:“这茶叶便是血绮,绿绮改良而来,各位看到上面虫洞,那便是赤牙虫留下的。这赤牙虫的唾液十分有趣,啃食过绿绮后,便会发酵出一种类似果酸的东西,所以各位才觉得茶叶里有种梅果香气。” 众人连忙点头称赞。那些先前轻信了苏家拔苗烧山的茶人顿时捶胸顿足,深悔自己没有当机立断,听秦珂的劝告。 葛平凑上来,笑道:“苏四公子行走在外,自然喜欢那些口味深厚的重味茶汤,这种甘甜醇和的,自然不在公子喜好之列,这也是常情,常情。” 苏四扭头看了看他,随即一挥手:“的确过于温和,不宜于男儿品饮。” 葛平这个台阶给的甚好,不然苏四当真难堪。 秦珂也不较真,笑着收起茶具茶罐,一一放入茶篓之中。 这一场冬日雅集,便是这样在莫测的氛围中走近了尾声。末了,苏五被苏芷卉拖走了。然后是周家,接着其余人也都纷纷离去。只有秦珂磨磨蹭蹭挨到了最后。 小灵仙百无聊赖,葛平抓着串碧绿的葡萄倚在门口等她。 “能不能快点!”他一边吐着皮,一边催促道。 小灵仙去寻秦珂,却见她弯着着脖子寻什么。 “可是在找这个。”嵬松手里托着个碧玺珠子,沉声道。 秦珂顿时一拍巴掌:“就是这个。” 嵬松笑了笑:“你们先前品茶时。我便收了些。”说着,从怀里托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竟足有二十枚。 秦珂连声道谢:“这苏五,实在太没谱了。” 嵬松苦笑,心中却着实不是滋味。那苏五酒醉摔冠时,他也看见了。若说气愤,倒不如是震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苏五竟然这么大胆。 “如果我是他,或许也会这么做。”他低声说道。 秦珂愣了愣,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嵬松笑笑,我去外面等你。葛平那一匹马,载你们两个女孩子,怕是有些不妥。 秦珂点点头。 她听见了,她自然什么都听见了。她也相信,嵬松不是怯懦的男子。然而。她有时也会怕。他毕竟是个出家人,且不是半路出家,那是从小便养在寺庙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着实不是一天两天。若是哪一天他真的如苏五一般,那便该有雷霆般的罪等着他去受了。 她摇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不会的。” 天已大亮,秦珂才爬上嵬松的马车。葛平和小灵仙也同乘一骑,朝山下走去。 毕竟是白日里行车,到底安稳许多。 小灵仙一想到秦珂把茶水倒在雪地上,便大呼亏本。偏偏葛平不那么想。他被小灵仙吵的烦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怎么知道一定亏本。” 小灵仙扭头去看他:“怎么能不亏本,统共也就只有六斤不到的血绮茶,白白浪费了一壶,还被那苏四说成是垃圾,真是亏死了!” 秦珂抱着茶筐低头不语。嵬松也没说话。 葛平叹口气:“你就是个傻丫头,快别喊了,我耳朵快出茧子了。” 小灵仙叫唤了一会,便有些肚子饿。四人熬了一夜,都有些疲乏。便一路无话,只管走路了。 终于来到城里,秦珂朝小灵仙的房子指了指:“我先不回家,去她那里休息下吧。” 小灵仙自然乐意。 于是嵬松将她拉到小灵仙家门口,这才驾车离去。 秦珂,小灵仙和葛平这一行三人,钻进屋里,倒头便睡。年轻人玩乐时候自然精神十足,可一旦睡意袭来,也极容易入眠。 这一觉睡的深沉,不知不觉天色向晚竟也不知道。到是被沉重的扣门声惊醒,这才发觉,小灵仙手指头伸进了葛平嘴里,而葛平的胳膊竟搭在秦珂的腿上。(.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这颠三倒四的睡姿着实让人不堪入目,秦珂赶紧爬起来。小灵仙急忙去开门,只有那葛平,睁了睁眼睛,做万般痛苦状,又睡了过去。 来人竟是梨花,只见她面带喜色,直冲到秦珂窗前,这才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一缩脖子。 秦珂揉了揉鼻子,抬手丢开葛平的胳膊:“嵬松告诉嫂子的?” 梨花赶紧点头:“若不是他巴巴的来家里说你来了这里。我便要急死了的。” 秦珂一边点头,一边扯开身上的银狐小马甲,露出一段细嫩的脖子:“你明知道我来这里便是躲那李月儿的,为何还这么急着跑来。” 梨花顿时凑上来,将葛平推了推,腾出个地方来坐了:“我当然知道,故而只想着等你睡饱了自己回去的。可偏这时候家里来了好些个人。” 秦珂将内里的小褂又拉了拉,危危的露出一截水兰的肚兜,这才觉得畅快了些,撇嘴道:“我早就知道,那些家伙自然会寻来。偏小灵仙说我亏了,哪里就亏了?我看是赚到了才对。” 小灵仙奇怪的望着二人,抓了抓脑袋上的乱发,脸颊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也不知道你们动了什么手脚,那些人派了家里的仆人,竟要将咱们家门槛踏平一般。”梨花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秦珂一歪脑袋:“可是来找我卖茶叶的?” 梨花赶忙点头。 小灵仙顿时瞪大眼睛:“这也行!” 秦珂也学着她的样子抓抓脑袋。龇牙咧嘴道:“士族公子最是贪新嘴馋的,那最好的一泡茶丢了。如何能罢休。”说着,她坏笑着站起身来,踩着葛平的大腿迈下地来。 葛平顿时“哎呦”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告诉他们,一锭金子一两茶叶。” 梨花险些从床上载下来:“多。多少?” “一锭金子,那可是十两黄金啊!”小灵仙扳开手指,龇牙咧嘴喊道。“一斤茶叶便是十六两,我的妈呀,这账我不会算啦!” 葛平朦朦胧胧听见有人说金子,顿时坐了起来:“金子在哪!” 秦珂扭头去看他,只见他睡的口眼歪斜,碧绿的小冠也歪在一旁。于是撇嘴道:“在梦里。您老人家继续吧……” 葛平直了直背,径直倒了下去。 小灵仙瞠目结舌:“丫的简直就是个睡神。” 秦珂点头:“言之有理。” 梨花恍然大悟,拉住秦珂:“我们发财了!” 秦珂一龇牙:“嫂子且稍安勿躁,回去安抚他们,就说我去朋友家了。这筐茶叶你带回去,仔细藏了,一点点卖。” 梨花眨眨眼睛:“为何你不回去?” 小灵仙摆手道:“亏你如今还同她好了,竟不知道这狐狸的品性。”说着。瞪了秦珂一眼道:“最是若即若离,吊人胃口。” 秦珂不屑一顾:“那些士族公子的家丁哪个是笨蛋。若是我回去,姐姐长妹妹短的。我怎好抬高了价钱去。到不如嫂子一张铁面孔,任凭谁都一视同仁,到让他们说不出别的来。” 梨花这才明白,连忙点头:“我是从不出门的,自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的。” 小灵仙狠狠瞪住秦珂:“果然狡猾啊!你个奸商!平白让你坐市卖了高价去。” 秦珂一撇嘴。寻了茶杯灌下几口凉茶:“奇货可居,我只是跟前人学的。” 小灵仙转而一笑:“也好,那些人平日里就会花天酒地,如今也让他们散点财去。” 秦珂笑道:“明年春,乱葬岗便要开始翻新,那些尸骨风吹雨淋的,这回也算是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 三人相视片刻,一起笑了起来。 于是,秦珂安安稳稳的住在了小灵仙家中。什么也不想,只当是度假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正在用早饭,便见冠男跑来,笑嘻嘻道:“姑姑,我娘已经卖出去了五两茶,你快记着,是城南张家绸缎庄定的。” 秦珂连忙取出纸笔,一一记下。 葛平撇嘴,小灵仙瞪眼。 晌午时分,冠男又跑来一次:“又卖了一斤二两。醉风楼的订单。” 秦珂又记了。 葛平瞪眼,小灵仙撇嘴。 夕阳西沉,冠男再次气喘吁吁跑来:“城东钱家来了订单,五两整。” 葛平捂住耳朵,小灵仙望着房梁。 好在这一夜寂静无事,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冠男又来了,小脸通红,一张小嘴巴巴的讲着,什么城东孙家,城北刘家,城西董家。总之,夜里加早上一共出了两斤多的茶叶。 小灵仙眼瞅着秦珂奋笔疾书,简直惊呆在当场。那葛平更是直瞪眼睛:“难怪陛下要迁都柳原,这里果然是……”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好词来形容。 倒是小灵仙凑上去,狠呆呆道:“果然是荼毒糜烂,简称荼糜!” 葛平愣了愣,猛点了一回头:“对!荼糜。” 秦珂已经记好,慢条斯理的查看着账目,然后弯着眉眼去看冠男:“告诉你娘,我明天便可以回家了。让她给我做点好吃的。” 冠男笑着应了,扭身便跑。 “这小妮子,惯会用跑的。”小灵仙挥了挥手,却发觉冠男根本没回头。 秦珂得意洋洋:“当然!也不看是谁侄女。” 正如秦珂所料,剩余的茶叶太阳还没落山就卖完了。最后买茶的李家,捶胸顿足的央求,下次采了血绮,可一定要第一个通知他们。这次是因为赏梅着了风寒,多睡了些,待想起茶叶的事情,便已经晚了。 梨花安慰了他一番,将明年头茬春茶先定下了一斤整,这厮才捧着仅剩的二两茶叶,眼泪巴叉的走了。 秦珂回家时,竟惊奇的发现全家老小齐聚一堂。脸李月儿都笑脸明媚的站在娄大身旁。 众人齐齐站在廊下,注视着她。 ps: 秦珂脑子是好用的,每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都会告诉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喜欢这个女主,就像喜欢《梦落银川》里的灿烂的炀,和《一段锦》中隐忍多情的长烟。 再推荐下《君心不良》这部小说,绝对情节紧凑又有看头,女主聪明智慧,总之偶很喜欢啦。 希望各位多多订阅,票子打赏都不惧啦!真心感谢。 女财神 她身后跟了小灵仙和葛平,叨扰了人家那么久,自然要请顿饭来表示一下喽。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何况,秦珂的表达方式,惯是请客吃饭的。 小灵仙推了推她:“你如今地位骤升哦!” 葛平也贼笑道:“六斤茶叶卖了近千两黄金,这大楚,便也只有她一人了。” 秦珂迈步进门,一边用手揉着脸蛋,一边咧咧嘴,做出个极丑的笑脸:“各位起的好早啊!” 她刚走到门边,娄大便冲上来拉了她的腕子:“好妹子,你可真是咱们家的财神娘娘!” 秦珂一咧嘴:“还真头一回听说财神是个女滴!” 娄母也上前一步,堪堪抹了两把眼泪:“这个年看来好过喽。” 秦珂扭头去看梨花,只见她指了指脚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你亲自打开来验过,我可一直替你藏着呢。” 秦珂走上去,双手一抬,箱盖“吱呦”一声打开,里面现出大片金黄,在太阳下头闪闪发光。 “真想不到,千两黄金,竟要用个箱子才装的吓。”秦珂暗自慨叹。 “何止呢。”葛平俯身过来:“怕是你我都抬不动它。” 秦珂一愣,想来自己在现代也算是个富家女,却真真没抱着这么多黄金走过路。禁不住扑哧一笑:“好端端的,抬它来做什么。” 众人皆笑起来。 深冬时节虽是荒凉,可在娄家小院子的上空,却升起别样的温暖欢乐。树上的麻雀蹦跳的叫着,仿佛枝头上已经看见了春的气息。 秦珂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一箱金子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那一年她十五岁,笄礼上的顽皮还未褪尽,便走上了柳原真正的贵族生活。而她此生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苏家,白雪覆盖的园子里。一个贵族公子翘首对着枝头的麻雀。他本以为秦珂会因不会泡制茶饼而矢势,却不想她优雅流畅的完成了整个过程,茶色茶香具佳。更没想到,他的茶饼虽然卖的很好,声势却被她的子时香夺了个尽。 他皱起眉头:“竟然将那壶茶倒掉了。”至今想起那一幕。他的心都禁不住一紧。“她便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记住。让那茶香嘎然而止,却成了一道绝响。”他扬起嘴角,这次是棋逢对手了。 此时。一个山羊胡男人端着个算盘走上来:“四公子,去娄家偷偷摸摸卖茶的人已经到了乔装打扮的地步了。” 苏四冷哼一声:“左右她手里的血绮不过五六斤。”他仰起头:“幸而不过五六斤。” 那下人点点头:“只是,真是没想到,那些士族公子们竟背着公子做出这种事来。” 苏四冷笑,面色阴沉下去:“皆是锦衣玉食,哪来的信义。如今又是我棋差一招,怨不得别人。” “可惜了公子与他们周旋花的那么些钱财。”山羊胡叹口气。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是因为贪恋舌根之欲,又被那小女子挑唆的各个欲火焚了身,这才使尽浑身解数讨那一杯茶喝。”苏四不易察觉的冷笑着。 山羊胡眯起眼来:“那女子的确厉害。让人尝了甜头却又一股脑倒了茶水。” 苏四眸子里升起一道冷光:“喝茶的人,最贪的便是那第二壶。便像是个尝了甜头的男人,巴巴的等着情人一般。” 山羊胡抿嘴一笑:“茶乃风雅之事,偏让四公子说成了情色。” 苏四冷笑:“世间悦人之物,皆如情色男女,一进一退。都是个欲望贪恋。我又说错了么?” 山羊胡捋着胡须:“虽是不错,却到底荤了些。外人面前,四公子莫要这么讲话。” 苏四朗然一笑,抬手拍了拍那人肩膀:“老钱,你是最了解我的。便该知道。我有分寸。” 那叫老钱的山羊胡,抿嘴一笑,垂头不语了。 苏四默了半晌,正色道:“我听说凌舞来了柳原?” 老钱点头:“二老爷传了密报,他的确是来了。[.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而且是只身前往,没带侍卫。” 苏四皱起眉头:“可有画像?” 老钱摇头:“咱们家二老爷官拜大司仪,却从未见过此人。只隐约听说,此人相貌俊美,举止脱逸,平日里最喜佩戴女子的花钿,且舞姿奇绝,令人动容。” 苏四禁不住眯起眸来:“戴着花钿?舞姿奇绝?这样的男人能被人看作俊美,那么不是看的人有病,便是此人当真绝色。” 山羊胡点头:“以老朽之见,只怕是后者。” 苏四垂眸冷笑:“这么个人物,若是来到民间自然要乔装一番的。” 山羊胡也露出奇异的笑来:“那是自然,否则必定万人空巷。” “这么劳师动众,便只是相看皇城的风水?”苏四皱着眉头。 山羊胡笑道:“这便是天底下头等大事了。二老爷命我们想办法与之结交。” 苏四点头:“连二叔都没见过,此人的确有些意思。” 两人正说着,一阵咳嗽传来,苏四回过身去,见来人瘦削,身着素色衣衫,两鬓现出点点斑白。 “母亲。”他上前一步。 来的正是珍夫人。才一年不到,她竟白了头发,面色也变的枯黄。先前那番精致润美的样子,皆随着苏二的早逝一扫而去。 “好孩子。”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什么事让你这么忧心?” 苏四摇摇头:“没什么。都是生意上的。娘不必为我操心。” 珍夫人又咳了几声:“孩子,苏家这么大的产业,你撑不撑得住啊!” 苏四微微一笑,脸上的温柔任是谁都不曾想到的。老钱缓缓转身退出院子。 “娘,我走南闯北惯了,如今管的都是些动动嘴皮子的事,已经是悠闲了。”说着,他将珍夫人的手暖在掌心里,轻轻揉着:“娘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别为我忧虑才好。” 珍夫人淡淡一笑,她最是知道儿子的品性。任是再苦也不会挂在嘴上的。 “都是娘不好,怕惹恼了嫡夫人,自小便只会教导你们两兄弟一味忍耐,却没想到……要是你哥哥还活着,你也不必吃这么些苦……”说着。竟掉下泪来。 苏四连忙俯身去劝慰:“娘亲不必多想。有些事情早晚都会水落石出,是黑的白不了。你且放宽心。”他还想说什么,却定了定。到底还是压了回去。 珍夫人点点头:“你也不必劝我,我如今也想好了。什么也不争,只每日佛前三炷香,求佛祖保佑你早早娶房媳妇,夫唱妇随才好。” 苏四顿时脸上一囧,喃喃道:“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珍夫人怜爱的抚了抚他的额头:“还是小时候模样,任凭你在外面多风光,一说到娶媳妇便先红了脸膛去。”说着,将额头贴在儿子脸颊上面。轻声叹了口气:“硬是生在这样家里,把我好好的孩子逼冷了面孔。”说着,又落下几滴泪来。 苏四连忙捧起母亲的脸来:“娘别总为我们伤心,一定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说不定哪天咱们家真有了大喜事,到那时候您到先白了头发。看起来还没有嫡夫人年轻,那可怎么好。”他知道自己母亲最是注重容貌,因而说了这样一番体恤的话来,到把珍夫人说的脸色一缓。 “你爹见我失了你哥哥,便将你送回我身边。算起来,他还不算太狠心。” 她这话说完,苏四脸色却有些变了:“娘,咱们不提爹爹吧。” 珍夫人点点头:“不提。”说罢,两人一同扭头望向天空。冬天的太阳很少这么清明。 “娘,儿子一辈子陪着你吧。” “混小子,那怎么行。” “儿子不想娶亲。” “男人没女人,那日子怎么过。” “儿子不缺女人。” 珍夫人抬起头来:“我知道你眠花宿柳惯了。可正经媳妇总要有一个。陪着娘说说话也好啊!” “我来陪你说话不就好了。” “你忙啊,再说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到底是个小子。” 苏四歪嘴笑了:“那我认个义妹好了,你若是闷了,便拉她来陪你。定比三姐姐强上许多。” 珍夫人顿时笑了:“你三姐毕竟是嫡夫人生的,她不与人家一个鼻孔出气便是好的了,自然不可能跟咱们一条心。再说,你可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怎么忽然间想起了义妹这件事来。” 苏四一笑:“我听说,荆惠王有个妹妹。很是聪明伶俐。” 珍夫人闻言一愣:“王妹可是你我能攀附的?你可是想娶她?” 苏四冷冷笑了:“母亲放心,我哪里肯去惹这马蜂窝,儿子只不过顺便用用这层关系罢了。” 珍夫人拉住苏四的手,语重心长道:“儿子,我便是嫁入豪门却身心俱疲的好例子啊!你不要走娘的老路,娘老了,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也不想荣华富贵,只巴望着平平安安。这几日来,娘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有个小姑娘惯会说笑话,还挺会种茶叶,叫什么来着……就是脸蛋光溜溜,一双眼睛水汪汪,鼻梁不高,嘴巴一抹红的那个……挺喜气的一个孩子……” 苏四由衷一笑:“痴三儿。” “哦对,就是她。”珍夫人一拍儿子的手:“这孩子我挺喜欢,虽然看起来昏头昏脑的,却聪明的紧,人也不啰嗦。” 苏四又笑了笑:“她如今大了,越发伶俐起来,也不知道一颗心长了几个窍去。” 珍夫人抬起头来,笑眯眯看着儿子:“你见过她了?” ps: 各位的订阅打赏让小女子热泪盈眶,再次感谢大家,希望把秦珂的财气带给各位,多多赚钱,一路发发。嘻嘻。推荐的《君心不良》《大清俏女警》和《黄金穗》都是不错的文,希望大家喜欢哦。7号去旅行,但文已经提前上传完毕,绝对不会断更,坑品保证,各位尽管放心。 贵人相 苏四点头:“回来了几个月,见是见过几次,可每次都让我惊到脚脖子去。[.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这丫头的心窍,不挖出来瞧瞧是不知道的。” “可还像小时候那个模样?”珍夫人越发着了兴趣,小孩子似的追问起来。 那苏四也出人意料的温存,竟拉着母亲淡淡讲起:“出落的我险些没认出来,脸蛋宽了些,由个瓜子脸变成了鸭蛋脸。” 珍夫人点头笑笑。 “眼睛比小时候细长了,眼角这样向上挑着。”苏四伸手在鬓角出画了个弧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便是个鬼激灵。” 珍夫人笑道:“那眉目是贵人相呢,这孩子不简单呐。” 苏四愣了愣:“娘怎么知道。” 珍夫人拉着他的手:“自古贵人吊眼梢。况且,我在家里也听了不少传闻,这孩子不但勤劳还十分机敏,和你爹交手了几回,竟都没吃什么大亏。你要小心喽!” 苏四顿时一愣:“娘都知道?那还来问我。” 珍夫人笑出了声:“继续说,鼻子嘴巴又都是个什么样子?” 苏四想了想:“鼻子比小时候也挺不了多少,她鼻子最难看。”说到这里,自己也禁不住笑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秦珂皱着鼻子做鬼脸的样子。 “嘴巴到好看,不擦口脂也是红的,不笑时候一点点,嘟嘟的。笑开了便是个躺下的月牙。” 珍夫人注视着儿子的眸子,良久才缓缓道:“这个丫头若是在你身边,一定管得住你那眠花宿柳的性子。” 苏四顿时瞪眼:“那我这辈子都别想安宁了。”他挺了挺腰背:“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刚一转身,又想起什么:“多保重身子,我从西域带回来的渣浆草很好,你用那个洗头发,不出几月便可治愈白发症。”说罢,连忙转身离去。 他一路走着,禁不住摇头。苏清罍呀苏清罍。今日话着实是太多了。关于秦珂,日后一个字都不许提,什么心思都不许露。她是她,你是你,井水不犯河水才能平安度日。 一切便就这样过去,如流水一般隐秘在时光背后。没有人知道苏四的心思,他一如既往的处理着苏家往来的商务,偶尔听说秦珂靠着血绮赚了近千两黄金。 人们纷纷咋舌,他却已经预见,日后的柳原。他和她,将会是一对最好的竞争对手。这让他平淡的生活。平地里升起无穷的期待和乐趣。 秦珂的日子过的十分简朴,虽然如今腰缠万贯,可她仍旧穿着布衣,陪着梨花在朱雀大街上大声嚎气的砍价,在醉风楼里赊账,抱着冠男顶着冷风看便宜的折子戏…… 谁没有年轻纯真的少年时光呢,而谁的这些柔曼光阴不是在这般肆意挥霍中悄然划过的呢。秦珂的重生与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她懂得抓住机会,准确的选择和舍弃罢了。 比如,虽然她很喜欢一个人,但她会克制自己。她知道爱有时候会伤害彼此,那么便转身去做别的事情好了,至少大家都还平安快乐。 转眼间,小寒便到了。天地之间一片萧索,今年柳原可真是奇怪。先后又飘了好几场雪去,直将远山近岭高低错落的盖了个严实。幸而秦珂的窗前早年便种了一株腊梅,一片银白里头点染着细嫩金黄,到还成了景致。 秦珂披着苏五给的银狐坎肩,掌心里握着一个暖炉,身前摊开一本绚丽的画册,两只眼皮却直打架。 她正瞌睡的功夫,门外传来梨花的声音:“可是睡了?” 秦珂抬起头来,朦胧的眼定了定,这才摇头。 梨花见她醒着,便来到对面坐下,身后还跟着大肚子的李月儿 “你前儿不是说要买几个丫头,我今儿带了人来,你相看相看。(.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梨花道。 秦珂点点头:“我竟给忘了,嫂子让她们进来吧。” “进来吧。”梨花朝门外喊道。 门帘一斜,便悠悠的进来了四个女孩子,清一色十二三岁模样,也不敢抬头,躬着腰背,穿着厚厚棉装,此番被屋里的暖气一蒸,脸色都红的可爱。 秦珂把暖炉放下,歪了身子瞧过去。片刻后,又去瞧梨花:“你都了解过了?” 梨花点头:“如今陛下迁都,咱们柳原的年轻人都忙着想法子赚钱呢,年轻女孩子也不好找。这里有一个是西北的流民。”梨花压低声音。 秦珂想了想,朝四个女孩子道:“谁是西北来的,站出来我瞧瞧。” 果见一个身穿青灰棉衣的女孩子走出来。 秦珂倾着身子:“抬起头来。” 丫头略抬了下巴,只见她面有菜色,脸型却是极好看的。 “为什么来这里?”秦珂声音不冷不热,目光也没什么亲切感。 那丫头连忙回话:“我娘和弟弟都得瘟疫死了,爹爹便带着两个哥哥和我来到柳原。却,却不想,这里要变成帝都了。我们本是想逃走的,可爹爹实在没钱,便想在这里某个差事,结果又被石头砸断了一条腿。全家便没了活路……” 秦珂想了想:“那你的两个哥哥都在做什么?” 女孩子又道:“如今都还没着落呢,谁让咱们是西北人,一说话人家便认出来了,没人肯用。” 秦珂点点头,心想,如今流寇越来越多,竟连柳原都是,想来皇帝哥哥这个迁都不是简简单单心血来潮。莫不是这小子的统治出了什么问题? 梨花捅了捅秦珂:“你若也不想用她,我便让她走就是了。” 秦珂摇摇头:“不过是咱们柳原人排外,其实流民也没什么大不了。” “亏你想的开,大家都知道西北闹瘟疫,便也是怕这些流民把病过到咱们这里来了。”梨花叹口气:“可怜了这些孩子。” 秦珂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连忙俯身:“小之。” 秦珂点头:“你日后就跟着我吧。还有你那两个哥哥,明日让他们一同来见我,我这园子正缺人手。若是可用,便给他们个落脚之处吧。” 梨花频频点头:“全当是积德行善了。” 那小之连忙俯身跪了,朝秦珂重重磕了三个头,又拜了梨花,这才起身立在一旁。 梨花指了指另外三个中的一个圆脸丫头:“你叫什么?” 那丫头连忙上前来回话:“秦惠。” 秦珂顿时笑了起来:“这名字不好。秦桧可是个奸臣。” 梨花愣了愣:“又说疯话。”不过又一想。这秦珂名字里也带了个秦字,总不好和主子同字的,于是淡淡道:“那便改了吧,日后你跟着我,叫惠儿吧。” 那丫头得了新名字,连忙跪地谢了梨花,转身立到小之身边去了。 剩下两个丫头分别是葫儿和燕子。 李月儿点了那个大眼睛的葫儿,燕子便被派往娄母身边去了。 “既然咱们家住了四房人,有了四个丫头,可房子却少了一间。”李月儿淡淡说道。 秦珂瞥了她一眼:“你快生了。一个丫头根本不够用,便老老实实待在老东西那吧。好歹多个丫头照顾你。” 李月儿顿时瞪起眼来,语气却控制的恰到好处:“小姑这就不对了,那屋子小,人转不开身,若是生产,我只担心血污熏的公婆睡不着觉呢。” 秦珂莞尔一笑:“还没生呢,便先想着血污了。月娘这么说可不怎么吉利。” 她这话一说,到把个李月儿呛的白了脸去。 秦珂想了想,扭身对杵在一旁的两个丫头:“咱们家不比那些柳原的大户,丫头一个当两使唤,没有什么大小之分。既然入了这个门,便要洗衣做饭样样都做的来才成。月钱是每月一吊钱,这个跟大户人家的大丫头也差不多。你们四个可愿意吗?” 四个丫头连忙点头。 秦珂又扭身对惠儿道:“惠儿你既然跟着我嫂子,可是要辛苦了,月钱便也要比她们多一些的。” 惠儿闻言顿时上前一步:“小姐放心。我什么都会做,烧菜洗衣样样都行。” 秦珂点头:“一日三餐便都要靠你们四个准备着,谁都不许偷懒耍滑。若是有事你便先去回少夫人。她的话便是我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 丫头们又点了一回头。 “小之现在便回你住处,跟家里交代好了,明日带你哥哥一同过来。”秦珂又转向小之。 小之感激万分,连忙谢了秦珂扭身出去。 李月儿想起一事,淡淡道:“眼瞅着便到年底了,家里的年货却还没置办齐全,你哥哥手里钱也没有盈余。” 秦珂一听这话,笑道:“爹娘手里本来有块闲田,当年我替爹爹赎身的时候一并置办的,却不知道那些钱怎么竟不够用了。” 李月儿又道:“那地如今也租了出去,地租却没有几个,小姑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再则,过年了,东西可是大伙扯巴,虽说统共不过咱们几个人,可是如今又平白多了四张嘴,你让他到哪里弄钱去。” 秦珂沉眸想了想:“我只管赚钱,花钱的事却要听嫂子的。”说罢将眸子扭向梨花。 梨花白了李月儿一眼:“我知道了,明日让他自己来找我。” 李月儿自是知道秦珂不待见自己,讪讪的坐了一会便带着葫儿起身回北屋了。 ps: 各位早安啊,上传了文,心中少件事情,十分开怀,希望各位有个好心情。大家加油!感谢订阅的朋友,祝福你们。 谁是周家的后台? 秦珂见她走了,便拉过梨花来低声道:“往后咱们家的事还要你做主才好,千万不得被她控了局面去,我只担心她背景复杂,万一哪天真出什么乱子,连累了大伙。” 梨花听她这样说,连忙点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妨同我说说。我心里头也好有数。” 秦珂抬眼看看立在旁边的惠儿:“你且回东屋去吧。” 惠儿退了出去。秦珂这才拉过梨花:“嫂子你先前说起李月儿在邱家曾经是邱老爷房里的丫头,我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梨花点头:“何止丫头这么简单。” 秦珂又次压低声音:“我疑心当年邱老爷带着她秘密返回帝都,是接到了什么人的密旨的。” 梨花顿时一哆嗦:“这话怎么说?” “嫂子不知道吧,那周家曾经出过一位极得宠的娘娘。” 梨花眯起眼来:“早年间确实有这么件事,他们家还有人因此而做了大官。只可惜那女人后来死了,那些做了官的男人们便陆续被罢免。” 秦珂又点头:“可不管怎么说,皇帝哥哥还是挺仗义,一直与周家通着商,保住周家一门的繁荣富贵。” 梨花眼睛瞪的老大:“是啊,人人都说,大楚商人没几个能像周家那么得宠的,竟是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行走呢。” 秦珂微笑:“他们周家靠的是女人的裙带关系,而这关系却不必通过旁人,直接连到那皇帝哥哥身上去了。那死去的芙蓉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将陛下迷的团团转。这么多年了,硬还是想着她呢。” 梨花也略有耳闻,人传,陛下自从失去芙蓉。便好多年没有近女色了。 秦珂又道:“人说芙蓉产后得了热病。不久皇子便也夭折。” 梨花惊讶道:“难道你认为……” 秦珂越发压低声音:“与那邱老爷子回帝都的时间刚好吻合。” 梨花顿时大惊失色。 “你想啊,难道宫里没有太医了吗?难道邱老爷子就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为什么偏偏就得是他?会不会是某些人跟他的关系极为密切,这时候非得他出手,因为对方不信任任何人。” “会是谁!”梨花惊恐万状,她实在不敢相信秦珂所说的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周家岂不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好端端的一个美娇娘,便这样惨死宫中。 秦珂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也跟咱们没关系。我只巴望着这件事情别东窗事发才好。” “周家可知道?”梨花着实被吓到了。 “以我看,应该是不知道的。现在看周家的情况,也有些让人奇怪。祖辈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只剩下两个年轻人管理那么大的家业。这种情况,我到觉得像是被当权者洗了底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梨花实在理解不了这些官场上复杂的争斗。 秦珂皱起眉头:“周家如今已经无人做官,但执意要保住他们一门繁荣的人估计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希望。也许只是一个位高权重者的执念。” 梨花听的糊里糊涂:“周家大小姐在选秀名单里头,商贾很少有这份殊荣,除非像苏家,可苏三小姐明摆着是仗着他们家二老爷的,因为苏文炳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孩。难道是……” “所以说。周家背后的势力。我多少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这便也就是李月儿为什么死活也要嫁给娄大的原因了。”秦珂揉揉脑袋。这件事情是她想了许久才渐渐理顺的,颇废了不少心思。 梨花顿时拉住她:“你是说。保着周家如鱼得水的人,是当今天子!” 秦珂点了点头:“李月儿怕是得了什么消息,知道邱老爷子的事保不齐要穿帮,所以才打定主意要和周家拉近乎。可周家是怎样的地方,凭她又怎么可能混进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梨花连忙点头。 “所以那日,她得了周大公子送来的银锁便那么殷切的想要回礼。”秦珂回忆着那日的光景,不紧不慢的说道。 梨花恍然大悟:“万不可让她乱说话!” 秦珂叹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家不知道便最好,一旦他日此事当真败露,只怕李月儿第一个便要被抠出去做证人,到那时候,必须在几伙势力之间选择,万一站错了队,只怕不只是一个死字。” 梨花倒吸了口凉气,缓缓点了一回头。 两人正嘀咕着,外面惠儿便隔着帘子喊道:“少夫人,有客到。” 梨花闻言顿时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踱进一个小厮,进来一头扎在地上:“求三姑娘去看看我们家公子吧。” 秦珂皱起眉头,这不是利风身边的人嘛。 “你起来说话。”秦珂放下手炉。 “姑娘快去看看吧,我们家公子喝的烂醉如泥,如今是谁的话都不听了。素日里交好的公子们一一去过,他却都闭门不见。我们这才想到了姑娘,咱们家少夫人生前与姑娘要好。还请姑娘来府上一趟吧。” 秦珂想了想:“你可带了车马来?” 那小厮赶紧点头:“只要姑娘点头,咱们即刻就走。” 秦珂披了件衣裳,跟着他来到门口,却将头一扭:“咱们先去一趟周家。” 小厮也不敢多问。一辆马车便风驰电掣的朝周家宅子跑去。 到了地方,那秦珂也不下车,只差小厮去传话。不多时,便见周春晖裹着件雀翎斗篷出来,面色难看的很。 “东西可带着了?”秦珂抓住她的手。 她点点头。 车夫扬鞭,马车调转头来,朝利家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秦珂和周春晖一路畅通的进入利府,却在利风门前被拦住。拦住他们的不是下人,而是一道紧锁的大门。 “利大哥!”秦珂隔着门喊道:“我来看你了!” 里面悄无声音。 秦珂扭头去看周春晖,周春晖脸色焦急:“别是出事了吧。” 秦珂连忙又转过身去:“利大哥让我们进去。我们自有件信物要送与你。”说着,她转身朝周春晖使了个颜色。周春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 “什么信物?”里面传出利风低沉的嗓音。 秦珂连忙凑上去:“上次来府上奔丧,利大哥有些恍惚,我便没多说。心想,利大哥是何等人物,自己能想通的。可今日听说你竟这般糟蹋自己,便知道不说不行了。” 周春晖有些疑惑,不知她究竟知道些什么,竟这般神秘。 沉吟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珂和周春晖皆被吓了一跳。利风脸色灰暗,一双眼暗淡无光,嘴唇也苍白的吓人。 “幸而宝珍娘子交代了。否则我还真没想到,你竟果然会这样。”秦珂一边说,一边迈步进去。 周春晖心中更是难过,禁不住先含了眼泪。 “她交代了什么?”利风跌坐在桌旁,一双眼毫无生气的垂着。 秦珂走上去,俯身在他腿边:“宝珍娘子深居别苑时,我也是去看过她的,她身子渐渐不好,便时不时说些伤心的话。”说着,她顿了顿。见利风果然抬起头来。便才又接下去:“她说。本想为你留个后,却不想身子骨不争气。可眼见着你这般疼爱她。她又实在过意不去。” 利风苦笑,又扬手灌了一口酒下去:“不错,她确实也同我这般讲过。” 秦珂想了想又道:“后来便越发不好了,于是我便从枯禅寺请了嵬松和尚,帮她将一些魂魄封进这簪子里去。”说着,秦珂朝周春晖使了个颜色,周春晖顿时哑然,心中暗想,这骗人的鬼话编的也着实太假了。 可见秦珂说的这么认真,便也只能屈膝将盒子递到利风眼前。打开来,利风眸中忽然透出一星亮光:“这不是当日她送与你的银簪。” 秦珂连忙点头:“她只说要给你留个念想,我便想着,这簪子与咱们都有缘分,便选了这个。可她也说,若是公子能挺过去,便不必把这簪子给你,毕竟是个结了阴气的物件。别损了公子的身子。” 周春晖简直觉得秦珂在胡说的没谱了。却不料,那利风竟双手捧起簪子贴在脸颊上面,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土堆里,我恨不得去陪她,哪还怕什么折损。” 周春晖和秦珂相识而望,片刻,那利风已经起身,将簪子揣进怀里。酒壶却仍旧拎在另只手中,摇摇摆摆朝外走去。 秦珂摇摇头。却在这时,周春晖快步冲了上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壶,咣的一声摔在地上。 利风顿时愣住,额头突起的青筋跳了跳,这才缓缓压了下去:“周小姐这是做什么?” 周春晖笔直的站在他面前,她闻见了他怀中的酒气和头发里的汗味。于是,她扬起手来…… 秦珂做梦也没想过,总是冷眼观世的周春晖竟也有这般愤怒的时候。 啪的一声,利风的脸上被打出了一个掌印。他苍白的脸孔顿时变的扭曲。 “你们利家世代为爵,偏到了你这里,便为了个女人成了个废人!” 利风的眸子顿时红了,他单手抓住周春晖的肩膀,压低声音吼道:“你没有爱过,又怎知道丧偶的痛苦!” “你怎知我没有爱过!”周春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 秦珂抖了抖,却觉得这时候自己杵在旁边属实难看,于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ps: 矛盾展开喽,大家慢慢期待吧。 你在我身旁却不知道我爱你 秦珂走时带了门,屋子里瞬间便陷入黑暗。周春晖这才意识到,利风用棉布挡了窗子,只要关了房门,这间屋便犹如坟墓一般漆黑。 利风嘴里的酒气喷在周春晖脸上,她看不见他的眼,却隐约觉得他俯身过来,嘴唇就要贴在她的额头上了。 “我和宝珍被迫分离,又在茫茫人海中重新相聚,这份情谊你足不出户又怎会明白!”利风说到此处,已经难掩痛苦,握住周春晖的一只手开始颤抖起来。 周春晖瞪大双眼,她的钗环随着利风的抖动发出噼啪的响声,在黑暗中让她的心越发的疼起来。 她缓缓抬起手来,去寻找利风的脸颊。终于,当她的指尖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时,二人皆是一愣。 “如果我说,我自小便倾心于一个人,但那个人却毫不知情。而我却必须保持缄默,因我注定要做帝王的女人。这样的我,难道不懂得爱么?不懂得人世间有太多的感情是求而不得,寻而不果的么?利风,你让我好失望!” 利风愣了愣,任她的柔细的指尖在脸颊上滑过,他被酒精麻醉的心忽然间被什么触动,猛的惊醒一般。 “周小姐,在下得罪了。”说罢,他松开手臂。 可就在这时,周春晖就势拉住了他的胳膊:“利风留步。” 利风的呼吸便的有些混乱,他的头很痛,要炸开一般的痛。 “我知道这时候,我不该说这些话。但是……”周春晖上前一步,扬起脸来,呼吸如兰,笼罩了利风的脸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那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活着便要承担。人死不能复生,但活下去才是对宝珍娘子最好的安慰。陛下需要你。”说罢,她已经松开手去,缓缓推开房门。 阳光射进来,切在利风的身上。他缓缓扭过头去。门口处,周春晖单薄轻盈的身影犹如一枚透明的羽翼。 秦珂立在门口,见周春晖走出来,连忙上前一步:“你没事吧?” 周春晖摇摇头:“我原当你是聪明的,却不料也和常人无异。”说着,她转身朝院外走去。 秦珂连忙追了过去:“这话又是怎么说。” 周春晖脚步不稳。一不小心竟被石头绊到,险些摔倒。秦珂连忙上去扶她,却被她甩开:“你这般诓骗他,要让他痛苦到什么时候!” 秦珂连忙摆手:“我哪里有诓骗他!” 周春晖顿时跺脚:“那银簪子的事,怎就不是诓骗!” 秦珂这才明白她说的是这个。连忙凑上去解释:“你也太挑剔了些。如今不先安抚着,难道要我也一巴掌打过去呀!我,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说着,她撇撇嘴。 周春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下手打了利风,顿时脸上一红:“这事别对人说。” 秦珂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连忙点点头:“若不是爱的深,又怎会恨的切。我明白的。”说着走上去拍了拍周春晖的肩膀。 周春晖却有些忐忑:“我也是被气急了的,你就只会编瞎话,却句句说不到点子上去。” 秦珂一瞪眼睛:“我与周小姐的立场不同,自然找不到点子。若是我去打利大哥。那你更要跟我急了!” 周春晖见她没正经,便也不爱理她。两人挽着手慢慢走出院子。 刚来到门口,便有小厮气喘吁吁跑了上来。 “周小姐慢走!” 两人转过身去,竟不知又出了何事。谁知那小厮竟满脸喜色:“两位真是活菩萨,才一来,公子便出了屋,命我们备了车马送小姐回去呢!” 秦珂顿时张了张嘴巴:“这里的小姐只有她一人,看来没我啥事!” 周春晖伸出指头去戳她的脑门:“就你会挑理!” 那小厮连忙笑脸相迎:“三姑娘如今也是柳原的人物,咱们称呼您一声小姐,并不算是恭维的。” 秦珂眨眨眼:“别了。我还真不习惯。”她哪里是不习惯呀,分明是对小姐这个称呼充满了敌意。 那小厮哪里知道这些,包括周春晖这样的仕女,又岂能知道千百年后,好好的一个称呼,竟被后人改造成了另一番模样。 “不必了,我同三丫头走一走甚好。”说着,周春晖便挽了秦珂,信步走了出去。 秦珂自然不怕走的,冬日里空气清新,二人又不时常在一起,偶尔有了这个闲情逸致,到也珍贵。 一路来到朱雀大街,秦珂指了指来往穿梭的人群。 “你看,这么些外来的,眼见着是越发的繁华了。” 周春晖叹了口气:“陛下是当真要来了。” 秦珂扭过头去:“他身子不好,来了又能怎样。” 周春晖摇摇头:“我有消息,陛下身子已经调养过来了。” 秦珂顿时惊讶的望着她:“怎么可能!”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压低声音:“不是说陛下不近女色么,那必是身心俱疲。我的意思是……可能是因为仍旧怀念死去的芙蓉,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龇牙咧嘴却又不好意思直说,那病歪歪的天子毕竟是周春晖未来的老公嘛,话说的太直接,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她。 谁知周春晖却一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他身子本身就不成吧。” 秦珂连忙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周春晖叹了口气:“陛下身子成不成我不知道,但国师将其调养好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消息称,陛下几个月前召幸了一位宫人。” 秦珂闻言顿时咧嘴:“哇哦,那看来是成了。” 周春晖抚着额头:“我眼下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总觉得心里慌乱,怕是选秀的日子不远了。” 秦珂猛然间想起那日在小灵仙家中遇见苏芷卉,她便也说近几日心中烦乱,这才出来闲逛。碰见了小灵仙家里遭贼的事情。 只是,周春晖因心里装着利风才烦乱,苏芷卉又是因为什么? 见秦珂若有所思,周春晖握了握她的手:“在想什么?” 秦珂皱了皱眉头:“陛下后宫难道真的没人了?” 周春晖笑道:“皇后乃是于丞相的孙女,自幼便与陛下一处玩耍,起先陛下是喜欢她的。不过听说于皇后善妒,陛下便渐渐疏远了她。待姑姑入宫时,才有人敢与于皇后平分秋色。” 秦珂连忙点头,心中却着实又明白了几分。 “皇后可有儿子?”秦珂忽然问道。 周春晖摇摇头:“她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成娇,今年只有十岁。” 秦珂想了想。歪着脑袋道:“想来公主十岁,你姑姑生下的皇长子是九年前死的,如今宫里的皇次子是八岁。那岂不是说,八九年前,皇帝陛下还十分威猛。” 周春晖瞪她一眼。却只能点点头。 秦珂皱了眉头去想事情,却被周春辉拉着胳膊朝一家卖面具的小摊走去。 “这个好看吗?”她抓起一张黑黢黢的面具来扣在脸上。 秦珂正想的投入,猛一抬头竟见一张带着獠牙的面孔冲自己龇牙咧嘴,自然吓的后退一步:“哇靠!何方妖孽!”她这边说着,却撞在身后一个男人身上。 周春晖笑着露出脸来:“胆小鬼!” 秦珂连忙扭身去给那人赔不是,却见此人身穿宝蓝色衣裳,正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扭头朝这边望过来。 “哇哦!”秦珂着实一惊。连忙扭身站到周春晖旁边去。 周春晖到是一脸无所谓,目光淡淡的望着对面的男子。见她这般模样,秦珂便又对周春晖佩服起来。这女子真是波澜不惊,任这么俊美的后生站在眼前,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那男子也愣了愣,随即露出个充满玩味的笑来:“姑娘撞了人,怎不赔礼。” 秦珂顿时无语,心想,我本来是要赔礼的,可硬是被你这惊世骇俗的脸给吓回去了。 见秦珂不知所措,周春晖却淡淡一笑:“这位公子。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子。” 那男子又是一笑:“男人怎样,女人又如何。撞了人,说声对不起,这总是应该的吧。” 秦珂心里到是认同这个做法,刚想说话,却被周春晖按住:“公子未免太小气了些。” 秦珂知道周春晖欣赏利风那种沧桑感的男人,却没想到对于精致男人的挑衅她竟这般不给面子。 那蓝衫男子还是微微笑着,目光深邃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真没想到,柳原的淑女竟是这般样子。” 秦珂顿时一撇嘴,凑上去:“呃,这位公子,虽然你长的挺不错的,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得多说几句。”说着,她指了指自己:“撞到你的人是我,我不是淑女。”然后又指了指一旁的周春晖:“这位才是士族女子,她叫周春晖,你总该知道的吧,不然就别在柳原地界上混了。” 那男子眉峰一扬:“哦!在下略有耳闻。” 秦珂见他样子十分骄傲,顿时也有些生气,虽说自己撞了他一下,可能疼到哪里去,偏偏要扯着两个女孩子说了这么一大篇话,看来这厮果真是个小心眼的人。于是一撇嘴:“我们很忙,没工夫跟你磨牙。”说着,扯着周春晖便走。 周春晖更是凌厉,一双剪水的眸子夹了那人一眼,转身丢了个铜板在小摊子上,拎起那獠牙青面的面具便走。 那男子脸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默默垂头望去,商家早就望着周春晖的背影傻了眼。 “她真叫周春晖?”男子轻声问道。 那商家连忙回过神来:“正是,正是。公子今日可是有福气,竟遇见了咱们柳原第二大美人,还说了这么些话去。”说着,已经捡起那铜板,放在鼻子底下细细的闻了起来。 男子暗自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原来就是她。” ps: 总有一些偶遇是美丽的,留在岁月中,让我们慢慢回忆。谢谢各位的订阅,再次感谢。 打个赌 片刻后,他转向店家:“一模一样的面具,你这里可还有么?” 店家顿时奇怪:“公子说的是哪个?” 男子一笑:“便是刚才周小姐买走的那一个。” 这朱雀街横贯整个柳原,足有十里长。秦珂默默跟在周春晖旁边,与各类商贩擦肩而过。 当街一间酒肆,一个穿着绿袄的胡姬怀里抱着个琵琶,默默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秦珂歪了脑袋去看:“你看,那女子样貌好美。” 周春晖点了点头:“传说胡姬的舞蹈最能勾魂。” 秦珂忽然间兴起:“咱们去瞧瞧吧。” 周春晖起先还皱了皱眉头,可转念一想,便笑道:“幸好有它。”说着,将面具往脸上一扣,拉着秦珂便往酒肆里钻。 从前,她们最常去的便是醉风楼,柳原的酒肆不多,像样的更少。秦珂因时常混迹在士族之间,便最常光顾醉风楼那样的馆子。 而今,天子迁都,原先整洁规范的小城,一下子活泛起来。来自四海八荒的商贩们活跃期间,姿态各异的酒肆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了。 这是间颇具规模的酒肆,里面聚集了不少马贩,男人们身边总是带着刀剑,钱财和女人。于是一些风骚诱人的胡姬便也穿行其间。 秦珂和周春晖点了些牛肉和酱豆,然后要了一壶上好的西域美酒。 果然,没多一会,那倚在门前的绿衣女子便除去头纱,转身来到人们中间。 男人们吵吵嚷嚷,女人们尖声浪叫。竟也有敞着衣襟的番邦妓女来这里拉客,一时之间,各种气味杂糅在一起。被酒气一熏,便越发的红尘淼淼了。 秦珂咽下一口牛肉:“依我看,这女子八成是唱曲的。” 周春晖却摇头:“我看是跳舞的。” 两人正说着,便见一个人走进来,指了指她们的桌子:“二位若是不介意,在下便坐在这里了。”说着,竟一屁股坐了下去。 秦珂顿时愣住:“怎么又是你!” 那男人笑了笑:“来酒肆自然是喝酒的。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难道这个也不成?” 秦珂想了想。咧嘴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这个女子一会儿会表演什么?”说着,她丢在桌面上一个银锭子:“我说是唱曲。” 周春晖则笑道:“必是舞蹈。”说着。也丢了一个银锭子下去。 男子朗目一扬:“怕是陪酒的。”说着,他也丢了个银锭子。 秦珂笑嘻嘻:“那看看再说吧。” 三人你言我语,不多时,便见那女子褪下棉袍,露出里面一截碧绿的抹胸,腰肢纤细,胸脯高挺,最好看的便是那小腹,一路柔滑细腻的肌肤覆盖着宽大的髋骨。腰上围着一圈铜铃。叮铃铃的响着。 她踢了鞋子,踮着脚尖来到屋子中央。人群里便响起沙沙的乐声,女子开始跳起舞来。 像是风中打转的一叶浮萍,她翩跹的身姿让人过目不忘。 秦珂睁大眼睛:“看来是周小姐赢了。” 周春晖笑呵呵将三锭银子往怀里拉,却不料坐在一旁的男子一抬手。便按住了她。 “还没结束,姑娘怎么这么心急。” 周春晖抬头望过去,却见那男子正微笑的望住自己,可那眸子里的光,却并不似对着一个陌生人。 良久,她缓缓道:“公子可是认识我么?” 那男子恍然一愣,却没有说话。 秦珂这边只顾着看那胡姬,不多时,便见她一个旋身,从地上捞起琵琶,朝身后一背。竟与那壁画上反弹琵琶的伎乐天十分相似。 秦珂顿时眯起眼来:“想来她必是来自丝绸之路的。” 果然,曼妙的琵琶声从她指尖溢出,声声顿锉,时时悠扬,到把秦珂听的入了神。 周春晖一愣,那男子却笑了:“看来,不到最后,当真不知道谁是赢家。” 周春晖瞪他一眼,攥着银子的手却松开来了。 胡姬歌罢,便转身来到男人中间,有男人便拉了她搂了,再从身上摸出块银子塞进她的抹胸里,那景象着实让人不好直视。 秦珂卡了卡嗓子:“接下去就儿童不宜了。看来帝都果然带来了新风尚。” 那男子笑了笑,转身道:“她果然在陪酒,我们都没输。” 秦珂朝他撇撇嘴:“亏你还是个男人。” 男子只是笑笑,却什么都没说。 周春晖在桌子底下拉了拉秦珂的手,二人起身去付酒钱。却在门口处被老板告知,一个叫姜永的男人已经为她们付过了。 再扭头去瞧他,那姜永正倚在桌旁自斟自饮呢。 秦珂拉着周春晖来到外面,顿觉空气十分新鲜。两人又挽着手走了一会,这才各自家去。 朱雀大街的小酒馆里,蓝衫男子微微垂着头,身后此时却已多了两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 “主人有何吩咐?” “去给我查查这些胡人的底细。”男子低垂着眉角,一字一顿的说道。 两个黑衣人迅速隐入人群。 就在男子再次举起酒杯时,一个黑衣人快步来到跟前,声音竟有些瑟瑟:“宫中密报。”说罢,已经双手呈上一个竹筒。 男子抖手接了,掌心一颤,便倒出里面的一卷细宣。 日光微微倾斜在他的指尖上,他年轻的手开始颤抖。片刻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吭。 蓝衫一摇,起身离去。 这一天是小寒,天冷的很。傍晚时分渐渐飘起细雪,打在窗棂上面,发出沙沙的响。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傍晚,周春晖和苏芷卉同时接到密报,皇次子项善殁了。 那孩子死的甚是蹊跷,有人说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当时便没了气息。据说此事被封锁。但像苏家和周家这样的人物,却是还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足可见,这天底下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秦珂知道此事,却是在半个月之后,她怏怏的想,怕是选秀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朱雀大街的改造基本完成。整个柳原也被扩充了十几倍。城乡融合成一块方方正正的版图。只在北边仍有着点蒙蒙的缺口。那便是秦珂手里的乱葬岗。 柳原的郡守和县丞也都暗自后怕,幸亏那里被秦珂买了去,不然一旦处理不好,还真是脸上无光。 官家自是知道那里将发展成一片茶园。故而也便不再追究。 然而真正让柳原轰动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年仅八岁的皇次子在前不久的小寒那一天,竟突然夭折了。 举国哀悼了三天后,柳原的士族们开始跃跃欲试。 苏家和周家的门槛险些被踏破,人们纷纷捧着礼物来探听消息。若是这两位小姐被送入宫中,只怕苏周两家便会成为朝堂上的新贵。 然而,在人们翘首以盼的时候,帝都里却静悄悄的。 探子也没有传来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渐渐的,苏芷卉和周春晖吊起来的心。终于堪堪放了下去。 在秦珂看来。这些事情似乎是和她无关的,除了替这两位好友捏了一把汗外,到也别无其它牵挂。于是日子过的倒还惬意。 李月儿身子越发沉,便时常窝在屋里不肯出来。梨花到底是个管家的材料,将大小事情料理的别提多周到了。 日子消无声息的过去。秦珂到被将养的胖了不少。样子越发可人。 在这期间,到也有件让人称奇的事情发生。那陇西流民小之的两个哥哥来到秦珂面前时,两厢到都是讶了讶。 原来正是在小灵仙家碰见的那两个小子。两人见是秦珂,险些吓尿了。秦珂到也不避前嫌,直接派他二人去置办年货,一趟下来,竟花费比娄大还少,且一一记了账本,毕恭毕敬交到梨花手上。 秦珂便将跑外的一些事情交给了这两个小子,把门房给他们暂且住了。如今柳原也成了大城市,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但皇帝哥哥却还没搬来,秦珂深恐一不小心乱了套,家里还需有个男人才安全些。 话说这一切都安置妥当,秦珂也正自逍遥度日的时刻,小灵仙家里却又再次出了事情。 竟是那上门提亲未果的一家,找了个媒婆,呜呜呀呀抬了些嫁妆,赖在她家里不走了。 秦珂赶去时,正见小灵仙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那媒婆正龇着黄牙巴拉巴拉讲个没完。 见秦珂来了,媒婆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扑上来笑道:“哎呦呦,这不是咱们三丫头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秦珂被她那臭嘴熏得一皱鼻子:“能吹得来本姑娘的,自然不是寻常的风。” 那媒婆自是知道秦珂难斗,见她上来便不给好脸色,便明白今日怕是讨不到好果子了。于是怏怏道:“姑娘就别为难老奴了,如今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秦珂一瞪眼睛,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到想说,你别为难她了。”说着,指了指一旁气呼呼的小灵仙。 那媒婆又是一龇牙:“姑娘这话就说错了,我也是受人之托,那家里虽然是被贬的,可到底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有佣人,还有些钱款,日子过的去的。” 秦珂咧嘴一笑:“过得去?”说着,起身将小灵仙拉了起来:“你睁开老眼瞧瞧,她这模样身段,过得去成么?” 媒婆也不敢跟她顶撞,心里虽然恨,表面上只能陪着笑:“我知道小灵仙姑娘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论样貌在咱们柳原也是数得上的。可是……”说着,她把三个指头拿出来在秦珂面前捻了捻:“人在世上,总是要看着这个的嘛。” 秦珂知道她说的是钱,于是斜眼一哼。 小灵仙狠声道:“分明都是瞧不起我没爹没娘,又家道中落!你再不把东西给我拿走我便打你出去!” 那媒婆连忙摆手:“姑娘使不得!我可听说陛下如今要大赦天下,前朝的姑且管不着,可当朝犯事的,只要不涉及到谋反,便都可以被赦。” 秦珂顿时一愣。小灵仙也是一惊。 “前朝的不管?”她喃喃自语。 秦珂走上去揪住媒婆:“你这话什么意思?” ps: 嘻嘻,咱们也快小寒了吧。各位多注意保暖,表着凉哦。推荐《君心不良》各位可去看看哦。 小灵仙有了准夫君! 老东西连忙解释:“像小灵仙这样的,乃是祖上被发配了的,当今陛下管不着的,可这谢家可是才因亏空被贬的,因此,尚在赦免之内。” 秦珂一听,顿时扭头去看小灵仙,却见她仿佛想起什么,脸上现出一些红晕。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大赦天下!”秦珂有些不解。 那媒婆叹口气:“这不是皇次子夭亡了么,国师称是因为民间冤情太多,才导致戾气直冲了帝都。陛下这才动了大赦的念头。” 那媒婆还想借机再劝说几句,却听闻外面传来脚步声。 抬眼望去,竟是一身碧绿的葛平,手里还捧着个精细的鸟笼子,一只画眉正转着眸子与他对视着。 见屋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他瞧,他眨了眨眼:“呃,各位慢聊。”说着,便要扭身出去。 秦珂连忙跑上去,将手一挥:“你回来啦!呃,妹夫。” 葛平顿时被雷劈了一般,呆在了那里。小灵仙也瞪了瞪眼睛:“呃,你叫谁妹夫!”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红着脸道:“我貌似比你大那么一点点!” 秦珂尴尬的卡了卡嗓子:“你别瞎说了,光看长相就知道你小啦,老是装大,以前是我不跟你计较。”说着,扭头去拉葛平:“这里这里。” 葛平嘴巴张的老大。被秦珂硬拖着蹭到媒婆跟前。 “看仔细了,这个人,是小灵仙的夫君。呃。未婚夫君。”秦珂指着葛平的脸,仔仔细细说道。 葛平扭头去望小灵仙,只见她咬着自己的袖子,眼里全是泪水。 葛平咧了咧嘴。刚要去甩袖子,却见小灵仙的眸子里忽的一闪,一大滴眼泪滚了出来。 秦珂捅了捅他的腰:“别忘恩负义啊!谁给你治肚子来着!谁让你住房子来着!谁让你……” 她话还没说完,那葛平咽了口吐沫。扭头去瞪秦珂:“难道我住房不给钱吗?” 然而,就在这一回头间,他瞥见桌子上红红绿绿的一堆。看样子竟是彩礼。再回头去看眼前的胖女人,俨然一副媒婆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 那媒婆凑上来仔细看了看葛平,顿时撇撇嘴巴:“这公子……” 葛平扭了脸去,双手一拱:“在下通州人士,来到柳原日子不长,与小灵仙姑娘刚刚订了亲,不知这位婆婆是?”说着。他抬眼瞟了过去。 那媒婆顿时语塞。惊恐万状的看着葛平。良久。拉住他的袖子:“公子可知道她的身世?” 葛平点头:“自然知道。” 媒婆倒吸口凉气:“这事开不得玩笑。天子可没说……”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秦珂打断:“行了行了,人家的准老公都来了。你就别在这里乱掺和了,把聘礼退给谢家。然后找别的生意去吧。”说着,连请带推的将媒婆和彩礼一并扔出门外。 三人相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 葛平拍拍胸脯:“我挺身而出,半年的房费免了吧。” 小灵仙龇牙咧嘴:“半年!你也太……” 她话还没说完,葛平凑上去坏笑:“再说,我便去追那媒婆回来!” 小灵仙连忙摆手:“好了好了,半年就半年!” 葛平一歪嘴,将手里的八哥提起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哈哈。” 小灵仙气呼呼去看秦珂,秦珂吐吐舌头假装没看见。 当天晚上秦珂便被拉着在小灵仙家吃了饭,那葛平果然是个吃货,一桌子菜,就看他大快朵颐,吃的风生水起。 秦珂撇撇嘴:“你这夫君着实好养活。” 小灵仙狠狠瞪她:“我便是因尴尬才留你吃饭,你却来触我的眉头。” 秦珂自然不傻,知道这么一闹,小灵仙见到葛平定然觉得不自在,所以偏偏要逗弄她。 葛平闻言也是一瞪眼:“不过,话说回来,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啊!难不成你是皇帝的妹子?” 小灵仙狠狠瞪他一眼。 见她没说话,葛平顿时睁大双眼:“难道真是这样?公主,咱们交个朋友吧!”说着便要去拉小灵仙的手。 小灵仙一甩胳膊,腾地站起来:“商人重利,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势利眼!” 葛平一愣:“我怎么势利啦!” 小灵仙哪里肯听他的,一扭身钻进屋里再不出来了。 葛平顿时拉住秦珂:“事情因你而起,你说说,我这不是帮她嘛,怎么到成了势利了!” 秦珂想了想,觉得也不必避着他,于是朝他勾勾指头。 葛平连忙凑过来。 “小灵仙姓张,叫张仙。她祖上是大名鼎鼎的张良。” 葛平顿时睁大嘴巴:“张,张良?拒不顺楚的张良!” 秦珂缓缓点头:“这回你明白小灵仙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姓张了吧。” 葛平咧着一张嘴巴,秦珂上去托了托他的下巴,他这才闭了嘴,窝到一边去了。 “所以我说,你个搞传媒的,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万不可让我们家小灵仙再吃苦头,要好好照顾她……” 秦珂正语重心长的交待着,那葛平却撇嘴道:“你搞清楚嘛,我只是个假丈夫,货真价实的……呃,假。” 秦珂顿时语塞,想了想又道:“半年房费都免了,你就得假戏真做!” 葛平顿时跳起来:“不是吧!我可不想因为半年房费就失了身!” 这时候,小灵仙腾地冲出来,指着葛平的鼻子大声道:“偏你就嫌弃了我了!”说着,抓起一旁的药篓,抖手便丢了过来。 那葛平哪里想到这个。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想去躲时却已经晚了,被那药篓子当头扣住,叽里哇啦的乱叫。 秦珂刚要说话。却见那小灵仙飞身上前,举起拳头就打。可怜那葛平竟被人瓮中捉鳖一般,瞬间便倒在地上。小灵仙被媒婆羞辱,又听那葛平说什么失神。更觉羞愧难当,自然要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哎!”秦珂叹口气:“真是可怜天下负心汉呐!” 葛平被小灵仙一顿胖揍,隔着药篓子叫道:“你个姑娘家,哪来那么大手劲!若打坏了我,谁来给你当假夫君!” 秦珂摇摇头。果然,那小灵仙才不管呢,气呼呼道:“打坏了我再治,小灵仙我是大夫!” 那葛平又是一声惨叫。 秦珂赶忙收拾收拾,扭身钻出门去。 回头望望。禁不住也暗自郁闷起来。每次来这都要撞见他两打架。每次打架都是葛平那小子完败。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是冤家不聚头!古人说的还真没错。” 秦珂一个人走在夜路上,冬至过后。天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短了,可也没长到哪里去。晚饭吃完,也基本是黑透了的。 她裹着衣裳,顶着寒风,一路小跑的朝家奔去。可就在刚走出没多远的时候,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一转眼便消失在巷子里。 秦珂纳闷,那人看起来有点像是苏四。可若是他出来,身边怎么一个随从都不带,且一个人走街串巷,跑到这黑乎乎的巷弄里来了。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却见黑乎乎的巷子里,苏四果然立在墙角,恍然间,黑影浓重间的角落间似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两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远远望过去,好似一个人般。 秦珂把耳朵贴在墙上,隐约听见那苏四缓缓道:“二叔传来密报,凌舞已经来到柳原,名义上是查看地形,择址修建皇宫。” 对面人沉默片刻,用沙哑的声音道:“必不止于此。” 苏四点头:“我也这么想。只是到底是什么大事,非得凌舞亲自出马。” 那人缓缓道:“凌舞此人绝不简单,他能隐匿陛下身边数年却不被朝中官宦熟知,单就这一层,便知是个可怕的人物。” 苏四冷哼一声:“到底不过是以色事人,或许不足为患。” “清罍,不可轻敌。况且在事态尚未明朗的前提下,还是先找出这个人,与之结交再静观其变。” 那人说的不容置疑,苏四竟然连忙俯首:“是。” 秦珂顿时觉得纳闷,这苏四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看人只是垂垂眼皮子的事情,如今见了这个怪物,竟一反常态,毕恭毕敬起来。俨然是个驯良的马驹子。 想到这里,禁不住又抻着脑袋仔细望了一回。然而夜色浓重,又离得甚远,寒风将声音带过来尚且不易,又何况秦珂眼神并不太灵光。 又听苏四道:“朝中人物皆相时而动,想必那凌舞也不例外,让我先去试探他一番再说。” 那人却一摆手:“不可莽撞,人立命于朝堂便自有他的道理,想你侠商一世便也自有你的哲学。万万不可先露了马脚去。” 苏四沉吟片刻又道:“目前到有些眉目,只是两个人,都颇受怀疑,却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那小子。” 那人顿时一愣:“哦?” 苏四道:“一个叫姜永,另一个叫……” 秦珂抻着脖子,听见姜永的名字时,禁不住一个机灵,那不是几日前请她和周春晖喝酒的男子! 她这边走了神,却不想碰到了一旁的土罐,啪嗒一声响动,惊醒了正在对话的两人。 苏四猛的扭过身来,秦珂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来到跟前,探手一捉,便将秦珂反扭了胳膊压倒在雪地上。 秦珂脸被埋在雪里,嗷嗷叫了起来。那苏四又一抖手,将她的嘴巴捂住。就势一拎,便将她拎小鸡一般提了出来。 “怎么是你!”在看清了她的面孔后,苏四惊诧万分。 秦珂指了指他的手示意他自己被捂的快透不过气来了。 苏四这才将手拿开,一双眼睛扫视了下周围。 “你,怎么是你!”秦珂假装才看出是苏四,咧着嘴巴叫道。 ps: 多谢各位的打赏和订阅,继续加油哦!坑品保证,今天是我在三亚的最后一天,12号就回去喽。祝我一路顺风吧。 这回真被虐了!!! 苏四一愣,转而一脸阴郁:“真没想到,三姑娘竟有个听墙根的坏习惯。” 秦珂顿时撇嘴:“喂,别乱讲啊!我是来看小灵仙的,碰巧路过撞到了个破罐子,你就来捉我!这是你的么!关你什么事!”说着挺着脖子朝苏四凑上去。 苏四皱了皱眉头:“你当真是路过?” 秦珂顿时冷哼一声:“哎呦呦,我不是路过,我是特地跟着公子的!”说着拿眼睛朝他身后一瞥:“难道你在这巷弄里养了女人!”说着便三八的朝里面探了探脑袋。 苏四顿时冷声哼道:“胡说八道。”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秦珂也不敢去找那黑衣人。便只能跟在苏四后面,为了显得自己很清白,她撇撇嘴道:“若不是,公子为什么那么介意那个破罐子?莫不是她家里的吧!”说着,又贼眉鼠眼的回头望望。 苏四鄙夷的扭过头来,狠狠瞪着秦珂:“还真是村姑气质。” 秦珂一愣:“哇哦,你说话倒有点意思。” 苏四本以为她会恼了自己,却不料她竟面不改色喜笑颜开起来。顿时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屑一顾道:“就算我苏四养了女人,也必不会养在这里,自然也更不会用那破落罐子。” 秦珂顿时语塞,心想,么的你小子矫情什么,姐不过是自圆其说怕露馅而已。想想这也算是个台阶,直接给他算了。于是咧咧嘴巴:“感情是偶遇,偶遇。”说着便抬腿准备开溜。却不想,手腕竟被苏四扣住。 “既然是偶遇,那便不能这么放你走了。” 秦珂顿时流下一道冷汗,脑子里瞬间闪过满清十大酷刑。 “圣母玛利亚。我是做错了什么!” 苏四垂着眸子,冷冷一笑:“错在深更半夜和我偶遇。” 那绝对是秦珂最致命的一次偶遇。她曾经暗地里概括过相识的几名帅哥。鸣泉是真绝色真君子,绝对的男神。苏五是俊郎君好哥们,绝对的纨绔。苍矢是男子汉霸道哥。绝对的美蛮子。而这苏四,就是冷相公冰帅锅,绝对的碰不得。 “你,你不会把我卸了吧……”秦珂哭丧着脸脸,央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四公子就放过我吧。” 苏四闻言一皱眉头:“你下面还有小的?” 秦珂连忙点头:“当然。” 苏四好像想到什么,冷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叫冠男。” 秦珂顿时瞠目结舌:“完了完了,连家世背景都搞清楚了,怕要打击报复的了。”她自然是怕的。刚刚听来的可都是机密。 苏四却浑不在意。拎着秦珂朝越发深黑的地方走去。 秦珂越来越怕。渐渐的竟发觉来到了荆江边上。她本就怕这江水,如今竟又被带来这里,顿时心中叫苦不迭。 “四公子。咱们商量件事啊。”她绞尽脑汁。 苏四却不说话。 “我知道你记恨我,可我也是为了生活。自古商人便是这样,不伤人就伤己。你就当我是个村姑好了,别同我计较嘛。” 苏四瞥她一眼,脚步却越来越快。 江边已经结冻,一片银白在夜色里灰蒙蒙的铺展开去,参差不齐的舔着河床。 秦珂瞪大眼睛,竟见那苏四拎着他朝冰面上走去。 “喂喂,四公子这是要做什么?”秦珂抬眼望去,竟见那江心处还有点点白光,水声悠悠间,恍然明白哪里是没有上冻的。 “我不会游泳啦!”秦珂慌忙扯住他的袖子,脸色已经撒白。 苏四撇嘴笑了:“会不会到要试试看才好。” 秦珂顿时脚下发软:“哎呦!我肚子疼,疼死啦!”说着便朝地面蹲。 谁知这对苏五屡试不爽的招式,放在他四哥这里竟丝毫不起作用。苏四将手一提,冷声道:“你怕什么?” 秦珂终于明白小聪明救不了人,这苏四怕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是路过的,想必他吃定了自己听到了些什么,此番是要杀人灭口的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于是悲从中来,竟咧嘴哭了起来:“四公子好没意思,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我的命,真是豪强做派,哪里是侠商!哪里是贵族!哪里是……” 苏四冷冷一笑:“我何时说自己侠商?何时说自己贵族?又何时说自己不是豪强?” 秦珂顿时哑口无言,只剩下倒吸凉气的份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苏家竟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想到这里,她抓住苏四的裤腿:“看在你弟弟的份上放了我吧~我要是死了,你弟弟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苏四先是愣了愣,随即哼道:“这又是何道理?你是他什么人?” 秦珂闻言又是一冷,心道,丫的简直就是千年冰川万年雪雕。可怎么描述自己和苏五的关系才好呢?她想来想去也找不出个像样的说辞来。 那苏四却牵了牵嘴角:“你不提他我到兴许还能放了你,可如今我到正和他别扭着,这下正好。” 秦珂顿时叫苦不迭,想来那苏五是嫡夫人生的,他苏四和苏二是珍夫人生的。这苏二死在嫡夫人手底下甚是冤屈,他保不齐正憋着劲要打击报复嫡夫人一脉呢,自己偏偏地狱无门撞了上来。真是倒霉透了。 苏四见她抓耳挠腮,便又道:“杀人偿命,我也未必一定要你的小命,你怕什么。” 秦珂顿时将双手放在胸前,那眼神甚是猥琐。 苏四看了看她,撇嘴道:“你这姿色我是看不上的,别自作多情。” 秦珂顿时跳起来:“士可杀不可辱!” “你是士吗?” 正说着,已经有冰裂声从脚下传来。秦珂脑门子一寒:“四,四公子。玩笑不得的,冰要裂开,咱们都得掉下去!” 苏四却双手一举,将秦珂凌空拎在流动的冰水上面。 秦珂顿时闭紧了眼睛。心想,这下玩完了。 “说,你今日到底听到什么?”苏四低声道。 秦珂连忙摇头:“什,什么也没听到!” 苏四又上前一步。冰面开裂的声音越发大了。 “再说一遍!” 秦珂已经抖得赛糠一般,脚底下传来细细水声,冰冷的寒气从裙底直灌上去。 “我,我真没听见。我发誓……”秦珂不敢挣扎,生怕一不小心他脚底下的冰面便会裂开。到那时候,估计自己肯定死路一条,以这苏四的品性,根本不可能去救她。 苏四终于停了下来,炯炯有神的眸子慑的秦珂从里凉到外。 “我。我发誓。若是今晚听到不该听的话。我便,便天打五雷轰!”秦珂咬牙切齿。 谁知,那苏四却冷哼一声:“若是能被老天劈两次。你也算是个奇葩。” 秦珂顿时哑口无言,惴惴的缩了脑袋。然而。冰水的寒气到底伤人,秦珂已经冻的透心凉。脑袋里渐渐迷糊起来。猛的一抬头,竟见天空竟无月亮,心下便又是一紧。 “今,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她有气无力,心却蹦蹦直跳。 那苏四皱了皱眉头,哼道:“岔话倒是个行家。”说罢将她猛的向下一沉。 秦珂惊呼,那冰冷的河水已经没了脚背,道道寒锋直刺入骨髓。 “啊!”秦珂顿时尖叫起来:“你个混蛋!” 苏四眸子微觑,手臂又沉了沉。 秦珂的小腿便也沉入水中。 那逼人的寒意一下子席卷了全身,秦珂只觉得整个人都缩小了好几倍。呼吸也越发困难起来。 “苏四,你就是个王八!” 苏四脸色越来越冷,再一沉手。秦珂的膝盖便已浸入水中。 她胡乱踢着腿,直将冰水喷在苏四脸上。 “混蛋,王八蛋,我死了你也得跟我陪葬!”说着,她抬腿朝他站着的冰面踹去。 那苏四着实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一手,只听冰面轰的一声。他慌忙足尖点地,跃了出去。 秦珂被他从水里拎出来,被冷空气一袭,猛的又是一凛。 落地之时,那苏四一抬腿,又窜到一块大石上。秦珂便又被他牢牢提着,悬在空中。 秦珂一扭头,脚底下便是碎裂开的冰坨,正随着滚滚江水远远飘去。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枉你还是个世家公子,竟是这般强盗行径,今日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连本带利讨回来!”秦珂被吓的魂不附体,也顾不得许多,只料定了自己会被他折腾死,便一味捡大的说。 苏四冷冷的眸子微微一闪:“我只需你记住,柳原地界神鬼潜伏,若是一不小心便可能万劫不复。日后说话做事一律放仔细些,否则死到临头怕都在帮别人做嫁衣。” 秦珂顿时哑然,瞪大双眼直勾勾盯着苏四。 良久,苏四猛一转身,秦珂的脚这才落了地。 还没把地面踩踏实,她便踉跄着朝后退去。裙角已经结了冰碴,她这一走动,便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苏四一步步朝岸边走去,竟头也不回的将秦珂丢在了江边。 秦珂艰难的迈着步子,腿起先还是疼的,后来却开始麻了。她很命敲打着,一步一晃的回到家中。 开门来的梨花险些认不出她来,秦珂脸色白里透青,身子抖得厉害。嘴唇几乎成了黑色。再往下看去,曲裾上已经冻的结结实实,一只鞋子也不知去向。 “这,可是掉到冰水里去了?”梨花急忙将她扶住,却被她身上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小之也跑了出来,见秦珂成了这幅模样,赶忙去打水来为她沐浴。 梨花里里外外问了好些话,却发觉秦珂傻了一般,一句都答不上来。这才想起,今日月末,她的药却还没有服下。 这才亲自到厨房去煎了牡丹花和菩提叶,急急忙忙端了过来。 ps: ab血型的苏四活着就是为了虐女主的,各位稍安勿躁哦。吼吼。 都不想嫁给皇帝哥哥耶 那李月儿早先睡下了,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刚一起身,便见梨花冲进厨房去了。索性跟过去瞧个究竟。竟无意间发现她从个罐子里取出些细白的花瓣,又拿了些菩提叶,放入水中煎熬。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那装水的罐子平时里总是被束之高阁,竟从不用的。 想到这里,她又扭头朝秦珂房里走去。 来到屋内,便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秦珂傻了一般,被小之扶着更换衣裳,又被惠儿按进木桶里泡着。可这一番下来,她脸上竟连个表情都没有。这与平日里那个古灵精怪的秦珂完全判若两人。 “行尸走肉一般。”她禁不住叹道。 “说什么呢!”梨花迈步进来,手里端了一碗药汤。 说是药汤,李月儿竟发现那药水清淡的很,也没什么怪味。隐约间仿佛还透着丝丝缕缕的花草香。 “姐姐这是给她喝什么?”她好奇道。 梨花可没功夫搭理她,只扶了秦珂的脑袋将汤水一并灌了下去,这才叹口气:“好端端的非在今日出去,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李月儿顿时皱了皱眉头。心想,今日有何特别。 那小之却扭身对梨花道:“是小灵仙家里出事了,所以姑娘才出去的。” 梨花一摇头:“你呀,惯会帮你家姑娘说话!却别因护着她而纵容了这泼皮的性子才好。”说罢怜惜的看了看秦珂:“记得,每月这时候都要提醒她服药。不然又该回到之前痴痴傻傻的样子去了。” 她自是心焦自语,却不料听者有意。 那小之是一心护主,仔细记下了。而立在门口的李月儿却也一一记下,只是这心思。却别种情境了。 洗了澡,秦珂的脸色渐渐回转过来,擦干了头发,倒头便睡了。这一夜竟睡的格外辛苦,先是冷的害怕,后又变得大汗淋漓。第二天一早,竟发起了高烧。 秦珂这边病的糊里糊涂,小灵仙那头也是乱七八糟。 葛平被她打的直喊背痛。她只能再治回去,到是折磨人反把自己也交代进去了。 再说那苏家,年关一到,各路神仙便整齐登门,各种拜访,各种攀附。(.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各种应酬,直搞的异常隆重。 苏五却是百无聊赖,这日。他正捧着本春宫仔细琢磨,却被闯进来的水仙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干什么!”他惊讶的望着水仙。 只见那丫头身披一件小红袄,领子却咧的老大,露出深不见底的乳沟。额头上面沾着个金箔,笑嘻嘻望着苏五。 “我跟人学了个舞,公子要不要看!”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双手来。难怪苏五见那红袄来的奇怪,原是经过改装的。袖子老长,好似流水一般。 “别开玩笑了。你胖的跟个蹴鞠似的,还跳舞。”苏五撇撇嘴,又埋头去看书了。 水仙顿时撅嘴道:“公子惯会打击我,我哪里胖了!”说着便扭着身子朝苏五蹭过去。 苏五向来是怕被她近身的,于是一挥手:“跳吧跳吧。反正本公子正闲着没事做。” 水仙见他应了,连忙退后几步。先举起个袖子将半边脸挡了,这才半扭过身子,将屁股歪在一旁去。 想来这动作该是个人鱼般的模样,可偏偏在她这里成了扭曲的麻花。苏五咧咧嘴,端过一杯茶来。 水仙却停在那里竟纹丝不动,好像个劣质雕塑。 苏五卡了卡嗓子:“搞什么,再不跳本公子就睡觉去了。” 水仙连忙扭着屁股喊道:“公子要给水仙唱歌才行啊!” 苏五顿时无语,脑门子顶上三条大大的黑线:“你还真是……” “水仙为了学这支舞磨破了三双鞋子了,人家说,这可是凌舞国师最拿手的一支舞呢!叫,叫烛泪。” 苏五鄙视的看着水仙的背影,禁不住呕了呕:“凌舞若是见到你们把他的舞改成这般模样,想必这辈子也不会再跳了。” 水仙不依不饶:“公子快唱啊!” 苏五撇嘴:“我怎么知道这舞合适什么调子!” 水仙连忙道:“人家告诉我,便只和着桃夭的调子就行。公子会唱的呀!” 苏五只能皱着眉头,歪在榻上,那指头扣着围屏,淡淡哼起那轻缓悠扬的调子来。[.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那水仙果然随着他的歌声翩翩起舞,却把个苏五险些吓的跌下床去。 只见她扭着大屁股,一双袖子飞来飞去,最惹眼的却不是那水袖,到是汹涌起伏的胸脯,那真是呼之欲出,烁烁生辉。加上她头顶的金箔,到把整个人搞的像个闪光的肉蛋一般。 毫无章法,毫无美感。苏五龇牙咧嘴,却又觉得她那奇形怪状的舞蹈甚为好笑,便也就一直将就着唱了下去。 直到水仙盘坐在地,大汗淋漓的望着苏五时,他才叹了口气。 水仙气喘吁吁:“公子为什么叹气?” “我为凌舞叹气。”苏五以手撑了下巴,鄙夷的看着水仙:“你下次学舞蹈时,顺便问问人家如何踩点。完全没有节奏感嘛,搞的唱歌的人好累。” 水仙顿时委屈起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过年了,我只是想让公子开心嘛。” 苏五一摆手:“开心开心。你且下去吧,让我好好看会书。” 水仙刚要扭着屁股朝外走,却又被苏五喊了回来。 “那个……”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亏你有心,拿去点好吃的吧。” 水仙感激涕零的接了,想了想却又道:“公子刚刚还说我胖,我不要吃好吃的了。” 苏五顿时无语,扭身朝床里靠了靠:“出去出去。” 打发走了水仙,苏五懒懒的看了会儿书。便昏昏然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却觉得头脑发沉,便想去山上的炭窑看一看。刚收拾停当走出院子,便见苏三面色沉重的朝父亲房里走去。 他原也是不在意这些的,可自从苏二死后,他便对家里的大事小情暗地里留意了。如今见苏芷卉面色难看,便想着怕是入宫的事情近了。于是索性跟了过去。 谁知,就在来到门口处,却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些细语。 因正是午睡时分。园子里没什么下人。冬日里自然也不会让下人在门外守着。他一扭身便朝窗子底下跺去。 竟听闻里面传出苏芷卉幽幽的声音:“父亲,女儿不想入宫? “陛下身边锦衣玉食,再则,以我们与丞相的关系,皇后应该不会为难你。” 苏芷卉默了片刻,缓声道:“爹爹难道就没想过。一旦于丞相失势……” “胡说。”苏文康声音严厉。苏五着实一愣,他还从未见父亲这般与三姐姐说过话。于是越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爹爹听我一句劝,若是于丞相靠不住。那我们也要有个全身而退的法子才是啊!”苏芷卉压低声音。 苏五顿时皱了皱眉头,难道父亲一直和于丞相有瓜葛?难道貌似清正廉洁,不参与朋党之争的二叔,跟于丞相也是一伙的?想到这里,他禁不住一个激灵。 苏文康叹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二叔如今已经参与进去,我们便是想全身而退也难了。” “父亲……” “你不必说了,其实我也早有这个打算,如今这局面也是我和你二叔商议的结果。于皇后虽然显贵,可家中人丁凋零。丞相膝下只有一子,且年纪尚幼。其余旁支也没有可用的人。咱们正好投桃报李。出些钱财,到也为日后铺平道路。” “爹爹还要如何?”苏芷卉显得有些不安,追问道。而这话却也着实是苏五想要问的。 苏文康沉默片刻:“朝中混乱,然若是英雄,便可有用武之地。” 他这话说的含糊,苏五不得不把个脑袋仔细转了一转。才恍然大悟。禁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同时,苏芷卉惊声道:“父亲不可冒险。” 苏文康一摆手:“你等只管听我吩咐,不要妄自做主。这些事,早在你们出生之前,我和你二叔便开始打算了,怎能现在说罢手就罢手。” “可我们日子过的这样好,为什么还要去争那些?”苏芷卉有些绝望的说道。 “好?”苏文康冷笑一声:“大丈夫顶天立地,时不与我尚且要搏上一搏,更何况天时地利。” 苏五只觉眼皮子乱跳,顿时沉下一口气去。 “你大哥是个废人,我不指望。”说着,苏文康语重心长起来:“二哥没了,也不能再去奢求。四弟虽然能独当一面,却到底是个庶出。”说着,苏文康柔声道:“最终能为我苏家掌舵的,怕只有你了。” 苏芷卉闻言一愣:“爹爹。” “你不必惊讶,这是我近些日子来想明白的。所以,你且安心的准备着,依我看,陛下选秀乃是势在必行。于皇后只有一个公主,后宫凋零乃皇家大忌,就算是权倾朝野,怕是于丞相也挡不住这次大选了。” “可若是我不能生下一个男孩呢?”苏芷卉声音微颤。 “那便争宠。”苏文康低声道:“只要保住你在天子跟前的位子,我便可以继续送女子入宫。有你护着,不信生不下个皇子。” 苏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爹拉拢于丞相,就是为我入宫铺平道路?爹爹想的,便是他日能如于丞相那般指点江山?”苏芷卉颤着声音,一字一顿道。 苏文康缓缓叹气:“你不要怪爹,你的样貌才学绝对不比于皇后差半分。只要你肯,陛下的心一定是你的。” 苏五听到这里,已经起了一身寒意。他做梦也没想到,苏文康儒雅的表面下深藏的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他沉吟片刻,扭身匆匆消失在院子里。 无意间听了这事,苏五脑子一片混乱。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在为未来做打算的时候,竟连三姐姐这种女流之辈都算计在内,竟丝毫没有想到自己。 于是气呼呼的朝秦珂家去了。谁知见了梨花,竟听说秦珂本是病着的,却一大早便接了个帖子。人不但精神了许多,竟带了丫头出门去了。 问去了哪里,竟答说不知道。 话说秦珂的确早起时还在发着汗。喝了姜糖水刚躺下没多一会儿,便有利家的人来送上一份帖子。 细看下去,竟是请她去枯禅寺饮茶的。 秦珂知是利风,他如今肯走出来见人已是不易,自己哪里能称病辜负。于是连忙起身梳洗,由小之扶了,朝山里去了。 梨花自然是拦不住的,问她去处也不说。那秦珂却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人说病中之人不易去寺庙,因而怕梨花担心,这才故意不说。 小之办事仔细,亦步亦趋的跟在秦珂身边,虽然年纪小却不娇弱,牢牢扶着秦珂朝坐在车上。 那车子也是新买的,由她一个哥哥驾着,到十分稳当。 ps: 嘿嘿,旅游归来,心情不错。猛然见又见了几个订阅,十分之开怀。谢谢大家挺我。 彻底无地自容 到了寺前,小之以身子挡住风口,护着秦珂往里走。由智深引路,径直朝嵬松的禅房去了。 挑帘来到屋内,便见利风端坐在一旁,嵬松则提着茶壶为他续杯。 秦珂刚想说话,却被屋子里的暖气熏得一阵咳嗽。 嵬松刚一皱眉头,那利风却已经起身迎了过来:“这是怎么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秦珂连忙摆摆手:“不要紧,只是着了风寒。” 利风连忙拉过她来仔细看了:“不对。这风寒也未免太厉害了,瞧你这眼底,青的吓人。依我看到是寒气入骨。” 嵬松闻言顿时抬起头来。 “你来看看,可是不是这样?”利风说着,便将秦珂推到嵬松面前。 嵬松盯着她的眸子:“眸光暗淡,眼底青黑。”说着,示意秦珂抬起腕子。 秦珂咧嘴道:“不必了。” 利风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皱眉道:“人小鬼大。人家是普度众生,偏你想的多。”说着,一把抓起她的手来,按在嵬松面前。 嵬松沉眉下去,缓缓捉起她的腕子,不一会,便皱起眉头:“哪来这么大的寒气?这你到要说上一说。”说罢,转头燃了一个手炉,塞进秦珂怀里。 秦珂龇牙咧嘴,嘴唇却仍旧泛着青青的死气:“一时贪玩,掉进水里去了。” 嵬松一愣。 利风却道:“这我到是信。” 秦珂眸子一抬,刚好与嵬松对视。慌忙垂下头去。 嵬松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再追问。 利风已经端起一杯热茶交到秦珂手上:“喝点热的,暖一暖。” 秦珂撇嘴:“你到是好了,来料理我了。” 利风苦笑:“我来这里,便是问那簪子的事情。” 秦珂闻言顿时大惊。手里的茶碗险些掉在地上。却在这时,听那利风缓缓道:“嵬松师傅说,是你来求他,他才这么做的。想来,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该好好谢谢你们。” 秦珂这才扭脸去瞧嵬松,只见他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利风沉吟片刻:“周小姐说的对,先前是我错了。她那一巴掌打醒了我,等过几日。我该登门道谢才是。”说罢扭脸对着秦珂:“我一个人怪尴尬的,不如你陪我同去吧。” 秦珂点点头,想来自己与周春晖相熟,又同是个女子。且那一巴掌也是自己亲眼目睹,由自己陪着利风去负荆请罪,也是极妥当的。 “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罪过,利大哥丧妻。再难过也是正常。”她小声道。 利风摇头:“她说的对,那只是我私下里的事情。如今政局混乱,又迁都在即,便不能这般堕落下去的。” 秦珂点点头,却着实对政局和迁都没什么具体看法,便也只能不发表意见。 利风略坐了一会,便说要走。秦珂刚要随他一同离去,却被嵬松叫住。 “贫僧这里有些草药,待我拿来赠与姑娘吧。”说罢,他转身出去。 利风因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秦珂一个人坐在那里,小之出去外面车里等着了。禅房一下子静谧下来,她便也有些恹恹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恍然觉得有个人在她脸边呼吸。便猛的睁开眼来。 却见那嵬松端坐一旁,正闭目养神。 “刚才是你!”秦珂抓了抓脸蛋。 嵬松缓缓睁眼:“我什么?” 秦珂皱了皱眉头:“在这里……”说着,朝自己身边指了指。 嵬松又缓缓点头:“贫僧一直在这里。” 秦珂知道他说的“这里”和自己说的“这里”不一样。便只能撇撇嘴巴算是不再追究。 嵬松将面前的一包药推过来:“记得按时服用,每日三次。” 秦珂有些尴尬。那日冬游回来便没再见过嵬松,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由头,而且,刚刚那么不要脸的抱了他,再追到山上去,着实是太轻浮。万一再被他瞧不起,自己那先前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秦珂干笑了两声:“不过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可一张口鼻子里便堵了东西一般,声音也闷声闷气。 嵬松的状貌也与先前不同了些,一张脸不比梅林里时热络,闻得秦珂声音有异却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秦珂顿时有些脸红,到像是她多情了似的。 “你素来身子也是好的,怎去了趟梅谷,回来便病倒了?”嵬松轻声问道。 秦珂心想,若是将事情与他说了,只怕他反倒要替自己担心。更何况那苏四不是个善类,她担心自己如今已卷到那个旋窝之中了。索性觉得还是把嵬松摘出去比较好。 于是轻声笑了笑:“我自然是硬朗的,所以师傅不必为我操心。” 因存了保持距离的心,便在语气里流露出一种冷淡。 嵬松抬起眸子去看她,只见她坐在阳光里,脸色仍旧是惨白。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那么都没说。 秦珂的头昏昏沉沉,昨日那冰水何止是凉,而是刺骨的冰寒。她被苏四拎着硬生生的泡到了膝盖,整个身子便已经冻透了。就算昨夜用热水暖了,今早起来肚子里却开始翻江倒海的痛。 她皱了皱眉头,手下意识的扶在肚子上,喉咙里禁不住哼出一声。虽然细小,却仍旧在幽静的禅室里被嵬松听到了。 他放下手里的经卷,缓缓侧过脸来:“哪里不舒服?” 秦珂脸色已经白的不像个活人了,弓着身子本能的想避开嵬松的目光。嵬松却已经起身踱过来。见秦珂始终垂着头,便只有稍微矮了身子去瞧她。却恍然间被她脑门上的汗吓了一跳。 他探手过来,秦珂却推了推。嵬松没想到她会推自己,故而手下也没放什么力气,便就这样被她推开。 “这是怎么了?”他再次伸手出来时。却完全不顾秦珂的抗拒,一把便抓住她的手臂要将她扶去榻上休息。 谁知道他这一拉,秦珂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肚子上那坨冰好似长了刺一般,在小腹深处荡了荡,在她起身之间顺着胯下流了出来。 “糟了!”秦珂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呼。身子便就势朝下蹲去。 嵬松不名所以,以为她又想起什么要和自己别扭,便手下着了些力道,将她朝上提了提。谁知道。便就是这么一个动作,把秦珂本就还没站稳的身子拉的一个趔斜。 嵬松觉得有些不妙,连忙伸手去扶住她。却因情急撞在了她身上。他连忙反手将秦珂搂了,这才略一低头去看她的脸色。这一看,却吓了一跳。 只见秦珂双颊绯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到底是怎么了!”嵬松顿时不知所措。 秦珂死死夹着双腿,说什么也不动弹。任凭他怎么拽也只是弓着腰背。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嵬松实在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觉得她神情痛苦的无以复加。遂偷眼看了看。到底是晌午时候,大家都在午休。索性一倾身子,将她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下秦珂越发慌了。心里诅咒那苏四祖宗八代一万遍。这是被冷水激的,硬是提前来了大姨妈。果真是倒霉催的,他们苏家小子偏各个都见不得她好,这是什么孽缘啊! 秦珂咬牙切齿,大有将苏四抽筋剥骨的恨意。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尴尬痛苦的一动不敢动。本来那嵬松主动抱了她。她该高兴才是,可偏偏下面如小溪喷涌,汩汩生风。而她又矫情的穿件月白的裙子,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大姨妈来的也着实太触霉头。 见秦珂包着泪,一脸羞愧,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喘的样子。嵬松到是一惊。秦珂自然不会去想,此时此刻她的样貌到是娇美到了极致的。任哪个男人见了都要生出几分怜惜。 秦珂绷紧了身子,却觉得那不远的几步路简直就是一辈子那么久。终于,嵬松来到床边,将她平放在上面。然后便要去扯身后的被子,秦珂连忙坐起身来,一把按住他:“那个,就别麻烦了吧……” 嵬松又是愣了愣:“不麻烦。”说着又要去拉那被角。 秦珂真是欲哭无泪,两眼凄迷:“那个,我热的很……” 嵬松奇怪的望着她的脸:“你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身上也透着一股子寒气,这哪里是热,分明是寒气入了骨髓,分不清冷热了。” 说着又要去拉被子。 秦珂终于带了哭声:“哥哥你可是和尚……” 嵬松顿时呆在当场,他也没做过分的事情,只不过想为她盖了辈子暖一暖而已,怎么被她说的好像要图谋不轨似的。于是卡了卡嗓子:“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珂,低声道:“你不喜欢这样,是吗?” 秦珂也顾不得去想许多,只能点头:“就算是吧,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说的是自己忽然间来了大姨妈。而嵬松却着实想的歪了一点。于是他沉下眸子,过了良久,才缓缓道:“是贫僧的错。” 秦珂也不知他说的错是什么,只能含糊其辞的嗯了一声。 嵬松却自顾自道:“我本以为那天,你说的是真话。” 秦珂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子在想什么?什么?哪天?谁知,她这头一迟疑,那嵬松便又接了下去:“想来也是的,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被和尚抱着。说来真是既晦气又不雅。” 秦珂顿时咧咧嘴巴,心想,完蛋了,嵬松是在说那晚的事情呢。可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嘛,谁让她不合时宜的来了大姨妈,而且还没做任何防备,万一再搞到人家身上,那,那才真是晦气又不雅! 嵬松说完这些,轻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小僧做错了。” 秦珂龇牙咧嘴了半天,看一眼他雪白的僧袍,再看一眼他无辜的眼神,又看一眼古朴素雅的禅房。她怎么也说不出大姨妈的事情。于是只能尴尬的望着嵬松,用眼神说,我喜欢,我喜欢。可我是来了传说中的月经,月经你明白吗? 嵬松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愣了又愣。 秦珂卡了卡嗓子:“那个,你知道什么是‘大姨妈’么?”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一咬牙。 嵬松眨了眨眼,然后点点头。 秦珂呼出一口气:“就是这样。”然后连忙红着脸低下头:“所以才怕被发现嘛。” 她终于放了心,心想嵬松还不算笨,想来和尚也普及过性知识。对女人生理结构竟然还是了解的。可过了半晌,还不见嵬松说话,她禁不住偷偷抬头来瞧他,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刺的一凛。 “你就算讨厌我,也不必这般编谎话。”说着,嵬松声音一沉:“我知道你没有大姨妈。” 秦珂顿时悲催的耷拉了脑袋。万恶的旧社会呀! ps: 嘻嘻,各位亲,实在是因为睡了个懒觉,传晚了一点点。吼吼。放假啦,从现在开始,不定时抽风,间歇性双更也是有可能滴。喜欢的亲别忘了订阅支持哦!另外求个留言虾米,鼓励下嘛! 误会啊误会!!! 嵬松见她欲哭无泪的样子,便愈发生气。索性拂袖而起,立在床边。 秦珂却已经想不了太多了,刚刚说了那些话,她着实觉得下面湿的已经差不多了。若是再呆下去,只怕当真要水漫金山了。于是赶紧就势起身。弓腰擦着嵬松的身子往外跑。 她知道,说到这份上了,再解释也是惘然。她总不能在个佛门净地大言不惭的告诉他,本姑娘我,来了月事,就是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就是你们古人说的奎水,红的哦,血的哦,从那里流出来的,你要躲远点哦。根本不可能的嘛~ 秦珂仓皇而逃,就像是后面跟了个吃人的怪兽。 她使劲夹着两腿,拼命提着气。刚来到门外,便见小之从车里跑下来接她。她连忙踮着脚尖抓住那丫头的胳膊:“赶紧回去,我挺不住了!” 小之吓的不行,到了车里才知道秦珂指的是奎水,顿时抿嘴乐了起来。 秦珂却着实仓惶,见她敢笑自己,不免有些不悦,拉了脸道:“你是谁的丫头?如今到胆子不小,敢来笑话我了!” 小之这几日与秦珂接触下来,知道她虽然严厉,却甚有人情且讲原则。于是笑道:“姑娘还是小心着吧,我娘从前说,女孩子必不可着凉,不然轻则伤身,重则还不能生养呢。” 秦珂顿时张大嘴巴,她自幼在现代,哪有这些讲究,猛一听见着实吓了一跳。 “姑娘别轻心,身子骨最要紧。”说着,她小大人般瞪了瞪眼睛。 秦珂顿时撇撇嘴:“我哪里想到会被人丢在冰水里泡那么久。”这话一说,小之顿时惊讶的握住她的手。 “谁这么大胆!”在她的心中,秦珂已经是上等人了。尤其那苏五,任是谁说秦珂一个不字,便会扑过去把对方撕了的。谁又敢把她丢进冰水里泡了,这不是找死吗。她却万万想不到,敢做这事的人正是那苏五的老哥。 秦珂知道自己失言。连忙笑道:“你听错了,我是说,没想到把自己丢进水里去了。嘿嘿,是自己。” 那小之眨眨眼:“怎么会?” 秦珂瞪她:“我说是就是。我若说我是个男人,你便也得给我认了。” 小之只能点头:“许是吧。” 秦珂龇牙:“这一刻我便是个男人了。”说着假装捋胡子。 小之挠挠头:“带着奎水的男人?” 秦珂顿时鼻子冒烟:“大爷现在要个香吻,来来来!”说着便朝小之扑过去。 那小之知道秦珂在和她玩笑,笑嘻嘻朝旁边躲去。 可怜那本就单薄的马车被她俩撞的东倒西歪。赶车的少年却撇嘴笑了。一路欢笑,也只有这年轻的病人才做得到吧,虽说一切都将成为往事。却终究有那柔美馨香留在岁月的茶席上。 话说秦珂回到家中。一溜烟钻进房里。梨花问小之。这才知道是来了葵水。赶忙去煮了碗红糖水,亲自端了过去。 只见那秦珂换了件胭脂色的衣衫,正往被子里钻呢。 梨花叹口气:“你呀,总不让人放心。这身子多重要,偏是要待到一身病时才知道保养吗?” 秦珂一咧嘴,她知道梨花是关心自己,所以才带了埋怨来说话。 梨花吹了吹糖水:“一口气喝掉。” 秦珂乖巧的接过来。喝的干净,再舔了舔碗沿,这才将碗递给梨花。 梨花抿嘴一笑:“还是个没正经的样子。” 秦珂也笑了:“嫂子自是知道的,我若是一正经起来,便是出大事了。” 梨花点头:“你呀,我是说不过你的。” 刚一扭头,却见那床头的小案几上除了个香炉,竟还摆着一个小铜盘,里面散落着一些碧玺珠子,竟是翠绿居多,间或有几个灰白和玫红的。 “呦,这么好的碧玺珠子,你从哪来的?”她拾起一个放在掌心里,想了想却忽然间觉得眼熟:“这配色……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珂叹口气,又沉沉咳嗽两声:“这是苏五那白玉冠上的垂饰,嫂子眼熟也是正常。” 梨花顿时愣了愣:“他的垂饰怎么跑你这来了?”说着有捡起盘里的一根鱼线:“这不是用来串珠子的?你可是要将它们重新串起来?” 秦珂点点头:“嫂子别碰。这是我欠的债,自然要自己来还。”说罢,伸出手来示意梨花把东西给她。 梨花也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看这秦珂平日里和苏五的样子,估计又是打架了。于是一边将东西递给她,一边柔声道:“你也别总不识抬举,他是个贵族公子,二叔叔在朝为官,大司仪,你可知道是个什么角色么?”说着斜了秦珂一眼。 秦珂自然知道,却懒得回答,只伸手托住珠子,一枚枚串起来。 梨花叹口气:“掌管国家仪仗的人,那也是位高权重的。” 秦珂点点头:“这我知道。一国之体面嘛,连陛下都要敬让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毕竟左右国家祭祀,国体外交的,总是个人物。你到好,对人家侄子这么贱待。” 秦珂连忙道:“我怎么敢!这次是他自己弄的,我可是好心帮他补救呢,若是不赶紧弄好了,哪天被他老爹发现,说不定他又要被家法问候了。” 梨花噗嗤一笑:“人说家法伺候,你偏说家法问候,依我说,你就是个猴精!” 秦珂一吐舌头,手中却已经穿好了一条链子,左右看看却仍旧不满意。 “到底还是丢了好多,这下子短了不少。” 梨花瞧了瞧:“咱们家里还有些鎏金的珠子,和这个大小也差不都。要不我去给你拿来瞧瞧。” 秦珂顿时一喜:“他总送我东西,如今我到也有东西送给他了,好呀,你快拿来。” 梨花出去片刻,便捧着个小匣子回来。两人埋头翻了一会儿,果然拣出一捧大小合适且品相好的珠子来。 秦珂拿在掌心里比了,顿时弯了嘴角:“瞧瞧,到比先前清一色碧玺珠子的要更精神呢。” 梨花也点头:“想来他本就年轻,眉目间又比寻常人多出许多光彩,光是碧玺到觉得柔媚了些,如今加上这些鎏金珠子,着实贵气硬朗了许多。” 秦珂抿嘴一笑:“我得替他谢谢嫂子呢。” 梨花微笑道:“我本打算年底给你们做几件累丝首饰,便去街里鑫月阁订下这些炸珠。没想到到派了这么个用场。” 秦珂一愣:“我到忘了,竟要过年了呢。” 梨花点头:“如今你把钱都交给我打理,我便自然不能亏待了大家。虽然以往我苛刻蛮横了些,却都因那时候太穷困,且……”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那些年被婆公念叨孩子的事情,禁不住有些悲怆。 秦珂自然是明白的,点头道:“别说了嫂子,我都明白。把钱交给你,便是我信你,你也不必多虑,只把家打点好便是了。” 梨花点头:“明年的事,都想好了么?” 秦珂笑了笑:“嫂子放心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风?”梨花有些听不懂。 秦珂点了点头,转身对小之道:“去把你两个哥哥找来,我有事交代。” 梨花顿时愣住,却着实猜不透这丫头心里所想。便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多时,小之便带着两个小子来到屋里。 这两个小子一个十八一个十七,名字分别是阿德和阿庆。 秦珂咳了两声,勉强支着身子,示意他两凑近些。 二人连忙又上前了几步。 “阿德的车子赶的很好。阿庆脑子灵光,很会算账。我观察了几日,便知道你两都是可用之才。”说着,她将被子朝上拉了拉:“眼瞅着就到年底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也没人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事情。我便在这时候派你两人一趟差事,若是完成的好,回来便有银子拿。” 阿德连忙道:“姑娘对我们也是有恩的,因在这里找到了活,我们不但能给父亲治腿伤,更能有些盈余。说到底这都是姑娘行善。我们心里有数的。既然姑娘有交代,你不防直说,我们拼死也会替姑娘办妥。” 秦珂闻言苦笑:“你比我大,怎说起话来到像个孩子。”说罢,坐直了身子道:“咱们柳原因绿绮茶一事,茶人大伤。绿绮如今灭了,唯一盛产的便是洛霞蕊珠。而这茶叶极名贵,苏家茶园是万万不可能卖给咱们的。再说,咱们要想在柳原的茶行里站住脚,还真不能靠这家门口的品种。” 梨花眉眼一动:“你是要派他们去买茶苗?” 秦珂微微点头:“咱们有了地,也有了人手,可茶苗在哪里?”说着,她叹了口气:“那血绮本是个自然界的误会。偏是因赤牙虫的唾液与叶片发生反应,才生成了奇异的香气。固然算是歪打正着,咱们得了便宜。可却因乱葬岗那里没有天然的泉眼,咱们便不可能在那里种泽兰,而没有泽兰,又哪里来的血绮?” 她这样一说,梨花顿时恍然大悟:“竟是我痴了。” ps: 各位亲,白天陪妈妈去医院检查身体了,下午又开了个会,所以才上传,请多多包涵。大家多多支持我吧,投票打赏虾米,来者不拒哦! 你是谁? 秦珂冷笑一声:“想来,那苏四心胸并不如我想象中宽广,只怕他对我买地一事未起阻意,便也是看准了我即使是将血绮移植过去,也只能变成最初的绿绮。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所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梨花顿时点头,她着实没想到秦珂会想的如此深远。 “苏四当然不是笨的,只是他瞧不起我是个女子,又没有足够的帮手,就算我去求苏五帮我,他又怎会不知道,从中作梗也是可能的。”秦珂冷冷哼道。 听到这里,阿德已经明白,连忙道:“姑娘可有中意的地方,不如指派我们,我们这便去走动。” 秦珂点头:“洞庭一代有种吓煞人香,依我看便是好的。” 那两人相视一望,牢牢记下。 “再则,高山乔木茶叶也是不错,有种叫红玉的便是其中极品。”说着她又咳了两声。 两人便又记了下来。 交代完毕,秦珂又嘱咐道:“你二人只身前往,银子绝不可丢失。若是钱被人劫了,便也别回来见我。” 两人顿时郑重其事的点头。 “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出了这屋子,便是我老爹老娘,也不许透露半个字。” 二人连忙应了。 “你二人两天后启程,今晚便回家去看看你父亲,之后便别回来,准备好了以后,直接上路。”她咳的越发厉害。 梨花有些担忧,不断拿手捋着她的背。 “还有,出了柳原再雇匹快马,到了洞庭,将茶苗选好,然后刷上这个。”说着,她让小之从妆匣里取出一个胭脂盒。 打开来里面竟是奇怪的液体。金灿灿的。 “这是我特制的药粉。”说着,秦珂将东西交给二人:“在你们选看好的强壮茶苗上刷上金粉。这粉末风雨不凋,告诉老板,明年开春一并交予镖局,让其押送到柳原娄家。” 两个小子着实惊呆,没想到秦珂竟将事情思虑的如此严密。(.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为何不直接运送回来。”梨花问道。 秦珂一笑:“嫂子。现在是冬季,起不了苗子,再则,就算回来了,怕路上也都要冻死。” “可这一来一去,怕是白白浪费了不少银子。”梨花算了算道。 “但他两人轻装而行,没人注意。我只担心那苏四眼目众多。若是堂而皇之的外出买茶苗,怕是他会有一万种法子让咱们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经过昨日的事,秦珂对苏四已经存了十分的戒心。看这人关键时刻很绝的模样,她有理由相信若是妨碍到他的利益。他可能真的会让秦珂顷刻之间倾家荡产。 “就算这世上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再相信他。”秦珂狠狠道。 梨花觉得讶异,从前虽然秦珂也不会甜言蜜语。却着实也没见她对什么人这般心存芥蒂。到是这苏四,才回来没多久,和秦珂仿佛也没什么交往,怎就结下这么大的梁子,更何况,他可是苏五的亲哥哥。 阿福和阿庆接了秘密任务,心中自然有些忐忑。随即转身离开娄家回去了。 梨花只觉得秦珂与苏四只见仿佛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虽然没问,却也隐约觉得,这事情十分不妙。 秦珂说了这么些话着实也累了。便放下手里的活,倚在床边睡了下去。 许是折腾了一白天,加上又与那嵬松搞的尴尬,秦珂只觉得精神头很不足。这一睡便梦见了许许多多的鬼祟。 浑浑噩噩间,身子又极不舒服,肚子里仍旧是凉,仿佛两道寒风,在她空荡荡的肚腹中来回的刮,时不时的引出些丝丝拉拉的痛。她翻来覆去,半梦半醒间,额头上又渗出豆大的汗珠。 第二天一早,她只疲惫的睁了睁眼,便昏沉过去。 小之硬是喊不醒她。这下子,梨花也被吓到了。两人商量着,请了小灵仙来。 人们没想到,如今小灵仙到架子大,人来的虽然快,可身后竟还跟着个背药箱的。通身的碧绿,身材到极漂亮。不用说,自然是葛平了。 谁知那小灵仙一把脉,便倒吸口凉气:“这,哪来这么大的寒气!” 秦珂仍旧糊里糊涂,一会微微睁眼,一会又沉沉睡去。似乎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 梨花连忙道:“也不知怎么了,前儿去你那里,深夜才回来,进屋来时满身都是水,滴滴答答都已经结了冰。” 小灵仙顿时一惊:“从我家离开时,也没有太晚吧。”说着,扭头去看葛平。 葛平皱眉想了想,连忙点头:“天是黑了,但绝对不是很晚。而且,咱们那旁边还有河么?我怎么不知道。” 小灵仙顿时皱起眉头:“她绝对又去了别处。” 梨花想了想,恍然道:“身上到是没事,那水一直湿到膝盖。若是不甚落入水中,哪有这么个湿法的,左右屁股总要沾到水的吧,难不成是走到哪个小溪里去了?” 小灵仙摇头:“山里溪水冬日便枯竭,哪里还有那么浅的水。莫不是荆江?” 葛平顿时一个激灵:“你别乱猜,掉进荆江水里哪还上的来,怕是早就被冰又封进去了。” 小灵仙点头:“可是哪里还有这种水嘛。咱们柳原大大小小河流到不少,可是这时候都结冰了,哪还有露着水的,不就只剩下荆江了么!” 葛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她总不会自己敲碎了冰面钻进去的吧。”小灵仙瞪他。 “有可能哦。你这朋友,怪异的很呢。”葛平怪笑。 小灵仙不爱理他,扭身去看秦珂,只见她脸色苍白,鼻子上还挂着冷汗:“我先给她开点驱寒暖身的药吧,只是这药不能下的过猛,她还来着葵水呢。”说着,小灵仙自顾自多出去写方子了。 葛平顿时愣了愣:“葵水了还去趟冰水。这丫头还真是不要命啊!” 梨花瞪他一眼,想他个年轻公子说话竟这么不注意。 不一会。小灵仙拿了方子进来,葛平却一把抢过来看了。小灵仙拍他脑袋:“你懂什么,看了又没用,赶紧给我。” 葛平顿时皱了皱眉头:“你这方子到还好,只是这大火的药用的太轻。”说着扭身一脸严肃的看着小灵仙。 小灵仙顿时瞪起眼来:“大火伤阴血。你懂个屁!” 葛平却一晃脑袋:“只吃七日,无妨。”说着,拿指头点在那生姜旁边:“再加一位附子。” 小灵仙想了想,却觉得也有些道理。秦珂如今是猛然着了寒气,若是不赶紧逼出来,只怕时间长了会转成湿气,到时候寒湿入里。反倒麻烦了。 “你竟是个懂医术的!”小灵仙一边提笔在方子里添了附子,一边瞥眼朝葛平望去。 葛平只是笑了笑,却没说话。 到是梨花站起身来道:“看样子葛公子也是出身大户的,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多半都通药理,这也是风尚的事嘛。” 小灵仙点点头。想想那葛平整日里像只孔雀般爱护自己,便觉得此人大有可能极爱显摆。学些与生意仕途没关系的旁门左道到也可能。 葛平笑道:“到底还是梨花嫂子见多识广,比有些人强上百倍呢。” 碍于秦珂正在病中,不好在她床前叽歪,小灵仙只当没听见,暗地里记着,盘算着回家了再跟葛平算总账。 那葛平却仿佛没脸没皮,偏偏凑上来揶揄道:“我呢。除了有钱之外,还懂得些医术,你呢?出了懂医术之外又知道些什么?” 小灵仙知道他是故意气自己,索性白了他一眼:“说出来怕吓死你。” 葛平捧着下巴,鄙夷道:“那你就吓吓试试嘛。” 秦珂又瞪他:“我懂得调天兵!你信不信!” 葛平眸子一深,嘴角忽的提了提。口里语气却淡淡道:“若是真有天兵,你当真调得?” 小灵仙撇嘴:“那还不容易,只要按照书上……”她话说到此,顿时憋了憋嘴:“烦了烦了,你闪一边去。” 葛平微敛着眸光,面色却完全变了样子。幸而那梨花和小灵仙忙活着药方的事情,不然两人皆会被他眼中的风云吓到。 他笑了笑,声音略微发沉:“你们忙你们的,我去替她抓药。” 小灵仙摇头:“他们家如今也有佣人,用不着劳动你。” 谁知葛平却已经从桌上拾起药方,扭身出去了。 “这人,好奇怪哦!”小灵仙挠挠脑袋。 梨花也皱了皱眉头:“我好几日,连着见他手里捧着个鸟笼子到处乱逛,不是个书商嘛,怎么也不去拉生意。” 小灵仙闻言一撇嘴:“谁知道,他整日里天一亮就跑出去,很晚了才回来。你说那清闲模样也就这几天吧,前些日子,时不时袍子上还带着雪尘灰土。也不知道白天里都跑去什么地方,竟也不像是个行商的。” 梨花摇摇头:“不过,如今的公子也都野性子。瞧瞧苏五公子,不也是一样,来我们家,便只住门房,就是我都难以相信呢。” 小灵仙做老生常谈模样叹了口气:“哎,这世道,年轻人都很古怪。” 小灵仙哪里知道,她这头装着倚老卖老,那头葛平早已经抓好了药。他拎着药包走街串巷,却并不是往娄家的方向,而是直奔回自己住处。 刚一进门,便将药包搁在八仙桌上,起身朝屋里去了。 不多时,一只黑白斑驳的雀鸟冲破窗子,直奔苍穹而去。而窗子内,一张清瘦的面孔上泛起一丝笑意。那不是葛平惯有的谦和微笑,更不是一个商人习惯性的讨好表情,而是让人觉得肺腑一战,略带残忍的笑。 片刻后,木窗关闭,只有窗棂上的雪,随着轻微响动,噗簌簌飘落一层。 ps: 嘻嘻,葛平有戏,姜永也有戏哦,各位看官慢慢欣赏。另外推荐《君心不良》真的很不错。希望大家喜欢啦。寒假到来,心情愉快。我会努力码字,这几天就准备小宇宙爆发一下啦。可惜昨天老妈尿血,去医院检查,幸好没什么大事,心情稍稍放松了。所以昨天才一直耽误到晚上才传文,请亲们谅解哦!我会加油的。 爱的暖暖手 小灵仙的药因被葛平加了附子,便越发对女性驱寒着了些劲力,一杯喝下去没多久,她便睁开了眼睛。(.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秦珂这头也不知是什么药,只知道苦的紧。但她天生也不是很娇惯,这些年来又憋在痴三儿的小身子里面,着实也是经过了一番艰苦磨练的。喝点苦水,到还能应付过去。只是肚子里的痛让她时不时的满头大汗。 她咬了咬牙,越是痛便越把那苏四恨了个千千万万遍,更是下定了决心日后必定寻个机会报复回去。两人的仇怨便也是这般结了下来。 再说那苏五,正在炭窑里忙着烧炭,一身白衣早换成了粗布玄衫,用个方巾裹了头发,远远看去俨然一个贫家小子。 却在这时被身后一道脆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竟是跑的花枝乱颤的水仙。他顿时皱了皱眉头。 “公子公子,有人送来了这个。”水仙不敢大意,端端正正捧着个湘妃色的荷包递给苏五。 苏五愣了愣,这荷包上花色很清雅,绣了一撇兰草,除此之外竟无一物。 “谁送来的?”他颇有些疑惑。 水仙撇嘴:“公子还是自己看吧。” 苏五先用清水冲了冲手,却左右找不到擦手的东西,于是朝水仙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水仙笑嘻嘻上前一步,以为苏五有什么好差事交代她去做。谁知那苏五先是咧嘴笑笑,随即抬手捉起她的裙角。 水仙顿时惊呼:“公子怎么可以……!” 苏五瞪她一眼:“你是我的丫头,有什么不可以。” 水仙顿时红了脸庞:“人家还没准备好嘛!” 苏五顿时抽回手来,抖着嘴角道:“这也需要准备?本公子只是借你裙子擦擦手罢了。” 水仙一撇嘴,舔着胸脯蹭过来:“那也容人家摆个方便的姿势嘛!” 苏五赶忙扭过身去,反手将她肩膀一拨:“你便是怎么着都方便,我自是知道你。”说罢自己先呕了呕,赶紧伸手去捉那放在台面上的荷包。 拿在掌心里掂了掂,还是蛮有些重量。他有些好奇。打开来看了,这才禁不住微微一笑。 里面正是秦珂串好的两支链子,因碧玺珠子丢了许多,便间或用鎏金炸珠做了间隔。那炸珠比照碧玺珠子稍微小了些,却因这样的间或相隔反倒愈发灵动起来。 水仙凑上来:“这可是公子先前那链子?” 苏五瞪她:“亏你还自称是我的贴身丫头,我的链子不见了,你到没发现。”说罢摇摇头。将她推到一边,自己又坐回窑前。 水仙顿时红了红脸:“公子教训的是。下次水仙不会这么大意了。” 苏五却撇嘴一乐:“依我看你是学那鬼舞蹈,竟学的对旁的事情都心不在焉了。该罚!” 水仙连忙点头:“公子说的是。” 苏五见她这般柔顺,便有心捉弄她一番,于是扭身道:“好,你且替我拉这风箱,记住太阳下山前不可停下来。”说罢起身将手下的活交给了水仙。 水仙竟然笑呵呵:“公子放心,水仙一定能办到。” 苏五点头笑道:“好吧,我先考验一下,若是办不到,日后就别在我房里伺候了。还有……”他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你那身型,着实不适合跳《烛泪》。” 水仙先是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时,苏五已经连影儿都不见了。 她默默拉了一会,便开始打量起四周来。这才发觉,此处十分荒僻,且再往前看便是陈尸遍野的乱葬岗。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里拉风箱,这,这着实太惊悚。想着想着,她禁不住惊恐又委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再说那苏五,乘了匹快马,一溜烟朝秦珂家去了。 谁知刚进门,便见冠男捧着一盆热水朝西厢走。他一把拦住:“这是做什么?你姑姑还没起么?” 冠男连忙摇头:“五叔叔还是去看看我姑姑吧,她病的都要死了呢!”说着,一方小脸竟憋出了哭腔。 苏五闻言顿时大惊,他这几日没敢来见秦珂,是因先前摔冠的事情,深怕被她再教训一顿。如今见她托人送了那链子过来,便知道她原谅自己了。这才喜滋滋来到娄家,却不成想,竟听闻秦珂病倒。这是得的哪门子病! 他从冠男手里接过铜盆,示意她在前面走。 冠男挑帘为他让路,他闪身进入屋内,果见秦珂脸色苍白的歪在榻上,看脸蛋便知道病的着实不轻。 他轻轻走过去,将热水放在一旁。伸手去推了推秦珂。 一旁坐着的梨花本在打盹,被他衣衫窸窣声惊的一抬头,见是苏五,这才轻出一口气来。 苏五低声道:“怎么还睡着?” 梨花叹口气:“前几日无意掉进河水里,回家来便着凉了。第二天又被请去枯禅寺,这一下便重了,期间反反复复醒了几次,又急着给你串链子,便又雪上加霜。”说着,她伸手指了指铜盆:“水可是热的?我再给她擦擦脸。” 苏五连忙道:“我来吧。”说罢拎起一旁的手巾便按进水了。 梨花愣了愣:“这多不合适。” 苏五却一笑:“有什么不合适,我们一起长大的,还在乎这些个。再说……”说着,他朝梨花挤挤眼睛:“我那聘礼可是闹着玩的么?” 梨花顿时又是一愣:“不是说,那都是为了防备苍矢抢亲么?” 苏五苦笑:“我可没这么说过。” 梨花顿时明白了,连忙笑了笑,扭身退了出去。 苏五将手巾润湿,轻轻擦在秦珂脸颊上,再伸手去探,这才发觉竟然冰的很。 于是又抓起她被子底下的手脚来,一一用热水擦了,然后搂在掌心里上上下下的搓揉。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珂才缓缓睁开眼来。茫然间见到个黑衣人坐在床边正捧着自己脚丫揉弄着。她禁不住吓了一跳,想动弹却着实无力。便只能哑着嗓子喊道:“苍矢,别闹了!” 苏五闻言一抬头,俊朗的眉目顿时一沉。刚想说话,又听那秦珂有气无力道:“我是不能嫁给你的,你别为我做这等事情……我不想欠你……” 苏五苦笑,心中却禁不住有些欢喜。 秦珂恍然间觉得那大手揉在脚底十分舒服,虽然也酸痛,却越来越热乎起来。被窝里先前有个汤婆子,可现在早就变成温温的了,到比不得这双劲朗的大手来的让人解乏。 可又隐约觉得那人不像是苍矢,脚丫不凉了,可肚子却依旧痛着。她禁不住又咬了咬牙。 苏五连忙俯身道:“还有哪里痛?” “肚子痛。”秦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朦朦胧胧的哼哼着。 苏五皱了皱眉头,便掀开被子伸手朝秦珂的肚腹上摸去。 “可是这里?”他一手环住秦珂,一手朝她柔软的小腹上轻轻按去。 “啊!”秦珂低低叫了一声。 苏五便已了然。遂伸手解开她的衣襟,露出肌肤。他略提起一口内力,摊了掌心,缓缓压下去。 他这一揉,却与旁人不同。带了些柔缓的内力,渐渐在秦珂肚腹上散开。再加上直接贴着皮肤,那热力便传导的更快。 没多一会,便沿着小腹柔柔的朝四肢百骸行去。 秦珂因是太舒服了,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梦里还捉了苏五的另一只手,牢牢捏在掌心里。 秦珂到是舒服了,可辛苦了那苏五。他从前的确各种找茬吻过秦珂。可这般揉按着她软糯紧实的肌肤却是头一次。 他真是万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不小心便控制不住自己。一只手只缓缓在她肚腹间擦揉着,额头上却硬是憋出一层厚厚的汗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秦珂再次睁开眼睛,他才缓缓抽出手去,掌心里已经如被水洗过一般。幸而穿的是黑衣,不然领子上定然是会看出汗渍。他动了动身子,便觉得有些眩晕,索性靠在榻上,如秦珂的一个靠垫般一动不动。 秦珂靠在苏五温暖的怀抱里,身上又觉轻松不少,神智便也渐渐恢复了许多。她张开手掌,竟发现一只男人好看的长手正被她捏着。于是连忙扭头看过去。 “苏五!怎么是你!”她惊讶的望着筋疲力尽的苏五。 只见他脸色奇红,细长的眸子此刻微微觑着,额头和鼻尖均带着汗珠。口齿间呼出的气异常的热。 “你怎么了?”秦珂抬手去碰他的脸,却被他抖手拦了回去。 “别碰。” “你病了?”秦珂翻身要起来,却被苏五一把拉住。 “别乱动。” “可是你在出汗!”秦珂这一动弹,被子便漏进了些风来,凉丝丝的,打在她的肚子上面。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袒露着小腹。 苏五长出一口气来,直吹的秦珂发丝轻摆:“我刚刚用了些内力,现在有些累,你消停一会,让我也歇一歇。” 秦珂连忙伸手朝上摸去,这一摸到堪堪放了心。上面衣衫到还算整齐,只是浸着些细汗,想是那发出来的寒气。 于是只能闭了嘴,又重新躺回苏五的胸口上面。 苏五用胸膛撑着她的背,却觉得那里先前还是凉的,现在发出了些汗,便温热起来。于是放心的闭了眼睛。 ps: 看到新的订阅,由衷表示感谢,谢谢大家的支持。快过年了,各位亲也要注意身体哦。 这么俊的卖炭郎 “真有内力这一说?”秦珂伸手捋着自己的头发,一字一板的问道。(.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苏五苦笑:“自然是有的。不然仅仅揉两下肚子,便会把本公子累成这样么?” 秦珂顿时觉得惊奇,扭头道:“就像金庸小说那样吗?还冒烟什么的?” 苏五皱了皱眉头:“谁是金庸?” 秦珂只能撇撇嘴巴:“说了你也听不懂。” 苏五不想跟她斗嘴,淡淡一笑:“看来你是好了,能顶嘴了。” 秦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缓缓道:“你四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苏五一愣:“怎么想起他来了?” 秦珂蹭了蹭脑袋,心想,这家伙平日里看来单薄,没想到胸膛到够坚实,靠在上面还是很舒服滴。真心比那些现代公子哥们强上百倍。看来男人还要习武才行,内力?内力好神奇! 苏五却在想她刚才的问题,缓声道:“我四哥是个怪人。却是我父亲的希望,我只知道这些。” 秦珂被他说的一愣,心想,他平日里不是很崇拜这个侠商吗,怎么今日到成了怪人。 “你这般不待见他,可是因为你娘和你二哥的事?” 苏五身子一僵,良久也没再说话。 秦珂叹口气:“你说,他会不会也因为这事而记恨你们,不对,应该说是更加记恨!” 秦珂隐约觉得,或许那苏四对苏五是有着恨意的,便也就因为这个而越发讨厌了自己。 苏五哪里知道她那晚的经历。便只笑笑道:“别胡思乱想了,水仙的确送了些吃食去给二哥,但她半路偷吃了一点,竟还好好的,所以没毒啦。” 秦珂又觉得不对劲,问道:“你就那么相信水仙?” 苏五笑了笑:“难道你觉得水仙不可信么?” 秦珂想了想,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那丫头的确不像是个会撒谎的。” 苏五叹口气:“你如今还病着。怎么到关心起我四哥来了。” 秦珂冷冷瞪他:“我是希望他别再来惹我。” 苏五一愣:“这话说的我不明白。” 秦珂一摆手:“无需明白,你只管做好你的富贵公子吧。” 苏五也着实有些累了,不想再和她斗嘴,便偏了头去,闭目养神了。 然而。苏五到底是年轻体壮,稍一休息便恢复过来,秦珂还恹恹的,他却已经翻身下床去了。 秦珂拿眼角夹他:“好端端的,装模作样穿了套黑衣,你学苍矢做什么。” 苏五一撇嘴:“我这是烧炭的打扮。才不是学蛮子呢。” 秦珂扭头看了看他,禁不住咧嘴笑了:“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的卖炭翁。” 苏五也乐了:“在下卖炭苏五郎。敢问姑娘芳名?” 秦珂支起脑袋,细声细气道:“小女子茶人秦珂是也。” 两人相视片刻。皆低声笑了起来。 苏五离去时,已经快掌灯了。秦珂吃了点粥和咸菜,这才又躺了下去。 想来苏五的内力还是管用,结合着小灵仙的药水。竟第二天早上,便叫秦珂脸色恢复了常态。 梨花连连称苏五是贵人,小冠男也爬上床来腻在秦珂身边。只要秦珂健康,娄家便有福祉,这一点,连立在门外雪地上的李月儿也知道。 听着秦珂屋里的笑声,她狠狠瞪了瞪眼睛。 再过几个月她便要生了。可这一家子人,除了娄父娄母老两口子和一个空气般的娄大在乎她外,其余人似乎都当她是个陌路。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有些愤然。那秦珂有什么能耐,便叫柳原几个望族公子纷纷刮目相看,更有苏五这般的良人三番五次表白心意。 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觉得委屈的李月儿柳眉倒立,她想,若是生下个男娃,怕是秦珂便不敢这般小瞧她了。而她若是出嫁了,这份家业都得归家里的男丁。说白了,按照柳原的习俗,一个女儿是什么都带不走的。 想到这里,她朝西厢撇撇嘴:“我就不相信你一辈子不嫁人!我更不相信,你就能顺风顺水的嫁给苏五!”她冷哼着扭身迈进屋内,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秦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李月儿的冷落,她只是觉得必须防范。为了这个家,李月儿复杂的背景必须掩藏起来。自然,娄家的事情,这女子也不必知道的太多。 三天后,秦珂到是能下地了,可这个月的葵水却仍旧不见少。 梨花开始有些担心,偷偷去找小灵仙。 谁知道刚拐进巷子,便见她家扑棱棱飞出一只黑鸟,虽然不是鹰,却飞的又快又高,转眼间便不见了。 她循着那鸟儿望去,忽然间觉得有些奇怪,可又参详不出什么,便摇着脑袋朝院子拐去。 门是锁着的,她便推了推。里面人听见动静,不多时便飘出些轻盈的步子。 梨花微微一笑,这丫头何时走路用飘的了。 门开了,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来。 梨花愣了愣:“怎么是葛公子?” 那葛平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在下是房客。” 梨花扭身进来,便笑便道:“小灵仙可在家么?” 葛平摇头:“一早便去善草堂了,嫂子有什么事?”想了想,扭身道:“可是三姑娘又反复了?” 梨花连忙摇头:“那到没有。她今日已经下地了。想来你们开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葛平点头。 “我只是还有件事,心中觉得不妥,便想来问问。”梨花跟着葛平来到屋内,找了个椅子坐下,便开门见山说道。 一来给秦珂看病的时候葛平是一同去的。而来他改了小灵仙的药方,看来此人必当精通医术。于是梨花便也不隐瞒。 葛平也坐了下来,皱眉道:“有什么事情,嫂子尽管说。” “秦珂虽然是好了,可葵水却依旧很多。我在想,都四五天了,怎么还是这般光景。该不会是崩漏什么的……”她说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葛平摇摇头:“依我看到不至于,她是被冷水激的,但能成这样子,料想着也是连惊带怕的才提前来了葵水。加之寒邪入里,便不爱走了。嫂子不必担心,回去给她多喝些生姜水,应该无碍。” 梨花闻言顿时放心,连声谢了。想着小灵仙也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与个男子同处一室难免有些尴尬。便起身准备回去。可一抬头,猛然间瞥见他敞开的屋门里露出一角,赫然露出个空空的鸟笼。 她顿时一愣。想起近些日子,见到葛平时候,他总是笑嘻嘻提着个鸟笼子,而里面那只鸟。如今想来,竟和刚刚飞出巷子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正低头沉吟,葛平却已经起身:“小生正要去街上,嫂子若是没别的事,那我们便一起走吧。” 梨花连忙点头退了出来。却走到巷子里时,发觉葛平在后面磨磨蹭蹭的锁门,便自己一个人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那黑鸟十分像是八哥,却从未听它说过一句话,几乎连叫都没叫过一声。再则,那鸟养的好好的,为何要放走?她和葛平不熟悉,自然不便多问。想到这里便也就算了,大约是年轻人玩腻了便丢掉也是有的。 她怏怏的回到家中,见秦珂已经喝了一晚糯米粥下去,这才跟着有了喜色。又命那惠儿去煮生姜水。 “嫂子这么早去哪了?”秦珂脸色仍旧苍白,但说话时候却还是回过不少气力。 “出去遛弯。”梨花笑了笑,却不想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她知道秦珂是个要强的,若是知道她如此担心,恐怕少不得还要安慰回来。 秦珂笑了笑:“嫂子身子现在调养的不错,竟能寒冬腊月的出门遛弯了。” 梨花一戳她脑门:“就你精怪。” 秦珂抿嘴一乐:“我是高兴呢,明年我正需要人手,看嫂子身子骨硬朗,便心里越发的有底了。” 说到这里,梨花又想起一事,转身凑到秦珂身旁:“你那日交给阿德的是什么?我怎么瞧着像是金水调的。” 秦珂点头:“嫂子说的一点不错。” 梨花闻言一惊:“为何要用黄金!这成本不是……” 秦珂摇头:“嫂子想想,咱们千里迢迢买茶,却要开春才运回来,若是那老板人奸,给咱们掉包了呢?” 梨花顿时愣住。 “咱们必须做下标记。我熔了一锭金子,用水银调了,让阿德把定下来的茶苗刷上一道细细的金圈,这样便再也假不了了。” 梨花恍然大悟:“是啊,谁都不可能假造这个,那可是要赔本的呢。” 秦珂点头:“嫂子也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些茶叶长子别人园子里便只是便宜,可在我这,就要变上一变了。” 梨花惊愕的张大嘴巴:“还要做什么?” 秦珂把嘴一抿:“嫂子就只管把身子调养好,过几日,嫂子帮我顶些竹篓。” “什么样的竹篓?” 秦珂捉了纸笔,在案头细细画了。待到递给梨花时,她顿时一惊:“这东西好奇怪。” 秦珂笑了笑:“嫂子看看这个。”说着,扭身朝妆台指了指。 梨花连忙走过去,果见一个竹篓摆在那里。她拾起来,细细看了。 “这东西不是装首饰的么,怎么被你装了茶叶。”她掀开来,竟发觉里面茶色十分深沉,再仔细瞧了才惊呼道:“这不是血绮!” 秦珂笑了笑:“嫂子好眼力呀!” 梨花顿时瞪她:“我是闻出来的。”说罢,将竹篓拿到秦珂眼前:“你瞧瞧,这般状貌,任谁还能看的出它原先是个啥!只是味道,此时并不是子时,为何这般醇香!” 秦珂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竹篓。那竹篓本是手艺人编着来讨姑娘妇人欢心的,小巧别致,大小和茶叶罐子差不多,本是用来装首饰杂物的玩应儿。 “这些茶叶,本是阿牛他们第一次发现赤牙虫时摘下来给我的。当时我也是大意,便将他们统统装进这里面放着。却不想竟然忘记了。前儿我首饰妆台,发现了它,打开来,竟发觉奇香无比,竟是发酵了。” 梨花顿时惊呆:“发酵了?那还能不能饮用呢?” ps: 这周有推荐,我努力下,看能不能双更,谢谢大家哦。有打赏就更有动力啦。嘻嘻。 发酵 秦珂笑道:“嫂子有所不知,这茶叶现在还能看出叶片上的红色,只是边缘处有些黑紫,依我看属于半发酵的。这种茶非常有韵味,在我们那里可能会被归到乌龙茶系里头。” 梨花眨了眨眼,却觉得真心听不懂了。 秦珂笑笑:“嫂子不必担心,总之,发酵茶不但可以喝,更比咱们的原味散茶要柔和许多。” 梨花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她对茶叶是一窍不通的,但只要秦珂说行的,就肯定没问题。 “你的意思是,要将茶叶发酵了再卖?”她终于明白秦珂的意图。 秦珂微微一笑:“嫂子说可不可行?” 梨花脸色顿时一红:“我……我哪里明白!” 秦珂笑嘻嘻将茶叶收好:“嫂子只管照顾好家里上下,外面的事情由我来跑,还有,万不可把重要的东西交到娄大和月娘手上。嫂子的担子可不比我轻呢。” 梨花重重点头:“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二人又垂头嘀咕了一回,这才各自散去。梨花本想把那葛平的事情跟秦珂说上一说,可转念一想,这等小事何足挂齿,更何况秦珂正在病中,实在没必要拿着些有的没的来叨扰她。 秦珂自然是好了许多,可身子仍旧虚虚的,梨花这头刚走,她便又歪在床上睡了过去。 到了晌午,小之来喊她吃饭,这才又恹恹的起来。见她起身了,小之扭头便要去厨房端饭,却被秦珂拉住。 “你们都别忙活了,我觉得好些了,下地去吃也是可以的。” 小之连忙扶了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裹了毯子,这才搀着她来到北屋。 北屋的光线总是最好,明晃晃的一片白,晃的秦珂有些头晕。 李月儿正端着一碗红枣粥坐在阳光里。抬眼间瞥见秦珂挑帘进来,顿时将嘴角一提:“小姑这是好了么?” 秦珂点头:“托你们的福,好了不少。” 李月儿将手放在肚子上,上上下下抚弄了一阵子,见秦珂抬眼望过来,这才笑道:“孩子时常踢我,所以精神总不大好,没去你屋里瞧瞧,小姑不怪我吧。” 秦珂自是知道她怕过了病气,但这也没错。自来孕妇总要注意着身子才对。于是点头:“月娘好好保养着。待开春给咱们家添个丁。这便是最好的了。” 其实秦珂对生男生女根本没什么感觉,只不过身在这娄家的屋檐下,不得不跟着说两句应景的话罢了。料想着此刻李月儿定然也对生产一事诸多期待,说了总没错的。 果然。李月儿笑脸盈盈:“我今日总是喜欢吃酸的,也不是害喜,就是见了那酸酸的蜜饯果子,总是想吃两口。” 娄母接过燕儿递过来的粥,轻轻啜着,听见李月儿的话,连忙抬头道:“谁说不是,我看着,她这劲头到和梨花怀冠男时不一样。估摸着极可能就是个男娃子。” 梨花偏在这时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踏进来,脸上顿时一僵。 秦珂有气无力,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便听那李月儿娇嗔道:“姐姐来啦!”说罢就要起身相迎。 那娄母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招呼到了就成。你这身子这么沉了,莫再碰到桌沿儿碗边儿的,碎了东西不要紧,再惊吓到你。” 再说那梨花,虽然改了性子,但到底是个强悍的女人,闻言不怒反倒一笑:“母亲说的是,你这身子也沉的不像话了,才几个月,便这般模样。”说着,上下打量起李月儿:“到真和我怀冠男时候不一样呢!” 秦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于是含笑端起粥来,小之赶紧夹了些小菜放在她的碗里。 李月儿闻言脸色一冷:“姐姐这话说的有趣,自来妇人怀孕便是情貌各异,我这孩子兴许生下来就比寻常人高壮一些,这有什么稀奇。” 娄母垂首不语,半晌,却还是抬眼瞥了瞥李月儿的肚子。 李月儿穿件宽大的深衣,却仍能看见尖尖的腹部像个倒扣的簸箕。(.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梨花淡淡一笑:“自古便说有苗不怕长,他越大我们当然越高兴。妹妹你怎么反倒和我们不同呢。” 秦珂笑着抬了头:“嫂子如今到有精力了,赶紧来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梨花来到桌边,款款坐下:“如今我这身子算调养的得法,小灵仙的药还是管用的,先前那些老毛病也都一点点好起来,说到底,还是善恶有报吧。” 娄母自是知道她指什么,于是只管垂头吃饭,却不敢接话。那娄父饭已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皱起眉头:“媳妇这话说的不好听,怎么叫先前的毛病,那时候咱们家穷,自是什么都简陋的,你若日日抓着这些事情不放,那日子还怎么过。” 梨花闻言一笑,顺手指了指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小姑如今让我管家,我就自然不能忘了先前的苦,想着人生三起三落才能到老,便日日用这些事情提醒自己,凡事要节俭,要担当,要忆苦思甜呢。”说着她拿眼梢瞥了瞥秦珂。 秦珂暗自竖起大拇指,心想,梨花到底还是梨花,如今不用耍泼骂街,一样不容欺侮。 娄父定了定眸子,这才明白秦珂和梨花本就是一伙的,难怪老伴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起身钻进屋子里去了。 “娄大呢?”秦珂自来是无视他惯了,这半天才发觉他不在。 梨花叹口气:“你如今尚在病中,我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秦珂愣了愣,随即一皱眉头:“难不成这小子死翘翘了?” 梨花瞪她一眼,嗔怪道:“不许胡说,他到底是我相公。” 秦珂吐吐舌头,扭脸去看李月儿,却发觉她毫不介意,只冷着一张脸吃饭。 “新宠都不介意,你跟我来什么劲。”秦珂在梨花耳边低声道。 梨花叹口气:“他这几日不知怎么,竟染上了赌瘾,一大早就去了赌场。” 秦珂闻言一惊:“赌博去了?!他还真是不想活了!!!” 这次李月儿也抬起头来。和梨花一样惊讶的盯着秦珂。 “他到底是你的亲哥哥,怎么说起来好像连个外人都不如!”李月儿放下碗筷,有些生气。 秦珂冷哼道:“亲哥哥!你莫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才嫁给他的吧!” 李月儿顿时一激灵:“我嫁给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认为我是个攀附权贵的人!” 秦珂又是一哼:“我可不是什么权贵,我只是与权贵相识罢了,比如说,周家。”说罢,她狠狠盯住李月儿。 李月儿顿时愣住,眸中隐隐现出惊恐之色。 秦珂才不管那许多,扭身道:“小之,你和惠儿一起去。务必把那不成才的东西给我拉回来。” 然而。她这话刚说完。却见小之和惠儿脸色难看。梨花一挥手:“你是气糊涂了吧,她们两个女孩子家的,怎么好去那种地方。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呢。” 秦珂想想也是,他们两个才十三四岁。的确是见不得那种场面,赌场里都是男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总是女孩子吃亏的。于是点点头:“是我糊涂了。” 李月儿皱眉道:“阿德和阿庆呢,让他们去吧。” 梨花淡然一哼:“他父亲腿伤犯了,我准了回去照顾着,过年也不用回来。你就别想着这两个人了。” 李月儿又是一愣:“过年咱们正缺人手,姐姐竟把他们两个派走了!万一有个什么……” 秦珂顿时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咱们是女人,又不是废人。万一有个什么,自己也能保护自己,你就别担心了,管好你自己和娄大吧。整日里跟在你身边,怎么就染上了赌瘾!” 李月儿又羞又气。脸色渐渐红了起来,她还要再理论,秦珂却已经放下碗筷,起身回西厢了。再去看娄母,那老东西怕引火烧身,早就躲到一边去了。把个李月儿气的火冒三丈却找不着个发泄的地方,只听的铛的一声,手边的碗被砸在了地上。 秦珂刚好走在院子里,小之顿时一哆嗦:“月娘砸东西了!” 秦珂扭头冷哼一声:“这算什么能耐。” “姑娘可别这么说,这不吉利呢!” “怎么不吉利?”秦珂扭头看向小之,却觉得这丫头人小鬼大,迷信的很。 小之把嘴巴凑到秦珂耳边:“孕妇碰碎了东西,怕是要滑胎!” 秦珂闻言一寒,随即一摆手:“怎就那么容易滑胎,别瞎说。”说罢,一边咳嗽一边朝西厢走去。 话说秦珂这葵水总也不走,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整个人惨白的。 苏五因不放心傍晚时候又来看她,却听说她已经睡下了,便有些纳闷,偷偷拉了小之问,这才知道究竟。 第二天一早,便派了水仙带着小厮送了各种固本的中药来。 秦珂一一翻了,却觉得纳闷,这小子简直是病急乱投医,期间竟夹杂着鹿胎膏,益母草,什么人参大补丸,还有各种奇怪东西。 “他这是要吃死我呀!”秦珂撑着一张死人脸,撇嘴道。 那水仙却俯下身来,仔细打量着她:“姑娘脸色晦暗,真是气色差的很呢!” 秦珂咔咔嗓子:“你,躲远点。本姑娘正闹心着呢。” 水仙连忙道:“姑娘因何事闹心?” 秦珂想了想,却觉得她来的正是时候,于是叹口气:“我家哥哥,就是那个娄大,已经几天没回家了。据说是去赌钱,我看不这么简单!”说罢,又叹了口气。 水仙刚要说话,却听身后脚步声响,扭头一看,竟是苏五。 ps: 这里是矛盾酝酿阶段,各位亲请耐住性子哦。谢谢订阅的盆友,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这小子转性儿了? “公子怎么亲自来了!” 苏五一抬腿,便坐在了秦珂身边的床沿上,秦珂想躲却没来得及,袖子被他压在身下面。她拉了拉,哭丧着脸道:“我说,你坐了我的衣服,怎还心安理得的样子!” 苏五连忙抬抬屁股,让秦珂将那半截袖子收进被子里去。然后瞪着水仙道:“让你来送个东西,慢的像头牛,也不快回去回我,到急的我自己跑了来。” 水仙顿时委屈,颤着胸脯道:“姑娘脸色不好,我就多问了几句,公子怎么这么说人家!” 秦珂连忙打圆场:“就是,她也是关心我嘛。” 苏五这才一摆手:“你去外面候着吧。” 水仙听话的退了出去,秦珂却瞪了苏五一眼:“偏你嘴大,天寒地冻你让她上哪候着,你以为我们是你府上呢,门口还有一排暖廊。” 苏五一撇嘴:“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只管告诉我这寒气从哪里着来的。” 秦珂见他形容正色,只能笑道:“不小心掉水里去了。” “你当我是那些人么?”苏五将身子俯下来,沉眸注视着秦珂的脸:“你随便一说就当真?” 秦珂顿时有些尴尬,缩了缩脖子:“不然怎样,难道还是我自己走下去的呀,我可没那么傻帽。” 苏五定定的望了秦珂一会,冷声道:“有人推你的,对不对。” 秦珂顿时大惊,凝了眸子去望苏五。 “我就说呢,定然是这样。”苏五怒目圆睁,一双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是谁干的!” 秦珂一咧嘴:“都说了是我自己……” 苏五的眉头猛的挑了挑,他抬起一只胳膊,将秦珂朝自己身边拉了拉:“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 秦珂知道瞒不住她,便只能胡编起来,说是一个黑衣人,自己也没看清楚。苏五先是有些不信。可随即却点了点头,秦珂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能暗自庆幸,总算蒙混过关。 令秦珂诧异的是,那苏五分明气的不行,却没有说什么狠话。这到的确不是他一贯的作风。难道是年纪大了,这小子成熟了! 秦珂正云里雾里的琢磨着。却猛然间觉得身子一轻,苏五已经将她抱了起来。 “我见那日你脸色还好,想来这招还是管用。”说罢他已经去解秦珂的腰带了。 秦珂连忙按住他:“喂,你干嘛!” 苏五脸色十分郑重。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你以为本公子愿意呀!内力是很珍贵的好不好。” 秦珂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按住他的手松了松。便也就是这时候。苏五轻挑开她的衣襟,将手伸了进去。 “啊!”秦珂禁不住轻声叫了。 虽然是冬天,可苏五的掌心竟是滚烫,贴在肚腹上面,竟比汤婆子还舒服。 “你别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借故占你便宜呢。”苏五皱了皱眉头。 秦珂顿时脸红。本来想说什么,却被他掌心里慢慢散开的热力摄的浑身一抖,嘴里又“啊”了一声。 苏五用胸膛抵住她的背,另只手环在她胸前。这样,秦珂就看不见他的脸,也就自然不能发现他额头上渐渐浸出的汗珠。 秦珂的小腹仍旧是凉,冰坨似的。苏五皱了皱眉头,轻吐口气,吹在秦珂的脖颈上。痒痒的。 秦珂微微闭起眼睛,任由那只大手有力的在腹部揉搓。她自认spa做了无数。却都没有苏五这几下子来的舒服。 “你这手劲……”她话还没说完,苏五便停了下来,低声道:“怎么,可是疼了?” 秦珂摇摇头:“很舒服。” 苏五松了口气,嘴上却哼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好歹也是在南疆拜过师学过艺的。” 秦珂笑了笑,身子却越来越软。 苏五俯下头来瞧她,两人这样便是正好相反的角度,秦珂的眉眼便在他的眼前倒了过来。他微微笑了,眸子里露出孩童般的喜悦。 “其实,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他轻声说道。 秦珂愣了愣,缓缓睁开眼来,只见苏五正弯着眉眼看他,样子十分好看。于是也笑了笑:“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之一。” 苏五本是欣喜,却被那接踵而至的“之一”两字弄的有些愕然。 “之一?怎么是之一?” 秦珂撅撅嘴巴:“还有个人,自然是比你还俊上一点的。” 苏五瞪她:“我知道你说谁。” 秦珂瞥他:“难道你还不服?” 苏五苦着一张脸,手底下却狠狠揉了两下,秦珂顿时哎呦呦叫了起来。便要翻身去打他,却被苏五抬手锁了腰,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你小子如今长大了,便来欺负我!”秦珂扭着身子,嘴里叽里咕噜的不服气。 苏五俯身在她耳边嘿嘿笑道:“你小时候总欺负我,我可是发了誓日后必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说着,将秦珂朝怀里拎了拎,紧紧抵在胸口。 秦珂气急败坏:“谁让你那时候瘦瘦的。”说着,她俯身朝苏五腕子上咬去。 那苏五早就知道她有这一手,单手一松,秦珂以为他着了道,就势便要转身,却不料他抬手在秦珂背后一托,那秦珂来不及挣扎,便已经被他抱了个满怀。 “放手!”秦珂扭着身子。 苏五也不理她,只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 “依我看你是好了,这么生龙活虎的。”苏五喘了口气,把脑袋倚在围屏上面,眯着眼来看秦珂。 秦珂最受不了他那眼神,明摆着的是欣赏的目光,可每到这时候,他的眸子里总好似能喷出火来,烫的秦珂脸上火辣辣的。 于是她把脸蛋一扭:“你这般我日后还怎么嫁人!” 苏五顿时把嘴角一提:“那最俊美的人是个和尚,我冷眼瞧着你这身子一点也不虚弱,行不了人道,岂不辜负了你这青春韶华……”他越说越近,直到把嘴巴凑到秦珂耳朵底下。吹来火热的风直钻进她的脖颈里。 秦珂顿时去推他,却不料他身子精壮的很,此时因有所准备,身子上绷足了劲道,秦珂使足了力气的一推,却丝毫没有撼动他。 “既然这第一是个废人,那不如就嫁给我这第二。说来你也不算亏呢。” 秦珂气急败坏,心想,你个死小子这是赤裸裸的勾引,亦是赤裸裸的威逼。更是…… 谁知,他话说到这里。竟再不言语,只停在那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上,不进不退了。 秦珂缓缓扭过脸来,却忽然间发觉他的眸子里竟有些哀怨。 良久,他缓缓提了提嘴角:“怎么越大越开不起玩笑了,嫁给我竟是这么可怕的事么?” 秦珂忽然间觉得他有些陌生。若是平日里,他定会不问青红皂白来讨个便宜才会放手。 苏五缓缓松开手臂,轻叹了口气:“我不过是闹着玩,你还当真了。”说着竟豁然起身,抬腿下了床去了。 秦珂忽然间觉得一凉,连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先前被苏五暖的极舒服的身子顿时又被寒气笼罩起来。于是赶紧躺下,老老实实窝在被子里面。 苏五将衣裳整理了一下,这才扭过头来,笑呵呵的看着秦珂。恍若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你好好歇着,我还有别的事。依我看,再来几次,应该就会好了。这期间你别再乱跑就成。”说罢,便转身挑帘走了出去。 秦珂一个人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苏五刚躺过的地方仍旧温热,她抬手摸过去,暖暖的,好像能抓在掌心里。 这小子怎么了?她禁不住竖起耳朵,却听见门外车马声隐约传来。 真的说走就走了?她抬了抬脖子。 苏五因还要去酒楼,便是驾车而来。此时正端坐车中,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挑开帘子,冷气灌进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娄家的房子掩映在一株腊梅璀璨的黄色花瓣里。他环顾四周,那静谧的景色让他哑然失笑。 想来是自己太幼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因为穷追不舍就委身与你呢。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有些伤神。收回手来,缓缓靠在车内。 “走吧,去醉风楼。” 醉风楼里如今歌舞升平,再过几天就是小年,各路公子云集于此,一进门便是脂粉香气,浓浓不肯散去。 他这次来是应了苏清尊的邀。 进了院子拐上了二楼,便见有小厮在廊前候着,见是苏五,连忙引着朝一处垂着深红帷帐的屋子走去。 “我四哥也来了?”苏五问道。 小厮垂首:“四公子已经到了。” 苏五皱了皱眉头:“三姐姐呢?” 小厮又道:“长公子说,这次来是寻花问柳,不方便带着女眷。” 苏五又点了点头。 说话间,已经来到屋里。那小厮上前一步为苏五挑开帘子,只见纱帐后面,还垂着一道水红薄纱,被麝香熏染的沁人心脾。 果然,苏清尊坐在里面,身边偎着个敞着胸脯的女子。他旁边的一方榻上歪着个檀色身影,眉目清秀,表情却十分冰冷。正是苏清罍。他腿边坐着个梳着堕马髻的红衣女子,正微垂着身子为他捏腿。 八仙桌上摆着些点心,看来还未到正餐时分。 苏五一来,苏清尊便笑道:“这就是我家最俊美的小五弟。”说罢朝一个女子挥了挥手。 那女子连忙扭着腰肢走过来,轻轻依在苏五旁边:“五公子的确仪表不凡。” 那苏五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直视着坐在一旁的大哥:“今儿你们到好兴致。” ps: 各位亲,快小年了,该置办年货了吧,嘻嘻。希望大家日子红火,事事顺意。另外推荐《君心不良》这本书,希望大家去瞧瞧,真心不错的。好啦,今天先到这里,让我努力一下,争取年后找一周为大家双更哦。 骗她喝药! 苏清尊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了,随即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苏五有些讶异,他这大哥自来是不知道发愁的主儿,今天怎么竟把酒不言,先叹气了。 “大哥可是有事?” 那头歪在榻上的苏四已经起身,因此处乃是醉风楼最好的暖阁,故而温度甚是舒服,那苏四只着了件长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线条修长,骨肉紧实。 “他这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说着,他揽过身旁女子,那女子娇笑了几声,便依偎在他怀里。 苏五愣了愣,扭头去看苏清尊。 “大哥这辈子最爱的便是美人,难不成是看上了哪家小姐,嫂子因此和你闹开了?”他说的虽认真,语气里却难免流露出些调侃之色,那苏大顿时又叹了口气。 “若是那样,便也好了。” 苏五本来是看不上大哥平日里的行径的,因他嫂子乃是江南富户刘家千金,明媒正娶来到柳原,为苏家生了一个儿子,现如今仍旧花容月貌,十分妥帖。可苏清尊偏偏要朝三暮四,枕边女人换了无数。所以先前见他唉声叹气便没往心里去,可如今见他果真上了心思,坐在那里竟似乎消瘦了不少。苏五这才略凑上前去仔细瞧了瞧,毕竟是亲生兄弟,何况他和这苏清尊又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可能一点都不上心。 “大哥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竟是瘦了。” 苏清尊摇头苦笑,吞吞吐吐半天,竟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到是苏四。搂着那女子歪在榻上,此刻张口道:“周家有个周春晖,这个小女子可不简单。” 他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神色却仍旧冷冰冰的。那躺在他怀里的红衣女子虽然浪荡。却也着实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对劲,便让他不满意。 “周春晖?难道大哥……”苏五顿时明白过来,瞪着眼睛看了苏清尊半天。 苏大果然红了面孔,垂着脑袋叹口气:“说来也是惭愧,我从小便倾心于她。当初娶你嫂子时也是被爹爹押进了洞房。说是日思夜想也不为过的,后来见陛下身子不成,一直搁置着选秀这件事,我还暗自庆幸,心想着万一哪一日,陛下蹦了,我便娶了她来做个平妻。” 他话说到这里,苏五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没想到,一直被众人看做是个纨绔废物的苏清尊,竟也是个痴情种子。 “这话可别乱说。如今陛下的身子也好了。只怕大选不远了。”苏五压低声音。 苏四却只是牵了牵嘴角,并未言语。 “我这几日便在想,若是能阻止她入宫,或许你哥哥我还能有一条活路。” 苏五又吓了一跳:“大哥这话说的太冲动。大选如何能阻止!” 这时候,苏四却呵呵笑了起来,两人皆回过头去。只见他已经起身。将那女子推到一边,微敞的胸口上露出一道褐色疤痕。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想做,便不要犹豫。”他低声道。说罢,一抬手,示意屋里的女子退下。 那些妓女也都不是傻子,出来混的,自然知道世道凶险,知道太多死的快。于是都忙不迭的退到门外去了。 “四弟可是有办法?”苏清尊沉声道。 苏四面色仍旧冰冷,嘴角却微一提:“大哥若是能哄她吃下一位药。或许还可以躲过这一劫。” “什么药?”苏五皱起眉头。 “你在南疆待了那么久,难道不知道有种药吃了便可令人起疹子。”苏四冷声道。 苏五恍然大悟:“你是说麻风草!” 苏四微微一笑:“就怕大哥舍不得。” 苏清尊凑上来:“别真毁了容貌才好!” 苏四摇头:“那到不会,只不过是身上出现紫黑斑块罢了,状貌颇像是麻风。” 苏五皱了皱眉头:“就算她不能入宫,却也未必肯嫁给大哥。” 苏四朗声笑道:“一个得了麻风病的女人。就算家势雄厚,又有谁敢娶她。” 苏五一凛:“四哥,你别忘了,那周春晖也是自小和咱们一处长大的。”可话说到这里,禁不住心中一凉。想当年,虽然聚会时候也同在一个屋檐下面,时常也开些玩笑,但苏二和苏四却并不时常和他们一处。说起来也是因为嫡庶有别的缘故。 那苏四听见这话,只是淡淡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苏五自是知道失言,便也只能退到一旁不再做声了。 到是那苏清尊,得了宝贝似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主意好,况且不着痕迹,陛下也追查不到我的头上……” 他正嘀咕,苏五又想起一事,抬眼来看苏四:“依我看,四哥这是一箭双雕。” 苏四冷笑一声,扭头来看他:“这话怎么说?” “四哥是在为三姐姐铺路吧。” 苏四眯起眸子,俊朗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笑意:“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苏五有些愤然,但事实确是如此。只是此时此刻被苏四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难免心中有些窝火。 苏四却浑然不觉一般,继续道:“三姐固然是个绝代佳人,只可惜性子过于慈悲,若是与那周春晖一同入宫,谁胜谁负怕是你我不用猜也知道。” “三姐姐自是蕙质兰心,她不用争也会得到陛下垂青。”苏五有些不服气。 “垂青?”苏四挑起眉毛,朗然笑道:“你也是个男人,怎不明白男人的心思。”说着,他豁然起身,一侧袍袖垂落下去,露出精壮的上身。 苏五猛的一惊,一条褐色疤痕在他胸前盘亘。一直划到肚腹之下,让人目不忍视。 苏四冷笑道:“你在南疆三年,怎么连这个都没见过么?” 苏五自是见过刀伤,但的确没见过这般惨烈的疤痕。那时候他毕竟跟在利风身边。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哪里真见过战场。 那苏四鄙夷的怪笑道:“辛酉年正月初十,我行商在狼牙坡,被匪寇围攻,为保护货物,身负重伤。” 苏五禁不住一颤。 苏四又道:“我捧着自己白花花的肠子冲进驿站。求那些马帮的汉子们帮我缝伤口。那一年我才十七岁。” 苏五又是一个激灵。 苏四冷笑着捞起那一半袍袖,缓缓穿了回去。修长好看的身子便又恢复到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男人固然爱美色。”他冷冷提起嘴角:“却更爱权谋。” 苏五不解的望着他。 “周家的后台是皇上,你明白吗?只要周春晖入了宫,三姐根本没有可能得宠。就算陛下雨露均沾,只要周春晖能生下一个男孩,那皇位便一定是他的。” 苏五顿时愣住。仔细一想,自己之前的确是从不想朝堂之事的,但周家单靠周子充一个人,竟能维持着富达的皇商身价,且即便不种茶叶依旧能以布帛锦缎等等货物直通帝都。这岂是寻常商人所能做到的。更何况,他们周家貌似也没有人摆在明面的官场之上。若是真如苏清罍所说,那这周春晖的入宫,怕是绝对有可能翻天覆地。 “况且……”说到这里,苏四眼眸暗了暗:“越是个情深的男人,便越是怀念初恋。而那周春晖又与当年的芙蓉妃如此之像。” “芙蓉妃?”苏五眯起眼来,隐约想起这件事来。“是不是早年间死在宫里的周芙蓉。” 苏四点头:“这事你到记得。” 苏五垂眸沉吟片刻:“只因那时候,周家几乎人人戴孝,一时之间如下了一场大雪般。” “是啊。”苏清尊也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两都还小,我记得最清楚,那是陛下登基的第三年。芙蓉妃死后不久,陛下就病倒了。据说,陛下做太子的时候芙蓉便是他身边的人。只可惜后来碍于于丞相的威逼,才不得不娶了现在的皇后。自古男儿多薄幸,可叹帝王却是痴心人。” 苏四闻言却不屑一顾:“大哥到感慨起来了。” 苏五却皱起眉头:“尽管如此。我仍旧不同意你们这么做。” 苏清尊闻言连忙俯身上来:“五弟跟春晖相处甚好,这我知道。今日请你来也不是要你动手,只是希望你对此闭口不谈,那便是帮哥哥我了。” “那便别告诉我,知道了反倒心烦。”苏五瞪他一眼。 苏四却冷笑:“因你去过南疆。带回了不少草药。说不定,这麻风草便在其中。”说着,他举起桌边的酒杯仰头灌下一口酒去。 苏五一愣:“你们怎么知道。草药的事只有三姐姐知道……”想到这里,禁不住又打了个寒战:“莫不是三姐姐知会你们来游说我!” 苏四冷声一笑:“你惊讶什么?难不成这种事情就只有我们兄弟做的出来,你那三姐姐可与我们是一个爹生的。” 苏五顿时愣住,禁不住想起那日苏芷卉用鹦鹉舌使秦珂失去味觉的事来,顿时一道寒意划过脊背:“三姐怎么会这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苏清尊凑上来语重心长道:“这本就没什么错嘛。” “三姐姐根本不想入宫。”苏五厉色道。 苏清尊摇摇头,苏四却凝眸望了过来:“你怎知道。” “哎!”苏清尊叹口气,安抚二人道:“她不想入宫,可是父亲会同意么?咱们家里这老老小小,哪个不是听老头子的。芷卉自然也不例外。” 苏五忽然间觉得气愤,猛的站起身来:“大哥是想用花天酒地的生活逃避父亲吧!” 苏清尊闻言一愣,尴尬道:“我早就是个废物,人尽皆知。” 苏四举在唇边的酒杯顿了顿,眸子微垂,苏五看不见他眸中的神色。 “四哥,你这么些年生生死死,也都是父亲安排的吧!”苏五上前一步。 苏四一动不动。 “如今连三姐姐也要为他拼杀,那我呢?我算是个什么?”说着,他举起拳头砸在自己胸口。 苏清尊连忙上来拉了:“好好的,发什么疯!父亲自有父亲的安排,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说个不字。” 苏四始终没有说话,手里的酒杯缓缓递到嘴边,轻轻抿着。 ps: 嘿嘿,各种矛盾正在激化,亲们不要着急哦。这个文少说也要写到100万,且容我在这里推动下情节,人物总要放在大背景里才能看出命运多舛嘛。嗨嗨,表怪我老生常谈。好啦,今天的文传到这里吧,貌似点击订阅都不给力,什么原因呢,我在反省自己。各位要是有什么看法请给我留言,谢谢你们帮助我一同成长。 越来越复杂!!! 苏五瞪了会苏四,又扭头去瞪苏清尊:“好!你们就由着父亲吧,看到最后会不会家道中落,万劫不复!”说罢,他挑帘扭身出去,脚步声踩在楼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我说不必找他,三妹妹还非要通知他。”苏大叹口气,坐回桌边。 苏四提了提嘴角,眸子却冷的吓人:“三姐应该已经将药粉调好了。她的医术可是邱老爷亲传的。” 两人相视片刻,却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苏清尊叹了口气:“父亲若是知道老五知道这事,会不会……” 苏四淡然一笑:“你那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难道你还不清楚?她既然让咱们知会老五,便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在父亲那里她也是能应付过去的。无需咱们担心。” “父亲这是有意保护老五啊!”苏清尊叹了口气。“芷卉这么做,难道是想拖老五下水?” 苏四又是一笑,冷冷道:“你们是一个娘生的,她的心思你怎么来问我?”随即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苏大叹口气:“咱们这个家,如今是风声鹤唳啊!” 苏五气冲冲走下楼去,立在街头竟一下子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觉眼前人如流水,晃的他有些眼晕。 他沉声吐了口浊气,拎着袍子钻进马车。车夫问去哪,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摆摆手:“随便吧。” 那车夫驾车一辈子,从没得过这样的命令,先是愣了愣,随即驱车而去。没走多远,苏五便发觉人群中有些异动。 只见远远的,有人似乎在围观,隐约传来哀嚎。声音竟十分熟悉。 他吩咐车夫在路边停下,静静看了片刻。人影闪动间。猛然间瞥见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娄大!” 他皱了皱眉头,单手提起袍子,扭身下了车来。 人群越来越厚,娄大的身影便被重重人影遮挡起来。他快步冲了上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见是苏五,大家纷纷让开一条去路。 来到近前,竟见几个精壮汉子正揪着娄大拳打脚踢。 苏五连忙上前喝道:“光天化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几个汉子闻声顿时一愣,扭身来看竟是一个华服青年,再朝脸上瞧去,一脸英气俊朗。简直逼的人睁不开眼睛。 “他欠了我们主子债务!”其中一个打量了苏五一番,冷声道。 苏五觉得奇怪,此人口音是柳原无疑,又好似有个颇有身份的主子。这样的人竟不认识自己?想到这里,便冷笑道:“你主人是谁?” 那人笑的却更冷:“公子不必问那么多。这小子欠债要还是必须的,否则我便当下要了他的狗命!” 苏五顿时一惊,此人言语如此霸道,莫非是四大家族的人。于是脸色一松:“多少钱?” 那人顿时一哼鼻子:“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苏五顿时将拳头一握,咯嘣嘣响了起来。他何时被人威胁过,尤其是在这柳原地界。 谁知他刚要再说什么,那娄大却鬼哭狼嚎的扑了上来:“五公子,若想我活命。万万别再说了!”说罢扭头对那几个壮汉道:“我,我这就回家,你们要的东西三天,三天以后便亲自送到府上!” 那壮汉顿时啐了一口唾沫,狠狠钉在地上:“若是你敢诓骗咱们,小心你们全家的脑袋瓜子!” 娄大赶紧鞠躬点头,那样子俨然一条落水的哈巴狗。 苏五顿时觉得气愤难耐,无奈被那娄大死死按住。又碍于身边围了众多百姓。便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待到人群散去,那娄大便也想开溜,却被苏五一把拉住。 “你去哪?” 娄大眼眶乌青。鼻子流血:“当然是先去医馆喽!” 苏五想了想,放开手臂。 “我与你同去。” 娄大赶紧摇头:“不用不用!不敢劳动五公子!” 苏五见娄大这般模样,便也无心追问,只点了点头,便扭身朝车子走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刚一上车,便对车夫道:“刚才那几个壮汉你可看到了?” 那车夫连忙点头。 “给我追!” 苏家的车夫各个眼尖技高,驾着马车,一路朝几个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果然,走了没多远,便瞧见那几个人摇摇摆摆朝一间酒肆走去。 “公子,万不可惹是生非。”那车夫回首道。 苏五掩在车内,缓缓点头:“你放心,我不过是想知道他们主子是谁,打几条哈巴狗不是我苏五的作风。” 过了一阵子,那几个家伙从酒肆里出来时,脸色都有些红,又扭身朝朝云巷去了。那是柳原妓女云集的地界,明妓暗娼不计其数。 苏五将身子探出去,附耳交待了几句,那车夫连忙起身下车,苏五坐到车夫的位子上去,驾着车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一来他的车子若拐进巷弄着实太显眼,二来他刚刚与那几个人照面,他们必然认得自己。派车夫前去盯梢却要比亲自去容易许多。 于是他驾车朝秦珂家奔去。 话说秦珂如今好了许多,披件衣服坐在床榻上看手里的小册子,上面画的人物还算生动,一页页翻着,正自惬意。却被冠男的喊声吓了一跳。 “姑姑,五叔叔来了!”她红着小脸跑进门来。 秦珂瞪她:“你何时不叫五公子,改叫五叔叔了!” 那苏五跟在后面,朗声笑道:“几时我也记不得了,总之叔叔比公子好!”说罢,伸手在冠男的苹果脸上捏了一把。 冠男越发红了脸,腼腆笑了。 秦珂顿时刮脸:“真羞羞,你个小丫头脸红什么!” 苏五俯身将冠男抱在怀里,阔步来到秦珂床前:“她那是盼着我赶紧做她姑父呢!” 秦珂撇嘴,伸手在冠男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她那是见到帅锅,发花痴呢!” 苏五笑着放下冠男,小丫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阳光甚好,透过窗棂照在秦珂身上。她抬起头来,苏五身上带着凉气,可脸颊却红润的好看。 “我好多了,你上午刚来过,怎么晌午又来。难不成是没地儿吃饭?”秦珂放下手里的书,笑嘻嘻揶揄他。 苏五左右端详着她,见她起色果真好了不少,这才抿了抿嘴:“你哥哥近日是不是又惹祸了。” 秦珂顿时一愣:“他这几日都不在家,嫂子怕我担心一直没告诉我,昨儿被我发现了。问了才知道,竟是赌钱去了。”说罢,也是叹了口气。 苏五见她早就知道,便也放了心。坦然道:“我今日在朱雀大街上看见他,被几个大汉打了,说是要讨债。却不知他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银子,以至于这样。” 秦珂惊的张大嘴巴:“被人打了?” 苏五点头:“要不是我,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可知道是谁打他么?”秦珂拉住苏五道。 苏五心里明白,秦珂虽然不待见那娄大。但毕竟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着的,哪里可能一点都不上心,于是摇摇头:“我问他他不肯说,看样子到是极为惊恐。想来这柳原地界上面能让他怕成那样的。便是四大家族的人无疑。我便派人去盯了那几个壮汉,估计天黑前便有消息。” 秦珂顿时皱起眉头:“柳原如今正在修建,保不齐是帝都来的官员。” 苏五闻言也是一愣,寻思良久,缓缓点头:“这一层我先前到没想到。只因那几人口音并不像外地人,到是柳原本地人无疑的。” 秦珂想了想:“若是本地人,便也应该是个显赫家族,这样人家即便是家仆。也该对你有个印象的。” 苏五顿时摇头:“我想不明白的也是这一层。这几人见了我,竟好似并不认识。” 秦珂缓缓直起身子,眸子转了转。方才扭头来看苏五,目光竟有些令人发寒。 苏五顿时一愣:“看我做什么!” 秦珂眸子一凛:“会不会是装的。” “装的?”苏五顿时挑起眉毛:“这有什么好装的。” 秦珂叹口气,随即按了按太阳穴:“我这几日头昏沉,许是我猜错了。处心积虑装作不认识你,娄大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应该不会的。” 见她头痛,苏五有些后悔将这事告诉她,于是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别想了,若是真的欠了钱,还上便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要了娄大的命,也弥补不了钱财上的损失。到时候你若凑不齐,便来知会我。我那里有些私房钱,一直偷偷备着的,我爹不知道。”他说着,又抬手捉了秦珂的下颌。 秦珂无可奈何的仰着小脸,眸子里有些楚楚可怜的神色,竟看的苏五有些痴了。 “你上辈子可是欠了我么?”秦珂嘟着小嘴,隐隐有些撒娇的语气。 苏五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依我说,你的五官自然算是好的,只是这鼻子,便是从来都没跟着身子长大过。” 秦珂知道他打趣自己,便朝她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你却是心思不见长,成天一副孩子样。” 苏五闻言顿时不满,瞪眼道:“几时没长!你怎知道我这心没长大,你又没进去瞧过!” 秦珂歪嘴:“不用进去,听你说话,看你做事便知道的。”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小之喊道:“五公子的车夫说有事要对公子讲,可让他进来?” 那苏五连忙朗声道:“进来无妨。” 不多时,门帘一斜,一个年轻小厮钻了进来,没走两步便在门边跪了,垂首道:“按照公子的交代,小的一直跟在几人身后,他们是……” 苏五见他吞吐,沉眉道:“是谁家的?” 秦珂也皱起眉头:“尽管直说。” 那人连忙抬起头来:“邱家。” ps: 先来写点阴谋,不阴谋没波澜啦!亲亲我我在后面,嘻嘻。各位耐住性子,故事总要发展,给我点时间,好好铺垫一下。谢谢各位的捧场,亲,帮我加油哦!有什么意见请提出来,我会看到的哦! 各种难缠! 秦珂顿时倒吸了口凉气:“邱家!?” 苏五也沉下脸来:“怎么可能是邱家!” 那小厮退了出去。(.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苏五垂首去看秦珂,却发现她脸色发白,神色竟有些恍惚。 “我早年便有句话想问你。”说着,他缓缓捉过秦珂搁在榻上的手。只觉得冰凉的:“当年邱锦生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你险些命丧黄泉!” 他声音极低,安静的屋内,午后的阳光分外温暖,可秦珂仍旧觉得整个人掉进了冰窟里,脊背上升起一道寒气:“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你会相信么?”她抬起头来,默默注视着苏五的眸子。 苏五先是定定注视了她一会,然后点头:“你说的,我自然相信。” 秦珂叹口气:“有些事,我说不清。只觉得他的眸子就像是一把刀,有能刺入灵魂深处的锋。” 苏五缓缓皱起眉头,手却紧了紧,将秦珂冰冷的手牢牢握着。 “左右不过是银子,你别担心,若是到时候娄大不成,我便替你送去,此事你不必出面。”苏五声音沉冷,语气却极郑重。 秦珂点点头。想来自己和邱家素来并无过节,这些年中一直相安无事。况且那邱公子因精神状态很差,几乎淡出了柳原的士族生活,也不知整日里都在做些什么。然而,毕竟还有一事,让秦珂放心不下。她扭过头去,直视着苏五的眸子:“李月儿是邱老爷房里的人,我怕……” 苏五闻言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才缓缓吐了出去:“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然而,那李月儿却也不是私逃的,她可是光天化日走出邱家的。想必邱老爷也是有意放她的吧。”秦珂猜度道。 “若是不肯放人,那她一个丫头,怎么可能肆意嫁人。”苏五点头:“但若是有意放她出园子,便没理由反悔。这不是士族老爷们的作风。更何况,邱家不是普通的士族。” 秦珂点头:“也许我们多虑了。” “或许,那几个人不过是狗仗人势,假装不认识我,以为能蒙混过关。”苏五开解道。 秦珂又点了一回头:“想来娄大也只会和那些猫三狗四的人赌,估计是欠了那几个壮汉的钱,而他们怕他不还钱,又挨着你的面子,这才硬充着脸面,抬他们主子出来。” 苏五点头:“至始至终我也没见到邱家正经主子出现。估计就是你猜的那样了。” 这样一说,两人便都松了一口气。苏五又坐了一会,太阳偏西时,才坐车回家去了。 他这边刚走。秦珂便起身下地,小之问她做什么,她一摆手,示意她别跟着自己。 她嘴上虽然往宽里说,但心里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推门来到院子里,隐隐见到北屋已经掌了灯。便深深出了口气,挺身推门走了进去。 葫儿正在拨弄灯芯,见是秦珂,连忙福了福。 李月儿正歪在榻上摆弄着手里的一方帕子。那帕子是水红色的,一角上缝了个碧绿琉璃环,环扣上绑着个荷包,湘妃色,上面绣着竹翠的鸳鸯。艳丽的色彩把她纤长的手指衬的越发白皙。 “这帕子是个时兴儿的样儿啊!”秦珂笑着走上去,坐在八仙桌旁的一个绣墩上。 李月儿斜了她一眼,弯眉道:“这么晚了,小姑怎么来了。” 秦珂一抬嘴角:“来看看月娘。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可还缺些什么?” 李月儿抬眼一笑:“若是一一细数,那缺的的确不少。不过咱们家不比邱家,简朴日子我也勉强过得。” 秦珂顿时笑道:“月娘既然说起邱家。我便有件事要告诉你。”说着,她将身子略微前倾,眸子里透出些凌厉的光来,直刺的李月儿眼皮一跳。 “什么事?” “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如今正欠着邱家的钱呢,这事月娘可知道么?”秦珂眸子晃了晃,又换成一个莫测的笑容来。 李月儿顿时皱住眉头:“欠了邱家的钱?” 秦珂淡淡点头,却发觉那李月儿眸子里竟也满是不解。于是缓声道:“月娘当初嫁给娄大的事,想必你们家主也是知道的吧。(.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李月儿闻言顿时瞪起杏眼:“这是自然的。我们家侧夫人还亲手为我备了嫁妆的。” 秦珂见她说的理直气壮,便点了点头:“既是这样,你在邱家也曾是极得宠的,对吧?” 李月儿顿时冷声一哼:“那是自然。” 秦珂又道:“娄大今日被人打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事你当真不知道?” 李月儿眸子一荡:“我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 她二人说到这里,却忽觉得灯火一晃,那葫儿手下一滑,灯盏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李月儿被吓了一跳,猛的便吼了过去。 黑暗中,只见那丫头躬着身子,连声道:“是葫儿手拙,葫儿这便去换一盏灯来。” 秦珂注视着黑暗中的李月儿,却发觉她肩膀似乎一松,整个人竟放松下来。 待葫儿重新点好灯火后,那李月儿已经皱着眉头坐起身子,浑圆的肚子露在外面,竟连外披的罩衣都遮不住它。 秦珂皱了皱眉头:“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便回去了。”说罢起身往外走。 那李月儿想了想,喊住她道:“你莫不是怀疑我里通外人吧。” 秦珂淡然一笑:“怎么会,你我可是一家人。” 李月儿冷冷哼了:“对,咱们可是一家人。” 秦珂走后,葫儿缓缓端来一个果盘,上面有些蜜饯。那李月儿狠狠瞪她一眼:“笨手笨脚,让你做的事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葫儿顿时噗通一声跪下:“按照奶奶交代的,半点不敢马虎。” “那字条你可偷看了?”李月儿从头上拔下枚簪子,在手里晃了晃。 葫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葫儿不敢!” 李月儿冷哼一声:“若是敢说出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话说秦珂这边刚走在院子里,便听见叩门声,小之要去开门。被她拦了。 月亮升起来,照在树梢头。秦珂缓缓来到门边,双手一提,将门闩拔起来。 吱扭一声,门开了,露出娄大青紫一片的瘦脸。 “妹,妹妹!”娄大万没有想到来人竟是秦珂。 “哥哥有事外出,妹妹我自然要来迎迎,你如今是封疆拜土了?还是马上封侯了?” 娄大哆哆嗦嗦,站在门外竟不敢进来。 “妹妹真会说笑话。” 梨花已经躺下。这会儿披了件外衣,也跟了出来。见果然是娄大,顿时上前来拉过:“你这死人,怎才知道回家来!” 娄大咧着嘴巴。脑袋险些垂进裤裆里去。被秦珂一路死死盯着,竟像只过街老鼠。 “你别护着他,今日我到要问个明白!”秦珂瞪了眼梨花,厉色道。 梨花只能敛了声音,手却仍旧拉着娄大的袖子。那娄大便小孩子似的躲在她的身后,战战兢兢的听着。 “你走了几日?”秦珂冷声道。 “五日。”梨花替他答道。 秦珂又问:“都做了什么?” 梨花扭头去看他。他只能含糊道:“赌钱。” 秦珂凑上去:“大点声,我听不见!” 娄大只能硬着头皮道:“赌钱!” 秦珂点了点头:“哦,原是富贵公子哥儿,拿银子去打水漂啦!你可听见响了?” 那娄大连忙垂着脑袋。又朝梨花身后藏了藏。 秦珂冷冷一哼,绕到娄大跟前:“你躲什么!如今知道老婆好了,是个能躲风雨的地方?” 梨花拉了拉秦珂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秦珂却一甩胳膊。 北屋门开了,娄父娄母也披着衣服起来了。见到院子里这一幕,顿时哑在当场。 秦珂才不在乎人多,又道:“我听人说,你今日险些被人打死。可有这事?” 娄大点头。 “因为什么?难不成那银子打了水漂连个响声都没听见不说。你还不小心打了野鸭子!” 娄大龇牙咧嘴。却心里着实有鬼,半个字也对不上来。 到是梨花,嗔道:“你赶紧说话呀!可是欠了人家钱!” 秦珂一撇嘴:“老爹老妈都在这呢。你就不防说出来,他们也要帮衬着你呀!” 娄母一听拐带了自己,想扭身进屋却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立在那里。 “说呀,到底多少钱!”梨花也有些生气。 那娄大却死活也不开口。问的急了,他便一咬牙:“你别问了,我一定能换上这笔债,不用你们操心!”说罢,抬眼看了看秦珂,眸子里也不知是悔意还是恨意。 秦珂皱了皱眉头,她还从没见娄大这般有骨气过。于是冷笑道:“当真不用我拿钱?” 娄大点头:“不用!” 秦珂亦点了点头:“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一个子也不会出。到时候别怪我吝啬!”说罢瞪了娄父娄母一眼,扭身回西厢去了。 她这边刚走,梨花便去拉扯娄大,谁知娄大将她往旁边一甩,大着步子朝北屋走去。 他这一推,竟将梨花推到在地。惠儿赶紧上去扶她,却迟了一步,她重重跌在冰冻的石板上,脸色顿时死人般苍白。 再说那娄大,扭身进屋。被娄母按在一旁刚要痛斥。他却先低声吼道:“我这么做,也是要摆脱那丫头!” 娄母顿时一惊:“谁?梨花?” “自然不是!”娄大夹着眼皮道:“没了西屋那丫头,梨花自己能成什么气候!” 这次轮到娄父惊愕了:“你小子混账!” 娄母也急了:“那是咱们家的摇钱树,你想把她怎么着!” 娄大却眯着眼睛将两个老家伙瞪了:“你们别再装蒜了,我早就觉得这个妹妹奇怪。她哪里是痴三儿!她分明就是个狐狸精!” 两个老家伙闻言又是一惊:“别乱说!” “怎么不能说!”李月儿摇着身子从里面出来:“我早就听说,她当年被雷劈却不焦,只留下个血窟窿,可没多久就长好了。这哪里是个寻常人!” ps: 各位亲,今天是小年哦,双更!!果断双更!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家庭美满!马上发财,马上幸福,马上行大运! 这是要栽跟头的节奏啊! 娄母连忙朝门窗望去,确定无人听墙根后,才拉着他们来到里屋。 “这家里谁说的算你们不知道吗!” 娄大轻蔑一笑,脸上的淤青顿时痛了起来,他连忙咋舌:“你们也别怕她。若是她嫁人了,那些金子便是一个子都带不走的。” 娄母一愣,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月儿却会意的一笑,伸手挽起娄大,做个温柔暧昧的眼神,娄大便乐呵呵跟着她回屋去了。剩下娄父娄母相视而望,着实是摸不着头脑。 话说秦珂回屋,这一夜睡的颇不安稳。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又咳嗽起来。早饭还没吃完,便听小之说梨花也病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竟是自己走后,那娄大将她摔倒在地,连惊带悲,这一夜便没睡一点觉。早上便病倒了。 秦珂忙差小之将小灵仙又请了来,那小灵仙先去梨花房里,半晌才来到秦珂床前。一面为秦珂诊脉一面叹气:“梨花身子本来就弱,如今刚调养的好了些,却偏又病了回去。” 秦珂连忙捉了她的手问:“要紧么?” 小灵仙摇头:“急火攻心,我看到也没什么大碍,就怕她三番四次这般,那可就不好了。” 秦珂点了点头,心里又把那惹是生非的娄大恨了个无数遍。 “葛平呢,他怎么没来?”秦珂问道。 小灵仙一撇嘴:“他如今可是个忙人呢,四处乱逛,也不知道整日里竟做些什么。” 秦珂叹口气:“年关将近,正是商家忙活的时候。” 良久,小灵仙舒了口气:“你还好。没别的事,只是昨天有些被风吹到,把原先我开的药再加上两剂也就无碍了。” 秦珂连忙吩咐小之再去抓药。小灵仙却想起什么,笑道:“再过两日我要去山里上香,你陪我去吧。” 秦珂一愣:“好端端的上什么香?” 小灵仙故作神秘,笑道:“这几日。我正酝酿着一件事,想去寺里卜个吉凶。” 秦珂顿时来了兴致:“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灵仙一撇嘴:“偏你猴急!” “我这几日快被折磨死了,你说点好事让我开心一下,就当是发发慈悲嘛。”秦珂拉着小灵仙坐在床边,笑嘻嘻道。 小灵仙想了想,压低声音:“我有个宝贝。正琢磨着出手。” “什么宝贝?”秦珂打量着她,却觉得她整日里吊儿郎当。实在不像是有内涵的模样,于是一歪脑袋:“别是你这个身子吧!” 那小灵仙顿时要打她,又顾忌着她尚在病中,只能做龇牙咧嘴装,却不忍下手。 “难不成你要卖那花田?要是的话一定要卖给我!”秦珂立马捉住她的袖子,恳求道。 小灵仙简直无语。伸手将她拨到一旁,做个无可奈何状,叹口气:“无知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实在跟你没有交集,咱两还是别谈了。”说罢竟起身要走。那秦珂却死皮赖脸拉住她:“行行好,再待一会,陪陪我嘛!” 看她可怜,小灵仙便朝里推了推她,秦珂连忙让出块地方,让她也爬到床上来。 “你家就这大床好。”小灵仙歪着脑袋,望着天花板淡淡道。 秦珂笑嘻嘻撑了脑袋去看她:“喂,说实话,你觉得葛平怎么样?” 小灵仙眨眨眼,出人意料的,竟然没发飙。 “虽然不是很帅气,但毕竟看着还顺眼,怎么啦?” 秦珂卡了卡嗓子:“家事背景你了解过没?” 小灵仙翻了个身,和秦珂脸对脸:“没有。我不敢问。” 秦珂顿时瞪起眼来:“为什么不敢问!” “肯定是比我强的。”小灵仙撇撇嘴。 秦珂叹口气:“依我看,那小子不像个坏人,要不,我撮合撮合你们吧!” 小灵仙一听这话连忙摇头:“他一个人行商在外,就算他同意了,可他家人未必看中我,我可不想搞的那么苦情。” 秦珂点点头:“其实论人品样貌,你绝对是柳原拔尖儿的女孩。只可惜这身世。得想个法子为你昭雪才是。” 小灵仙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啦!” 秦珂顿时一惊:“这话怎么说?” 小灵仙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上次听那媒婆说,陛下大赦天下,我心中便有了打算。” 秦珂连忙凑上去,两人近得几乎鼻子挨了鼻子。 小灵仙声音更低了:“我手里有一本祖传的兵书。” 秦珂顿时恍然大悟,史书上说,张良曾经整理编纂过各朝兵书,乃是个集大成的杰作。难道这个杰作如今正藏在小灵仙的手里! 小灵仙又接了下去:“兵书只有一本,机会也只有一个,我在想,这兵书到底要怎么递上去。” 秦珂顿时点头:“你说的对。此事不能着急。你我都不是做官的,自然对朝中情况把握不详,再说,陛下这儿多年不理朝政,一干事物都是由于丞相把持,你这时候献上兵书,只怕到不了陛下手里去的。” 小灵仙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秦珂瞪起眼来:“这个是自然。事关你的身家性命,儿戏不得。” “我到有个主意。”秦珂想了想,欢声道。 小灵仙一愣:“什么主意?” “大选将近,周小姐自然会被选中的,到时候请她代为转交,你看如何?” 小灵仙想了想,踟蹰道:“就怕她不肯。我毕竟是罪臣之后,献兵书这件事情搞不好可能会连累她。” “怎么会!你不用想太多,这事情还非的周小姐不成呢。”秦珂笑了笑。 “苏三小姐难道不成么?”小灵仙不服气。 秦珂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这个人我看不透,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托付于她。” 小灵仙眨眨眼:“鬼精灵啊鬼精灵!” 小灵仙走时,天色雾蒙蒙的。 秦珂望着窗外的腊梅,禁不住叹了口气,披了件衣服便朝东屋去了。 梨花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方才堪堪睁开眼睛。见是秦珂,禁不住眼圈一红。垂下一滴泪来。 秦珂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能俯身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冠男趴在桌子上,深深浅浅的敲着眼前的一个木鱼,叮咚声便让人心越发的寒了个透。 “好好的,你敲它做什么!他日我死了。你有的是时间鼓捣它!”梨花拂去泪水,瞪了冠男一眼。 冠男被母亲训斥。只能放下手里的木槌,委屈的看着她。 秦珂连忙安慰道:“嫂子何苦训她,她个小孩子懂什么。”说着扭身朝惠儿使了个颜色:“我屋里有些点心,带冠男去吃吧。” 惠儿连忙拉着冠男走了出去。 梨花惨白着面孔,泪珠子又垂了一地。 “嫂子万不可轻生,若是没有你这个臂膀。我还不知该如何支撑这份家业。”秦珂低声道。 “你没见昨日娄大的样子,连看都不屑看我一眼,直接朝北屋去了……”梨花颤声道。 秦珂叹了口气:“他本就是个薄幸的人。又游手好闲,若是多少有点优点,我也不至于这般不待见他。嫂子既然也知道,何苦同他生气。你当家把着银子,咱们姑嫂操持家业,这日子不是很好么。偏你忘不了这份薄情,如今到拿了热脸贴他那冷屁股。”秦珂也是恨铁不成钢,禁不住就说了些凉薄的狠话。 却不料那梨花竟先是愣了愣,随即竟连连点头:“你这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说到底,竟是我自己痴心不改!” “我也不是埋怨嫂子,只是替嫂子不值!”秦珂又怕她再上火着急,连忙开解道。 梨花顿时把脸一冷:“对个心里没有我的人还说什么夫妻之情,小姑子说的对。倒不如我先忘了这情分,免得自戕才好。” 秦珂自是知道她这是气话,于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默默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这般恹恹的又过了两日,秦珂身子到是渐渐好了起来。气色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两颊隐隐透出些细腻的红光来。可梨花那头却是越来越重,饮食都拿到自己房里去了,竟也不出来同大家吃饭。 秦珂琢磨着也是她如今心情不好,每每去瞧她,也不过都是少坐片刻便赶紧退出去,生怕打扰她休息。 直到第三天早上,秦珂刚洗漱完毕,便见外面腊梅开的正好,便吩咐小之找个干净的瓦罐来,准备收些细嫩花骨朵,做成腊梅蜜露。 小之拿了罐子,便去熬制提糖去了。秦珂穿了件银狐坎肩来到院子里。 冬日艳阳天难得,腊梅艳黄的花瓣犹如透明的珠玉,盈盈泽泽十分鲜美。她摘了一朵放在鼻子下面。 “好香!”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衣衫窸窣响动,扭身一瞧,竟是李月儿。只见她着了一身靓丽的杏子色,衬的脸色极娇艳。 “这最香的蜜露,却不是腊梅做的。”她笑着走上来,眯起眼睛去看那株开的火热的腊梅。 秦珂本就不怎么精通古代的饮食,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迟疑:“什么最好?你到说说看。” 李月儿微微一笑:“秋海棠。” “秋海棠?”秦珂眨了眨眼睛。她本是想做些蜜露给梨花开胃的,这几日她什么也吃不下,端进她房里的饭菜,都是怎么进去便怎么出来。动都不动。让人看了心焦。 李月儿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皱起眉头道:“我知道小姑担心什么,姐姐这般下去,怕是不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同你一样着急。” 秦珂点了点头:“这个时节哪里有秋海棠。你这话却等于没说。” 那李月儿笑道:“我在邱家时候,时常帮着老爷做蜜露,老爷曾经提过,蜜露本身的提糖都差不多,差别只在里面的花朵上,那秋海棠最能压制邪火。没到隆冬世界,却还真有个地方有这种花呢。”说着,她抬眼看了看秦珂。 秦珂问言一惊:“哪里?你可曾去过?” 李月儿点头:“自然去过。就在城南的一家花舍,名叫静和轩。” 秦珂一拍脑门,心想竟是自己病糊涂了,这静和轩她也是知道的。历来大户人家冬日装点厅堂的鲜花盆栽便都是从这里购置的。于是点头:“这个消息你提供的不错。” 话还没说完,便扭身将瓦瓮放在地上,唤了小之出来,说要去静和轩。 小之自是对秦珂惟命是从的,连忙又给她披了件衣裳,这才互相搀扶着朝外走去。 李月儿站在雪地上,冷冷哼出一个笑来。 ps: 亲,今天更了两章,小宇宙不定期爆发哦。敬请期待!嘻嘻。 再抢老娘就做姑子去!!! 秦珂一路走着,却发觉天越来越暗。仰头看过去,竟发觉天地间隐隐飘起细密的雪花来。 “又下雪了!”她伸出手去,望着落在掌心里的雪粒子。 小之跟在秦珂身边,禁不住问道:“姑娘,那秋海棠还能做蜜露花酿?” 秦珂点头:“自古便有董小宛的甜品食谱,这蜜露花酿便是其中之一,我从前到也在树上读到过,她夫君便最喜那秋海棠,平常人都以为鲜香花朵做出的蜜露最甜美,实则却是没有味道的秋海棠最上乘。刚才那李月儿到提醒了我。她说的确实有依据。” 小之摇摇头:“谁是董小宛?小之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秦珂顿时笑笑,心想,那董小宛当然不是这个时代人物所知的。于是点点头:“日后我叫你读书认字吧。” 小之闻言顿时开心:“真的?” 秦珂又点了点头。 来到静和轩,那老板秦珂也是认识的,说话间他发觉秦珂不断咳嗽,便知道她必定是着凉了,便让下人去窖里选花,让秦珂等在店里。 秦珂说跟着一起去,却被他阻止。原是那花窖里头潮湿闷热,秦珂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本就还带着寒气,猛的被热力一激,怕是要越发严重了。 秦珂这才明白,连忙点头谢了。老老实实坐在店里等着。 四下里望去,这花铺到的确和别种店铺不同,一些不畏严寒的花卉被成盆的摆放在屋里,临着门放的,便是两株绿梅。 秦珂对花卉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但凡是开花的植物她都一概喜欢的不行。于是瞪大眼睛踱过去。 只见那梅花本是白色,只因在蕊心处是青绿的,便远远瞧着似是淡绿色一般。她恍然大悟连忙点点头。原是这么个道理。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悄悄伸向秦珂。她隐约觉得有个影子投在自己身上,以为是小之。刚一转身,便被人捂住嘴巴。 猛的被人掠住,秦珂自是要挣扎的,可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小之早已经被一个黑衣人敲晕,抗在肩膀上。(.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她拼命扭着身子。却不想那人已经将一团破布塞进她的嘴里,又反手将她捆了。这才兜头盖脸罩了一个麻袋。 秦珂心想,完蛋了,这是打劫!还是抢亲!想到抢亲,她禁不住狐疑起来,难不成是苍矢?可是刚刚那人的手劲大的要命,根本是不管自己死活的架势。若是苍矢他总该手下有点分寸才是。 她此时被捂着嘴巴。手又被牢牢反绑着,也问不出个声音,只能喘着粗气拼命扭动身子。无可奈何。那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猛一用力,便将她抗在身上,辗转拐了出去。 秦珂被他扛着,颠簸碰撞,直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又憋的不行,眼眶顿时红了个透,想哭却哭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那人也不知道背着秦珂跑了多久,似乎找到了车子,便将她一扔,砸在车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秦珂被他这一摔,终于从嗓子里吭出一声来,到喘了一口气上来。她赶紧瞪大眼睛,拼命的看,却出了麻袋的纤维什么都看不见。阳光透过来,让秦珂知道,现在已经来到了外面。 隐约间听到了些人语声,应是集市的。她连忙狠命扭着,希望过路人能发现。却不料,那人也跟着跳上了车来,将一床大棉被张开,往她身上一盖。这下完蛋了,本来还有些阳光和空气,竟被那厚厚的棉被挡了个严实。 秦珂本是有些密闭空间恐惧症的,虽不严重,但这般情况之下,却让她呼吸不得。只觉得心头乱跳,仿佛要炸开一般,两眼顿时发黑。呼吸变成了无用功,竟连一丝氧气都感觉不到了。 车子发出咕噜噜的响,秦珂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脑中一片空白,她想,莫不是要死了!是谁这么恨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静和轩的掌柜跟着伙计,两人手里捧着盛开的秋海棠。 “咦!三丫头呢?” “刚刚还在这里的!” 熙熙攘攘的街头,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驾车的是个年轻公子。(.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他单手拉着缰绳,另只手拿着个烟斗,那烟斗十分奇特,通体是个样子纤秀的珊瑚,幽蓝色。靠嘴的部分镶着一圈白银,上面刻着繁复花纹。通体细长。冷眼望过去竟如同掌中赏玩的扇柄。 那公子垂着眉目,烟斗并未点燃,他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 车窗帘子一挑,竟露出个汉字的脸来:“公子,还是小人来赶车吧。” 那公子却微微露出个莫测的笑来,他缓缓抬起头,一双迷离的眸子底下,有着隐隐的黑晕,虽是脸色不好,却仍旧挡不住那俊秀样貌。修长挺秀的鼻子底下两片薄唇轻轻一抿:“难不成,你们当真以为本公子不中用的吗?” 那人连忙一缩脑袋:“小人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公子一扬鞭,车子便疾驰而去,避过息壤人群,竟十分稳健轻盈。 秦珂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总之待她猛的透过一口气时,已经看到了朗然的月色。 冷空气猛的钻进鼻子,让秦珂打了个哆嗦,阿嚏一声,打了个奇大无比的喷嚏。 她摸索着站了起来,却被手里按住的椅子搞的心头一紧。 这手感,这质地,她禁不住俯身看去,娘的,竟是上好的绿檀木。透着阵阵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此时的秦珂可没有神怡的兴致,她扭脸朝身后看去。只见墨色长绦垂在身后,边缘镶着赤金色流苏。一个瓷枕就放在流苏低垂处,素面无花,冷不丁望过去。竟像是一块冰,默默躺在墨色的帷幔里。 这也忒素净了!秦珂扭过脸来,谁家会把床榻装饰成个坟墓状。她禁不住咧咧嘴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谁知,她这边刚刚起身,却猛然间觉得对面一黑。刚刚扭过头来,却被一张压的极低的脸吓了个半死。 “啊!”秦珂尖叫着又坐回床上去,只是这次是跌坐,整个人倒了下去。 那人却就是爬了上来,双手一撑,刚好压在秦珂身上。这么个颇让人匪夷所思的距离。顿时让秦珂惊出一脑门子冷汗。这,这角度也太特么让人有压力了! 即便是隔着夜色。秦珂也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死气,虽然相貌的确俊朗,可他眼底挂着的两条黑晕,着实让秦珂心里一紧。靠,你以为你是空虚公子啊! “那个什么,用不用给你找四个大妈啊!”秦珂拿根指头在那男子脖子两旁指指点点。 那男子猛的一愣:“要大妈何用?” 秦珂一咧嘴:“西游降魔嘛!” 男子皱起眉头。又把头往下压了压,鼻子几乎顶在了秦珂的脑门上。 “邱公子!难不成让人绑我的是你!”秦珂恍然大悟。也不顾的许多,只直愣愣的盯住对面的男人。 这人的确就是邱锦生。只见他漆黑眸子夜色一般。口鼻里吐出的气息带着一种苦涩的药味。 “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秦珂顿时愣住,她瞪了瞪眼睛:“慢着!我几时成了你的了?” 邱锦生眸子一沉,竟好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良久,才幽幽一笑:“你哥哥竟没同你说么?” 秦珂把个脑袋使劲转了转,这才恍然大悟,恨声道:“难道和娄大赌钱的人是你!” 邱锦生却也不答话,只把眸子缓缓下移,片刻后,将鼻子探进秦珂的衣领里。 秦珂顿时扭身想要挣脱,却被他一把按住。 “愿赌服输,你想反悔不成。”那邱锦生声音极低,此刻已经伸出另只手来拔去秦珂头上的发簪。 瞬息之间,那乌黑的香泽便披落下来,流水一般覆盖了他冰冷的床铺。 秦珂做梦也没想到,一直以来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邱锦生竟然会来打自己的主意。这是什么世道! “你放开我!”秦珂此时着实生了气,先前还以为凭着小幽默会让这个怪胎放过自己,可眼下这样子,竟好似根本行不通。 她手下蓄满了力道,狠命朝邱锦生推去。 那邱锦生没想到她会这般有力气,竟被她推的一斜。秦珂趁机爬了起来,伸手抓起床边的发簪,朝他背上扎去。 那邱锦生连忙去躲,秦珂动作却也够敏捷,自上而下刺上去虽然没得逞,便也懂得反手横着再刺。这本是就势之举,所以来的十分迅速,那邱锦生躲闪不及竟被划伤了手腕,呀的一声,倒在床上。 秦珂连忙下地,找不到鞋子,便赤着脚往外跑,谁知门却早已被反锁,认凭怎么拍打也没人应声。 “这!你这是强抢民女!”秦珂反手握了簪子,立在地上,也不知道脚底下已经凉透。 邱锦生低头看去,只见点点鲜血落在白色床单之上,淋漓之间竟十分惊心。他低声笑了笑,索性一仰头靠在身后的床帏上。 秦珂愣了愣:“你……我也不是故意伤你……”说着,她将手里的簪子缩了缩,心想到底是邱家的长公子,若是被他老爹知道自己刺伤了他,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那邱锦生却只是冷冷笑了:“你怕什么。” 秦珂有些不服气:“我,我没怕!” 邱锦生哼了一声,朝秦珂努努嘴。秦珂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是让自己过去。 “你要干什么!”她警惕的看着床上的男人。可仔细一想,自己如今和他被关在了屋里,他毕竟是个男人,若是他真想怎么着,那自己左右也是跑不掉的。于是朝前迈了一步:“你若是敢碰我,我便自尽!到时候你们邱家惹了认人命官司,也别想脱身。” 邱锦生仿若没听见,只冷冷笑着。秦珂只能怏怏的走过去,手里却紧紧握着那簪子。 邱锦生隔着夜色注视着她,禁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秦珂顿时手足无措:“你笑什么?” “原来传言竟是虚的。”他倚在帘幔深处,压着嗓子道。 秦珂顿时一愣:“什么传言?” ps: 在北方,昨天是小年,过了小年离大年夜就近喽!不过听说清歌一片的死讯,心里还是相当不舒服。为她祈祷吧!正像文友说的那样,难道写文是高危职业?哎,人生在世,及时行乐的好。各位有什么意见请留言哦!让茶色热闹一点! 这女人我要了 邱锦生默了一会,方才淡淡道:“烟视媚行,诱惑士族公子,靠苏家,成了御用茶商。” 秦珂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当真是个人尽皆夫的女子,便尽管来占我便宜,是不是!” 邱锦生禁不住轻声笑了,夜色里,他从怀中掏出个烟斗,放到唇齿之间,又摸了个火折子,一道耀眼的火光燃起,秦珂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诡异妖艳的面孔,比之九年前,似乎越发艳美。只是眼圈下面低垂的黑晕使那本是极惊艳的面孔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邪。 火光熄灭,他深吸口气,再吐出时,月色朦胧的房间里腾起一团蓝色烟雾。 秦珂闻见一种带着麝香的苦涩味道,竟是先前他鼻息中若有似无的气味。 “这么盯着我看,你不怕再魂飞魄散?” 秦珂顿时愣了愣,随即扭过头去,心头却着实掠过一道惊凉。 “我到想知道,你当时看见了什么?”她小心翼翼说着,却真的不敢回头去看他了。 邱锦生凝眸打量着夜色中的女子。一身月白衣裳,身材窈窕,面容姣好,乌黑的发披落在身侧,犹如裹着好看的黑色丝绸,越发衬托着脸颊细白如瓷。他淡淡笑了,语气也跟着变的飘忽:“你如今大了,魂魄也七八分都归了位,想来是无碍了。” 秦珂闻言又是一惊,刚要再问,他却自顾自接了下去:“我当年一眼便瞧见了两个你。” 秦珂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心跳的快发烫了,怎么叫一眼瞧见了两个自己? “一个只有六七岁光景,另一个却是个成年的模样。”邱锦生声音悠悠的,仿佛是他口里的烟雾。慢慢的缭绕过来。 “两个你,混杂在一处,一个懵懂的看着我,另一个则在水中挣扎……”他淡淡说着,仿佛不过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秦珂顿时屏住呼吸,她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痴三儿越大越与自己长的相像,直到现在,几乎与那生于二十世纪八零后的秦珂长成了一个模子。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邱锦生发觉秦珂一言不发,便略直了直身子,皱眉道。 秦珂缓缓叹了口气:“你的目光把我带了到了另一个时空。我再一次掉进江水里,险些被淹死。” 邱锦生淡淡笑了:“你和我是有通感的人,这也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 “通感?”秦珂觉得这个词很神奇。貌似在阿凡达里见过,可那是人和动物间的嘛。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邱锦生点头:“我回来后也病了一场,险些丧命。” 秦珂顿时惊的站了起来:“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邱锦生淡淡一笑:“有些事自然不会对外头讲。”他默了片刻,又道:“好像你,便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秦珂连忙正了正面孔:“那为何我现在不怕你了?” “我刚刚说了。你如今三魂七魄已经归位,这期间若是不出乱子,到十八岁便应全好了。”一边说,他又吐了口烟,整个人便慵懒的歪在床上,单手撑着身子,歪头来看秦珂。 “你派人来掳我,莫不是就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样子?”秦珂仍旧有些不解。 这次,邱锦生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吸着烟。蓝珊瑚的烟斗在月光下格外幽暗。 秦珂在他脚边的贵妃榻上打了个临时床铺。抱了床被子勉强躺下。她隐约觉得那邱公子不像是个会暗中下手的猥琐之辈,于是便大着胆子闭了眼睛。 夜深了。四更声起。 邱锦生缓缓走下床来,他垂首看了看睡梦中的秦珂,只见她呼吸均匀。眉头却死死皱着。 他禁不住淡淡叹了口气,扭身在房门上轻轻叩了三声。 在清冷的冬夜里,那三声轻叩显得越发凄寒。吱扭一声,门开了。门外立着个黑衣小厮。 邱锦生回头看了看,秦珂仍旧睡的安稳。 “公子……” 他将指头压住嘴唇上,示意那人低声一些。这才反手又将房门关好。 黑衣人上前一步:“老爷刚才来过。” 邱锦生披了件外衣,这才从怀里掏出烟斗,一点点磕着,细密烟灰从里面掉落,黑衣人连忙托着个蓝色琉璃碗盛了,这才又俯身道:“问咱们为何先下手。” 邱锦生淡淡皱了皱眉头:“父亲要她?” “据说,侧夫人已经同意了,说是她哥哥将她输给了咱们家,老爷便要纳她为妾。” 邱锦生叹了口气:“父亲盘算的深远,必定不止这么简单。我冷眼瞧着,此事怕是与李月儿有关。你去回父亲,便说是我的话,这女子我要了。” “是。”那人俯身退了出去。 月色越发明亮,邱锦生从桌上拾起一个织锦秀囊,取出些槟榔叶,又捻了一戳麝香进去,轻轻压进斗中,就着微亮的灯盏,缓缓吸了一口。 丝丝蓝雾袅袅喷出,犹如伸长的触手,缓缓融进月影里。 秦珂睡的很不安稳,不是发出些轻吭。第二天一早,她浑浑噩噩醒来时,觉得脑袋沉的要命,环顾四周才浑身一瘫,竟不是个梦,她当真坐在邱锦生的卧房里。 阳光晒进来,墨色床帏上层层叠叠的金色流苏闪耀着刺眼的光。可再扭头朝其它地方瞧去,秦珂却着实一冷。 只见但凡是用到帘子的地儿,都一概是墨色。贵妃榻和床都是沉重的绿檀木,手边那方案几是个造型奇特的蓝珊瑚,寻常的蓝珊瑚都是灰蓝色。而邱锦生屋里的却一概都是海蓝,冷眼望过去,便好似在另一个世界。案上放着一套冰白的陶瓷茶具,没有一点花纹。素洁的让人心里一空。 这人的审美的确诡异,秦珂咧咧嘴巴,扭头再朝帷幔深处望去,禁不住吓的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那邱锦生和衣而卧,此刻正直着眸子来看自己。 “我靠!你这是一晚没睡,还是早早起了!” 邱锦生眼眶下面厚重的黑晕轻轻一荡,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我是不睡觉的。” 秦珂顿时目瞪口呆,老天还能再离谱点么? 邱锦生看了看秦珂,见她嘴巴张的老大。一副木鸡之状,便缓缓坐起身来,淡淡道:“你虽不似传言那般轻浮,可胆子却着实比传言还大。” 秦珂顿时愣住,转了转眼珠道:“难道是我哪里得罪了公子,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劫难?” 邱锦生刚要再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秦珂顿时跳了下来,那脚步声十分急切,俨然不止一两个人。任凭再大条的人也能猜到,这是来者不善的节奏。 情急之下。秦珂也顾不得许多,抱着被子朝邱锦生身边躲去。到底昨夜他轻薄过她,即便是求助也不是明晃晃的,她只走了几步,便又停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邱锦生只淡淡望着她,眸子里竟有了几分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位姬妾。 秦珂顿时脑袋一热。完蛋了。难不成这人就是传说中患上恋童癖的邱家老爷!可是不对呀,分明说他晚年得子。而这邱锦生分明也有个二十出头了,他怎么还是个中年人模样! “爹。”邱锦生开口了。 秦珂的心简直碎了一地,果然。这人真的是那恋童癖! 邱老爷一脸的不高兴,眼睛觑成了一条狭长的线,眸子却冷冷盯住床榻上面色晦暗的邱锦生。 “你长进了!竟跟爹爹抢人!” 秦珂愣了愣,什么情况?抢什么人?是自己么?不会吧!!! 邱锦生缓缓起身,抬手拢了拢衣衫:“爹来的好早。” 邱老爷顿时怒目圆睁,指了指秦珂:“这人是娄大输给我的!几时轮到你捷足先登了!” 秦珂头皮发麻,么的到底怎么回事,邱锦生不是说,跟娄大赌博的人是他吗,怎么又成了他爹了! 邱锦生却仍旧不慌不忙,淡淡道:“当时我与爹爹同去,骰子也是儿子丢的。说到底,娄大是输给了儿子,而不是爹爹。” 秦珂顿时黑了脸,这邱家,果然奇葩,老子带儿子赌钱,赢了个女人,竟然分赃不均,如今还剑拔弩张。哇哦,柳原之星哦! 邱老爷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邱锦生:“你可知道为父为何要她?” 邱锦生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儿子不知。” “为父从不缺女人,她也不是个国色,这般处心积虑,只因……”说着,他压低声音,在邱锦生耳畔低语了片刻。 秦珂竖起耳朵,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 邱锦生眸子始终低垂,也不知他老爹同他说了些什么肺腑之言,总之最后他终于缓缓叹了口气:“父亲怎么不早说,只是……晚了。”说罢他拿手一指。 秦珂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顺着他的手扭头望去。这一望,秦珂顿时腿都软了。邱锦生,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他干净素洁的白色床单上,点点落红,娇艳欲滴。 那邱老爷顿时瞪起眼来:“这!你!你们!” “父亲若是早说……”邱锦生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简直要把秦珂气死。 那邱老爷顿时望向秦珂。秦珂吓的一哆嗦,连忙摇头:“没……没什么……”她刚要解释,那邱锦生却已经上前一步将秦珂搂在怀里。 “她哪里如传言中那样,不但保守还很别扭,什么都不懂,简直是……”说着他狠狠瞪了秦珂一眼:“毫无风情!” ps: 各位早安!最近情绪比较低潮。有点影响写作。不过我会坚持,谢谢大家的支持。继续加油!今天跟月关大聊天,说让我多了解读者的需求。所以有什么意见给我留言吧。虽然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读者。总之,先做好自己是第一步啦。再次感谢你们。 你自己的血! 秦珂刚要骂回去,却被那邱锦生捂了嘴巴:“行了行了,别以为我爹能救你,既然成了我的人,就乖乖跟着我,别惹是生非了!” 秦珂从来没这么委屈过,她虽然不是什么圣女,但最起码还有廉耻,这般被人污蔑当然十分不爽。(.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再说,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嘛,床单上的分明是邱锦生自己的血,跟她有个毛关系! 这时候她才想起苏五和苍矢的好来,你们在哪呀!赶紧来救我吧!再晚一步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呢! 她这边忍不住便掉下眼泪来,那头的邱老爷也气的直哆嗦:“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若是你能将她嘴巴看好,便是要娶进来我也认了。” 秦珂龇牙咧嘴了半天,邱老爷终于走了。邱锦生松了手去,她顿时大吼起来:“开什么玩笑!我跟你熟吗?拜托你爷们儿一点好不好!什么叫毫无风情!” 邱锦生也不言语,扭头将床单一卷:“来人!” 一个黑衣小厮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瞬间便立在秦珂面前。 “靠!你们家够邪门的啊!地缝里都能藏人!”秦珂彻底爆发了。“再说,你是哪根葱?我凭什么要嫁给你!嫁给苍矢都比嫁给你靠谱!” 邱锦生却也不理她,只扭身将被单朝那小厮怀里一丢:“给我晒出去!” 秦珂顿时青了面孔:“你们敢!”她扑上去。却被人拦住。那小厮已经捧着床单走了出去。 邱锦生立在窗前:“太阳正好。” 秦珂气急败坏,一巴掌扇了过去:“我看你是找死!” 邱锦生并不像苏五他们那么敏捷,只是堪堪躲了过去,然后便瞪大眼睛惊奇的望着秦珂:“你是吃豹子肉长大的吗?” 秦珂顿时冷笑:“原来不过是个秧子,这也想看住我?别痴心妄想了!” 邱锦生顿时立起眼睛:“这道门槛你说什么也不能走出去。(.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说罢便来捉秦珂的腕子。 那秦珂自小是与苏五他们一处闹着长大的,虽然打不过苏五。可对付这本身就体弱多病的邱锦生到还有些胜算。 邱锦生本想去捉她。却不料她竟飞起一脚,朝自己裆部踢来。这一招若是换了苏五,定然是侧身避过,同时手臂一展,秦珂便成了网兜里的鱼了。可邱锦生却只知道去躲,并且是连连后退着躲。 秦珂顿时冷哼一声,扭头便往外跑。 那小厮出去晒床单。结果忘记锁门,秦珂便是瞧准了这个时机,虚晃一枪,夺门而逃的。 邱锦生护着命根子,直踉跄退到床边,却见秦珂已经扭头往回跑,这才大呼上当。起身便追了出去。 邱锦生的园子不大。一目了然。院子里站了四个小厮和三两个丫头。秦珂顿时朝墙边的一颗大柳树爬去。 那四个小厮一个在晒床单。其余三个在打扫。见秦珂跑出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忽见他们家公子铁青着脸追了出来,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那秦珂早起也没洗漱,昨晚被邱锦生弄散了的头发,今早仍旧那么咋咋呼呼的披着,此刻已经手脚并用。爬到树上去了。 邱锦生气急败坏立在树下,阳光晃的他睁不开眼。想来他也是极少在阳光下行走的,一时便有些晕乎。一个小厮赶忙跑去拿了把椅子,让他先坐下来。这才招呼会爬树的,去捉秦珂。 秦珂只回头瞄了一眼,便再也不敢耽搁。待一口气爬了五六米后,便开始后怕了。往下一看,一个小厮已经追了上来,邱锦生正坐在椅子上扶额喘息。 再往旁一看,心中禁不住一动。这邱锦生想来是怕见生人,便住在了整个邱家宅子的最北端。墙后便是巷弄。只要她跳下去,便可以逃出去了。 可是,这么高,她要如何跳呀!再说,她虽然和苏五他们学过爬树,翻墙。可从没学过如何自由落体而不受伤啊! “快下来!”那邱锦生喊道:“我不过想救你,你到恩将仇报……” 此时此刻,秦珂哪里听的进他的话。眼见着那高高飘扬的白床单,秦珂便气的浑身发抖。 “在柳原还没人敢跟我开这种玩笑!这个仇我早晚要报!”秦珂狠狠咬牙。 只见她黑发飘飞,俨然一股悲壮之色,月白水裙被风刮成一面萧杀的旗帜。邱锦生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了好了,你这样摇摇欲坠的,我看了心里害怕!赶紧下来!有话好好说!” 那白床单被风吹的,猛然间展出了一排斑驳血迹。秦珂越发气恼:“若是再信你我便是个头猪!” 那小厮已经快碰到秦珂的脚踝了,她连忙又窜高了几尺,扭脸喊道:“若是再上来,我便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让你们家公子摊上人命官司,再做鬼来掐死他!” 她本是情急之下乱说,却不料那邱锦生顿时脸一黑:“你别吓到她!让她自己慢慢下来!” 秦珂猛然间一激灵,感情这邱锦生是怕鬼的,难怪他不睡觉。竟是这个原因。于是又挺了挺身子:“让我下去也行,你得放我走!” 邱锦生闻言也有些气愤:“我本是念着和你有通感的缘故想要救你,却不料你竟不分好坏!只怕你今日走得出我的房门,明日便又要被捉回邱家!” 秦珂翻了翻白眼,那样子真心是凌乱到爆。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她龇牙咧嘴吼道。 那秦珂自小便是一发疯便没人能按得住的主儿。邱锦生也只能缓缓叹口气:“罢了,我救也救了。说起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他日你倒霉时候别再来求我。利大哥若是问了,也别说我没出过援手。”说罢一摆手:“你们都给我躲远点,让她自己下来!” 秦珂仍旧不放心,指了指紧闭的院门:“你,派人把门开了,再找几个小厮护送我出府!只要离开邱家,一切都与你无关!” 邱锦生冷哼一声,指了指身旁的两个小厮:“你们两个把门开了,照她说的做!” 那两个小厮连忙跑过去,把门大大开着,弓腰垂背的等在那里。 秦珂见一切都搞定了,这才一抬脚,准备下去,谁知道,上树时候因为是在拼命,根本不知道害怕。可这下来就另当别论了。她试了试,总觉得腿脚发软。加上在树上挂了这许久,手臂也有些酸了。精神忽然放松下来,便有些体力不支。 她还没爬了几下,便手里一脱,脚下打滑。 “啊!!救命!救我啊!” 只见一道白影伴着凌乱长发噗嗤一声从树上滑了下来,她摔都摔了,自然来不及调整姿势把握方向,只觉得身子一沉,猛的便坠了下去。 邱锦生哇的一声,跨步冲了上去。却只见那秦珂乱叫着落下来,却没有落在院子里,而是十分不巧,十分点背的掉到了墙外去了。 “糟了!”邱锦生顿时一跺脚。 小厮们也瞠目结舌。良久才缓缓凑上来:“公子!那,那院子后面不是朝云巷么!” 邱锦生顿时叹了口气:“算了,这便也算是出去了。免得你们送她。倒也省心。”说罢伸手朝胯下摸去。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一脑门子冷汗:“这丫头怎么这么凶悍,险些断了本公子的命根子!” 那小厮垂着眼角去看,只觉得从未见过邱锦生这般模样,忍不住想笑。憋了憋到底还是强忍着垂下头去。 邱锦生撇撇嘴:“也好,朝云巷是个好地方,让这丫头吃点苦头!”说罢,扭头立目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今天的事,不许张扬。连老爷那头也不许说!” 众人连忙听命,点头应是。 话说那秦珂掉在巷子里,确切来说,她因掉落时太大意,稍微歪了那么一点点,没有直接落在巷子中,而是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只听得扑啦啦一声巨响,伴着唢呐声和女子的啼哭声,一团白花花的物体从天而降。 自不用说,那团白了吧唧的东西便是秦珂无疑。她西仰八叉躺在地上,脚脖子痛的简直要抽过去。 “么的,真是够悲催!不过好在脚先着地!”她龇牙咧嘴的怪叫着。其实掉下来时,她先是被树杈挡了两下。否则怕是早就摔的五脏六腑碎了一地。 她撑着地面,刚刚坐起来,却被身上各种巨痛搞的又倒了下去。那些救命的树杈虽然让她不至于摔死,却着实也硬生生将个好好的皮相刮的乱七八糟。 秦珂抹了抹脸蛋:“这是破相了吗!” 正自琢磨着,几只母鸡扑棱棱飞起来,带着鸡屎鸡毛落了秦珂一身。 “这什么情况!”秦珂差点被熏死过去,拿手一抹,好端端的脸上红黄一片。 正在这时,一个白影窜了过来。秦珂被吓了一跳。 这也不能怪秦珂,着实是那人穿的太白。简直像是……像是死了人。 来人头上裹着白布,一脸惊诧,眼眶子里泪水还未干,直愣愣的盯着秦珂。 “你!你从哪里来的!”他一边说,一边朝天空望去。 秦珂龇牙咧嘴:“好说好说!” ps: 按时更新,积极码字。偶要做个好孩子。 这是在虐我么? 她本是准备安抚安抚,然后拔腿开溜的。(.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可谁知道这身子好像散了架一般,说什么也起不来。刚一动弹,脚踝连着整个小腿都疼的要死。 她哎呦呦抽搐了两下,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那个男人:“行行好,先把我弄起来,好吗!” 谁知,她话音刚落,便见一袭白衣出现在眼前,声音沉郁,劈空而来:“我到是谁,几日不见,竟还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秦珂顿时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瞬移了?刚才明明还在邱家院子里,这会子怎么忽然间来到枯禅寺了!这人不是嵬松嘛!!! 不对呀!她又扭头去看那戴孝之人,明明一个公子模样,虽然穿了白衣,却断不是个和尚! “这是哪啊!”秦珂揉着眼睛,差点哭出来。 嵬松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却见那公子俯身过来:“姑娘可是摔糊涂了?这里是朝云巷啊。” 秦珂一个激灵,猛的弹了起来,也顾不得后背疼的要断掉,起身拉了嵬松袖口,一脸惊恐道:“朝云巷?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朝云巷是个暗娼云集的地方,而嵬松是个和尚,他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这比被雷劈还让秦珂受不了! 嵬松先是愣了愣,随即淡淡瞄了她一眼:“假的么?”说罢伸出根指头朝她脸上伤口按去。 秦珂没有防备,被他按了个正着,痛的龇牙咧嘴,哇啦啦乱叫。 嵬松也没想到,慌忙收回手来:“竟是真的!” 秦珂气急败坏:“偏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个没良心的死和尚!” 事出突然,嵬松哪里能想到好端端的,秦珂竟会从天而降,还摔在了人家的鸡窝里。更何况。这事情竟然还发生在朝云巷! “朝云巷怎么了!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嵬松嘀咕道。眼睛却朝秦珂身上望去,只见触目之处皆有伤痕。 秦珂却已经忘了疼痛,许是肾上腺素作祟,此刻一万个想法在脑袋里掠过:“你!你耐不住深山寂寞来这里嫖妓!!!” 嵬松脸色顿时一暗。 “不对不对!”秦珂摇摇头,扭脸朝对面愣在一旁的白衣公子望去:“你耐不住深山寂寞。来嫖他!!!” 那白衣公子抖了抖嘴角,嵬松却直接瞪起了眼睛。 “怎么能这样!”秦珂眶中蓄了泪。无限悲催的望着老天:“人间绝色,偏都是你掌中玩物吗!” “谁是玩物!” “谁是玩物!”嵬松与那白衣公子异口同声喝道。 秦珂顿时一缩脖子:“你……” 嵬松已经冲上来,怒目盯着她。她连忙改口:“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嵬松气急败坏,一把拉过秦珂。 那秦珂本来就摔的十分惨重,被他一拉扯顿时站不住了,踉跄了几步险些跪在地上,幸而嵬松横了一只胳膊,她牢牢抓了,这才没再摔个狗啃屎。 那白衣公子却一直仰着头。半天才回过神来:“你竟真会飞的么?” 秦珂顿时黑了脸:“会飞还会摔成这样!” 那嵬松偶然间碰触到秦珂身体,这才惊觉,她的确受了极严重的伤。她捏住自己胳膊的双手,正不住打颤,双脚亦是站立不稳,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他皱了皱眉头。扭身对那白衣公子道:“丧事已经办完,我留下那几个小和尚与你们继续诵经,这姑娘急需救治,贫僧这就带她去医馆。” 那公子连忙点头:“正是正是,师傅说的对!” 嵬松身后背了个斗笠,此刻便一抬手将斗笠戴好,扶了秦珂便往外走。 秦珂此刻已经放松下来。何况身边人又是嵬松,刚走了没几步,便当真动弹不得了。 嵬松知道她不是装的,于是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到我背上来吧。”说罢,已经半蹲在秦珂身前。 秦珂愣了愣,怎么不是用抱的?难道他还在介意那天自己的话?那是误会好不好!可想来想去,这里也的确不是个解释的地方,只能俯身爬上去。 这姿势明显表示了嵬松的不满,两人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秦珂刚爬上来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 她因为身上的伤痛,自然是顾忌不了许多,缓缓贴上来时,隆起的酥胸便压在嵬松背上,那突如其来的柔挺感受,让嵬松打了个寒战。(.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怎么啦!”秦珂愣住。 幸而带了个斗笠,嵬松低垂着脑袋,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我今天中午还没吃饭!” 秦珂没反应过来,扭头去瞪那白衣公子:“给他们家人诵经安魂,怎么连口饭都不给吃,吝啬鬼!” 嵬松翻翻白眼,简直不知道再说什么。 谁知才走了没几步,秦珂便来回动弹起来。 “又怎么了?”嵬松压着嗓子问道。她这么一动,前后上下乱蹭一气,让他脊背上面透出了一层细汗。 “没什么,我调整调整。”秦珂不知所谓,又动了动。 嵬松怒道:“若是不舒服便下来自己走!我如今还饿着肚子,再背着个你……” “好好好……几天没见脾气怎么变的这么大!”秦珂赶紧安抚,却着实也有些不满。可转念一想,他分明是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不喜欢跟他亲近,而此时还要背她,定然心里头委屈。可既然他肯,便说明他还是那个嵬松,想到这里,禁不住又开心起来。笑呵呵趴在他耳边道:“你是个好人!” 那嵬松去将嘴一撇:“人善被人骑!” 秦珂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好像差点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待拐出朝云巷便朝医馆去了。可秦珂却忽然间吼起来:“我不去医馆,别带我去那!” 嵬松顿时一愣:“摔成这样,不去医馆去哪!” 秦珂两眼一瞪:“我……”她刚想说我要回家,却忽然间想起邱锦生的话,若是她现在就家去,怕是事情未必算完。邱锦生也许不会把她怎么样。可看那邱老爷的架势,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此刻需得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连忙道:“我,我要去枯禅寺!” 嵬松顿时瞠目结舌:“去寺里做什么?” “养病!”秦珂斩钉截铁。 嵬松简直要气死:“佛门清净之地,怎是你养病的地方!有病需得药石救治。然后回家休养!” 说罢便抬腿要往医馆去,秦珂连忙趴在他的脖子上面。哼哼唧唧的装哭:“等到了寺里再和你说,左右我现在断不能在街面上晃悠。你是和尚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吧!” 嵬松无可奈何,却思量着这丫头保不齐又惹祸了。虽然心里气她,但到底不希望她出什么大事。于是只能扭身走上一条僻静的山道,一路朝枯禅寺去了。 正是午休时分,和尚们都在休息。那嵬松便背着秦珂从个后院的小门钻了进去。 秦珂感恩戴德,一叠声的称赞加感谢。那嵬松皆是一脸木然,理都不理。 嵬松将秦珂放在自己的禅房中,秦珂刚要说话。他却已经从门后拾起一把扫早钻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跟我玩冷战!”秦珂歪着鼻子。一脸不自在。 过了不一会,嵬松回来,脱下外面的僧袍抖了抖,这才扭身看向秦珂。 “嗨!”秦珂觉得自己像在演美剧。女主角尴尬的和帅哥搭讪! 嵬松瞪她一眼。 “你,不想听听我是怎么掉下来的!”秦珂没话找话。 嵬松虽然不理她,却叹口气走了上来。她咧嘴一笑。却不想他竟抬手按住她的脚踝。 “接骨?”秦珂瞪大眼睛。 “不是现在!”嵬松不冷不热的瞪她,双手一翻,竟将她抱了起来,扭身朝外走去。 秦珂连忙捂住脸:“喂!别让人看见啊!” 嵬松哼道:“应该是我这做和尚的害怕吧!” 秦珂正了正颜色:“非常时期!非常时期!” 两人你言我语,已经来到了另一间禅房。秦珂被他丢在床榻上,环顾四周这才松了口气,感情他刚才是来打扫屋子的。这里分明就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嘛。 嵬松来到床边坐下,这才正色看住秦珂:“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这腿若是不赶紧医治怕是不好。”说罢也不问秦珂愿不愿意,已经撸起袖子,探手去脱她的鞋子。 秦珂咬咬嘴唇:“那个……”她本想说,她痛的很,让嵬松小心着点。嵬松却已经按住她的脚踝,双指交错一点点朝上按去。 “好痛!”秦珂脑门子顿时冒出汗来。慌忙从袖子上撕下块布来塞进自己嘴里。 嵬松皱着眉头,忽听咯吱一声,他双指一错,那原本错位的脚踝骨生生被接了回去。 秦珂脸颊通红,幸而咬了东西,不然真真要叫出声来的。 嵬松抬头看她,只见她眸中含着泪,闪闪烁烁,却仍旧拼命忍着。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脸颊红的吓人。于是叹了口气,扭身出去端了盆热水过来,放在床边,便转身出去了。 秦珂没想到他这般冷淡。踉跄着坐起身来,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待她哭哭啼啼把身子擦干净,换上件半新不旧的居士服。心中便越发凄凉起来,默默看着那一盆脏水,想起自己如今脚伤不能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梨花又病着,冠男也不知有没有东西吃。那李月儿让自己去静和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若是有意为之,那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她这边本来就备受惊吓,又胡思乱想了一气,终于有些疲惫,转身钻进被子里,微微闭了眼睛。 这时,嵬松端了碗稀粥走了进来。见秦珂已经换洗完毕,便将粥水放在她手边,起身又要走。 秦珂终于按耐不住:“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么?” 嵬松默了半晌,将粥端了起来,缓缓坐在她的床边:“起来喝粥。” 秦珂吭了半天,掉出颗泪珠子:“对不起。” 嵬松淡淡吐了口气:“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秦珂连忙抬起头来:“我如今手痛,你喂我吧。”说着张了张嘴巴。那样子既可怜又可爱。 嵬松愣愣看着她,良久才将调羹拿起,轻轻挖了一勺,递到她嘴上。秦珂赶紧张嘴抿了,然后开心笑道:“真好吃!” 嵬松又是一愣:“不烫么?” 他话音未落,秦珂哇的一声,便要吐出来,那嵬松赶忙从旁边拾了个茶碗接了。 “烫死我了!烫死了!”秦珂一叠声的嚷嚷。 嵬松瞪着眼睛:“本是要再凉凉给你,是你自己要现在吃的。” 秦珂翻着白眼,嘴巴撅的老高:“吹,吹吹嘛!” 嵬松顿时又瞪了眼睛:“这,这怎么能乱吹!” 秦珂连忙指了指他手里的调羹:“我是说,吹吹粥啦!” 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 嵬松这才明白过来,慌忙又挖起一勺,放在嘴巴下面缓缓吹着。(.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秦珂揉着嘴唇,只觉得被烫的不轻,隐隐似要破了一般。想想真够倒霉的,若是被小灵仙知道自己发花痴,竟险些被烫死,还不笑翻了一百个跟头。 想到这里,她撇撇嘴:“你不是照顾过病重的破囚嘛,怎么轮到我就这么不在乎!” 嵬松抬起眼来:“你这个人好奇怪,让我吹,我也吹了,怎么还不高兴。”说着,将调羹递到秦珂嘴边。 秦珂抿了一口,这次刚好,囫囵吞枣的咽了,然后直着眼望向嵬松:“我觉得,你还是不太了解我,要不,我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你抓紧时间,好好了解一下,我们增进一下友谊!”说着,她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嵬松的肩膀。 嵬松脸色一青:“你不是手痛吗!” 秦珂连忙收回手来:“呃,这个……是啊,怎么忽然间好啦!” 她脸上还有伤,这么大的表情变化拉的脸皮生疼:“痛死了!” 嵬松撇撇嘴巴:“真不知你哪句真,哪句假!” 秦珂其实是手足无措的,先前和嵬松之间好不容易升华了一下,谁知来了个大姨妈神马都成了浮云,她当然不爽了。 嵬松想起一事,这才扭头看住秦珂:“呆在这里,我去回师傅。” 秦珂连忙拉住他:“我如今也不是个小孩了,破囚会同意我住在这里么?” 嵬松皱起眉头:“你必须住在这里?” 秦珂连忙点头。她想静观其变,让事情慢慢发酵。 “那好。”嵬松眼眸荡了荡,转身离去。 出乎意料的,破囚禅师竟然同意了秦珂的请求,且命嵬松为她备了病号饭。虽然没见到他的人,但那暖暖的关怀和慈悲,秦珂还是能感觉的到的。 她窝在被子里。沾沾自喜的想,自己最不幸的事情是来到这里,而最幸运的却是,在这里碰见了破囚。 傍晚时分,夕阳照在残雪上,映出一片紫红。 小之一个人踉跄的跑了回去。那梨花得知秦珂失踪。竟一口血喷在床头。娄家一下子陷入了恐慌。 唯一淡然处之的人,怕就是李月儿了。 娄大的确没想到梨花会这样。他着实低估了秦珂和她的感情。说到底,他只不过想秦珂嫁人,却没有要害死她和梨花的意思。可那李月儿就不同了。此事成了这样,反倒比她预期中更令人满意。 娄母自是不知其中究竟,竟想去报官。生生被娄大拦住。待说明了真相,老两口才张着嘴巴愣了一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苏家静谧的院落里,立着一个华服女子。身边一只雪白的绣球狗,正乖巧的舔着她的裙摆。 她缓缓俯下身来,将它抱在怀里。纤长的指头轻轻抚过那雪白绒毛:你别怪我。” 小狗瞪着无辜的眼睛抬头望着华服女子。 女子轻轻扭过身来,露出一张无懈可击的脸,美有很多种,妩媚、清秀、或者是云淡风轻。而这女子,却是美的和颜悦色,如画中之人。这种美人柳原只有一位。那便是苏家的三小姐,苏芷卉。她甜甜的笑着,朝身后的丫头点了点头。 “邀月,把它带下去吧。”她声音很轻柔,小雪球抻着脖子望她。 一个身材窈窕的丫头上前来接了狗狗,扭身退下。 女子目光潋滟,余光中出现一抹檀色身影。颀长俊秀。 “五弟知道了?”她扭头望去。 男子淡淡一笑,眉宇间却仍旧冰凉如常:“三姐的雪球可是养了许多年的。” 苏芷卉淡淡一笑:“我第一次用这药,总要把握着药力。” 苏四点点头:“五弟的药只有你知道在哪。” “他自是什么都不会瞒我。”苏芷卉垂下眸子,“可四弟你,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苏四目光一沉,冷声笑了:“我不过是父亲的一颗棋子,必要时为你扫平道路的一把尖刀。” 苏芷卉缓缓抬起眸子,此时只有他们两个,这种光景在她的记忆中实在不多:“清罍。”她上前一步,目光有些低沉:“我将此事知会苏五,便也是希望能够公平。” 她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被苏四打断:“公平?在这个世界上,有公平么?” “我知道你对父亲的决定不满。”苏芷卉苦涩的摇摇头:“苏家,苏家这是自取灭亡!” 苏四闻言一愣,他缓缓抬起头来,良久才压着声音道:“三姐或许太悲观了。” 苏芷卉抿住嘴唇:“难道不是吗?朝野之争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一旦站错队伍……” 苏四一抬手:“父亲不会错。” 苏芷卉收敛眸光:“你为何这么有信心?” 苏四觑起眸子:“我还没弱冠便已经过起了居无定所的生活,往日的经历告诉我,若是不拼,便没有活路。苏家亦然是如此。” 苏芷卉走上前去,两人之间近到有些突兀,她凝眸望去,苏四的五官颇像苏文康,他眸子里的精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冽:“我只担心,父亲看走了眼。”她几乎是在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苏四的眉峰顿时一压:“于丞相传来密报。”说罢,他缓缓抬起手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细小的竹筒。 苏芷卉愣了愣。 “我刚从父亲那里出来,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苏四面无表情,仿佛立在他跟前的并不是他的亲姐姐。 苏芷卉伸手接了,打开来潦草扫过,脸色顿时一白。 “可是大选之事?”苏四正目看她。 苏芷卉点了点头,她扭过身去,缓缓走入皑雪覆盖的乱石丛中。 苏四默默望着她的背影,寒风刮过,他紧了紧身子。看来战争要开始了。 明天便是腊月二十三。有爵位的人家便要过小年了。周子充立在书房里,窗前的雪映的他一觑眸子。 虽然显贵。但周家毕竟只是商贾,因此过的还是腊月二十四的小年。他默默拾起案头那枚墨块,上面女子低眉浅笑,纤指如兰。他轻轻划过女子面颊,指头停在她那乌黑的鬓发上面。 “生来金玉质,琼芝为肤脂。云鬓揉丹霞。明眸点星子。” “哥哥在慨叹美人,竟不知她就要离去?”周春晖缓缓走进来。淡远的眉峰浅浅低垂。 周子充苦笑着点点头:“妹妹何苦来提醒我这个。徒然让人伤感。”说罢,他转身来到书案前,长身玉立了片刻,这才捉起一支狼毫,抖手写下一行诗。 周春晖俯身瞧去,淡淡叹了口气:“哥哥这般相思,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周子充笔锋一折:“正月十五大选,日子既然已经定了,事情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我早知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如今到庆幸,没有表白心迹。” 周春晖摇摇头:“若是这样便让她入宫去,怕是哥哥以后会后悔的。想想人的一生虽然不长,可也不短。日后她在宫中运筹,而你娶妻生子,两两虽不相干。但到底难以再聚,此生便如此蹉跎,你甘心吗?” 周子充抬起眸子,眸光已经散碎:“她的命运生来便已无法改变,苏家的女儿,如同周家的女儿一样,步步都是经营。寸寸都是小心。妹妹不必来劝我,你的事情也要赶紧了结才好。” 周春晖眸子一闪,冷哼道:“什么事都有个万一,我是偏不信人生只有一条路的道理。”说罢扭身要走,却被周子充又拉了回来。 一直亲厚儒雅的周家长公子,如今脸上续了一层阴云:“正月十五,若是出什么乱子,我定不会扰你!” 周春晖冷冷瞪着他:“是你想做国舅,还是真想为周家报仇!” 周子充手下着了力,他死死捏住周春晖的腕子:“二者我都要!” 周春晖只觉得浑身颤栗,眼眶顿时一热:“周子充!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爱慕利风,还筹划着和他私奔!”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狠狠拍在桌案上。 周春晖顿时惊住:“哥哥……”随即她恍然大悟:“扶风呢?扶风在哪里?” “若是你一意孤行,就再也别想见到扶风!”周子充缓缓抓起那封信,在周春晖眼前晃了晃:“枉我一直认为你冰雪聪明,却不想你竟痴到这个地步!”说着,他沉重的叹了口气:“那利风怎可能为你铤而走险!” 周春晖两眼含泪:“就算知道不可能,我也要试一试!” “你明知道私奔是不可能的,这封信只是想向他表白!”周子充抓着信的手猛然间挺出两道青筋。 周春晖定了定眸子:“没错!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周家的女儿,爱的不是天子!” “你糊涂!”周子充反手便是一巴掌,周春晖应声倒地。 这一巴掌打的甚是实称,她鬓发间的一枚点翠珠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鎏金的炸珠豆子崩落一地,发出凛人心魂的劈啪声。 “哥哥!”她惊恐的望着周子充,乱发遮蔽了额鬓,只露出那微红的目光。 周子充咬住嘴唇,缓缓扭过身去:“周家当年三位大爵,在芙蓉死后,一夜之间被削,上下几百口,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瓦解。这些都是谁做的,你该知道。 “是皇后!”周春晖低声泣道。 “既然是皇后下此毒手,那为何你我还能安然无恙?不但活着,还可以布帛织锦财通帝都?” 周春晖愣了愣:“因为陛下赏识。” 周子充冷哼一声,却始终没有转身,他年轻的脸上此刻风云骤起:“我们周家乃是陛下深藏于民间的财库,他从登记以来便备受于丞相的压制,凡军制财政都不得亲力。一位天子,手中若没有银子,该如何调养亲信!” 周春晖皱起眉头:“陛下用我们的钱,养兵!” ps: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马年吉祥,福泽宽广! 亲要保护我哦! “他的权,我的钱,互通才能得天下。”周子充缓缓眯起眼睛,转过身来,扶起妹妹。 “你别怪我,只有让你入宫,周家才能有恃无恐。” 周春晖恍然大悟:“你是怕他日他羽翼丰满时,会杀你灭口!” 周子充冷笑了一声,眉头皱起:“周家知道的太多了,这些年来,从父亲到我,陛下每一步的经营,我们都参与其中。事到如今我已是不得不防了。” 周春晖没有再与哥哥争执,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何周子充始终笑脸谦和的对人,又为何在与苏家遭遇绿绮茶一事后,果断放弃茶叶生意。这些年来,自己深闺清幽,却从未想过,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在外面到底经历了多少暗流凶险。 她暗暗垂下头去,这时候,她不应该抛弃他的。 小年了,官宦人家腊月二十三,平头百姓乃是腊月二十四。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秦珂窝在被子里已经两天了,寺庙里凄冷,比不得在自己家中,她缩头缩脑,指头冻得通红。 小时候在这里住的时候,貌似也没觉得怎么难过,为什么长大了,反倒矫情起来。 她晃晃脑袋,打了个喷嚏。 嵬松刚好端了火盆进来,见她脸色苍白,鼻尖却红红的,便知道她是冻着了。 “这屋子空了许多年,自然着了些阴气。再给你加个火盆会好些。”说着,他来到床边,将火盆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了。便转身要走。 秦珂这两日根本没见着他,又碍于脚伤不能走路。正心里闷得慌。如今见他来了,自然不能轻易放走的。于是咧嘴道:“你快帮我瞧瞧,我这脚脖子今早起来就疼,是不是淤血还没散。” 嵬松默了片刻,转身坐下:“淤血定然不会散,这不用看。” 秦珂连忙又道:“疼。关键是疼!” 嵬松皱了皱眉头:“疼要忍着。”说罢站起身来。 秦珂恨不得扑上去拉住他:“啊!明天是小年……” 嵬松莫名其妙,不知她忽然间说这个做什么:“没错,不过寺里没有好吃的,小年什么,我们也一概不过的。” “那个那个……”秦珂根本不想喘气,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小和尚就跑没影了:“我正想着。家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见我失踪的消息?他们怎么不寻我?”她这话到是说到了点子上头。 嵬松这几日没出现,其实是偷偷下山去打探消息。可奇怪的是,真的没有人找秦珂。娄家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也正百思不得其解,可巧秦珂就说到这上了。 “我整日呆在山上,哪里知道山下的事情。”嵬松淡淡一瞥。 秦珂瞪了瞪眼睛:“就算娄大他们不理会我的死活,可梨花总要找一找我啊!这事不对劲!”说着,她便坐起了身来。 “你自己慢慢分析。”嵬松扭身迈了出去。 秦珂顿时吼道:“嵬松你给我回来!” 那嵬松吓了一跳,猛然间回过头来:“干嘛!” “你就是个小气鬼!” “我怎么小气了!” “那日。你都不听我解释,其实我是有苦衷的嘛!”秦珂涨红了脸喊道。 嵬松连忙扭身回到屋里,又关了房门:“那你现在解释吧。” 秦珂眼圈一荡:“你还真执着啊!” 嵬松郑重其事的点头:“贫僧还没得道,执着一点也无妨。” 秦珂顿时咧嘴:“你。还真是坦诚。” 嵬松也咧咧嘴:“好说好说!” 秦珂想了想,勾勾指头:“那你过来!” “干嘛!”嵬松嘴上别扭,可人却已经走了上来。 秦珂一直垂着脑袋,待他来到跟前,才缓缓伸出手来拉了拉他的袖子:“坐下。” 嵬松先是一愣,随即听话的坐在她的床边。 秦珂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抬起头来:“若你不是个和尚,或许我的人生还会再灿烂一些。”说着,她竟红了眼眶。 嵬松眼皮猛的颤了颤,还未待他说话,秦珂又接了下去:“我知道你总瞧我和寻常女子不一样,不如她们温婉可人,更不比大家小姐懂规矩。可我本就不屑于这些,一来我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想飞黄腾达,二来我也不是这里的人。这话你能听懂么?”说着,她抬眼朝嵬松望去。 嵬松终于与她对视,眸子里的光渐渐软下来,低声道:“我何来就看不上你了。都是你自己乱想。” “那你这次帮帮我。”秦珂仰着脸庞。 “我已经去山下打探过了。”嵬松叹了口气:“你们家里没有任何消息,我只听说,梨花病了。除此之外,貌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秦珂愣了愣。嵬松凝眸望过去:“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秦珂抬起头来。 嵬松刚要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他连忙站起身来。门刚打开,便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目光凛冽的望着二人。 “邱,邱老爷!”秦珂连忙往床里面缩去。 嵬松本想问秦珂到底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却被打断。而今见门口立着的人竟然是邱家老爷,心中顿时一沉。当日在朝云巷,对面高墙之内,貌似就是邱家的府邸。 他扭头朝秦珂看去,只见她已经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邱老爷这是?”他上前一步,双手合十。 那邱家老爷名叫邱之堂。此刻正双眸一觑:“你果然在这里!” 嵬松见邱之堂根本没理会自己,而是目光狠绝的看着秦珂,顿时将身子挪了挪。挡住了他的视线:“这位姑娘受了很重的伤,此时正在修养。有什么事,还请邱老爷到外面同师傅讲。” 邱之堂这才扭头瞧了瞧嵬松,冷哼一声:“素闻破囚禅师是个得道的高僧,怎会收留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秦珂闻言一愣,扭头道:“你这话说的到蹊跷。我做了什么便声名狼藉了?” 那邱之堂顿时淡然一笑:“愿赌服输,你哥哥将你输给我邱家。你便是我邱家的人,我这里有他的字据。”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在二人眼前一晃:“况且,昨晚你明明就在我儿子房里,他也说的清楚,你是他要的人。我亦同意娶了你过门。只要不是正房,妾侍是无所谓的。”说罢。他抿嘴望向嵬松:“佛门之地,如此清静,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吧。免得败坏了破囚禅师的名声!” 嵬松顿时愣在一旁,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苏五,苍矢还不够,竟然又来了个邱锦生! 秦珂却一扭脖子,心想。果然如那邱锦生说的一般,自己才离开两天,娄家没来人,邱老爷子却带人寻到了这里。想到此处。她反倒镇定下来,这几日来她不是没细细思量过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想法只是猜测,都还没有定型,如今被邱之堂这么一说,反倒明白了七八分。 于是她淡淡一笑:“邱老爷说的不错,愿赌服输。”说罢,她直了直身子:“可既然邱老爷觉得我声名狼藉,不配做你们邱家的媳妇,那便换一换如何?”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邱之堂先是一愣,随即浓眉皱了皱:“老夫不懂你说什么。” “你们是高官厚禄的人家,而我却不过是个年轻商女,自然是配不上邱大公子的。那不如我给你钱,这不是两全其美!” 谁知那邱老爷顿时一翻眼皮:“不行!” 秦珂冷笑:“有何不行!难不成,邱家诓骗了我那傻哥哥,为的就是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 嵬松先前还听的云里雾里,这一句话却令他忽然间一醒。于是插嘴道:“邱老爷刚才还说这女子做不得正妻,现在又非她不可。这是何道理。” 邱之堂知道自己被秦珂绕了进去,顿时一脸怒气:“娄大将她输给了我,我便只管要人!” 秦珂冷声一笑,抬手掀开被子,露出包成了粽子的脚踝:“因为这事,我险些丧命,若是邱老爷再来逼我,我不介意再从树上跳下一次。一来,可以洗脱我这狼藉的名声,二来,也为邱家这几年暗淡的光阴,来个开门红。” 嵬松眉头一挑,心中却禁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秦珂果然还是秦珂,平日里虽然乱七八糟,可一到关键时刻断是不会让旁人讨得一点便宜。 邱之堂顿时愣住。他对秦珂也只是耳闻,听来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花边。加之秦珂本就一贯装傻充愣,大大咧咧。不熟悉的人自是不知道她的底牌。那邱之堂便也只以为她不过是个靠色相取悦士族公子的下作女子。却没想到一来一往几句话,秦珂便已露了峥嵘。着实让他惊讶了一回。 邱之堂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这边想着,脸面上却丝毫未露,待与秦珂对视了片刻后,冷然道:“我不必与你解释,今日老夫来,只管要人。若是允了你用钱财抵债,旁人定会说邱不如从前了!”说罢,便摆手令家丁上来拉秦珂。 那嵬松却已经上前一步,将身子横在秦珂跟前:“邱老爷,此人不能跟你走。” ps: 明天就是大年夜啦,各位看文的朋友,乃们是我的亲亲。希望你们新年行大运,幸运健康桃花都多多!另外推荐下我自己的《一段锦》,这本书已经被列入单行本频道,现在女频还没开始,不过估计也快了,到时候还需要大家多多支持哦。 正面战争 “我已经去山下打探过了。(.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嵬松叹了口气:“你们家里没有任何消息,我只听说,梨花病了。除此之外,貌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秦珂愣了愣。嵬松凝眸望过去:“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秦珂抬起头来。 嵬松刚要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他连忙站起身来。门刚打开,便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目光凛冽的望着二人。 “邱,邱老爷!”秦珂连忙往床里面缩去。 嵬松本想问秦珂到底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却被打断。而今见门口立着的人竟然是邱家老爷,心中顿时一沉。当日在朝云巷,对面高墙之内,貌似就是邱家的府邸。 他扭头朝秦珂看去,只见她已经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邱老爷这是?”他上前一步,双手合十。 那邱家老爷名叫邱之堂。此刻正双眸一觑:“你果然在这里!” 嵬松见邱之堂根本没理会自己,而是目光狠绝的看着秦珂,顿时将身子挪了挪,挡住了他的视线:“这位姑娘受了很重的伤,此时正在修养,有什么事,还请邱老爷到外面同师傅讲。” 邱之堂这才扭头瞧了瞧嵬松,冷哼一声:“素闻破囚禅师是个得道的高僧,怎会收留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秦珂闻言一愣,扭头道:“你这话说的到蹊跷。我做了什么便声名狼藉了?” 那邱之堂顿时淡然一笑:“愿赌服输,你哥哥将你输给我邱家,你便是我邱家的人,我这里有他的字据。”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在二人眼前一晃:“况且,昨晚你明明就在我儿子房里,他也说的清楚,你是他要的人,我亦同意娶了你过门。只要不是正房,妾侍是无所谓的。”说罢,他抿嘴望向嵬松:“佛门之地,如此清静,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吧。免得败坏了破囚禅师的名声!” 嵬松顿时愣在一旁。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苏五,苍矢还不够,竟然又来了个邱锦生! 秦珂却一扭脖子,心想,果然如那邱锦生说的一般,自己才离开两天。娄家没来人,邱老爷子却带人寻到了这里。想到此处,她反倒镇定下来,这几日来她不是没细细思量过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想法只是猜测,都还没有定型,如今被邱之堂这么一说,反倒明白了七八分。 于是她淡淡一笑:“邱老爷说的不错,愿赌服输。”说罢。她直了直身子:“可既然邱老爷觉得我声名狼藉,不配做你们邱家的媳妇,那便换一换如何?”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邱之堂先是一愣,随即浓眉皱了皱:“老夫不懂你说什么。” “你们是高官厚禄的人家,而我却不过是个年轻商女,自然是配不上邱大公子的。那不如我给你钱。这不是两全其美!” 谁知那邱老爷顿时一翻眼皮:“不行!” 秦珂冷笑:“有何不行!难不成,邱家诓骗了我那傻哥哥,为的就是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 嵬松先前还听的云里雾里,这一句话却令他忽然间一醒。于是插嘴道:“邱老爷刚才还说这女子做不得正妻,现在又非她不可。这是何道理。” 邱之堂知道自己被秦珂绕了进去,顿时一脸怒气:“娄大将她输给了我,我便只管要人!” 秦珂冷声一笑,抬手掀开被子,露出包成了粽子的脚踝:“因为这事,我险些丧命。若是邱老爷再来逼我,我不介意再从树上跳下一次。一来,可以洗脱我这狼藉的名声,二来,也为邱家这几年暗淡的光阴,来个开门红。” 嵬松眉头一挑。心中却禁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秦珂果然还是秦珂,平日里虽然乱七八糟,可一到关键时刻断是不会让旁人讨得一点便宜。 邱之堂顿时愣住。他对秦珂也只是耳闻,听来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花边。加之秦珂本就一贯装傻充愣,大大咧咧。不熟悉的人自是不知道她的底牌。那邱之堂便也只以为她不过是个靠色相取悦士族公子的下作女子。却没想到一来一往几句话,秦珂便已露了峥嵘。着实让他惊讶了一回。 邱之堂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这边想着,脸面上却丝毫未露,待与秦珂对视了片刻后,冷然道:“我不必与你解释,今日老夫来,只管要人。若是允了你用钱财抵债,旁人定会说邱不如从前了!”说罢,便摆手令家丁上来拉秦珂。 那嵬松却已经上前一步,将身子横在秦珂跟前:“邱老爷,此人不能跟你走。” 邱之堂眸子一沉:“别以为陛下重佛,我便不敢把你怎么样!” 嵬松却目光如锥,冷冷答道:“贫僧说,不能。便是不能。” 秦珂也是一愣,嵬松此刻语气决绝,不只是冰冷,还有不容置疑的霸气,简直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架势。 邱之堂做梦也没想到,一个面目丑陋的癞头和尚竟敢用这种语气与他对峙:“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嵬松顿时双手合十:“先皇太医令。” 邱之堂顿时愣了愣,那嵬松故意将“先皇”二字说的极重,极慢。邱之堂气急败坏,眸中渐渐透出一道凶光:“当今圣上是我亲手接生!” 难怪那邱之堂生气,他虽不是当今圣上手底下的要员,但先皇时候,他也是红极一时,乃帝都太医院执牛耳者,且当年,太后产子极其凶险,为了母子平安,先皇特许他以男儿之身入产房接生。更因为这次成功的生产,他成为只给先皇和太后瞧病的人。 自古以来谁离天子最近,谁便是最有权势的人,连太监都是这样,又何况是个太医。所以。直到二十年前,邱之堂被封了爵,便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也正因为有爵位在身,邱家的小年便是在明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三。 能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人,自是与众不同的。虽然邱家如今已经不如以前光鲜,里外亏空,只是只瘦死的骆驼,却到底还是要撑着门面来和马比。 于是在听见嵬松的话后。他顿时红了脸膛,厉色道:“陛下见了我,还要敬上三分,你这和尚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谁知那嵬松竟只是淡然一笑:“贫僧不是世俗中人,自不必理会权贵之事,即便是天子在这里,贫僧也依旧是这句话。这女子,你不能带走。” 邱之堂却上前一步,直视着嵬松的眸子:“好!我到要看看,你这和尚是什么做的!”说罢,一挥手,几个家丁已经冲了上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只见白衣闪过,几名和尚已经拿了棍子齐刷刷立在嵬松身前。 那架势。到把秦珂也吓了一跳。这几个和尚身段异常魁梧,目光中透着杀气,一眼扫过去,竟没一个是她认识的。 “这什么情况!”秦珂捅了捅嵬松:“你有新粉丝了?!” 嵬松却低垂着眸子,好似没听见一般。那邱家老爷顿时目光一缩。 眼见着两厢就要擦出火花来了,秦珂抓耳挠腮了半天,这才假作镇定道:“邱老爷。以我看,你必是不屑于与我打交道的,只是……”说着,秦珂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别好端端的被他人利用了才好!” 邱之堂狠绝的望着她:“姑娘的意思,老夫不懂。” 秦珂淡然一笑:“先前我到不觉得,可你处心积虑非我不可。连钱都不要。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所以我斗胆猜测,邱老爷别是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吧!”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秦珂也是权衡再三,觉得此话不得不说了。那邱之堂必定是觉得李月儿在自己手上,十分危险。而从李月儿诓骗自己去静和轩一事上看。说不定李月儿与他有什么交易,莫不是,自己已经被卷进了这场纠葛之中而不自知。若是那样的话,装傻定然是不行的了。到不如主动反击。 她这头话刚一露头,那边邱之堂已经缓缓摆手,令手下人先退出去。 嵬松便也朝那几个武僧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屋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秦珂想了想:“嵬松你先出去。” 嵬松却一动不动,那架势好似根本就没听见。秦珂又说了一遍。他到是动了,却是来到床边,去拨弄那火盆。 邱之堂冷笑一声:“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嵬松不以为然,淡淡道:“贫僧只是希望佛门之地,能清静一点。” 秦珂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瘸着腿凑过去:“亲,你守在这里就能清静了吗!” 谁知,那嵬松一仰头:“阿弥陀佛,贫僧是和尚,不是,亲。” 邱之堂见两人嘀嘀咕咕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这和尚拼了命都不让自己将秦珂带走,只怕他也是个知情的。索性冷笑道:“老夫虽家教甚严,却偶尔也会出些不懂规矩的人,月儿在你那里,可还好么?” 秦珂一听,这便是来了。看来她猜的不错,那李月儿到底还是脱不了干系。 “别的倒好,就是貌似过惯奢华的日子,冷不丁的,好像不适应。”她淡淡说着,便去观察邱老爷的脸色。 邱之堂不屑一顾道:“那是自然。” 秦珂一撇嘴,想来那老狐狸当初也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她的,到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才让他厌了这女子。 ps: 今天是大年三十,各位准备好守岁接财神喽!!!另外,今天订阅了自己的文一章,发现莫名其妙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没有显示完全。各位亲,我委屈啊!明明是发上去了的。可网站显示竟然是半句话。希望各位理解。这不是我的错! 又是一只老狐狸! “你刚才说,老夫有把柄在你手里?”邱之堂冷声道。 秦珂翻了翻白眼:“我只是猜的,不然为什么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偏偏来计较我这个人!况且,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只是交友甚广。若是我今日被你掳走,只怕没几日,苏家那野马驹子似的五公子,便要登门造访了。” “邱家与苏家乃是世交,若是他敢来府上闹事,他父亲便会替我先惩治了他。”邱之堂淡淡一笑。 “那大落英山的琼族呢?”秦珂将眸子一凛:“所额苍矢这个人,想必邱老爷不会不知道。” 邱之堂皱了皱眉头。他确实不怕苏五,可苍矢就另当别论了。蛮族人什么时候讲过道理。想来大楚建国数百年,蛮族依旧我行我素,抢亲习俗从不更改。朝廷都没办法,他能硬碰么? 见邱之堂露出迟疑之色,秦珂道:“不知道哪里触犯了邱老爷,使得邱家对我如芒在刺,以至于非要日日盯着小女,才能安心!” 邱之堂抬起头来,他不可能将事情问的仔细,问的多,便透露的也多,此时此刻,他也不确定秦珂到底知道多少。 “因月儿曾是老夫房里的人,她说姑娘是个可以齐家的人物。老夫才动了这个心思。”想到这里,邱之堂淡然一笑。 秦珂眼皮跳了跳。丫的老狐狸话峰转的还挺快。只是这借口着实够龌龊的。 她这边想着,还没说话。那嵬松已经抬起头来:“刚才还说此人名声不好,如今又说要来齐家,邱老爷真是会开玩笑。” 邱老爷淡然一笑:“是与不是都与你这和尚无关,你这么护着她,老夫到觉得你二人的关系不简单。” 秦珂顿时皱起眉头,心想。糟糕,自己日日夜夜小心谨慎,怕的也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心迹。若是被旁人知道自己喜欢嵬松。那他怕是要倒大霉了。于是连忙一笑:“我断不会嫁给你儿子,不管是正妻还是小妾。”说到这里。她倾身凑了上去:“邱老爷说的不错,那李月儿果然不是个懂事的角色,她既然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便不能左耳听右耳冒,你说对么?” 邱之堂顿时沉下眸子。[.mianhuatang.tw超多好看小说] 秦珂是背水一战了,若是这老狐狸狗急跳墙,编排自己和嵬松。那事情怕就控制不住了。她是万万不想看到嵬松受到任何牵连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知那李月儿使了什么坏,总之她要争取个主动。 邱之堂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犹豫。良久才冷笑一声:“她说什么了?以至于让你如此上心?” 秦珂也是冷冷一笑:“她给我讲了个故事。” “哦?好听吗?”邱之堂仍旧是笑。 “说是有个大夫,治死了人,却不想让人知道,于是编了个慌,说那人本就病的治不活了。可惜。这时让婢子知道了,婢子胆战心惊,度日如年。终于在很多年以后,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大夫家……”说到这里,秦珂顿了顿:“后面的。邱老爷应该知道吧。” 邱之堂咬碎了钢牙,脸面上却仍旧是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哦?后来如何了?” “后来,那婢子处心积虑的嫁了个傻子,只因傻子家与那死人的家里相好。我这就不太明白了,你说这婢子是不是脑袋有病?她为什么不逃走,却要嫁给这个傻子?”秦珂眨眨眼,去望邱之堂。 邱之堂冷哼一声,淡淡道:“这本就只是个子虚乌有的故事,你怎么到认真起来了。” 秦珂却眉头一皱,故作嗔态:“信!我当然信!我到觉得这婢子很有心计,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却眼见这大夫就要失势,她怕他日事情暴露。为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决定铤而走险,投靠那死人的一家,说到底,这婢子才是个危险的角色,一旦事情败露,怕是第一个站出来举证的人,便是她了。” 邱之堂狠狠瞪住秦珂,语气却淡然的很:“我却听说,那婢子在夫家甚是谨慎,只是那家有个小姑,知道了这事,便以此威胁婢子。婢子无可奈何只能想办法除去小姑。要知道,当年的事,婢子也有参与,她若是敢说,岂不是自取灭亡。” 秦珂心中一惊,脸面上却干笑了两声:“这就难办了,一个故事两个版本,你说我们应该相信哪个?” 邱老爷咧嘴一笑:“老夫先前以为做了一家人,便可以堵住别人的嘴。可现在,老夫改了主意。” “哦?说来听听?”秦珂眨眨眼睛。 “老夫只相信死人!” 秦珂故作镇定:“死人可信?我到不这么觉得。比如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便将这事告知了几个人,这些人练成了一个网,日后若是我不幸遇难,他们便会以不同的方式将这事告发出去。邱老爷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呀!” 邱老爷觑起眸子:“难怪柳原经营了这么久的茶行,会在短短几年改了格局。竟是因为姑娘的缘故。” 秦珂笑笑:“邱老爷这就说到点子上了,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有人来犯,便毕竟奉陪到底的。绿绮茶的事情邱老爷该是知道的。苏家也默认了不是?自然也是苏家老爷有气量,不与我这小女子计较。” 邱之堂如今领教了秦珂的嘴皮子,且回顾这些年来对此人的耳闻,便着实觉得一个姑娘家,白手起家,置办家业不说,竟还能在柳原的上流社会如鱼得水。这些都不是个普通男子能做到的。想必她还是有些手段,若是来硬的,怕是不一定能得手。 见他沉默不语,秦珂已将他的心思猜出了七八分,便笑道:“我呢,历来都是先落了伏笔再去行事的,故而这几年下来才能蒸蒸日上。邱老爷不必迟疑,你若放我一条生路,我便自当报答。” 邱之堂一抬头:“如何报答?” 秦珂抿嘴一笑:“邱老爷要看住的秘密。在我手里。若是不嫌弃,我便与你做个口舌手臂。将那不该泄露出去的故事,死死埋了。如何啊?” “哦?”邱之堂眯起眼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此事。我怎么能相信你?你我素无瓜葛。” 秦珂淡然一笑:“无瓜葛岂不是更好。看住了她,便是一份交情。咱们便坐在了同一艘船上。想来本姑娘就是个做生意的,旁的都不管,只要有利可图,便做得。” 那邱之堂迟疑了良久,这才缓缓起身:“姑娘是个人物,邱某不慎佩服。今日之事万不可对外人说起。”说罢,起身便走。 秦珂有些糊涂,立在床边喊道:“邱老爷,那咱们的交易如何?” 邱之堂却好不停留。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待房门重新关好,秦珂长吐口气:“真是要逼死我了!”她正自说着,却觉得眼前一暗,被笼罩在一个颀长的身影里。 嵬松立在对面,离的那么近。鼻息可闻。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沉声说道。 秦珂缓缓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没事,先支走了再说吧。” 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嵬松心中一痛,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后果很严重。” 秦珂愣了愣,心怦怦跳了起来:“他难不成真来抢我?就算我委曲求全做了他儿子的妾侍,说不定也会想办法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他岂不是引狼入室。” “所以我才更担心。”嵬松紧了紧握住的手。眸光如星子般闪烁着。 “呵呵,担心什么。你想太多了。”秦珂挣脱了他,扭身坐回床上。她不想让嵬松卷进来,可事到如今,貌似他已经被卷入其中。她心中满是自责和内疚,此时此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嵬松跟着她坐下,一改之前那淡淡的模样:“你真的将此事告诉了其它人?” 秦珂摇摇头:“这件事,李月儿从来没对我说过,我又怎么可能对外人说。再则,我手中一点证据都没有,自是不可能宣扬出去的。” 嵬松哑然:“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秦珂淡淡的笑了:“又鄙视我一回,是吧?” 嵬松不明白,这时候她怎么还能开出玩笑来:“那邱老爷态度不明,我担心他回去之后会继续盘查,若是知道你根本就是在咋呼他,后果一定很严重。” 秦珂疲惫的眨眨眼皮:“那也是后话了。” 嵬松好像想到了什么,缓缓道:“你没有证据,却不代表那李月儿也没有。” 秦珂眼前一亮:“对哦!想来她能与邱老爷这般周旋,怕是手里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才是。” 想到这里,两人都振奋了一回。便也安下心来。 “若是我当真被抓走了,你会不会去救我?”秦珂觉得刚才的话题太沉重,有必要自我娱乐一下,于是捉了嵬松的袍袖问道。 嵬松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正寻思着那李月儿手中的证据会是个什么。突然间被秦珂这样一问,便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 那秦珂顿时崛起嘴来:“你还真是无情无义!知道那晚我有多危险吗?伤心!着实是伤心!” 嵬松这才缓过神来,想说什么也都晚了,索性坐在那里也不吭声,可脑子里却乱七八糟挥之不去,尽是些个秦珂遭到轻薄的场面,禁不住暗自憋了一肚子气。 “你想什么呢?”秦珂裹着被子凑上来。 嵬松扭过头来:“我在想,你受点教训也好!” 秦珂顿时跳起来:“嵬松!你太过分了!哪天我真的死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两人闹了一阵子,嵬松起身出去了。房门外,立着四个身着白袍的和尚,皆目光冷冽,体魄强健。 “你们一行八人,子夜时分换班。务必看好此人。” “是,九王。” 说罢,嵬松转身朝破囚的禅房走去。 ps: 大年初一,各位安好啊! 到底谁是凌舞! 秦珂自是不知道外面那一瞬间的惊鸿,一个人窝在被子里面,着实有些胆战心惊。她踉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刚一推开房门,便吓了一跳。 “你们几个?为嘛站在我门前啊!” 那四个和尚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扫雪!扫雪!” 秦珂转了转眼珠:“下雪了么?” 和尚们一齐举头看了看老天:“总会下的吧。” 秦珂顿时瞠目结舌:“你们还真是有性格啊!” 话说秦珂腿脚不方便,也不能走出去太远。加上外面冷的很,便也只能扭身回房了。 转眼便到了晚上,秦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算是她心再大,这时候也是睡不着的。白天里邱之堂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眼前晃动。这人到底有没有接受自己提出的价码。他能这么轻易就被骗过嘛? 第二天一早,嵬松便又拿了些炭来。见她神色厌倦,便知道她没睡好。 “刚才小灵仙来了,跟我提起你失踪的事情,我便将此事告诉她了,她现在在师傅房中,等一下就来看你。”嵬松安慰的笑道。 秦珂一听是小灵仙,顿时亮了眸子:“好啊好啊!” 嵬松放下炭火来看秦珂,秦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顿时起身拉住嵬松,偷偷摸摸来到门前:“你来的时候,外面有没有四个和尚?” 嵬松闻言一愣,随即笑笑:“没有啊!” 秦珂将信将疑,伸出根指头推开房门。抻头望去,果然没个人影:“奇怪,昨天晚上,貌似一直有人在门口晃悠,晃得我心烦意乱。一夜都没睡好。” 嵬松尴尬了半晌,咔咔嗓子道:“我还以为你早早就睡了。” “我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白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晚上还能睡着?”秦珂扶住嵬松:“你也别让我等着小灵仙了,这便扶我去悄悄她吧。” 秦珂想起前几日,小灵仙曾经说过要来寺里上香,顺便占卜一下献兵书的事情。想必这家伙是寻不到自己,便一个人先来了。 果然,当秦珂扶着嵬松的手,一瘸一拐出现在破囚的产房时。小灵仙简直像是大过年的捡了个红包般欢喜。 “我去你家里寻你,娄大说你出门了。我就纳闷,你出门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再说今天都二十三了,明儿就是咱们的小年。你能去哪呀!感情是跑这里来吃斋念佛啦!” 秦珂连声苦笑。却推开小灵仙。噗通一声跪在了破囚跟前。 小灵仙和嵬松都是一愣。 那破囚却只是眯着眼睛笑呵呵。 “多些大师再次相救。”秦珂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破囚笑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呀!” “收留秦珂,又派僧人保护,秦珂心里明白。” 破囚转了转眸子,嵬松赶紧缩了缩。 “收留你是老和尚我,可保护你的人,老僧就不知道喽!” 秦珂一愣。 小灵仙却上前一步:“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收留,什么叫保护,怎么就救命了?” 秦珂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跟小灵仙说了。小灵仙顿时恍然大悟。 秦珂说的时候是捡粗的说,那些精细的内幕,她还是尽量避免提及。自己是搅进去拔不出来的了,就别让小灵仙也跟着遭殃吧。 那小灵仙听了个大概,便只以为是邱锦生看上了秦珂,生了歹意,故意令娄大输了钱。便咬着牙根将邱家和娄大骂了个狗血临头。 秦珂怕小灵仙按捺不住,便赶紧转移话题:“你那事可让大师占卜了?” 小灵仙点点头:“大师说,能受的起我那宝贝的人,就在我身边。” 秦珂一愣,随即扭头去看嵬松,嵬松笑了笑,却没说话。 “你身边?”秦珂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于是龇牙咧嘴了半晌:“你身边都是我们这些人,哪个能受的起……”说着,她压低声音:“张良的兵书!” 小灵仙也摇摇头。 “你只看外表,自是不知道哪些是狐假虎威,哪些是潜龙在渊。”破囚淡淡一笑。 秦珂皱了皱眉头:“狐假虎威,潜龙在渊?前者我身边自然有不少,可后者,我便真心不知道是谁了。” 破囚含笑垂眸:“有些事,也快瞒不住了,不久你便会知道。” 秦珂眨眨眼,小灵仙则崛起嘴巴:“算了,我再等等吧,说不定我还能遇见个皇子皇孙呢!” 她自是说泄气的话,却把秦珂听的一激灵。 小灵仙要走,秦珂便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让她不要说在这里见过她。待她养好了伤就会回去。 送走了小灵仙,秦珂便歪头去看嵬松。 “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嵬松挠挠脑袋:“我怎么知道!” “我们身边还有什么能人?”秦珂压低声音。 嵬松脸色微变:“什么能人?” 秦珂抓抓脸蛋,拉过嵬松:“你说,会不会是那葛平?” 嵬松顿时一咧嘴:“呃,你何出此言吶?” “我就觉得奇怪,他搬进小灵仙的家中时,我分明见他带着各色织锦,那些金黄色的绫罗,貌似也不是寻常人能用的吧!” 嵬松闻言眉峰一扬:“锦缎?” “嗯,那么长,也不是衣裳,缠缠绵绵的,若是个成年人,也能被裹成一个茧了!难道?”秦珂想了想:“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 嵬松皱起眉头。 “还有个妆匣,好家伙,险些晃瞎了我的狗眼!”秦珂罗哩罗嗦的讲着。 嵬松却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以你的说法,我到有个猜测。” 秦珂顿时一惊:“什么猜测?” “这人。莫不是个男伶?”说着,嵬松觑起眸子。 秦珂下巴险些掉在地上:“不,不会吧!” 她这边心念一动,顿时想起当日从苏四那里偷听的一段话。禁不住冒了一身冷汗。 “又怎么了?”嵬松看着他,禁不住问道。 秦珂想了想。觉得事情已经这样了,便也着实没有什么可瞒他的。 “我曾经在一个夜晚撞见了苏四,他在跟一个黑衣人说话,貌似说,他的人发现了两个人,颇有可能是凌舞。只是当前他还不确定。” 嵬松一惊:“两个人?” “不错,一个叫姜永。一个叫什么,他没说,结果……我就被发现了。如今我猜着,会不会就是葛平?”说着。秦珂撇撇嘴巴。 “被发现了?”嵬松上下打量着她:“知道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还能全身而退!” 秦珂瞪了瞪眼:“怎么是全身而退,我险些丧命好不好!”说着,秦珂又把当时苏四将自己浸在冰水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嵬松顿时一紧:“难不成你那次伤风就是因为这个!” 秦珂连忙点头:“所以你别因为那次的事跟我纠结。” 嵬松却一歪脑袋:“我,纠结了吗?” “你没纠结吗???” 嵬松干咳了两声:“不过。你刚才说起一个名字。姜永。” 秦珂点头:“这姜永我到是见过。只要不是同名同姓。我到觉得那姜永比葛平更加靠谱。” “你见过!”嵬松眸子越发沉。 秦珂却只顾着回忆之前的事情,没有发觉他神色的变化。 “不错。就在朱雀大街的小酒馆里,我们一起看了胡姬歌舞,还打了个赌。最后谁都没赢。”她说着,扭头去看嵬松:“那人长相十分俊美,年纪大约三十左右。有什么问题吗?” 嵬松眉头低垂:“我认识一个人,时常会用姜永这个名字。” 秦珂愣了愣:“什么人?” 嵬松眸子一闪:“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秦珂摸不着头脑,转而道:“那葛平怎么可能是凌舞?凌舞可是个绝色男子,据说,他时常于陛下的行宫里。身披锦缎,鬓贴花钿,这种男人不是个妖孽又是什么?那葛平,一张脸平凡的很。我觉得他不靠谱。” 嵬松却一摇头:“未必。这世上有种易容之术,你应该知道。” 秦珂愣了愣:“这你也信!” 嵬松却瞪她一眼,神情颇为严肃:“你若不信,便寻个机会,去揭开他的面具瞧瞧。看那平凡面容下隐藏的,是不是张绝色的脸孔。” 秦珂顿时打了个哆嗦:“这也太暴力了吧。还是交给小灵仙吧。” 说罢,便拉着嵬松往一条荒凉的小道走去。嵬松眉头一跳,却什么都没说。 秦珂却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道:“你又没有觉得这地方好熟悉?” 嵬松瞪眼:“这么荒僻的道路,我打水也不会走,怎么可能熟悉!” 秦珂却笑嘻嘻不说话。两人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片枯草掩映中,露出扇石门。上面斑驳的经文已经被风霜侵袭,有些看不清楚了。 嵬松心头猛然一震,立在那门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珂轻抚石门,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那时候,我站在这里,问他为什么不见我。他没有回答。时至今日,我还想再问一遍。” 嵬松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纤细的手,轻抚过那一行娟秀端正的字迹,虽然模糊,却在他心底。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他双手合十,沉眉低语。 秦珂惨淡一笑:“你还想跟我说空?” “有些事,机缘巧合,迫不得已。” 秦珂缓缓转过身去:“闭关之后便匆匆离去,这也是迫不得已?” 嵬松后退一步:“执着了不该执着的事,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秦珂顿时上前一步:“什么是不该执着的事?你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嵬松连忙再次后退。却在这时被秦珂抱住。他想躲,却来不及了。秦珂牢牢搂住他的腰,胸口也不顾一切的贴了上来。她不是故意,只是怕稍不留神,嵬松又会丢开她逃走。 “你……”嵬松脸色通红,抬手想推她,却到底还是停在空中。 秦珂用整个人的力量将他逼在了角落里。树丛掩映,虽然叶片枯碎,却仍在那石门前构成了一个蓬松柔软的小窝。 “破和合僧,乃是罪过……”嵬松沉声低语。垂首之间,嘴唇擦过秦珂的脸颊,只觉滚烫的一抹,顿时被深邃中猛然冲起的心跳震的一颤。 “你许佛祖一世,我却只要当下。当下有君相伴,血池亦放红莲。”秦珂揉碎泪珠,一字一顿说道。 ps: 各位,这几天用了好多存稿,现在感觉到压力山大啦。我要努力,希望找个几乎能加更呀!努力努力。 冰山遇见天火 嵬松惊觉,这恍恍惚惚牵绊了他九年有余的感情,自是不结果,不回头的。 “虽是冰山,却遇见了天火。”他深深吐了口气。手缓缓抬上来,轻轻按住秦珂的脊背:“若是佛祖,又该当如何抉择?” 秦珂缓缓仰起头来:“人伦人性本就是佛性,不善不恶,顺其自然。” 嵬松惊讶的望着她:“你哪来这么多道理?” 秦珂双手向上,缓缓拢住他的背:“别再无视我了!这怀抱那么好,试过了便开始贪恋。谁说我不喜欢,我喜欢的紧。” “你若是再这样,我便真该考虑那件事了。”嵬松轻轻抚上秦珂脑后的长发,光滑的发丝犹如一匹上好的锦缎,在他指缝间流淌。这是他第一次抚摸女人的头发,他轻轻捉起一缕,放在掌心里,端端正正的瞧着。 “你看什么?”秦珂奇怪的望着他。 “我在看,女人和男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嵬松答的正经,却把秦珂搞的十分羞涩。 她万万没想到,他严肃的一句话,竟比寻常男人挖空心思的花言巧语更令人心动。心动的结果便是脸红成了一朵大红花。 “女人和男人当然不一样。这还用看。”秦珂声音比蚊子还小,幸而嘴巴就贴着嵬松的下巴,再小声他也听的见。 嵬松皱了皱眉头,越发正经起来:“你的头发好软好香。的确不一样。” 秦珂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捶他:“这还用你说。” 嵬松有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力捏了捏:“你的骨骼也要细软一些。” 秦珂脸越发红。 “手脚要小好多。”嵬松垂首看去,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 秦珂刚要说话,却猛的一颤。嵬松的指尖已经掐住她的腰肢。她啊了一声。抬起头来。却刚好对上嵬松低垂的眸子。那目光是秦珂从没见过的,热烈的有些烫人。 “你是饿了吗?”嵬松忽然间问道。 秦珂顿时一愣:“什么?” 嵬松微笑,双手一扣,便将她的腰牢牢掐住。 秦珂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气急败坏的瞪他。他却也哈哈笑了起来,顿时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两人正在嬉闹,林子深处却掠过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缓缓消失在树影深处。 傍晚时分,嵬松扶着秦珂回到寺中。 吃过了晚饭,秦珂便开始写信。她必须将葛平的事情告诉小灵仙。 晚课后,她将信交给嵬松,催促他早些将信送走。嵬松点头答应。 许是白天里走的太远,她有些疲乏,交代完毕后,便倒头睡着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猛然间醒来。只觉得有冷风呼呼的刮。抬头望去,竟发现窗子开了一条细缝。将房内的灯火吹灭了。 她心头猛的一惊,晃了晃脑袋准备起来瞧瞧。却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的出现在窗前,明晃晃的刀锋就架在她的脖颈上面。 “你……”她刚要说话,却被人捂住口鼻。 因害怕她猛的吸了几口气。却不知那人手上沾了迷药,只一瞬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再次醒来时。已经发觉,自己肩膀手臂冻得发麻。她猛的抬了抬脖子,却发觉根本动弹不得。那人用绳子将自己捆的结结实实。口鼻也用破布塞住。这回可不是被丢在车上,而是被马驮着一路狂奔。直颠地浑身生疼,却叫不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勒马停了下来。冷风呼呼而过,犹如尖刀,直划的秦珂体无完肤。 那人将她从马上弄下来,她终于睁开了酸痛的眼睛。 那黑衣人蒙着脸,也看不见样貌。此时他伸手拉出塞在秦珂嘴里的东西,狠声道:“你别怪我,我也是受人之托。”他声音嘶哑。听起来十分怕人。 秦珂连忙摇头:“你收了那人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那人却拧眉一笑:“我那主顾说你很会讲条件,果然不假。”他一边说着,已经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秦珂眼睛顿时一觑,这人不用钢刀,长剑,竟用匕首,怕是不希望被人知道他是哪路杀手。如此隐藏行迹,难不成自己犯了大事? 她这边想着,那人却已经俯身过来,伸手将秦珂朝月亮地下拉了拉。 秦珂是睡觉时候被他劫出来的,身上只穿了件宽敞内襦衣,下面是条白色阔腿水裤,光着脚丫。被人一拖,后背便刮在地面的沙石上面,生生划出几道血口子。 “你杀了我这小人物,枉趟上了人命官司!我这小命不值钱的!” “值钱!很值钱!”那男人粗声粗气:“我收了人家一百两,自然要做的干净利落。” 月光朗然,照在秦珂身上。那宽敞的小襦衣如今已经被扯落,露出雪白一段膀子,她里面穿了件杏色肚兜,在银白月光下,俨然裸体一般。 那汉子呼吸越发急促,他默了一会,好像做着什么决定。 秦珂连忙又道:“若是我死了,苏家五公子和大落英山的所额苍矢定不会放过你,就算你长了翅膀,也别想活命!”她已经习惯了凡是遇到危险便抬出这二位来护身的,可谁知,这男人听了此话,竟不为所动。 “别怪老子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你得罪了贵人。今日断是活不过三更的。到不如让老子先快活快活!”说罢,他伸手一拉,秦珂那宽敞襦衣便被扯落。她双手负在后面,挣扎却毫无办法。 那汉子又下手来剥她的裤子,秦珂真真是被吓到了。这次与之前所有的掳劫都不一样。苍矢是为了和她成婚,自是不会下重手伤害她。那邱锦生虽然可恶,现在看来到是为了救她。可这次,不管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却都是冲着她这条命来的。 “放手!”秦珂狠命踢着腿。 那汉子却已经伸手,握住秦珂的大腿,一路摸索上去。 寒风刮来,秦珂此刻几乎成了块冰坨,她挣扎着去咬那人的耳朵,却被一巴掌打倒在地。血顺着嘴唇流下来,真实的痛刺醒了她。看来这次她真是死定了,这荒郊野岭哪有人能来救她,就算是个过路的都不可能有呀! 那汉子已经整个人压了上来,两下子,秦珂的裤管便被撕碎。露出里面修长的双腿。他已经欲火焚身,几下子褪了裤子,露出下体。伸手来分秦珂的双腿。秦珂拼命扭动喊叫。声音凄厉可怖。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冷冷俯瞰着山崖上的一幕。 秦珂哪里肯配合,她身体本就强健,此时豁出命去挣扎,那汉子一时到没有得逞。他有些气恼,便扬手来撕开她的肚兜。 秦珂只觉胸膛一凉,寒风兜头盖脸扑进怀里。她刚要张嘴,那汉子却已将舌头滑了进去。秦珂猛的一用力,那汉子舌头险些被她咬了下去。他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打在秦珂脸上。那一拳虽不至于要命,却着实令秦珂晕了一下,只觉眼前金星乱转,猛的失了不少力气。她这边一迟疑,那汉子已经俯身将她双腿猛的一分。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炸开在荒凉的夜色中。颀长的一道白影,迅猛飞来,如同一道白光,嗖的一声便飘落在汉子身旁。 秦珂只觉那汉子身子一挺。那硕大的东西擦着她的大腿内侧划过,有黏糊糊的东西喷了她一身,而那人却脖子一挺,栽倒在地。 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却见眼前嵬松怒目圆睁,手中拎了一只冷辉逼人的匕首。 秦珂颤抖着肩膀,却无法起身。那男人的一拳,险些让她断了脖子,眼前更是晃晃悠悠,看到的嵬松变成了两个。 “你!你杀人了!”她颤抖着声音,双目已经不能聚焦。 嵬松将匕首扔在一边,俯身抱起秦珂。 秦珂的身子不能控制的颤抖着,犹如冰块一般凉的惊人。 嵬松因愤怒而血红的眸子渐渐垂落下来,秦珂起伏的胸膛在月色下像是两片雪白的花瓣,他脸颊一热,可随即便瞥见她两腿间那一摊白花花的东西,借着月光发着盈盈的光。他先是愣了愣,随后恼羞成怒,猛的直起身子,额头蹦出几条青筋。 “对不起!”秦珂忽然间哭道。 嵬松按在腿侧的拳头攥的咯咯响,喉咙里低回着噗噗的喘息声。 “对不起!我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不是我轻浮……”秦珂忽然间觉得心头一凉。 她想说自己的确被那男人碰了,可她守住了最后的防线,那人没有进入她的体内,她还是处女的。可当碰触嵬松那哀痛的眸子时,她只有惊骇和惭愧。 这是在古代呀,就算这里很开放,堪比魏晋。可是她毕竟被那男人摸过,碰过。嵬松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是个和尚,又是个有精神洁癖的和尚……想到这里,她眸子里的光缓缓收缩,泪仍在流着,却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 嵬松痛苦的咆哮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将那男人大卸八块。可是他是僧人,破了杀戒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怎么还能鞭尸!他犹如一头困兽,俯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山风吹来,秦珂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我不会再去烦你……”她的声音很小:“衣服我会还给你。” 她转过身去,泪落在胸前,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ps: 这章写的好难过,哎。 一错身,便成千古恨。 嵬松痛苦的抬起头来,风呼呼的吹着,他的拳已经将身前的泥土砸出一个大坑。血淋漓的好似没了皮。 待他反应过来去寻秦珂时,眼前却只剩下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杂草了。 他一直寻到山下,却连个人影都没发现。只得又原路返回,想将那男人的尸首掩埋起来。可令人一想不到的是,月亮地下,男人趟过的地方只剩下一摊浓血,尸身早已不翼而飞。 秦珂躲在山洞里,夜色凄迷,风呼呼的灌进来,她紧了紧那件僧袍。粗糙的麻布贴在脊背的伤口上,疼的撕心裂肺。 嵬松急匆匆的步子从洞外经过,杂草被他踩倒,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好像是一头迷路的野兽,徘徊在夜色中。 “秦珂……秦珂……”他一声声的呼唤渐渐被山风带走。 秦珂缓缓俯下身去,将自己藏进山洞深处。这里风小一点。靠在那冰冷的岩壁上,她恍然间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心砰然间就已苍老将死。 她张开双腿,擦拭着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泪已经干了,眼眶火烧一般的疼。她知道,她最美的那个梦,破了。 事到如今,她是不是完璧不重要,嵬松眼中的迟疑和愤怒让她再也无法天真的爱下去。仿佛被一记重锤砸醒,她的枯涩的唇挑出个冷笑:“青梅斜倚西窗栏,竹马弄竹一水间。湘裙飘摇烟波去,梦里见君君不厌。九载梦回清歌转。惟愿君身一世安。忽遇荆棘乱象生,大梦归处人飘散。” 她渐渐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感觉风住了。爬出洞外。日头将黑压压的云层照出了一圈金边。 她踉跄的爬出洞去,抄小路来到山下。却没有直接回娄家,而是直奔凤涎水上面的苏家去了。秦珂虽然心痛难耐,却还没影响到她的智商,她知道此时若是回到娄家,说不定她还得再死一次。而在这时候,有胆子有能力帮他的人,只有苏五。 苏家的大门是紧闭着的,这时候又没人进出。她刚叩了几声,便身子一沉。昏倒在门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过路的行人皆惊讶的指指点点。有下人发现了秦珂,连忙回去禀报。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急行而来。推开大门,他檀色缎面靴上一尘不染,腰间一枚碧绿玉佩垂着紫色流苏,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灵猫香。此人正是苏四。 他俯身下去,待将女子脸翻过来,仔细一瞧,却禁不住暗自惊呼:“怎么是她!”说罢,便一俯身,亲自将她抱起,匆匆朝屋内跑去。 苏五遛马回来后。竟听人说,秦珂昏倒在门外,被苏四一路抱了回去。顿时将马鞭朝小厮身上一丢,抬腿便朝苏四的院子跑去。 来到房内,果见苏四长身玉立在床前。榻上秦珂正面无血色的躺着。一个丫头正忐忑的立在一旁,双手捧着一碗汤药。 “四公子,这姑娘不醒过来,药怎么喂呀?”丫头小声问道。 “我来。” “我来。”竟是两人同时作答。 苏四一惊,扭头朝门口望去。只见苏五一身马装,袖子和裤脚都高高挽起:“你先去换件衣服。”说罢,他转头去接丫头手里的药碗。 苏五却上前一步:“四哥向来是被人伺候的,这事你做不来。”说罢也伸手去接药碗。 那丫头顿时惊的一抖,啪的一声,碗一滑,便掉落下去。 那苏四顿时上前一步,单手一捞,将那碗凌空抓住。却被里面的热汤烫的啊了一声。 丫头顿时慌了手脚:“四公子,奴婢该死!” 苏五紧了紧眸子,见苏四的手果然红肿起来,连忙吩咐道:“你赶紧去拿写治烫伤的药膏给我四哥敷上,另外再派人去熬一碗药来,不急,她还没醒。”说罢,也不理会苏四,转身来到床前。 俯身一看,心中顿时一凛。只见秦珂脸颊青紫,如今已经肿了起来,口唇间似乎流过血,看眼睛睫毛,又似是哭过。再往露在外面的肩膀看去,竟穿了件僧袍。 “这是怎么回事?”是五扭过头去。 苏四正坐在八仙桌旁,丫头拿了药,小心翼翼的帮他包着。 “我见到她时,便是这个样子了。”他抬起头来,微皱眉头。“我到想问你,这些天来,你见过她没有?” 苏五一愣,仔细一想,这几天,他忙着烧炭,到真的没怎么去瞧秦珂。 “难道是出事了?”他刚说着。那苏四便已经走上来,一边摆弄着手上的绷带,一边似有若无得低声道:“她里面好像没穿衣服。我觉得,是出大事了。” 苏五顿时额头一跳,太阳穴险些崩裂了去。他连忙转身捉起秦珂的手来,沿着那纤细腕子一路寻去,手背,手臂,甚至肩膀背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再去看那件僧袍,上面一团糟,有血有土,交杂在一起,也不知她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子要把枯禅寺灭了!”苏五挺身而起,一张白皙面孔瞬间成了猪肝色。 苏四却将他按住:“你这般毛躁,难怪爹爹什么事都不告诉你。” 苏五闻言一愣。 “你坐下。”苏四按了按他。“枯禅寺的和尚断不会做这种事情,依我看,必然是秦珂得罪了什么人。至于是什么人做的,她又到底受了什么的伤害,只有等她醒了,我们才能知道。” 苏五沉下眸子,良久,他缓缓摇头:“不许问。” 苏四淡淡扭过头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苏五狠狠瞪他:“我说,不许问!” 苏四冷声笑了。不屑一顾道:“你怕了?” 苏五站起身来,几乎是一瞬间,他猛的一击,单臂将苏四的脖子顶在墙边:“我告诉你。不许伤害她!” 苏四冷然一笑:“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身上有种气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苏四是个眠花宿柳的人,对男女之事自是比寻常人要更敏锐些。 其实,苏五又何尝没有预感,那秦珂脖颈处隐隐约约的伤痕,已经让他明白了七八分。 “你这是在逃避。”苏四继续道。 “闭嘴。” “你怕自己不能接受,怕她被人玷污,怕……” 苏五飞起一拳,重重打在苏四脸上。苏四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在一旁的廊柱上。 “听着。你若是敢再说一句。我杀了你!”苏五抬手取下墙上的宝剑,横握在身前。 苏四却深冷的笑了:“你还想娶她么?被染指过的女人,你苏清缶屑于垂怜吗?” 苏五指节苍白。低吼一声冲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硕大的八仙桌面被生生劈开。苏四身法迅猛,踉跄躲过。 “我告诉你,苏清罍!”苏五指住对面的人:“这女人是我的!” 苏四眉头猛的颤抖起来,他低垂在袖子中的手臂不自觉的抖着。沉下眉头,面色忽然间变的有些恍惚:“是吗!” 苏五冷哼一声:“她不适合住你这里!”说罢便要去抱秦珂。 却不料那秦珂被他双臂猛的一夹,在睡梦中也痛的险些哭出来。她低沉的呻吟声,让苏五顿时柔了眸子。 他缓缓松开手去,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和手臂,良久。方才狠狠道:“今晚我睡在这里。” 苏四的房间并不大,一张床,一张贵妃榻,再就是桌案,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卧具。那苏五到不介意,差水仙捧了床被子过来。 苏四用了晚膳回来,刚一进门,便被吓了一跳。那苏五将秦珂往里面推了,自己躺在外头,此时正在目光怜怜的看着秦珂。 “你到来真的。”苏四缓步进屋,脱去外套,倚在贵妃榻上看他。 苏五也不理他,只淡淡一句:“你那灵猫香让我倒了,现在这屋子是病房,不适宜用香。” 要知道,那灵猫香,乃是与黄金同价的。却被他说倒就倒了。 苏四先是瞪了瞪眼睛,随即憋了憋嘴,却也没说什么。 水仙却立在一旁,傻傻的看着,片刻后贴了上来:“五公子,三姑娘怎么了?我瞧着她是被人……” 苏五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记着,若是有人传出一点谣言,我便唯你是问。” 水仙刚要反驳,秦珂却一歪脑袋,醒了过来。 苏五连忙垂眸过去:“可是哪里痛?” 秦珂揉揉眼睛,目光迷离:“是你吗?苏五?” “当然是!想吃什么?你一天没吃饭了。”苏五露出个暖暖的笑来,伸手轻抚她的额头。 秦珂先是使劲瞪着眼睛,待到他的脸在面前渐渐清晰起来后,终于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苏五咬了咬嘴唇,脸上的风云瞬间变幻了几次,最后才压着嗓子道:“哭什么,你可是秦珂啊!” 苏四默默注视着两人,眉目间禁不住露出些关切。 “我吩咐人给你炖了参汤,现在要不要喝?”苏五用温柔的声音低语,好像秦珂只是淋了一场雨,光着脚丫跑回来似的。 秦珂缓缓抬起头来,青紫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昨晚有人要杀我!” 这话一出口,苏五和苏四顿时一愣。 “杀你?!”苏四站起身来:“你可是又得罪了什么人?” 秦珂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不止只有苏五,还有水仙和苏四。她顿时又往苏五怀里钻了钻。苏五连忙伸手护住她:“知道是什么人吗?” 秦珂摇头,随即却拿眼睛瞟向苏四。苏五顿时朝苏四道:“四哥先帮我去端参汤吧。” 苏四自是明白秦珂不待见他,于是默了片刻,才皱着眉头转身出去。 见他走了,秦珂才转身对苏五道:“我怀疑是邱之堂。” ps: 今天又去姥姥家聚会,哎呀,真的什么都吃不下啦! 愤怒的苏五 苏五愣住:“怎么可能?” 秦珂只能大略将事情讲了一遍,苏五顿时一惊,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竟禁不住后怕起来。 秦珂约略说了一遍,缓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苏五,却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刚要再说话,却被苏五一把抱在怀里。 “都是我不好!” 秦珂愣了愣:“这事与你无关。” “不,若是我每天去瞧瞧你,怎会连你失踪几日都不知情。” 秦珂揉了揉眼睛,鼻子禁不住发酸:“苏五……”却只喊了声苏五,便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苏五轻轻揉着她的背,良久才缓声道:“你确定是邱家?” “我虽然不讨人喜欢,却也不见得谁都得罪了。算下来,有些仇怨的,出了苏家便是邱家了。” 苏五皱起眉头:“我爹绝对不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想要你的命。” 秦珂点头:“说白了,这般雇了杀手行事,必是灭口的。苏老爷没理由这么做。” “可说起来,那邱老爷若是怕事情败露,第一个要铲除的该是李月儿才是,怎么会想到要你的命?” 秦珂摇头:“这我也想不通。” 苏五叹口气:“算了,既然想不通过,那便不必去想了。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说着,他目光严肃的望着秦珂。 秦珂愣了愣,轻轻垂下头去:“问吧。” “那和尚既然救了你,为何只剩下这件僧袍?” 秦珂眼皮抖了抖。一颗泪珠子滚落在苏五手背上:“他自是爱干净的。” 她这话说的隐晦,那苏五默了半晌,这才狠狠握了拳头:“我去教训他!” 秦珂摇头:“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秦珂你怎么了?”苏五握住她的肩膀:“这事与你何干!你是无辜的!” 秦珂愣住,四目相对下。她忽然间发现苏五的眼圈是红的,闪闪烁烁,有泪水在回荡。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他的脸颊:“梦,终于醒了。” 苏五什么都没问,夜里,他撑起身子,凝望着睡在身边的秦珂,禁不住做下一个决定。他缓缓起身,来到苏四身边。 苏四睁着眼。僵硬的表情让他的脸在夜色里越发的冰冷。 “四哥也没睡?” 苏四缓缓起身:“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知道。四哥的脚步一直没有离开。”苏五神情肃然。 “我们到外面去说。”苏四起身,引着苏五来到园中。 清冷的月辉洒落下来,没有风。这个冬夜有些反常。 苏四拉了拉领子:“你想说什么?” 苏五默默立在那里,眸光从未有过的决绝:“我想娶她。” 苏四一愣,脸色跟着一沉。见苏五只顾着自己的心事,并未注意他,苏四抿住嘴唇:“娶她?即便是她还是块完璧,父亲都不会同意,更何况是如今这境况。” “哥哥素来风流,竟还在意女子的贞操?”苏五冷冷回道。 苏四眸子越发的沉,声音一抖:“那是不一样的。我担心这事若让父亲知道,秦珂可能会再死一次。” 苏五骤然转身。眸子冰冷如锥:“我不信四哥没有办法。” 苏四目光一敛,淡然道:“你确定她愿意嫁给你?” 苏五忽然间觉得有些无力。苏四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在城西有做私宅,你若是需要,便借与你吧。” 苏五刚要说话,那苏四却又道:“父亲如今不在家中,这次去岭南一来一往,至少要小半年的时间。若是要办亲事,现在便是时机。” 苏五一愣:“父亲去了岭南?” 苏四点头:“家中只有我知道此事,你不必对别人讲。” 苏五明白,如今的苏家正在厉马秣兵,别人不告诉他的事情,便不必多问,免得给自己和大家添麻烦。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待她身子好些我便问她,若是她同意,我便明媒正娶将她娶进来。” 苏四将衣领拉了拉:“若是日后父亲不认她,你又当如何?” 苏五淡然一笑:“那我便离开苏家,做个平头百姓何妨。” 苏四诧异的望着弟弟,他着实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老五,竟然也有这样冲冠一怒的时候。 因担心秦珂,苏五转身回去了。苏四一个人立在月色下,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勾栏玉柱。这是他的家,他是庶出,希望在这里出人头地。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头泛起一丝酸楚。他那精心勾画的伟业,究竟是真是幻?苏四有些羡慕苏五。 第二天一早,水仙便过来伺候。那苏五也是个实心眼的,偏信不过苏四身边的丫头,只单点了水仙一人来。其实他也是担心人多嘴杂,将秦珂的事情传扬出去。 那水仙进来时,秦珂已经撑着腰坐了起来。苏五命水仙先帮她更衣,自己便亲自出去打了热水。待秦珂换好了衣裳,这才靠过来瞧她。 那水仙刚将秦珂头发拆开,准备重新梳理,却被那苏五挡住:“行了,你回吧。” 水仙一愣:“公子,姑娘还没梳头呢!” 秦珂也觉得奇怪。却见那苏五一撇嘴:“我来。” 水仙顿时双眼一瞪,胸脯子猛的一甩:“这怎么行?公子不会这个!” “谁说我不会!”说着,苏五伸手捉起梳子,在秦珂头顶上轻轻刮着:“看,我这不是梳的挺好的嘛。” “梳头当然行了,可是挽头发就不成了!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挺着胸脯上来抢梳子。 苏五顿时一闪:“你是谁的丫头?竟还不听我的话了?若是不待见你这主子。我便把你送给我四哥。刚好他少个通房的!” 水仙顿时一咧嘴:“不要!四公子是冰块脸,我可受不了他。” 两人你言我语,到把秦珂给逗乐了:“好了好了,你出去吧。让水仙帮我就行。”说罢,秦珂便伸手去推苏五。 谁知苏五却将脸色一沉:“你也向着她说话!好没意思!再说,我是有话要说,她在这里算什么。”说着,朝水仙一瞪眼睛:“你到底走是不走?” 水仙连忙一缩:“原是公子与姑娘有悄悄话!那水仙这便出去。”说罢扭身便朝外面跑去。 秦珂也是一愣:“可是你查到什么了?” 苏五微微一笑,转身来到她身后,将她身子扳了过去:“你先坐好。”说着,对着那铜镜,一点点的帮她梳起头来。 秦珂笑了:“难道你真的会梳头?” “当然。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髻子,尽管吩咐我便是。”苏五声音清越。语气里带着笑意。 秦珂笑道:“我只会梳螺髻。若是你能帮我换个。我到要谢谢你。” “说你是个女儿家,谁会相信。”苏五撇嘴:“连头发都弄不好。依我看,你得找个人专门帮你梳头才成。” 秦珂禁不住笑出了声:“好。若是你真的能梳好,日后你就帮本宫梳头吧,小五子!”她这里是开玩笑,却不知苏五却是认真的。 只见他果然仔细,先是端详了一番,而后便开始一缕缕旋挽起来。虽然也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却仍旧时不时的弄痛了秦珂。 “哎呦呦,你这哪是梳头,分明是拽头发!”秦珂龇牙咧嘴。 “别乱动嘛!”苏五嗔怪道。 也不知道摆弄了多久,终于搞定。那秦珂对着镜子一看。顿时崛起嘴来:“什么嘛!这不还是个螺髻!” 苏五抹了把汗:“没良心!螺髻是这样的吗?” 秦珂皱着眉头,手指在头顶上比比划划:“寻常螺髻是在脑袋上面正中央的,你这个只是歪了一点,其余的哪里不一样呀!” 苏五叉腰:“你也说了,歪了一点嘛。这就是不同啦!” “啊?!~”秦珂失望的眨眼:“你也太能糊弄人了!”说罢便要扭身去拆掉。 苏五连忙抓住她的手,秦珂一愣时,那苏五已经就势伏在她身边:“好吧,我知道我做的不好。那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秦珂歪着脑袋,那螺髻在她头顶其实煞是好看的,把张俏丽白皙的小脸衬托的越发俏皮清新。 “也不用啊,让水仙来不就好了,你好端端的,就别麻烦啦。”她笑道。 “我是说……”苏五握住秦珂的手有些颤抖,他咬了咬嘴唇:“我想,你是时候嫁给我了。” 秦珂眉心猛的一跳:“苏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恨自己没早点将你娶到我身边,若是我早一步,怕是事情绝对不是这个样子。所以让我补偿你,我是说……”苏五有些语无伦次,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平时豪言壮语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居然什么都说不清了。 秦珂脸色越来越沉,她默默望着苏五:“我不需要同情。” 苏五有些着急:“可是,只有在我身边,让我日日夜夜守着你,我才能放心!秦珂……”他还想再说什么,秦珂却已经站起身来。 “不,苏五。我是个女孩子没错,也可能我真的很弱小。但我的生活必须由我自己负责,那些恨我的人,想除掉我的人,我必须通过我自己的双手将他们击败。没错,我怕死,我很怕死……可是,我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身后。” 苏五也跟着起身:“我只是想保护你,希望你能快乐!只有你开心了,我苏五才能开心。” “你想过你爹爹吗?”秦珂摇着头。 “我可以离开苏家!”苏五挺起胸膛。 “不。苏五你不懂!”秦珂捂住脸:“一个好女人不能让人家父子离散!不是这样的!” 苏五上前一步,捧起她的脸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吗?在你的眼中,就算年长你五岁,也永远是个小孩子是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秦珂看见了他眼中的泪,看见他那因悲伤而苍白的唇:“娶了我,你会后悔!你会因为我而失去你引以为豪的所有!你的家人,身份,财富……” “可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苏五哀求一般低声道。 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身外之物?”秦珂愣住。(.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身外之物。”苏五说着,俯下身子,两人额头贴着额头。他感觉到秦珂在颤抖,她的身子冰凉。 “我不想连累你。”秦珂终于闭住双眼,柔声道。 “你认为,苏五怕死吗?” “邱家的事,涉及天子,我要你置身事外。”秦珂缓缓抱住苏五,一字一顿道。 “若不能一世长安,那便守得一时算一时。”他勾起秦珂的下颏,柔声道:“我愿与你结发,不管会发生什么,此心不变。” 秦珂觑起眸子,良久,才缓声道:“你真的什么都不问?” “此时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我什么都不需知道。”苏五将她揉进怀中,深深吐了口气:“你若想倾诉,我随时都在这里,可若是不愿提起,人生苦短,何必纠结。” 秦珂眸光摇荡:“苏五,你会后悔的。” “得妻如卿,终身为幸。” “让我想想,好吗?”秦珂落下一颗泪来,心中骤然一酸。若是嵬松能像苏五这般果敢,许是她寥落的人生还能透出些微光。 苏四缓缓走进来,朝苏五使了个眼色。 苏五连忙安顿好秦珂转身走了出去。 “何事?” 苏四拧紧眉头:“我派人进山,却没有找到尸体。” “怎么可能?” “按照秦珂所说,事发应该是在峰顶。可沿途搜索,我几乎将整座小落英山翻遍了,却没有找到尸首,所以我担心……” 苏五顿时压低声音:“你担心尸体被人转移了?” “若不是嵬松。那就难办了。”苏四的声音有些骇人。 苏五觑起眸子:“嵬松怎么可能不将尸体掩埋,四哥且不必担心。” 苏四冷哼一声:“我的人在峰顶发现了血迹,在距离那滩血迹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个深坑,显然曾经埋过尸骨,可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五顿时愣住,良久才缓缓道:“这么说,这件事很可能还有第三人知道!” 苏四皱着眉头,嵬松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无所谓的,可他和苏五共同在乎的是一件事。那便是秦珂的名节和性命。 “那人处心积虑的偷尸体。到底是要做什么?”他喃喃自语。 “尸体除了能证明嵬松杀了人之外。还能证明什么?”苏五反问道。 “证明他自己的身份。”苏四想都没想便答道。 “难道是怕被人追查?”苏五发觉事情越来越乱:“莫非那人先派了那个杀手来,却不放心,便又派了个人紧随其后?待到事情败露便偷了尸体。以防被人揭穿?可这说不通呀!” 苏四点头:“的确说不通。若是他同时派了两个人来,那人便会在发觉第一个杀手失手后,马上补救。也就是说,至少嵬松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救下秦珂。可据秦珂描述,并没有第二个杀手出现。” “若是寻常人,进山发现了尸体,也万万不可能将其偷走。正常思维,当是先报关才是。”苏五眉头越发皱紧。 “难道还有人尾随其后?这人冲的不是秦珂?而是……”苏四喃喃自语,可话到嘴边,却发觉疑云重重。根本没有头绪。 “不是秦珂?难道是嵬松?”苏五恍然大悟。 苏四缓缓抬起眸子:“或许,我一直都忽略了这个人。” “谁?”苏五瞪住他。 “我记得一次听见父亲和三姐姐说话,貌似提到过这个人。”苏四眯起眸子。 “三姐?提起嵬松?”一边说着,他也好似想起什么:“你这样一说,我反倒也想起来,她曾经去寺里小住,我发觉她对这个人格外热情。平日里那些豪门公子她都不屑一顾,怎对一个深居简出的丑陋和尚这般理喻。而且,我发觉,此人虽然貌丑,可身型气度却和九年前离开的鸣泉,十分相像。” 苏四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查一下。” 苏五拉住他:“可即便他就是鸣泉,那又能说明什么?” 苏四却冷哼一声,眉峰一挑:“一个人,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隐姓埋名,这说明什么?” 苏五愣住:“说明,他不希望被秦珂认出来。” 苏四又是一笑:“难道就那么简单吗?” “否则会如何?四哥是怀疑鸣泉有别的身份?” 苏四蓦然的举起眸子:“一个寻常和尚,杀了人后会如何?可嵬松呢?这两日来,你可听见枯禅寺里传出什么动静了?” 苏五又是一愣。 “午后秦珂休息时,你便随我去趟枯禅寺。”说罢,苏四扭头消失在院子里。 苏五恍惚的站了一会,天空阴云密布,茫茫然的,竟连丝阳光都没有。风嗖嗖的吹着。 秦珂身上有伤,吃过午饭便早早躺下,苏五先是在旁边守着,待她渐渐呼吸平稳,便命水仙寸步不离的看住秦珂,自己这才扭身出来。 苏四早已准备了车马,二人一同往枯禅寺去了。 来到寺中,便由智深引着朝嵬松的禅房去了。 挑开门帘,那雪白僧袍如一抹闲云,正跪在蒲团上面打坐。眉目低垂,双手结入定印。屋内静的怕人。 苏四坐下,双眸微觑:“大师如今身子不好,嵬松师傅也时时入定,我们这些俗人来岂不问道无门了?” 嵬松仍旧一动不动,犹如石雕一般。 苏五默默注视着他,只见他指节修长清齐,身体魁拔修挺,神态安闲自若。唯有头顶的疥疮有些莫名其妙。 “苏五开门见山。”他淡淡道:“今日来此,是因为在下听人说。小落英山上有山贼。” 果然不出所料,嵬松闻言,眉头猛的一张,双目圆睁。手底下的印结顿时散破。 苏四冷然一笑。从怀里取出一把折扇,在掌心里若有似无的拍着:“我这个五弟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却没想到,为山贼的事竟夜难安枕。” 嵬松鼻翼煽动,双手扶在膝上,目光紧紧盯住苏五。 “我想问问师傅,有没有听说这事?”苏五嘴角一提,冷冷道。 嵬松眸光闪动,盛怒之下,却只有强压怒火。按在膝盖上的指节渐渐苍白起来:“小落英山太平的很。” “哦?是吗?可我听人说。最近刚死了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说着,苏五缓缓凑上去,目光犀利的望着他。 嵬松渐渐平复了呼吸。缓缓垂下眸子:“她在你那里?” “不错。”苏五的声音压的很低。 “她还好吗?”嵬松的声音也骤然间沉下去。 “在本公子身边,自然安好。” 嵬松抬眼,苏五明亮的眸子正与他对视,犹如不知畏惧的战士,凝望着遥远的天空。嵬松忽然间有些觉得刺眼,禁不住抖了抖眼皮:“苏五公子可否待贫僧问她一句话。” “什么话?”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苏五先是愣了愣,他并不知道秦珂和嵬松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恍然觉得秦珂心里有道血淋淋的伤,从她闪烁的眸子里和颤抖的肩膀上得知。 “我那不是迟疑。”嵬松低声道:“是痛,是心痛!” 苏五眸子一沉。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滚动:“痛?你以为她就不痛吗?!”他低吼着起身,扑过去抓住了嵬松的衣领。 苏四一惊,刚要起身,却又迟疑了一下。便见苏五已经将嵬松按倒在地。 “说,你到底是谁?这些日子来你故弄玄虚,你就是鸣泉,对不对?”苏五举起拳头,狠狠打在嵬松脸上。 嵬松仰面撞在地面上,血从鼻子里喷出来,溅了苏五一袖子。 “说话啊!你这个懦夫!” “没错,我是鸣泉。”嵬松舔着血丝,狠声道。 “为什么要骗她?你可知道她有多想你吗!”苏五怒吼着,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嵬松的胸口。 嵬松也不还手,只仿佛是待宰羔羊一般,任他凌辱。 “为什么?你到是说话啊!”苏五死死卡住他的喉咙。 “因为我曾在佛前发誓,若是能救她一命,我宁愿苦行还愿……”嵬松一字一句道。 苏五却哈哈笑了起来:“还愿?你还了愿,可她呢?”说着他揪着嵬松从地上起来:“不是佛祖救了她!也不是你救了她!是她自己!”他大声喊道。 嵬松猛的一震,他晃了晃身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她的魂魄来自异世,十八岁前若是不能安住在这个身子里,便是随时随地会散去……” “别再说了!”苏五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嘴巴凑在嵬松的耳边,低声道:“这我知道。只是,能让她安住在此的,不是什么佛祖,更不是你的祈祷。而是她坚强的心!她不会放弃自己的人生!就像我不会放弃她一样!不管将面对什么样结局,我苏五,都会对她不离不弃!我……”说着,他拿拳头砸在自己胸口:“只相信自己!” 嵬松猛的一挺身子,将他推开。苏五也是一惊,他万没想到,嵬松看似纤瘦的身子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道。 他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身型。 嵬松死死盯住苏五,眸子里血红一片,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冷声笑道:“你护不住她的。” 苏五一愣:“什么意思?” 苏四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不管你是谁,可终究是个和尚,若是我五弟护不住她,你又能如何?就算你还俗来娶她,怕也只能被世人唾弃,隐姓埋名度过一生。” 嵬松仰天长笑,他踉跄着来到苏五跟前:“记住我的话,你,护不住她。” 苏五冷笑道:“我看你是自身难保。” “山上的尸首,已经不见了。”苏四低声道。 惊破 嵬松顿时愣住,他做梦也没想到,苏四竟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我怀疑,此事已经被人发现,但对方针对的并不是秦珂,而是你。那么,能不能告诉在下,你是谁?”苏四死死盯住嵬松。 嵬松眸子微觑,有些光在他眼中散碎开去。 “你还是不说!”苏五上前一步:“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关心秦珂。总之,若是因你而连累她,我定不会放过你!” 话说到这里,三人均不再言语,禅房忽然间安静下来,只有男人们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愈发显得危机重重。 良久,嵬松深长的叹了口气,他几乎是跌坐在蒲团上:“也罢,我只求你一件事。” 苏五眉峰一沉。 “带她离开这里。” 苏五愣了愣,随即将袖子一甩:“懦夫!” 苏家的两位公子相继走出嵬松的视线,他默默攥住拳头,胸中涌起一道无名的烈火,直撞击着他的胸膛,仿佛千万把火箭,就要刺破身体,咆哮而去。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一个手持长棍的和尚:“九王,荆惠王来了。” 嵬松将身子一直,重重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荆惠王项伦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嵬松竟成了这个样子。他赶紧上前来,俯身看向嵬松。 只见他衣领敞开,鼻子嘴唇上都挂着血珠。 “是谁干的!”他低呵道。 身后的那命武僧连忙俯首:“九王从昨晚回来就不让我们进来,只说。如果是苏家五公子,才能见。” 项伦愣住:“阿仪,你这是何苦。” “我猜的没错。”嵬松忽然间苦笑:“她受了委屈,便会去找他。而他。也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阿仪……”项伦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你就任那小子侮辱!你可是大楚帝国的九王啊!” 嵬松笑着举起手来,将脸埋在掌心里:“八哥,怕是这世上,只有你还当我是九王……一切都随着父亲当年的一道圣旨化为飞灰,姜皇后才是最后的赢家。(.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可是姜皇后已经死了!”项伦低声道:“如今项婴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这便是报应,知道吗?姜皇后为了让他登上王位,几乎将整个王族赶尽杀绝。奸臣乱政,项婴乃是孤掌难鸣。” 嵬松缓缓抬起头来:“八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项伦凝视着他。良久才茫然的点了一回头。 “我只希望众生安乐。”嵬松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之前商议的事,还请八哥照常为我准备。” 项伦点了点头:“正月十五,乃是陛下选秀的日子。咱们要避过才是。” 嵬松淡然一叹:“那尸体已经被八哥转移走了吧?” 项伦微笑起身:“这是自然。八哥断不会让你犯险。” 嵬松来到一旁的铜盆前。掬水洗了把脸,这才淡然一笑:“说来,这皮我顶了近一年,也该透透气了。” “我来便是想告诉你,娄克巴已经回来了,他想见见你。” 嵬松缓缓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事:“你可知,张良有本集大成的兵书?” 项伦闻言一挑眉峰:“当年太祖皇帝便是因他执意不肯交出此书,才一气之下将他流放。怎么?你有此兵书的下落?” 嵬松沉默片刻:“我想,我知道这书在哪。” “哦?那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这书若是问世,便只能在咱们手中,否则便会成为一大祸害。” 嵬松沉首不语:“容我想想,不能轻举妄动。” 静穆雅致的禅房里,只见两人唇齿微动,门外站立这两排白衣武僧,各个神色警觉。枯禅寺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安详的礼佛之地,一派祥和下,正隐藏着看不透的危机。(.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话说苏五和苏四回到家中,却被大门口,悄然伫立的人影吓了一跳。 “母亲!”苏五上前一步,面色有些尴尬。 嫡夫人默默捻着腕子上的佛珠,阴着嗓子道:“我听说家里来了客人。” “有吗?”苏五扭头朝苏四递眼色。 那苏四只能哼哈两声,不再言语。他向来是不怎么和嫡夫人说话的,平日里见了,也不过就是点头问个安,便匆匆而过。今日要不是为了秦珂的事,他早就抬屁股走人了。 嫡夫人抬了抬眼睛:“哦,老四也在这啊。” “是,嫡母。”苏四微一垂首,算是见过了。 “我听说,咱们园子里来了个姑娘?可有此事?” 苏五连忙咧嘴:“哪有?要是有姑娘,我怎么能瞒着母亲呢。” “难不成,是我老了,耳朵也不好,听错了吗?”嫡夫人瞥了他一眼,目光依旧阴沉。 “是哪个栽赃我!”苏五把嘴巴一撅:“不会是水仙吧!母亲是知道的,我已经被她陷害了一回了!” 嫡夫人叹口气:“算了,你别怨我多管闲事,你父亲如今身在岭南,你莫要在家给他惹是生非。记住,有些人断不可接近。” 说着,她转身扶住丫头的手:“我就听说,有种狐狸,最善于幻化人形,引诱世家公子,你们都要仔细着些。”说罢,慢悠悠的走了。 苏五抹了把汗珠子,苏四却笑了起来。 两人回到房中,见秦珂仍旧安稳的睡着,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你若是当真将她娶进来,苏家便要鸡飞狗跳了。”苏四凝眉道。 苏五却不屑一顾:“办法总会有的,四哥不必操心。到是你,赶紧娶房媳妇才是。不然珍儿夫人便要时时刻刻为你操心。” 苏四望了望床上的秦珂,暗自柔了目光,良久才缓声道:“再等等吧。” 天色微暗时,秦珂醒了。 另三人都没想到的是。嫡夫人竟派丫头来传饭。 三人瞠目结舌的望着立在面前的翠玉:“夫人说,让两位公子带着姑娘去紫云阁用饭。” “不过是吃个饭,干嘛去紫云阁?太麻烦了吧!”苏五笑嘻嘻道。 那翠玉本来就比他们都年长一些,加上是嫡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然身份比寻常人要高贵。见苏五这么问她,便笑道:“五公子赶紧收拾下,带着姑娘过去便是,哪来那么多啰嗦话。” 苏五被噎了下,心情有些不爽。苏四又道:“嫡夫人自是知道,我从来都是在自己房里吃饭的。这秦珂姑娘是我的客人。便也不必去了。” 秦珂顿时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夫人说了,今日连同四公子一起,都要过去。” 苏四也是一愣。 那翠玉又道:“珍儿夫人和嫡夫人都派了人。今日这一餐,可谓丰盛的很呢。” “太客气了吧!”秦珂笑嘻嘻道:“两位夫人联合请客啊!这个……”说着,她将身上的被子扯了扯:“罕见!” 翠玉也不理她,只淡淡道:“夫人说,如今老爷不在家,再又三五日便要过年了,家里好些事情要交代你们去办呢。” 苏五苏四闻言,这才脸色一正,点头应了。 那丫头一走,秦珂便抓狂起来。 “我只是个过路的。打酱油的好不好!你们的娘,怎么这么热情!” 苏五撇嘴,苏四皱眉。两人的确不知道这二位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既然已经应允下来,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秦珂被水仙按在妆台前,好在她年轻,血气也旺盛,脸上的淤青散去好多,剩下一些用上好的脂粉膏子盖了,还算看的过去。 苏四和苏五,万般交代,若是被问起为何受伤,一定要说是在山里迷路了,被野兽追赶,才不小心跌伤的。 秦珂一一点了头,这才起身跟着两人朝紫云阁去了。 那紫云阁是苏家园中的一处清幽暖阁,冬日里十分舒服。 刚一进园子,便见几个小厮正在树上挂灯笼。那红彤彤的灯笼纷纷点了火烛,在微暗的黄昏下,光色可人。 几个丫头正捧着点心,摆在园子正中一方香案之上。 秦珂愣了愣:“这是做什么?” 苏五一拍脑袋:“瞧我,到忘了。还有五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咱们家历来都有这个传统。” 苏四点头:“离家多年,我竟也不记得了。” 秦珂急了:“你俩到是明白,可我还糊涂呢?你们家里在祭什么呢?” “祭土地。”苏五笑道。 “啊!”秦珂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祭土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靠谱的很。苏家是靠土地为生的,为新的一年祈福,祭祀土地也是理所应当。 几人来到暖阁中,便已见一个大桌,酒菜摆的满满登登。 苏清尊正端坐期间,他身旁一个穿香兰色云锦深衣的中年夫人便是嫡夫人,嫡夫人身旁坐着苏芷卉,她头戴一支鎏金步摇,翻飞的金蝶下垂落一拍细密流苏。直摇荡的,一双秀目,越发动人。 苏芷卉旁边坐的是珍儿夫人,虽然头发花白,皮肤却仍旧是好的。面色虽不算红润,神情却隐约透着喜气。 秦珂正看着,身边踱来一个紫衣女子。只见她头上戴点翠鬓簪,耳畔垂着翠绿耳珰,唇色红润,面带笑容。 “这位就是秦珂姑娘吧,来,这边坐。”说着,她拉着秦珂坐在下首。 秦珂一愣,苏五已经凑上来:“这是我大嫂。” 秦珂连忙跟着叫了声嫂子。 众人这才归位。 受辱 嫡夫人脸色如常,却也看不出什么悲喜来,秦珂只管低头吃饭,生怕一不小心惹出事端。 “我听说,你受伤了?”嫡夫人放下筷子,细声细气的问道。 秦珂连忙正身坐好,端正点头:“在山里被大型动物追的。” 这话一出,嫡夫人顿时愣了愣,随即换了个眼色,打量起秦珂来:“我听说,你是昏倒在苏家门外的,可有这么回事吗?” 苏四连忙点头:“是我把她抱进来的。” 嫡夫人觑了觑眸子:“哦,你们原就相识?” 这次秦珂和苏四一并点头。 那珍儿夫人端坐在一旁,只是淡淡笑着。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这丫头,我对你稍有耳闻。”嫡夫人扭过身来,淡淡的望着秦珂。 秦珂有种很不祥的感觉,虽然心里别扭,脸上却丝毫也不敢表露。便也淡淡陪着笑脸,显得有些尴尬。 “传闻说你……”嫡夫人话说到一半,仿佛被什么噎住。竟咳嗽起来。 秦珂被她吊住,禁不住也抻直了脖子。坐在她身旁的苏芷卉,连忙过去给她捶背,一边还轻声劝慰:“娘,今天是祭土地神的日子,您就少说两句吧。” 秦珂一听,便知道究竟了,想来那嫡夫人定是瞧不上自己的。这才稍一垂脑袋,埋头去扒饭。 “我到是觉得,这丫头挺可人的。”说着,珍儿夫人笑眯眯夹了块东坡肉。轻轻放在一个金边小盘子里,递给身边的苏四。 苏四先是愣了愣,这才明白母亲的意思,连忙起身。将那碟肉放在秦珂手边。 秦珂愣了愣:“这怎么好意思!”随即又乖巧的点了回头:“谢珍夫人。” 她虽仍旧大大咧咧,可毕竟如今已经适应了大楚的生活,虽然骨子里面仍有些现代人的骄傲,却还是懂得了收敛。 珍夫人微微一笑:“我最喜这孩子笑。带着喜,带着财,越看心里越舒坦。” 苏四尴尬的点点头。 秦珂连忙又笑了笑:“珍夫人谬赞了。” 苏五愣在一旁多时,总感觉的眼前这一切有些意味深长,到这时候已经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去夹了块酱焖熊掌,颤巍巍递到秦珂碗中。 “这个好。你定是没吃过的。” 秦珂连忙含笑:“多谢五公子。” 苏五却是一愣。心想这丫头中了什么邪。竟这么客气起来。可扭头一瞧,嫡夫人正目光犀利的望着自己,便只能吐了吐舌头。缓缓收回手来。 “你收了我儿子的聘礼?”嫡夫人忽然间道。 整个厅堂顿时安静下来。连丫头都不再走动,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秦珂连忙摇头:“嫡夫人误会了,那是为了救我于抢亲之水火,才行的权宜之计,不算数,不算数的。” 苏五闻言顿时一红脸:“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吗?” “五弟!”苏芷卉冷声呵道。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嫡夫人今日摆的乃是一道绵里藏针的鸿门宴。 “我就说嘛,都是小儿女逗着玩的,娘不必为这事担忧。”说着。苏芷卉扭向秦珂一字一顿说道。 秦珂垂了眼眸,心中越发明了。这顿饭原就是为了这个的。 嫡夫人淡然一哼:“我那日听闻此事,真真是寝食难安。想我们苏家,大小也是个皇商,你们二叔又是在朝为官的人,就算我这五小子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娶个民女为妻,且名声又是那样的。” 秦珂咬了牙,决议不与她对抗,不是怕什么,只是不能让苏五为难。 “这话母亲说的不对!”苏五放下碗筷,正色道:“我与秦珂一同长大,她什么品性我最是了解。虽然行事有些顽劣,可放眼柳原,还有第二个女子能如她一般齐家治家,能屈能伸的吗?” 秦珂伸手推了推他,她着实不想在这时候看到他们母子二人反目成仇。 嫡夫人顿时脸色苍白,刚要说话,苏芷卉却已经接了下去:“没错,三丫头的品性心气我是佩服的,但门第之别却是改变不了。你是我苏家嫡出之子,万不能娶平民女子为妻。除非……”说着,她回首去看母亲。 嫡夫人狠狠一哼:“除非她能封侯拜将。” 苏五顿时站起身来:“三姐和母亲这是逼我呢,一个女子如何封侯拜将!” 秦珂因山顶遭险一事本是心碎难耐,嵬松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她严重尊严扫地。后来苏五暖人的言语举动,并不是没有打动她。她也开始幻想,若是能与苏五走在一起,虽然没有多少爱情,却到底也是安稳。然而,今日嫡夫人的一番话,的确让她清醒过来。 若说嵬松还俗是难事,那嫁进苏家,就更难。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鼻子一酸,心中升起无限悲凉。 这时候却听那嫡夫人叹了口气:“罢了,若是你执意而为,我便允你娶她为妾侍,也算是了你一桩心愿。” 苏五顿时一惊:“母亲这是在逼我!” “妾侍?”珍夫人忽然间轻声道。 苏四皱起眉头,扭身去看母亲。 “这孩子会同意吗?”说罢,她定定望着秦珂。 秦珂顿时脑袋嗡的一声,想来这两位夫人是商量好了,冲着阻挠自己和苏五的婚事来的。于是暗自琢磨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给人做妾。” 苏五一愣:“谁要娶你做妾,休听她们的。”说罢,便要来扯秦珂。 苏芷卉却站起身来:“五弟,你先坐下。” 苏五却仍旧挺着身子,目光犀利的望着苏芷卉:“三姐。我一直以为你能理解我,怎么到头来,你竟帮着他们说话。” 苏芷卉目光里没有意思波澜,只默默垂眸去望秦珂:“我不日便要入宫。家中的事定要先处理好,不能让不相干的人,乱我家风。” 秦珂闻言一惊,这是那慷慨赠茶的苏三小姐吗?是那雅集之上清雅端秀的苏芷卉吗? “苏小姐大可放心,我不会嫁给苏五。”说着,她轻轻站了起来。 苏五顿时愣住:“你说你会考虑……” “是,我考虑过了。就算今天嫡夫人不问我,他日,我也只有这一个答复。”说罢,秦珂转向苏五。缓缓一俯身:“小女子欠苏公子的太多。日后定当报还……” “报还?”苏五微微眯起眼来:“谁说要你报还?” 秦珂知道自己今日便是众矢之的。苏家倾巢而出为的不过是给自己脸色看。休说本来嫁给苏五,也是无缘无故将他连累,加上现在这行事。她越发清醒起来了。事情不能这么发展,苏五有理由找到更好的女子。 “我派人去将你父母传了来,如今正在外面花厅里等着。你且稍安勿躁,把饭吃好了再说。别让人家说,我苏家仗着门户欺负你。”苏清尊缓缓起身,放低了声音道。 “大哥!”苏五急道。 秦珂抬起头来,淡然一笑:“长公子不必费心,我已经吃好了。”说罢,起身深深一福:“嫡夫人雅意,小女心领神会。今日在此。好酒好肉的做了回苏家的座上宾,心中十分感激。就此别过,小女这就家去了。”说罢,起身跟着丫头朝外走去。 苏五一时愣住,待要去追却被那苏清尊上前拦住:“你怎这么冥顽不灵!父亲已经为你订下于丞相的小女儿,于婧为妻,你还作什么呢!” 苏五简直是被惊天巨雷劈到,一下子心肺具焚。只觉得烈火沿着肺腑乱窜,直烧的他差点晕厥过去。 苏四却猛的起身,快步跟了出去。秦珂正强忍着泪水跟在那丫头身后,她虽然来到这里便是个佃户家的丫头,却也因此过的自由自在,毫无束缚。却不成想,今日初一踏进苏家,便遭迎头一击,那寻常看似谦和的公子佳人们,虽在外头颇给她些薄面,可真正进到人家屋檐底下,却是另一番光景。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又觉得悲愤几分。在外的种种,竟都是假的。出身门第到底还是这时代最在乎的字眼。 “等等!” 秦珂回过头去,却不成想竟是苏四。 他冷着眸子走上来,可眉宇间却多了些关切:“你,不要伤心。” 秦珂揉了把泪珠,缓缓抬起头来,月光下,苏四的目光便的很柔和,虽然仍不热络,却没有鄙夷。 “你不是恨我吗?现在你该高兴才对。”秦珂冷声道。 “谁说我恨你。” 秦珂愣了愣:“你不是恨不得把我丢尽江水里。” 苏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默了片刻,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你不该知道的太多。” 秦珂默默望着他:“我是作茧自缚?” 苏四摇摇头:“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呢。这不能怪你。” 秦珂抹去泪水,望向月空:“我没什么可只得同情的。四公子请回吧。” 苏四却上前一步,横身挡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出门时,你将此物在身前晃一晃,便有人来保护你。切记!” 秦珂一惊,他却已经将一块木牌塞进自己怀里。 待要询问,却见他将指头压在唇上。这才只能默默对望了一会,转身离开。 果然,来到花厅,便见娄大立在那里,贼眉鼠眼四处张望着。见秦珂随人走了出来,连忙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妹妹这几日是去了哪里?可急死我们了!” 秦珂闻言冷哼一声,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抬腿朝外走去。 这时,丫头便回身去回主命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灰衣小厮,带着两人从旁门走了出去。 月朗星稀,刚一迈出门去,那小厮便狠狠将门关了。娄大被震的吓了一跳。端肩缩胛的抻着脖子朝回望,一边望,还一边骂骂咧咧。 秦珂连忙从怀里取出木牌,在月色下晃了晃。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借着月光,那木牌竟如镜面一般翻出一道细光。 秦珂瞪大眼睛,果见四周巷弄里,闪出一条黑影。就在一面墙壁上,一个细高人形对着秦珂拱了拱手,虽只是道影子,却着实令秦珂安心了不少。她也对着那人轻轻拱手。 娄大刚好扭过头来:“妹妹,你在做什么?” “苏家今晚祭土地,我想起来,我也是个靠土地吃饭的,便也拜上一拜。说不定哪日还真能封侯拜将,让他们刮目相看呢。”说罢,她扭过身去,默默望着苏家的大宅。 ps: 各位好呀,该上班了吧,大家加油!崭新的2014年在等着我们。 珍夫人的小算盘 积雪融化,沿着车辙印流淌出一条细细弯弯的小河。秦珂踮着脚跟在娄大身后,月光如银,照在她惨淡的白衣上。三五条黑影跟在二人身后,缓缓朝娄家走去。 夜色下,娄家窄小大门就立在面前,房檐下的红灯笼已经带着旧色,风刮过来,悠悠的荡着。 “哥哥。” 娄大凑上来:“怎么不进去?” 秦珂缓缓撇过脸来,一道柳叶眉,扫出凛冽的寒意:“你于心何安?” 娄大愣住,待要说话时,秦珂已经冷笑一声:“这一道门,我今日跨进去,便是重生。秦珂再不是之前的秦珂。” 娄大被惊在当场。 这边,秦珂已经伸出双手,猛的将大门推开,吱拗一声,两扇门板间露出一方小院,还是那么静谧,月色笼罩中,秦珂熟悉却陌生的一瞥。 北屋大概听见了响动,门帘一斜,掠出几个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娄父娄母亲,跟在后面挺着大肚子的,自然是李月儿。 秦珂立在门外,廊下的人们目光中隐隐透着惊凉。倒是东屋的一丝响动让秦珂转过头去,冠男踮着脚尖跑出来,愣愣的望着她,片刻后,含着泪水喊了声姑姑。 秦珂接住扑在怀中的小冠男,却见她满脸泪珠,竟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姑姑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我娘亲了!” 秦珂心头一惊,抬起头来。目光如冰锥般,死死盯住躲在娄母身后的李月儿:“娄大的赌债没还上,月娘打算用什么弥补呢?”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听的出玄机。李月儿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姑子回来了就好。可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这般犀利。” 娄母连忙道:“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你们也知道外面冷?”秦珂冷笑道:“我今日便告诉你们,有我在,便是花座金山也会治好梨花的病,就算再多几个牛鬼蛇神,也别想陷害我们!”说罢,她抬腿迈进来。 李月儿被她的目光吓的连退了两步,竟不小心被身后一个陶缸绊了一下,人便忽然一扭。 “啊!啊呀!” 娄母和娄父连忙扶住她。 “这。这是扭到了。动了胎气了!” 娄大连忙越过秦珂。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赶紧找大夫啊!” 李月儿抱着肚子,痛的满头大汗,她只觉得脊柱掠过一道可怕的凉气。秦珂就像是个突然降临的鬼魅,远远立在门口,目光幽暗的望着他们。 “你!你想怎么样!”李月儿瞪起眼睛。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许是疼痛的关系,许是心里藏了太多的鬼祟。秦珂让她恐惧,就像是面前站着一个来索命的厉鬼。 冠男被吓住了,小脸泛白。秦珂俯身将她抱起来:“谁告诉你,你娘亲快不行了?” 冠男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哭腔道:“是月娘说的。” 李月儿开始洗心裂肺的叫起来。娄大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快来帮忙啊!”娄母冲秦珂喊道。 李月儿的身子太重,两个老家伙根本抬不动她。 秦珂轻提嘴角,露出个鄙夷的笑来:“不。冠男,月娘自身难保,又怎么知道你娘的事情,咱们去看看她。只要姑姑回来了,她就不会死。”说着,她提起裙角,转身朝东厢走去。 三条黑影已经越上娄家的房梁,形同鬼魅一般,俯身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秦珂抬起眼来,隐约见一个人在抬手对她示意,她点点头,扭身消失在门廊间。 梨花的确病的很重。 一张原本宽大的脸,如今小了好多。缩在被子里,目光中带着急切。 “娘!是姑姑!这次真的是姑姑!”冠男跑过去,扑在床边轻声唤着。 梨花伸出手来。秦珂牢牢握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她瘦削的手指让秦珂心中一惊。 “嫂子的手为何这么凉!” “他们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梨花抓住秦珂,上上下下的看着,目光渐渐有了神采,声音也清晰起来。 “嫂子说对了,我便是个狐狸精!”秦珂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梨花先是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姑嫂两人再次重逢,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女人家的絮叨,她们经历的都是生死大事,自然也看透了身边的人。 “你说的对。他不值得。”梨花的眸子忽的一沉:“我有冠男,现在又有了你,不能再被他们欺负。” “咱们家的钥匙可还在嫂子身上?”秦珂低声道。 梨花将身子挪了挪,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小盒:“我只记得你说的,这钥匙绝不能落在李月儿手上,这是你的血汗钱!” 冠男抹了把眼泪:“娘说,姑姑一定会活着回来!她要替你守着这份家业。” 秦珂眼眶一热,一捧泪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梨花手背上面。 “嫂子别担心,明日我便找小灵仙亲自为你瞧病。” 梨花点点头。 冠男又道:“姑姑不在时,仙姨来了几次,可他们都不让进。娘这才越病越厉害。” “竟有这事!”秦珂顿时站起身来,窗外,那李月儿已经被娄母他们生搬硬拖的弄进了屋里。此时正有此起彼伏的叫声传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罢,秦珂又俯身在梨花耳边,将自己此行的来龙去买一一说了一遍。梨花只觉得阵阵后怕,连呼阿尼陀佛保佑。 “嫂子不必担心,邱家对我尚且如肉中之刺。那李月儿便更不必说了。她得以保身定然因为她手中掌握着什么证据,就凭着这个,我也有办法让那邱老爷子对我同样顾忌。”秦珂冷冷道。 梨花叹口气:“娄大真是引狼入室!” 秦珂却淡然一笑:“若非是这样,我又怎知道苏家竟是如此小瞧了我等。” 梨花拉住她。心痛道:“光有男人的爱还是不够,若是公婆不中意,怕是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的。我从前常常劝你嫁给苏五,如今想来,到是我愚蠢至极。” 秦珂摇摇头:“婚事日后便不要再提了,我只望着阿德阿庆早日回来。” 两人说着,外面已经来了个大夫。隐约听见娄母骂人,说请大夫怎么如此之慢,却又听娄大解释,原是朱雀大街上几家医馆大夫都出诊了。这个大夫还是从别处高价请了来的。 却不聊那大夫进去没多一会便逃也似的跑了。据说是那李月儿已经要生了。该请产婆才是。 那娄大忙又跑了出去。这一回到是蛮快,统共来了两个产婆,跌跌撞撞奔向北屋。 这一夜。秦珂挤在梨花床上,两人皆没合眼,只听李月儿嗷嗷叫着从上半夜直到下半夜。直到天快亮时,渐渐没了声音。 “可是生了?”梨花歪着脑袋。 秦珂却微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点神色。冠男爬起来,将窗户掀开一角,踮着脚尖望了一会:“好多血!” 秦珂这才爬了起来,透过冠男开启的窗缝,隐约见葫儿捧着一堆染血的衣裳往外走。 不多时,小之来到东屋。两人这才知道,生下的是个男婴,已经死了。 秦珂和梨花对望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苏家,嫡夫人手里捧着一摞白绫,高高坐在堂上。 苏五立在堂下,被苏清尊按着。苏芷卉则在旁边,气的金钗乱颤。 “五弟,母亲的死活你也不顾了吗!”她恨声道。 “母亲!你的话我一直都是听的。可这一次不行!”苏五推开苏清尊。 苏清尊不是习武之人,自是压不住他,被他推的踉跄两步,险些坐在地上:“于婧虽然是庶出的女儿,但我们是商贾,这种亲事并不辱没你!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苏五冷哼道:“大哥又对自己的婚事有多满意?多少个午夜梦回,你思念的是谁,这我知道!” 苏清尊脸色一红:“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还有你,三姐!”苏五转过身去,直视这苏芷卉:“你当真愿意入宫为妃吗?就为了父亲的夙愿,你可以放弃自己的理想和爱情,甘愿成为一枚棋子吗?” 苏芷卉顿时一愣:“五弟,你太天真了!”说着,她转身来到嫡夫人身旁:“父母之命乃是天,身为子女,必当如此。” 苏五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苏四上前按住他:“莫要再反抗,若是将嫡夫人逼到悬梁之时,你便只有跪在她脚下,接了这状亲事。那时候,便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声音极低,苏五却听的真切。 他愣了愣,随即松了一身力道,低声道:“可秦珂那里着实危险……” “我已派人去了,这你放心。” 苏五诧异的望着他:“咱们家那些人……” “自然不是咱们家的人,这事,咱们苏家的人办不了。” 苏五这才稍稍安心,却对苏四的行径升起几分敬佩。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见她,我便在于丞相那里为你再拖两年。”嫡夫人冷声道。 苏五只能借坡下驴,缓缓点头:“只要母亲不要伤害自己,儿子一切听您的。”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才都松了口气。 苏五本只是做个样子,想着曲线救国,可是嫡夫人何等人物,已经将他禁足在家中。那头,却只等着苏文康回来,好早些操办亲事。 他们这边闹着,珍儿夫人却只乐的看热闹。她有她的打算,那日见秦珂亲口说不愿做小,她心中到是欣喜。想来,她也在为自己儿子张罗媳妇。不是不想娶个望族女子,只是名门嫡女哪个不是心气极高的,各个都不愿嫁给庶子为妻。况自从清爵死后,她便看透了。名门里讨生活岂是容易的。自己两个儿子分明都很优秀,却事事被嫡子压制,还要做小伏低。 况且,那苏文康这些年来将苏四派往外面行商,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存下了舍子的决心了,否则哪个父亲肯让儿子去吃那般的苦。 苏四几次死里逃生珍夫人不是跟着死去活来,想到这些,她还怎会在意门第。她如今着实瞧好了秦珂。便是因为这丫头白手起家,自己经营茶园,敢于同苏家抗衡,且心思细密。她看好的便是这份才情。若是她同苏四在一起,苏四便可以舍弃苏家的一切,堂堂正正过上安稳日子。 ps: 这是个全新的开始,秦珂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一切的变数从这里开始。阴谋,杀戮,背叛,我们不喜欢,可是,这个世界在改变。 狐狸精 珍夫人默默立在窗前,眯起一双秀目,虽然风霜染白了鬓发,却仍旧难以抹去她眸中的光艳。 “母亲叫我?”苏四挑帘进来,手里拖着块奇石。 “你也不小了,整日里就知道生意,就不能跟你五弟学学,留意下身边的女孩子。”珍夫人转过身来。 苏四愣了愣:“儿子最近也很懒散,这不……”说着,他将那块石头端端正正放在桌上:“母亲瞧这个怎么样?” 珍夫人垂首望了望,青绿色的石头如同冰块一般,里面竟还封了一汪碧水。随着苏四的摆弄轻轻摇荡。 “造物神奇,竟有这样的鬼斧神工。”苏四眸中透出些玩味,竟有些痴态。 珍夫人扭头去看他,良久,才叹了口气:“世间奇异物件自是不少,可相宜的人,就更是不多。” 苏四抬起头来:“母亲想说什么?” “那女孩子如今是不能嫁给你五弟了。” 苏四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却皱起眉头:“娘是说秦珂?” 珍夫人点头:“我眼见这你这般奔波,连命都不要了一般。苏家也不只有你一个儿子,为何那血雨腥风的事情都要你来做……” “娘……”苏四握住母亲的手:“我如今已经回来了,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珍夫人却冷声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让你回来并不是心疼你在外受苦,他分明是有更凶险的事要交给你办。” 苏四一惊。连忙拉着母亲坐在桌边:“有些事,并不像娘想的那么严重!” 珍夫人叹口气:“娘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离开苏家。” 苏四顿时愣住,却听珍夫人又喃喃说道:“虽然锦衣玉食,却过着虎狼一般的日子。我的儿啊,你哪里就是那样的人!” “娘……”苏四起身跪在母亲脚边:“是你把儿子想的太好了。儿子本就喜欢漂泊,这几年四海为家过的到畅快。” 珍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柔声道:“以我说,能救你的只有秦珂。你不喜欢那女孩子吗?” 苏四默了片刻:“我苏四怎还需要她救?” 珍夫人轻抚儿子的脸庞:“傻孩子,娘看的真切,这丫头是把好手,他日她的境遇只怕不会比苏家差。相信娘的话,她只身一人,一趟雅集。赚足一箱金子。这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人说她靠美色。依我看却不是。美色可以活命。却不能发家。这女子靠的是智慧和勇气。娘见过不少女孩子,可秦珂却是最特别的一个。”珍夫人眼眸一沉:“虽然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你们两个若是联手经营。便真真是锦上添花呀!” “娘那日竟是为了我才那么说的?”苏四恍然大悟。 珍夫人缓缓点头:“难不成,你认为我在帮嫡夫人?”说罢,她冷哼一声:“她眼拙,不识金香玉。我虽出身比不得她,见的世面却不比她少。你们都大了,日后自是要分家的。与其投资在朝堂上,到不如安安稳稳娶个商女来的现实。” 苏四微微一笑:“母亲觉得于丞相不可信?” 珍夫人缓缓点头:“儿女不是棋子。”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已经是春节。路上的雪白天里融化,夜晚又冻住。眼见着,渐渐泛起一片灰色。 小孩子立在街头巷尾。燃一挂爆竹,噼里啪啦的响着。大人们欢天喜地,烟囱里冒出花白的烟来。 秦珂一个人坐在西厢,小之跑进来:“北屋让咱们过去吃年夜饭呢。” “好啊!既然他们请了,咱也别不识抬举。”秦珂起身下地,扶了小之的手,款款朝北屋去了。 推门进屋,只见李月儿穿件大红的棉袄,直挺挺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吓人。娄母脸上无端多了些皱纹,精气神也短了许多。 “月娘够喜庆的呀。”秦珂夹了她一眼,心想她必定又在作了,刚刚死了儿子,便穿成这样,待会定然有话要讲。 她话音刚落,门外一阵响动,原来是梨花。在惠儿的搀扶下也踱了进来。 李月儿见人都到齐了,这才缓缓起身:“两位都来了,就差我那苦命的孩儿了……”说到这里,禁不住眼光一晃,掉下泪来。(.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娄母也老泪横流,掬起帕子来擦脸。 娄大更是抹了抹眼珠子,沉声叹了口气。 秦珂却只是淡然一笑,与那梨花对视片刻,然后转身坐在桌旁:“我昨晚个怪梦。”说罢,又是一笑。 李月儿本以为这话会有人接,却不想,砸了个空。 “什么梦?”梨花问道。 “梦见一个白衣小童子,摇摇摆摆来到床前。”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秦珂又道:“我见他生的可爱,便要去抱。谁知,他竟后退两步,给我跪下。” “为何跪你?”梨花在惠儿端上来的铜盘里净了手,又问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秦珂也将手擦了擦,这才拾起面前的筷子:“他先是不说话,后来才垂着泪道,‘我本是你们家的人,可爹娘做了亏心事,城隍判用我这身子来替他们还债。可怜我还没睁开眼,便被无常索了命!你们要帮我超度才好啊!’”说罢,她叹口气,举起手边的杯子:“今日是年三十,咱们穷人家过年,没那么多讲究,我只巴望着来年春回大地,茶色生香。” 她这两句话跳跃太大,听的那李月儿猛的打了两个激灵。 这边,梨花却已经举起杯子:“春回大地,茶色生香。” 这次娄大先坐不住了,他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胡说!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秦珂轻轻抿了口酒。歪着脑袋叹口气:“这就难办了,你竟不知道。那谁来替那孩子超度呢?” 李月儿苍白的手指抖了抖,指住秦珂的脸恨声道:“你回来了,我的孩子便没了!你还我的孩儿!”说罢。竟起身扑了上来。 秦珂虽然身上也带着伤,可毕竟比李月儿要强上许多。那李月儿难产本就耗了不少体力,又加上孩子死了,她精神上也崩溃了一回。此时此刻,也就只是个纸老虎。虽然抓着秦珂的衣领不放,却着实没什么力道。 梨花顿时立起眉毛:“这是什么道理!几句话说不拢便要打人吗!” 秦珂眉头一扬,只见窗外闪过一条黑影。她连忙高声道:“自家人说话,不敢劳动阁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连那疯子般的李月儿都被惊住。 “你!你跟谁说话?”娄大惊恐万状的环顾四周,一道寒意顺着脊柱爬了上来。 秦珂却抿嘴一笑:“能从虎口里逃出生天的,你们说我在跟谁说话!” 梨花虽知道她在故弄玄虚。却也觉得毛骨悚然。立在一旁。眸子乱转。 娄母虽然年纪大了,却眼尖的很,她抖着下巴冲上去拉住李月儿:“刚。刚才我看见有人在门口……” 李月儿顿时脸色苍白:“什么人?” 娄母连忙摇头。 秦珂却笑道:“怕什么?你不是挺厉害的嘛。不过,就不知道你能不能都过狐狸。” “狐狸?”李月儿顿时惊呆,两腿发麻,眼球转了转,连连朝后退去。 娄母也是一惊,虽然有人说秦珂是狐狸精,可这话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却又是一翻光景。她禁不住也吓后退了几步,直愣愣的看着秦珂。 娄大却是傻子心大,走上来定定望着她:“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告诉你。那赌债是作数的,我有字据。过几日你最好自己回邱家去,否则,我绑也要将你绑了去。” 梨花一愣:“娄大,你当真是没良心!她若是走了,谁来赚钱养家……”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娄大吼了回去。 “轮不到你来说话。我娄大一直被你们两个女人压制着,过了三十来年。如今有了月儿,我才知道男人该是个什么样儿!告诉你,秦珂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是吗……”秦珂微笑着,目光里竟没有一丝波澜:“有本事,你就来绑我。看我到底还是不是你那傻妹子。若是绑的了我,别说送给邱家,把我送给叫花子都成,可若是绑不了,那便带着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给我滚出去!” 她这话一出,娄大顿时愣住。缩了缩脑袋,回头去望娄父。 娄父连忙道:“这房子是我们的,要走也是你走。” 秦珂冷笑一声:“是吗?证据呢?” 娄父朝娄母使了个颜色,老两口匆匆回到屋内,李月儿和娄大面面相觑,连梨花也皱紧眉头,不知秦珂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只有秦珂,一个人悠悠的夹了口菜,仔细嚼着。 没多一会,里屋便传出一叠声的尖叫。只听那娄父颤着嗓子嚎道:“房契!我的房契呢!” 娄大和李月儿冲了进去。梨花扭头去看秦珂,却见她淡淡笑着,回首招呼小之:“这个,还有这个,收拾好拿回我屋里。带上些好酒,待会我和嫂子聚一聚。”说罢,她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梨花赶紧奔入里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那放着房契的神龛被人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一件也不少,却独独不见了那张房契。 “这?怎么回事!”娄大吼道。 “一定是她!”李月儿咬牙切齿。 “怎么可能,刚才她就和我们在一起,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不是还要打她!”说着,梨花指住李月儿。 李月儿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睛。 “可是,房契到底在哪里?难道她真是……”说到这里,娄父缩了缩嘴,扭头去看娄大。 梨花脑门一凉,转身往西厢跑去。 她这边挑开门帘,便见秦珂笑脸盈盈的坐在桌旁。一张小八仙桌摆了四个菜,两个酒盅里面,已经倒满了酒。 娄大跟在她身后,娄母娄父还有李月儿也相继冲了进来,皆被眼前景象镇住。一个个竟忘了言语。 梨花睁大眼睛,只见秦珂手边正放着那张发了旧的房契。她笑眯眯的弯着眼,樱桃红唇向上一挑,竟是一道耀眼的惊艳:“呦!我这屋子小,只容得下嫂子一人。” ps: 各位亲,看来我这文是没推荐了。只能这样不温不火的下去。说到这个就好无奈,唉,没推荐就没人能看到。若是亲喜欢,就帮我多多宣传哦。谢谢各位。 法术啊! 梨花走过去:“这……” 她话还没说完,娄大已经冲了上来:“还给我!你这个贼!” 他使足了力气朝秦珂扑去,心想,就算秦珂再精明,却不过是个弱女子,她没武功,这个他比谁都清楚。 秦珂一动不动,面带微笑的望着娄大。就在这时,一道劲力从秦珂身上袭来,直冲的娄大一个踉跄,又退了回去。 这下子,众人都傻了眼,竟也想不起去扶娄大,只见那娄大,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梨花惊的说不出话来,扭头去看秦珂时,却见她仍旧还是笑。 “我若不动动指头,你们还真当我秦珂是个凡人。”说着,她笑着举起酒盅。“今日年三十,你们想好了,明年若是还要住这里,便给我收敛手脚心思,若是当真要分家。那便收拾铺盖走人,莫带走我秦珂一针一线。否则……”说着,她将酒一饮而尽,眸子随即透出一道寒光:“别怪我不念旧情。” 娄大已经吓的屁滚尿流:“她,她真有法力!真的有!” 秦珂真的有法力吗? 当只剩下梨花和她时,她神秘的笑了:“嫂子不必多问。总之,现在房契在我手中,这次,我不必束手束脚了。” 梨花惊诧的望着她:“我可以说,这次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秦珂点点头:“嫂子只当我找到了仙友吧。”说着,她举起酒杯对着窗外深深一福:“多谢尊驾!” 娄家的大年三十。过的实在是惊悚。 李月儿不断逼迫娄大,娄大却说什么也不敢再去西厢。如今比起那邱家,他到更怕了秦珂。 秦珂得了房契,再没了顾忌。北屋里的四个人在她的眼中竟好似空气一般了。 初六这天,她自觉身子好的差不多,脸上的伤口略施些薄粉也看不大清楚了,便命小之将那件簇新的银红小袄拿了出来。 “姑娘这件新衣一早就预备下了,可总舍不得穿,今日怎么?可是有重要的人要见?”小之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道。 秦珂笑了笑,从妆匣里头拾起枚累丝鎏金的簪子来:“今儿戴这个。” 小之一愣,随即喜道:“姑娘可算想开了,放着金玉不戴。总是一身素缟。岂不辜负了这么好的年纪。” 秦珂一撇嘴:“小小年纪。你到会装老。” 小之连忙将那金簪插好,又仔细端详了片刻,指了指脑后的位置:“姑娘今日的发髻虽也是利落的。但多少比往日里着了些风情,这脑后有些空落,要不要再加一支珠花?” 秦珂望了望镜子,小之给她梳了个随云髻。这发髻她自然是认得,可若是自己动手却一定梳不上来:“你说的对,这发髻轻灵俊俏中稍有华丽之感,那便用这个,你瞧着如何?”说着,她又拾起一枚镶着白碧玺的古旧鎏金簪。 小之垂眸望了望:“这碧玺许是年头久了,着了些茶青色。但我瞧着,到极衬姑娘的肤色。”说着,将那簪子轻轻插在秦珂脑后。左右又瞧了一回,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姑娘这么细心打扮,到底要去见谁呀?” 秦珂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边收拾停当,她从柜子里取出件灰鼠坎肩穿在身上。小之一愣:“姑娘的银狐看见不穿了?” 秦珂沉了沉眸子:“且收起来吧,好生留着。” 两人正说着,梨花便推门进来,她如今虽然还在病中,可秦珂一回来,到让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下地走动自是不成问题的了。 见到秦珂盛装,脸颊上胭脂饱满,一双秀目如秋水长天。肩膀端秀,额头光洁。梨花禁不住哎呦一声。 “好个标致灵动的人儿!” 秦珂笑着摇摇头:“嫂子竟也笑话我呢。” 梨花拉着她转了两圈,一边轻声咳嗽,一边惊道:“我当你这辈子都只穿那月白色呢,原也有开窍的时候。好!真好!”说着,她上下打量起秦珂来:“这胭脂施的恰到好处,眼底之下两抹红云,这般斜飞上去,刚好配上你那双吊眼梢。好利落!” 秦珂笑道:“嫂子眼里,我便是再丑也是好的。” 梨花也笑:“你要的铜锣我准备好了,咱们这便出发吧。” 秦珂点头。那惠儿已经拎了个铜锣走了进来,笑呵呵看着几人。 小之还在一头雾水,却见秦珂已经挽了梨花的手款款走了出去。于是赶忙上前拉住惠儿:“我们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惠儿笑着戳点她的脑门:“傻丫头,今天有好戏看了!” 小之见惠儿也是这般神秘情形,便一下子兴奋起来,笑哈哈拉着她去追梨花和秦珂。 秦珂挽着梨花的手臂,阳光温暖起来,晒在身上很舒服。秦珂抬起头,她知道,冬天就要过去了。 四人一行,结伴朝城门楼子旁边的戏台走去。那里正在唱一出大戏。 柳原有个习惯,每年正月里,都会由四大家族做东,请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台下不论是过路的还是专程来捧场的,都一律不收钱。还有免费的茶水吃食。这一习俗不知从何时开始,却一直延续至今。 秦珂远远已经瞧见了那戏台子,粗大的台柱子上面,青灰色的瓦当,大红的绸花低低的垂下来,红绿绸带迎风飘展着。 鼓乐喝着人声一并传入耳朵,秦珂眯起眼来,淡淡的笑着。 “你准备好了吗?”梨花拉住秦珂。 秦珂点了点头:“嫂子放心。” 小之乃是流民,自是没见过这架势。目光顿时被抬上流动的人影吸引。惠儿拉着她的手,生怕被人挤散了。 梨花和秦珂挤进人群,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不大的骚动。 台上唱的正是项羽称帝的故事,一个白面武生正在脱去一身行头。由身旁一个男子,披上了一件玄黑色的龙袍…… 秦珂冷冷一笑。人群中已经爆发出如山的掌声。 这一出戏刚一落幕,便见一个身穿朱红色常服的中年男子登上戏台。 “邱老爷!”梨花低声道。 秦珂点了点头:“他果然来了。” “十几年都不曾出来走动,乡亲们怕是不认得老夫了吧……”邱之堂儒雅的一抱拳。 梨花诧异道:“他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反倒越发年轻了!” 秦珂冷哼道:“嫂子没听说过有采阴补阳之术吗?” 梨花顿时一愣:“你的意思是……” 就在这时,那邱之堂又道:“今日的戏乃是由我邱家请来的,各位尽管看过来,这边还有茶水和茶点。”说着,朝旁边指了指。 老百姓自是没那么多脑筋,只要好吃好喝又有戏看,那便是无限满足的。 梨花扯了扯秦珂:“你当真要……”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秦珂已经迈步朝戏台走去。 小之顿时愣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惠儿连忙拉住梨花:“夫人。咱们家姑娘……当真是来砸场子的吗?” 梨花皱起眉头:“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邱老爷的话刚说完。准备转身朝台下去,却发现一个银红色的人影,摇摇荡荡的朝台子走来。 那身姿步态让他心中一荡。待朝眉眼瞧去,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是你……” 秦珂微微一笑,抬腿迈上戏台。只见她左手提个锃亮的铜锣,右手是个红布包的锣槌。 “邱老爷,咱们又见面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皆不知眼前的女子是来做什么的。有人疑惑的瞪大眼睛:“痴三儿!那不是娄家的三丫头吗!” “她来干什么?还拎着锣。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呦呵!还穿的这么俊俏!” “是呀!人说痴三儿越长越俊,我今儿才发现,这哪里是寻常的俊呀,分明是惊为天人!” “那是!不俊俏,苏家五公子能发了疯的往人家家里送彩礼!大落英山的所额苍矢能巴巴的来抢亲!”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人们七嘴八舌。听的小之直瞪眼睛。 戏台上面,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见那邱之堂,一张脸瞬息万变。秦珂却抿着小嘴,淡然的笑着。 “邱老爷一向可好啊!”她柔声道。 邱之堂冷哼一声:“最近有根刺,直刺的老夫心痒难耐。” “哦?那可不太好。拔了去没?”秦珂故作惊诧,提着嗓子问道。 邱之堂沉声冷笑:“小人物总有些鬼把戏,一根刺而已……” “邱老爷说的不错。小人物便如同一根刺,邱老爷便是头林间猛虎,又怎会同荆棘小刺一般见识。”说罢,她扭身对向台下的看客:“各位父老乡亲,我秦珂在这里有句话要说!” 邱之堂顿时剑眉倒竖,大庭广众之下,若是秦珂胡说八道,他当真是骑虎难下。 台下男人们到极为热情,见那秦珂正对着他们喊话,顿时一个个围拢了上来,抻着脑袋望过去。 “我有一事得罪了邱老爷,乃杀伐大事!” 她这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进烧红的热锅里。 邱之堂顿时上前一步,想去拉住秦珂,可她就站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任凭他再草菅人命,却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动手。 正焦急的火上房时,秦珂忽然间一笑:“但邱老爷不与我计较。” 众人闻言顿时静了下来。邱之堂抹了一把汗。 “于是,我也请了个戏班子,今日便同邱老爷家的一起,给大家唱到子时!”说着,她将手中铜锣咣咣敲了三声。 众人顿时一个激灵。再顺着秦珂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行车马,果然来了个五光十色的戏班子。 “这第一处戏便是负荆请罪。”秦珂转向邱之堂,淡然一笑:“还请邱老爷笑纳。” ps: 谢谢大家的订阅,我感激涕零。谢谢大家的留言,我十分感动。与你们同在,我不是寂寞的。谢谢,真诚感谢。 你儿子在我这里 “你……” “我做了件好事呢……”说着,秦珂凑了上去,柳眉一扬:“李月儿产下一子。” 邱之堂顿时抖了抖嘴唇:“那,那孩子不是……” “死了?”秦珂眨了眨眼:“怎么会!” 邱之堂眸子一亮:“在哪?他在哪?” 秦珂顿时笑了:“这可怎么办,我不想说呢!” “你……”邱之堂指住她:“不可能!你又在骗我!” 秦珂摇头而笑:“邱老爷你错就错在疑心重。想那日我回家时,月娘刚好生产,你不是派了人盯着我嘛,怎么竟不知道?” 邱之堂顿时咬住牙根:“故而,老夫也知道月儿的孩子死了。” 秦珂眨了眨眼:“邱老爷派的人总是可信的吗?以我看未必。”说着她一歪嘴:“杀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跟踪刺探这等小事呢。” 邱之堂顿时倒吸口凉气,指住秦珂的手抖个不停。 “她当日的确危险,找了大夫不行,便又找了产婆子。可是……来了两个产婆,邱老爷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如何?”邱之堂沉重的喘息着。 秦珂觑起眼来,他虽然看似年轻,可毕竟骨子里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如今被秦珂一气,着实露出些老态。 “当时产房中,两个产婆是我的人,两个丫头也是我的人,剩下的便是我那眼不灵光的老娘,和一个弱不经事的葫儿。邱老爷觉得。我可不可能动个手脚呢?” 邱之堂闻言冷笑:“你刚刚回去便有时间动这手脚?老夫真是佩服啊!” 秦珂知道他不相信,于是咯咯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你的人躲在暗处里,几次要伤我都未成功。这些,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向你禀报呀?” 邱之堂顿时一惊,他的确诧异,为何派去的几波人都无功而返,有的甚至反伤了自己。再则,当日自己派去的杀手竟然至今没有回来复命。他几次派人进山去寻,竟全无踪迹。难不成真像娄大说的?这秦珂是个狐狸精! 秦珂扭过头去,戏台已经被她的戏班占据了,乐声已起,台下的百姓看的正不亦乐乎。 “邱老爷。这罪我可是当着柳原百姓的面请了。若是您还不原谅我。那他日我若出事,大家可都要怀疑在你身上喽。毕竟,咱两有过节这事。人人都清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目光,看向台下。 邱之堂真是火冒三丈,却毫无办法:“秦珂,你给我记住!咱两的事不算完!” “您别动怒,别忘了,您儿子还在我手上呢。李月儿以为他死了,娄大还不知道这事,说实在的,他的生死。可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呀。”她这话说的突然,邱之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可待他明白过来,却发现秦珂已经摇着身子走下台去。 “等等!”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腕子。 台下人哗然,人们紧紧瞪住二人。邱之堂只能松开手去,压低声音问道:“他在何处?你总要容我见上一见。” 秦珂淡然一笑,单手抚着手腕,细声道:“您要是见了,万一派人去劫他呢?以您的作风,我可信不着。不如将他交给我,绝对不会有闪失。” 邱之堂还要再说话,秦珂却将眼眸一荡:“邱老爷,你统共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身子骨又是那样的,这一个,您就珍惜着点吧。”说罢,扭过身去,笑呵呵的迈步下了台。 台上唱戏,众人也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只隐约觉得秦珂笑呵呵,可邱之堂却神色凝重,于是,隐隐有传言开始四起,有说邱老爷垂涎秦珂的美色,有说邱之堂为儿子说亲不成,反成仇。总之,邱家和秦珂是结了梁子了。 秦珂就是要让人人都知道这事,事态明朗化了,邱之堂做事才会得以收敛。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邱之堂自然是恨她,但事关亲子,他又着实不敢冒险。于是,戏台上光怪陆离,角落里的邱老爷,朱红的衣衫反倒将一张脸映的越发死灰。 秦珂笑呵呵的走下台去,男人们艳羡的望着她。他们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从头到脚都透着光芒,跟寻常的仕女不同,秦珂的身上有种朗然的美。眉目俊秀明亮,不妩媚却自然一段风流,身姿纤窕柔韧,无需卖弄便天成一种吸引。男人们追随着她的身影,禁不住摇头慨叹,大楚的风水呀,傻姑娘都能出落的这般惊艳。 虽然下了几场雪,可刚一过年,天气暖的便快了起来。一转眼,雪便化了个干净。 初六这天傍晚,苏家发生了一件异事。珍夫人窗前的一株玉兰花开了。苏家的所有人,包括丫头婆子,都来到那方不大的园子里。 果然,只见一株瘦挺的玉兰,黄灿灿的花瓣间,飘散出无法形容的香气,一下子便弥漫了整间院子。 秦珂的事便在这时候传到了苏家。 嫡夫人默默立在院子里,皱起眉头去看那株玉兰:“这花邪祟,明明是白玉兰,怎今年竟开出黄灿灿的花来!” 苏五是最后一个走进园子的人,此时刚好听见母亲冰冷的问话。珍夫人却淡然笑道:“我却瞧着甚好。” 苏四立在她的身旁,眯着眸子,嘴角着了些轻灵的意蕴。 “妹妹总是与我不同。”嫡夫人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不悦。 珍夫人却笑了笑:“姐姐是士族女子,不喜欢奇异的事情,珍儿出身坊间,却时常听人说,无巧不成书的道理。” “哦?”嫡夫人抬起眼来:“有什么巧事吗?” 珍夫人摇头:“也没什么,只是刚好我的花开了。便有个女孩子敢和咱们齐头并进。又刚好,这白玉兰,就变成了金子一般的颜色。” “竟然跟四大家族并肩唱了一整天的戏!”嫡夫人冷哼一声,扭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珍夫人:“你说的是那不懂规矩的秦珂吧。” 珍夫人拾起石桌上一片枯叶。淡然道:“冬天快过去了,这秋叶竟还在园中,我到恍惚了。” 苏五皱起眉头,两人的谈话看起来不过是家常,却明显带着硝烟。往日里珍夫人是不会这样的,今日是怎么了? 苏四就站在珍夫人身后,此时也只是垂头不语。 嫡夫人目光阴沉的看了看苏四,缓缓露出个苍白的笑来:“这玉兰乃是妖孽,给我拔了。”说罢,转身朝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便埋头走了上去。 珍夫人一侧身。苏四便已经跨步来到跟前。只见他单臂一展。将来人拦下。 “这花是当年父亲亲手栽种的,谁敢拔!” 嫡夫人冷声笑道:“你父亲也要让我三分。” “父亲因我娘相貌姣好气质如兰,这才亲手在窗下种了这株玉兰花。嫡夫人应该不会辣手摧花吧。”他这话说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嫡夫人若是动手,便是对珍夫人嫉妒,当着众多丫头婆子的面,嫡夫人颜面何存。 众人皆陷入沉默,片刻后,嫡夫人缓缓走上前去。 苏四只能侧身让到一旁,她却直接来到珍夫人身前,目光忽然间变得犀利:“你想为你儿子做主?” 珍夫人面色忽然一白。 “清罍也该娶亲了。况且,姐姐不是也没看上那女孩子嘛。”珍夫人到是不慌不忙。 嫡夫人一愣:“你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苏五离的远。没听见这对话,他只觉得有什么事情,便快步走了上来。 就在这时,外面跑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二位夫人,娄秦珂在乱葬岗设了粥篷,初七开始布施。” 嫡夫人眸子一沉,扭头看向珍夫人:“你若自认收得了这丫头,便是为老爷除了个绊脚石,何乐而不为呢。”说着,她冷声笑了。 珍夫人缓缓抬起眸子,苏四正望向这边,一张英俊的面孔在夕阳里很是耀眼。 “这是姐姐说的。”珍夫人微一倾身,缓缓经过嫡夫人,走上去挽了儿子的手臂:“娘累了,咱们回去吧。” 苏五愣住,珍夫人和苏四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后,嫡夫人方才扭过头来。 “娘……” “你也赶着来看这妖孽?”嫡夫人瞥了一眼夕阳里盛放的黄玉兰。 苏五愣了愣:“这花开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妖孽?” 拐角处,一抹樱色长裙转过身去。身旁的丫头赶忙追了上去:“三小姐,咱们不去看花了?” 苏芷卉摇了摇头:“不过是一株凡物,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那花寻常时候是白的呀!现在变成金灿灿的,还提前了好几个月开花,难不成珍夫人和四公子要有喜事了!”丫头笑嘻嘻道:“看两位夫人说话的样子,貌似这花不简单呢。” 苏芷卉猛的停下步子,目光里此处一道寒光:“还有不到十天,便是大选的日子,什么花值得我动心的。”她这边说着,便又急匆匆朝前走去。 丫头愣在当场:“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说要来瞧瞧,怎么一瞬间又成了这个模样?难不成,不是为了花?” 苏芷卉有些混乱,她没想到,父亲只走了几日,家里便出了这么多事。如今她只想置身事外,再不希望沾染任何的纠葛。然而,那株金灿灿的玉兰花,还是让她心头一紧。 她仰起头,夕阳好像一块融化的琥珀。 “金华发于庶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ps: 天朗气清,心情不错。希望大家也是一样。 收买人心 秦珂的确在乱葬岗设了粥篷。她越这样,娄大和李月儿越是惊恐。谁也没见她出去过,可一切偏偏就都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戏班子从哪来的?粥蓬难道不需人手忙活么?可这些看似颇费周章的事情,在秦珂小娘子这里,便成了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貌似只要她今天一说,明天事情就会变成真的。 初七这天,秦珂穿戴整齐,立在粥蓬前。闻讯前来的人们把稀软的地面踩出了无数个大坑。 小之拿着大勺子,气定神闲的跟在秦珂身后。小灵仙,梨花,惠儿也都站在一旁。 “秦珂生在柳原,长在柳原,从未离开过这片养育我的土地。如今我的茶园有了些眉目,自然要让街坊邻居跟着我乐呵。今天是初七,我秦珂只为讨个善缘,我的茶叶与这薄粥一样,童叟无欺。各位既然来了,便听我说一句话。”说罢,她朝身后一指:“那里埋葬着柳原老辈人的枯骨,虽然都是死于瘟疫,但却着实不该这般曝尸荒野。今日这粥吃下肚,咱们便也要为这些人做些好事。” “什么好事?”有人喊道。 秦珂一笑:“埋骨。”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了一会,顿时义愤填膺的涌了上来。 “这是善举!” “别说有粥,就是没有,咱们该帮忙也会帮的嘛!” 小之笑呵呵的举起勺子:“不光是粥。”说罢,朝立在旁边的惠儿点点头。 惠儿抿住小嘴。伸手掀开一口大锅,只见里面热气腾腾,一股肉香扑面而来。众人皆是一惊。 好家伙,这秦珂真是慷慨。大锅里正热气腾腾煮着一锅白肉。 “姑娘说了。只要您出手,这肉随便吃,粥管够喝!”惠儿笑道。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来的人大多是乞丐和流民,也有些凑热闹的平头百姓,更有些人,昨儿在台下见了眼秦珂,便神魂颠倒起来,听说今日她又设了粥蓬,又巴巴的跑来。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为的就是能再瞧瞧这位横空出世的美人。 其实。秦珂一直都是漂亮的。只是平日里实在不打扮,又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现在猛然间摇身一变,言语眼神都符合了大众审美。那丽质天成的韵致便一下子就被人们记住了。自然,也就越发有人说她是个狐狸精。 可不管怎么说,秦珂这一招还真是灵,竟真有几个精壮的乞丐,吃饱了饭,放下碗筷便来找秦珂。 “姑娘说吧,怎么个埋法。” 秦珂连忙朝身后一指道:“那块地看到没,我在那里做了用红布做了标记,我这里有铁锹,还请几位好汉帮忙有多深挖多深。” 几人拾了家伙。快步去了。 不多时,又有几个流民:“哥几个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今天多谢姑娘施舍,咱们能做点什么,姑娘吩咐一声便是。” 秦珂顿时打量了几人一番:“各位若是不嫌弃,便去帮忙抬尸骨吧。” 自然也有吃完了偷偷溜走的,但还是有些人留了下来。秦珂冷眼瞧着,大凡吃完肉一抹嘴溜掉的都是本地的小混混。而那些卖力气干活的都是流民和乞丐。想到这里,她便又有了个主意。扭头去吩咐小之。 不多时,平地上生起一团篝火。一只拨了皮的小猪被架在上面。 秦珂在小之耳边嘀咕了两句,那丫头便朝人群跑了过去。 男人们正热火朝天的干着,便听身后传来个清亮的嗓子:“大家卖点力气,咱们家姑娘说了,晚上还有一只小乳猪,各位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吃饭吧。若是能坚持把这活干完,咱们家日日给大家打牙祭。” 众人一听,顿时群情激奋。 小灵仙站在秦珂身后,此时眯了眼睛:“你这一招够狠的,既办了事,又捞了名,只不过,有些破费。” 秦珂扭头一笑:“这个你不必担心。我那一箱金子,等的便是这个时候。” 小灵仙想了想,拉过秦珂:“有件事,我不得不说。” “你可是发现什么了?”秦珂抓住她的手。 “我……”小灵仙有些纠结:“我发现,他好像时常夜里会出门。” 秦珂上次将事情写了一封信,让嵬松转交给了小灵仙,告诫她务必认真观察葛平的行踪,她怀疑,这小子极有可能怀有秘密。但秦珂留了一手,她并没有告诉小灵仙,她怀疑此人就是凌舞。 “夜里出门?”秦珂皱了皱眉头。 “穿件黑衣裳,看起来怪吓人的。”说着,小灵仙比划着。 秦珂忽然间想起那日在小灵仙家旁边巷子里看见苏四和一个黑衣人对话。她摇了摇头:“会是他吗?若是那样,他便不是凌舞……” “你说什么?”小灵仙见她嘀嘀咕咕,便有些着急。 秦珂连忙摇头:“没什么,我是说,他把自己捂着,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灵仙眨眨眼:“一个书商,能有什么秘密。” 秦珂装模作样的笑了笑:“别小瞧了搞传媒的,这些爷,可都是神通广大的。” “爷?”小灵仙皱起眉头。 秦珂撇撇嘴,在这里还不流行叫爷,难怪小灵仙听了这话,有些糊涂。于是笑着改口道:“爷们儿,爷们儿。” 小灵仙撇撇嘴:“你到底怀疑他什么?” 秦珂只能摆摆手:“我,我是担心他有家事嘛……” 正说着,太阳已经偏西了。冰雪融化的关系,地面湿软,虽然下头还是冻土,却也不是很实,男人们见有吃的。自然肯卖力。加之又都是乞丐流民,就算赶上年节有人布施,却也都不如秦珂这般慷慨。故而一直热火朝天的干到了掌灯时分。 待到手工来到火堆旁,秦珂已经笑脸盈盈的立在那里。小之已经清点了人数。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个人。 “各位自己拿家伙。”说着,她朝身旁的惠儿指了指。 只见惠儿手里捧着个竹托盘,上面放了二十八刀子。锃明瓦亮的躺在那里。 众人愣了愣。 秦珂一笑:“愿意留下跟着我的,便拿刀自己去割肉吃。不愿意跟着我的,吃了肉,刀子留下,您就可以走人。” 一听这话,大家相视一望,顿时雀跃而起。抓起刀子来到篝火前。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人们的呼喊声却如同潮水一般击破了夜的深沉。 二十个人一齐留了下来。摩拳擦掌直干了七天,终于将乱葬岗上的尸体背到秦珂划定的地方掩埋起来。 这一举动可谓声势浩大,十三那天。小灵仙捧了张图纸来找她。 秦珂正在梨花屋里,被小灵仙的喊声吓了一跳,待让进屋来,竟发现这丫头跑的浑身都是汗。 “这么猴急的,可是来投胎!”秦珂笑嘻嘻道。 “投的哪门子胎呀!”小灵仙笑呵呵举起手里的东西:“葛平听说你的事后,连竖大拇指,连着几天没睡觉,赶出这么一张图纸来,你先瞧瞧。” 秦珂一愣:“什么图纸?” 待展开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庙宇模样的建筑。飞檐高脊,茂林修竹,曲水流觞。 “这是葛平画的?”秦珂眨眨眼。 小灵仙点头:“当然啦!” “义善堂。”秦珂定点头。 “他说,这个是给你那乱葬岗设计的。让你看看可不可行。” 秦珂顿时喜出望外:“真的?” “还有呢……”小灵仙拉住秦珂和梨花,一张小脸亮堂堂:“葛平说,要捐钱呢。” “真的!”秦珂又喜上添花了一次。 三人抱在一起,开心的跳了起来。 “捐多少?”秦珂忽然间问道。 小灵仙一抓脑袋:“他说,过了十五,便把钱送过来,我也不知是多少呢。” 她这一说,秦珂顿时一沉眉:“十五,还有两天就是十五了呢!” 梨花点头:“元宵我已经备下了,咱们家里省着点,你不必担心外面的事,尽管放手去做。” 秦珂却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说罢,扭头朝窗外望去。“大选就在眼前了。” 小灵仙叹口气:“我听说,东北角的地儿已经空出来了,如今地基也筑的差不多了,加上扩出去的地,好大一片呢。说是皇宫就在那里建。” 梨花点点头:“哪里只是地基,如今柱子都立了好多。你是几日没出来走动了?” “别说皇城,就是臣子也迁来了不少。你们没见朱雀大街上多了些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吗。”秦珂眸子沉冷。她在思考的,可绝不仅仅只是皇城的地基。 “日后我们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尤其是你。”说着,她指了指小灵仙:“不肖几日,咱们便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脚下了。说不定……”说着,她扭头去看梨花:“咱们的房契还能派上大用处。” 小灵仙愣了愣:“房契?我也有呀!” “你只管留好了,可别让人偷了去。”说罢,她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还有你那宝贝家伙,一并收起来,陛下若是来了,只怕你的出头之日也就不远了。” 小灵仙重重的点头,她一直都盼着这一天,然而,当皇宫的大柱立起在天地间的那一刻,她开始莫名其妙的忐忑起来。 光明就要来了吗?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全天下,她姓张,是张良的后人吗? 此时此刻,秦珂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几条街背后的那座大宅子里,那个风流倜傥,多情却敏感的周春晖。 惊鸿一瞥 红灯笼一排排亮起来,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后天便是十五,选秀即将开始。一个水蓝色衣衫的男子正抬起头来,月色将他的衣衫镀上一层银灰色。衣衽上缠绕着的莲花纹样,显得清雅可人。腰间一枚黄玉麒麟佩垂下赭石色的流苏。他伸出修长的指头,在双眼间鼻梁处轻轻按了按。 “头痛。” 一个身形细高的侍从在他身后轻轻靠过来:“逛了一天,也累了,咱们回吧。” 男子摇摇头,他笔挺的眉骨上方,一双眸子犹如点了霜雪般的凉:“是累了。”说着,扭身对那人道:“那家伙说的地方,本公子也想去看看。你且带路吧。” 那人只能猫着腰跟上来:“可是……咱们今日出来,不是来看那苏家姑娘的……若是回头丞相问起来,答的不顺溜,怕是……” 男子眉头一皱:“到把这事给忘了,既然找了这么个借口,便也要做出个样子。”说罢,对那男子耳语了几句,对方顿时喜笑颜开的应了。 两人来到城门楼旁的戏台子跟前,果见一群人正在围观。抬上唱的是什么他全没在意。只拿眼睛朝旁边雅座上瞟去。 今天正是苏家做东,雅座上铺着白虎皮,坐着的正是嫡夫人等。因苏文康出门在外,便由长子苏清尊夫妇出头,带了一众人等操办戏台子的事。四大家族人丁最旺的就是苏家。因而,历来苏家的戏都是压轴的。 今日来看戏的百姓最多。最要紧的便是今天那足不出户的苏家三小姐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柳原城的第一美人那可是家喻户晓的。 “这苏家小姐可是名声在外。不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据说还生的跟个菩萨一般美。”细高个儿的侍从轻声在男子耳边嘀咕道。 男子点了点头。 这时,人群中一个男子扭身朝后走。众人便让出一条路来。男子便一侧身带着侍从挤了进去。 待来到前面,便能看清白虎座上的几个人了。 坐在前面的是个穿绛红色袍子的男子。身边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手边还拉着个坐不住的男孩。 男子身边坐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应是嫡夫人没错。嫡夫人身边坐的便是个身穿樱红色深衣的妙龄女子。从侧面瞧去,她额头饱满,脑后发髻光滑如缎,一排细小的累丝炸珠花饰点缀在脑后,额前却没有任何装饰。两束发丝分别从脑后拢到胸前,光滑如缎的垂下去。越发显得她脸型好看。 刚好有个丫头来送果子,她扭过头来接了。那一瞬间,眉心一枚金粉描绘的梅花温柔闪过。两颊透出细嫩红光,双唇不薄不厚。轻轻露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 男子猛的一震。 那侍从也是一愣。顿时张大嘴巴:“乖乖。人说苏家女儿美,却没想到竟美到这个地步。” 男子回头瞧了瞧他,然后摇头苦笑。片刻后,他转过身去:“走吧。” 戏台下,一个檀色身影缓缓起身,朝苏芷卉走去。 苏芷卉慢慢抬起头来:“四弟今日辛苦了,你主了事,却让大哥揽了功劳……” 苏四冷然一笑,俯首在她耳边淡淡道:“陛下走了。” 苏芷卉眸子一凛,随即轻笑道:“那又如何。” “于丞相说,让姐姐把握机会,若是可以。不妨先暗渡陈仓……”苏四一边说着,眉宇间却露出些戏谑之色。 苏芷卉顿时红了脸,垂下头去。 “我已经为姐姐备好了地方,可陛下怎么就走了呢……”他说着,禁不住又带了些不屑。 苏芷卉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含了些怒气:“四弟是觉得好笑吗?” 苏四果然微微一挑唇角:“有那么一点。” 苏芷卉轻轻起身,嘴上仍旧是笑,可眉宇间却已经透出些逼人的寒意:“苏家好笑的人,可不只有我。” 苏四像模像样的点点头。苏芷卉却冷哼一声,带了丫头起身离去了。(.mianhuatang.tw无弹窗广告) 苏五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苏四吸引过去,便偷偷起身,挤进人群里。因他心急,身上绷着力道,一不留心竟撞在一个人身上。 此时刚好拐过巷子,那人被他撞的一个咧斜,踉跄了几步被身旁的人扶住。那使者模样的细高男子顿时瞪大眼睛:“你走路没长眼睛呀!什么人都敢撞嘛!” 被那人兜头一骂,本来火大,可毕竟着急,又怕被苏家人发现,苏五连忙咧嘴作揖:“这位公子,小弟也是无心!无心!”说罢,扭头便想走,却被那下人拉住。 “你这人,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他正说着,那男子连忙一摆手。 “无理取闹!这位公子也是无心,还不放手!” 苏五见状扭头打量了他一番,顿时心下一惊。这男子相貌实在英俊,隐约间似乎有些眼熟似得。可到底像谁却又说不上来。于是禁不住又多瞧了两眼。 两人错身之际皆心中微动。 苏五的背影在月色下被笼上了一层银辉。男子缓缓点了点头:“这人武功底子不错。” 使者瞪了那背影一眼,扭头道:“现在的士族弟子,都跟毛猴似的,一点品相都没有。” 男子淡然一笑:“我到羡慕这好身板儿……” 月上树梢,苏五已经来到乱葬岗下。 远远瞧过去,只见一群男人围在秦珂周围,有说有笑,好不快活。他心下顿时一沉,快步走了上去。 小灵仙远远瞧见了苏五,连忙用胳膊肘捅秦珂:“你那冤家来了!” 秦珂顿时扭头望去,苏五已经来到跟前。推开众人目光如锥般盯住秦珂。 “我原以为你会伤心。”他这话说的有些突然,众人却都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小灵仙和梨花连忙引着那些汉子远远避开,留下秦珂和苏五两人立在月亮底下。 苏五的眸子头一次显出股子哀怨,深深的。好像是受伤的小兽。 秦珂正了颜色,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却知道,不能再给他希望,嫡夫人已经说了,为他订了于丞相的小女儿为妻。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厌了我,竟连话都懒得说了?”苏五默默注视着秦珂,脚步却焦急的迈上一步。 秦珂朝后退去,眸子却仍旧盯着自己脚尖。她越这样,苏五便越心痛。禁不住闷声道:“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只要你应我一声。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娶于婧。” 秦珂仍旧垂着眸子,她不是没感动过。那日躺在苏五怀里。她曾想过要嫁给他。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有嵬松。她先入为主的爱上了嵬松,连她自己都无能为力。 然而,当嵬松迟疑的那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她恍然觉得自己错了。错在追求那些虚幻不实的东西。可当她开始正视苏五的爱情时,嫡夫人却当头一棒,让她不得不再次错过。 “我不能做小。”秦珂含了泪,狠命摇了一回头:“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说着,她扬起脸来:“我接受不了!” 苏五被她眸子里的泪光摄的一凛。他以为秦珂在生气,可他看见的却是透骨的哀伤:“我知道……”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秦珂忽然压低嗓子,声音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苏五浑身的肌肉都跟着一缩,又上前一步:“我知道……”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秦珂忽然间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苏五忽然间吼道:“我知道!”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交叠在一起的,秦珂的尖利,苏五的愤怒。这种爆发只有他两人才明白。 秦珂骤然间愣住,她用了至少三秒钟来反映他那句我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泪水却在这时候断了线一般流下来。 月光如水,山坡上刮起凛人的风。 苏五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眶里也潮湿了。他小心翼翼的再朝前迈了一步,抬手按在胸口:“别问我怎么知道,知道什么。我只告诉你,因为爱你,有些事不必你说,我自然能感觉到。”说着,他再次上前一步:“你不懂规矩?”说着,苦笑摇头:“是不屑一顾吧。” 秦珂愣住。 “你不认识钱,是因为痴傻?”他摇头:“是因为从没见过吧。” 秦珂再说不出一句话。 “你从没读过书,为何能吟诗作对?你是狐狸精吗?”他疲惫的笑起来,笑的掉出几滴眼泪,眼角便垂下沉重的哀伤:“别人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因我爱了你九年,从第一眼见到你,在那明亮的小溪边,你笑着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就在想,她不是这里的小孩,她竟然敢对苏五这样……”苏五笑了,泪水滑落下来时,他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令人心伤。 “别说了……”秦珂摇头,朝后退去,她知道,苏五是真心的。也终于明白他竟然早就知道她的来历,他没有问,没有张扬,更没有嫌弃。他从不嫌弃她:“别让我为难,求你了。”秦珂痛苦的摇头。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后,一个男子和他的仆从正默默望向这边。男子缓缓皱起眉头。 “他们在说什么?”仆从问道。 “世间男女,总逃不过一个情字。”男子轻叹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苏五上前一步,想要去抱秦珂。身后却忽然间冒出一群精壮的汉子。 “阁下是谁我们不认识,但秦珂姑娘既然不愿意,你就别再纠缠了。”有人瓮声瓮气道。 苏五愣住,扭头看向秦珂:“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 秦珂默默望着他,良久,方才狠心道:“不是不愿,是不能。”说罢,转过身去,隐进流民之中。 男人们顿时朝苏五围拢过来。苏五仿佛被天雷击中,只觉脑中轰地一声,万念俱灰。 神秘来客 隔着重重人影,秦珂苍白的脸孔在月色下越来越模糊。(.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流民因得了秦珂的恩惠,自然要为她出头,见她不愿再和苏五纠缠,便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小灵仙走上来拉住秦珂:“现在犹豫,怕日后就为难了。” 秦珂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梨花轻轻抚摸着秦珂的头发:“信嫂子的,若是婆婆不待见,日后只有伤心。” “嫂子别说了。我都明白。”秦珂扭过身去。就算在古代生活了九年,可她人生的前二十四年毕竟都是在现代过的,况且又是那样的身家背景。若说骄傲到是放下了一些,但尊严这东西,却是骨子里面生长出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 秦珂不敢回头,她知道苏五该有多绝望。小之跑上来:“姑娘,五公子受伤了!” 秦珂连忙扭身看去,只见远处已经乱作一团,以苏五的身手,放倒几个,顺便突围,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可他竟受伤了? “怎么会受伤的?”秦珂惊道。 小之皱着眉头:“他也不还手啊!” 秦珂刚要跑回去,却已经听见小灵仙的声音,众人连忙停了,梨花已经冲过去将苏五扶起来。 分开的人群刚好让出一条路,苏五的眸子如同一道刺破夜色的冰锥。嘴角的血丝将他的脸映的越发可怖。 秦珂咬住嘴唇,转过身去:“我们走。” 小之惊了惊:“姑娘的心可真狠!” “娶我是身败名裂。娶于婧却能飞黄腾达,一个男人怎能这样毁在我的手里!”秦珂厉声喝道,直唬的小之一哆嗦。 人群散去,只留下苏五一人。月光如洗,他仰面倒在泥巴里。他从没见秦珂穿的那般鲜艳,也从未想过,她可以那么决绝的转身离去。 九年前,她清澈的像是那条流过山间的小溪。而今,她明艳的好似天边的霞光。可他,却越来越够不着她。 “秦珂……”他禁不住唤了一声,泪潸然而下。 一撇水蓝色的衣袂随风轻摆,偶一动,划过苏五的视线。因他是躺在地面上。视线便成了倒置的。 当男子如月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时。苏五先是愣了愣。 “公子的伤可有大碍?”男子轻声道。 苏五缓缓坐起身来。泥水浸透了脊背,他苦笑道:“没想到,荒郊野外的。竟然偶遇了阁下两次。” 那男子顿时笑了:“公子好记性。” 苏五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他:“你跟着我?” 男子摇头。 “是我多心了。”说罢,苏五站起身来,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沫子,转身便要走。 “公子这是去哪?”男子上前一步,低声道。 被他这么一问,苏五眼中透出一片茫然:“是啊,去哪?”他仰头望向远处,那目光让人揪心。 男子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叹口气道:“公子刚刚为何不还手?” “还手?就算我能打遍天下。却又怎么能留住一颗心……” 男子为之一动,又道:“公子要的那颗心,值得吗?” 苏五抬起头来,眼前的男子面色如玉,眉目挺秀,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一身半新不旧的水蓝色袍子,袖口和衣领上面皆绣着银白的莲花。 “我不知道。”苏五忽然间摇摇头:“我从没去衡量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衡量她。” 男子缓缓叹了口气,眸子也柔了下来:“谁都有过这样的年纪,轻狂的爱情总是灼伤那些无辜的人。” 苏五默默望着他的脸:“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吗?”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何会问一个陌生人。于是他有些尴尬,扭身想要走开。 那男子却在这时候笑了:“你问的很好……” 苏五停下来。 风带来了男子的声音:“时间什么都不是。除了会让人变老,它带不走任何的痛,有些伤,甚至会越来越深。” 苏五没有回头,他默默沉了口气:“多谢阁下。” 男子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喊道:“在下姜永。” “在下苏清缶。”苏五扭头抱腕,脸上的血丝露着狰狞的光。 姜永默默立在风里,身后的仆从上前一步:“公子,咱们该回了……” “有个地方,我突然间想去看看。”姜永的声音很沉,仿佛带着某种空凉的味道。 仆从连忙低声道:“公子惦记着的,不是这乱葬岗的事嘛,咱们该看的都看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姜永缓缓摇头:“这里我的确是放心了,只是……”说着,他抬起眼眸:“苏清缶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啊?”仆从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多事了,连忙垂首躬身立在一旁。 姜永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丞相说什么来着?” 那仆从连忙道:“说您可以出来走动走动,顺便看看苏家姑娘,若是觉得不错,便住在苏家也无妨。” 姜永眯起眼来:“今晚,的确要留宿在这里。” 仆从闻言一愣:“真去苏家!” “不,去周家。” 夜幕笼罩下的柳原宁谧安详,荆江水环绕在城周,形成一条碧绿的丝带,月光如银散落江面,渔船停靠在岸边,随着波浪轻轻摇摆,像是缓缓沉入梦乡的柳原人,绵柔中带着香甜。 姜永坐在一辆牛车上,慢悠悠的穿过朱雀大街,车轮发出吱呀呀的声响,跌落在青石板路面上,清脆冰冷。 夜晚却没起风,他轻轻挑开棉布帘子。如水的月光下,街道两旁的小楼仿佛睡梦中的少女,端庄安静。一些还没建好的建筑物便显得奇形怪状,他目光触及时。便轻轻松开手,让帘子落下来。 他不喜欢混乱的感受,许是这不长不短的一生,围绕着他的总是不安和骚乱,所以他总是主动的寻找整齐划一的美,或者是那种脱俗绝世的艳。而那一日,他见到周春晖时,恍然觉悟这世界上竟有这样一种女人,纯净如水晶,棱角毕现。却自有风情。 睡梦中的柳原人并不知道。这架看似寻常的牛车。将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也自然不会懂得,这些人将会被历史的大潮推向何处。 当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敲响周家的大门时,清冷的叩门声让辗转难眠的周春晖一个激灵。 “扶风!” “小姐……” “可是有人叩门?” “好像是。” “会是谁?” “过路的吧。要不就是公子生意上的朋友。小姐别多想了,赶紧睡吧……” 周春晖只觉得背心冒了一层冷汗,刚一转过身去,便轻声咳嗽起来。 扶风回过头去,却被窗外的情景吓的倒吸了口凉气。灯一层层亮起来,直照的她睁不开眼睛。 “天呐!这是怎么了!” 周春晖闻声起身,屋子里已经被外面的火光照的通亮:“出什么事了?”她连忙披上衣裳。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周子充的声音。 “妹妹醒了吗?” “出什么事了?”周春晖趿着鞋要下地,却不料门已经开了,周子充推门进来。 她先是一惊。周子充平日里不会这样,今日他竟是有些失态了。扶风已经掌了灯,借着灯光,便瞧见周子充脸上的神色。究竟要如何形容?连学富五车的周春晖都不知所措。是喜是忧,还是…… “妹妹赶紧梳洗……”周子充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春晖却愣了一下:“深更半夜的,哥哥别是睡糊涂了。” 扶风也觉得奇怪,忙上来扶着周春晖,原是她因大选的事伤心过度,又加上对利风的思念,竟渐渐着了风寒。此时还没正在病中。扶风自是一步都不敢离的。 周子充咧嘴一笑:“我有个朋友,专程从帝都赶来。这是一笔大买卖,妹妹务必陪着我。” 周春晖一愣。还要再问,周子充已经朝扶风使了个眼色,自己退了出去。 扶风连忙扶住周春晖:“小姐就成全公子一次,咱们梳洗一下。” 周春晖正自狐疑,扶风却已经忙活起来。可因不知来者何人,便也就只是草草梳洗一番,把头发松松挽了,也没戴什么珠花。穿件白日里穿的水蓝色深衣,便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扶风又扭身回去取了个斗篷。 这么仓促一番,也算是到了园子东边的暖阁。 暖阁之中也是一派寻常模样,因来者匆忙也没多布置,只是熏了点水沉香。 被那沉香味道一冲,周春晖到清醒了几分。挑帘进屋,只见周子充笑脸盈盈,身边坐了个水蓝色衣衫的英俊男子。 她也没仔细瞧人,便匆匆一福身子,却也拗着性子没问好,敷衍了事了,便起身坐在一旁。 那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抬眼默默扫着她。 周春晖没兴趣看,可扶风却着实打量了一回那男子,这一眼望过去,禁不住又惊了一下。这人相貌好是英俊,身姿谦谦,举止文雅,一双星眸落在周春晖身上,竟是一片柔情。 周子充见妹妹连正眼都不看,只能讪讪的扭向那人:“深夜前来,不知……” 男子一笑:“找了个借口才得以脱身,我想着要来瞧瞧那乱葬岗,今日见了果然也就放心了,原商贾之中也有仁善之人,竟还是个姑娘。”说罢,他淡淡一笑。 “阁下说的是秦珂。”周子充也微微一笑。 “哦?你也有耳闻?” 周子充笑道:“何止是耳闻,我们是至交。” 见说起秦珂,周春晖这才缓缓抬起头来,这一看禁不住吓了一跳:“是你?” 男子目光如炬,嘴角微牵:“周小姐还记得在下?” “自然,我们的赌局还没分出胜负呢。”周春晖眉峰一挑。 周子充到愣住:“你们见过?” “何止……”男子笑了:“姜永还与小姐赌过一局。当时那位秦珂姑娘也是在场的。” “哥哥跟这位姜公子有生意往来?”周春晖觉得有些奇怪:“姜公子经营些什么?” 姜永笑道:“运气。” “运气也能买卖?”周春晖觉得他有点不靠谱了。 临幸 姜永笑了:“周小姐不信?” “自然不信。(.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周子充笑道:“我便是找这位公子买了些上好的运气,咱们家才一直兴旺到现在的。” 周春晖顿时愣住,扭头再去看姜永,只见他笑的越发迷离。 “这算是什么哑谜?”周春晖扭头去看扶风,扶风也是一脸惊诧。 正自说着,周子充已经站起身来:“因没有准备,所以从醉风楼里传的酒菜,等下来了,我会安排人试毒。”说罢扭头朝外走去。 周春晖又是一皱眉头,一双眸子凝了些光华:“你,你是……” 姜永却朝她身边倾下身去,嘴角深深一提:“你脸色有些不好。” 周春晖仍没回过神来,他却已经俯身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她顿时红了脸:“你,你放肆!”说着,便要起身。 却被姜永伸手拉住,然而,他眸中的光芒却瞬间刺的周春晖一凛。那是种凌驾于一切的声势,虽然并不觉得骇人,可那绵劲有力的目光还是把她钉在了那里。 两人默默相望,一种异样的氛围渐渐升起。 周春晖恍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说不出为什么。良久,她终于轻启樱唇:“你,你是……” 姜永缓缓起身,轻轻揽住她的腰肢,他俯下身来的瞬间,仿佛有一道金光刺在了周春晖的心里。 “你是……”她颤抖着嘴唇。 姜永的唇很凉,如同这深冷的冬夜。他滑进来的手凉的周春晖一个哆嗦。她微微缩了缩身子:“陛下……” 当他挑开她的衣襟时,不知从何处透进一股冷风。她又向后缩去。 “陛下……”她垂下头,泪水掉在脚下的地板上。 姜永的指头很漂亮,指尖滑过她的脊背缓缓停留在腰际。犹如一只点水的蜻蜓,慵懒的起落。 “陛下……”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个男人,只能不断的向后退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就在这时,她的腿碰到了一旁的烛台。 那树状的铜台猛的一歪,周春晖被火光晃的一哆嗦。姜永却已经快步上前,抬手扶住了它。 “不要乱动……”他的胸口已经贴在周春晖的身上。她微微仰着腰腹,胸口擦磨着他的衣裳。 “给朕宽衣。”他柔着声音,在周春晖耳边道。 周春晖愣在那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身后便是那熊熊燃烧的铜烛台。前面。姜永颀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她颤抖着。又落下一颗泪珠。 姜永皱了皱眉头,稍稍后退了一步:“你在哭?” 周春晖慌忙垂下头去,她知道。单凭这一点,她便是大罪了。 “请陛下赎罪!” 姜永没让她跪下去,他接住了她,并一抬胳膊将她抱在怀里。 周春晖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姜永小鸟一般抱了,朝里间走去。 周家这暖阁共有三重,第一重是个厅堂,可以摆饭。第二重则是个说话的地儿,摆着张贵妃榻和几张椅子。最里面则是个密室一般的卧室,垂着杏粉色的帘幔。 周春晖的脸颊被泪水滚的闪闪发光。她忽然间觉得绝望,之前的青葱岁月便就那样过去了,她面前的就是深宫之中等待她的那个男人,可她心里总是有一根刺。 “姑父……” 就在姜永将她放在床榻上的刹那,她忽然间脱口说道。 那怀抱一怔。 周春晖猛然间发觉,这或许是个可以逃脱升天的好办法。于是大着胆子,又唤了一声:“姑父……”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姜永原本柔和温纯的面目忽然间一凛。一双剑眉猛的拧紧。他脸色苍白的望着身下的女子。 “你不想入宫?”他猛然间道。 周春晖顿时直起身子:“陛下是小女的姑父,小女不能……”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姜永已经压了下来,他虽然看起来清瘦,可男人身上的重量总是比女人大上许多。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何况他这一倾身子,竟是带了些许怒气。 周春晖被她按在床榻上,刚想挣扎,嘴唇便被封住。姜永呼吸粗重,伸手扯落她的衣裳,抖手扔在外面,再一翻腕子,拉下了帘幔,瞬息之间,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片杏粉色的纱雾笼罩了周春晖,她拼命喘着气。 姜永却不答话,只伸手俯身朝她的胸腹间滑去。 周春晖猛的抬起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姜永吃痛,低吼着抬起头来,血丝在瞳孔周围迅速聚集,夜色里他的眸子泛起一团红光。 周春晖伸手挡在自己胸前。姜永却已经扑上来将她死死抱住,她还要挣扎,他却已经抬腿将她的腿牢牢压住。他埋首在她脖颈间,唇齿相合处,痛如针扎一般传了上来。 “啊!”周春晖低声叫着。 几个紫红的牙印现出来,白玉般的脖颈被啃咬出一道伤痕。 与此同时,他掐住她的细腰,一挺身,滑了进去。 “啊!”周春晖只觉得万念俱灰,想摆脱却动弹不得。姜永缓缓抽动,一道刺痛猛的撞击上来。 血顺着雪白的双腿滑落下去…… 夜色阑珊,苦禅寺的禅房里,一盏青灯不自然的跳了几跳。 嵬松伸出手去,拢了拢火光。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经书,胸前一张素面宣纸,浓重的墨色在灯光中泛起一层青光。 他荡了荡笔尖,下笔写下一行小字。随后,起身来到门口,门外立着一名年轻僧人。 “九王有何吩咐?” “将这封信交给苏三小姐手上。”嵬松声音低沉,没有起伏。 僧人迟疑了一下:“是。” “我前日交代的事。你们办的如何?” “秦珂姑娘身边已经有人保护,我们试探了几次,没有插手的余地。” 嵬松皱起眉头:“是些什么人?” “武功路数十分杂糅,应该是江湖上的高人。” “好了。你去吧。”嵬松转身回到屋内,脸上掠起一丝阴霾。 苏家。 朱漆大门敞开,一个男子歪歪斜斜的立在门口。一手拎着个酒壶,一手抹去嘴角的污渍。他身后是一排黑衣人,各个手里抓着兵器,在青石板路上映下怪异的身影。 他对面的台阶上,立着个檀色身影,一双锐利的眸子在月色下发出刺人的冷芒。 “你竟派人跟踪我!”苏五眯起眸子,声音冷的让人一惊。 苏四面无表情。 “四哥,你不必担心。我会娶于婧……”苏五朝前走去。酒精麻醉了他的大脑。他歪着身子走了几步,便开始咧嘴笑起来。“放心,我不会坏了你们的好事……苏家。苏家会满门兴旺……人丁兴旺……”他苦涩的声音在宁谧夜里显得如此苍凉悲怆。 苏四的眸子微微一缩。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蜇蜇兮。”苏五的歌声。犹如空凉夜色里划过的一道流水,悠长冷越,如绵软的刀锋划过苏四坚如磐石的额头。 他猛的皱了皱眉。 苏五擦身而过。 良久,苏四伫立在那里,螽斯来自于诗经,说的是人丁兴旺的快乐。可这对家族的祝愿,在苏五沉郁的歌声里,竟变成了一种诅咒。幽怨如丝般裹缚上来,他猛的扩开胸腔,让空气灌进去,却发觉自上而下的升起一股瘆人的寒气。 “你在想什么?”珍夫人走上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苏四转过身去:“他受伤了。” “是你做的?” 他摇摇头:“是流民。” “你为什么要派人跟着他?”珍夫人不解的望着儿子。 “因为他是我弟弟。”苏四转过身,目光里露出些哀伤。 珍夫人淡淡的笑了:“我以为是嫡夫人的命令。” 苏四脸色已经平复,一双眸子冰冷下去:“自然也是因为嫡夫人。” “说什么好呢,她真是狠心。”珍夫人微笑着望着月亮。 苏四顿了顿,沉声道:“母亲知道些什么?” 珍夫人神秘的笑了:“于丞相的这个女儿若是当真如画像上那么俊俏,他为何不献给陛下。就算是庶出,难道一定要嫁给商贾?他需要拉拢的,可并不只有我们苏家?” 苏四缓缓提起嘴角:“母亲的话,儿子也想过。因此,我派人去查了查。”说着,他俯下身子,低声道:“这位于小姐的确是入不得宫的。” 珍夫人会意的笑了:“天凉了,咱们回去吧。” 苏四送回了母亲,心头却莫名的沉重。苏五的命运骤然间就被锁定,作为庶子的他本该如珍夫人一样高兴,可此时此刻,他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正垂首走着,却猛然间发觉,有一道黑影映在影壁上,他连忙扭过身去,足尖轻点,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苏家重重门楣之后,最西边的一处幽僻小院,便是苏芷卉的住处。 丫头已经躺下,唯有苏芷卉还醒着。她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至今想起那冒险的举动,扔觉得脊背发凉。她给屋里的几个人都下了些蒙汗药,不多,只是让她们尽快睡去。因为今晚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他会不会回信?自己这么袒露意图,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会有什么下场?可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要搏上一搏。 就在这时,窗外发出一阵猫叫。 她连忙起身,来到窗前:“谁?” 再侧耳听去,竟没有一丝动静。这才悄悄推开窗子,只见窗台上静静躺着一个锦囊。 她激动的连呼吸都停止了,颤着指尖将那锦囊揣进怀里,又四下里望了望,确定无人看见,这才又悄悄摸回了床上。 点了一盏细灯,她轻轻展开锦囊内的信笺。眉宇却在刹那凝成一片冰山。 “无功不受禄。” ps: 十五刚过,今天是十六哦。亲们加油,春天就快来了。 十三夜,苦悲愁 无功不受禄!她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篇,他却只回了这五个字。(.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项仪!”苏芷卉狠狠咬住牙关:“你定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几天前,她冒着巨大的危险,派人送了一封信给嵬松,告诉他,她认出他就是鸣泉。而鸣泉便是二十多年前替父出家的皇九子项仪。 她这么做没有别的目的,而是希望项仪接受她的帮助,起兵策反是需要钱来铺路的,而她,苏芷卉,手中正握着这把通往盛世大门的金钥匙。苏家富甲一方,手里又养了一大批江湖人士,这些对此时的项仪乃是不可多得的良机。为了说明她不是心血来潮,大家闺秀苏芷卉竟然举了个十分恰当的例子。刘邦和吕雉。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番苦口婆心的交涉,竟换来五个字,无功不受禄。 她将信纸展开,缓缓放在火苗上:“九年了,竟是我自作多情……” 一滴泪落在她细白的手背上。 山间冷风呼啸,苏四展开身型,檀色衣衫与树木融合在一处,掩映在夜色之中,竟难以分辨。 前面疾行的黑衣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枯禅寺的墙头。 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是这里?不容多想,他已经抬腿追了上去。一挺身便跃上了园中那住大槐树上。 黑衣人进了一间禅房。他禁不住眉峰一收。这里他来过,和苏五一起。 想到此处。他便提起一口气来,轻轻跃上屋顶,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掀开瓦片。 果见一团火光之中。立着个白色身影。 “九王交代的事,已经办妥。”黑衣人沉声道。 苏四是习武之人,自然耳朵眼睛都比旁人要灵敏许多。虽然听的不很清楚,但却也依稀可辨。 不多时,嵬松的声音传来:“周家那头,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进去多时了,据说,醉风楼的酒菜已经送到,却一直停在暖阁外,始终都没摆桌。” 苏四觑起眸子。陛下傍晚时分来到戏台前。却只是看了苏芷卉一眼。转而却去了苏家?这么说,他对苏芷卉并不感兴趣。若是这样,后天的大选上。苏家岂不是危险了! 正在这时,却见嵬松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他展开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满篇娟秀小楷。苏四虽然离的远,然而屋内火光通明,他眼又尖,只一扫,便觉那字体十分眼熟。竟是苏芷卉的无疑。 嵬松冷眼看了看,便走到床边,将信仍旧炭盆里。 他身后的黑衣人仍旧静静立着。连动都没动。 苏四松了口气,扭身消失在屋顶。 良久。嵬松缓缓抬起眸子,炭盆里的纸早已化为灰烬。黑衣人走上来低声道:“九王,他走了。” 嵬松紧抿嘴角,却始终没有说话。 “属下斗胆请问,为何我们不捉住他?” 嵬松转过身来,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毅然的亮:“你确定能捉住他?” 黑衣人一愣:“属下愿肝脑涂地。” 嵬松摇了摇头:“他跟来也好。咱们可以借他捎个口讯。” “属下不明白。” 嵬松抬头朝屋脊望去:“苏小姐此举堪称大胆,她此刻怕是恨毒了我。我需要借四公子的口,告诉他,我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黑衣人皱起眉头:“所以九王要当着那人的面把那封信烧了?” 嵬松点点头:“这是一种权衡,也是一种示好。苏小姐会明白的。” “可是,苏小姐想嫁给九王,您却只是烧一封信,这……怎么能对等?”黑衣人仍旧不解。 嵬松苦笑:“情理上的确不能对等。可事态上,却是一样的。”说着,他转过身来:“若是我拿着那封信,便是踩着她的痛脚,但凭那些字,就可以让苏家上下百口死几个来回了。” 黑衣人顿时领悟,缓缓点头:“九王英明。” 嵬松侧头看他:“你下去吧,继续派人盯着周家。” 他刚才故意替了周家,为的就是让苏四将这个消息带回去。苏芷卉的那封信让嵬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注意。因此,陛下留宿周家的事绝对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正月十三,所有人都在艰难的寻找着出口,人们感觉到重重的迷雾在围拢上来,就像是立在山坳里,看不见对面的悬崖。 秦珂默默站在窗前,心中透过刺骨的寒意。梨花走进来,默默望着她,就在刚才,秦珂接到了天子的口谕。 正月十五大选,柳原娄氏女秦珂奉茶。 “嫂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好事。”秦珂转过脸来,苍白的脸在夜色里有些飘忽。 梨花默了一会,缓缓抬起头来:“总不会是坏事,你说呢?” 秦珂却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对劲。帝都虽距柳原也没有多远,可为何圣旨来的如此之快。再则,怎么会是口谕?” 梨花也皱起眉头,大凡天子传口谕,必定都是随口说了,便让人承办下去。柳原距帝都走直线也要经过三座城池。 “难道……”她游移不定。 “陛下就在柳原。”秦珂抿住嘴唇,目光有些闪烁。 梨花只觉得身子一抖,随即又道:“就算陛下就在柳原,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珂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嫂子有没有觉得奇怪?” 梨花不解的看着她。 “凌舞来了。现在陛下也来了。柳原就算是未来的帝都,却也没必要这般吧。难道是有什么事,或者人。令陛下不放心?” “的确是这样,正月十五大选,今日已经十三了,为何陛下在这个时候来?” 两人陷入沉默。 良久。秦珂缓缓叹口气:“总之,希望后天别发生什么状况才好。” 说归说,秦珂到底还是个实干的人,陛下既然要她奉茶,便是对她的赏识和抬举,她自然不能出错。再则,这一次竟是陛下亲点了她,没有通过荆惠王,更没有通过苏家。所以,她必须把握机会。就算十五那天的大选有刀子在等她。她也绝对不能含糊。 她还记得九年前的桃花渡雅集。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几把大刀架在脖子上头。可那时候有鸣泉。他牢牢牵着秦珂,让她无比的心安。 想到这里,秦珂晃了晃脑袋。一切都过去了。那晚她一个人窝在山洞里,将诀别诗写在山洞上面时,之前那个天真鲁莽的秦珂就已经死了。她说过这一次踏进娄家的大门,她便再世为人。 与此同时,苏四已经敲响了苏芷卉的房门。 屋内没有声音。他推开门,却看见泪水涟涟的苏三。 “为什么是你!”苏三站起身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苏四冲上去一把按住她的脖子。 “我?我能做什么……”苏三脸上露出个凄厉的笑来。 苏四愣了一下,随即越发愤怒:“你是不是给嵬松写了一封信!” 苏三却咧嘴笑道:“笑话!你这么多耳目,怎么竟不知道他是谁?你多年行商积累的人脉和探子都是废物嘛!”苏芷卉的眸子越发的亮起来。 苏四一惊,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苏芷卉,这么多年。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在一个院子里玩耍,直到他懂得了什么是嫡庶有别,直到他父亲将他派往大楚各地,他才渐渐明白,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就是项仪呀!”苏芷卉伸出手来,轻轻滑过苏四的脸颊:“我的好弟弟,你可记得这个名字?” 苏四一凛:“不可能!九皇子名义上是替父出家,实则乃是因为后宫争斗而被逐出宫的……”他还没说完,苏芷卉却低声笑了。 “你认为他应该已经死了,对吗?” 苏四没有说话,他冰冷的指头松了松。 苏芷卉这才一伸手,推开了他:“我们都被骗了。有人将他保住了,他一直都在枯禅寺里。” “我不信!”苏四连连摇头:“九皇子刚生下来三天,母亲就被赐死,他也被送往国安寺出家,国安寺在帝都!” 苏芷卉将额前的乱发整理好,脸上掠起一种不属于她的惊凉:“他的确在国安寺,可后来有人要他死!但是国安寺的人貌似将他替换了出来,一路送到枯禅寺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苏四被钉在了当场,他不敢相信苏芷卉的话,他更不敢相信,眼前这疯疯癫癫的女子是他那秀外慧中的姐姐。 “我知道你不信我……”苏芷卉淡淡的笑着:“可是,你信不信于丞相?” 苏四感觉浑身都在打颤,他一直以来为苏家奔走卖命,可到头来,这样重大的机密,竟瞒他瞒的密不透风。 “先皇最后一个皇后是谁?这你总该知道吧?” “是于丞相的妹妹。”苏四终于长长呼出一口起来,与此同时,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苏芷卉继续道:“排除异己的皇后自然还是不能放心,做事必须斩草除根。” “别说了。”苏四缓缓摇着头,他只觉得头很痛。那些陈旧的宫廷旧事他并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跟嵬松说了什么?” 苏芷卉的脸上流过一丝阴霾:“我只说,我知道他是项仪,如果他要策反,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她的声音极是轻柔,却把苏四听的头皮发麻。 “你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我快被父亲和你们逼疯了!”苏芷卉强压着声音,口里几乎要喷出血来。 苏四愣了一下,随即愤然上前:“项仪何时说要策反!你这是授人以柄!糊涂!” 苏芷卉跌坐在床上,一张脸孔惨白的像个鬼魅:“可我就要入宫了,若是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他……” 苏四忽然间感到一阵绝望,他指向苏芷卉的手指缩了缩。苏芷卉的肩膀开始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屋子里很静,丫头们都谁的很熟,鼻息沉重的有些异常。苏四这才觑起眸子:“你给他们下了药?” 苏芷卉没有回答。夜色中她颤抖的身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将你的信烧了。”苏四低声说道。 苏芷卉仍旧没有出声。 他不想多待,扭头便走。待看清了苏家的每个人后,苏四感到不可言喻的厌倦和恶心。可他还是停在了门口:“陛下今日留宿在了周家。你是时候想想,如何应对十五的大选了。” 给未来娘子讨水 第二天一早,秦珂便来来到院子里那棵槐树下面取水。先前下雪的时候,她埋了些在下面,如今刚好拿来用。可谁知几锄头刨下去,地却松的很。 “有人动过?”秦珂俯身抓起一捧土来。 接连又刨了几下,却仍旧空空如也。 “糟了!”她扭过身来,北屋隐隐传出几声人语。 她推门进去,便见李月儿抱着一个汤婆子,笑呵呵的坐在娄母对面绣花。 秦珂冷哼一声,走了上去:“月娘果然心灵手巧,绣个花也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呢。” 李月儿抬起头来,见是秦珂,便不冷不热道:“呦,要说心灵手巧我可比不过小姑。这大清早的,你拎着个锄头,莫不是在院子里挖宝?”说着,她不屑一顾的提了提嘴角。 秦珂将锄头横握在手,缓步走了上来,目光冰冷,直盯的李月儿发了毛,这才淡淡道:“我埋了些雪水在树底下,你可见着了?” 李月儿眨眨眼:“是啊,你埋的时候我看见了。不过,什么时候没的我可不知道。”说着她幸灾乐祸的看着娄母:“娘,你听见没,你女儿的意思是,咱们家里有贼呢!” 娄母翻了翻眼睛:“别胡说了,赶紧去准备茶叶吧,明日可有的忙了。万万别出岔子,不然全家都要跟着你遭殃。” 秦珂闻言一笑:“您老也怕遭殃啊!我还以为您那脖子是铁打的。”说罢,她一扭身。将锄头啪的一声拍在床榻上。惊得娄母一哆嗦。 “这是做什么?作死不成!” “那偷了水的人才是作死!”秦珂拿凤眼一扫,李月儿一晃脑袋,别过头去。 娄母见秦珂不像开玩笑,便只能安抚道:“这世上难不成只有那么一罐水?你好歹去别处寻寻。别在这里耍赖。” 秦珂顿时柳眉倒立:“你说的容易,如今雪都化了个干净,哪里寻的来?” “没有雪水,那泉水也不赖嘛。”娄母又道。 “你只是老糊涂,竟一点都不懂茶性。这是为天子奉茶,你当是寻常士族!” 秦珂这话一出口,娄母也只能闭住嘴巴,再不敢搭腔。李月儿和娄大连同邱家诓骗秦珂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越说底气越不足,只能拿眼睛去瞟气定神闲的李月儿。 “没错。那水是我拿了。”李月儿淡淡一笑:“我坐月子那会儿觉得胸闷。人说雪水可以解腻。我就让你哥哥挖了出来。” “你都喝了?”秦珂眯起眼来。眸中掠起一丝寒意。 李月儿点点头:“不错。都喝了。” 秦珂明明知道她那是故意的,却于事无补。只能将锄头朝她怀里一丢:“我告诉你,若是我今日找不到能替代的水。明日你便露宿街头去!” 李月儿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顿时丢开怀里的锄头,指住秦珂要骂,却被娄母一把按住。 秦珂挑了挑眉毛:“怎么?想说什么?不服气的话你现在就走!” 李月儿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她当然想跟秦珂鱼死网破一回,可如今这形势,她当真不敢走出娄家半步。只要秦珂能平安无事,她便也能保住自己。可若是走出了娄家,她还能去哪里?邱家是万万回不去的。 秦珂甩开门帘走了出去,却在这时撞在了梨花身上。 “你看谁来了!”梨花拉着秦珂朝外瞧。 “苍矢!”秦珂有些惊喜。连跑了几步拉住苍矢仔细瞧着:“你这家伙,许久不来,我还以为你搞农民起义去了。” 她这话一出口,苍矢顿时定了定。 “啊,不是。开个玩笑,别介意啊!”秦珂笑呵呵拉住他朝屋里走:“如今我也就和你还能这般说笑,你别跟我摆脸色。” 苍矢无可奈何的撇嘴而笑,健康的肤色让眉目越发清晰起来。 “几日不见,你到越发帅气了。” “有吗?”苍矢摸了摸下巴:“那要不要考虑嫁给我啊!” 秦珂把脸一沉,随即笑道:“行呀!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 苍矢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事!娘子尽管交代!” 秦珂撇嘴笑了:“给我弄一坛子窖藏好了的雪水。” 苍矢愣住:“雪水!现在这时候哪还有雪水!商量下,雨水行不行?” 秦珂伸手拍在他的脑门上:“废话!雨水的话我自己也能弄,要你出手!” 苍矢转了转眼珠:“行了!这事你交给我!” 秦珂眨眨眼:“你当真有办法!” 苍矢却朝她一努嘴:“就怕你说话不算话。”说罢,他扭身便朝外走。 秦珂想喊他,却被梨花拉住:“这事就先让他去办着吧,想来他在山中多年,总有些好法子。你不如赶紧想想明日用什么器具。” 秦珂却摇摇头:“我不过随口一说的,万一他……” 梨花觉得秦珂好笑,明明见到苍矢是高兴的,却不小心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为了挽回,她又送了个额外的大礼,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有应对的方法:“若是那小子真有能耐找到好水,你便也就嫁给他好了。” “那怎么行!”秦珂跳起来。 “我冷眼帮你瞧着,起先觉得苏五是最好的,却因为他们家给他订了亲,便也只能作罢。这么看来,真心对你又配的上你的人,便只有他了。” 秦珂一歪嘴巴:“嫂子……我……” “你不喜欢他?可刚刚见了他,你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难道不是吗?” “是。我的确高兴。其实我不是不喜欢苍矢,只是……”秦珂想到嵬松。禁不住喉咙一沉,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总之别再让我谈婚论嫁了。” 梨花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呀!就是鬼心眼儿太多了。” 枯禅寺中,嵬松端然而坐,对面是个身穿紫衣的男子。他此刻正捧着一幅画。目光被画中人牢牢吸引。 嵬松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对面的男子:“十六叔当真动了这个心思?” 项伦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嵬松默默望向他缓缓垂下的双手,掌心里托着的画作一点点显露出来,那是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鬓发乌黑,脸若明月。樱红色的深衣上,绣着团团彩云。 “苏家的女儿乃是一座金山,陛下若是同时纳入苏周两家嫡女入宫,只怕……” 项伦眸子一紧:“这几年国库吃紧,连年对匈奴的战争已经耗尽了帝国的财力。加之皇次子夭折。大选才变得迫在眉睫。” 嵬松点头:“若非如此。只怕丞相也不会轻易同意大选。” 项伦淡淡一笑:“虽然大选不过是陛下枕边的事。可因涉及皇位的继承权,便向来都是最敏感的。” “这个,阿仪明白。”嵬松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若是告诉他,几日前,苏芷卉修书称要嫁给自己,十六叔是不是还会这般淡定。 “若是能娶苏家女儿,怕是对你我更为有利。”项伦忽然间说道。 嵬松一愣:“十六叔此言差矣,此时怕不是时候。” 若是娶亲,便必须先还俗,一旦还俗他的事怕是很快便会暴露。这样的话,他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向秦珂请求原谅。 项伦摆了摆手:“我只是说说,此事还要再等。至少要过了明天。”说罢,他站起身来,对着窗外的朝阳:“先看看大选的结果再说吧。” 嵬松的手缓缓攥成拳,狠狠扎在底下的蒲团上。眸子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寒意。 正在这时,有人来敲门,说是大落英山的所额苍矢来讨水。 嵬松与项伦对视片刻:“不妨事,让他进来。” 那僧人退了出去,不多时,黑衣苍矢便迈步走了进来。 见到荆惠王,他并没有多吃惊,而是淡然一笑,将右手放在胸口,躬身道:“见过九王,见过荆惠王。” 嵬松点头:“那日从娄克巴寨主处离开,我本想着要再见你一面,却因怕被人发现,匆匆离去。今日你到来了,坐吧。”说着,引苍矢来到桌案旁坐下。 苍矢面带微笑,笑容里仍旧有些执拗。“寨主既然说您二位是自己人,那苍矢便也当您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嵬松笑了:“娄克巴寨主允诺本王一千勇士,本王不胜感激,但还有一事要麻烦所额大人。” 苍矢不解的望着他:“哦?” “地图。”项伦低声道。 苍矢皱了皱眉头:“地图的事,寨主已经吩咐下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并不太想和他们讨论这些,尤其不愿意承认,嵬松竟然是消失多年的先皇第九子。 嵬松点点头:“可是,旁人绘制的大落英山地图,本王不信。” 苍矢愣了愣:“难道,九王只相信在下?” “没错。”项伦微微笑道:“素闻所额大人的才学,只有出自你手的地图,才能准确无误。” “还请大人勉为其难。”嵬松起身道。 苍矢觑起眸子,良久才缓缓起身:“好吧。” 嵬松心头一松,项伦也展颜笑道:“好。” “只是,在下来其实是有件事。”苍矢淡淡道。 嵬松点头:“但说无妨。” “只是件小事。”说着苍矢露出个玩味的笑来:“素闻嵬松和尚善于相水。在下今日便是替我未来娘子讨水的。” 嵬松顿时愣住,脸色猛的一沉。 到是项伦,缓缓起身道:“未来娘子?” ps: 各位亲,这几天搞的好烦,我这边订阅的话总会出现缺失,不知道大家的浏览器有没有问题。如果看不到的话,一定要给我留言,我会联系编辑的。 我要还俗! 苍矢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一句玩笑,在下却愿意当真。(.mianhuatang.tw好看的小说)” 项伦扭头去看嵬松,却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于是淡然一笑:“所额抢亲,本王也有耳闻。可是那娄氏女子?” 苍矢点点头。 “既是讨水,为何她自己不来。”嵬松忽然间沉声道。 苍矢眸子一缩。他虽然因为帝王金的事一眼就看出了嵬松的身份,但娄克巴寨主既然肯见他,便说明他不是琼族人的敌人。既是这样,他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防范嵬松。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嵬松面前不得放松。想来想去竟是因为秦珂的缘故。 秦珂看嵬松的眼神很不一样,从前他以为是自己多心。可现在,既然明了他是九王,那和尚这一重身份便要重新考虑了。若是这么看,秦珂会不会和他暗结情愫? 项伦看了看二人,连忙道:“这丫头是个茶精儿,怎么竟落的连水都没有的地步?” 苍矢摇了摇头,想起今早刚一进娄家大门,便见梨花站在院子里叹气。问了才知道陛下让秦珂奉茶的口谕,而那一罐子雪水却被李月儿偷挖了去。 见他摇头不语,嵬松垂首拾起桌面上一本经书。 “陛下口谕,秦珂明日要去御前奉茶。”苍矢忽然道。 项伦和嵬松皆是一怔。 “口谕?” “口谕。”苍矢点了点头。 “我说昨晚怎么有人匆匆忙忙从周家出来,直奔了娄家。竟是这么个缘故。”项伦低声道。 嵬松却眉峰一扬:“还请所额转告秦珂姑娘,贫僧这里的确有水,但要她亲自来取。”说罢,竟又垂下头去,默默望着书卷。 苍矢有些不悦,上前一步,沉声道:“九王,看在在下的面子上……” 嵬松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项伦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若是九王不帮在下,那地图的事情也别怪苍矢不顾情面。” 嵬松仍旧一动不动。 良久,苍矢扭过身去:“九王,有些事。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大落英山可以唯九王马首是瞻。但也不是不求回报。” 嵬松一抬头:“封疆拜土,难道不是回报?” 两人相视而望,却眸光如炬。 “在下告辞。”苍矢扭头消失在门口。 嵬松的手一抖。那本经书重重的摔在地上。 苍矢回到娄家,秦珂正坐在院子里望天,见他垂头丧气的进门,便知道一定没弄到水,于是站起身来,撇嘴道:“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苍矢目光沉冷,远远忘了秦珂一眼,便缓缓站定。 “怎么了?”秦珂觉得有些不对劲。苍矢虽然看起来不面善。可是在她跟前从来都是很温和的。 “我问你一件事。”苍矢觑起眸子:“嵬松是谁,你可知道?” 秦珂闻言顿时愣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 苍矢也愣住了,他紧握的拳头禁不住抖了抖:“几时知道的?” “他才回来不久。就知道了。”秦珂咬了咬嘴唇。 苍矢默了一会,苦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一直跟他亲近,竟是这么个缘故。” 秦珂抬起头来:“我们小时候一直住在枯禅寺中,自幼便和他在一处。当然熟络些。”她嘴上这么说,脸色却极是难看。 苍矢缓缓点头:“他让你自己去找他。” 秦珂又愣了愣:“你,你刚才去了枯禅寺?” 苍矢已经转过身去:“难道还有哪里的水,能和嵬松的比吗?”他沉沉缩了缩眸子,大步走了出去。 秦珂默默立在院子里,良久,才缓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升起一道凛人的光芒。 秦珂的确去了小落英山,却不是去找嵬松,而是挑着扁担,沿着干枯的溪水朝山顶上走去。(.mianhuatang.tw棉花糖小说网) 冬天,山泉枯竭,除了窖藏的雪水,自然没有更上成的水源。但这次她要搏上一搏。就算是挖地三尺,她也要找到能用的水。 山路崎岖,越走越陡峭。且山上气温低许多,好多地方仍有冰雪。秦珂抓起一把,却只能撇嘴,冬末的冰雪太脏,无论如何也不能用这个。 难道只能用井水了?她抹着鼻尖的汗珠,脚下却滑了一下,整个人朝山坡下滚去。 石头擦破她的脊背,手腕刮出了两道血口子。她抱着胳膊,心头禁不住一紧。若是当真摔坏了,明日岂不是更糟糕! 她连忙挽起袖子来,抓起石缝里的冰块按在上面。 抬头看看,好在自己不过是跌进一个小山坳里,并不高,稍稍坐了一会,便手脚并用朝上爬去。 寒冷的山风吹来,她额前的头发随风飘散开去。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秦珂终于抓住一根树枝,踉跄着爬到了上面。 她倚着身后的岩壁,猛的喘了几口气,然后站起来赶路。 然而,当她来到山上那块巨大的,伴生着玛瑙矿的岩石时,心头猛的一凉。她俯下身去,用指头去拨开那些尖锐的石头,顾不得被划伤的危险。泪一点点在眶中汇聚成沉重的一坨。 “别找了,没有水。” 她猛的回过头去,山风中,嵬松带着斗笠,缓缓从树后走出。 秦珂惊的倒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去找我?”嵬松走上来,伸出一只手。眸中的酸涩让人哀怨。 秦珂垂下眸子,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她避开了那只手,也避开了嵬松灼热的目光。 嵬松僵在了风里,摊开的掌心缓缓收紧,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 秦珂转过身去,继续去扒那岩石。 嵬松跨步上前,一把拉住她,一道狂风在他眸中汇聚而起:“你疯了!这样的手还能奉茶吗!” 秦珂猛的一扭身子,甩开他的胳膊。 嵬松却又上前一步,他眸中的热渐渐变成了愤怒:“放下。” 秦珂已经抓起一旁的扁担。横握在胸前,苍白的指节让人心头一紧。 “走开。”秦珂忽然间说道,她声音极低,好像是喉咙里压着一块铅。 嵬松的心猛的颤抖起来,有莫名的冲动在体内肆意乱撞。他正了正身子。缩紧目光:“到我这里来。” 秦珂咬着苍白的嘴唇奋力摇了摇头。 “到我这里来!”嵬松几乎是在哀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秦珂也是一愣。眸子缓缓抬了起来,她悲哀的望着嵬松:“你走吧。” 嵬松痛苦的挪着脚步,可他每上前一步,秦珂就后退一步,他快被她逼疯了。 “那些士族女子我学不来。”秦珂忽然间说道。 嵬松愣了愣。 “我更做不了贞洁烈妇。”秦珂垂下眸子,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嵬松趁机朝前挪去。 “我是个现代人,在我们那里不会太当真的事,你却很当真……”秦珂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只能牢牢抓着手里的扁担。却不知道要用它来干什么。她和嵬松远没到成为仇敌的地步,可她就是不想让他靠近。在她心里,嵬松就像是一尊圣洁的佛。可她自己却拥有了那样的污点,她确信,那件事,在嵬松眼里。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她永远也忘不了,月色下,他望着自己失控的犹如一头待宰的猛兽。 嵬松朝前靠去:“给我个补偿的机会,相信我,我的本意不是你想的那样……”嵬松的声音变的温柔起来。眸子里闪烁着潮湿的光。 秦珂摇头,她不想再说什么了,她要赶紧找到水源。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况且,和嵬松她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了。那天晚上,那个突然出现的杀手,戏剧性的转变了一切。她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时,嵬松已经冲了上去,他终于明白,秦珂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不像苏芷卉,也不像周春晖。她比她们都更独立,却也更坚硬。她坚守着自己的尊严,犹如生命一般。这是之前他从没意识到的。 秦珂没想到自己会伤害嵬松。 然而,当她手中的扁担在嵬松的肩膀上碎裂开时,那巨大的断裂声把她吓的哭了出来。 嵬松顿时歪了一下身子,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离得如此之近,秦珂闻到他因痛苦而猛的呼出的热气,那男性身体在猛然间爆发出的纯熟而刚烈的气息,瞬间将她摄的一凛。 扁担从她手中滑落。她踉跄着退后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泪仿佛被震惊冻在了眼眶之中。 嵬松捂着肩膀,缓缓抬起眸子,抽动着嘴角:“真的,这么恨我……” 秦珂狠命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躲!” “到我这里来……”嵬松再次举起手,颤抖的胳膊在空中荡了荡。 秦珂连忙扑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泪噼里啪啦落下来,掉在一双紧紧相握的手上。 “怎么这么傻……”秦珂缓缓跪下来。 嵬松终于露出个苦涩的笑,他缓缓抬起另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就算劈下来的是刀子,我也不会躲。” 秦珂痛苦的摇了摇头,除了流泪她几乎忘了言语。 “苍矢说,你是她娘子。”嵬松孩子似得眨了眨眼。 秦珂这才恍然大悟,定然是苍矢跟他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嵬松。于是脸色一沉:“原来是因为这个……”她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嵬松却挺身而起,猛地从后面将她抱住。 “我要还俗。”他低声道。 秦珂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四个字震的耳膜一颤,身子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