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 第一回 开宗明义诗作序 记实文字君勿疑 诗曰:问余爱读谁家言,首推元勋诸先贤。 缚虎屠妖勇搏斗,刀山火海争相前。 枪林弹雨寻常事,血雨腥风只等闲 . 为将英烈扬后世,敢附骥尾续新篇。 话说:不知何时兴起了写回忆录的热潮,不仅上层有,下层也有; 中国有,外国也有。简直风靡全世界。大到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军队元戎,政坛显要,经济大亨,社会名流,直到文人墨客,明星人物,纷纷仿效。晚年无事,拿起笔来,专心著述,总结人生,抒发感慨。从各自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事物,不同的文化,反映出来的问题,必然是千差万别的。再加上从不同的立场,不同的世界观,不同的方法论发出的评论感叹,更是千奇百怪,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里既有成功经验,正确评论,精辟见解,也难免有失意者牢骚,阶级偏见掩盖了对真理的正视,歪曲真相,谎话连篇,谬论百出。这些人只管出书,哪管后果。其实读者不是白痴,自有选择权利。是精华,必然百世流芳;是糟粕,必然遗臭万年。当然对这些糟粕之言,读者为了时间,随手扔掉,无人去看,也就谈不上遗臭万年了。 大凡人各有爱,任它书山垒垒,读者自有选择,无不是遵循:“有关家国书常读,无益身心事莫违。”人生苦短,即使都是科学著作,也不能百科全学,只能割爱,何况那些无用的书呢? 本书作者,因土生土长在偏僻乡村,那时小镇尚无公办学堂,读书全靠私塾,自幼受四书五经熏陶。先后读了七年。因家贫辍学三年当牧童。十七岁参加新四军。少年历史就这么简单。读了书识了字,生活内容就丰富得多了。少年时爱读古典小说。诸如《三国》、《水浒》、《西游记》、《红楼梦》等自不待言,还读了不少侠义小说。所幸近代言情小说基本未曾涉猎。入伍后,南征北战,无暇读书。解放后全学的是政治经济哲学等可谓是业务书籍,是非读不可的,也是本人最爱好的。晚年喜读老前辈的革命回忆录,出书的买书,见报的看报。为什么这样情有独钟呢?我考虑了一下,大概有这么三条:其一,近代史好记好懂,又是革命前辈所走过的道路,比较亲切,易于全盘接受;其二,弥补个人历史空白,比如毛主席何时被剥夺军权?王明不在国内何以有这么大能量?李德何时来中国,又何时离开中国的?向忠发是何许人物?他为什么能担任党的最高职务?等等。都是我先后从许多老前辈的文章和回忆录中找到答案的;其三,本人经历有相似之处。战争年代,行军打仗,枪炮无情,经历危险是一样的。几十年来,条件虽有变化,但总的形势还是敌强我弱,我军所遭遇的苦难和当初也有相似之处。故而就格外亲切。每看战争场面,马上就水乳交融,心领神会,不知不觉被书中吸引,好象本人也置身其中一样,所以对这类文章和回忆录,真是百看不厌,爱不释手。 余参军较晚,仅10个月日本就投降了。但整整五个年头我一直在连队,先后担任文教、副指导员、指导员,参加了全部的解放战争,大小数十战,身负重伤,左手残疾。多次被地方学校邀请,讲我军光荣革命斗争历史。每次讲后,总有许多好友和晚辈要我把这些战斗故事写下来,留给后人。有鉴于此,晚年无事,我就拿起笔来,跃跃欲试。一下笔就遇到了问题。是一篇一篇的写纪实文章,也用回忆录名称吗?前面已提到,回忆录形式的文章,已经太多了。他们不仅写得生动,写得好,一贯享有盛誉。我们这些后来者,再步前尘,也用回忆录形式,给人一种和老前辈回忆录相提并论的感觉,似有重复之嫌。故面思之再三,欲力求突破,敢于创新。现在这种写法,自知不伦不类。说小说,又不是虚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人真事。仅多数未用原名用谐音,有用姓氏。有的烈士就用真名。我所以这样做,一是年代久远,有些记不准了;二是当时地位较低对全局了解有限,恐有出入。三是自己不可能再实地考察,再找老友访谈。这种体裁可给我很大自由和方便。因万一有些差错,读者可以见谅,不会追究。因毕竟不是记实文章。此书是优是劣,当褒当贬,不敢妄加论断,还是让广大读者,仁得见仁,智者见智,自己来评判吧。 第二回 抗日烽火硝烟迷漫 大江南北铁军纵横 诗曰:大江南北起狼烟,沪宁失守民生艰。 山河遭劫风怒吼,人民逃难哭连天。 有志男儿奔敌后,无能国军逃在先。 乱世称王比比是,救国自有钢铁肩。 1937年初冬,大地一片萧索,庄稼早已收藏完毕。虽不是丰年,起码暂时不愁吃穿。要是太平时节,此刻农闲到来,正是串亲访友、逛街寻乐的好时机。可是,现在正是日寇占领上海,围攻南京之际,敌机不分昼夜地轰炸。巨大的爆炸声撕裂着人们的心肺,震撼着大江两岸。试想,谁还有心去寻欢作乐呢? “砰!”“砰!”清脆的枪声一下打破了乡村短暂的寂静。顿时鸡飞狗吠。紧接着一批批逃难的人群,拖儿带女,呼爹叫娘,哭喊着向村里涌来。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黄呢制服的东洋兵,手举雪亮的马刀,向人们追来。一个兵追上一个正在跑的老汉,手起刀落,老汉人头落地,鲜血直喷,惨不忍睹。与此同时,又一个兵端起马枪,一枪把一个正向田野逃跑的妇女击倒在地。这个日本兵跑到面前一看,还是一个年轻女子,已经死了。日本兵嘴里喊着“花姑娘的”,挥刀将那女子的尸体拦腰砍成两段,似乎还不解恨,又用刀尖向下身戳了几下才恶狠狠地离去。接着这些强盗闯进村来,捉鸡的捉鸡,打狗的打狗,抓人的抓人,搅得人心惶惶。他们把村民集中起来,把一些妇女又专放一边,嘴里喊着“花姑娘的”,一个个的察看面容。有一个年轻妇女,因怕被糟蹋,事先用锅底灰把脸和身上都抹黑。日本兵先看到脸黑似乎还不在乎,又掀起衣服看到肚皮很脏,吐了一口唾沫,说一声“邋遢的”,才放过了她。日本兵把选中的两个中年妇女和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带到屋里,公开强奸。满足兽欲后,又要“鸡子”“鸡子”,翻箱倒柜,任意掠夺。又举着火把把民房点着,顿时村里烟雾腾腾,火光冲天。村民们推举的几个老汉打着太阳旗,跪在正狂笑着的日本兵面前,苦苦哀求。日本兵这才停止放火,集合队伍,清点人数,见一个不少,才说声“良民的”,跨上了马。一阵急风暴雨似的马蹄声,扬起一条似烟的灰尘,象一股妖雾,消失在暮色苍茫的远方。 当时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目睹这一情景。幼小的心灵,十分恐惧。他不明白这些东洋兵为什么要杀人放火?为什么随便抓人抢东西?中国人为什么要打着太阳旗哀求这帮坏蛋?他迷惑不解。 这个小孩姓卜,是大余庄仅有的一个外姓户。他父亲叫卜从仁 当地有名的斋公。一辈子吃素,滴荤不沾,信佛信神。可说是佛门虔诚弟子。家境虽不算富,却乐善好施,常做好事,为别人拜神拜佛,念经避邪,求神驱鬼,分文不取。有时还买物放生。一次他看到一条红得出奇的黄鳝,认为是龙王三太子,花钱买回放到水塘里。可见迷信之深。由于他为人忠实厚道,乐于助人,待人处事,处处与人为善,颇受乡邻尊敬。他的迷信故事在乡里传为佳话。据说当时村里“狐仙”很多,常闹恶作剧。今天这家小鸡被放进罐里闷死了,明天那家藏在箱里的银元不翼而飞,隔天早上发现全撒在自家的院子里,要不,后天一家早上起来发现鞋子不见了,找来找去,才在院墙上找到了。如此等等。传说越来越离奇,甚至某人害眼,说是和狐仙对看所致;某人死了,某小孩夭折,也被说成是曾用砖头砸过狐仙才有此报应。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家家恐惧。后来请卜斋公出面烧香跪拜,念经祈神求佛,全村才得以平安。 听长辈说,卜从仁的爷爷当时还是一个有名的富户。可是到了他父亲的手里就败光了。据说:有一次卜从仁爷爷一夜赌博就把一个有几十户佃户的村庄和九十担种田全部输光。所以到卜从仁长大成人,家里已经破落得很穷了。卜从仁娶贫苦农民朱氏女为妻,由于卜从仁夫妇起早贪黑拼命苦干,家境才慢慢好起来,不再愁吃愁穿了。加上卜从仁会扎蔑手艺,又善于经营。那时有钱人家是很讲排场的。死了人,便要请卜从仁父子上门扎许许多多的祭品,布置很有讲究、很有气派的高大灵堂。这些樊花雪柳以及许多现在都叫不出名堂的玩艺,在出殡那天一摆几百米长,倒也威风壮观。所以当时干这种迷信手艺,还是很赚钱的。不几年功夫,卜从仁就积下了不少钱。那时穷人攒 了钱、发了财就是买地。土地就是农民的铁饭碗、命根子。当时卜从仁就买下了四担种的山地。(好地他还买不起)租给一户佃农种,年终自己收点租子以作补助。 卜从仁一生有三男二女。二子十六岁不幸夭折。大儿卜正明自成家以后就分家单过。大女儿早已出嫁。还有一个小女儿在身边。在卜从仁47岁时,也就他妻43岁时又生下了一个小男孩。老夫妻晚年又得一子,十分高兴,给孩子取名“老杠子”,(意思是象杠子那样硬棒结实)经常呼叫的是“老汉儿”。后来长大一点上了学才被先生取学名为卜正才。 卜正才刚六岁时,有个比他大几岁的学生逗他玩说:“小卜,你跟我们上学念书去吧,每天还有两个包子吃呢!”卜正才信以为真,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肉包子。因为父亲溺爱他,每逢上街赶集,回来时总是要买点好吃的带回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包子。卜正才吃惯了,每次一到父亲赶集快回来时,他就早早地跑到后山冈远远眺望。一旦出现父亲熟悉的身影时,立刻高喊爸爸,跑步迎上前去。卜从仁这时也总是先抱起来亲亲,然后才从怀里掏出包子给儿子吃。这已几乎成了规律。所以当卜正才一听说学堂里还有包子吃时,便回家向父亲嚷着要上学念书。卜从仁当然很高兴,答应送他入学。可母亲舍不得,说是太小,读书会念伤的,过一年再说。卜正才一听逞起娇来,又哭又闹,满地打滚,弄得母亲无法,只好答应他上学。卜正才这时才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 说来也怪,当他上学后,虽未吃到包子,也明白了是大孩子骗他的。但他从不赖学,喜爱读书。加上天资聪敏,先生一教就会,念几遍就能背诵,颇得先生喜爱。那时乡下还没有洋学堂,读的都是私塾。启蒙第一本书是《三字经》,其次是《百家姓》,再就是《千字文》。然后是八本《国文》,读完这些以后才是《四书五经》之类。卜正才正是按这个顺序读上去的。他十岁就开始读《大学》、《中庸》,其后就是《论语》、《孟子》、《幼学琼林》、《左传》……。十三岁时开讲。以前读的都是光背教条,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旦开讲,才真正吸引了他。从这时起,卜正才决心狠下功夫,刻苦求学。 就在卜正才刚刚十岁时,一桩不幸的事发生了。尽管卜从仁一辈子吃斋信佛念经做好事,佛祖还是没有保佑他健康长寿。平时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突然竟一病不起,于芦沟桥事变不久,过早地逝世了,年仅57岁。一年前还是四口之家,这时老姐出嫁,父亲去世,只剩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着凄凄惨惨的生活。卜正才也因此暂时失学在家,照顾母亲。 父亲辞世,给母亲带来极大的悲痛,体质急剧下降,原有的牙痛病反复发作。民谚道:“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每当母亲痛得满地打滚,喊叫不止,彻夜难眠时,卜正才总是在一旁陪着掉泪,毫无办法。好心的乡邻向她推荐各种土方法治疗,如用韭菜籽熏,含啮老韭菜,甚至含尿桶底尿碱。这些土方有时虽得一时缓解,但总不能根治。有些好心的老太太常来卜家陪他母亲玩纸牌,以此分散她的思想,减轻她心里的悲痛。卜正才虽年仅十岁,却已非常懂事。为了使母亲玩得愉快,玩得安心,他把原来老姐在家干的活,全部承担下来。家中没有柴烧,他象姐姐一样,一个人来到后山坡上,铲一会爬根草,然后用棒棰打掉泥土,捆回家,晒干当柴。要不就在山上找牛粪。用箩筐挑回家,做成一块块牛粪饼,贴在墙上晒干做柴。寒冬到来,为防雨雪 第三回 青年投军壮志不凡 艰苦磨炼令人侧目 诗曰:刀光剑影神州天,日寇凶残时势艰。 国破犹有山河在,家亡已无乡亲牵。 根据地里人欢笑,沦陷区中民倒悬。 中流砥柱共产党,铁军纵横大江边。 在淮南根据地后方。凌晨,一队队整齐的分列式正在进行。威武的阵容,整齐的步伐,“一、二、三、四”的口号声,振荡着寒冬的大地。这是新四军二师东分区教导营一、二、三队的学员们在进行会操。 训练场地是讲究的、别致的 .中间是借用农民的打谷场。而四周则是借用冬闲的农田扩建的。所谓“扩建”,就是自己动手铲平四周的田埂,然后人工造成一沟一陇,象是搓衣板一样,高低不平。每陇间隔70公分。部队行进在上面,不论是齐步走,还是正步走,跑步走,逼着你每一步迈出,都必须符合队列条例的要求。为了养成习惯,首先必须在这里进行严格的训练。因为在这不平坦但有规则的道路上行进,稍有不慎就会踏进沟里。轻则趔趄,重则跌倒。因此,每次会操,学员们都是全神贯注,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 这是罗炳辉师长所统辖的地方部队,属东分区司令员罗占云直接领导。人们为了区别两个罗司令,就在罗占云名字前加上一个“小”字,即“小罗司令”。罗师长治军是有名的。名就名在一个“严”字上。据说有次他检阅部队,当指挥员发出“立正,向右看齐”的口令时,两个骑兵打马从队列前擦身而过时,马蹄几乎踩到脚时,无一人转头,无一人缩脚,象钉子钉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枪声大作,手榴弹轰鸣,子弹擦着头皮呼啸而过,同样无一人缩头,无一人乱动。队伍整齐依然如故,就象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博得了罗司令的高度赞赏。他非常满意那次检阅。为有这样好的军事素养,这样高的组织纪律性的部属而自豪。 是的,现在国难当头,大敌当前,正是英雄用武之际。要在农村环境里把这些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散漫惯了的农民和一些带有流氓习气的城镇无业游民,以及带有各种恶习的城乡小知识分子训练成为一支能攻善守,拖不垮,打不散,讲纪律,有礼貌,有战斗力的部队,不这样训练是不行的。 卜正才此刻正和他的战友一起,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这不平坦的沟渠式的道路上行进着。突然一声“立正”的洪亮口令,把刚刚还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操场,一个个活动着的人,都定在原地,变成一个凝固的世界。此刻只听到“咚咚咚”的跑步声奔向小罗司令面前,然后看到指挥员向小罗司令敬礼,听到他向小罗司令报告的声音。又见小罗司令把手一挥,不知说了些什么,部队又继续恢复了刚才活跃的场面。两个军事队,以排为单位进行刺杀表演。卜正才所在的三队是文化队,进行了整齐报数,集合解散等课目后,会操即告结束。象这样的会操,法定每周一次。 这次会操对卜正才来讲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开始他有点紧张,后来才慢慢地适应了。觉得这样会操很有气派,很新鲜,大开了眼界。对这样的严格军事训练,他认为是战争的必须,是军人的份内之事,是理所当然的。能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合格军人,他感到骄傲、自豪。当他学会徒手敬礼以后,每次在路上遇到上级,他总是按条例要求,在六步左右的距离时向右跨半步举手行注目礼,直到首长过去。即使同志相遇,他也是抢先敬礼,并以此为荣。从未感到有什么不适应。 卜正才于1944年冬入伍后,先在区基干队跟着,打了一个多月的游击。短短的30多天,就出了许多洋相。因地处边区,往往离敌人只有两三里,晚上有时只有不到半里。几乎每夜都要转移好几次。有时背包刚打开,就要转移;有时被子刚捂热,因有情况,又不得不起来紧急转移。卜正才每次不是丢袜子,就是穿错鞋子。有时拿错毛巾,有时拿错背包带,弄得别人也叫苦不迭。行军中也是洋相百出,一会儿掉下来,一会儿又跑上去,一会儿撞到前面的同志,一会儿又掉下田里,别人还要把他拉上来。有时遇到一条小沟,别人一步跨过去,他要用劲一跳。后面的同志不知高低,一个个都跟着跳过去。这在黑暗夜里常常出现的笑话。有一次下半夜了,行进在水网地带,他一下子滑倒在水田里,不禁失声大叫。为此受到了区政委的严厉批评。卜正才感到极大的委屈。加上阳历年关在即,春节也快来临了,他有点想家,想他朝夕相伴的妈妈;想从小自由自在的生活;想从小在一起玩耍又一起读书的好友。他一个人躲在屋后偷偷地哭了。他有些后悔,童年的往事又一幕幕地映在他的脑海中,他留恋母亲、哥嫂、姐姐过去对他的抚爱和照顾。即使他做错了事,都能对他原谅和让步。他记得六岁时因一件小事和老姐吵起来,一板凳就把老姐脚拐砸破,鲜血直流,当老姐打他一巴时,他就又哭又闹,妈妈不分清红皂白,狠打了姐姐一个嘴巴,直到老姐被打哭时,他才作罢。那时他是家里的“皇帝”,谁都得让他三分。可是现在,吃苦受罪不说,还要批评。自己滑掉水田,鞋袜、裤脚湿透不说,还弄了许多污泥,自己冻得要死,领导不但不安慰,还声色俱厉地训斥一顿。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不禁失声哭起来了。他想到不如趁现在天黑,偷偷跑回家算了。想到这里他本能地向四周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动静,刚抬脚要走时又停住了。不!不能走,回去怎么见人呢。是自己主动出来的,妈妈看自己回去当然高兴。可是,怎样见吴指导员呢?怎样回答同学好友呢?孟子不是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顿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受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些古圣人的教导和有益的格言,我怎么忘了呢?这不过刚刚接触一点艰苦的小挫折就灰心丧气,还能干什么大事呢?卜正才呀,卜正才,你自命不凡,立志要做个有为青年,多次暗下决心,长大要远走高飞,继承前辈要干一番事业,总能一遇困难就止步不前,向困难低头,想做革命的逃兵吗?可耻呀!可耻。这样一想,卜正才又坚定起来,擦干眼泪,转过身向住地走回。 不几天,卜正才作为一个小“知识分子”被推荐到支队司令部所在地。他持介绍信到政治处报到后,即被分配到文工队当队员。不到半个月,又被推荐到东分区教导营三队——即文化队来学习了。 这里是后方。所谓“后方”,只是相对“前方”而言的。决不是象蒋介石那样的大后方。离敌人驻地最近处只有40里,远处也只在百里左右。敌人要来,按行军速度,只要半天就到了。但是日本鬼子和伪军被我军游击小分队紧紧围困在城镇和据点里,一个班,一个排是不敢出来活动的。离开乌龟壳只需半里地就会遭到新四军游击队的冷枪。 卜正才来到这里才感到生活安定下来。他所在的二区队四班有十个人,挤在老百姓一间原来养牛的草房里。晚上睡觉一律两人通脚。一个人的被子作垫被,一个人的被子作盖被。两人颤倒睡在一个被窝里。人靠人,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后躺下的人,要象楔子一样,硬是挤进去。晚上小解,先是起不来,回来后又插不进。经常不是压了这个,就是踩了那个。让那被踩的同志痛得哇哇叫。那时虽然被子单薄,只有二斤棉絮,这样一挤,却是温暖得很。比起前方来,能睡一个热被窝,能睡一个安宁觉,还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呢。大家都不觉苦,很是满意,心里乐滋滋的。 在这个队学习的,都是有点文化,读过几年书的所谓“小知识分子”。那时,这些小知识分子还是很宝贵的啊!前方的连长指导员,大多是文盲,一天学也没有上过。一队、二队是军事队,是从前方没有文化的优秀班长和老战士中选送来的,以便经过训练后回部队做军事骨干。这个战地“学校”虽叫教导 第四回 初战不惧因争胜 火线送饭手足情 诗曰:国际风云起狂飙,日寇兵败白旗摇。 昔年汉奸“二鬼子”,今日换上新旗号。 妖魔纵然会变幻,正义惩罚终难逃。 试看我军反攻日,英雄高呼挥战刀。 1945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8月9日,百万苏联红军在总长四千多公里的战线上,同时发动进攻,给盘踞在我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以毁灭性的打击。加上美国在8月6日和9日,先后两次投下的原子弹,加速了战争进程,迫使日本帝国主义不得不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到此,八年抗战以中国的胜利和日本侵略者的失败而结束。 浴血奋战八年的解放区军民听到这一胜利消息,无不欢欣鼓舞,额首称庆。原来分散各地活动的游击队,纷纷接到命令,到指定地点集中,然后听从命令接受改编。有的补充独立旅,有的直接组成独立团。有的留在县成为支队独立营,负责保卫地方安全。整编后,根本来不及整训,立即开赴前线,包围攻打尚被日伪占领的中等城镇。(小据点和小城镇早已为敌人放弃。)敌人把兵力集中在大中城市,等待国民党军队来受降。有些伪军早已暗中接受了国民党的委任,改换成国军的旗号,企图以此来阻止我军的进攻。为此,共产党领导的部队不得不付出重大代价,去解放那里的人民,迫使日伪军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 由于日伪军都接到蒋介石的命令,要他们负责保卫城市,不得向共军投降。所以解放区四周每个县城的解放,都经过激烈的战斗后才被攻克的。我军广大指战员,同仇敌忾,士气高昂,遇到抵抗之敌,无不义愤填膺,前仆后继。特别是遇到相持不下,使我造成重大伤亡时,更激起我们的指战员。他们怒火万丈,脱掉外衣,扔下步枪,每人两个手榴弹,一把大刀,在火力掩护下,冲向敌人,扔出手榴弹,接着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趁着浓烟和尘土,高举大刀,一声杀字,攻上城头,向敌人头上猛砍,直至敌人放下武器,跪地求饶。许多中小城市都是经过这样的血战才得以解放的。大约经过三个月的战斗,我军解放了大片的国土和人民,使原来还被敌人分割的一块块小根据地从此连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解放区。我军回旋的余地更大了。 此时,卜正才被分配在永县支队三连任文化教员,享受排级待遇。那时虽说职务是文教,但很少有空上文化课。多数时候是教大家唱歌和组织指挥唱歌。其次就是指导开展连队业余文化体育活动。因战时条件限制,经常能进行的活动也只有歌咏比赛、一些小游戏、简单的文艺晚会和军民联欢了。在大反攻的日子里,卜正才所在的三连,被留在边区担任警戒和保卫解放区的任务。 三连连长陈家仁是本地人。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容貌俊秀,身材魁梧,嗓门好,会唱京戏,拉得一手好京胡,是个活跃分子。粗识文字,比文盲略强一点。但打起仗来,是一个勇敢的指挥员。因此他在连里的威信是很高的。指导员黎明是四川人,是个知识分子,能说会道,很有口才,同样是一个活跃分子。他会唱,会吹口琴,还会演独角戏。他和连长二人搭配,在当时的连队里,算得上文武双全了。卜正才来到这个连队,无疑是遇到了知音,非常高兴。回想他初出茅庐即碰到的不愉快的事,暗自庆幸。原来大反攻开始,卜正才被分配到二连任文教。因他第一次到连队生活,工作常常摸不到头绪,又是在连部,天天和连长、指导员在一起,十分拘束,很不习惯。加上开饭时,通信员、司号员、文书等人抢着去打饭,他不够主动。有时首长来了,还有意回避,吃饭的时候还要别人到处找他,引起连长的不满。于是没有几天就把他介绍回营部。卜正才不明底细,连长只是告诉他营部调他回去,另外分配工作。他糊里糊涂地拿着介绍信,背着背包,走了五十多里,才找到营部。正赶上营部开饭,碰巧是吃面条。教导员热情地给卜正才捞了一大碗,递在卜正才手里。卜正才非常感动,一路上又饥又渴,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吃饭中间,听到营长和教导员说话:“二连简直无组织无纪律,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一个文化教员推出来?”“他们对知识青年态度有问题,自己不识字,还不欢迎知识分子,这怎么行?”“明天我去找他们谈谈,连长这个态度,指导员也不阻止,党代表是干什么的?” 卜正才过才明白,他是不受欢迎被从二连推出来的。这一刺激,使他后来到三连后接受教训,处处事事工作主动,除作好本职工作外,还经常帮文书画表格,帮通信员写家信,教他们识字,搞好和连部上上下下的关系起到了促进作用。 三连警戒的区域是很大的,从南到北共有70多里,监视着三个据点里的敌人。这三个据点是:朗城、乌镇、沙集。连队通常只在中间五十里地带活动。天天换地方,不是今天住靠北的村庄,就是明天住挨南边的村庄。反正,一个村庄,从不连住两夜。 有一天,部队正好住在南边的一个大村庄里。上午九点,接到群众报告:“住乌镇的伪军一个连,在西城圩一带抢粮抓人,好几个农会会员都被抓了去。”三连立刻紧急集合,连长命令:“东西全部放下由炊事班看守,轻装前进!”指导员作了简短动员,部队就跑步出发了。快接近西城圩时,指导员带二排从中心庙绕过去,直插圩西渡口,卡断敌人退路。然后和连长带的一排、三排共同夹击敌人。一连人悄悄接近敌人,不料,离敌人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被敌人发觉。顿时枪声大作。敌人企图以优势火力阻止我军前进。因地势不好,中间隔一夹河,敌两挺机枪封锁甚严。连长组织了两次强攻,都没有成功。幸好两个伤员的伤势并不重,包扎后仍投入了战斗。连长命令仅有的一支掷弹筒消灭敌人的机枪火力点。不料连打两发,都差十多米的距离,不起作用。连里有一挺勃朗宁机枪,只能打点射,一打连发,顶多三颗子弹出膛,就卡壳了。非用捅条捅下弹壳后,才能继续发射。根本起不了压制敌人 火力的作用。组织排枪射击也无济于事。连长急了眼,问:“还有几发炮弹?”“三发。”掷弹手回答说。“那我们用排枪掩护你,你从圩堤上下去,然后向前匍匐前进二十米,一定要把敌人的机枪打掉。”连长下了死命令。掷弹手按连长交待,敏捷地滚过圩堤,冒着敌人的枪弹,向前爬去,不久就到了连长要求的位置,选好地形,架好掷弹筒,头一发偏了一点,第二发、第三发当即命中目标。敌人的机枪哑了,连长带着一排迅速冲过去,枯水季节,河已露底,冲的又猛,不少人跳过去连鞋都没湿。敌人见我们战士的勇敢,沉不住气了,纷纷向来路逃跑。我军哪容敌人跑掉,边打边追。陈家仁连长更是一马当先,卜正才和通信员紧跟在后,一气追赶了半里多路。这时突然看见一个敌兵正拎着一个小包袱从老百姓家里跑出来,当即被陈连长用枪逼住,乖乖地缴了械。卜正才夺过枪支,把俘虏交给后面的三排。这时,一排看见连长抓了俘虏,士气大振,全力扑向敌人。敌人终于支持不住,全然成了溃散之势。本来还边退边打,现在只顾逃命了。逃命的速度不知有多快,侥幸在二排封锁渡口之前,过了河西,重新收拾人马,架起了三挺机枪,封锁 了河面。这下,我军一排没法过河,二排也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在对岸抬不起头来。陈连长看见河陡水深,一只小船被敌人拖到对岸,跺脚长叹。只差十来分钟,就可以将敌人包了饺子,现在双方只有火力交锋,战斗进入僵局状态。不久,二排因地势不利,又是开阔地,无法隐蔽,不得不多走二三里路,绕道回来,所幸没有伤亡。 就这么和敌人僵持着,一直到下午一点左右。突然,一度稀疏的敌人枪声又一下子炽热起来。大家以为敌人要搞什么名堂。可是并看不到敌人有什么新的动作,只见敌人的枪弹呼呼地从头顶飞过飞向身后。连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 第五回 庆春节初露头角 反击战首立新功 诗曰:八年浴血战旗红,转战东西南北中。 北国佳音老八路,南方捷报新四军。 下山抢桃蒋介石,赴渝谈判毛泽东。 公理昭彰民觉醒,一手岂能遮乾坤。 从八月十一日起,在统一号令下,我各解放区全面反攻,经过两个多月的战斗,共消灭日伪军二十三万多人,解放城市一百九十七座,解放国土三十一万五千二百多平方公里,解放人口一千八百多万。随着国民党军队的到达和重庆谈判的开始,我军停止了进攻。至此,大反攻宣告胜利结束。 当年冬天,部队开展了百日大练兵运动。练兵的主要课目是射击、投弹、劈刀(刺枪)、爆破和土工作业五大军事技术。通过训练,全军指战员都要达到掌握和使用这五大军事技术的目标。除正常早操外,每天 上下午不是上课就是练习。通常上午是军事活动,或理论或操练或边讲边练。这些都是在野外进行的。下午往往是政治课,或上课或讨论。军事训练的时间要多些。有时整天摸爬滚打,精疲力竭,一天下来腰酸腿痛。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当兵的人就要在这三九天里战严寒,练技术。这样严格单调 军事生活,一些新战士感到吃不消。而那些解放战士却不同。他们在国民党军队里备受欺凌,过惯了严格冷酷的军队生活,现在到了我们的军队,政治上平等,官兵关系融洽,干部以身作则,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没有一点特殊性,他们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再苦再累也不在话下。他们看到新战士愁眉苦脸,心里好笑,于是个别调皮的解放战士就把国民党军队流传的“当兵自叹”小调哼起来:“正月里,正月正,当兵之人受苦辛,托枪、持枪带跑步啊。太平年,睡到半夜浑身痛啊,年太平。”“二月里,龙抬头,当兵之人不自由,站岗站到三与更后啊,太平年,刮风下雨在外头啊!年太平。……”他们唱这些小调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取笑新战士,却不知歌词里有许多不健康的东西,容易引起消极情绪,起到反作用。当卜正才听到以后,一面把歌词抄录下来,一面对解放战士进行了教育,要他们今后不要再随便传唱,以免扩大消极影响。事后卜正才向指导员黎明作了汇报。受到了指导员的肯定和表扬。 说老实话,当时的训练确实是很辛苦的,又是极为严格的。为了锻炼人,为了动作准确,在训练时特别规定,不准戴手套,不准放耳帽,以致有些战士手冻僵了,耳朵也冻肿了,有的战士枪拿不住,掉在地上。指挥员才命令大家原地活动活动,搓搓手,跺跺脚。这次训练,在练好军事技能和单兵作战的基础上,还进行了班排为单位的进攻战术演练,多次组织攻防对抗演习。 百日大练兵运动,使农民出身的新战士,迅速成为合格军人。这些自愿入伍的农民子弟,他们具有一定的阶级觉悟。经过训练,又掌握了军事技术,真是如虎添翼,为后来的解放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坚固的基础。事实证明,参加这次冬训的人,很多后来成了我军的初中级指挥员,少数还做了高级指挥员。 卜正才这个经过正规军训的初级干部,在这次百日大练兵中,起到了骨干作用,多次被连长指定作示范动作,受到了战士们的欢迎和尊敬。 与此同时,支队政治处还组织了排以上干部分期分批进行政治轮训,目的是解决当前现实思想问题。主要内容是:围绕着树立继续革命思想这个专题,再列出几个小问题进行民主辩论。如“要不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如何将革命进行到底?”“是不是日本投降了,就可以回家了?你是怎么想的?”经过这样一个讨论,必然联系实际,接触思想,然后再把小组讨论时发言好的,联系思想实际好的,组织大会发言,最后再收集反应,由领导作专题报告或进行问题解答,把学习逐步推向深入。那时由于文件少,这种用群众自我教育的方法,效果最好。 卜正才在学习中表现特别突出。他不仅在小组讨论中带头发言,在联系实际时,他又是第一个带头“亮思想”。他说:“我参加新四军就是为了不当亡国奴,抱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动机来入伍的。根本没有长期在部队的思想打算,抱着打败日本好回家的态度。当然,不是不想革命,而是不知道还要进行什么革命,特别是共产主义只是理论上知道它是一个好制度,但不知道怎么才能实现。”当谈到对当前国共两党签订“双十协定”时,卜正才说:“整编部队,大量裁军,是理所当然的。自古以来,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嘛!今后不打仗了,国家养那么多军队做什么?所以解甲归田,马放南山是必然的趋势,有什么奇怪呢?通过这次学习,我才知道,这都是糊涂思想,是不可能有继续革命思想准备的。”由于卜正才的带头,大家一个个都亮开了思想,向党交心,说心里话。 政治处把大家的发言汇总以后向支队首长作了汇报。支队党委研究后又决定再出一个专题组织讨论。这个专题是:“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要‘和平建国’,究竟要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是维持现状,还是建设一个新中国。这个新中国又是个什么样子呢?”当这个题目一宣布,讨论可就热烈了。大家争先恐后,一吐为快。有的说:“要实行三民主义,当然要按三民主义的原则来建国。”有的说:“我们信仰共产主义,当然要按共产主义要求来建国。”有的说:“你们讲的都不对,还是按我们党现阶段的最低纲领,也就是新民主主义来建国,才符合实际,才能为国共两党所接受。”这样思想一敞开,讨论十分热烈,各种意见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时领导出来作启发就是十分必要了。于是支队首长作了专题辅导,最后又出了一题:“不管你有什么好建议, 不管你有什么好主张,不管人民群众有什么合理要求,蒋介石就是不同意,怎么办?”这个题目一下把大家的眼睛擦亮了,马上就自然而然地联系到“只有彻底粉碎旧的国家机器,推翻旧的制度,才能谈得上建设一个新中国,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通过学习,大家开阔了视野,增强了识别能力,看问题比较全面了。对国家大事比过去关心多了。对重庆谈判签订的停战协定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对“和平与战争”作了两手准备。这个思想弯子转得非常重要,非常及时。集训前,不少干部是当时爱国青年为了抗日才来参军的,抱着“打走小东洋,回家孝爹娘”的临时观点,加上历史成见,和平一旦出现,军队就无用武之地了。特别是农民出身的小知识分子,由于阶级的局限性,不可能有宏伟的奋斗目标和远大的美好理想。如不通过教育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莫说共产主义,就是新民主主义也难以坚持到底。这次短期集训,部队面貌一新,斗志旺盛。 半个月的轮训结束了。卜正才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参加学习的。他一回到连队就接受了连长、指导员交给的一项任务。 “还有三周就是元旦了,这是农历新年,抗战八年,人民还没有过上一个安稳年。上级指示,今年春节,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必须好好准备庆祝一下,热闹一番,要求形式要热烈,内容要丰富多彩,规模要大一些,场面要新鲜一点,要紧密配合当前的形势和任务。”指导员讲到这里,摸出一支烟还未点燃,连长接上来说:“要发动群众,让大家都来动脑筋,想办法出主意。我连还有几个文艺骨干,听听他们的意见。还要注意节约,尽量少花钱,多办事。文化教员,你要好好露一手,为解放区争光,为我军争光,还要为我们连争光。”“连长刚才讲的我完全同意,没有什么再讲的了。现在可以说是任务急,时间紧。文化教员,你抓紧办,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们。”指导员又紧接着说。 卜正才听了指导员和连长交待的任务,心里很激动,感到任务艰巨,既兴奋,又胆怯,对他来说,这毕竟是一个新鲜事,心中 第六回 革命志坚难动摇 初生牛犊不怕虎 诗曰:美蒋勾结假调停,调兵遣将到两京。 自谓一切准备好,撕毁协议动刀兵。 蒋军争城实自缚,我党让地得民心。 暂时后退莫懊恼,长夜尽头是黎明。 日本投降后,美帝国主义积极推行扶蒋反共的政策,全力出动海空军,把远在大后方的国民党军队运往尚被日军占领的一切大中城市和交通枢纽及江海要塞。名义上是接受日军投降,实际上是抢夺战略要地。经过半年多的调动,调整部署,目的基本达到。蒋介石自以为一切准备就绪,似乎胜券在握,于是军事挑衅就开始不断升级了。这时国际国内绝大多数人不希望看到中国内战。中国人民饱受八年抗战之苦,胜利后希望能过一个和平安宁的生活。在国共两军磨擦日增,军事冲突不断升级的情况下,国统区开展了“反对内战,要求和平”的运动。为了争取舆论,缓和世界各国反对中国内战的呼声,美帝国主义以貌似公正的姿态出现。美国总统杜鲁门于1945年12月15日发表对华政策声明,表示赞成 中国“召开全国主要政党代表会议,以谋早日解决目前的内争”,并派出马歇尔以美国总统特使的身份来华“调处”内战。 1946年1月5日,国共两党达成停止国内冲突的协议,并成立以国民党张治中、共产党周恩来、美国政府代表马歇尔参加的三人小组。又经多次谈判,1月10日达成“停战协定”。规定自1月13日晚12时起一律停战。 事实上,蒋介石根本没有和平诚意,停战只是一个阴谋,以此欺骗国内外舆论。暗里仍继续调兵遣将,加强前线,并重新部署以作全面内战的准备。果然不久就在东北发动了进攻。四月中旬,向吉林四平我军发动进攻,我军在四平坚守了三十三天,给敌以大量杀伤后,于5月19日主动放弃了四平。5月21日,国民党军占领了公主岭。23日又占领了长春。蒋介石志得意满,自以为必胜,遂亲手撕毁停战协定,于6月20日,大举围攻我中原解放区。从此发动了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 八月十日,马歇尔和美国驻中国大使司徒雷登发表联合声明,宣布“调处”失败。随之,内战的枪炮声,响遍全国各地。 卜正才所在的三连,此时已被改编补充到了独立旅第五团。卜正才]被分配到四连当文教。四连连长范其江是当地人,没有读过书,一个字不识,可打起仗来,作风泼辣,一贯猛打猛冲,勇敢善战,是全团有名的“猛虎连长”。指导员刘玉,是个知识分子,白面书生,人长得很俊雅,曾当过文工队指导员,因犯男女关系错误,调来连队,外号“白衣秀士”,是盱眙人。卜正才在文工队呆过几天,就是这位指导员推荐他到分区教导营文化队学习的。和卜正才算是老相识了。两人一见面非常亲热。卜正才正因为部队改编与原来相处得非常融洽的三连连长、指导员分别而惋惜。现在他遇到了这样英勇的连长和多才多艺的指导员,心中的失意彷徨很快就消失了。 苏皖解放区,地处长江下游,形势险要,直接威胁京沪杭,又在蒋介石的鼻子底下,无疑是心腹大患。正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然是首当其冲的。74师过去早就偷偷摸摸地干了,被共军吃了一个营,急于报仇,无奈,当时时机未到,蒋介石不允,只能自己吃了个哑巴亏。现在好,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干了。于是分东西两线,向我淮南解放区大举进攻。 七月,正是炎热的夏季。东路敌军进展迅速。为掩护领导机关和后勤机关部门撤退,上级命令二营在一个山头坚守,任务是必须坚持到天黑才能后撤。敌人一个团在飞机的配合下,轮番轰炸,排炮也不断轰击。我军阵地烟雾重重,山摇地动。四连守卫在正面主阵地上。营部和包扎所都在山后沟里,敌机发现后,竟然俯冲下来作超低空飞行,高度几乎和山头持平,向我山下后勤人员猛烈轰炸扫射,企图扼杀我前线指挥机关和后勤系统。这时,一架敌机从四连阵地侧后飞来,范连长当即命令所有的机枪、步枪向其开火,当场将飞机击中。随着一声巨响,敌机爆炸,碎片纷纷落在山沟里。“狗东西,叫你再猖狂!”范连长骂了一声,得意地笑了。后来听到有人说,敌机所以爆炸是正好碰上了他们自己发射来的炮弹。不管怎么说,反正这架飞机飞得太低了,他们轻视我军当时没有高射枪炮和专门的防空武器,所以才这么猖狂。 敌机被击落后,战士们情绪高昂,尽管敌人一上午三次强攻,均被我英勇战士全部击退。我军阵地前沿,敌人遗尸累累,在中午炽热阳光照射下,气味难闻。敌人躲在死尸后面,虎视着我军阵地,看样子还在待机发动新的进攻。 四连从拂晓进入阵地,和敌人连续拼杀,激战一上午,一直未得到喘息机会。现在趁敌人尚未组织新的进攻前,连长命令抓紧时间吃点干粮。大家一看,太阳已经偏西了,此时大约下午2点左右。吃了干粮口渴难忍。带的水已经喝光。有的同志说:“山坡上有个瓜田,西瓜、香瓜都有。看瓜老农早已吓跑了,何不采点瓜吃,事后丢几个钱,写个条子说明一下,还不行吗?”请示指导员,指导员又请示教导员,教导员答复:“现在人人都渴,不是你们一个连。如果你们带头,其他连也来采,这两块坡地的瓜还有吗?再说,我们一走,边区纸币还有谁用呢?这家老百姓可能指望这点瓜卖了,买口粮过冬呢!”因此营里不同意。结果大家一直坚持到天黑,又打退了敌人的两次进攻,直到我军全部转移,山坡上的瓜始终无人敢动。 当晚部队向北走了五十多里停了下来。上级决定在此宿营,并要各连连夜构筑简单工事和单人掩体,以备天明战斗。部队刚住下,卜正才突然发现他大嫂不知啥时找到这里来了,惊奇地问:“现在你来做什么?”生怕母亲有什么意外。“大嫂刚到,一定有什么事,好好谈,急什么?”指导员未等卜正才大嫂回答就说。随之,大家忙着放背包,找厨房,通信员去找各排排长住的位置,连长和指导员又到营部领受任务去了,一屋子只剩下卜正才和他大嫂两个人。大嫂见屋内已无他人,才忙把衣角翻过来,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卜正才。卜正才打开一看,见上面写道:“吾弟,国军五路进攻,好不厉害。看来新四军是顶不住的。听说共产党不是被消灭,就是过黄河逃到东北去,最后跑到苏联……”信的最后要卜正才当即立断,找机会逃跑,不管跑到哪里,只要被国军抓住,就提国军某师长的名字,就可以保证生命安全等等。卜正才看后火冒三丈,立即把大嫂赶走,并毫不犹豫地把信交给了指导员。由于这一行动,卜正才深受领导信任。所以后来组织上经常交给他独立活动的任务。 这次我军后撤,牵动面很大,政府机关,地方各级干部,群众中的先进分子,大多数自愿随军北撤。人民群众则显得一片惊慌失措,一时谣言四起,风声鹤唳。战士们听说要离开淮南解放区,不免留恋故乡,产生埋怨情绪。有的战士埋怨领导说假话,有的甚至骂娘,说什么:“保卫家乡,保卫淮南解放区,统统是鬼话,骗人的。”有的战士联想到一首歌词,说什么:“现在谣言变成了真话,真话成了谣言。”个别战士直问卜正才:“‘反谣言小调’是你写的,现在怎么说?”卜正才只好耐心解释,并向指导员作了报告,好让他进一步在队前解释,因自己无论资历、水平都服不了群众,也讲不清楚。 提起歌词这件事,还得交待一下。那还是春季,社会上传言,国共两军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这次是大打不是小打,新四军要撤出淮南解放区,等等。一时间人心惶惶,影响到部队士气和巩固,开小差现象也时有发生。于是,卜正才写了一首反谣言小调,在连队教唱起来,起到了一定的稳定军心的作用。这曲是民间小调“如皋桃迷调”。词是这样的:尊一声,同志们, 第七回 丢卒保帅顾大局 危急关头识贤愚 诗曰:自古时势造英雄,随风入俗莫言功。 狸猫终究难为虎,鱼虾焉能变成龙。 花逢雨后更娇艳,人到急时力超群。 今日山河披锦秀,须知先烈血染红。 卜正才命令机枪向船头开火。枪声一响,船前水柱升起丈把高,把船上的人吓了一跳。副班长也用冲锋枪打下了船帆。船只不敢再进,只得转头慢慢向岸边靠来。渐渐近了,卜正才才看清“令”字旗下方还有“华中军区司令部”几个字。船一靠岸,那个干部跳上岸来,火冒三丈,喝道:“你们简直是土匪!哪一部分的?叫你们连长来!”卜正才不与他罗嗦,手一挥:“上船。”说着,自己首先跳了上去,紧接着,一班人都跳上了船。“开船!”卜正才命令船老大。那干部急了眼,也跳上船,掏出手枪对准卜正才,大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快下去,不然毙了你!”卜正才唰的一下拔出枪来,与此同时,一班人的机枪步枪也指向了对方。双方剑拔驽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那干部先软下来,收起枪,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口气平和许多。卜正才也用平和的声音说:“还用问吗?我们是独立旅5团的,奉团谢政委命令找船接运部队过河。”这时,双方都收起了枪,双方气氛缓和下来。那干部一听是奉谢政委的命令,说:“走,见你们首长去。” 卜正才把三条船押到南岸。这时天刚抹黑。南岸人山人海,一片混乱。呼爹叫娘,喊声不断。有找自己部队的,有找失散亲人的,还有小孩子的哭叫声。原来,此时聚在河边的人群很复杂,不仅是部队,还有地方各级政府和机关后勤部门,此外还有群众中的先进分子和部分进步人士都一直跟着部队撤到这里。面对茫茫大河,没有桥梁,没有船只,怎能不慌呢?何况后面枪声很紧,火光冲天,真正到了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的山穷水尽的境地。好在现在天黑了,敌人就怕夜战,一到天黑,就是我们的天下。现在岸边已有十多只小船在集运物资和伤员,不断地向北岸运送。 卜正才交待警卫连班长看守船只,不准开动,自己一个人跳上岸 去找团谢政委。他先在人群中找了一转,见一个问一个,回答都是没看见。他心急如焚,也不知问了多少人,才找到了谢政委。谢政委一看到卜正才,急问:“船找到了吗?”“找来三只大船,每只可坐两排人。”卜正才敬完礼回答说。谢政委一听,十分高兴,连忙来到河边。那个干部一见谢政委也立刻敬了一个军礼。谢政委一看是他以前的老部下,现任军区司令部侦察科长于飞。谢政委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接着问:“船上装的是什么?”“全是盐。”于飞答。谢政委命令道:“全部倒在河里,越快越好。”然后把当前的敌情和我军处境说了一遍。于飞一听敌情如此严重,两个团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独立三团已开往别处过河,以缓解此处的压力,但此处现在仍有独立五团和各单位两千多人,真是十万火急。只有争取在拂晓前全部渡过河去,才可能转危为安。于飞无话可说,眼睁睁地看着满满三船的盐被掀到河里,心痛无比,却无可奈何。这盐,在解放区比金子还要重要。由于敌人的封锁,解放区一直缺盐,现在打仗,盐水还可以当作药水救急。但现在救人要紧,什么也顾不上了。 于飞心里又痛又气,向谢政委告卜正才的“状”:“你们那个小文教真厉害,差点没把我打死!”把下午卜正才带人劫船的事说了一遍,不免惊险万分。谢政委听后哈哈大笑,说:“不这样的话,你们这三只船恐怕早就溜掉了。我们这两千多口人都赔在这里了,我这把老骨头,你就别想再见到了。”于飞一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原想把自己的委屈和谢政委说说,让谢政委教训一下这个小青年,自己面子上也过得去。谁料谢政委听了非但没有要批评卜正才 的意思,反对卜正才的行为颇为赞许。于飞一想自己也有不是,三船盐再重要,能比两千口生命重要吗?想到此,跟着谢政委干笑了几声。 谢政委通过此事,对卜正才的印象更加深刻。这个小青年有如此魄力,确是一棵好苗子。过了淮河,他找来二营领导,把卜正才的表现夸赞了一遍,要营党委好好注意培养这棵幼苗。 卜正才完成任务后回头找自己的连队,找到了营长和教导员。卜正才向营首长汇报了找船的情况,营长告诉卜正才四连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到的。卜正才便趁此机会顺河堤走走,看看能不能见到熟人,打听一下战斗情况。走不多远,他看到有几个女同志在那里低声哭泣。见卜正才走过来,忙打听有船过河没有。卜正才把自己弄来三只大船的事说了一遍。几个女同志一下围上来,求卜正才带她们过河,俨然把卜正才看作救星。卜正才见她们一个紧张恐惧的样子,心中不忍,带她们来到渡口。三只船已装得满满的,刚刚离岸。河边还有许多部队正坐在那里等待船只返回。卜正才转了一圈,回来对几个女同志说:“这些部队我没有熟人。你们自己找他们首长联系吧。他们会带你们过去的。我还有任务,要找自己的连队。”说完掉头走了。走不多远,忽然身后有人拉住他。卜正才回头一看,是一个姑娘,长提苗条俊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羞涩地看着他。那姑娘小声说:“你带我过去吧!我会把你当亲哥哥看的。”卜正才在朦胧中看这个姑娘顶多十七、八岁,个头不高不矮,红润润的脸蛋,着实讨人喜爱。卜正才真想带上她,但一想目前处境难料,危险尚未过去,恶战还在后面。这时带着她,无疑是个包袱。再说,此时条件也不允许。卜正才小声安慰那姑娘:“你不要急。这三只大船一夜可以把我们大家都送到对岸去。我在连队,带你一个女的,多不方便。你还是和大家在一起好。不要离开集体!”那姑娘一听,又哭泣起来。卜正才硬着心肠说一声:“自己保重,北岸再见。”大踏步地向前走了。走了一段,回头看,那姑娘还站在那里,好象还在看自己。卜正才想四连也该到了,转身向河堤快步走去,消失在人群里。 卜正才走上大堤,看远处火光冲天,不时传来枪声。这应该是我军利用夜幕,派出的小分队正在袭扰敌人。这时河堤上下,全是黑压压的人,模模糊糊,分不清哪是部队,那是老百姓。卜正才在人群中一个个地辨认,到处找自己所在的四连。跑了好多地方,找到了五连,一问,才知道四连就在后面,马上就到。卜正才高兴地迎上前去,走了半里多路,看见了范连长。卜正才一把拉住范连长的手:“连长辛苦了。”范连长以问作答:“团里调你去做什么?”卜正才说:“谢政委亲自交给我一个任务,从警卫连抽一个班让我带着去北岸 找船。”连长问:“找到吗?”卜正才回答:“找了三只大船,一船能坐两个排。”接着,又把找船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两人一问一答,很快来到了渡口。“一排在此集合。原地休息。我去找营长。”连长说着,由卜正才带领,绕开人群,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营长。 一见面,营长简单问了一下四连情况。范连长报告说:“战斗中牺牲了三名老战士,已就地埋葬了。五人受伤。其中三人轻伤,还可以随队行动。两名重伤需要转走。”营长立即向范连长说:“由你们文教卜正才负责,把你们连的重伤员还有多余的枪支一起集中到营部来。营部有一只小船已装上了带不动的物品先过河去。快!越快越好!”这时教导员也过来,得知后马上补充道:“看看五连、六连,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营长说:“五连、六连今晚先过河。四连还有战斗任务,最后过河,先把东西运走。再说,小船也装了不少东西,还坐五六个人。再多怕不行了。”教导员点点头说:“对对。”表示同意。营长交待完毕,卜正才又随连长返回四连,见到了指导员刘玉。连长见三排已经赶来,却不见三排长,问:“三排长呢?”刘玉吞吞吐吐地说:“他走 第八回 牵牛鼻再挑重担 作宣传化解怨情 诗曰:用兵神速最要紧,出敌不意大军临。 胜利须从苦中得,前进步伐莫稍停。 争城掠地悲乐毅,穿插迂回叹孔明。 当年苏鲁鏖战日,试看我军巧用兵。 在淮北休整期间,排以上干部听了二师肖政委的报告,方知淮南失守,因旅部电台坏了,和师团失去了联系,在没有统一指挥的情况下,两个团各自为战,虽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仍能打得如此勇猛,如此顽强,实属难能可贵。最后又胜利地把部队带过淮河,真是奇迹。说明我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是人民的军队,任何反动武装,反人民的部队是做不到的。“同志们,你们今天在座 一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凡是过了淮河,没有动摇,没有掉队,没有脱离革命,都是好样的。那些可耻的逃兵,是经不住考验的。虽然我们人数暂时减少了 ,但力量却更强大了。你们都是以一顶百的钢铁战士,是党的骨干,是宝贵财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弃淮 南是暂时的,是形势的需要,最后胜利还是我们的。”肖政委的报告,大大鼓舞了士气,安定了人心。报告中,肖政委代表师党委作了自我批评,把这次在淮 南的仗未打好,是师部领导失去指挥,责任在领导。举五旅为例,他们在东岳庙一夜未打好,但一到苏中就在黄桥消灭了敌人一个整团。说明部队都是好样的,能攻善守的。主要是指挥不力。报告总的精神,是归功于大家,问题领导承担。这种公开承认错误,严于律己的精神,大大化解了原来埋在干部心头的埋怨情绪和失败情绪。 最后肖政委说:“同志们,敌人也犯了错误。在占领淮南后,苏中敌人却连吃败仗,74师徘徊观望,迟迟不动,他们未敢立即渡河追击,失去了战机。现在我们休整好了,他倒来了,来得正好。我们人员弹药都得到了补充,可谓兵精粮足,更有把握应付他。不过,我们还得走点路,吃点苦,先调动他,寻找战机,瞅准机会再狠狠地揍他一下。现在我们不仅要指挥自己的部队,还要指挥敌人。蒋介石的算盘历来是靠我们去拨的。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要把74师这条牛鼻子牵住,牵到一定时机,牵到我军预定的作战地点,再狠狠地收拾他。同志们,这个牛鼻子你们敢不敢牵呀?”“敢!”大家异口同声响亮地回答,报之以热烈的掌声。会议也随之结束。 次日拂晓前,我军就提前起床,开饭,送还借老百姓的东西,向房东告别,随后集合出发。开始是三路纵队,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天才大亮。这时发现敌机骚扰,改成一路纵队,继续前进,一路的纵队,要求人与人间隔5到7米,以便敌机临空时可就地卧倒。万一 被敌机发现,就组织对空射击,改变了过去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时从我军来的方向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战士们幽默地说:“蒋介石真够意思,还派部队为我们放炮送行呢!”引得大家一阵欢笑。“他现在为我们送行,到一定时候,我们还要放炮欢迎他们呢!这叫礼尚往来嘛!来而不往非礼也。”范连长的一席话又引得大家一阵大笑。“对,对。说得好,说得好,我来一段数来宝。敌人后面瞎放炮,敌人飞机瞎胡闹。东边绕,西边绕,鼻子底下看不到。轰隆轰隆炸弹丢,呼噜呼噜机关炮。真开心,真热闹,我们这里哈哈笑。老蒋南京气得跳,唉!气得跳!”从警卫连调来的班长方伟成敲着随身带的竹板,说了这一段。“好不好呀 ?”“好!”“妙不妙呀?”“妙!”“再来一个要不要呀?”“要!”卜正才放开嗓门正在拉方班长再来一段,鲁指导员挥手说:“快!掉队了。跑步前进!”大家一看,果然拉下十多米了,于是一个个都以小跑步的速度向前赶去。 当天行军一直到天黑才停下宿营。中午只是休息一小时,吃了一点干粮而已。行程大约九十里。因敌机干扰,否则还要多走一些。很多人脚上起了血泡,住下后,吃饭、洗脚,挑血泡,到睡觉时,已快十一点了。次日睡了一上午。起床后,各连接到通知要作好战斗准备。敌人又紧紧地跟上来了。为了保密,也为了摆脱敌机的干扰,从今天起,改为晚上6点出发,以后白天不走了。 下午一点多钟,部队刚吃过饭不久。敌人一个团就追了上来。上级命令:二营坚决阻击,坚持到天黑。营长命令四连、五连立即抢占有利地形,四连在左,五连在右,抗击敌人。 敌人一发现我军,立刻散开,摆出进攻架式,依仗武器优势,对我阵地首先狂轰滥炸,再不敢轻易猛扑了。这大概因为多次遭我军铁拳打击,吃过苦头,就得小心谨慎了。在炮火攻击的同时,敌机也赶紧来助战。因敌我相距甚近,加上硝烟迷漫,尘土飞扬,能见度很差,敌机怕误伤自己人,不敢贸然投弹,便对着我军阵地后面的大小村庄轰炸扫射。老百姓遭了殃。一些舍不得离家避难的老人不幸伤亡。 炮火急袭10分钟以后,敌人开始了进攻,约二百多人分三个方向猫着腰向阵地冲来。敌人来得多,队形又比较密集,在距我军阵地尚有七八十米的时候,五连首先开了火,四连这边也就跟着打起来。这时各连已有6挺机枪,三四支冲锋枪。打起来一片火海。敌人纷纷倒下,当冲到离我军阵地还有二十多米远的时候,已所剩无几。进攻停止,又是火力攻击。 半小时后,敌人又组织了第二次进攻。这次约一个营的兵力,还是分左中右三路向我军阵地慢慢运动。我军特等射手,不时用冷枪专打敌指挥官和机枪手。这下子,给运动之敌以巨大威胁。第二次进攻的敌人,虽然讲究利用地形地物接近到我军前沿,当敌跃起冲锋时,仍逃不了我军强大的火力杀伤。敌人进至离我军阵地十多米远的时候,被成排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残敌只好趁烟尘掩护,逃了回去。敌人第二次冲锋又被打退了。敌军遗尸累累,连伤员都未能运回。 敌人两次进攻受挫后,战场暂时平静了一点,只有零星的枪声。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突然,在我军阵地侧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知道,原来有一个营的敌人偷偷摸摸想从背后包围我军,不料摸到了我三营七连阵地,当即遭到阻击。三营虽然仓促应战,但在一营的支援下,不到一个小时,将敌人一个连全部歼灭。残敌逃了回去,我军趁机追击,又将敌人的一个连几乎消灭。敌人逃回去后,天已黑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军趁机撤出了战斗。 由于情况紧急,部队撤下后,刚吃完晚饭,就接到命令,立刻集合出发。好多同志不理解,现在天黑了,还怕什么?其实敌人两个师已从两边包抄上来,我军必须摆脱当前敌人,否则就有被敌人包围的危险。为了迷惑敌人,我军把原来向北走的路改为向东南走,摆出要和苏中我军会师之势。当晚走了九十里,直到天亮后才宿营。连续四天每晚都是九十里,一下把敌人甩得远远的。敌机失去侦察作用,无法掌握我军动向,一度不知向哪里追击,直待三天后才弄清我军行踪,方马不停蹄地尾追上来。 由于连续急行军,部队比较疲劳,不少人脚走坏了,病号也增加了。刚开始行军的那种欢乐活跃的气氛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牢骚鬼话,埋怨情绪,讲什么:“反攻,反攻,反到山东,煎饼包大葱,不吃也不中。”还有的编了顺口溜:“打了胜仗往后跑,这种战法哪里找?” 卜正才听了这些奇谈怪论,感到有必要对这些不健康的思想进行教育。他写了一段快板——数来宝,交给了七班长方伟成,让方伟成在行军途中休息的时候说一说。方伟成接过纸条一看,写得短小精干,说:“写得好。文化教员你自己来吧!”顺手把两个竹板递到卜正才手上。卜正才笑着说:“这个买卖我不来事,是你拿手好戏,就不要客气了。”又把竹板推了回去,然后大声说:“同志们,静一静,趁现在休息,请七班长再来一段数来 第九回 气焰嚣张,碰得头破血流 诗曰:内战炮火响连天,秀丽山河复遭烟。 蒋贼毁约詈千古,美帝助纣臭万年。 黄河故道保卫战,除去四平实空前。 美式装备成何用,隔河遥望头终低。 四连守备的阵地共有两个村庄。大一点的住有二十多户人家。叫大焦村,小一点的只有十几户人家,叫小焦村。两村相距二百米左右。一排守小焦村,二、三排守大焦村。因晚上挖工事,当地群众知道要在这里打仗,连夜都逃走了,只有少数病人和残废人走不掉,就留下看家了。 部队早六点起床,六点半开早饭。七点炊事班奉命撤到营指挥所。距焦村约二里半路,离黄河堤有七里多一点。这里有五连守卫。他们也连夜构筑了工事,作为第二梯队,以防万一四连守不住,退到二线还可以继续抵抗,反正必须守到天黑,才能撤过老黄河。 上午十点左右,哨兵报告,发现敌人大批人马正向我阵地方向开来。敌一个尖兵班,看到有两个村庄,立即散开成战斗队形向我阵地搜索前进。此时敌人还没有发现我军。当敌人进到我阵地前尚有100米左右时,突然停下不进了。一个敌军官举起望远镜,向村里仔细察看。“砰”的一声枪响,那个军官应声倒地。这是范连长打的冷枪。他眼看阵地马上就会被敌人发现,不如早动手干掉他一个再说。随着范连长的枪声,敌人那边立即枪声大作,只见敌方后续部队快速跑步上来,并向两边散开,敌炮兵部队就地选择地形架起82迫击炮和山炮向我阵地猛轰。我军阵地多数人藏在猫耳洞里,只有少数人监视敌人的动静,不时也用冷枪还击,抱着不见兔子不放鹰的态度,以节省子弹。 敌人发射的炮弹除了杀伤弹外,还夹着燃烧弹,大焦村被燃烧弹击中,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犬叫鸡飞。留家的老人先是吓得躲在床底下,后见房子着火,又逃到屋后的菜园,躲在沟渠里。有的残废人来不及跑,都被烧死在火海里。 在炮火一阵猛烈的轰击以后,敌一个营的兵力,同时向大、小焦村发动进攻。这时四连已有7挺机枪,一排3挺,二、三排各2挺。范连长把连部设在大焦村,留下二排两个班作预备队,其余全部投入战斗。战斗一开始,敌军炮火虽猛,但对我军杀伤并不大。现在敌人进攻完全暴露在我军枪口之下,六挺机枪加上冲锋枪、步枪的威力,敌人成片地倒在我军阵地前沿。第一次进攻很快被我军打退了。 战场上暂时枪声稀疏,显得平静了许多。阵地前沿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敌人的重伤员,慢慢地向回爬着。少数敌人想上来背同伙,又怕冷枪厉害,只好眼睁睁看着伤员的痛苦的神情。稍远处看到敌人约两个连向我阵地运动。敌人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势,时隐时现地向我前沿慢慢接近。这是敌人准备再次进攻的信号,我军严阵以待,突然,范连长发现,有个敌人身背火箭筒一样的武器,正匍匐前进,越来越接近我军阵地。范连长从副班长手中拿过冲锋枪,准准地瞄着那个敌人,见那个敌人把武器举起,“哒哒哒……”范连长手疾眼快,一个连发,把那个敌人消灭了。范连长是有名的神枪手,一到关键时刻,他就亲自出马,百发百中。范连长一开始不知道,他打死的那个敌人用的是火焰喷射器。若让敌人先动手,我阵地将会是一片火海,势难守住。这个敌人被击毙后,其他几个火焰喷射器手不敢再向前运动,只得远远地向我阵地喷火。这家伙着实厉害,虽未直接喷到我军工事里,但阵地前沿,立刻一片火海。趁火焰升起遮住我视线之机,敌人接近到有效距离,向我军阵地投来成排的手榴弹。幸我军有工事掩护,手榴弹又多数在身后爆炸,个别落在交通沟里,也只伤了一两个人。四连战士马上回敬敌人一排排手榴弹。敌人无工事掩护,被炸得血肉横飞,连火焰喷射手也难逃伤亡命运。随之敌人发起了冲锋,竟扑到我军工事前。我军战士立即跃起,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短兵相接,刺刀闪光,血肉横飞,惊心动魄。一个个英雄倒下去,一批批敌人扑上来。我军阵地危如累卵,有立即丢失的危险。范连长亲自率二排两个班从侧翼反击过来,猛烈的火力把敌人后续部队杀伤大半,冲到前面的敌人,一看我军从后面杀来,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掉头逃跑。我军又恢复了阵地。敌人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了。敌人两次进攻,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代价,未能动摇我军的防线。可是我军的伤亡也不小,已经牺牲六人,负伤十一人。其中五名重伤员已经送去后方了。特别是刚才反击中。三排长张文祥身负重伤送走了。范连长立即宣布卜正才代理三排长。 卜正才来到三排,深入到前沿阵地,一个班,一个班地了解情况。有的班长还不了解他是代理排长时,卜正才就自我介绍,很快弄清了全排情况。此时全排还有21人。七班7人,八班6人,九班8人。八班守在最前沿,弹药消耗多。他从七、九两个班抽调100发子弹加强八班。卜正才看到我军阵地前尚有敌人未来得及拖走的尸体,便一个人匍匐前进,当快接近敌尸时,被敌军发现,立即招来密集的子弹,打得他周围尘土飞扬。他连爬带滚来到尸旁,用敌尸做掩护,从敌尸身上寻找剩余的子弹和手榴弹。就这样,他一个一个地收集,居然获得子弹170发,手榴弹5枚。 敌人改变了战术,对大焦村只用火力压制,重点进攻小焦村。一时间小焦村那边,枪炮声激烈,硝烟迷漫。范连长非常担心一排顶不住。虽然有鲁指导员在那里,毕竟他才从机关下来,过去没有指挥过打仗。只见敌人一个连猛扑上来,范连长立刻命令卜正才带七、九两个班前去支援,坚决把这股敌人压下去。这时大焦村还剩下八班和四班防守。 说也凑巧,敌人为了夺取我军一排阵地,竟派一个排从四连防守结合部绕过来,企图从侧后夹击一排。正好和卜正才相遇,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卜正才带头扑了上去,边跑边射击。七班方伟成身高力大,端着机枪横扫,九班长朱正昌的冲锋枪也发出了巨大威力。敌人一个排原来把注意力全放在一排方向,未想到这么快,我军三排的健儿就来到面前。等敌人掉转枪口应付三排的时候,一排三班又不失时动机地主动出击,冲过来扔出一排手榴弹,加上三排扔出去的手榴弹,两面夹击,把一个排的敌人几乎消灭掉,只剩下5个人跑了回去,卜正才率两个班顾不上追击,接着向小焦村冲去。此时敌人已攻上一排阵地。双方正在白刃战。一排正在危急关头,卜正才带着两个班从敌人背后杀来一刀。卜正才手枪一举,先把敌人一个军官击毙。九班长朱正昌一梭子又打倒三个敌人。七班长方伟成怕伤自己人,掉转机枪,对着溃败的敌人一阵猛扫。这时冲上来的敌人已所剩无几。敌人的第三次进攻又被打退。一排阵地又暂时稳固了。 小焦村敌人刚打退,大焦村这边敌人又趁机攻上来。形势万分危急。鲁指导员立刻要卜正才带领原班人快速回去。卜正才来不及喘一口气,又带两个班掉头向回跑。幸亏及时赶到,将冲上来的一连敌人,全部击溃,还捉了三个受伤的俘虏。 敌人被打退,阵地失而复得,范连长松了一口气。刚要派人把俘虏押下去,并向营部报告战况,正好炊事班长送饭来了。大家顿感饥肠辘辘,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西了。范连长随即让大家分批吃饭,轮流监视敌人。并要炊事班长分出一部分饭菜送到一排去。炊事班长走到半路上,遇到敌机来袭。原来在敌人进攻时,敌机是在我军后面捣乱,怕误伤自己人,总是在涟水县城与我军阵地之间活动,目的是切断我军后方供给,威胁我军后方保证部门和指挥机关的安全。现在敌进攻历次受阻,不得不要求空军前来助阵。此时,敌军已从我军阵地前沿退出得比较远,以便让飞机放手攻击。两架敌机对我大小焦村反复轰炸扫射。我军弹药不多,不能有 第十回 武器先进,物质优势难取胜 诗曰:黄河岸畔涟水城,古塔不朽显威风。  炸弹炮声震宇宙,曳光信号闹花灯。 无辜平民遭酷劫,扶老携幼奔西东。 处处哀号心何忍,誓为和平抱牺牲。 范连长和鲁指导员开会回来已是上午十点多了,立即向排以上干部进行传达。范连长说:“上午会议上营长讲,团首长狠狠批评了我们,说我们整个团都有麻痹思想。敌人炮火如此猛烈,飞机轮番轰炸,我们一些同志若无其事,聚在一起谈笑逗乐,招致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现在战斗任务还长得很,起码要在这里坚守六天六夜,没有命令不准后退一步。口号是:‘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共存亡’。为此上级命令我们,立即挖掩体,挖防弹坑。下午完不成,晚上不睡觉也要挖好。” 范连长传达完任务,鲁指导员作补充动员,他说:“我们都是干部,一定要对上级负责,对自己负责,还要对战士负责。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团营两级还要检查,不合要求的要返工重来,还要受批评。所以绝对不能马马虎虎,应付差事。这是政治任务, 一定要把非战斗减员降到最低限度。”鲁指导员最后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休息待命,并保证北门和团指挥所的安全。同时也就要求保护好我们自身的安全。马上就要吃中午饭。饭后各班还要找一些工具,现在老百姓都跑光了,要注意群众纪律,工具从哪家拿,用后还要还原处。” 中午12时,四连正在开饭,这时飞来两架重型轰炸机,在县城上空盘旋一周后,在北门附近连续投下四颗重磅炸弹,其中一颗正落在四连驻地上。虽然炸弹落在一块空地上爆炸,但其威力大,周围被震倒13间民房。三排八班全部被埋在屋里。这时,吃得快的刚放下碗筷,慢的还在吃。一见八班的战友被埋在屋里,全连的人都自动放下饭碗,即刻来到现场抢救。扒的扒,抬的抬,搬的搬,运的运,好一会才找到人。被救出的的人已经全部窒息。所幸靠指挥所附近,有包扎所在此,立即组织抢救。全班九人,先后救过来八人,另外一人由于头部重伤当场牺牲。大家亲眼目睹这颗炸弹了得,被炸大坑足有三米深,口有十多个平方米。战士们看后人人咋舌,个个惊惧。事后估计是特务报告我军指挥部设在北门,所以这里成了敌人的攻击目标。幸亏四颗炸弹的落点,最近的离北门城楼还有50米。若直接命中,还真要造成重大损失。 四连遭敌空袭造成伤亡,倒是坏事变成了好事,活生生的现实教育了战士们,必须认真对待敌人的空袭和炮火的轰击。敌机走后,战士们立刻进入分配好的地段,认真地挖起来。有用锹的,有用镢头和锄子的。有用筐抬土,有用树木粗干盖顶,上面铺上土变成地堡式。在劳动过程中,遇到敌机临空就躲一下,敌机一过去又干起来,好象在和敌机捉迷藏。至于敌人炮击,是盲目的,只好靠运气,大家并不理睬它。就这样,不须督促,人来人往,热火朝天,个个干得满头大汗。连续奋战六个小时,到晚六时半全部完成。营团组织检查,只有个别地方又加工了一下,其他都达到了合格标准。 今天敌人攻击的重点都在南门和西门进行的。敌人反复冲击,多次攻到河堤,又被打退。南门一带由34支队一、三营防守,西门一带由老大哥支队防守,离城西约十里,由另一个兄弟支队防守。敌人投入 兵力约三个整编师,即正面攻击涟水的整编74师、西线攻击老关城的第七军(广西军),东线警戒并作预备队的整编25师。张灵甫曾在蒋介石面前夸下海口,要三天之内拿下涟水,现在已经过去两天,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了几百人的伤亡代价,而涟水城仍在共军的牢牢控制之下,他怎能不急呢?现在天黑了,他不敢夜战,为防止我军反击,在住地周围点燃无数火堆作照明之用。河道上空照明弹此起彼落,一个接一个地发射,几乎整夜未停,说明敌人十分害怕夜战。 我军经过一天苦战,打退敌人十多次冲锋,也伤亡二百多人。弹药消耗很多,手榴弹几乎扔光,急需补充。许多前沿连队中午饭也未能吃。因此,纵队首长决定,趁夜晚把激战一天的连队全部换下来补充休息,以备再战。 傍晚,二营奉令悄悄地到达南门把三营全部换下来。一营只有一个连参加战斗,他们自己可以换防,无须再派别人。四连接替的阵地在南门正中央,西有六连,东有五连。各连都留大约一个排的预备队,并非全部用上,以便危急时刻还有一只铁拳。各连接受阵地后,立即修整被打坏的工事掩体。由于血的教训,战士们自觉性很高,带工具的立刻动手忙得不亦乐乎,没有工具的人来不及等,就克服困难,用刺刀挖,用树枝挖,用磁碗挖,还有用手扒的,好在土质含沙高,松软得很,所以手也可以扒几下。直到半夜,一切准备就绪。于是大家就和衣躺在工事里休息。各连都有一挺机枪值班,各排也有一个观察哨,以防万一。连部设在南门口,鲁指导员分工到东边一排,卜正才自报到西边三排。二排在南门口上面,连长就在那里直接指挥了。一、三排各有一个班在连部附近休息待命。当晚,除零星枪声外,未发生大的战事。 早五点,天还未亮,炊事班就把早饭送到,大家忙着吃饭,知道天一亮,敌机就要来,敌人进攻也就要开始。这顿饭大家吃得都比较多,以防中午吃不上。吃饭完毕,天就朦朦亮了。这时敌人阵地有人影活动,他们可能也在开饭。趁战斗尚未打响,大家在擦拭武器,检查弹药,作战前准备。正在这时,卜正才和通信员小姜抬着一大箩筐炒米来到阵地,招呼各班来领。每人一小碗,这是当中饭用的。为了减少伤亡,上级已把所有后勤人员撤到城外,离城北门约五里的一个大村庄。中饭就不送了,各连就炒了一些大米作干粮之用。早上连长叫醒卜正才和小姜提前起床到炊事班落实,所以这会抬了回来。炒米还未分配完毕,敌人进攻就开始了。这时大约早上七时左右。 74师的战术是老一套的。先是炮击,后才进攻。他们集中了全部的榴弹炮、野战炮、山炮、火箭炮、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向我军阵地轰击过来。值得一提的是火箭炮,它是美国援助的新式武器,威力巨大。它的特点是初速极快,远远超过声速。只要听到出口声音,爆炸声也就同时响了,给人一种来不及弯腰的感觉。至于榴弹炮、野战炮、山炮,同样给人以巨大的精神威胁。由于敌人集中了上百门炮同时发射,当炮弹呼啸着掠空而过,就象12级台风排山倒海,又象海上掀起的万顷波涛,使人撕心裂肺,不寒而栗。战士们觉得这种怪声,只是给精神上有点威胁,似乎好防好躲,认为火箭炮一出膛炮弹就到了,来不及躲藏。其实这也是精神上的作用。因为当成排的炮弹从头上飞过时,才有狂风恶浪的感觉。如果就落在面前,同样还未听到声音,人就已不存在了。 今天敌人的炮击,也改变了战术,采用地毯式的轰炸,成排的炮弹有计划地从东门打到西门,又从南门打到北门,几乎把涟水城变成一片废墟。提起涟水城,它并没有什么特别,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穷地方。城也不大,方圆不到十里,仅万户而已,城墙也不高,多处已损坏倒塌。整个县城都隐没在黄河堤下,只有西门花塔,凌空而起,傲视苍穹。就是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居然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那就是国民党高级将领顾祝同。张灵甫今天要炮火毁灭顾祝同的老家,原是不得已之举。 敌人炮轰的同时,敌机也在上空向我河堤守军狂轰滥炸,还不断地用机关炮顺着河堤扫射。我二排一战士被敌机击中臀部,整个肉被炸掉,露出森森白骨,令人心惊。从飞机上掉下来的炮弹壳还砸伤了一个副班长的胳膊。面对敌机对我军的威胁,尽管我军弹药紧张,上级还是要求组织特等射手,用机枪和步枪在敌机俯冲时迎头痛击。我军一位通信员真 第十一回 连续作战歼顽敌 将计就计伏奇兵 诗曰:久旱不雨偏久阴,风沙扑面似夜临。  茫茫尘雾天作美,阵阵壮士白昼行。 三军向前争杀敌,一片赤心为光明。 狡敌怯战祝融请,妄阻夜袭护军营。 涟水战斗结束后,74师伤亡惨重,疲惫不堪,只好在两淮进行休整。为挽回面子,扬言共军11纵队已被击溃,起码半年才能恢复战斗力。其实不到一个月,11纵队就在丁集消灭了老对手广西军(即第七军)一个营。现在距涟水战斗才两个月,又奉命参加宿北战役。此时,五旅已和七师19旅合编为七师,后改称7纵。19旅为19师,五旅为20师,34支队改为纵队特务团。 部队经过三天的急行军,四连到达了预定地区。这里离前线只有二十多里,早已听到隆隆的炮声。兄弟部队已将敌人包围,正在围歼中。被围之敌系国民党军69师,奉蒋介石之令想从背后堵击我军,不料孤军深入,陷我重围。 当天夜晚,火光冲天,烈焰腾空,整个战区被映红了半个天。原来敌人害怕夜战,把老百姓的草房、干柴、木料直至家具,凡一切能引燃之物,统统点着,组成一片火海,照耀如同白昼,使我军难以接近。敌人如此用心,并不能挽救它覆灭的命运。当晚我军发起进攻,将住在村里的一个团全部歼灭。 四连当晚进住叶海子,此地离前线只有五里路,全团留守处都在这一带。部队一到迅速投入战斗,卜正才被留下照顾炊事班和伤病员,以及全连轻装上阵后留下的被包等物。 敌人虽被消灭一个团,但在峰山脚下还有敌师部和两个团,必须力求在夜间加以解决。要吃掉敌人师部和两个团,就首先要拿下制高点峰山。敌人在峰山上的兵力虽不多,只有一个加强连,配有三挺重机枪和数门不同口径的迫击炮,它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我军一举一动,全在监视之下。所以能否拿下峰山,就成了关键之战。 部队在攻击峰山时伤亡很大。它是独立孤峰,四周难以接近,上筑坚固工事,工事下面挖有很深的外壕。当我军冲到外壕时,因无处隐蔽,许多战士在此壮烈牺牲。当时全团只有一门82迫击炮,仅存三发炮弹,不到万不得已时,是舍不得用的。现在眼看天快亮了,敌人援兵正从两个方向急急赶来,不迅速结束战斗,显然对我军很不利。于是老红军团长下决心要用这三发炮弹将敌人的地堡摧毁。他把炮手找来,亲自交待:“命令你三发炮弱必须击中目标,不完成任务,枪毙!”说完团长从腰上拔出小手枪握在手里。空气立刻紧张起来。这个刚解放不久的老炮手毕竟训练有素,只见他熟练地插好标杆,目测好距离,开始试射。天随人意,头一发直接命中目标,接着又是两发,全部命中。随即冲锋号一响,部队立刻冲了上去,敌人被炸得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我军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制高点一被我军控制,村里敌人就暴露在我军火力封锁之下。在我军四面猛烈攻击下,将敌师部和一个团歼灭 。这时已是中午12时左右了。我军迅速集中兵力对住在另外一个村庄,尚在顽抗的最后一个团发动总攻。很快解决了一个营。剩下的两个营残敌再不敢恋战,于下午3时突围逃跑。 敌人这次突围诡得很,完全出乎我军意料之外。通常敌人突围总是向自己来路或援兵来路逃跑。没想到这次它竟向我军后方逃跑。我后方空虚,除留守、后勤、医院单位外,战斗部队都上了前线。这次可好,敌人象潮水一般,涌进我军后方。 卜正才正组织炊事班忙着向前线送饭,突然看到大批敌人正向这边涌来。顿时大家感到不知所措。卜正才到底是参加过几次战斗的人,胆识与众不同,在这危急时刻,他立刻命令炊事人员准备战斗。此时正好有一个班长负伤下来,带有一支冲锋枪和四颗手榴弹。卜正才立刻要这个班长带四名炊事员扼守要冲,自己又找来两颗手榴弹带另外四名炊事员守在旁边的一条高埂上。这时,又来了兄弟单位的送饭人员,看到卜正才如此布置,也立刻组织起来。有的找来伤员丢下的武器,有步枪,有手榴弹,随即投入战斗。其余没有武器的,便拿菜刀,拿锅铲,甚至拿锄头铁锹的,没有人空手。说时迟,那时快,敌人一下子就来到村头。大批还继续向村里涌来。敌人大概以为村里没有战斗部队,便想从村里直接通过。卜正才早就瞄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只听乒的一声枪声,那敌人应声倒下,接着手榴弹也飞了出去。卜正才的枪一响,那个班长的冲锋枪也跟着响起来,阵地上凡有枪的都开了火。没有枪的就大声呐喊助威。一时间,枪声、呐喊声此落彼起,就象村里有无数守军一样。敌人盲目地开枪还击,毕竟情况不明,又是惊弓之鸟,逃命要紧,根本不敢恋战,纷纷绕村而过。卜正才苦于人少武器弹药更少,也不敢追击,又不能用火力杀伤。只得将当面零星敌人消灭。他带炊事班人员冲上去,迫使几个来不及转身逃跑的敌人举手投降。俘敌9人,毙伤5人,缴获手枪1支,冲锋枪1支,步枪12支,各种子弹300余发,手榴弹25颗。战后,炊事班立了集体二等功。 突围的敌人本来可以堵住,因为后面山头上还有两个连,是受我军指挥的郝鹏举的部队。当时叫“山东民主联军”。可是他们不放一枪,网开一面,让敌人从山下逃走。后来才得知此时郝鹏举已接受蒋介石的封号为“四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之职,已经成了叛徒。不久,就公开投到蒋介石的怀抱。 突围之敌,并没有全部逃脱,又被我骑兵营追上消灭了大部分,只剩下少数漏网跑掉。此役,基本全歼敌69师。师长戴之奇被击毙。宿北战役,到此胜利结束。 战斗结束。基层干部伤亡很大。四连长范其昌战前已被任命为本营副营长。因坚持打完这一仗 才到职,不幸牺牲。卜正才就在叶海了被任命为五连副指导员兼党支书记,并由教导员领着立即到职。当晚就在战地休息一宿,次日上午又接受了新的任务,立刻向鲁南进军。卜正才所在二营担负掩护任务,走在全军的最后。 这时74师又从两淮跟踪而来。74师原是奉令驰援69 师的。现在69师已被消灭,蒋介石改令74师追击我军,待机决战。因此,我军上级交给后卫部队的任务非常特别,每天只准敌人前进十里。后来知道此时“枣庄、临城战役”正在进行,为确保胜利,必须挡住敌人各路援兵,迟缓敌军进展。根据上级指示,二营三个连轮流替换,交叉掩护,白天基本是全天战斗,晚上行军。每天一个连阻击,一个连警戒兼作预备队,随时准备应付意外情况。另一个连由副营长带队先行一步,在后撤的路上,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工事,以备次日坚守。就这样,敌人乖乖地被我军牵着鼻子走。想快,快不了,想绕道,更怕中我军埋伏,只好老老实实地按照我军安排的日程行事,象乌龟一样,只能慢慢地向前爬行。 就在每天行军作战的环境中,迎来了1947年的新年。正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之时。敌人不愿吃苦,要过一个太平年,不再跟随。我军终于靠老天爷帮忙,暂时摆脱了敌人。 傍晚,我军电台突然听到敌人的明码呼叫。得知敌人一个侦察营从徐州出发,往海州方向搜索前进,在大雪中迷失方向,又和徐州失去联系。根据各方面的材料判断,敌人可能就在新安镇一带。于是我军各师团都接到命令,当晚就在陇海铁路沿线埋伏,准备吃掉这股敌人。 设伏部队按上级命令,反穿着棉袄,白里向外,和雪地溶为一体。这样伏在雪地里,即使敌人走到面前也难以发现。上级要求,不准抽烟。不准咳嗽,不准泄露任何光线和响声。这是潜伏的军纪。五连紧靠营部,在一个小村庄的外面,静悄悄地趴在雪地里。北风呼号,雪越下越大。大地象死一样沉寂。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地正有千军万马在张网以待,准备捕捉狡猾 第十二回 兵不厌诈敌上钩 阴动阳攻我自由 诗曰: 伟大统帅巧用兵,魔鬼难逃佛掌心。  运动歼敌超孙武,战略昭然胜孔明。 虚南实北我军活,声东击西蒋贼惊。 忽进忽退人难料,百战百胜扬威名。 喧嚣一时的“鲁南会战”,原是我军迷惑敌人,调动敌人的一种策略。现在敌人果然中计了,在南京和徐州“剿总”的双重催促下,济南绥靖区副司令长官李仙洲亲率46军、73军和新编独立12师,共七个师约六万之众,深入我鲁中解放区,占领我莱芜一带。46军号称“钢军”,全是两广人,有一定的战斗力。 我军抓住敌人孤军深入这个机会,立即摆脱南线之敌,留一个纵队阻击敌人,其余六个纵队连夜调头向北开进。由于我军行动神速秘密,敌人虽发现我军突然失踪,但在未弄清我军情况之前,不敢贸然行动。大批特务涌向解放区搜集情报,敌机不分白天黑夜连续在解放区上空侦察。一到夜晚,一串串照明弹挂在空中,彼落此起,煞是好看,倒也给我军夜行军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这些照明弹多数离我军较远,有时也有几次正好挂在我军上空,无奈山地崎岖,夜雾茫茫,敌机难以发现目标。直到三天以后,敌人才获得情报:“共军分三路纵队向北前进……”可是敌人又犯了判断上的错误,这也是敌人一贯狂妄轻敌的本性决定的。蒋介石认为:“共军是怯战逃窜,害怕被歼。”严令李仙洲集团,“原地固守,坚决堵击,绝不能让共军从尔防线逃脱”。又命令南线各军立即北上,全力追击,造成国军南北合围,夹击我军于莱芜地区,仍做着“不能全歼也要将共军击溃”的美梦。 北上歼敌,出于保密,不便公开动员,只有团以上干部知道行动目的。加上行动仓促,也无暇开会逐级说明情况,只是笼统暗示:“反正有大仗要打。”因此部队埋怨情绪较多,牢骚怪话不断。有的说:“备战,备战,备而不战。”“天天声讨,向后逃跑。”有的则瞎猜乱估,议论纷纷。同时也夹杂着一些流言蜚语,引起了军心不稳。少数意志不坚定分子则趁机逃跑。开始每夜一个营顶多一二个人开了小差,未引起领导重视,后来越来越严重,一晚有跑十多个的。于是在行军途中边走路边开会研究对策。营教导员传达了团政治处的指示:“当前各支部要把巩固部队当作头等大事来抓,今后哪个连队一夜逃亡五人,哪个连支部书记要到政治处做检讨。”卜正才听了传达以后,感到压力巨大,他想现在逃亡最多的是解放的俘虏兵,他们补充我军时间短,受到的教育不多,觉悟还不高,对我军生活作风还不习惯,因此产生动摇开了小差。他准备到住地后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指导员研究一下,再作布置,谁知一到住地,营部把连长指导员叫去开会。卜正才的打算落了空。他的想法是;针对解放战士补充我军越来越多的现实,一是建议指导员多用队前讲话的机会,联系我军宗旨进行光荣传统的教育,二是开展行军作战中互帮互爱互助活动,体质好的帮助体质弱的,老战士帮助新战士,三是开一个党小组会,号召党员和解放战士多交朋友,开展谈心活动,目的都是为了巩固部队,减少非战斗减员。四是正面教育还要和消极预防相结合。因为人的思想不是谈一次话,上一次课就能解决的。所以还必须辅以预防措施。他打算自己多辛苦一点,放几晚上的潜伏哨,亲自抓几个逃兵好进行现实教育。卜正才想既然指导员今晚不在,我一个人可能考虑不周,暂时放一下明天再说,但今晚我可以去放一夜潜伏哨。于是向通信员打了一个招呼,一个人就溜到远离住地的一个要道口,潜伏起来。从晚8时左右一直到夜里12时以后,他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寒冷加疲劳,使卜正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睛不争气,睡意越来越浓。他怕真的睡着要冻出病来,只好拖着十分疲倦的腿,慢慢地走回连来。可巧,就在卜正才回来的下半夜,他的连队真的一下逃了五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次日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指导员说了一下,得到乔指导员的充分支持,并埋怨他昨晚没有主动把党小组长找来布置一下,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于是立即和卜正才分头把几个党小组长都叫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卜正才讲了他的想法,指导员和连长都补充提出了一些具体要求和做法,并提出要注意的事项。会后效果很好,从这以后,五连再没有发生过逃亡事故,得到了营团党委的表扬,并在行军路上作为经验向全团推广。卜正才当天去团政治处作了检讨。当团政治处主任得悉他们支部接受教训,开党员骨干会布置的情况,不但没有批评,还鼓励卜正才善后工作做得好,要他努力抓好落实,把坏事变成好事。 本来嘛,卜正才这些想法和做法并不是什么新创造,只是因为现在情况不同,工作对象变了,俘虏兵补充部队多了,看来今后还会越来越多,所以再强调一下,工作再具体一点,扎实一点,教育内容针对性再强一点而已。其实巩固部队, 我军过去就有过许多好的传统和做法,如:一个战士掉队,总会有一个党员或老战士陪同,即使解手也有一个人会在路边等着。如果是病号,便有人帮助背枪、背被包、背米袋饭包等,让病号空手走。万一还是跟不上队伍,只好陪同他慢慢走,反正后面还有收容队。连收容队通常只在连队后面跟进,营团也如此。当然,病号较重,行动迟缓,即使掉到营甚至团的后面也是有的。那时通常都是副指导员的任务。有时副连长、指导员均可以担任,只有连长不能担任,因他要掌握部队,随时准备执行其他紧急任务。 卜正才是副指导员,理所当然地要执行收容任务。每次连队集合出发,他都要按照分工挨家挨户检查群众纪律,先看看各班“三不走”是否做到。什么是“三不走”呢?即“借物不送还不走,卫生不打扫不走,水缸不挑满不走。”再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征询群众意见,听听有没有犯群众纪律的现象。待这一步做完后,才带着通信员追赶部队,然后就走在全连的最后,担负收容任务。不管谁掉了队,只要是本连的,就上前问明情况,根据病情,或把枪取过来,或把被包取过来,自己帮助背上,让病号空身行走。有时陪伴的副班长或者老战士已经背上了病号的枪支和被包。卜正才就让他们把枪支和背包放下归队。往往陪伴的同志怕增加卜正才的负担,不肯把东西留下,硬是背着先回班里去。这给卜正才也减少了不少负担。这也是下面战士对副指导员的爱护。一次连续几天的急行军,病号增多,掉队的也多了起来,卜正才尽管和大家一样,没有少走一步,但责任心驱使着他,每次行军都尽量照顾生病的战士。一次,他为病号背了两个背包、三支步枪、一挺机枪,急行军十八里。被营长看见,多次在会上表扬。 每天部队到达宿营地以后,铺好了门板,用热水洗了脚,甚至还吃完了饭,动作快一点的已经躺下休息,这时卜正才带着收容队才能赶到连里。他顾不上休息,往往利用吃饭的机会和连长指导员碰头交换一下情况。饭后洗洗整整,放好被子。等大家都休息了,几个连队干部再到各班检查一遍,就分头各司其职。这时连长往往要查看周围地形和哨位;指导员要找地方干部或村民了解当地政治情况和民情风俗,卜正才此时往往就一个人来到营地外要道旁,躲在隐蔽的地方专放潜伏哨。虽然辛苦,好在都年轻,连里的干部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不觉得什么苦啊累啊。 又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半夜时光,突然听到隐隐的炮声。大家立刻兴奋起来。几天的疲劳和埋怨情绪一扫而光。战士们欢呼雀跃,议论纷纷。“看,又有大仗打了。”这是苏北的老战士王有余。因他有点文化,比较聪明,遇事能加以分析,外号“小诸葛”。前几天当战士们讲怪话发牢骚时,他就慢斯条理地说过:“你们不要急嘛!上级叫我们走,我们就走,不会错的。仗准 第十三回 翻山越岭调顽敌 冒雨顶风战春寒 诗曰:尔虞我诈战争经,指挥如意制敌兵。  堪笑宋襄假仁义,谁耻勾践卑躬行。 昨已北海长蛟缚,今向南山猛虎擒。 将士用命再努力,刀枪如林捣贼心。 莱芜战役后,蒋军慑于我军声威,全部龟缩在临沂、枣庄、津浦铁路沿线,半个月未敢贸然行动,使得我军得以平安休整。部队整天行军作战惯了,反而不习惯于长息久住。歇十多天没有行动和打仗,就好象过了几个月一样。大家都心急难忍,盼望快点行动,再找机会打一个大胜仗。求战心情,十分迫切。 部队要行动的消息终于盼来了。五连王连长、乔指导员从团部开会回来,立即召开排以上干部会议进行传达,并研究了行动中可能遇到的问题,接着,召开军人大会进行动员,说清行动的目的和意义,提出注意事项和要求。 首先讲到这次行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调动敌人。因为敌人全部集中在一起,反而不好对付,要想敌人动,我们就得先动一动。陈粟首长决定:以二、七两个纵队组成南下兵团,首先向海州进发,摆出架势是要从海上或陆地打倒苏北去。为此,连以上干部每人还发三十元银元背着,好到新区使用,排以下每人要帮助背两发迫击炮弹。看样子确实象要打出去的样子。全军经动员,情绪振奋,士气高昂,个个摩拳擦掌,好象胜利就在眼前。 快步行军连续三天,进入了群峰壁立的鲁中山区。这时虽说是即将春暖花开,但却是遇到了春雨绵绵的季节,战士们翻山越岭已是大汗淋漓,浑身湿漉漉的,加上老天突然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夜幕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山路崎岖,道滑难行,可想而知。战士们只有一块雨布,包了被子就不能遮身,绝大多数原是没有雨具的,即使少数人有,因急行军热浪滚滚,里面早已湿透。有的人就干脆把雨衣脱掉,让它里外透风。反正湿了,倒觉得凉爽一点,舒适一点。当时虽是阳历三月,可在山东,还是比较寒冷的。白天犹可,晚上更甚;上半夜犹可,下半夜就难熬了。如果一直走着,还好说,一旦停下不走,就吃不消了。结果是老天不作美,下半夜偏风大雨密,走走停停,简直象老牛拉破车一样,慢得急死人。大家冻得浑身打颤,手足麻木,怨天骂地又开始抬头,好在很快来到了高山悬崖处,路狭难走,险得十分惊人。特别听到就在这个险要之处已跌下去三人,骡马两匹,下面是万丈深渊,绝无生理,大家才紧张起来,毛骨悚然,都把刚才那些误会埋怨全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一夜的行军之苦,风雨的折磨,到天亮时已是精疲力竭,人人自危。特别是下山后到了平地,因无危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接着新的问题又产生了。那就是泥土地上,滑得要命,不断有人摔倒。开始摔倒一两个人,还有讥笑取乐的。后来笑者自己也跌得爬不起来,浑身是泥,才没有人再笑了。后来得知,就在这一夜除在山上摔死的三人外,还冻死四人。可见几天来的行军劳累。一路辛苦,早把休整时刚刚恢复的体力又消耗迨尽了,也幸亏有点老底在,否则可能损伤更严重。 部队终于到达海州附近,因这里敌守军不多,全城紧张要命,告急电报不断飞向徐州和南京。加上我军又在苏北赣榆县吃掉敌人一个营,这下就捅了马蜂窝,敌人终于沉不气了,纷纷向这里增援。首先调来的是第七军和48师。这都是2、7两个纵队的老对手,互相都很了解。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轻易向我军挑衅的。他们到达海州附近看我军平静得很,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按兵不动,以观我变。只是奉蒋介石之令,沿陇海路布置重点,严防我军打回苏北,震动南京,影响全国战局。我军也奉华野总部命令,就地休整待命。于是我军就开展敌前练兵运动。主要进行战术演练。如班进攻时各战斗小组如何动作;排进攻各班如何配合;连进攻时各排如何协调等等。特别是单兵如何利用地形地物,整天摸爬滚打,练得热火朝天。政治上则每天都要用半天进行人民军队宗旨、性质和任务教育。特别是利用对比教育,说明我军官兵平等,生活待遇都是一样,只是由于工作需要,营以上干部骑马等,其他一律平等,人格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军当兵都是自觉自愿参军的。战士都知道为谁当兵,为谁打仗。人人都明白我军是为劳苦大众的翻身得解放才来打仗的。这些教育,对于新解放战士是及时雨,是最生动的现实教育,是一堂启蒙的阶级教育课,使许多解放战士转变了思想,成为我军的建军骨干。事实证明,后来许多解放的原国民党老兵,有的在战斗中立功受奖,有的还成为战斗英雄,不少人被提拔到各级领导岗位上。 我军在东海一带待命,一待就是个把月。蒋介石大概以为我军兵力分散,战机到了,又调集重兵向我沂蒙山区进攻。这次还是以74师为核心,前有83师鸣锣开道,后有25师跟进,东有第八军配合,西有新五军掩护,还有第七军46师、48师随时可以增援,真可谓万无一失了。陈粟首长审时度势,根据我军兵力和装备的增强,决心再打一个大仗。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74 师不除终是华东战场一害。决心在其进入沂蒙山区后,机械化部队无法展开,难以充分发挥效力之机,将其全部围歼,同时也分析了敌军内部派系的矛盾可以利用,取胜是有把握的。决心一下,全军出动。我军主力1、3、4、6、8五个纵队立即投入攻击战斗,2、7、9三个纵队在外围打援。 战斗发起时是阳历五月。此战名为“掏心战术”。是要冒极大风险的。我攻击部队,要将74师包围,必须要穿插进去,将其和别的敌人隔开,才能完成对它的包围。而穿插进去的部队自然也在敌人的包围之中,这就象犬牙交错,包围与反包围态势,弄不好,我插进去的部队有可能被敌人吃掉。这又象下围棋一样。如果战斗打成僵局,相持不下,那我军所受到的损失也是不堪设想的。华野首长敢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决心打这一仗,是出于对自己的部属了若指掌,是出于对人民军队高度觉悟的信任。 战斗打响以后,我军频频得手,74师四面受敌,它的伤亡在时刻增加,阵地在步步缩小,告急电报、明码呼叫飞向徐州、飞向南京。第七军在蒋介石的严令下,不得不从陇海线向沂蒙山区回援。我2、7纵队也就同时得到命令,必须把第七军拖住,决不能让它们前来增援。因第七军是广西军,颇有战斗力,但非蒋嫡系,受到排挤,待遇甚低,装备也最差。和嫡系74师矛盾很深。兵无斗志,行动不甚积极,前奉蒋介石命令尾随我军,来到陇海路一线。现74师陷我包围,又命第七军和48师回师增援。所以我2、7纵队又反过来尾随其后,要把敌人拖住。当然这次不仅是拖,为防万一,我2纵日夜兼程,已抢在敌人前面进行阻击。7纵队仍在后面,形成夹攻敌人之势。战斗遂在河阳一带展开。 因我军一部分先头部队进展过快,以致一个营遭敌包围。尽管74师呼天喊地恳求救兵,蒋介石也三番五次严令第七军限期到达预定地区和74师会合,而第七军则借口已包围共军一个团,正在歼击中,拖延不进。这时,我兄弟部队处境艰难,敌人出动六辆坦克冲进我兄弟部队防线。这时上级命令二营立刻支援。五连奉令正面突击,抢占被敌人 控制的一个制高点丘陵地段。我五连三个排分左中右立刻发起冲击。在我强大攻势面前,敌人支持不住,多数被我歼灭,少数逃走。阵地转入我军之手。敌人一看腹背受敌,反被我军包围,感到对其威胁最大,不得不停止对我兄弟部队的攻击,把坦克调过来,想收复已丢失的阵地。 五连攻占丘陵地带后,连长王永林立刻观察了解丘陵地形地貌,然后根据地形特点,他要指导员乔德付带二排守在最东边,自己带一排守在正中间大路上,要副指导员卜正才带三排守在最西端 第十四回 壮志未酬遭重创 千里跃进返故乡 诗曰:千里跃进大江边,钢刀直插敌胸前。 一路威风惊敌胆,九团围追难占先。 地主老财齐逃尽,贫苦乡亲笑开颜。 黎明之前千丈雾,难掩光芒万里天。 1847年11月初,南下干部团从惠民出发,途经德州、平原、高唐、聊城,从寿张过了黄河。一路行军。只在聊城休息了三天。在这里,同志们洗了澡,还看了一场豫戏。这是卜正才第一次开了眼界。他的家乡过去演唱的是洪山戏。别的戏他从未看过。在这里还进行了一次轻装活动。卜正才忍痛扔掉了两件半新半旧的衣服和两双旧鞋。在鲁西南荷泽、定陶、曹县一带转了几天,由三野派了一个团护送过了陇海路。路南也有一个团在接应。过了铁路就进入了河南省,不久进了黄泛区。此时的黄泛区水已落,但水淹的痕迹,在住房上、树木上,历历在目,十分惊人。可以想象,刘邓大军过黄泛区所历经的艰难。此时,卜正才一行人走在上面,地干路平,反觉自在,并不劳累。可是所经之处,十室九空,渺无人烟,显得格外凄凉。卜正才他们一路由民权、杞县,到达鄢陵、扶沟一带。12月中旬在临颖县境内听了粟裕副司令员的讲话,才了解当前全国的战局,以及我军今后的作战任务。报告是在野外一个树林里进行的。 1948年元旦,又是在战斗中度过的。当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军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展开了平汉路破袭战。华野攻克了许昌、长葛一线,陈谢兵团攻克了漯河、周口镇一带。铁路被拦腰斩断,逼着蒋介石军队也要象我军一样,用两条腿来运动。同一时期,很多地方的公路也被地方政府发动的群众破坏了,汽车也难以开动。敌人少量的机械化部队也受到了限制。这对扭转中原战局是至关重要的。 为了扭转中原战局,中央还决定了让三野抽几个纵队渡江,开辟江南战场,威胁南京、上海、杭州地区,以调动中原的敌人。根据这个精神,三野首长决定先组建一个先遣纵队,先到江南,既摸敌情,又要支援江南游击队建立根据地,准备迎接主力纵队渡江作战。先遣纵队司令员,原34旅旅长陈庆先率部转战在沿江一带。副司令员梁从学是原伤员归队处处长,副政委孙仲德,原新四军七师参谋长,又从四纵队11师调出33团归先遣纵队领导,一并南下。同时又新组建一个警卫连,保卫纵队首长和机关的安全。为了简化警卫连,一排全是骑兵,担负侦察任务。二、三排才是步兵,专门保卫机关和首长的安全。卜正才被调到这个连任副指导员。 1948年1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先遣纵队冒雪从河南临颖出发,走的是一条曲线,因新区还有国民党的地方武装和还乡团的活动。途经漯河、周口、顶城、沈邱,进入安徽界首。又从太和、涡阳、蒙城、固镇北到达淮北。在这里挥师南下,再过津浦线,来到了定远池河。 先遣纵队一个团的主力南下,开始敌人摸不到底细。传说是几万解放军主力南下,一路敌人望风披靡,根本不敢和我军正面接触,只是还乡团在晚上从地主围子里打打黑枪。如遇到山区又是白天,敌人就远远地躲在山上向我军偷袭。只要我军一还击,敌人就逃跑了。因是新区,我军给养无法保障,需要自己筹粮筹款。 卜正才奉首长命令经常带一个班执行筹粮任务。此时,部队装备已大改善,每个班都有一挺机枪、一支冲锋枪。通常是班长使用机枪,副班长使用冲锋枪。这样配备,无论是打仗或者执行其他任务都非常有利。如果一个班要一分为二,无论上半班还是下半班,都有自动武器,火力是一样的。对付几十个人的还乡团真是不在话下。卜正才筹粮的点子越来越多。每到一地先了解一下保甲长的情况。有保长的找保长,无保长的找甲长,无甲长的就开群众大会,进行动员,向群众征借,然后打个条子讲明今后向我人民政府抵交公粮。当时国民党的保甲长多数是大地主或者富裕户。如遇大地主这样的保长,又逃亡了,就直接到他家取用。我军筹足粮款后,就开仓济贫,分给当地贫苦百姓。如地主保长没有逃亡,那更好,卜正才就带上一班人住在他家,吃在他家。卜正才根据事先了解的情况,如果是守法保长开明士绅,就请他出面帮助筹粮筹款。如果是劣迹斑斑的地主,就直接言明向他家借粮款。这些办法都是行之有效的。多数地主保长还是识相的,对我军不敢怠慢,总是要弄些好吃的,搞三四个菜进行招待。也遇到过不识相的肉头地主。有一次,卜正才来到一个保长家,中午招待竟是一大锅煮青菜,无半点荤腥。卜正才看在眼里,脑子一动,找来保长,告诉他,说群众举报你家里藏有坏人和武器弹药,赶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保长连连叫屈,说没有这回事,不信请检查。卜正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于是不客气地进行了检查。检查结果,不但发现了他家的一个粮仓,竟存稻谷近万斤,光大米白面就有一千多斤,还发现在一个暗室里,挂满了一屋子鸡鱼鸭肉。卜正才立刻写了借条,不仅借500斤大米,还要买200斤咸猪肉、10只咸鹅、10只咸鸭,作为对我军的慰劳。那个肉头保长要求少买一点,讨价还价。卜正才眼一瞪,我们又不是白要你的,掏出一把金元券来向桌子上一放说,这些票子全给你了。地主保长无话可讲。那时金元券并不值钱,这都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本来是上缴的。上级说你们连带着,以后到新区还可以用。这下可用上了。但卜正才他们并不会用,往往一给一大把,也不心疼。就是这一次,部队生活得到了一次难得的改善,受到机关上下的表扬。说实话,部队天天行军作战,体力消耗很大,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过荤菜了,确实也馋得很。百把人的连队再加上机关二百多人,这些东西只是打打牙祭而已,还谈不上美美的一餐。 安徽寿县、肥东一带,地主圩子较多。这是我军筹粮筹款的主要对象。有的圩子地主跑光,只留下一些看家的。部队取足了粮饷,就开仓济贫。有一次遇到一家大地主,家里咸肉也多,肥猪也多,粮油也多。部队受用不了,不但分粮分咸肉给群众,还杀了两口肥猪,分鲜肉给群众。部队也趁机自己动手宰了几只鸭子和猪肉烧了几个菜,大大地改善了一下。那时部队生活很苦,经常吃不上,穿不上。一冬天,卜正才没有被子,始终就一件大衣是万能的。白天当衣,晚上作被。那时部队也没有后方,断了供给,全靠打地主。所以有人开玩笑说:“我们是属羊的,撞到什么吃什么。”的确是这样,有时什么也撞不到,那就要饿上一两顿,甚至一两天,也是不足为怪的。 部队的任务是过江,不能老在江北转,必须要到江边去寻船,探听一下敌人的虚实。于是,部队就向南开拔,直插到和、含二县。途中部队又和34旅会师了。第一次见到34旅就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误会。那次,我军第二次越过津浦铁路来到路西的定远池河。当晚,我军把住在池河的还乡团和伪区、乡政府收拾 了。谁知次日天还没亮,34旅也过来了。他们不知道池河已经进住我军,把池河包围了。我军哨兵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报告连长,连长一面向上级报告,一面迅速指挥各班进入阵地。34旅发动攻击,结果被自己人的强大火力杀伤二十多人。幸亏我军在出击的时候,抓到一个伤兵,才知道发生误会。34旅牺牲了一位机枪射手,是一名战斗英雄,着实令人痛心。还亏发现得早,否则34旅偷袭不成,正准备组织大部队反击,那样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我军到达和县、含山一带活动,大大震动了南京的蒋家小朝廷。这时敌人已查明我军番号和兵力,立刻调来了三个师九个团的兵力,对我进行围攻。我军仅一个主力团,面临着严峻的考验。首先敌人从背后杀来,我军前临大江,后有三路敌军,必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第十五回 与敌周旋穿插跳 历经艰辛苦累难 诗曰:千里跃进大江边,钢刀直插敌胸前。  一路威风惊敌胆,九团围追难占先。 地主老财齐逃尽,贫苦乡亲笑开颜。 黎明之前千丈雾,难掩光芒万里天。 1847年11月初,南下干部团从惠民出发,途经德州、平原、高唐、聊城,从寿张过了黄河。一路行军。只在聊城休息了三天。在这里,同志们洗了澡,还看了一场豫戏。这是卜正才第一次开了眼界。他的家乡过去演唱的是洪山戏。别的戏他从未看过。在这里还进行了一次轻装活动。卜正才忍痛扔掉了两件半新半旧的衣服和两双旧鞋。在鲁西南荷泽、定陶、曹县一带转了几天,由三野派了一个团护送过了陇海路。路南也有一个团在接应。过了铁路就进入了河南省,不久进了黄泛区。此时的黄泛区水已落,但水淹的痕迹,在住房上、树木上,历历在目,十分惊人。可以想象,刘邓大军过黄泛区所历经的艰难。此时,卜正才一行人走在上面,地干路平,反觉自在,并不劳累。可是所经之处,十室九空,渺无人烟,显得格外凄凉。卜正才他们一路由民权、杞县,到达鄢陵、扶沟一带。12月中旬在临颖县境内听了粟裕副司令员的讲话,才了解当前全国的战局,以及我军今后的作战任务。报告是在野外一个树林里进行的。 1948年元旦,又是在战斗中度过的。当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军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展开了平汉路破袭战。华野攻克了许昌、长葛一线,陈谢兵团攻克了漯河、周口镇一带。铁路被拦腰斩断,逼着蒋介石军队也要象我军一样,用两条腿来运动。同一时期,很多地方的公路也被地方政府发动的群众破坏了,汽车也难以开动。敌人少量的机械化部队也受到了限制。这对扭转中原战局是至关重要的。 为了扭转中原战局,中央还决定了让三野抽几个纵队渡江,开辟江南战场,威胁南京、上海、杭州地区,以调动中原的敌人。根据这个精神,三野首长决定先组建一个先遣纵队,先到江南,既摸敌情,又要支援江南游击队建立根据地,准备迎接主力纵队渡江作战。先遣纵队司令员,原34旅旅长陈庆先率部转战在沿江一带。副司令员梁从学是原伤员归队处处长,副政委孙仲德,原新四军七师参谋长,又从四纵队11师调出33团归先遣纵队领导,一并南下。同时又新组建一个警卫连,保卫纵队首长和机关的安全。为了简化警卫连,一排全是骑兵,担负侦察任务。二、三排才是步兵,专门保卫机关和首长的安全。卜正才被调到这个连任副指导员。 1948年1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先遣纵队冒雪从河南临颖出发,走的是一条曲线,因新区还有国民党的地方武装和还乡团的活动。途经漯河、周口、顶城、沈邱,进入安徽界首。又从太和、涡阳、蒙城、固镇北到达淮北。在这里挥师南下,再过津浦线,来到了定远池河。 先遣纵队一个团的主力南下,开始敌人摸不到底细。传说是几万解放军主力南下,一路敌人望风披靡,根本不敢和我军正面接触,只是还乡团在晚上从地主围子里打打黑枪。如遇到山区又是白天,敌人就远远地躲在山上向我军偷袭。只要我军一还击,敌人就逃跑了。因是新区,我军给养无法保障,需要自己筹粮筹款。 卜正才奉首长命令经常带一个班执行筹粮任务。此时,部队装备已大改善,每个班都有一挺机枪、一支冲锋枪。通常是班长使用机枪,副班长使用冲锋枪。这样配备,无论是打仗或者执行其他任务都非常有利。如果一个班要一分为二,无论上半班还是下半班,都有自动武器,火力是一样的。对付几十个人的还乡团真是不在话下。卜正才筹粮的点子越来越多。每到一地先了解一下保甲长的情况。有保长的找保长,无保长的找甲长,无甲长的就开群众大会,进行动员,向群众征借,然后打个条子讲明今后向我人民政府抵交公粮。当时国民党的保甲长多数是大地主或者富裕户。如遇大地主这样的保长,又逃亡了,就直接到他家取用。我军筹足粮款后,就开仓济贫,分给当地贫苦百姓。如地主保长没有逃亡,那更好,卜正才就带上一班人住在他家,吃在他家。卜正才根据事先了解的情况,如果是守法保长开明士绅,就请他出面帮助筹粮筹款。如果是劣迹斑斑的地主,就直接言明向他家借粮款。这些办法都是行之有效的。多数地主保长还是识相的,对我军不敢怠慢,总是要弄些好吃的,搞三四个菜进行招待。也遇到过不识相的肉头地主。有一次,卜正才来到一个保长家,中午招待竟是一大锅煮青菜,无半点荤腥。卜正才看在眼里,脑子一动,找来保长,告诉他,说群众举报你家里藏有坏人和武器弹药,赶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保长连连叫屈,说没有这回事,不信请检查。卜正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于是不客气地进行了检查。检查结果,不但发现了他家的一个粮仓,竟存稻谷近万斤,光大米白面就有一千多斤,还发现在一个暗室里,挂满了一屋子鸡鱼鸭肉。卜正才立刻写了借条,不仅借500斤大米,还要买200斤咸猪肉、10只咸鹅、10只咸鸭,作为对我军的慰劳。那个肉头保长要求少买一点,讨价还价。卜正才眼一瞪,我们又不是白要你的,掏出一把金元券来向桌子上一放说,这些票子全给你了。地主保长无话可讲。那时金元券并不值钱,这都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本来是上缴的。上级说你们连带着,以后到新区还可以用。这下可用上了。但卜正才他们并不会用,往往一给一大把,也不心疼。就是这一次,部队生活得到了一次难得的改善,受到机关上下的表扬。说实话,部队天天行军作战,体力消耗很大,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过荤菜了,确实也馋得很。百把人的连队再加上机关二百多人,这些东西只是打打牙祭而已,还谈不上美美的一餐。 安徽寿县、肥东一带,地主圩子较多。这是我军筹粮筹款的主要对象。有的圩子地主跑光,只留下一些看家的。部队取足了粮饷,就开仓济贫。有一次遇到一家大地主,家里咸肉也多,肥猪也多,粮油也多。部队受用不了,不但分粮分咸肉给群众,还杀了两口肥猪,分鲜肉给群众。部队也趁机自己动手宰了几只鸭子和猪肉烧了几个菜,大大地改善了一下。那时部队生活很苦,经常吃不上,穿不上。一冬天,卜正才没有被子,始终就一件大衣是万能的。白天当衣,晚上作被。那时部队也没有后方,断了供给,全靠打地主。所以有人开玩笑说:“我们是属羊的,撞到什么吃什么。”的确是这样,有时什么也撞不到,那就要饿上一两顿,甚至一两天,也是不足为怪的。 部队的任务是过江,不能老在江北转,必须要到江边去寻船,探听一下敌人的虚实。于是,部队就向南开拔,直插到和、含二县。途中部队又和34旅会师了。第一次见到34旅就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误会。那次,我军第二次越过津浦铁路来到路西的定远池河。当晚,我军把住在池河的还乡团和伪区、乡政府收拾 了。谁知次日天还没亮,34旅也过来了。他们不知道池河已经进住我军,把池河包围了。我军哨兵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报告连长,连长一面向上级报告,一面迅速指挥各班进入阵地。34旅发动攻击,结果被自己人的强大火力杀伤二十多人。幸亏我军在出击的时候,抓到一个伤兵,才知道发生误会。34旅牺牲了一位机枪射手,是一名战斗英雄,着实令人痛心。还亏发现得早,否则34旅偷袭不成,正准备组织大部队反击,那样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我军到达和县、含山一带活动,大大震动了南京的蒋家小朝廷。这时敌人已查明我军番号和兵力,立刻调来了三个师九个团的兵力,对我进行围攻。我军仅一个主力团,面临着严峻的考验。首先敌人从背后杀来,我军前临大江,后有三路敌军,必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才能扩大 第十六回 千里护送北上路 三秋多变南下歌 诗曰:中原捷报连天来,蒋军预感末日哀。 春夏之交敌犹妄,秋冬时刻气已衰。 大树欲倒猢先散,争权夺利互疑猜。 正义之师人心向,巢无转战难忘怀。 上回讲到纵队部和33团均一分为二以后,孙副政委随团部和一二营向南出岳西到桐城、庐江、舒城、无为一带活动,那里原是新四军七师的老根据地,群众基础较好。现在刘邓大军又在岳西一带建立了皖西根据地,可以相互配合,能伸能缩,来去自由。他们首先出发了。 三营有个特殊任务,就是要护送梁从学副司令员去苏北上任。原来此时先遣纵队已经解散,过江任务已经取消。梁副司令员已分配到苏北军区当副司令了。这些当时都是保密的。只有营、团干部知道。象卜正才这样连级以下干部还不知道。只知道是送梁副司令员去苏北开会。 三营的任务是向北行动,一出山就是敌占区,而且沿途有三条封锁线。第一条是蚌合路,当时铁路被扒了,公路还通车;第二条是津浦铁路线;第三条是淮河。敌人虽调走了两个师,但仍有一个师和省保安团分布在这些地段。战士们接受了教训,首先要多带干粮,以免再行军打仗吃不上饭。耽搁了一天,次日清晨,吃了早饭出发。为了能顺利地通过敌占区和封锁线,部队巧妙地利用敌人的番号,冒充“国军46师”。因为46师全是广西人,而且部队这次补充的俘虏兵就是46师的。加上我军的军装本来就是缴获国民党的,除了没戴帽徽和领章符号外,远看哪能分得清呢?但部队并不完全掩盖真面目,对基本群众,我军还是打出当年新四军的牌子,以扩大我军政治影响,宣传我党政策和当前形势,告诉群众我军必胜,蒋军必败,以打破敌人的反动宣传。只是在遇到可疑分子和敌顽分子,才冒充“国军”,以此引得大小鱼儿上钩。 由于部队行动秘密神速,加上国民党军队只有一个正规师,住的又分散,对我军行动已构不成威胁。 我军又尽量避开,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既无阻敌,也无追兵。晚上也能宿营睡个安稳觉了。一路上我军都是先派侦察兵先行,基本上掌握了沿途敌情,所以行动或宿营都比较放心。 三天后,部队来到了蚌合公路。为了安全通过,特地起了一个大早。赶到路边正是开早饭的时间。四个连队刚过去一个连,就遇上了国民党的一个车队。这次行军是九连开路,七连压后,营部和首长随八连和机炮连走在中间。我军大摇大摆地截下车队,一问,原来是74师留守人员要转到蚌埠去。车上装的全是商品等物资和随军家属。车上司机和一个胖头大耳的军官,当即成了俘虏,这些商品中有一部分食品和用品。我军不客气地把食品全部留下,用品只拿了些如自来水笔、口琴、手表等一小部分外,其余未动。食品中大部分是绿豆糕、饼干、面包之类,正好做干粮,是求之不得的。缴获的物品拿不动,就用营部的马来驮。这些胜利品还未清完,附近罗集镇上住的一个营的国民党军队闻报赶来了。立刻枪声大作。我军战士根本不把这些敌人放在眼里,没有一个人惊慌。营长命令把俘虏和胜利品先由八连押送走,七连留下把敌人狠狠教训一下再走。并把几个青年妇女交给卜正才,要他问明情况后,是释放还是带回交地方政府处理,完全由卜正才决定。 孔连长指挥部队一反击,敌人就被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缩了回去。由于部队的任务是护送首长,不宜久缠,于是没有远追。敌人见我军停下不追了,他们才敢停下,只是向我军打枪,不敢再返身前进了。卜正才查问那几个妇女的情况。这些妇女见刚才打仗,早已吓得哭哭啼啼,跪在卜正才面前。连连磕头,要求饶命。刚才那个胖军官不肯走,被我军枪决,她们更产生一种恐怖之情。有个妇女还把金戒指抹下来给卜正才,要求放她们走。卜正才严肃地拒绝了,并告诉她们我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连俘虏都不搜腰包,还能要你们的东西吗?查问结果异口同声都是一个腔调,说是做生意的,因司机是亲戚,才搭上这辆军车的。卜正才根本不相信,明知是国民党的“官太太”,苦无证据。他是指导员,懂得党的政策,手一挥,就统统把她们放走了。 真是说也凑巧,两年后合肥解放,在一家照相馆里,有一个当初被释放的妇女,居然还认出了卜正才。不仅替卜正才多照了几张象,多洗了一些照片,还不肯收钱。卜正才又向她宣传了我军的纪律,那妇女才收下成本费。 罗集来的敌人,虽被打退,但没有缩回老巢,还在远远地窥视着我军的动向。我军一撤,它就缠了上来。很明显,敌人是想拴住我军,等增援部队来后再整我军。这种战术是我军擅长,哪能中敌人圈套?于是,卜正才和孔连长商量了一下,让孔连长带两个排在后面路上选择有利地形埋伏起来,卜正才带一个排引敌上钩,打它一个措手不及。两人商量好后,遂分头动作。孔连长带两个排先走了,敌人一见马上靠了过来,步步进逼。卜正才指挥就地抗击。双方对射,不意形成僵局。过了大约一小时,卜正才不敢久留,就让二排长带两个班先撤200米再选择地形掩护卜正才撤退。卜正才一退,敌人追上来,那两个班的机枪及时开火,掩护卜正才带的一个班退了下来。卜正才又到那两个班的后面200米处利用地形,再掩护他们撤退。就这样交替掩护,一直把敌人引了十多里外。突然,孔连长带领三排从一个小村里杀出来,一排从田野里高埂下一跃而起也冲杀出来。卜正才一见,带着二排又反攻回来。敌人顿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没命地向回跑。我军乘胜追击,有一个排的敌人除被子我打死打伤外,还有7个人向我军投降。我军缴获机枪两挺、冲锋枪三支,步枪二十多支,子弹和手榴弹一部分。七连胜利地摆脱了敌人,追上了营部和首长,受到营首长和梁副司令员的表扬。晚上宿营后,营首长从缴获的胜利品中分出一部分奖给各连的干部。孔连长得了一支自来水笔,卜正才得了一只东洋手表。当时连以下干部很少有戴手表的。这下卜正才有了,这个也看看,那个也看看,个个羡慕不已。可是未过几天,在一次行军休息时,机炮连长要看看卜正才的手表。卜正才不假思索抹了下来递给他。这位连长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并试着戴在手腕上。掏出一把口琴,也是营部奖给他的,递给卜正才,带玩笑的口吻说:“你是知识分子,一定会欣赏这玩艺,我们调换一下算了。”卜正才虽觉得一把口琴换一只手表太亏,但这都是战利品,并不心疼。以前,卜正才曾缴获过一把口琴,刚学会一支曲子,很想再练习,可惜那把口琴已坏,早就扔掉了。现在看到这把口琴,试吹几下,音响还好,还真爱上了它。就这样一拍即合,马上成交。从此,卜正才行军也吹,住下也吹。有时怕影响别人休息,一个人跑到野外去吹。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上个把月,卜正才又吹会了许多新歌,并且学会了打复音,直至能吹出八度和音。这给他后来在连队开展文艺活动提供了有利条件。吹口琴也成了他经常应邀在文艺晚会上独奏的拿手好戏。 国民党正规军的减少,给了我军很大的自由。部队在掌握了沿途敌情后,不但白天可以行军,晚上也可以宿营了。讨厌的是各地土顽武装给部队带来不少麻烦。在由定远向滁县开进时,几次遭到地主武装还乡团的袭击,我军两个战士被打伤。因是护送首长,怕首长被直接打伤,因此部队不能和土顽纠缠。有时被打,连还手都没有。原因很简单,就怕纠缠耽误时间,招来正规军更加麻烦。一路上,部队总是克制自己,能安全地护送梁副司令员过铁路就是胜利。 过了铁路来到路东,首先进入来安县界。卜正才非常激动。终于回来了,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这里是老解放区,是他生长战斗过的地方,这里一草一木对他来说都是 第十七回 天寒地冻无冬装 新式整军换思想 诗曰:深入敌后百战忙,寒冬到来仍单装。 只因后方距离远,一切供应难济上。 革命战士豪情在,自己动手缝衣裳。 莫笑肥瘦色不雅,穿在身上暖洋洋。 全团会合以后,正是秋季。部队就在巢无一带活动。这里原是我新四军七师的老根据地,情况好多了。敌人一举一动,我军了若指掌,主动权完全控制在我军手里。这时原来的老地下党员、老关系主动出来联系,积极活动,为我军收集情报,提供线索。巢湖边(当地群众叫交湖)有一个槐灵嘴镇,住有一户人家,当地人都叫女主人魏大姐,她家母女两人都是我党地下联络员,曾为我军提供过不少重要情报。我军北上后,她们停止了活动,现在又主动找上门来,自我介绍,要求重新分配任务。 这时全国各地战场,捷报频传,胜利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特别是攻克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对我军鼓舞最大。团里的宣传股长写下一首诗,自己配曲,在部队教唱。至今,卜正才还记得头两句是:“秋风呼呼攻下济南府,十万以上蒋军被歼俘。……”战士们很快学会,以豪迈的心情,胜利的喜悦,到处传唱,连当地许多青年都学会了。相反,敌人则充满着颓丧失败的情绪,国民党士兵,士气低落,兵无斗志,逃亡日益严重。我军在行军路上经常碰到这些逃兵。有的还主动要求参加我军,使我军补充扩大又多了一个来源。 为宣传胜利,扩大我军影响,部队这时也先后打了许多胜仗。前面已讲过,一营、二营用了不到四个连的兵力就把省保六团消灭了。全团会合后,又把保一团打得落花流水,本来可以全部消灭的,只是我军南下以来,因无后方保证供给,饿一顿、饱一顿,天天不是行军就是打仗,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体力消耗太大,又无营养补充,在打败保一团以后,战士们实在跑不动,无力追击,普遍地只追一二百米,顶多三四百米就停下了。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去。实在令人惋惜。 这时,整个团的活动范围也扩大了,不只单限于巢湖、无为两县。部队还东到和含、西到桐庐,北到舒城肥西,南到江边进行活动。一次在桐城江边,卜正才所在的七连曾用一斗米换了60斤鱼吃。不是说当兵的是属羊的吗?撞到什么吃什么。他们趁此机会,顿顿到江边用米换鱼。吃了两天后,战士们的嘴一个个地都被烧破了,这才知道鱼吃多了火气大。好在部队很快就离开了,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部队在桐城活动时,听说当地有“八景”之说。什么“孔城暮雪”、“巫山漂石”、“白云青鸟”、“江溪夜柳”……,当时来不及欣赏,大家曾说,胜利后一定到这里来参观。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在西边我军活动了一个月左右,又回到无为县开程桥、严家桥一带活动。在这里卜正才听说严家桥邮局还可以通信,他就试着写了一封家书,寄了回去。为了不给家中带来麻烦,卜正才用商人的口气,信中说自己“在严家桥一带做生意,一切顺利……”云云。这无非是掩人耳目,其实真正用意是告诉家中的人自己还活着,而且已经回到家乡了,起到一个报平安的作用。这封试探性的家书,家中还真的收到了。数月后,卜正才的哥哥卜正明历经千辛万苦,还真的找到了卜正才,此是后话。 在这里,部队听说郝鹏举叛变后漏网的两个师,一个师在苏北盐城为我军消灭,另一个师调到芜湖得以逃脱。现在派人来和我军联系,要求反正。我军当即表示欢迎,谁知他们做事不密,过江时被国民党海军拦截,只过来一个团,其余船只被击沉,士兵大部分落水身亡,活着的均被解除武装,损失巨大,甚是可惜! 接着又有巢湖惯匪夏金兰派人来向我军谈判投降事宜,并送来一船大米、猪肉、烟酒、糖等礼品慰劳我军。顾团长特地召开了一个连以上干部会,会上讲了全团分合前后的情况和全国的形势以及本团今后的任务,表扬二营出色的战斗,也表扬了一营护送孙仲德副政委、三营护送梁从学副司令员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团长在这次会议上才公开告诉大家“先纵”已解散,过江任务取消,本团已划归皖北军区领导了。会后,团长留大家吃饭,用的就是土匪夏金兰送来的礼品。搞了几个菜,会了一次餐。与会的同志每人还发了一斤白糖和几包香烟。卜正才不吃烟,就送给了王连长。 流光迅速,转眼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寒冷。老百姓早就穿上了棉衣,可是部队的冬装还没有着落,仍然穿着单衣。皖北军区是新成立的单位,没有后方机关,和前线战士一样,也是困难重重。怎么办?有的战士怕冷,已经把所有的单衣都穿上了还是受不了。全团上下为此发愁。后来在一次行军中碰到二野的部队,看到他们穿的黑灰色的军衣,隐隐能看到是五颜六色的花布染的,一问才知道是他们自己动手缝制的。这下,大家算开了眼界,茅塞顿开,马上照此办理。团后勤部立刻派人把附近城镇所有的布匹、棉花全部买来,还是不够,就又托商人到敌占县城、甚至到合肥、芜湖去买,然后发给各连各排各班,每人都领到制作棉衣的布和棉花。除黑布以外,其他颜色的布统统用锅烟灰染成黑色。晾干后,请来一位裁缝师傅和懂得裁剪衣服的乡村大娘、大嫂来到连队帮忙指导,甚至手把手地教。脑子好使,手脚灵巧的同志学得快,一面作自己的,一面帮助别人,也当起了“老师”。就这样,人人动手,个个拿针,仅仅一个星期,居然都穿上了自己亲手制作的棉衣。一开始,连队里充满了讥笑声。甲笑乙太肥,乙笑丙太瘦。确实长的长,短的短,大的大,小的小,称心如意的还是少数,多数同志的冬衣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反正部队当时一不进城市,二不上大街,大家艰苦生活过惯了,只要能御寒就行。好在没有人讲究。过了几天,看着就习惯了,没有人再讥笑了。好景不长,没过多少天,在一次行军中,被雨水淋了,暴露了新问题。原来染上的锅灰,经雨一打,全部褪了色,露出了本来的颜色。白布此时不过变成了淡灰色,其他颜色的布,这时真相大露,却红不红,绿不绿,灰不溜秋,远看象现在的迷彩服一样,可是决没有迷彩服那样顺眼,那样美观大方,却是说不出的感觉,反正难看之极。一进村庄,群众看得哈哈大笑,特别小孩子跟前跟后,指手划脚,简直象看猴戏一样,又蹦又跳,拍手大笑。引得更多的人围攻来观看。弄得战士们非常尴尬,啼笑皆非。不得不脱下来再染一次,才算对付过去。可见当年我军是怎样克服困难和战胜困难的。 这时,东北已经解放,四野已经入关,淮海战役正在进行。为了配合淮海战场,部队积极捕捉战机,接连又打两仗,首先将保一团进犯我边区的一个营全部消灭。毙伤敌人二百多,俘虏一百多人,缴获全部武器装备。接着夏金兰匪部不听调动,不服改编,公然反抗。我军又发起讨逆战斗。任务交给三营。此役因在湖沿岸水汪地带,部队只能沿河堤两面夹击,无法四面包围。整个部署是这样:七连主攻由南向北,九连助攻,由北向南。八连两个排,分乘两只大船在水上警戒,防止敌人从水上逃跑,一个排作营部机动。 王连长率一排顺河堤两边匍匐前进。卜正才指挥二排掩护,三排跟进。战斗打响后,土匪倒很顽强,拼命挣扎。我军只能逐点争夺,逐屋争夺,一步一步前进。任何心急都是无济于事,否则就要付出重大代价。在进攻中,王连长击毙了敌人机枪射手后,刚跃起冲锋时,被敌人乱枪打中,当场牺牲。卜正才听到这一不幸消息,非常悲痛。他和王连长共事刚刚三个月。两个人互相刚摸熟对方脾气、性格。王连长心直口快,为人热情开朗,完全和卜正才一样。因此两人虽相处时间很短,感情却很亲密。卜正才立刻号召大家为连长报仇,重新组织进攻。正在这时,九连进展很快,他们从北面压了 第十八回 世事反复非传奇 正义邪恶见高低 诗曰:南京解放民国亡,豫皖散下蒋匪帮。 趁我大军向南进,建立基地梦还乡。 百万人马已丢尽,数千草寇岂称王。 我军到处民纷起,大别山头放毫光。 正当卜正才所在团正在梁园休整时,我解放大军南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长江北岸,进行水上练兵。这百万大军的声威惊破了敌胆,沿途所过,无论是国民党的正规部队,还是地方政权,也无论是土匪顽特,或散兵游勇,无不纷纷缴械投降,接受改编,听候处理。 当时,大别山有一股历史惯匪,匪首姓岳名歧山,外号“岳葫芦”。“葫芦”者,顾名思义,其一是:外形又尖又圆又滑,说明此匪狡猾异常,善于钻营;其二是:大腹能容,“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明此匪诡计多端,难以捉摸。正是如此,这外号取得恰如其人。岳匪手下有两个主力团,番号叫“老六团”、“老八团”,还有数十股散布在鄂、豫、皖三省的游击支队和游击大队,总人数约万 .原受国民党节制,就是不受改编,不受调遣,从不肯远离他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国民党也对之无法,只好封他一个“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的空头衔,以便节制。他的总部原设在大别山中心金家寨一带。我军南下时,他派人找我军联系,愿意投降。我军即命令他所部在六安集中,听候处理。开始岳匪表示服从,立即把两个团开到六安驻扎。我军也派出好多干部去岳匪所部做改造工作。 不意到四月下旬,我百万大军横渡长江,解放了南京,宣告了蒋家王朝的灭亡。岳匪却突然叛变,枪杀了我派去的干部,还包围攻打我地方党政机关,使我蒙受重大损失。此时,我渡江雄师正向南追击逃敌,无暇顾及。皖北军区命令卜正才所在团立即奔赴出事地点,歼灭此匪。团党委接受任务后,立刻召开干部会议,层层动员。当时部队广大指战员都是一致要求快点过江参加解放东南沿海的战斗,根本没有留在这里剿匪的思想准备。现在听说要留下剿匪,一个个思想不通。认为几个小土匪能成多大气候,县大队就可以对付了,杀鸡焉用牛刀。有的人认为留在这里剿匪是倒了霉,不如过江打大仗捉大鱼痛快,在这里剿匪,顶多抓几个小鱼小虾有什么用。因此,干部消极,战士情绪更低落,有的还公开表示抵触情绪。团党委深知不解决这些现实思想,剿匪任务是难以完成的。有鉴于此,团党委决定先从党内发动,做过细的思想工作。于是用一整天的时间分别召开营党委扩大会、党员大会,最后是军人大会,反复讲清剿匪的重要性和意义,说明土匪对人民群众危害性。所谓土匪就是当地的流氓地痞,是当地恶棍,是骑在人民头上的“太上皇”,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拦路虎,对我党我军危害极大。我们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绝不能置之不理,不能看着人民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不去解救他们。渡江大军南进是为了消灭那里的敌人,解放那里的国土和人民,我们西去消灭国民党残余势力解放大别山区和人民。目的都是一样的。最后团长说:“有些不健康的思想危害很大。要知道,‘岳葫芦’是有几十年历史的有名的匪首。国民党军队对他也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难道我们也能这样做吗?我们能允许他胡作非为,横行霸道吗?”他提高嗓门问:“同志们,你们说能不能?”“不能!”回答是肯定的,声音是有力的。“不能怎么办?”团长又追问一句。“消灭他!”战士们更加宏亮的回答。“对。消灭他!国民党办不到的事,我们共产党一定能办到。不过我们不能小看这些土匪,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是社会的渣滓,很顽固的。这和打国民党正规军不一样,任何轻敌麻痹,都会招致损失,上次我团三营攻打巢湖夏金兰匪部吃过的亏还小吗?” 经过大会小会的反复动员,部队情绪扭转过来。特别是党员和干部纷纷表态,坚决服从命令,愉快地接受剿匪任务。和大家一样,卜正才一开始听说要留下剿匪,这些不愉快的思想他也有。在部队整顿结束时,他代表全连向营团党委写了请战书,要当渡江“尖刀连”,争取第一船在江南上岸。天天盼望着向江边开拔,一下乍听到剿匪消息,怎叫他没有思想包袱呢?这次听了顾团长的动员,他如释重负,很快带领大家顺利地转过了思想弯子。 思想问题解决了,部队又恢复了原来的活跃情绪。部队开到合肥,受到了军区首长的接见,更大地鼓舞了士气,休息一天,即刻上路。 四月下旬,虽日渐转暖,但由于阴雨天气多,还是乍暖乍寒,部队仍穿着自己缝制的棉衣。听说山里气候还要冷一些,所以当有的战士拆掉棉花,拟穿夹衣轻装前进时,均被制止。实际上,这些棉衣经过一冬天的摸爬滚打,早已千疮百孔,破破烂烂。有的棉花都露出来挂在外面。有的虽自己动手加以缝补,但粗针大麻线,很不雅观,看上去更象叫花子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拿的不是打狗棍,而是步枪。 别看这支部队服装破旧,不够威武,不引人注目,可是大别山岳匪却非常重视。他们设在合肥的坐探,早已飞报过去了,说:“不能小瞧这支穿着不整齐的部队,他们的装备是第一流的,堪称武器精良,战斗力很强,原是主力部队下来的。”敌人这一情报确实摸得准。此时卜正才所在的团编制满员,每营四连,机炮连有重机枪6挺、60迫击炮3门。团部还有82迫击炮连。步兵连每个班一挺轻机枪,一支冲锋枪。冲锋枪有汤姆式和司登式两种,汤姆枪是老式的8公斤重,新式的司登式只有6公斤重,最受欢迎。卜正才所在七连,装备也最好,9挺轻机枪,有6挺是加拿大造,性能最好,从水里拿出来就可以打,不会爆炸,不会卡壳,声音象重机枪一样。另外3挺是日本造的38式带刺刀的机枪。机枪上刺刀是我们闻未所闻,见未所见的。听说日本军队还没有来得及普遍装备部队就投降了。这些武器还是从敌人的仓库里缴获的。性能也很好,打起来“叭咕叭咕”的响,特别是晚上,声音更是清脆悦耳,非常好听。机枪通常是班长掌握,兼作射手,冲锋枪固定由副班长使用,所以火力很强。想想当年一挺机枪还不能找连发,现在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由于土匪事先摸到了我军的底,对我军的到来,都是避而不战,完全采用我军原来的游击战术,我进他就退,我驻他就扰,我疲他就打,我退他就追。所以一路上我军畅通无阻,偶尔从高山密林里打来一阵冷枪,我军一还击,他就跑了,从不敢和我军正面交火。没有几天,我军就直捣匪巢,占领了岳匪盘踞的中心——金家寨。 几天来的翻山越岭,深入匪穴,和土匪多次的小接触,使卜正才思潮起伏,感慨万千。晚上他打开日记本 ,写道:“世事反复,人难逆料。二十二年来,国共两党两度合作,两度破裂,先后打了十四年。蒋介石居然不承认国中有内战,只说是有剿匪,好了,现在正好颠倒过来,国民党政府已经被推翻,所谓中华民国已经灭亡。我们现在有权利说:东南沿海、西南、西北各一部,才是残余匪帮。我们在大别山才是真正地剿匪。国民党是反人民的,它所谓的‘剿匪’,只不过是邪恶压迫正义。魔鬼战佛祖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而我军今天剿匪则是‘吊民伐罪’。不管敌人玩弄什么花招,等待它们的灭亡只是时间而已。”卜正才写到这里,突然听到轰轰两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接着又听到一阵机枪射击声。一打听,原来是土匪有意骚扰。他并不在意,返身继续写自己的日记:“现在土匪也学会了我军游击战术‘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可是它是反人民的,只是土匪,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它没有群众基础,得不到劳苦大众真心实意的拥护,被裹协为匪的部分劳苦群众迟早是要觉醒的,一旦群众了解真相,掌握真理,它们就会 第十九回 违犯政策遭贬谪 功过难抵赏罚明 诗曰:独出心裁欲求功,违犯政策法难容。 乱世兵家多莽撞,七年学子腹中空。 虽系初犯影响大,团营双保俱遭熊。 牢记后来有生日,切莫遇事再逞能。 上面说到土匪被瓦解得还剩一千多人了。这一千多人都是土匪的骨干,他们大多数是有血债在身,罪大恶极之徒,光靠政治攻势是不行了,必须给予军事打击。根据土匪化整为零分散活动的特点,我军也采取了相应措施,以分散对分散。这时土匪大多十多人,二三十人为一股,昼伏夜出,专门危害我区乡政府。我军就采取以连为单位划片包干。卜正才还被当地县委委任为区委委员。七连活动范围是霍邱、颖上、固始三县,正是豫皖两省交界处,方圆上百里。这时七连连长武大山被抽调到师部集训队学习去了,又调来一名陶副连长,单名一个林字。这位陶林副连长,为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口才迟钝,未曾开言脸先红。卜正才开始不知,认为他客气,一次晚点名,非逼他去讲。本来很简单的事,讲讲一天中发生的事情,无非是表扬好人好事,批评不良倾向,或者再讲一下明天的工作和要求。可伸可缩,或长或短,最多一刻钟就可以了。可是他来到队前,先是一阵咳嗽,咳了许多时候,才挤出一口痰,吐掉以后,又去摸摸帽子,把帽子戴好,这时才“立正”向大家敬个礼。当大家报以立正还礼时,他又忘了叫大家“稍息”。接着又是一阵干咳,折腾半天突然调头问卜正才:“指导员,你要我讲什么?”弄得大家都笑起来。有个排长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卜正才马上向队前一站:“笑什么?严肃一点。”加以制止。然后发出稍息口令,这才转脸对陶林说:“你随便讲两句就可以了。”“是,指导员。”“叭啦”一个立正,几乎把卜正才弄得笑起来。他再不敢作声,只好退在一旁悄悄站着。陶林向前跨进一步,“同志们”,又咳嗽起来,“同志们,同志哥……你们不要笑,我这人就喜欢干,喜欢打仗,冲呀!杀杀杀。”接着就跑开了,弄得大家又笑起来。卜正才只好走上前说:“同志们,大家不要笑,谁不知道副连长是个实干家,是战斗模范。打起仗来就象猛虎下山,势不可当……你们知道吗?作为一个真正的军人素质,应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副连长还真符合这八个字呢!”卜正才一席话替陶副连长解了围,圆了场。从此以后,卜正才才知道陶林真的不善于讲话,而不是谦虚。在以后共事的日子里,卜正才不再勉为其难,只好自己多讲一点,多处理一点事务,未免出头露面就多了一点。日积月累,养成他事无巨细,都得过问。他又是七连的老领导,是全团数得上的有文化的青年干部。所以他在七连的威信很高,一呼百应。团营党委对他寄于厚望。为了培养他,放手让他独挡一面,结果助长了他的骄傲自满情绪。他做的好事越多,自认为功劳越大,有时个就忘乎所以,以致酿成恶果,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给党造成很坏的影响。 现在就来谈谈卜正才究竟犯了哪些错误? 第一,偏听偏信,乱捕乱抓,搞逼供信。剿匪后期,少数顽固匪徒,白天藏匿民间,昨上出来活动,专门攻击我区乡两级政府,杀害向我靠拢的积极分子,抢劫当地人民,危害极大。还有一些反动匪属私藏枪支,图谋不轨。他们成了土匪的耳目,专门收集我军情报,向土匪通风报信。针对这些情况,我军剿匪的重点是坚决消灭这些隐藏的匪徒,对私藏枪支弹药的要坚决收缴,对多数匪属要教育争取,对少数资匪通匪的反动匪属,我军可配合当地新建立的人民政府加以处理。这时,团里正在开展剿匪竞赛活动,内容是看谁抓的土匪多,看谁收缴的枪支多,看谁为当地群众做的好事多。卜正才为了邀功,竟忘乎所以,偏听偏信群众的举报材料,难免被小人利用公报私仇。他只要一听到某人通匪,某人有枪支不交,就马上抓来,不深入调查,就搞逼供信,先是吊打,后又从解放战士那里学来什么“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等等非人刑法。结果迫使一个匪属受刑不了而自杀,这是最严重的一起违纪事件,其他一些吊打捆绑就习以为常了。 第二,骄傲自大,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不尊重政府,胡作非为。一次部队断炊,事务长去向当地粮站借粮。粮站不借,非要团一级机关盖章才行。当时七连离团部一百多里,来不及去办。部队就要饿饭。卜正才听了事务长的报告,本应心平气和地到粮站好好商量,先发一点以解燃眉之急,后补办手续才是。可是他一听火了,带一个排到粮站门上,架起机枪,强行硬借。粮站迫于压力,敢怒不敢言,只得照办。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卜正才飞扬跋扈到了什么程度;其次他被县委委任为区党委委员。他怪区委书记没有向他打招呼就批条子从部队收缴的枪支里调给民兵使用,竟让哨兵阻止区政委出村,逼使区政委去找卜正才,结果耽误了这位区政委要参加的县委会议;第三,就是三营刚到三河尖时,这是一个大镇,水陆交通发达,是商贸特别是粮食棉花集散之地。镇上有个大澡堂,部队还从来没有在澡堂洗过澡。杨营长带四个连的连长、指导员到澡堂洗澡。澡堂服务人员一见来了这么多军官,出于尊重,马上把一间比较好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们洗。室内设有特座两个,大家互相客气一番,最后让杨营长和卜正才两人坐了。等他们洗澡出来,正在擦身时,忽然一帮地方干部走了进来。有的看到都是军人就停在门外。这时服务人员跑过来抱着卜正才的衣服要卜正才换个位子,卜正才眼睛一瞪:“凭什么要侵占我们的阵地。老子在涟水打了八天八夜也没让74师占领阵地……”营长马上出面阻止那个报务员说:“这是我们英雄连队的指导员,你怎么这样粗鲁无礼。这都是我们连以上的军官。”杨营长用手指着大家给服务员看。澡堂老板一看不妙赶快出来赔礼道歉。那进来的地方干部同时调头出去 .后来听说这都是中央粮食部门来的干部,可见影响之大。 就是这样,后来当地政府把卜正才武装强借粮食,逼死人命,吊打匪属等等违犯政策行为告了一状。告到当时华东军政委员会,一级级批转下来。师部决定撤销卜正才指导员职务,党内给予严重警告处分。 可是这一决定当时团党委压着没有下发。卜正才并不知道。直到几个月后才宣布。后来得知,这个处分决定,团营两级党委当时认为处理太重了,多次向上级反映,要求从轻处理。团营两级党委的理由是:,卜正才当时年轻,仅2岁,一贯表现突出,作战勇敢,二等甲级残废(5年复查才改为二等乙级),平时工作积极,能吃苦耐劳,是小知识分子,领导有魄力,有发展前途,是个好苗子。2,象卜正才这样错误,全团都有,团的干部就有打吊土匪的现象。团党委对此应当负责,要求给团的领导处分,以减轻对卜正才的处分。3,错误原因,主要是平时学习太少,政策水平太低,团党委对学习也抓得不够,以致干部普遍政策水平不高,从上到下都有不同程度的违犯。4,卜正才是初犯,应当以教育为主。由于团营两级思想不通,反复陈情,对卜正才的处分决定一直没有执行。师党委感到问题严重,立即组织工作组由师首长亲自带队到团里蹲点,整顿团党委,帮助团党委提高认识。经过学习,反复讨论,终于在卜正才的错误问题上统一了认识。这才找卜正才谈话,宣布了处分决定。这已是950年下半年的事了。以上这些内幕都是以后得知的。 卜正才听到处分决定,如夏天惊雷贯耳,如冬天凉水浇顶,几乎把他震昏在地,又几乎把这个热血青年浇成冰块。他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一下转不过弯来,他想处分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好谈的,于是垂下脑袋一言不发。营教导员非常了解卜正才,以同情的口吻说:“不但你卜正才想不开,我也想不开,你犯的这些错误,带有 第二十回 失足不是终身恨 消极情绪误半生 诗曰:前次来城兴倍增,今番抵霍意消沉。 市场萧荣何曾见,一片冷心对故人。 当时贪功纵无忌,今日受罚空有痕。 前程灿烂花似锦,切莫傍徨误此生。 上回说到,卜正才由于违犯了党的剿匪政策,受到了行政撤职,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这一处分决定50年初就下达到团,直到下半年才找卜正才谈话,宣布了处分决定。正好武连长已经学习回来,卜正才移交了工作,背上被包就要上路。武连长、陶副连长和三个排长送了又送,卜正才辞了又辞,直到送出街道几百米,在卜正才坚辞下才停下脚步,答应不送了。武连长要通信员帮助背被包送到团部再回来,无奈卜正才执意不从,以影响不好,不利于他对错误的认识和改造为由,一概谢绝。 卜正才又一次来到霍邱县城。这一次他不是骑着高头大马,也没有随行人员陪同,而是孤零零一个人,背着被包带着书籍和日用品,冒着酷暑,步行几十里,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来到团里听候分配新的工作。当晚他写了上面这首诗。这首诗是卜正才当时思想的真实写照。他犯了错误,受了处分,决不能看作小事一桩,决不能认为好比行军中跌了一跤,只要爬起来,打掉灰尘,揉揉痛处,一股劲快步追赶,就可以加入人流。问题决不是这样简单。卜正才犯错误的直接原因是:好大喜功。当他做出一点小小成绩后,就骄横放纵,忘乎所以,导致他走向反面,犯了错误。其实他当时的思想是认为自己工作做出了很大成绩,又办了一些好事,比别人高出一头,遂有恃无恐,按常情他应该受到奖励,受到重用。实际上组织上正准备重用他。后来他得知团党委已经讨论过有两个职位均适合卜正才担任,一是新设立的青年股股长,二是新设立的俱乐部主任,就是还没有定下来放在哪一个部门时,团党委接到了对他的处分决定。可见他犯错误正是关键时刻。组织上本要提拔他,未能提拔,反而一撤到底,行政、党内受到了双重处分。与此同时,当时学习苏联,军队各级机关均增设了许多新的部门,除上面提到的青年股、俱乐部外,还有干部处等,大量需要干部。和卜正才同时期的同职务的干部几乎百分之百地被提拔了。这个一上一下,距离拉得多么大啊!怎能让卜正才没有想法呢!所以他小诗中开头四句是他当时失意悔恨的真实摄影。后四句说明他头脑还是清醒的。他认识了犯错误的根源,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放纵无忌。现在悲观流泪又是有什么用呢?他想到了全国除了台湾、西藏外,大的解放战争已经结束,大别山剿匪任务也已完成,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诞生,今后要过和平幸福的生活了。他警告自己,切不可在错误上爬不起来而误了灿烂的前程。 实际上,卜正才要求进步的思想,一直是占主导地位的。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他和大家一样,庆祝呀,欢呼呀,歌唱呀,简直高兴地彻夜不眠。他写了许多诗,来纪念这一盛况。其中有两首诗,还得到了当地一位清朝的老秀才的夸奖呢。这两首诗是: 一,淡淡白日已西坠,红红五星迎东风。 雄壮义勇进行曲,歌颂领袖毛泽东。 二,国都设立在北京,多年古城又一新。 南朝傀儡今何在,从此政权属人民。 那位老秀才对第二首诗最后两句,情有独钟,竟摇头晃脑地吟咏好几遍。说此诗有唐诗遗风。卜正才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老秀才当面讨好,什么唐诗遗风,它连一点边也沾不上啊!他想虽这么想,为礼貌起见,只得说道:“老先生过奖了。晚生才疏学浅,班门弄斧,还祈指教才是。”老秀才一听非常高兴,忽然问道:“指导员,你这样年轻有为,多才多艺,又很重感情,难道没有写过风花雪月、言情之类的诗吗?能否让老夫欣赏欣赏?”卜正才稍微犹豫一下,随即把当地一位女教师未署 名的一首诗和自己的和诗以及自己后来写的一首诗拿出来,递到老秀才手上说到:“献丑了。老前辈看了不要笑掉牙。”老秀才接过去,很高兴地说:“我拜读拜读。”他先看了女教师写给卜正才的诗: 杨花扑面柳如烟,悄对纱窗倦欲眠。 燕子不知人意懒,双双飞傍画帘前。 接着又看卜正才的和诗: 炮火年年起劫烟,为民剿匪夜不眠。 山区若无太平日,决不留恋画帘前。 看完说到:“指导员公而忘私,令人敬佩,不过太过分了一些,这位女孩子教师看后,一定骂你是个薄情郎 呢!”卜正才只好付之一笑。 接着又看“无题”一首: 先曾羡貌复羡才,疑是姮娥离月台。 可惜壮志愿未了,徒令骚人空感怀。 老秀才看完这首诗后,连声说道:“好,好。我说呢!指导员毕竟还是一个多情人。这首诗若给那位女教师看到,一定会得相思病的。”卜正才不好意思地说:“老先生真会开玩笑。”“指导员谈吐不凡,壮志凌云,处处以事业为重,他年必成大器。”老先生说完,一拱手告辞而去。 从以上也可看出卜正才确实是一棵好苗子,总是把革命事业和个人追求进步联系在一起的。读者要说:好了,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说明开头那首诗里包涵着多少卜正才的复杂心情吗?对,正是如此。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话还得拉回来。卜正才来到团里,团领导非常重视。当晚团政委找卜正才谈话,首先是安慰一番,接着希望卜正才正确对待错误,同时又表扬了七连所取得的各项成绩,继而又是谈到团党委未及时教育,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政委还作了自我批评。最后又重复了“共产党人不能功过相抵,功归功,过归过,这才是真正的赏罚分明。”谈话中政委还把师党委的批评,告诉了卜正才,师党委批评团党委“犯有官僚主义,对下面情况若明若暗,对干部使用多,关心少;交待任务多,具体帮助少;一般号召多,检查监督少。对下面违法乱纪的事,心慈手软,姑息迁就,使错误得不到及时处理,以致酿成不良后果,害了干部。这个批评是很中肯的。”讲到这里,政委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两口接着说:“团党委为此专门开了三天会,学习了师首长的指示,结合对我团的批评,团领导一个个都自觉进行检查。特别是一开始,我们对你这样严肃的处理是不同意的。你们三营党委更是不同意的。我们两级党委共同口径都是主动承担责任,强调你还年轻,经历事故少,团党委对政策宣传又不够,以致部队违法乱纪很多,决不止卜正才一个人,甚至个别营团干部也犯有同样的错误。当然他们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以没有个个都给处分。这也是党历来教育大多数的意思。对你卜正才的处理也还是为了教育,这一点必须领会。”团政委谈话结束时,再三关照卜正才要保重身体,好好休息两天。至于做什么工作,团党委已经研究过了,由张主任再找你谈。 次日上午组织股胡股长来找卜正才,并陪同他一起来到政治处张主任办公室。一进门,张主任首先站起来和卜正才握手。卜正才向主任敬了一个礼后,胡股长搬来一把椅子请卜正才坐下来。胡也坐在一旁参加谈话。公务员进来,给三人都泡了茶。张主任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团政委昨天已经和你谈过了,我就不讲别的了。关于你的工作,团党委非常重视,专门作了研究,考虑到你文化水平较高,工作比较好安排。各个部门都争着要你呢。组织股、宣传股、保卫股都欢迎你到他们股里去工作。最后团党委决定有两项工作更能发挥你的特长。一是宣传工作,一是秘书工作。按新编制要求政治处要设秘书室,属于连一级单位。不过目前还是一个空架子,一无所有。你能来主持新组建各项筹备工作最合适。党委意见,这两项工作应尊重你的意见,由你挑选。你看怎样?请你考 第二十一回 傲慢无理被赏识 艺高胆大险丧生 诗曰:世事反复本无常,得失兴衰两茫茫。 南疆刚制噬人虎,北邻又来凶恶狼。 部队英勇上前线,机关奉令留后方。 向北向南君勿怪,同是为国保家乡。 不久卜正才随团干部处胡处长到松江参加军部召开的“任免”工作会议。在会上他听了军首长的报告和讲话。总的精神是做干部工作要善于发现人才,要懂得怎样培养和使用干部,特别是青年干部,要爱护他们,大胆提拔,放手使用,不要畏首畏尾,顾虑重重。会上还提到要正确对待犯错误的干部,对他们要一视同仁,不能抱成见。吃一堑,长一智,他们跌了跤,有了教训,只要改正了,没有理由不使用他们,决不能让他们“一失足成千古恨”,除非他们坚持错误,或者本来就不是优秀分子,甚至还是品质恶劣的。这是极少数。卜正才听到这些,心里热呼呼的。但当他想到自己做任免工作,天天忙着考核干部,下基层找这个干部,找那个干部谈话,要么坐办公室看材料,建档案,写任免令,完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自己写的命令都是提拔别人的,就是没有人提拔自己。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天天接触,天天受刺激,几乎每下一道提拔令,他的神经都要紧张一回。特别是看到他当年的战友、同事又高升时,觉得和自己的差距离得越来越远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对劲。遂下决心要离开这个岗位,抱着耳不听不厌,眼不见不烦的态度,连会议也无心开了。正好下午贯彻三大条令与会者人人都要参加考试。当考卷发给卜正才时,卜正才接也不接,看也不看,最后竟交了白卷。为此,卜正才受到了军长的严厉批评。 谁知这次批评,坏事倒变成了好事。在军部考试,竟敢交白卷,毕竟不是小事,震动了军师两级。会后找来干部处长了解卜正才情况。胡处长把卜正才过去如实汇报。当首长们听到卜正才过去一直在连队担任正副指导员,经过枪林弹雨,从实战中打出来的,负过伤,是二等残废。于是首长们原谅了他,卜正才幸而得以无事。 真是事有凑巧,军干部部部长,不久被调到卜正才所在师任政治部主任。有句老话叫“不打不成交”,在这位梁主任的关怀下,卜正才由团干部处被调任师政治部宣传科作宣传干事。卜正才换了一个环境,一切感到新鲜。首先师部住在闵行,黄浦江畔,交通发达,靠上海只有70华里,来去方便;其次这里又是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重工业区,工厂林立,经济繁荣,地位显要,是上海郊区重镇;此外,宣传科报刊杂志多,书籍多,资料多。这些对于好学上进的卜正才,正合口味。科里人也不多,一个科长,四个干事,二个女同志工作人员,总共才七个人。干事中象卜正才这样老同志,有基层工作经验,打过仗,负过伤,经过战斗考验,仅此一人。所以很受全科同志尊敬。干事中还有一个上海人,是大学生,知识广,见闻多,机灵聪慧,姓高名杰,和卜正才成为莫逆之交。卜正才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现代科技知识和一些生活常识。从小在山沟里偏僻农村长大的卜正才,现在一下来到大地方、大城市,高楼林立,人烟密集。车来车往,十分热闹,行人穿着时髦,五颜六色,花枝招展,令人耳目一新。现代生活气息,一下使卜正才很不适应。过去闻所未闻的事,现在听到了,过去见所未见的事,现在看到了。过去从未遇到的问题,现在随时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晚上进屋常常找不到电灯开关,到商店第一次见到四扇转门,竟不敢进去。到朋友家过夜,半夜不会使用床头电灯开关,只好把主人叫醒。有时还闹出许多笑话。由于高杰善意帮助,从不取笑他,加上卜正才好奇好问,高杰有问必答,使卜正才很快增长了许多生活知识,很快适应了城市生活。他自己后来归纳为两句话:丢掉许多“土气”,增加了一些“洋味道”。现实正是如此。后来卜正才又从这位好友那里学会了打乒乓球,又学会了骑自行车。骑自行车的许多高难技术,惊险动作,都玩得很好。至于双脱手,对卜正才来说是“小儿科”。 卜正才到师政治部后,换了一个新的环境,交了一些新的好友,心情比较愉快,解除了许多苦闷和烦恼。他白天除完成科长交给的任务外,有空他就抓紧学习。每天报刊他是必看的。其次就是有计划地看各种书籍,由于他的记忆力好,重要内容他都是过目不忘。业余时间和同事们聊天,都是他讲得最多。谈话的话题涉及面很广。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家庭关系个人问题。讲具体睛点,通俗一点,就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直至部队吃喝拉撒睡,无所不谈。当时年轻人好“抬杠”。经常发生争论。由于卜正才记性好,好胜心也强,有两次争论,卜正才所谈问题,别人不相信,他为此还写过信直到收到回信,拿给别人看,大家才无话可说,一致佩服。一件是上海灯塔出版社一本小人书(连环画)说“雅尔塔协定”,斯大林答应欧战结束后一个月内在亚洲向日本宣战。卜正才指出是小人书搞错了,是“三个月”而不是“一个月”。别人则认为出版社不会错,我们个人还能比出版社高明?卜正才一气之下写了信,结果不几天就接到出版社的回信,承认了错误,感谢卜正才帮助指出来,再版时加以更正。另一个是长江的长度。 中国青年报上数字和国家出版社的数字不一致,卜正才也写信给青年报社,得到了及时回答,说明出入的原因,并感谢卜正才对报纸的关怀和意见,表示今后要努力一致。通过这两件事,大家对卜正才更加友好,也更加尊敬了。渐渐地卜正才也就在政治部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师首长和政治部领导对卜正才也是注意使用和培养的,无论是主任或副主任出差、下团检查工作,蹲点调研,常常要把卜正才带上的,甚至有时师政委下团也是指定要卜正才随行的。卜正才第一次跟主任下团,坐上小车感到很别扭,不适应。他认为这在过去,小车是大人物坐的,现在胜利了,师团领导丢掉了马,统统换上这玩艺了,自己也居然沾上了光。他虽感有点自豪,但心里总是不安。这毕竟是附别人的骥尾,而不是自己有权使用啊!当然小车坐不了几个人,同行的还得有人要坐公共汽车下去。这不过是首长额外青睐他而已。卜正才是机灵人,他当然心领神会,内心感激。 政治部首长为了锻炼卜正才,在一九五一年底老兵复员时,全师集中400多人,分4个连队,竟派卜正才一个人作全权代表,负责全部政治思想教育。他根据上级要求和文件精神,一个人制定教学计划,方法步骤,时间安排,都很具体明了,得到师首长批准后,他一个人系统地上了七次大课,并应各连干部要求额外地做了一次以时事政策为内容的形势报告。这些教育和报告本来安排一些科长和首长们来讲的,最后都说工作忙,竟始终未至。由卜正才一个人完成的。他因口才好,记忆力好,能过目成诵,不须看稿,因而讲得比较活,绘声绘色,如履其事,如临其境。大家聚精会神,课堂纪律非常好。四个连队干部一致反映教育深刻,效果好。复员工作做得非常顺利,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事后,卜正才如实写了长篇总结报告,师首长看了很满意,并要卜正才亲自到军政治部口头汇报,并带总结报告一份。军政治部首长看了以后,立即批示,转发全军以作今后复员教育工作参考。总之,这次大规模的复员工作,按计划如期完成,卜正才也深受参加这一工作的同志的赞扬和师团领导的好评。 由于师首长的重视和培养,放手大胆使用,给卜正才创造了用武之地,使他崭露头角,在师机关里上上下下取得了良好的影响。于是到师还不到一年,就在五二年上半年全军评定级别时,卜正才被定为副营级,并随之从七月一日开始享受副营级待遇。当时政治部被定为副营级的仅两人而 第二十二回 姣娥垂青终身有望 风云莫测山高路长 诗曰:加入空军意气豪,壮志岂怕路途遥。 巧结姻缘异地会,株守待字枉清高。 喜哀原是寻常事,荣枯全凭后台牢。 若得天公能作美,乘风破浪蔑狂涛。 卜正才从外地调查回来,随即向营党委和师政治部先后作了汇报。原来,那个战士曾一度受他表哥促动,干过三个月的土匪,但很快自动脱离,没有大的罪恶。入伍后,曾写过一封信给他表哥,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并劝他表哥不要再干了,赶快改邪归正,主动投案是会得到政府宽大的。就是这封信被他远房邻叔告发,说是通匪。因他邻叔和这个战士家庭闹过土地纠纷,怀恨在心,出于报复目的。问题查清了,那个战士没有别的问题,不久,因工作出色被提干了。 卜正才完成任务后,领导上安排他休息两天。那时待命,也没有什么工作,上班仅仅是看书看报,学习学习,有时开开会而已。业余时间也很单调,除散步逛马路外,就是在屋里打打扑克,聊聊天。每周末放一场电影,就觉得不错了。至于卜正才生性好学习,业余时间多数是个人在宿舍里看书学习,少数是聊天。打扑克是偶尔地玩玩。 一次周末晚上放电影,影片是:“葡萄熟了的时候”电影场就设在后面一个破机库里。卜正才拿着小板凳跟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当走到一个桥边时,由于人多拥挤,他自觉站在路边让别人先走。正在这时一群人走了过来。他们正叽叽咕咕地在讲什么问题。卜正才出于好奇,听了几句,原来是师女篮队队员杜珠讲今天和白云机场球赛的情况。卜正才没有在意,径去放映场看电影。这时电影已经开始,正在放加映片,库里的人已经坐满,迟到的只好坐在外边露天里看。大约过了半小时,天下起了小雨来,开始是毛毛细雨,大家还坚持着。后雨越下越大,许多人未带雨具,坚持不住了,纷纷先后离去。那女篮队员杜珠带有雨衣,她回头一看,熟人都走了,只有卜正才一人还在冒雨观看。马上大方地往旁边一坐,让出一半位子,招呼卜正才坐过来。于是卜正才拿起小凳子和杜珠坐在一起。杜珠把雨衣摊开,一半披在卜正才的肩上,一半披在自己肩上。这时两人慢慢开始交谈起来,再也无心看电影了。一会电影散场,杜珠硬把雨衣塞给卜正才,自己跟别的女同志合打一把伞回去。其实,卜正才和杜珠的住地原在一起,都住在一个三楼上,而且门挨门。只不过两人从未讲过话,从未打过交道而已。 提起杜珠,她是一个不平凡的女性。在师政治部任文化助教,原是师文工队队员。才貌双全,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是美术字。她天生丽质,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椭圆形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头发不烫自卷,面容不施自白。又会画画,又会刺绣,又是一个活跃分子。会吹口琴,会弹风琴。她还爱好体育,是师篮球队的队员。正是这些特长,她清高自负,几乎目空一切。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确是一个大忙人,甘愿做个“能者多劳”啊! 杜珠出身于小土地出租家庭,苏南常州府人氏。她的父亲中年丧偶,续娶柳氏而生了她,因前妻只生了四个儿子,未生闺女,现在得了一女,视为掌上明珠,遂取名杜珠。四个哥哥无不退避三舍,让她三分,她在家中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能办到的,无不满足于她。由于父母娇惯,从小养成她争强好胜、处处要占上风,吃不得一点亏,受不得半点气。加上她天资聪慧,才思敏捷,无论学什么,总是点到即知,一学就会。所以无论小学、中学她的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高居榜首。偶尔未考到前三名,她就痛哭流涕,非常伤心。她是一九五o年四月报考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政大学而参军的,毕业后分配到本师文工团工作,多少人对她投去羡慕的目光。当其他女同志一个个恋爱结婚时,她无动于衷,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少好心女友劝她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她说年纪还轻,等几年再说。不少青年干部想追求她,自觉条件不配,不敢贸然行动。某团有一个组织股长,求文工团指导员帮助介绍,遭到拒绝;师政治部有一名青年科长,人才出众,文武兼备,自认条件优越,才子配佳人,和杜珠正是一对,似乎非他莫属,于是很自负地写了一封情书,并亲手交给她,在信封反面还大胆写上:“当面交信人属于你的。”杜珠看后非常恼火,以为自己受了污辱,看都没看,当场将信撕得粉碎。让那科长落荒而逃。这一消息传出后,再也没人敢问津了。眼看又过去一年,随着年岁增加,家里父母焦急,不断写信催她考虑终身大事。过去看到这样家信,她就要发火,回信斥责父母瞎操心。当然父母痴心疼女,再批评还是要提的。后来渐渐她也不那么反感了。特别当她回首一顾,周围再没有一个独身姑娘时,同时再看看她能接触的政治部青年干部中条件稍好一点的,也只有一两个人了。她这时思想才有些活动。当然她的已婚好友,还是关心她的。常向她提及政治部符合结婚条件的两个营级干部。一个是组织科黄仙,人才不错,杜珠认为他是离过婚的,不予考虑。另一个就是卜正才,也是年轻有为,当过指导员,打过仗,负过伤,就是左手残废。杜珠对左手残废有些顾虑,沉默不语。但思想上有些活动。暗暗注意卜正才,偷偷观察他左手残废到什么程度。观察了个把月,看到卜正才左手还能拿碗,拿热水瓶,才渐渐打消顾虑,产生好感。当然这一切是没有一个人察觉的。包括卜正才自己也蒙在鼓里。现实逼得杜珠再没有选择的余地,部队干部虽多,她不认识,又无法了解,别人介绍她不放心,哪有身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自己亲自选择的人放心呢?老天帮忙,于是才有助雨衣之举。 卜正才归来,一宿未眠。思想反复考虑,这到底是偶然举动还是友谊信号?他想杜珠现在是师部未婚女青年中一个佼佼者,是群芳之首,清高得很。过去卜正才虽留意过她,看她走路目不斜视,讲话严肃得很,自己上下楼梯,有时和她相遇,只见过她冷冰冰的样子,从未抬头看自己一下。卜正才想和她搭讪几句,也没有机会。他不敢主动找话题,怕万一对方不理睬,反失去自己的尊严。何况卜正才本人也是很自负的。他认为政治部里象他这样文武俱备的干事仅他一人而已,何况他的级别又高,身材魁梧,容貌又不比别人差,虽说左手残废,这是光荣的标记,不是什么缺陷。因此,他抱定决心,决不低三下四地去求婚。怕的是万一遭白眼,身价就要降低三分。所以他在姑娘面前,也就摆出一副威严肃穆的样子,从不随便和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现在他的结婚条件已经具备了,由于职级还不理想,他一直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他自认为和当年同事相比还是落后的。那些战友一个个都是团里主要领导干部了,自己差距还很大。哪有什么心思去过早恋爱呢?他坚信,只要有地位,到时自有人帮助介绍,说不定会有姑娘主动亲近于他。这一点,他早就品尝过了。过去因条件不具备,只好一个个放弃了,现在年龄又大了两岁,不能再三心二意了。他分析来分析去,肯定这是一个信号,是杜珠示意于他。这次不能再轻易放弃了。为了慎重起见,还得试验一下。于是卜正才趁机还雨衣之机,有意无意找话和杜珠闲聊了一会。看杜珠还很热情,于是今天借根针,明天要个线,无非找个借口多接近她。有次杜珠突然问,要针线干什么?是不是衣服破了,扣子掉了,拿来我帮你缝。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人交谈也比较随便了。卜正才觉得火候已到,机不可失,于是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求爱信。信中还附了小诗两首。 风吹雨打事平常,为我关怀实感伤。 多情更是助雨具,怎能令人不断肠。 * * * 自从见卿心欲碎,满腔情思诉与谁? 借针索线意知否?面向西墙泪暗垂。 第二十三回 好事多磨困难重重 人为悲剧遗恨绵绵 诗曰:秋来草木渐枯黄,面对凋零枉感伤。 朝霞灿灿眼前暖,晚风徐徐心头凉。 人为悲剧千古恨,事不随心五更长。 任是隆冬寒流急,反令梅花分外香。 卜正才在团直工作期间,白天虽忙,业余时间还是不少的,特别是周末。他都要和杜珠经常见面,一起度过愉快的假日。每个星期天,杜珠几乎都要买点烧鸡、蹄包之类熟食带来,卜正才也在开饭时间到食堂买几样好菜,两个人在宿舍里共同享受。困为机场和蚌埠市连在一起,一出营房就是市区。几乎每个星期日,有事无事,两人都到市区去逛一逛。更多的是去小南山公园,或散步或聊天,或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吃点自带的水果。直到晚饭时才归来。频繁的接触,不断的往来,使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双方都产生了早一天在一起生活的愿望。于是向上级提出了结婚申请。本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此时,卜正才已经二十六岁,杜珠也二十二岁了。结婚报告批下来,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卜正才却遇到了麻烦,结婚报告送上去后,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几个月过去,别人后交的报告,早已批下来办过喜事了,卜正才和杜珠的申请仍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祥的预兆,使两人心头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两人商量再三,只得再写一份申请结婚的报告,这次为慎重起见,两人都刺破指头,按了血印。目的是提醒领导了解申请结婚的迫切之意。这第二份报告送上后,领导没办法再不声不响了。仅过两天,团政治部主任即打电话叫卜正才去一趟。 在团政治部主任的办公室,主任开门见山地问:“卜正才同志,你和杜珠建立恋爱关系多久了?” “一年多了。”卜正才答。 主任的态度突然严肃起来:“你了解她吗?” 卜正才看着主任严肃的表情,心中忽觉忐忑不安,回答:“了解。” 主任严厉地问:“了解什么?” “不就是在中学里集体参加过三青团吗?” “还有呢?” “还有……”卜正才楞住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还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主任见卜正才这番表情,和盘推出:“根据初步调查了解,杜珠还参加了‘力行文艺研究社’。这是一个特务的外围组织。” 卜正才大吃一惊。室内片刻宁静。 “你是一个空军的政工干部,而且不是一个普通的政工干部,是一名飞行大队的政治委员。我们空军刚组建不久,是敌特重点渗透和破坏的目标。所以就显得特别重要。别的不说,光就三青团这一条,杜珠就不符合做你的配偶,除非把你调做一般干部,那还可以考虑考虑。”主任以坚定的口气说。 卜正才陷入沉思之中,一时无从回答。 “你还年轻,急什么?漂亮的姑娘多的是,还怕找不到老婆?包在我身上好了。”主任见卜正才不作声,接着关心地开导他,说了这些。 卜正才站了起来:“主任,让我回去考虑考虑。” “要从党的利益出发,早断比晚断好。”主任又关照了一句。 卜正才敬了一个礼,转身走出了主任的办公室。 这里要说明白的,卜正才由于在团直工作期间,天天上机场,抓飞行安全比较认真,完全和地勤打成一片,团直中队反应较好,结果只半年又被调到飞行二大队任副政治委员。 两天后,又是一个星期天。在小南山公园里。卜正才和杜珠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凳上。“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力行文艺研究社’我根本没有参加。只记得曾有个老师问过我,说是研究文艺的,动员我参加。我回答她我没兴趣研究文艺。以后那个老师就未找过我,根本不存在填表登记这类的事。你如果不相信我们就拉倒,从今以后一刀两断。”杜珠说完,生气地一甩手站起来就走。 “有话慢慢说,这么急干什么?”卜正才赶快跑上去又把杜珠拖了回来。两重新坐下,双双陷入痛苦之中。“既然光凭三青团一条就不能批准结婚,还不如早点分手为好。”一阵沉默后,杜珠接着说。 “话虽这么说,既然你‘力行文艺研究社’又未参加,三青团只是集体加入,什么活动也未搞过,半年就解放了,我看还有挽回的余地。”卜正才抱着一线希望,安慰杜珠说。 “你打算怎么办?”杜珠想听听卜正才下一步行动,试探着问。 “我想再找主任谈谈。我有三点理由:一,我不是飞行员,又不上天,不能拿飞行员配偶的标准来要求我;二,你是主动交待的,并未隐瞒,对一个要求进步的青年,党应采取欢迎、教育、团结改造的政策,不应歧视;三,既然参了军,就是自己同志,党应该更信任。同时也涉及到对我信任不信任的问题。难道我还会为一个老婆就叛变革命吗?”卜正才一本正经带着自信,又好象很有把握地分析说。杜珠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两人和好如初。 954年,中央军委决定,师以下女同志,一律作转业复员处理。杜珠因历史问题,未能提干,只能作复员处理。卜正才心急如焚,多次找领导反映情况,陈述理由,要求再次调查,并表示杜珠交待有一点不老实,真有一点隐瞒的话,自己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还能和这样的不忠实的坏人结婚吗?必然和她一刀两断,无怨无悔。尽管卜正才信誓旦旦,苦苦请求,领导仍无动于衷,反而一再强调要卜正才正确对待,说什么,马上就要复员回家了,没有必要再作调查,她不能作你的配偶,当个老百姓,做个公民还是可以的。卜正才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回来把情况向杜珠一说,两人抱头痛哭。杜珠哭得痛不欲生。卜正才百般开导,好言抚慰,才慢慢稳定了杜珠的情绪。其实呢,卜正才此时心里的痛苦,并不亚于杜珠,只不过他毕竟是个政治思想工作者,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谁能知道,他们两人的痛苦,现在已经不是要断绝恋爱关系的问题了,而是又多出了一层更深更难办的麻烦了。 由于时间推移,由于环境的影响,由于天真的想象,由于频繁的接触,过热的亲近,使两个年轻人难以自制。必然的事发生了。多次的性生活,使杜珠早已怀孕了。两个无知的人为了推迟暴露时间,做了一个宽腰带,把杜珠的肚皮勒住,不让胎儿发育太快。结果留下极大遗患,害了下一代,也害了自己。他们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时的出发点无非是为了掩盖错误,等待上级能批准结婚,不就能取得合法地位了吗?谁知苍天不佑,事与愿违。弄到这步田地,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大自然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杜珠产期临近,住进了医院。卜正才被迫向组织作了坦白交代,老老实实承认犯了错误,愿意接受组织上给予的任何处分。 这一爆炸性的丑闻,立刻传遍了全团。先是个别批评,责成卜正才写书面检查,接着开党小组会,支委扩大会,党支部大会,层层反复检查,听取批判,开展严肃的思想斗争。领导动员,为了治病救人,不能讲情面,必须火力要猛。只有刺痛了,才能使病人苏醒过来。于是一连串的大帽子就扣上了。“无组织无纪律”啦,“先斩后奏,蔑视军纪,对抗组织”啦,“经不起考验,要老婆不要革命”啦,“提前点火,造成既成事实,要挟组织”啦,等等。卜正才只能老老实实,低头作笔记,把这些善意批评一一记下来,最后还得表一个态:“感谢大家对自己的诚恳帮助,感谢大家在政治上对自己的关心。自己一定牢记这次教训,努力做好工作,用实际行动来改正错误,以弥补给党造成的不良影响。” 与此同时,杜珠在共青团里,也受到了同样的批判和斗争。 第二十四回 辛勤耕耘终有报 功夫不负苦心人 诗曰:烈火炉中识真金,人若无志空有名。 凤雏带酒批百件,卧龙弹琴退万兵。 韩信曾受胯下辱,范睢无端遭酷刑。 自古有为多磨难,能屈能伸丈夫行。 这时部队干部变动较大,新提拔一批年轻干部。卜正才依然故我。上级从通盘考虑,把他调离飞行团,到师属飞机修理厂任政治教导员。卜正才从此离开了他已工作生活整整九个年头的老单位。他百感交集,似有无数心里话,此时此刻和谁去说? 临走那天,由于飞行紧张,一早全团都上机场了。只留下一个不飞的新飞行员,算是替全团送送卜正才。卜正才背着背包,飞行员帮助提着网袋里装着洗漱用具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个大旅行袋,两个人合着拿,就这样慢慢走着。反正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厂里已接到师干部科通知,三个厂领导倒在两个在家等着。一见卜正才来到了,马上热情地迎了出来,忙着抢拿东西,领进办公室。送他的飞行员当即告辞,在家等的两名干部一是厂长唐启华,一是副教导员张友松。还有一个副厂长江通海正在厂里组织抢修飞机。两个厂领导向卜正才简单地介绍了一番情况后,随即把卜正才又领到早已准备好的一间小屋,这是他今后的宿舍。上午也就过去了。下午卜正才一个人主动到师机务处晋见师机务主任。因修理厂业务上归其领导。行政上、组织上归师直接领导。所以独立性很大,平时只要不出大问题,是不会有人找上门的。师机务处热情招待,机务主任亲自把该厂情况向卜正才 作了详细的介绍。原来这个厂是全师有名的后进单位。经常闹情绪要求调动的,不安心工作的就有四十多个,几乎占全厂总人数的一半以上。装病躺铺板,整天不工作的有十多人,其中还有三个干部,四个党员。最棘手的,谁也碰不得的有三人。原厂里三个领导,人人都挨过骂,有的挨过打。他们对改变现状缺乏信心,都不安心在厂里工作,要求调动。因此,对厂里阴暗面、落后层,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对发生的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万一闹得不象话,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生怕认真起来,惹事生非,引火烧身,吃力不讨好。 卜正才一到厂里,花了很大的力气进行调查研究,他不满足于厂里的情况介绍,深入到群众中,首先一个一个地找支部委员、党小组长这些骨干交谈,激励他们的党性,鼓励他们带好头,根据他们不同情况,提出不同要求。接着找党小组长一个个地做工作,在做好这些人的工作之后,又召开了党员和党员骨干座谈会,专题讨论如何发挥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模范作用,并制定了党员活动计划。至此,卜正才并未满足已掌握的第一手材料,他又进一步的深入群众,不仅找全厂的老兵一个个交谈,还找各项文娱、体育以及厂里的活跃分子一个个交谈,甚至连厂里落后层的头面人物和碰不得有影响的战士也未放过。与此同时,除个别交谈外,还先后召开了“积极分子座谈会”、“老兵座谈会”以了解情况,发动群众。卜正才经过整整三周的深入细致的工作,彻底弄清了全厂人员的思想脉胳。在这三周中,他没有假日、没有业余时间。为了不影响业务工作,不影响飞机修理任务的完成,他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地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厂里毛病的根源,症结所在。经过他去粗存精。去伪存真,一番加工之后,归纳为三个问题,即“三多三少”。这就是:一,领导一般号召多,个别工作少;二,支部一团和气多,开展批评少;三,党员违纪多,模范作用少。从这“三多三少”来看,只是现象,根本问题还是支部领导问题。问题的实质是一班人不团结。他们在工作上不是齐心协力,互相支持,而是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支部力量分散了,抵销了,任谁三头六臂也是无法把工作做好的。 问题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有了。卜正才首先花大力气来做好厂里三位领导的思想工作。他首先找到副教导员谈话。副教导员张友松,是苏南人,944年入伍的老同志,因过去是空勤领航员出身,未做过思想工作,半路出家,所以不知道在基层该抓什么,怎样入手,只是事务主义,看到什么抓什么,整天被动应付,忙得不可开交,还老是出问题,老挨上级批评,一肚子委屈和怨气,整天愁眉苦脸,不安心本职工作,要求调走。试看他的思想就有一大堆,哪有心思来做下面的工作呢?卜正才针对张友松的情况,首先肯定了他老同志的光荣历史,又肯定了他作了大量的工作,最后又从党代表谈起,说明做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性和光荣的使命感,使他树立起作为一名政工干部的荣誉心和责任感,并指出政工干部就是基层的党代表,党代表不抓支部,不依靠群众,还干什么呢?忙要忙到点子上,不通过党组织,不通过党员把群众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光靠个人单枪匹马,再大的本事也难以包揽一切,把工作做好。张副教导员经过卜正才一番争取,终于恍然大悟,如梦初醒, 一再表示,要当好助手,配合卜正才把厂里面貌彻底改造过来。于是副教导员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 接着卜正才又找厂长唐启华谈话。唐是河南人,是个“好好先生”。他是搞军械出身的,虽属业务干部,但对飞机修理,除军械部分外,也是外行。为人倒很和气,有点小口才,因理论水平低,往往东扯葫芦西扯瓢,抓不住中心,可以说是开口千言,离题万里。讲起话来,就象过去女人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下面听得厌烦,多数打瞌睡,少数逃会,搞自由活动。还有一点使大家反感的,就是光在会上讲讲,会后执行不执行,他不管。他自己规定的东西,他也可以不执行。他讲的是专门让别人去做的。所以在厂领导中,他的威信最差,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大家叫他“好好先生”是因为不管是谁找他办事,他光说“好好”,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还从不当面得罪人。他还有一个小毛病,就是爱沾小便宜,往往叫人带东西不给钱,这也是他威信不高的一个原因。 卜正才针对他的特点向他指出:“厂长是一厂之长,是排头兵,是领路人,排头兵是个什么样子,直接影响到整个队列是否整齐和步调一致。领路人只能把大家往正道上领。这个正道就是党的利益,人民的要求,和军队的纪律。如果领路人引导得不得法,就有可能走上邪路,搞歪门邪道,那就要犯罪了,就辜负了党对我们的信任,排头兵,又是大家看齐的目标和行动的榜样。因此,要下面做到自己首先做到。领导者必须身体力行,身教重于言教。话说千篇,不如自己动手做一篇。卜正才苦口婆心的谈话,并没有完全得到这位厂长的赞同。他只是勉强表示,今后注意,干一段试试。他也是不安心在这里工作的。 卜正才事先预料到这一点,他的这些话如果出自一位上级领导之口,可能效果会好一点。他曾建议师机务主任亲自找唐厂长谈谈,但被主任婉言谢绝了。主任说:“你是老政治工作者,又是老资格,你是支部书记,一把手,找他们谈谈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什么顾虑呢?”卜正才默然。他并不是有顾虑,不敢找唐厂长谈话,而是从效果上考虑的,因同是厂里的一把手,用带教训人的言词,总是难免使对方反感的。当然这位厂长是否是计较卜正才这些言词,不得而知。这仅是分析而已。 副厂长江通海是云南人,也是一个45年入伍的老同志,又是业务干部,他原是外场机械师出身,后调内厂。对飞机修理业务很熟练,为人性格内向,孤僻,但心情耿直,作风正派,工作积极,整天钻在厂房里,埋头业务,责任心很强。他的缺点是只关心本行工作,至于思想工作,行政管理,他很少过问。他对厂里现状是不满的,对厂长和副教导员是看不起的。困此他洁身自好, 第二十五回 开新篇节节胜利 勤灌溉步步生机 诗曰:“能者多劳”笑煞人。小有名气难脱身。 造室谈心日常事,求见投诉不离门。 并非有意烦事事,怯负使命叹沉沉。 幸亏天生体质好,少休多干弥无能。 上面说到杨春喜终于被争取过来了,卜正才不失时机地组织了全厂篮球队,让杨春喜当队长,使这个沉寂两年多的活跃分子,又生龙活虎般地出现在篮球场上。 第一个碉堡被攻克了,卜正才没有满足,他又在制定攻克第二个碉堡的行动计划。 这天,卜正才来到了胡春的房间,只见他正在磨三角刮刀。“你磨这个干啥?”卜正才边问边坐了下来。 “想干啥,就干啥。”胡春毫无礼貌地回答。他头也不抬,仍在干他的活。 卜正才意识到又是一场硬仗,这个战士不大好对付。正在他捉摸找什么话再谈时,忽然看到墙上挂着一把二胡。 “小胡,听说你二胡拉得不错嘛!”卜正才边讲边走过去取下二胡。 “穷开心 ,瞎捣鼓,反正也没有人听得懂。”小胡自以为是地这么说。 卜正才听出他有点自高自大,也未去驳斥他,自己把二胡调好弦,定好音,就拉开了。先拉了一段“扬州小开口”过门,又拉了一段“梅花三弄”。胡春本来还绷着脸,仍在摆弄他的刀,这时一听教导员拉的这两只歌曲,非常悦耳,渐渐露出笑容,把刀放进抽屉里,端个凳子坐在卜正才对面。 “教导员。你真有两下子。刚才拉的什么曲子,这么好听,我还叫不出名字呢!”胡在开始活跃起来了。 “哈、哈、哈,我拉得不好。听说你拉得不错,特来向你学习。”卜正才边讲边把二胡递了过去。 胡春也不客气,,接过二胡就拉开了。他先拉了一个民间小调,连拉两曲。然后突然停住问:“教导员。你会这只歌吗?” “虞美人,对不对?” “对!一点不错,我再拉一个你听听。”于是又拉了一支曲子。 “这叫如皋桃迷调。”胡春点点头,又拉了一支。 “这叫四季游春。”胡春又点点头,又拉了一支。 “这叫大相公嫖院。”胡春笑着点点头,接着又拉了一支。 “这叫二姑娘倒贴。” 春胡一连拉了十多支民歌小调,都没有难住卜正才,他见教导员如此见多识广,觉得遇到了知音,非常高兴。原来和干部的对立情绪一下全部消失了。他又把胡琴递给卜正才,要教导员拉一支卖油郎调,他自己唱两段。于是一拉一唱,充满了乐趣,优美的琴声伴歌声,一下招来了在家休息的好几个“老病号”。卜正才把二胡收起,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最后胡春要求教导员教他“梅花三弄”,卜正才 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俩开始建立了感情。第二道难关,总算有一个好的开端。没有几天,胡春就和教导员打得火热,无话不谈了。 攻克最后一道难关,比较顺利。客观上钟有松已听到杨春喜和胡春都夸说教导员是个好领导,已在他思想上消除了对立情绪。 这天是星期天,卜正才吃过早饭就向小钟宿舍走去,一推门见小钟一人在翻看解放军画报。 “小钟,怎么一个人在家,他们人呢?” “都上街玩去了。”小钟回答。 “你怎么没去?” “去过多少次,有什么好玩的?” “你一个人在家不觉寂寞吗?” “那没有办法,他们都成帮结队的,我只好一个人在家。”小钟无可奈何地说。 “来,听说你象棋下得很好,我们来两盘。”卜正才说着伸手从书架上取下象棋。 “教导员,今天是星期天,你怎么不回家去,还来厂里上班?”小钟高兴地边端凳子边说。 “我的家属还在外地,没有调来。”卜正才边摆棋子边答。 于是两人对奕起来。小钟确实有两下,开始逼得卜正才连连退却,只有招架之功,一只大车始终出不来。接着双方进入僵持状态。由于小钟急于求胜,孤军深入,车入险道,被卜正才好容易脱身出来的那只车逼住,结果使小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第二局还是小钟输了。小钟连输两盘是从来没有的事。他是全厂有名的象棋高手,没有一个人能连赢他两盘。只见他鼻尖冒汗,满脸通红,卜正才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好胜心强,要是再输就下不了台了。于是第三盘卜正才 有意走错一步关键路子,让小钟发现破绽,结果卜正才 被捉死一马、又兑掉一车,再被换掉双象,落了个势单力孤。小钟终于赢了此局。 卜正才一推棋盘,连连夸奖说:“真是名不虚传,小钟下得好。一开始你未摸到我的棋路,又有点轻敌,故先输了。现在摸到我的棋路,再下我只有连连败北了。” “教导员你太谦虚了。这盘棋是你让我的,不然非3:0不可。”小钟笑嘻嘻地说,心中十分高兴。 卜正才趁机对他作了许多思想工作,鼓励他好好干,争取进步。 小钟频频点头,后来说:“教导员,他们都欺侮我,看不起我。” 卜正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说:“你要好好改掉不礼貌的口头语,动不动就出口伤人,谁还愿意睬你呢?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真心骂人。讲惯了,改不掉。”小钟强调客观。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试想想,如果你父母还在,你这样和他们说话,不给人笑话吗?再说,你如果嘴里不干不净地和我们领导讲话,即使我们能原谅你,那别人也看不惯的。所以你还是下决心慢慢改掉。万一偶然无意识地带上句把句,我想同志们就会谅解你的,就不会计较了。你说是不是呢?” 小钟点点头说:“我试试。” 最后卜正才约定下午再来和他下三盘,小钟又活跃起来:“我等着你。” 工作连连得手。卜正才十分高兴,打开全厂局面的时机成熟了。首先他把各组组长找来,向他们说明要在大会上批评的几个人,并责成回组检查,要他们去向骨干分子布置一下,要好好配合对后进同志的争取,注意方式方法,当这些后进同志检查以后,不管是好是坏,一律表示欢迎的态度,以提希望的形式,鼓励他们改正缺点,不可要求太高。对钟有松,要党员和骨干不要歧视他,要主动团结他,对他无意识的口头语要原谅他。一句话要用我们的关心去感化他们,改造他们。有了微小的进步,组里就要表扬,就要鼓励。有了缺点,尽量个别教育,少在会上批评。 接着,卜正才又把杨春喜、胡春、钟有松三人找来,要他们作好思想准备,要在下午大会了点名批评。然后回去在小组里作检查,并接受大家的批评。三人一致表示没有意见。 卜正才严肃地说:“我批评人非常严厉。你们不要到时坐不住,要求你们三条:一,不准中途逃会,二,不准插话,三,不准做小动作。你们做到做不到?” “教导员放心吧。你已找我们谈过多次,我们再不觉悟,也对不起你。”杨春喜带头表态。 “你大胆批评吧,不要怕我们接受不了。”胡春也跟着表态。 “他俩能做到,我保证也能做到。”小钟也接着表了态。 “谁是真正觉悟高,谁真心要求进步,就看你们今天的实际行动了。这对你们是一次考验,是真,是假?等一会就见分晓。”卜正才唯恐他们到时变卦,这时把气鼓得足足的,预防针打得好好的。 这一切做完后,卜正才马上通知召开全厂大会,所有人员都得到场。人到齐后,唐厂长亲自清点人数,接着宣布开会,请教导员讲话。 卜正才先讲了到厂以后,看到的一些好的方面,讲了看到的一些情况,表扬了一些执行任务中的好人好事,接着话锋一转,讲了存在的一 第二十六回 挑重担反遭非议 公忘私倍受责难 诗曰:仲春菜花一片黄,正是农村好时光。 一年耕耘三季熟,百岁难遇一次荒。 村头路边无空地, 房前屋后有蚕桑。 只因抓粮是根本,奉令“社教”到水乡 卜正才刚刚在通信营打开局面,还未来得及进一步打基础时,他又被抽调出来到农村搞社教工作。所谓社教,就是“对农民进行一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社教”。师和基地为了表示对卜正才的重用,宣布他为代队副队长,代队队长是师机务主任,正好和卜正才关系较好,卜正才愉快地接受了这一任务。一共去执行这一任务的有十五个人,全部是连以上干部组成。其中大多数是团营两级,有副团长、团副参谋长、副主任、师科长和副科长等人。当时卜正才不过是个正营级,任代队副队长,当然是重用了。 临出发那天,基地首长接见,在会上提出了许多不恰当的错误要求,条条框框一大堆,用来束缚大家的手脚,如规定:开会时要求讲话、发言,没有把握不准表态,如实在过不去就说“考虑、考虑”,或者推说向部队党委请示 一下等等不负责的要求。卜正才当时非常反感,只是因为总代队同志表示拥护要求坚决执行。他只好强制忍耐,以免刚刚得到一点好印象化为乌有。 一行十五人奉浙江社教总团命令,参加社教第三分团,到海宁集中。在这里由分团组织了一次集训。内容是学习中央文件,吃透中央精神,以便更好地贯彻党的方针政策,把社教运动搞好。方法就是读文件、讨论、大会发言等。讨论中地方同志发言很热烈,非常活跃,相比之下部队同志一言不发,死气沉沉。地方同志一再敦促部队同志发言,而部队同志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啃声。卜正才坐不住了,多年的政治工作的敏感性,使他认识到这样做是错误的,是对社教运动的态度问题。他又是部队党委指定的代队副队长,为了部队的集训荣誉,他要冒一定风险来打破这个僵局。于是,他带头发言了。他从中央文件讲到当前形势,又从以粮为纲讲到这次社教的重要性,特别是他巧妙地把地方同志发言中好的加以引伸强调,而对那些理解不全面地甚至有错误地不实之词,加以引导和化解,不动声色地纠正过来。他的发言,有理论、有实际、有根有据,观点明确,条理清楚,比喻恰当,深入浅出,易懂易记,深受与会者欢迎。卜正才发言一结束,会场自发地响起了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在这里要说明的,当卜正才一开始发言时,另一位部队代队副队长是后勤部的副部长,他正好和卜正才坐在一起,不断用手捅卜正才的臀部,示意卜正才违犯了部队党委的规定,无非要他不要讲了。卜正才未加理睬,一直坚持到发言结束。后来那位副队长向正代队队长作了汇报,并添油加醋地说卜正才“好出风头”,是“表现自己”。两人并把卜正才找去加以责难。卜正才理直气壮地阐明自己的观点。最后把问题反映到师和基地党委,领导当然不满,随即又决定把卜正才调回部队。 谁知事有凑巧,那天分团主要领导正好参加了卜正才那个组的讨论会,听了卜正才的全部发言,认为卜正才发言,中央文件精神吃得准,理解深刻,阐述精辟,有独到的见解,表达能力强,口齿流利,是一个难得人才。一散会几个分团领导一碰头,一致同意报省委总团批准任命卜正才为三分团第一工作队副书记,兼政工组长。消息传到基地,部队党委只好撤消了原来决定。此时基地党委对部队派出“社教”的同志那些错误的清规戒律已经被军部知道;同时军部的白副军长就是浙江“社教”总团的副团长。他又是卜正才原来的老师长,对此作了严肃的批评。那敢再提出调卜正才归队之事呢?当然这都是事后知道的。 工作队下设九个工作组,部队去的团营两级干部均被委以工作组副组长兼政工组长,受卜正才的直接领导。 卜正才不负众望,决心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分团领导和省委的知遇之恩。他工作深入,作风踏实,处处谦虚谨慎,对地方领导十分尊重,对自己的分工努力完成。该请示请示,该汇报的汇报,该通气的通气,和地方干部关系搞得非常融洽。担任队长的是一位老县长,担任书记的虽然是公社书记,但已内定是县委书记的接班人。卜正才对他们不仅尊重,而且在工作上全力支持。当时要实行“三同”,即同吃、同住、同劳动。卜正才下去蹲点,亲自选择了一户孤寡老人家,原是个老乞丐,家中一无所有,全靠队里救济生活。屋里积灰很厚,好像多年没有打扫过一样。卜正才整整帮助打扫了二天,室内外才像个样子。卜正才住在这里老头到沾了光,生产队长马上送来了粮食和柴禾,还送来许多素菜,群众也纷纷送来咸菜。可是这位老光棍太不争气了,光把饭煮熟就行了,连青菜都不愿去炒,吃饭时仅抓把咸菜下饭就行了。卜正才不计较这些,他早就作好思想准备,下农村就是要体验农民生活,越艰苦越好。但是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纷纷反映给生产队长,生产队长一看老头把菜都藏起来,连素菜都不愿炒,说没有油盐,生产队长不信,亲自检查一看老头床底下还藏有一瓶油,一缸子盐未动呢,老头被批评一顿,卜正才反为之辩护,当场队长要卜正才调换一家,卜正才谢绝了。整整在老头家住了半个月,后来全身生疮,浑身抓破,闹得整夜睡不好,原来老头家有臭虫、虱子,折腾得卜正才实在受不了,才同意换了一户。工作队队部这时已设定了小食堂,自己开火。多次劝卜正才到队部去吃他不肯,始终在下面,到这时他才被迫同意到小食堂就餐。 海宁人多地少,平均每人只有5分地。好在那里一年三熟,亩产千斤,加上家家户户都养蚕,一年收还是很富裕的。由于地少,那里没有耕牛,田埂窄得可怜,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经常有滑下水田的。除主要道路外,连自行车也无法通过,既不能骑,更不能推,只好扛在肩上,还要看你走路的本事。当地人也很勤劳,房前屋后,稍为大一点的田埂旁到处都种上了庄稼和蔬菜。没有一点点空地。土地利用率再高没有了。 由于没有牛,耕地全靠人用锹挖、锄刨。每年到了“双抢”时间也是最热天气,最忙时刻。所谓“双抢”,就是一边抢收一边抢种。这个时间往往都在每年7月20日到8月5日之间,25天左右为高潮,农民真是起五更睡半夜。晚上往往要忙到2点才能收工,早3时又要下地,每晚只能睡一二个小时。此时由于劳动强度大,一般伙食都要搞得好一点,中餐多少要带点荤。这时政府为照顾农民生活,在双抢前后一个月内,肉价由平时7角,降为5角一斤,以保证人民的营养和健康。 这时又是学校暑假期,工作队队员也实行放暑假制度。因这时已无法开展工作,只能当劳动力使用了。分团规定:放假期各级要留人值班,因公社、大队两级组织都由工作队、工作组代行职权,还有一些行政事务、管理生产等领导事务,需要有人留下处理,特别是生产队里民事纠纷还时常发生,不留人是不行的,不但留人还要留负责干部,因为不光是看办公室这里,还要解决和处理事情。卜正才自告奋勇,让工作队书记回家休息,他和工作队长二人留下,继续工作。尽管这时卜正才家中带来书信,说儿子卜忠有病、住院,杜珠也身体不好急盼卜正才能回去一下,但卜正才未向任何人流露,把方便让给别人,把困难留给了自己。 为了抓紧抢种抢收,他和工作队长两人不仅每天跑面,到各大队、生产队督促检查,每到一地都是亲自下地劳动,而且都是捡重活干,卜正才因左手残废,当然弯腰活他干不来,多数时间是帮助用钉靶翻地。因是水田,一靶下去就是一股泥水喷起,劳动下来从头到脚一身都是污泥,脸只有二只眼睛是干净的。每次劳动收工,卜正才都要跳到河里或塘 第二十七回 古神州红浪滚滚 新任务压力重重 诗曰:神州大地一片红,停产停学闹哄哄。 人潮如流人难解,旗杆似林旗趁风。 泥沙俱下真作假,气味相投虾即龙。 可叹皓首开拓者,竟遭否定当罪人。 卜正才“社教”从农村回来后,又遭到小家庭重重矛盾,被迫分散一点精力,在杜珠回家的十多天里,他只好早出晚归。本来是已搬下去在有线连蹲点的,因要看家,白天到连队晚上回家去住,不能实行“五同”,现在杜珠回来他就马上搬到连队去住了,可是没有多久,师里一位新提升的副政委姓杜,是苏中人,原是卜正才的老首长,找卜正才个别谈话,说经师党委同意,马上要卜正才出去“支左”,并说是他亲自点的将,并告诉了要担负的重任,然后问卜正才有什么意见,卜正才是个好胜的人,他自己曾多次说过,在他的字典里是没有“难”字的。他蔑视一切困难,总认为事在人为。现在老领导指名道姓请他出去工作,明明是一道难关,哪能知难而退呢?于是当即答应了。提起这位老领导和卜正才还有一点特殊关系,即还在授军衔时因地方有人检举杜北上时曾掉队有投敌嫌疑,被隔离审查,交待问题,因此推迟授衔,当时杜是团政治处主任,卜正才正好还在团直任政治协理员期间。团政委亲自交待卜正才,要检查杜的来往信件,随时向他报告,并要卜正才天天到他家去检查,不准他看小说,特别是不准看《红楼梦》等书,并要卜正才叫他只准每天写材料交待问题。卜正才根本未完全执行,除来往信件不得不向团政委报告外,至于不准看小说等规定根本未予理睬,卜正才虽然不断以送书报为由去探望这位老领导,但那是以工作、友谊双重关系而去的,决没有以特殊身份不友好姿态出现过。当然这位被审查领导,也是敏感人物,当时许多人对他冷眼相看,无人敢和他接近,在这种情况下卜正才依然如故,对他很尊重,很热情,俗话讲“困难识真交”,他那能没有感叹呢?后来审查结论如何卜正才不得而知,但终于授予他少校军衔,又出来恢复原来工作了。不久还提升团政委,授予中校军衔。那时他对卜正才工作才能、领导水平有所赏识,无奈卜正才给领导层的影响太坏,他虽然曾建议要重用卜正才,但均处于少数地位,阻力太大,无法通过,以致调出该团才得翻身。至于调出该团,当时虽然似惩戒,实是爱护和信任。果然卜正才不负其望,脱颖而出。这不能不归功于老领导呢。现在这位老领导又升为师副政委了,而且现在是师驻禾城全权代表,是“支左站”的总负责人。 卜正才接受任务后,把部队工作向营党委作了交待。又回家安排了一些私事,这次出来工作,杜珠当然高兴,因公安局离家只有半里多路,早出晚归更方便,可以照顾小家庭了。有事打电话也方便,家务事无非帮助买买粮、买买煤这些重活,其他也没有什么好帮忙的。次日即到“支左站”报到,所谓“支左站”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xxxx部队支持左派革命组织驻乐联络站”,简称“支左站”,属师党委直接领导。卜正才及时报到,杜政委非常高兴,马上就亲自向他详细介绍禾城“造反派”的情况。部队原来支持的一派a派,现在失去闯劲,新成立一派b派,敢想敢干,闯劲大,符合“中央文革”要求,现在部队已由支持a派转为支持b派。这一转变被公检法造反派坚决抵制,已经把矛头指向部队,有人预测可能要冲击部队,冲击机场,原在那里支左的是一位司令部作战科长,滕胜贤,虽然是一位好同志、团级干部,但压不住台,因无领导能力,缺乏理论水平,又没有魄力,所以造反派看不起他,他说话没有人听,指挥不灵,处于瘫痪状态,所以出于不得已才把卜正才请出来,杜介绍说:“他的缺点,正是你的优点,你暂时虽然还是营一级干部,但没有关系,反正现在打破用人的条条框框,你大胆去干吧!”接着宣布师党委已正式任命卜正才为“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军管组”组长。滕胜贤为副组长。还要抽一位指导员来任副组长,原来有2人现又调来8名连你9人,共人。组成军事管制小组。卜正才二话没说,只向老首长提出两点要求:“希望老首长既然要我出来,就要做到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八个字,在这非常时期,各种人都要登台表演一番,各种力量都要较量一下,我又新来乍到,各种情况还不熟悉,这需要有个认识过程,在这过程免不了会出现这样那样问题,各种反映都可能汇总到你这里来,请你一不要马上表态,二不要出面干预,否则我什么事都办不成,你可以派人暗中观察,得半年以后,再见分晓,当然这中间有明显大的方向路线错误,那应出面纠正,不能看党的工作受损失而不管,除此之外,则请大胆放手,我不会辜负党对我的信任的。”卜正才话音一落,杜副政委当即表态:“说得对,应该这样,你放心干吧。”接着又把二位副组长情况介绍一下,并告诉卜正才滕胜贤是一位能埋头苦干的实干家,责任心很强,就是没有口才,缺乏能力,刚才他对你不了解,有些担心,被我批评了几句,我把你情况向他作了介绍,他听后表示一定支持你的工作,当好你的助手。卜正才听了,信心十足,马上走马上任。 此时滕胜贤和另外一名原支左同志已来支左站集中,军管人除另一名副组长,即那位指导员缺席外,其余十名全部到齐,遂由滕副组长陪同带路一直来到公安局,因检察院、法院原住在一个大院内,所以全体公检法人员已排成队夹道欢迎。墙上也贴出了大标语“热烈拥护对公检法实行军管”,“欢迎以卜正才为首的军管组进住公检法”等,形式上还是很热烈的。卜正才到了办公室后,随即把公检法各大组负责人找来,和他们一一握手,讲了几句见面的客气话,提出几点要求,大意是各就各位,各守其责,维持正常工作,照常开展内部斗私批修,或者组织学习,我们军管组先要熟悉一下内部情况,然后才能提出新的安排。一切按毛主席教导办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希望各位支持。见面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 接着由副组长滕胜贤把他们掌握的半年来公检法情况向卜正才和全体军管组同志作了详细的介绍。原来内部此时已分为两派,同时和社会上两派挂钩,原被支持的一派因部队不支持了,有反军情绪;反之,另一派被军队支持的当然拥军。有反军情绪的这一派头头金义当天未来参加欢迎行列,一贯躲在幕后策划指挥,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金义不仅是公检法内部造反派头头,而且是社会上五大造反派头头之一。有很高的威信,活动能力很强,连社会上造反派都听他的。接着又把内部人员思想动向,原有的干部情况,特别是被打倒的原公安局长、法院院长等人现时情况和态度,都一一作了介绍,最后又把内部党、团员情况说了一下,上午也就结束了。公检法内部有食堂,军管组一来就向食堂打了招呼,所以中午就一律在此就餐。反正都买了饭菜票,现吃现买,不吃在外面买吃也可以。有家在外面,回去吃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中午这一餐,大家都在此用餐,因饭后还要在里面走走看看,下午还得继续开会,所以卜正才和副组长均未回去,其他同志家属没有随军或不住城里,也就不存在回家问题了,食堂伙食还是可以的,当时物价稳定,东西不贵,二角钱就能买一个头等菜红烧肉或红烧黄鱼,8分钱就可以吃到骨头汤。一个月吃二十元就很丰富了,如果节约一点6元也就足够了。 下午卜正才专门开了一个军管组成员会议,首先学习了中央文件,传达了部队首长有关指示,特别是支左站对军管组的要求。然后卜正才强调了军管组内部团结的重要性,强调了要保持军队的组织性、纪律性,什么时候都不能犯自由主义,不能各行其事,对公检法内部问题要统一认识、统一口径,不同看法可以保留,但不准散布到社会上去。然后分 第二十八回 学习班闲谈惹大祸 受接见春风暖人心 诗曰:喜讯传来举家歌,熟料好事多折磨只因一时信口乐,惹得半夜起风波 秋来北国羞怯怯,春归南乡忌和和 当时狂狮一声吼,四月有零不敢呵。 卜正才接到通知,要他到军参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然后赴京参加毛主席的接见。这是天大的喜讯。全军团以上干部已经被接见过两次,这是最后一次了,机会难得。过去他是营级干部,不够资格参加,只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别人一个个兴高彩烈地从北京归来,副组长滕胜贤也在第二批被接见过了。他怎能不动心呢?正好这时他被提升为团一级副政委,赶上了这趟末班车,所以他小诗中才有“意外双喜最可贵,如愿沟通晋京门”,就是这个意思。 卜正才在临走交待工作时,副组长滕胜贤为之高兴,一再保证按照原来计划办事,叫卜正才放心,不会出大问题,有疑难之事,随时向“支左站”和部队首长请示汇报就是了。 卜正才略作准备,随师里其他团以上干部来到军部,被编在四连二排四班,并被宣布为副班长。班长是基地参谋长,姓柳,山东人。患有严重哮喘病,身体不好。班里还有c州基地政委老病号,严重高血压,本不应去北京,无奈他坚持要去,只得随行。还有雷达团副政委、副团长,其余均系本师基地后勤部长、机务大队参谋长、政治处主任等一共8人。 次日学习班正式开始,他怎么也未想到在学习期间捅了两个大漏子,差一点上不了北京。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在讨论批判杨成武所写“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一文时,卜正才发言说:“毛主席讲‘不破不立,破亦当头,立在其中’,用意在一个‘破’字上,杨代总长讲:”大树特树‘重点在一个’立‘字上,它们从哲学观点看是相辅相承的,是对立统一。“这下坏了,马上被抓住不放,那个雷达团副政委马上上纲上线,说”卜正才发言是为杨成武鸣冤叫屈,是为他辩护,是歪曲和篡改毛泽东思想,实质就是反对毛泽东思想“等等大帽子满天飞。遭到全组大部分人的围攻。事情反映到上面,学习领导小组又决定:”要卜正才大组检查,并组织大会批判。“由于卜正才比较识相,在这个理论问题上,他是自信的不可能改变观点,但在大家还不理解时,硬顶是不行的,还是光棍不吃眼前亏吧,他作了像样的也是”违心“的检查。检查时他首先肯定了大家的善意帮助,表示自己水平低,没有学好,要向大家学习。结果这些同志都被稳住了,不好再说什么了。会议一时冷场,接着卜正才一位好友,出于抱不平,出来发言,他说:”我们不是学习班吗?学习讨论会上什么观点都可以讲吗?错了也不要紧,目的不就是提高认识吗?毛主席教导,要让人家讲话,讲错了也不要紧,难道错误观点放在肚里好吗?当然帮助是需要的,但也要实事求是,我认为卜正才同志是认识问题,不是什么政治问题,还是应本着言者无罪来处理,否则,学习班上还有人敢发言吗?“这一观点受到了大多数同志的赞同。此后虽然也有二三个同志发言,但都是轻描淡写,再也掀不起高潮,学习领导小姐也只好顺风推舟,适可而止,宣布散会了事。 不料几天后一个晚上,已是深夜2点了,突然卜正才和柳班长还有另外两个人一起被叫醒,说师长、政委等着,叫立刻就去。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紧张,赶忙穿好衣服就向师长住处快步走去。“报告”,“进来”,大家走进屋里,看到师长、政委严肃的面孔,都有些提心吊胆,待大家都进去后,师长严肃向卜正才问道:“你们昨晚胡谈些什么?”“大家一齐闲聊,谈到军区空军政委有腐化堕落错误”,卜正才马上意识到了,直言道出。 “他现在是我们军区政委,是直接首长,你这样不是有意破坏领导威信吗?”师政委严厉地批评卜正才。 “还说些什么?”师长又问。 “还说了我们军政策掌握不稳,政委怎能把老红军军长从医院里拉回斗。”卜正才说。 “谁说的?”师长又问。 “我说的。”卜正才敢作敢当,毫不隐瞒。 “还有呢?” “就这么多,其它瞎拉谈,与政治无关。”卜正才回答。 是谁说:“国家主席逃到苏联,是我们军派80架飞机护航的。”师长又严肃地追问。 “没有这回事。”卜正才坚定地回答。 “无风不起浪,你们乱拉谈可能涉及到这方面问题,尽管原话可能不是这么说的。”师政委插话,提醒他们想想。 “绝对没有,他们当时都在场,”卜正才指着另外三人说。 这三人除柳班长外,还有一位机务大队参谋长和一位后勤部长。三人一致证明,卜正才讲得完全属实,绝对没有涉及到后面这个问题,不知这个问题从何谈起,难道要置人于死地吗?把反映的人叫出来,我们可以和他对证吗?大家纷纷不平,个个听了都有些气愤。“整人也不是这么整的,”老班长基地参谋长也激动起来说。“到学习班来就要好好学习,平时自由主义搞惯了,到这里总暴露,绝不是偶然的。卜正才,明天军首长要在大会点名批评你,叫你名字时,你要站起来,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否则,将把你留下。本来已决定不想让你去北京,硬是我和师长两人保了你,到北京可不能再胡说八道了。”政委严肃地警告卜正才。 卜正才和班长等4个人,从师长住地出来,边走边谈,不知是谁添油加醋的,这样告黑状陷害人是不道德的。后来才得知是刚从本师调来的一位连指导员反映的。这个小爬虫告黑状有功,一下被提升为军政治部组织处长,从此成为“红人”,官运亨通。 次日上午,召开了全军赴京团以上干部会,也即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全体成员大会。军首长都参加了,由新任军长亲自主持大会,军政委讲话,他先讲了全国在大联合各地先后成立“革命委员会”的大好形势,又讲了当前的任务和军队内部情况,接着就讲到学习班。他先讲了好的方面,表扬了一些好人好事,紧接着就讲存在的问题。当讲到有些人无组织无纪律,居然敢于公开辱骂和攻击首长时,卜正才心中一惊知道不好。“卜正才来了没有”一声怒吼,“到”,卜正才刷地站了起来,会场立刻无数双眼睛即时射向卜正才。这位军政委大声训开了。“你攻击军区政委腐化堕落,你亲自看到吗?你为什么不向中央写信揭发,要背后乱讲呢,你在军管中做出一点成绩,就狂妄的不得了,简直尾巴翘上天,要自重自爱吗!”讲到此他喝了一口茶,最后说:“我要警告你,卜正才,如果到北京你还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就立即押送回来,不准参加接见。” 会后,卜正才感到压力很大,主动要求辞去副班长职务。后来师政委又亲自我他,指出:“受了批评应该好好吸取教训,以实际行动改正错误才对,现在提出辞职,摔挑子不干,就是对批评的不满,就是消极对抗,那就是态度问题了。现在你们柳班长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要你当副班长就是要帮他分担一些担子,怎么能辞职呢?”卜正才听了一惊,天哪!不要又上纲上线,北京就去不成了。于是,再也不敢讲话,只得老老实实地又把副班长任务接受下来。 几天后学习班结束,全体人员乘专车赴京。这是968年9月20日,在北方正是秋高气爽,温度适中的好季节,而南方此时炎热的余威还没有完全退去,卜正才他还是穿着单军衣忙得满身大汗,乘车来到杭城车站,车站上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欢送的人群如海,鞭炮齐鸣,场面十分壮观,气氛十分热烈。横幅标语写着“热烈欢送亲人参加国庆观礼”“祝亲人一路平安”等欢呼声,口号声此伏彼起,不绝于耳,直到卜正才他们上了车,专车开动,人群还在向他们招手致意。卜正才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挥毫写了抒情诗一首 第二十九回 公事件件顺手 家庭每每犯愁 诗曰:军管两载战禾城,公安机关树新风。 落实政策讲团结,学习班里育新人。 任凭治国条条策,面对痴儿计计穷。 更加悍妇霜后雪,竟使铁汉默无能。 卜正才从北京回来,带着一颗喜悦的心情和恐惧的心理,走向家门。杜珠一见面看着卜正才肥壮的身躯,便不悦地说:“你在外面吃的痛快,玩得痛快,养得肥肥的回来,老娘在家受尽千辛万苦,你生的一个好儿子。” “爸爸!”女儿卜萍看到父亲回来,马上跑了过来。 “你哥哥呢?” “被通信营带到机场去了。 ”卜萍说。 “在家闹事,我管不了,只好打电话给通信营,唐营长帮忙派车来把卜忠接去好几天了,多亏他们,你去付伙食费吧!”杜珠接着说。 卜正才把从北京带来的果脯、粉肠、各种高级点心、糖果等类食品,拿一点给女儿,其余均由杜珠收藏去了。 接着卜正才又把专门为老岳母买的好吃的土特产拿出来孝敬老人家,计有慈禧太后吃的养生糕点等食品,一家暂时充满了一阵小小的欢乐。晚上夫妇俩整整谈了半宿,无非是杜珠诉苦加告状。原来卜忠在这期间,多次跑到火车站没有票要进站,被站上人员强拉出来,他就无理取闹,冲击火车站办公室,非要上北京找父亲,把车站办公室玻璃打坏许多,后被车站民警禁止,押送到家,要杜珠付20元赔款,杜珠哪肯付,和他们大吵一顿。后来军管组去处理,才平息此事。在这期间卜忠在大街上乱拉自行车,人家都躲让他,有的还跌下来,有的又撞倒别人,搞得满城风雨,怨声载道,现在全城出了名。只要有人打他,他就装死倒在地上,一躺就是半天,常常被熟人送回,有时别人带信给杜珠,她只好去把他接回。家里门窗玻璃、碗碟也被他砸坏了许多,还把家里衣服、书籍,甚至咸蛋都偷出去当废品卖掉。卜正才次日一查果然许多他最喜欢的书不见了,如“红旗飘飘”一本,“二野南征一年”一套,“渡江一日”一本,“十万上为什么”一本等。气得卜正才咬牙切齿,恨不得卜忠一回,非打死他不可。杜珠又是告状,又是怂恿,要卜正才好好管教管教,并说:“打是要打几下,不过不要打重了,吓吓他就是了。”外婆则百般辩护说:“有病吗,没有病就会这样?”于是又是埋怨杜珠不该告诉,这样母女俩又吵起来,常常这样,“山雨欲来风满楼”,卜忠还未回来,卜正才还未打呢,家里往往为如何管教吵开了。 果然次日卜忠被送了回来,一进门还是有礼貌地叫一声“爸爸,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卜正才嗯了一声,便问道:“你在家干些什么?” “学校也未开学,在家玩玩看看书呗。”卜忠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在家闹事没有?”卜正才严肃地问。 “都怪我妈不好,都是她逼出来的。” “她怎么逼出来的?”卜正才追问。 “我在写诗,她一会叫我拿这样,一会叫我拿那样,我烦了就不理她,她就骂骂叽叽,唠唠叨叨,我急火了就和她吵起来。”卜忠说。 “你把我的书搞哪里去了 ?” “我没有拿。” “书在家里又无外人来,你未拿到那里去了。”卜正才发火了。 “没拿就是没拿,”卜忠也犟得很。 “啪 ,啪”两个巴掌,鼻血被打出来了。杜珠和外婆马上扑上来死拉活拖,按住卜正才,卜忠见有人护他,反而胆壮起来,一脚把锅踢翻,炖肉淌了一地,卜正才挣脱双手,抓起小板凳一下砸过去,卜忠头被砸破,这时邻人也来帮拉,杜珠只好请人帮助把卜忠送到医院住院去了。 卜正才把儿子送到医院以后,立即到“公检法”上班。军管组同志一见组长回来,一齐围了上来,问寒问暖,亲热无比。 “你们在家辛苦了,”卜正才一边和大家握手,一边说。 卜正才坐下后示意大家都坐下,接着问道家里工作进展情况。 “还是你先说说见到伟大领袖的特大喜讯,也让大家分享一点幸福,然后我们再向你汇报工作。”副组长滕胜贤恳切地说。 “同意”,“同意”,大家一致表示赞成。 卜正才只得简要地把元月廿五日下午4时08分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盛况,及其前前后后地活动向他们一一作了介绍。并讲了首都的风光,又讲了开展三忠于活动情况,大家才感到满足。 接着滕副组长把军管组四个月来所做的主要工作作了详细汇报,并把到省里开会会议精神作了传达。在这期间乡下发生两起奸杀亲夫案,都没有超过三天就破了案,老公安人员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一切材料都准备好了,有两个需判极刑,就等组长回来好开庭判决。因卜正才当时已兼任地区“公检法”军管会副主任头衔,有权判决九年以下徒刑,十年以上长刑和死刑需上报省里。 卜正才上班第二天就召开了“公检法”全体职工大会,他首先向大家问好,讲了一些礼仪性的客气话,作开场白,接着传达了在北京参加十九周年国庆盛况和元月廿五日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的动人场面。卜正才还应大家要求把在北京开展三忠于活动亲手刺绣的毛主席头像和全身像等5幅作品拿出来,一一展示在大家面前,让大家观看。原坐后排的看不清楚,一齐拥向前来,争着先睹为快。一面手抚,一面赞不绝口。尤其咏梅一幅,不仅头像有神,梅花鲜艳,个个字都跃然纸上,更引起大家交口称赞,爱不释手。 卜正才把在北京情况传达完后,接着就讲到“公检法”全体人员在家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突出的成绩。他向大家表示慰问和敬意,然后提出了下一步的打算和安排。因春节临近,要确保人民群众过好春节,要加强社会治安和机关、重点厂库等要害部门的保卫,这些都需要做周密的安排。下午还要召开各部门负责人会议专门研究。大会在一片欢乐声中结束。 卜正才把“人民保卫组”工作安排好后,接着回到部队,看望了通信营全体同志,并感谢唐营长对儿子卜忠的照顾。营领导同志好久未和卜正才见面了,今天见面当然十分亲热。大家彼此问寒问暖,互道别后情谊,当然少不了问道北京情况,卜正才都简要地作了介绍。最后大家谈教导员你现在已是机务大队副政委了,回不来我们这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一下,我们开个欢送会。卜正才表示领情,推说工作离不开,答应以后一定回来看望大家,方才罢休。有人提出要陪他去机务大队看看,卜正才考虑未正式报到,虽然是熟人,也不便前往。 卜正才回到保卫组后,即接到县革委会通知要他次日到革委会参加核心小组会议。这是卜正才第一次参加五人小组会议,次日上午卜正才提前十分钟到革委会。来到会场还空无一人,不一会陆续来到。由于好久不见,大家一见面自然十分亲热。又自然地问到在北京几个月的情况和毛主席接见的情景。谈笑风生,满面生辉。稍停会议开始,会议由核心小组组长革委会主任邹俊人主持。他宣布会议内容主要是研究安排春节期间的活动问题。大家一致要求,今年是成立革委会后第一个春节,一定要好好庆祝热闹一番。接着他数说了那些单位,提了那些建议,开展什么样的活动等等,会议整整开了一天,最后决定:、各单位有条件的都要成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自己创作节目,通过各种民间传统文艺形式演出;2、以南湖南为中心施放焰火;3、成立节目活动庆祝和社会治安统一领导小姐,由邹主任亲任组长,卜正才为副组长。4、决定春节期间5人小组每人值班一周,以便处理县革委会日常工作和接待上访人员。值班人员要求严守岗位,尽职尽责。万 一有事,必须请人代理,不得无故不到。 会上还决定群众专政指挥部 第三十回 环境步步改善 重任频频在肩 诗曰:风雪前线寄秀州,战斗友谊葆千秋。 冰河常思南湖水,雾气每当烟雨楼。 牢记三载惊涛险,不忘八月风雨舟。 报国无须分南北,中华儿女尽风流。 969年5月,师主任正式找卜正才谈话,告诉他整个部队下个月要全部转场,新机场是东北平城。六月底要求全部转场完毕。卜正才军管组除滕胜贤一人留下外,其余全部撤走。这里由新来的兄弟部队派出军管组来接你们的班,考虑到你们既要向地方交接,又有和新来军管组交接任务,所以你们可以迟几个月走,但最迟不得迟于十月底,抓紧做好善后工作。到一切移交办完后,确定日期何时动身,提前写信或发一电报给我们,以便到车站迎接。 卜正才得到这一正式消息后,立即和副组长作了商量,并及时召开了军管组全体会议,传达了部队领导的讲话和要求。接着卜正才又把刚才和副组长滕胜贤研究的意见说了一下,决定:、凡我们经手的案件,力争在三个月之内办完结案,2、今后凡是新案尽量让原公检法老办案人员主办,我们能脱手的尽量脱手,不能脱手我们处于助手地位,不能再卷入,3、凡我们经手涉及经济、实物等有关事宜,要一律登记造册,一件件交待清楚,不能留下后遗症,一定要明白无误,不能含含糊糊,4、下一步召开公检法各部门负责人会议,向他们公开讲明,以便得到他们支持,此事早有风声传开,不须再保密,否则还会引起隔阂,认为我们不信任他们,5、把我们所做工作,接触和处理的问题,凡能登记造册的,一一书写明白,以便向兄弟部队军管组移交。 军管组内部布置好以后,卜正才又及时地召开了原“公检法”各部门负责人会议,会议内容主要是通气会,打个招呼,使他们有个思想准备,避免到时手忙脚乱,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原“公检法”同志听说军管组真的要走,纷纷提出要求,把军管组留下,说这有利于党的工作,有利于“公检法”进一步工作的开展。可见军管两年来双方已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特别是卜正才,看到这些经他亲手培养和建立起来的领导班子,生气勃勃,干劲十足,用起来得心应手,一旦要分别,也是念念不舍的。无奈革命需要,他只好好言抚慰,服从大局。 在这一切做好之后,卜正才才想到家庭也要安排一下呵,否则到时也会拉后腿的。为此他和杜珠商量了一番,征得她的同意,由卜正才亲自出面把橡胶厂干部请到家里吃一个便饭,委托他们帮助照顾好有病的儿子,工作要根据他特点尽量做简单的工作,要求不能太高,工资低一点没有关系。并要求厂里提供一个集体宿舍让卜忠住厂里,吃食堂,平时不准他来家,以免和他妈闹事,并向厂里干部和卜忠师傅介绍了一些管教方法和注意事项,以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矛盾。厂领导一个个均表示愉快接受,并一再要卜正才放心,不会出大问题的,大不了让他看看办公室,听听电话,找找人就行了。杜珠又提出一些生活小节要求厂里予以照顾,这些都得到厂里圆满的答复。 送走客人以后,卜正才又找儿子卜忠进行教育,要他在厂里好好干,不准闹事,平时住厂里不要回来,星期天可以回来玩玩,但不准和你妈吵架,只要你能做到,一年以后我回来接你到东北去跟我一起在部队里生活。卜忠一听非常高兴,满口答应。因他最喜欢到处玩到处跑,最喜欢和战士在一起过军营生活,所以他向父亲一再表白“只要妈妈不噜嗦,我不会闹事的。”杜珠也听得明明白白,知道儿子病态人格,现在虽然答应很好,也是难以做到的。面对痴儿她也只好说几句鼓励话,但愿无事而已,还能说什么呢! 不久,兄弟部队军管组在师副参谋长率领下来到“公检法”机关,卜正才立刻向他们作了详细的移交,又在他们的要求下,留任跟班了半个月,才脱手撤离出来。在撤出前夕,新来军管组和原“公检法”全体人员联合开了一个小型欢迎欢送会,气氛诚挚热烈,不少同志当场吟诗道别,卜正才当然也少不了吟诗答谢。此处就不一一叙述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到年底,在临走的前几天,卜正才帮家里买了粮、买了煤等重活,并把女儿卜萍叫到跟前,交待一番,无非要她在家好好学习,不要贪玩,帮助外婆做点家务,照顾好家庭。卜萍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一一点头,含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和父亲告别。接着交待杜珠对卜忠一定要注意方法,不要无故叫他回来,有事请厂里帮忙。杜珠要求到东北以后赶快替卜忠找个工作先接过去再说,最后,杜珠再三关照卜正才,每月发工资都要寄00元回来,不能少一个。当时卜正才每月只拿40元,反正他不吃烟,不喝酒,不喜零食,除缴党费、房租和伙食费外,还是有节余的,所以卜正才当即表示一一照办。 卜正才临走那天,车站内外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原来革委会的同志、公检法全体同志、镇政府、街道办事处同志,还有新来的部队首长和军管组全体同志,及其各方面好友和人民团体均来欢送。气氛十分热烈,有的握手道别时噙着眼泪,话都讲不出来,场面十分动人。其中革委会和“公检法”各有几名代表一直陪送到上海,然后才握手道别。 十月十四日,中午车到东北平城,正遇上大雪纷飞,一个北国风光,银装世界展现在卜正才的面前,由于他是初到关外一切感到新鲜。农村都是清一色的平房,屋顶都是厚厚地高梁杆,上面覆盖一层厚厚地泥土,室内冬暖夏凉,又不怕沙漠大风暴的袭击,既经济又别致,真是一举多得。 一下车就有部队首长和战士进站迎接,帮拿东西,出站就有部队汽车在等着,军管组成员各单位都有人前来,于是一出站就各归原位,由所在单位接回去了。卜正才也由机务大队派的代表政治处副主任亲自和干部干事帮助把东西拿上车接回去了。这是他自任命以来第一次正式到职,这中间已过去两年多了。 卜正才回到机务大队后,受到了热情地欢迎,此时由于体制改革又要恢复到原来的老体制,所以此时的大队长、政委都先后调走了。还剩下二位副大队长,一位还在外地土山机场,司令部还剩下二位副参谋长,政治处还剩二位副主任,都等待着工作的调动,卜正才回到这里仅仅是暂住一下,作一个过渡而已。反正机务大队即将解散。 一见面大家都是早就认识的,基本上不用介绍,两位副主任原是卜正才的老部下,其他几位都是机场上、会议上经常见面的,不过未直接打过交道而已。当天晚上大家都商量好,凡吃地勤灶的机务干部和吃干部灶的行政干部统统把饭菜打回来,又买了几瓶酒,大家在一起凑个热闹,以示欢迎。 卜正才到任后,即由师主任找卜正才个别谈话,介绍了机务大队的情况,无非是说机务大队快要解散了,大家都不大安心,希望卜正才回来要做好这方面工作,防止出事。接着介绍了党委班子,“现在主要的两个一把手都调走了,原来他们一个是书记,一个是副书记,剩下的二位副大队长都是委员,就是要等卜正才回来再成立一个临时党委班子,师党委已决定成立一个五个人的党的委员会,二个副大队长加你共三个大队干部,再加上司政机关各有一位副参谋长和副主任参加。党委书记本应让你担任,考虑你刚回来,情况不熟,特别是你又离开部队两年多,部队有许多变化需要有一个熟悉过程,为了保证飞行安全,有利于工作,决定倪副大队长为书记,你任副书记。你看这样好不好,还有什么意见。”卜正才当即表示完全赞同,保证协助书记把工作做好,站好机务大队最后一班岗。 党委临时班子成立后,卜正才工作非常谨慎。他知道这位书记也是一个人才,加上他是早期航校毕业生,又做了多年的机械师、机械长、中队长等 第三十一回 勇开拓一身是胆 迎困难八方求援 诗曰:受命荒山一事无,面对风沙叹身孤。 愚忠一片报国志,巧嘴只须“万岁”呼。 斩荆劈棘勇开拓,炸山填沟制宏图。 谁能料到七载后,推完重磨把驴屠。 上回说到卜正才次日在场站开了告别会后,即被师部派车接去,和洪木林同志一起在吃欢送饭后,当即告辞,师首长不再坚持,二人当晚即赶到北山市。在火车上卜正才从老洪口中才得知原来军部先拟调某政委去的,因他强调身体不好,不肯接任,才改调卜正才的。 北山市属辽西重镇,这里有五十五万千瓦的火力发电厂,50年代曾号称远东最大火力发电厂。人口五十万,面对蒙古草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因这里形势险要,当时按“山、散、洞”要求,军委决定在这里建现代化飞机场,能打原子战争的国防要塞。二个月前就从平城机场抽调勾参谋长率62人作为先遣队来到这里,所以卜、洪二人一出站就由参谋长接到住地。住地离市并不远,只有九华里,暂借住的是几间民房,在小山坡上。反正在火车上已吃过晚餐,到这里洗洗整整已是深夜了,当即打开被包和大家一起睡通铺。次早起来,勾参谋长简要地把他们来后的情况汇报了一下,早餐后即由勾参谋长陪同卜正才、洪木林两人一起到当地政府各部门拜访,并邀请他们于一九七一年元旦到北山机场参加沈阳空军b军航空飞行站(简称场站)成立大会。 接着又到当地住军各部队邀请,被邀请的单位计有北山市政府、蒙古族自治县政府、市郊区区政府,以及市政所属各局有关负责人,当地矿务局及其所属露天煤矿负责人,还有当地发电厂、铁路分局、车站等负责人;当地住军有军分区、坦克师及其所属坦克团,以及市、县人武部门领导同志;此外当地还有一个草地机场住有一个飞行训练团,还有正在修建机场的工兵团和民兵团的领导都在邀请之列。开会地点就借用草地机场训练团住地,他们条件较好,有现成的礼堂和食堂。 3日陈军长到来,当即找卜正才又谈了一次,并查问各项准备工作,又亲自到新修机场和工兵团住地视察了一番,方回草地机场住宿。 次日被邀请的客人按时陆续到来,会议由卜正才亲自主持,宣布开会以后,即请军长讲话。他先宣读了空军关于成立北山机场的命令。任命卜正才为空军北山机场场站政治委员,接着又宣读了沈阳军区空军的命令,任命洪木林为北山机场场站副站长,任命勾文明为北山机场场站参谋长。然后一一向大家作了介绍,三人也就先后站起各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到会客人报以热烈的掌声。接着军长讲话,他先讲了修建北山机站的意义和作用,讲了当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国家在困难时期不惜动用巨金来修建洞库机场,可想而知。然后讲到新建单位困难一定很多,请地方各级政府务必多加关怀和支持,使他们能胜利完成各项修建任务,以便早日能够进住飞行部队。 因当地面对蒙古大沙漠,地域广阔,历来是用武之地。由于地处边疆,偏僻荒凉,当地群众从未见过战斗飞机。听说战斗机要来进住,群众热情很高,纷纷表态一定要大力支援,市委领导当即表示,各局回去要向下传达对新成立的场站要全力协助,无论人力物力,只要做得到的,不许推脱,要当作自己的事去办。矿务局表示要优惠支援一批煤供部队冬季取暖之用。会议开得非常成功。 会后留饭,一共开了十六桌。军长让卜正才到各桌去敬酒,一是礼貌,二是主人应该如此,三是熟悉人事关系,以便今后好开展工作。他只得带上副站长、参谋长三人一起走向各桌,一一敬酒。每桌喝了一杯,共6杯,再加上部分人回敬,足足喝有30杯。卜正才从来不抽烟、不喝酒,今天为了工作,他第一次喝了这么多,开头两杯他简直象喝苦药一样,皱着眉头硬灌下去,后来可能是喉咙麻木了,反而无所谓了。虽然头晕,昏沉沉地,直到把客人全部送走并未失礼,睡一夜觉就好了。 就为喝酒这件事,卜正才在北山市出了名,都说场站卜政委酒量真大,连喝几十杯不醉,以后凡酒席场面谁也不敢单独和他碰杯了,这倒也是个好事。但是有一位三八年参军延安来的老坦克师师长一次请客动员了十一位师副参谋长、副主任以上干部排着队向卜正才敬酒,使他菜都无法吃,推又推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吃了,结果大醉,借口上厕所,他们都是有经验之人,看出卜已醉了,马上派人跟随,结果全部吐在厕所里,当即被人扶着到房间休息,一觉睡到天黑才醒。 次日卜正才陪军长巡视一下机场全貌。所谓全貌仅是机场的范围而已。因此时只修了一条跑道,工兵、民兵正在打山洞,除工兵团盖了二栋砖瓦房暂作他们办公室外,其余一色都是临时工棚,施工完毕要全部拆除带走的。作为新成立的场站,当时是房无一间,钱无一文,人只六十多,大小车各一辆,这就是本钱,这就是当时实况。军长说了些勉励话之后,也就在下午返回军部了。 送走军长以后,卜正才召开了首届党委会,卜正才被军长指定为临时党委书记,委员有洪木林、勾文明,还有司令部一位副参谋长、政治处一位副主任5人组成,研究了下一步的工作,作了初步的分工,也算是表示临时党委正式成立和工作了。卜正才接受的这个任务是一个烂摊子,稍微有点门路的人,是不会愿意干的。在他面前摆着的难题很多。第一,没有领导可以依靠。过去属师领导,有困难可以随时请示。现在属军部直接领导,军部远在千里之外的鸭绿江边,当时又没有直通电话,万一有急事非请示不可,一个电话少则一、二个小时,多则一、二天。因为要从地方电话再转达当地驻军,当地驻军再转沈阳军区,沈阳军区再转沈阳军区空军,然后由沈空总机才能转达到军部,这三转四转哪能每个环节都那么顺利呢?不是这里占线,就是那里叫等一等。试想困难不困难,再说即使要通了,由于线长路远,总机太多,干扰大、杂音多、声音再大,几乎喊哑嗓门,对方还是听不清楚。一再要求简单一些,请看遇到复杂问题,几句话能说清楚吗?所以打个电话真是比登天还难。第二,既无兵又无将,只是一个空架子,手下六十二个人,都是一些勤杂人员。几个连排干部也都是参谋、干事、食堂管理之类行政人员,只有一名老营级干部、营房股长算得上是一名技术干部。这些人不是一个部门,也不是一个战斗小分队,难以形成拳头,不能独当一面,承担重任。第三,无营房可住,无办公地点,开会无会场,因借住民房,一切都得将就,吃饭在外面,下雨打游击,找人谈话都不方便。第四,面临的是一个新任务,要部队自己动手造营房。过去都是住现成房,吃现成饭,搞惯了,一下要自立更生,从零开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时情况是一无技术干部;二无资金;三无实物;四无劳动力;五无施工经验;六无定点布局。甚至连整个机场地界还不清楚。 v基于以上情况,只要是一个主持正义光明磊落的人,就会讲这样的公道话。这是一个不寻常的任务,没有一点领导水平和组织能力,没有一点闯劲,敢于承担风险,敢于独挡一面,是难 以完成这项使命的。 前面已经讲过,既然不能凡事请示,上级又不派工作组来,又不派常住代表在这里,看来对卜正才非常信任,还一切放手让他去干。甚至连军事一把手也不配备,只就好象考验卜正才一样,看他遇事敢不敢拍板定案;看他怎样指挥调度;看他怎样在新环境里打开局面。总之看他怎样战胜困难完成任务的。 卜正才确实不辱使命,他没有辜负领导对他的信任。他当时抱定这样的宗旨,只要自己一不贪污;二不腐化;三不铺张浪费,全心全意为部队服务;一心为公,即使因经验不足出点差错,犯点错误,领导也是会谅 第三十二回 白手起家艰苦创业 延安精神再放光芒 诗曰:尸居高位假斯文,多少流弊它产生。 敢闯敢作“小字辈”,照搬照夸“大能人”。 鱼目混珠真亦假,颠倒是非虾作龙。 幸有导师学说在,国多此辈事难成。 上回说到北山机场新组建的两个连队的干部战士思想问题很多,这是为什么呢。原来这些干部都是从四面八方调来的。上级在调干部时总是要关照两句,这是一个新建单位,尽量抽调一些素质好的能力强的干部去。殊不知这一要求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做不到的。试想,谁愿意把自己单位好苗子、好尖子、有培养前途的干部调给别人呢?顶多调一些不好不坏的中间人物给你就不错了,其实这一点也是难以做到的。通常的都是把那些本单位认为“调皮捣蛋,不听话,不好领导”,甚至认为是“思想落后,没有干劲”,没有发展前途,或身体差老病号,或组织纪律观点淡的,和领导关系搞得很紧张,这些所谓“老大难”的干部当包袱趁机推出去一走了之。这种本位主义也是不奇怪的。它带有普遍性,即使发此议论的人,身临其位也不见得都能做到。 因此,这些干部都是带着各种思想问题而离开原单位的。归纳起来,大致有这样几种:、有的干部在原单位关系紧张,影响很坏,想改变一下环境,这次调出正合口味,所以带着高兴心情出来的。可是到这里一看,一无所有,无论住的、吃的、玩的都和原单位有天渊之别,特别从大、中城市来的更是如此,他们一到北山机场就编了一个顺口溜:“抬头荒山一片,出门风沙满面。吃的高梁玉米,住的风月茅店。”面对这里恶劣气候和艰苦环境,他们自叹命苦倒霉,怎能没有思想问题呢!2、有的在原单位受了委屈,一肚怨气,多次找领导又避而不见,以致矛盾激化,非找领导当面算账不可。这次单位正好趁机将其推出,想不了了之。像这样情况怎能不带思想问题呢?这些干部到北山后多次请假要回原单位找领导,均被卜正才做工作劝止了。3、有的来自大城市,原单位条件优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生活非常方便。这些单位生产好家底厚,走时又没有分到“红”,加上欢送又不够热情,到这里一看,俨然从“米箩”跳到“糠箩”,思想毫无准备,怎能不产生思想问题呢?4、有少数干部身体素质较差,来这里后,风沙很大,气候寒冷,很不适应。加上新单位无家底,全靠吃标准,粗粮多,伙食差,一时思想不通,产生埋怨情绪,不安心在这里工作。这些同志思想问题是可以理解的。 以上所举都是带有普遍性的,还有一些其他不良思想问题就不一一例举了。 卜正才面对这些干部的思想问题抱着什么态度呢?他想一个人的进步、落后、什么先进、后进,是由各种因素造成的。没有一个人生来就不想长进,愿意做一个废物。如果有,那不是白痴也是病态人格。有句话说得好“士为知已者死。”张辽在吕布手下只是一个勇夫,但到曹操帐下就成了一员统帅。甘宁在黄祖眼中只是“劫江之贼”,到了孙权手下敢于百骑劫曹营,成为一员虎将。老黄忠若非关公手下留情,那有定军山斩夏侯渊那出戏。从古到今,无不如此。 这就是说:“看一个人要全面看,由于种种原因,在这个单位关系未搞好,工作未搞好,不等于到别的单位也是这样。很多领导干部,只知道当官、掌权、发号施令,殊不知当官是一门学问,要当一个庸庸碌碌的干部是不用动脑子的,谁都可以胜任。他们只需当个录音机、机器人就行了。把上面的声音原封不动地向下传,或者上级发一个指令,交一个任务就完成一个任务。这也就算不错的干部了,起码是及格的。至于当一个好的领导究竟要具备那些条件,恐怕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答上来的。卜正才认为作为一个中高级干部,他必须明白自己身负的重任。这里讲一点他自己深受其苦的体会。 第一,反对本位主义,又要讲一点本位主义,这就是辩证法。不管大小单位,只要是这个单位的负责人,这就像一个家庭一样,不过这不是小家而是一个大家庭。作为家长,必须要关心全家人的生活,关心他们的成长、疾苦,正确地使用他们,发挥每一个人的作用,用其所长,弃其所短,这里还有一个培养教育问题,奖励惩戒问题。这就是说:提倡什么,反对什么,必须旗帜鲜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公正无私,才能树立自己在这个大家庭中的家长地位,才能享有真正地权威。一个真正有领导水平的干部,一个确具有真才实学的干部,不是看他多么稳重、多么严肃、架子多么大,而是要看他如何组织、调度、培养、使用、发挥全“家”每一个人的作用。由于大自然规律,人总是要流动的、衰老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作为一个领导还必须慧眼识英雄,为革命、为党发现人才,培养使用人才,使之成为接班人。使革命事业一代代传下去,永葆革命青春。从这个角度讲,要有一点本位主义,否则党派你到这个单位,全没有一点责任感,不想把这个单位搞好,不为这个单位着想,那还当什么领导呢?我们要反对的本位主义,那是讲那些不顾大局,不顾整体利益,如战争年代说支援整体牺牲局部时,你保存实力,不服从指挥;和平建设时期,要上缴利润的你不上缴,甚至弄虚作假,欺骗上级,完全自私自利,为小山头着想,这种本位那就要反对。如果是这样干部,那就不识大局,不顾整体,不是真正有水平的干部,当然也就不能蒜是一个好干部了。在这里还得说明一下,我们把一个单位比作“大家庭”,把领导干部比作“家长”、“当家人”,不过是个比喻,如果由此为“家长式”领导作风而辩护,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二,反对标新立异,又要讲一点标新立异,这也是辩证法。有些领导人,自己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吃惯了现成饭,上面有什么下达,他就照转照套,美其名曰:“不走样的贯彻”,或者用“大来头”、“大帽子”吓人压人。往往冠冕堂皇地说:“我们水平再高也高不过中央”。因此这些领导人反对“标新立异。”殊不知如果没有标新立异,社会还能发展吗?人类还能进化吗?那只能是永远的原地踏步,试想没有马克思的标新立异,那还有什么共产主义理想和共产党呢!没有毛泽东在军事理论方面的标新立异,那还有什么“人民战争”的学说。所以对一些青年干部富有创造精神,敢于独立思考,提出不同看法和做法,不能一概斥之为“标新立异”,或认为是自我表现,是骄傲自大的行为。许多官运亨通的干部,当他爬到很高的位置以后,回过头来检查一下,恐怕在他掌权的几十年中不知不觉地把这些富于创造性、进取性的青年干部不知有多少被扼杀在萌芽幼苗状态中。也就是说,新生事物刚一露头,就被压下去了。当然也有不少才华横溢的青年,有的遇了贤明的领导,有的遇了知音,有的由于种种原因自生自灭破例成长起来的是极个别的吧!当然成长起来的这也是幸存者,没有机会成长起来的那只能是不幸者。这千千万万的不幸者有谁为之鸣不平呢? 那为什么还要反对“标新立异”呢?“标新立异”为什么会成为贬义词呢?这是几千年反动统治造成的,他们怕人民群众起来造他的反,怕觉悟的人民起来革命,统治者只能永远是统治者,奴隶只能永远是奴隶,“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追根求源,还是孔、孟之道的糟粕所造成的。他们认为这些理论现实都是天经地义的,稍有违言,便是“异端邪说”,便是“标新立异”,这些都被统治者看作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旧社会“标新立异”被当作毒蛇猛兽,何止是贬义词呢?可是我们有些共产党人也祭起这块幽灵的牌子,来打击新生力量,实在是太可悲了,这不是政治上无知,也是思想上保守。现在该是为“标新立异”这个名词正名的时候了。 至于我 第三十三回 抓砖头从无到有,开荒山致富弃贫 诗曰:艰苦奋斗不辞劳,自力更生国策高。 地育万物原无路,天生灵犀赖尔曹。 烧砖制瓦惜寸土,生产节约争分毫。 莫道眼前荒凉景,他年北山分外娇。 上回说到卜正才花大力气抓了思想建设,他冷静地想到,精神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必须通过实际才能表达出来。现在该是抓物质建设的时候了。经济是基础,没有一点物质做后盾是不行的,必须以虚代实,化精神为物质,把场站各项建设抓起来。于是他召开党委会和大家商量,把捡煤节约下来的烧煤钱,取暖费投放到伙食上,两个新兵连,每连补助200元,其余单位根据人数和条件,有补助00元的,有补助50元的,作为改善生活之用。伙食改善后油水大了,粮食就有节余,他们又和地方联系,用粗粮换回一些细粮。这样一来,连队每天可吃到一餐半和两餐细粮了,从物质上进一步巩固了思想工作的成果。此时此刻,北山机场全体干部战士精神振奋,面貌一新,纷纷献计献策,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趁春暖花开之际,大干一场,为新机场作出贡献。 接着全站开展大生产运动,场站党委号召,凡有条件的单位都要适时地开荒生产,养猪养羊养鸡、鹅、鸭等建立自己的小家底。场站也同时建立了自己的生产队。开荒种大田,当时主要种豆类、苞米等旱作物。那时既无拖拉机,又无耕牛,开荒只靠两只大手。卜正才和党委成员们带头用人力来牵犁。北方土质较松,小伙子三个人就可拉动一条犁,年纪大一点,四个人才拉得动。他们这种以人代牛的精神,使当地蒙古族群众为之惊叹,无形中推动了农村劳动生产的热潮。后来有的生产队干部看到卜正才他们这些五十上下的人还干此重活,觉得过意不去,就主动套牛来替他们翻地。卜正才怕耽误了他们自己的生产,一再婉言谢绝,他们到底坚持干了一天,才被劝止。当然后来农忙时部队为了感谢也为了进一步搞好军民关系,多次组织人力物力帮助他们抢收抢种,帮他们修水库,都有力地增进了军民之间的友谊。 在南方春夏秋冬四季分得特别明显,也十分均匀,特别长江流域,几乎各占四分之一,正好各占三个月,可是东北就不一样了,这里纬度高,春秋两季显得特别短,大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即迅速过渡到夏冬两季。所以春季来的晚,夏季来的早,但是夏冬两季却也均匀,基本上各占5个月时间。现在是北方四月,在南方已是末春时节,可是这里则刚刚春暖花开。 大窑厂早已办好了借用两年的手续。为了抓住季节,新兵训练刚刚结束,警卫连就开到窑厂进行施工准备,任务是烧砖制瓦。场务连则分配在家平整场地,担负建房施工任务。这时军首长和沈阳军区空军首长已先后来此反复察看选定了两个点,一个是住飞行团,一个是场站住,此外还选了几个小点住连队和分散单位。团站两地相距约三公里,都是在跑道西侧,一个在跑道南,一个在跑道北,中间群山相隔,如果打原子战争,一颗小型原子弹只能破坏一个点,不会同时遇难。 定点以后,沈阳军区空军后勤部陆续拨来了三百万元,作为营建经费。有了钱事情也就好办了,剩下就是缺少技术人才。所幸营房股葛股长是土木工程学院毕业的,他设计的图纸是军区有名的,整个营房施工设计图纸就全部落在他的身上。又在地方上请了几位技术泥瓦工和木工,施工就立即上马了。因为有了钱,砖瓦厂提前开工了;因为有了钱,建筑材料源源不断地购运回来。同一时期沈空又从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调给北山场站解放牌汽车2辆,小车2台。大大加强了运输实力,汽车连也因此壮大了。 经费虽然有限,但造价是低廉的。首先砖瓦自造不用买,其次劳动力都是自己动手又不用付工资,再次,请来的技术工人都是地方无偿支援,仅供吃饭而已。正式开工,是在下半年进行的,为了抓紧施工的黄金季节,全站从上到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决心在春节前能住上新居,过一个舒适的春节。经过连续四个月的努力,抢在严寒到来之前,终于盖起来五栋平房和四个厨房。就是内部还没有抹灰、粉刷。所以先抢房架拉起来,是为了严寒到来之后,室内施工影响不大。 由于内部粉刷、抹灰,进度较慢,眼看年关就要到了,怎么办?大家迫切的愿望是争取搬进自己亲手盖起来的新居过年,根据目前进度,如不采取措施,肯定是无法实现的。当时勾参谋长就持悲观论调,他是老营房股长出身,有经验有根据地打包票说如果年前能完成内部抹灰任务,我这个勾字就倒过来写。他这一瓢冷水,把下面满腔热情和期望之火一下浇得冰凉冰凉。本来一片欢声笑语一下变成了垂头丧气,没精打彩,好像打了败仗。卜正才当时就批评了这种论调,指出什么都是事在人为吗?可是他还不服,争辩说:“去年过冬可以住民房、工棚,今年为什么不能呢?如果强调赶进度,一是保证不了质量,二是还是不能全部完工。只能住进个把连队,也不能都搬进去住。何必要去讨一个连队好呢?”卜正才心平气和的说:“你讲得道理是对的,这不是讨那个连队好的问题,而是我们做领导的,尽量争取满足群众的热情和期望,我们如果尽了最大努力,那还好说,即使完不成群众也是会谅解的,现在问题是,我们还未尽最大努力怎么就事先肯定实现不了呢?”老勾赌气地说:“我是没有这个本事,或许你政委神通广大,就看你的本事了。”说完就气鼓鼓地走开了。显然,这不是一般的争论,而是保守思想作怪,他代表了一部分观潮派的思想。为了用事实教育这一部分人,更是为了满足群众的愿望和扶持全站大部分干部、战士的革命热情和冲天干劲,卜正才和洪副站长商量,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征得了洪的同意。于是二人决定:、从现在起,每天加班4小时;2、由卜正才出面到地方各大单位请求支援;3、做好思想发动:第一步先开了一个工地连排干部和技术工人小型动员会,把上述打算向大家传达,要求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接着召开全工地动员大会,造声势,造议论,比干劲,比进度,比质量,比安全。开展四比竞赛,加强工地广播,不断表扬先进,鼓舞士气。这些措施非常见效。进度一下提高了二倍,从各大单位请来的师傅很受感动,主动加班加点,连夜突击。连续大干半个月,终于在年关到来前一周,胜利完工。老勾东摸摸西看看,也找不出质量有什么问题,在事实面前也只好闭口无言。房子因潮湿又晾了三天,终于提前四天搬进了新居。战士们兴高彩烈,喜气洋洋,有的还买来鞭炮鸣放,以示庆贺,新营区呈现出一片热闹景象。 在这期间,由于卜正才趁到军部开会,先后活动过两次,现在年关到,军后勤部从克山农场无偿调拔给北山机场白面五千斤,黄豆三千斤,一千斤豆油,又调来一台推土机,这一下不仅是雪里送炭,而且也是锦上添花,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大大鼓舞了北山机场全体指战员明年修建营房中大干一场的决心和信心。 一年来在地方工作方面也打开了局面,机场北面通往市区的5公里土路,市委已答应由他们负责修柏油路面。机场东南山坡近万亩梨园也被卜正才要了过来,只是付了一万元果树育苗费。平均只花五元一棵,而且当年就已结果。 在军民关系方面,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形势,原来工兵团实力雄厚,施工材料没有数,到处乱放,给当地不良分子发了一笔小财,他们以捡粪、捡破烂为名,到处乱窜,只要没有人看见,见什么拿什么,后来场站施工材料也是放在外面,经常少了木材,少了电线,少了水泥石灰等等。甚至施工用的照明灯泡也经常被摘走。针对这一情况,卜正才决定把机场周围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干部请来二十多人开了一个座谈会,向他们宣传保卫机 第三十四回 外表上声名赫赫 内里头苦难重重 诗曰:身逢盛世命不佳,满腹愁思乱如麻。 能斩北海蛟前爪,敢拔南山虎口牙。 痴痴病儿频闹事,堂堂男子难治家。 人世多少颠倒事,何罕乌云掩彩霞。 上回说到物质建设是立竿见影的,容易看出成绩来,而思想建设却要有一个过程,才能显出它的威力来。经过几年来的艰苦创业,涌现出大量的好人好事。第一年入伍的战士,当时因吃不惯高梁米而闹情绪哭鼻子的,现在一个个成了连队建设的骨干,许多人当了班、排长,个别的已当了连长。这都是在施工中涌现出来的拔尖人物。我们在头两年施工中,因无工作服,战士的新军装穿不了一个月就破损不堪了,又无时间缝补,只好在夏天脱掉军装有的穿背心、汉衫,有的就干脆赤膊来干,烈日当空,又未发草帽,战士们就用柳条编成伪装帽,带在头上借以遮阳。鞋子破了,有的就赤脚干,因此,戳破了脚擦破了背小的工伤事故不断发生。战士们有的自己包扎一下,有的互相包扎,流血不止的才去找卫生员、医生包扎,接着又投入施工 领导劝他们休息一会,他们那里肯听,非坚持干到收工为止。一次军机关领导来视察,看到战士们光背赤脚,脚上裹着纱布,血都渗出来了,还坚持大干,深受感动,回去后向军首长汇报,军首长指示后勤部把从下面收上来的旧解放鞋、旧衣服拨一部分发给北山机场作战士当工作服之用,大大改善了施工条件。当然两年后有了节余,才每年正式买工作服、工作鞋发给全体施工人员,又进一步改善施工条件,才减少了工伤小事故的发生。在这样大规模地连续五年施工中没有发生一起大的伤亡事故,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干部当中也涌现不少先进人物,原来场务连连长,调来时愁眉苦脸,是有名的老胃病。常期吃病号饭,这时因生活条件好了,他的病也好了,红光满面,精神愉快,干劲十足,带领战士们一次又一次地园满完成施工任务和临时交给的突击任务。他还抓紧利用业余时间和难得的假日,开荒种了几十亩高梁、玉米,养了二十多头猪和几十只鸡,还养了头十只羊,自己节省伙食费买了一台粉碎机加工猪饲料。为了连队的文体活动,他们自己动手建起了一个小型灯光球场。连队士气旺盛,各项工作都完成的很出色。其他连队也都大同小异,都建了自己的小家底,可以说连连养猪禽,队队搞生产,几乎形成了无声的竞赛。但生产搞得最好的还是场务连,因他有独特的优越条件,一是远离场站营区,单独住在跑道边,背靠山坡,有大量空地可以开荒利用;二是他们负责施工经过两年施工锻练不少人学会了泥瓦工的活,可以自建猪羊圈和鸡舍;三是他们用水泥修了一个所谓“灯光球场”。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党委班子又掀起了一场风波。这个球场是动用施工水泥,虽然是散落在地而被收集起来的,终归是公家的,后来还缺一点经机营股批准又给几袋。动用了二根小水泥杆,拉了一根电线,中间拉一个000支光的大灯泡。因东北冬季下午4时就天黑了,部队远离营区,没有活动余地,有个灯光球场,到底可以吸引一部分战士在玩球,同时住地一片漆黑,有个大灯泡照明也起到路灯的作用,既可防止坏人和小偷,也可以使战士散步、上厕所提供方便。因此,他得到了政治处主任的同意。卜正才后来知道此事,说是主任同意的,也就默认了,未再说什么。可是参谋长知道后大发雷霆,严肃批评此事,非要场务连拆掉电杆电线不可,场务连连长是个老同志,不吃他这一套,考虑到说是主任同意的压不倒参谋长,只好说是卜政委同意的。老勾正在气头上随口答道,谁同意也不行。整个场站还未修一个灯光球场呢。你们无组织、无纪律,搞本位主义,擅自利用工作方便,偷拿公家水泥为自己连队服务,如果每个连队都象这样干,建筑材料不被偷光了,还能建营房吗?限你们立即动手拆掉。这位老连长没有买他的帐,和他大吵了一顿。气得参谋长回来扬言说:“这件事如得不到党委支持,我这个参谋长就不干了。” 事情首先反映到储站长那里,从工作性质上来说,司令部就是站首长的指挥所,因为对部队的指挥调度、命令下达、任务分配、组织实施等等日常一切工作的上呈下达都需要通过司令部来完成,所以站领导义不容辞地要支持参谋长的工作,所以储站长不得不把场务连连长找来,和老勾一道找他谈话。 “报告”那个连长敬个礼走了进来。他一看参谋长也在坐,马上产生抵触情绪。 “上午参谋长批评为什么要当面对抗,不能事后好好说吗?”储站长让他坐下后严肃地说。 “我没有那个修养”,连长强硬地回答。 “乱弹琴,你们利用工作之便,可以修一个灯光球场,别的连队也可以修吗?大家都来搞自己的连队建设,我们场站建设还要不要搞?”站长严厉地批评。 “怎么不建,场站不也修好一个大礼堂,又准备修建大灯光球场吗?我们连队因为离的远,享受不到这里的设施,所以才自己搞一个。”连长也毫无顾忌地说。 “你们一个小小连队能和我们场站比吗?何况我们还是经上级批准的,你们是经谁批准的?”储站长大声训斥地说。 “先是主任批准,以后政委知道也同意的。”连长理直气壮地说。 “你把政委同意的事向参谋长说了吗?”站长问。 “说了,参谋长说政委一个人无权批准。”连长指着老勾说。 “就是一个人没有权批准,不然还要这个党委干什么,你这个副书记不知道,我这个常委也不知道,还讲什么集体领导。”参谋长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们都是领导,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去请示吗?”连长也带着情绪反驳说。 站长毕竟要老练一些,到此他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再讲就脱离原则了,不能把班子矛盾暴露在下级面前。于是改口说:“看来你今天的气还不小呢,我还要开会,你先回去考虑考虑,我们改日再谈。”就这样结束了谈话。摆脱了尴尬的局面。 连长走了以后,储站长看着参谋长说:“老勾,你这就不对了,政委既然同意了,你还那样说就违背组织原则了,你有不同意见可以回来和政委当面说,或在党委会上提出来,怎能在下级面前暴露呢?”储站长态度温和和口气严肃,体现了既是同志式的批评,也是同志式帮助。 “反正我对政委这样做有意见,他处处做好人,把得罪人的事让我们去做,我这个受气的参谋长干不了。”说着手一甩站起来就走了。 “老勾,老勾……”储站长连喊二声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参谋长到家以后就写了一张请假报告:称身体有病,需要休息治疗。站长把报告带给政委看,并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自报奋勇坐镇司令部处理日常事务。 接着卜正才把政治处雷主任找来,又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笑着说:“事情是因为我们两人引起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俩登门去做工作吧!” “我不去,一个参谋长有什么了不起的,司令部本身问题就很多,那么多副参谋长闲着没有事,他一天到晚东转转西转转,看到什么抓什么,一点计划也没有,到处乱训人,对下级一点感情也没有,从不为连队建设着想,政委,我不是冲着你来的,我实在看不惯他这个作风。”主任生气地说。 “老雷,我们是做人的思想工作的,这个事情弄不好要影响党委团结的。我们看问题总要看深一点、远一点,为了党的团结,即使受了委屈也在所不辞,决不能把我们降低到和他们一条水平上,这不是自我标榜,而是党把我们放在这个位子上,我们就要珍重自己肩负的使命,什么时候都不能感情用事。”卜正才说完,一把抓住雷主任的手说:“走,我们到他家看看去。” 第三十五回 私扰公无法开局面 大压小难当受气官 诗曰:朔风凛冽刺骨寒,节日早起登群山。 遥向首都致敬意,战士边疆报平安。 远眺北市烟雾里,俯视南坡痴儿顽。 v无限风光无心赏,忧思忡忡把家还。 卜正才拼死拼活地埋头苦干,刚刚出现的曙光一下又被阴形掩盖住了。他从金州学习一回来,敏感地意识到党委班子出现了裂痕。尽管他个别交谈作了自我批评,说了一些家庭给他们带来的麻烦,表面上大家都表示同情,表示理解,但私下总认为是个问题,因此总是面和心不和。由于杜珠的原因,站长和其他站领导都不愿到政委家去走动了,甚至连电话也无人向他家打了。经常通气的渠道被关死了,场站每天发生的重大问题,卜正才不能及时知道,只有开碰头会时,才能得知,往往失去了及时处理的机会。作为党委书记,对全站发生的大事不知道,这就不是小事了,理所当然地对司令部提出了批评,开始站长不表态。司令部受了批评以后,还是我行我素不买帐。卜正才不得不再次提出严厉的批评,并提出要整顿司令部,这一下,站长沉不住气了,发话说:“政治处问题也不少,为什么不整顿,你批评司令部就是批评我站长,你整顿司令部矛头就是向我来的。”这一下两个一把手矛盾公开化了。卜正才怎么也未想到,站长会把司令部看作是个人发号施令的机关。于是两人当场争执了几句。此事军部很快知道了,因储过去一直是军长、政委的老部下,机关许多首长和处长都曾和老储一起共过事,不是老战友也是老熟人。他们认为储是老实人,是能团结人的,想必是卜正才工作有点成绩就妄自尊大,骄傲自满而造成的后果。于是马上派了工作组来帮助整顿党委。军政治部倪副主任担任工作组长,组员有组织处甘处长、秘书、干事等人。 工作组到达以后,受到卜正才的热情接待,可是工作组成员表现冷淡,相反卜正才每次到工作组住地时,储站长和那位4级的副站长都在那里,和他们有说有笑,非常随便,而卜正才一到场就变得严肃不自然起来。他是一个机灵人,他不需要卑躬屈膝奉承讨好任何人,也不需要低声下气地去俯就他所看不惯的人。要说看不惯就得交待一下,除甘处长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当然谈不上看不惯的问题。卜正才看不惯的正是这位甘处长,那还是六年前的事,卜正才还在平城场站当政委,就是这位处长带工作组到本师b团蹲点,那时甘还是副处长,因为吃饭问题,弄得这位处长很不高兴。当时干部食堂是分归各团直接管理的,飞行团一飞行,都在外场吃饭。食堂无人专管接待问题,虽设有来宾席,因经常无人,凳子常被别人拿走,一次甘带工作组等人没有去机场按时到饭堂就餐,谁知一看来宾席没有凳子,很不高兴。也巧卜正才这天有事,来此食堂就餐,看到此情此景,立刻到食堂管理员房间拿出两把椅子送来,别人看到场站政委亲自送椅子,马上也送来两张凳子,工作组人员总算都能坐下了。卜正才当场向工作组表示歉意。但因工作组不是到场站蹲点,而是到飞行团,当时团参谋长还在那里就餐,卜正才不好说过头话,只能有分寸地表示歉意。可是这位处长不受抬举,反而冷言冷语地说:“我们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大首长,要是兄弟部队,或者外地来宾,这样就太不礼貌了,人家至少说你们部队缺乏教养。”卜正才只好笑着点头称是。 不料此话被b团参谋长听到了,待那处长走后向卜正才说:“小小的一个副处长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经常站着吃饭吗?你站一次就失掉身份了。”卜正才当即指出:“人家到底是客人吗?又是领导机关来的,叫人站着吃饭怎么行呢?”“那你这个场站政委亲自给他端椅子,又赔不是,该可以挽回影响了吧!你看他那个计较的样子,官气十足,不看是领导机关来的,我非讲他几句不可。”那位参谋长是卜正才老部下,为卜正才抱不平,所以这次这位处长到来,应该说是老熟人了,可他摆一个工作组的架子,目空一切,好象来这里就是要整人的。 说起这个工作组组长倪副主任,卜正才原不认识,因从未和他打过交道但经半月相处来看,他是位工农干部出身,为人倒是老好,没有什么水平,因而也没有什么歪点子,可那位处长却不简单,是位知识分子出身,思维敏捷,反应快,有点小聪明,看来这个工作组,他要当大半个家,倪副主任因无主见,得常常听他的,他实际上控制着这个组。 当天晚上,倪组长和这位组织处长一道找卜正才谈话。甘处长突然问道:“党委交心会怎么开法?你有什么打算?”这个突然袭击,使卜正才目瞪口呆,不好立即回答。他原本想工作组会把这次来整顿党委的目的、要求和初步打算向他们交个底的,因为他们来时就对卜正才说:“我们此次奉军党委指示,来帮助你们整顿党委的,时间半个月,主要靠你们自觉革命,学习提高,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还是老方法,自己解决自己问题,到时候再一个个找你们谈谈,甘处长将具体帮助你们搞一个计划。”请看,明明是这样说的,可现在甘处长要将卜正才一军,叫他如何回答呢?当然卜正才并非庸人,这点聪明他还是有的。他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来考验他的,便开口说到:“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意见,正准备和甘处长研究。首先集中党委一班人学习三个半天,即每天上午工作,下午学习。实际上只学一天半;学习文件:、关于党委会的工作方法;2、反对自由主义;3、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论述。其次,用五天时间进行个人准备,在这期间主要是党委成员互相交谈,交换意见,消除一些误会,在此基础上写好个人检查的发言提纲;这一步相当重要,个别交谈好了,有些误会消除了,就会大大缩短党委会交心时间。所以这一步虽然多花一点时间,实际上是必要的。第三步,召开党的常委会,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时间三天。第四步,召开党委扩大会议,全体党委委员扩大到机关副参谋长、副主任以上,通信营党委正副书记参加,共有约三十多人;充分发扬民主,听取各方面意见,时间也是三天。最后进行会议总结,上午由站党委总结,并拿出整改措施,下午由工作组倪副主任讲话。这仅是初步考虑,很不成熟,还请工作组指示。” 甘处长看看倪副主任,倪说你先谈谈。甘即说道:“刚才听了卜政委的打算,还是老一套公式化,没有根据当前特点来安排,现在年关临近,工作较忙,越迟干扰越大,不如早一点开始。我个人意见,学习一天就可以了,三天准备包括个人交谈,然后再用三天召开党委常委交心会,在这个基础上再召开党委会,把常委交心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然后发扬民主,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最多一天。最后半天时间进行小结就行了,总共十天就够了。然后你们搞一个整改措施给我们就行了。至于要不要召开党委扩大会,那按你们计划进行,我们就不参加了,我们还要到边防连队看看就回去了。” 接着倪副主任表示完全同意甘处长的意见。只是认为卜正才的打算还是可以的,只是春节来临,应酬肯定多,早点结束比较主动。到底是老领导,有点经验,他说的比较婉转,留有余地,没有完全否定。 当晚卜正才把和工作组研究的意见向储站长通了气,他没有意见,就这样定下来了。按计划进行。开始,还算顺利,等到个别交谈时,出现了分岐,储站长和那个4级副站长不同意卜正才把儿子和杜珠问题,全部推在卜忠有病上。他们认为,卜正才治家不严,教育不够,对家属子女过于迁就放任所致。在工作上不同意卜正才说的“党委没有拧成一股劲,是党委应该集体研究的事,没有集体研究而由个人决定了,是各拿一把号,各吹各的调。”由于个别谈话没有取得一致意见,只好把问题带到常委会上。当时七个常委全部参加。 第三十六回 工作变动明升暗降 治家无力被迫返乡 诗曰:世人都说做人难,难在有人私妒贪。 马逢伯乐欢忘累,人遇知音死亦甘。 坎坷途中我已误,是非琴前任君弹。 回首历历泪痕在,醒来犹觉心头寒。 由于飞行团的进住,有师直接领导,卜正才省心省事,不像过去那么操劳了。过去他是党委书记,全站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要承担责任。现在好了,有一位副师长常住这里,天塌下来有他顶着,许多事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因而他和站长在工作上的矛盾也就减少了。可是公事环境刚刚改善,家庭矛盾却变得日益严重。 儿子卜忠从禾城来时是带有橡胶厂开出的调动工作介绍信的,一切手续都由杜珠办的妥妥贴贴,十分完备的。只要卜正才讲一声,政治处出面联系一下就可以安排一个照顾性工作的。可是当时卜正才因受到党的重用,原则性特别强,处处从党的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和处理问题。他想独生子病得这样,生活都不能自理,怎么能工作呢?挂一个工作虚名徒增加国家负担,与其要公家养着他,倒不如我自己养着他,党给我的工资就是养家活口的。我怎能把负担推给国家昵!所以一直没有派人安排。杜珠为此和卜正才大吵了多次,每次都被卜正才拒绝。卜忠为此对父亲更加不满,同时更加重了自卑感,他常对人说:“父亲说我是个废物不能工作,我只是一个造粪机器而已。” 后来还是靠杜珠出面活动,由地方好友帮忙,把卜忠送到70里外名叫清河镇福利厂工作。这个厂全是聋哑、痴呆、孤独残废等病人组成,是搞种菜,打草绳等手工劳动的。每月十九元工资,其他费用一切自理,吃住在那里 .卜正才本来就不在乎工资,卜忠不在家减少了许多矛盾,家庭到安静了好多,这本来是好事,可是刚刚干了一年,因卜忠搞得满身虱子回来,杜珠又感到心痛,亲自到民政局活动,又把卜忠调到市里标准件厂当下料工和打打杂。所谓下料、打杂全是照顾性工作,具体就是汽车进货或拉料回来帮助卸车、抬东西,无事再帮助打打水、扫扫地、看看电话、送送报纸等。干公务员一类的事,这到很适合,可是没有食堂,只能自己带饭或自己起火。因卜忠坐交通车上下班容易在车上闹事,大家害怕,所以不好让他天天回家。杜珠为此又亲自到厂里找到卜忠的师傅一位老工人,再三委托交待请予照顾。帮卜忠买了一口新钢精锅,带了去,让师傅教卜忠煮,谁知卜忠第一次竞把一锅饭烧成灰烬,钢精锅底全溶化了。后来只好请师傅帮助蒸饭。为了感谢帮助照顾卜忠的人,杜珠不厌其烦地多次请客送礼;一请就是一大桌,送礼都是当地人最喜欢的大米、茶叶之类。总之杜珠为儿子工作之事,确比卜正才不知要操了多少心,费尽了许多心血,可是无知的蠢儿,恨他妈比恨父亲更甚,这是很不公平的。 同时那时社会秩序还不正常,无政府流毒依然存在。东北当时流行一股怪风,专抢军帽,有的是从贪财出发,有的是从实用出发,更有甚者是显示自己有本事、有能耐。卜忠的皮毛军帽常被骑车人抢走,吓得他冬天光着头,有时一戴上又被抢走,气得他倒在路上,几乎冻死。帽子丢多了,吓得他连家也不敢回,流浪街头,多次被熟人送回来,或打电话家人去接。总计一年之内被抢军帽和毛帽竟达七顶之多。因此也刺激得他病情加重,这也是重要原因。读者大概不会忘记,在所谓“文化大革命”期间,卜忠在禾城曾被一班恶少围攻近十小时,以致留下隐患,因刺激太大5年后到达北山癫痫第一次大发作差点死掉。现在又在社会上受这样折磨,他的病情怎能有希望好转呢?加上胎儿时期杜珠束腰影响卜忠发育,造成智商低下,眼又受伤,先天弱视和眼球震颤这些都给卜忠造成了终身的不幸。 父亲卜正才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子女从未尽过父爱之责。管教方法又简单,非打即骂,杜珠虽然有母爱之心,但缺慈悲之相,也常大声训斥、恶语相加,根本不懂心理学,不从卜忠病态性格出发,去迎合他,而是非要强扭他,把他当作一个正常人来要求。譬如卜忠喜欢看书、写诗、抄东西,或者研究相棋、整理东西,搞他喜爱的活动时,杜珠一会儿叫“卜忠帮我拿个碗来”,“卜忠帮我劈两块柴,”“卜忠替我把肥皂拿来”,几乎一个小时能叫头十次。有时卜忠一时高兴,声叫声音,也能帮助一二次,越是这样,杜珠越是高兴,认为儿子变好,叫的更凶了,结果事与愿违,适得其反,儿子不听了,杜珠就又咕咕叽叽地埋怨,这一来气得卜忠就真的闹事了。自己管不了就赶快打电话找卜正才。卜正才工作又忙,有时不大遂心,遇到家庭这些矛盾,怎能不烦,哪有耐心再来处理,无非是痛打儿子一顿,或者叫警卫连来绑起来,再就是送到精神病院关起来。这样一来,怎不叫儿子痛恨他妈呢! 卜忠经常向别人说:“我就怕我爸,我爸怕我妈,我妈就怕我”,不幸给儿子言中了,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在这个家庭里运转不停。看来只有到这个小家庭彻底破灭时才能结束。 卜忠在外面闹事,有时还以死来威胁,如一次在医院,他住二楼,因护士要他调换一个位子,就大闹起来。他站在窗口要跳楼自杀相威胁,结果吓得医院找卜正才要卜忠提前出院。经卜正才做了工作后,又写了一分保证书,即卜忠“意外事故死亡”与医院毫无关系,家长绝不会找医院麻烦。这样总算把事情处理好,使卜忠又继续住下。还有一次他跑到几十里外,要跳河自杀,吓得一位好心的大队书记,从二十里外打来电话,找到卜正才要派车去接。卜正才一面感谢,一面说明情况,他不会跳河自杀的,并说他能自杀那是好事,要他怎么去,怎么走回,决不派车。卜忠在电话机旁听到他父亲的声音和所说的话,无可奈何只得又走了回来。所以卜忠不管跑到哪里是决不会丢掉的,因他又会写、又会说,并且喜欢打出他父亲的招牌。 卜正才由于深知儿子的特性,能严格要求,决不姑息迁就。可是杜珠就不一样了,她如听到儿子在二十里外,不但要派车,而且一定要亲自去接的。即使卜正才不出面,她也会自己到汽车连要车的,这已不是一二次了。尽管卜正才向汽车连打过招呼,不准杜珠直接要车,可是下面总是瞒着他,反给卜正才帮了倒忙。在党委交心时,有人就提出“政委家属享受特权,可以随便要车”,或者“政委对家属要求不严,缺乏教育”。卜正才无法解释,只好老老实实接受批评。 卜忠由于大脑发育不全,又不断受到外界刺激,变得神经脆弱,理解问题非常片面,不能按正常人思维和对待各种复杂问题。他在家吃了饭常常跑到别人家去献殷勤,帮人家做煤球或帮警卫连拉砖等劳动。早上穿一双新鞋一套新衣出去,中午回来就搞得又脏又臭,甚至穿坏了,杜珠气得常抱怨卜正才不教育他。有时杜珠就直接骂儿子“吃家饭,拉野屎,自家活你不干,整天跑外面去干,干脆饭也不回来吃多好。”卜忠一听就上火了,马上就把饭锅踢翻,把菜倒掉,把碗碟窗玻璃砸碎,边砸边说:“我叫你也吃不成”。杜珠对此毫无办法,只好又找卜正才。以往卜正才见此总是痛打一顿了事,后经友好相劝,他才渐渐注意改变方法。以个别谈话教育为主了。卜正才问卜忠为什么要把锅踢翻,饭菜倒掉,乱砸东西,他说“是他妈气的”。卜正才告诉他“你妈讲得是对的,你帮人劳动,又没有工作服,衣服弄脏了弄破了,还得外婆帮你洗,她老人家又是瞎子,你在家帮她干点活那不是好事吗?”卜忠说:“在家干活是‘私’字,他要‘斗私批修’为‘公’而干”。卜正才听了只得紧锁眉头,觉得儿子是又可恨又可怜又可叹。只得耐心开导他说:“公和私是对立统一的,没有‘私’也就没有‘公’,没有‘私’人就不能生存,整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了。”卜忠睁大眼睛死死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