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丛林》 第一章(上) 金秋,9月18日 站在富豪大酒店的顶楼,极目远眺,你会发现这里正处都市的中心。这时,下面的解放广场,花团锦簇,彩旗飘飘。楼下正门前的停车场上,蒙着白布的桌子旁,坐满了来宾。他们当中有工商、税务、公安等政府职能部门的代表和本市各行各界的朋友们。更令媒体关注的是,听说市长也将出现在贵宾席上。 站在主持人位置上的是,富豪大酒店的经理萧克。他一脸稚气,鬼魅俊美,三十出头的年纪,但脸上的表情却给人以阴沉冷酷之感。他是南方人,到本市已五年多了。有关萧克的传闻很少,但有人相信他至少跟几起敲诈、勒索、贿赂事件有关。今天,来宾和媒体好像对他并不太感兴趣,真正感兴趣的人物还未露面。人们也许对几年前,第一百货大楼被拍卖一事仍记忆犹新,这家老字号的国有企业就是富豪酒店的前身。如今这座在原址上,新矗立没有几年的大厦又成了天马集团的总部,自然集团老总也就成了名噪一时的新闻人物。报纸和电视台的记者,通过各种渠道想打探其庐山真面目,但没有人知道其详。传言他本地生人,很早以前只身一人离开家乡去打天下,有家晚报甚至直接称他为,神秘莫测的“基督山伯爵”。萧克在富豪大酒店开张之际,曾被媒体称之为本市民营企业一颗耀眼的新星,而他的顶头上司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其实,这个人此刻正站在楼顶,独自欣赏着脚下他所导演的一切。当年他就是从这里——解放广场——在十万市民的夹道欢送下,奔赴农村的广阔天地。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弱小的知青,二十多年后,他在这里已成了呼风唤雨的巨人。现在,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今天对他编导的场面非常重要的人。命运可以把人抛向任何一个角落,今后命运又该怎样安排他的人生呢?但是辉煌已然到来,他泰然自若、雄心勃勃。这一天早在他的心中,固化于时光的流逝里了。 叶子今天是第一次独立制作节目,她和摄像师小周,早早就赶到了富豪大酒店。可以这样说,最近她是这里的常客,对此地的印象太深刻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廊柱,精致宽敞的贵宾餐厅,以及过道上那松软的猩红地毯……哇!那感觉气派极了。这里是本市,屈指可数的一家星级大酒店,几个月来她不惧发胖的危险,频频在这里享受美食。她绝没有想到,那个常常营造浪漫气份在这里请她的人,竟是今天头号的新闻人物。 当部主任顾大姐头一天交待任务时就强调道:“跟你说叶子,这可是我市成立的第一家,集团规模的民营股份制企业,一定要详细了解第一时间的全部情况……” 叶子对其不以为然,她自信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因为她有无人知晓的秘密武器。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天马集团成立庆典的现场,请大家跟随我们的摄像机,去了解一下今天的盛况。” 叶子本以为这次采访是胸有成竹,可事实却不然,她想要寻的重量级人物象空气一样蒸发了。 “小姐,我是电视台的记者,能见一下你们老总吗?” “对不起,我们老总今天谁都不见。” “萧经理,连总上哪里去了?” “他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搅。” 叶子楼上楼下跑了半天,仅拍到一些资料性的东西。离主题差得太远了。 上午十时,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物终于出现了,和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吴明策副市长。记者们蜂拥而至,他们各个争先恐后把一大堆问题砸在了,那位如同“斯芬克斯”一般神秘的老总身上…… 他给叶子的感觉怪怪的,虽然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但相识颇具戏剧性。在那之后,他常请叶子在富豪吃饭,每次他都只是静静的喝酒从不多嘴。头几回叶子还婉言拒绝,可他那不紧不慢镇定专横的命令口吻,慢慢地把叶子征服了。他从不谈自己是做什么的,只知道现在他孤身一人没有家室。有一次被叶子逼急了,才承认富豪有他的股份。后来,他们逐渐变得很熟了。一次,就餐后她好奇的问他:“连先生,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结婚呢?”没想到,他一下子吼了起来“这关你屁事!”吓得叶子以后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了。 一天,他打电话说晚上想请她到新居坐一坐,当时叶子不知为什么竟贸然接受了,可马上她就后悔自己太草率,他要是别有用心我这不是玩火吗。她为难得差点跳楼要下班时也没想出个好主意,偏偏她又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姑娘。终于她灵机一动,临时把台里一个年青的女同事胡亚男找来做伴,这才心安理得的赴约去了。实际上,那天叶子看见的场面,是她始料不及的…… 灯光下,伴着舒缓轻柔的乐曲,几对男女正在翩翩起舞,借着灯光她发现这些人,都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她知道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本市的头面人物。 看见她后,他招呼道:“自己随便找点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拽走了。 叶子那天和胡亚男,楼上楼下喝酒跳舞疯玩了一通。末了也没能和他再打个招呼,因为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次她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这么大的事情,他事先竟没和她知会一声,她决定庆典结束之后一定找到他讨个说法。 这一带早先有个日本名字:上佰町。据说伪满时,日本人曾在这盖过上百幢小洋楼,可眼下仅存这几十幢了,其余的已被岁月蚕食得无影无踪。现在人称此地为红军楼。过去上佰町,确实住过一些经历过长征的老红军,但现在仅剩下他们的后代了。外人都知道住在这里的居民,除了高干便是专家学者。不过,近几年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有不少新贵纷纷在这里,置办房产以圆自己当年与众不同的梦想。这块神秘而又令人羡慕的区域,每家每户、小院独楼、绿荫遮盖,并且几乎全都掩映在成片的槐树林中。纵横交错的林中小径还有柏油马路,穿插在疏密有致的小楼之间,别具一番都市与田园风格的双重情调。 这里往东,是占地二万多公顷的解放公园,人们习惯地称它为都市里的肺。里面湖泊散落,山峰倒映,近年来又兴建了几处大型娱乐景点。现在那里已是人们闲暇,最喜欢去的好地方。 再往南去,便是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条宽广平坦且又嘈杂的解放大道。那里是都市的中心,大厦林立道路纵横。广场、商店、酒楼、车站终日人群汹涌、热闹繁华。相比之下红军楼反倒显得格外恬静,就象一位历尽沧桑的老翁安宁祥和、朴实无华对周围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奢望…… 一幢外表经过扩建并翻新过的小楼里,两个男人正在大厅的吧台旁对饮。个子高的那位,今年四十将出头,他神情冷漠、自负,脸上棱角分明。今天他身着簇新皮尔卡丹棕色西服,白色丝质的衬衣配着一条黑地斜纹的领带,脚上穿着一双意大利进口黑色皮鞋。这位就是天马集团新任总裁连子风。站在他身边的是吴明策,前不久刚刚就任了本市主管商贸的副市长,在政府班子里他可以说是最年轻的市长。两人相比,吴明策身材矮小粗胖,但为人沉稳干练、野心勃勃。大学毕业后做过讲师、教授,在市委党校任过校长,就任副市长之前曾经在市政府搞政策调研。此刻,他们在等一对夫妇。这对夫妇,男的叫车汉夫——吴明策的妹夫——诗人、省内知名作家、市作家协会的主席。女的叫吴茵,在市中心医院任内科主任医师。 其实,今天是吴茵三十六周岁的生日,同时也是富豪大酒店,开业三周年暨天马集团成立庆典的日子。 这三个男人的关系可以说非比寻常,他们曾经既是近邻又是同学,还一起下过乡插过队。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十年多未在一起相聚了。如今的连子风可以说是本市有名的神秘大亨,从深圳回来不到半年便组建了天马集团。旗下经营着建筑业,房地产、物流、酒店、歌厅、夜总 第一章(下) “你别误会,我决无非分之想,我只不过是在陈诉事实。”连子风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吴明策的脸骤然绷紧了,一时搞不懂这到底什么意思。他神情有些沮丧地说:“哦,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没必要再钻牛犄角。”略一停顿他接着说,“吴茵也没少念叨你,她心里有你问题是造化弄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现在所拥有的也算是苍天对你的回报吧。” “不谈这些了。”连子风断然说。“其实,这次主要是想同你唠点正事。” “是不是想和我联手办点漂亮事?”吴明策兴奋了,一反常态、率先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没错。”连子风说,仍旧不动声色。“眼下正好有个机会。” “不用说,你是在打火车站改建工程的主意!” 连子风始终冷眼观察着吴明策,他还没有把自己修炼到心神合一的境界。不错,他具备一个周密的头脑,可他肯定是个急功近利之徒。得让他知道还没有到完全春风得意的时候呢。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那么自负,小时候他可常以军师自称。连子风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把什么都想做大的贪婪劲儿,这一点倒和我很相似,连子风这样想。事实上,如果没有吴茵的存在连子风绝对不可能打吴明策的主意,但是现在连子风改变了当初的想法,他确实想跟吴明策好好合作一把。 “咱们哥俩应该多亲近、亲近,往后好事肯定少不了。”连子风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吴明策附和说。 连子风暗想,这些都是后话。等一会儿见了吴茵再另行定夺。 吴明策做梦都没有想到,连子风会对他摆出这样的姿态。这简直是锦上添花……今年好事真是一桩接一桩,吴明策思忖。他早就有心思找连子风做点文章,特别是当他知道富豪酒店的后台老板是谁以后,就一心一意盼着子风能跟他联系。可这小子回来这么久,藏头露尾不知弄什么玄虚。吴明策本想主动约个时间和他照上一面,但毕竟还是有顾虑的。一是对老朋友这些年的背景情况掌握不多,二是对连子风本人他没有多大把握。说穿了是根本没把连子风瞧在眼里。半年来随着连子风事业的扩展,尤其是天马集团的成立,他开始从新估价这位当年旧友,也正在这时连子风向他发出了正式邀请。 吴明策始终坚信78:22,这个犹太人世代相传的神秘法则,那就是权利和财富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要挤入这个行列,并且要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这也正是他接受连子风邀请的真正原因。 “你办不到的,我能办到。”连子风说,“同样,我办不到的你能帮我办到。” 吴明策敛住脸上的得意,对方的口吻迫使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问题是得看值不值得。”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杯子又斟满了酒,然后注视着连子风,象审视一个正要敲他竹杠的乡巴佬。 “这个问题今天不谈。”连子风说,态度不卑不亢,“改天我们从长计议。” 吴明策会意地大笑起来,“哈哈……”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说,“这人头马真的不错。” 这时,门铃有节奏地响了几下,连子风的脸在铃声响起的同时变得惨白。吴明策说,“他们来了。” 随后两人一起走到门口,连子风屏住呼吸拉开了大门。瞬间,他的表情就象刚咬了口苦瓜。门外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姑娘,紧跟她身后的是吴茵,可是车汉夫却不见踪影。 姑娘笑着说,“怎么,连总不欢迎我来?”然后她又对吴明策说,“没想到吴副市长也在这里,难道您和连总是朋友? 这可是我的独家新闻。” 来人当然是叶子,电视台《都市采风》节目组的记者兼主持人。说起来,她是连子风回来不久,结识的第一个女友。 “怎么,把人请来招呼也不打吗?”被扔在一旁的吴茵,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埋怨起来。 已恢复常态的连子风说,“哪里,我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实在抱歉,二位女士请进。”进了大厅连子风分别把他们作了介绍,然后,大家陆续做在了沙发上。 吴明策并不熟悉叶子,所以对她的出现没太在意。坐下以后,吴茵好奇的打量起,进门前碰见的这位叫叶子的女记者。 这是一位大腿修长、身腰匀称的漂亮姑娘,同电视上做主持的样子一点也不相象。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秀发,它们齐腮打住非常有特点,仔细看去你会发现那不是剪的,而是刻意削成的,所以那发梢显得自然随意。此刻它们歪向一侧,甚至遮住了叶子半个面孔。每当她注视你的时候便会把头一仰,那秀发也就轻滑地流泻到脑后,接着一张靓丽的脸庞才完全显露出来。 吴茵惊奇地发现,叶子的脸上没有一点画过妆的痕迹。她的眼睛睫毛很长,下颚尖尖的,嘴唇透着健康自然的红晕。那鼻子和两腮找不到一点瑕疵,给人的感觉轮廓清晰圆润。 总之,这是一张洋溢着旺盛青春气息,并使人印象深刻的脸。 当叶子知道,身边这位中年女人是吴副市长的妹妹,不由自主的对她也产生了兴趣。 她矮了自己半头,身材小巧玲珑,眉清目秀搭眼便知,这是一个让男人疼爱的女人。看起来她比同龄的女人年轻多了。但是,她的表情、眼神、举手投足都能使人感觉到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 连子风根本没有想到叶子会找到这里,他本能地感觉,这位姑娘此种场合出现非常不合适宜。经验使他明白,在男人面前女人对女人都有一种,没来由的好奇和刹那间产生的嫉妒。而这两个女人是他尤其特别在意和不愿意伤害的。因此,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这时吴茵对他说,“现在派头大啦,回来也不照个面,在南边捞到不少好处吧?” 她说话的口吻使他觉得不屑之中仿佛还弥漫着冷漠。他好比刚刚离开地狱初见天日,正在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晋见一位母仪天下的女皇。所以,心里始终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记忆里的吴茵永远都是音容若虚若实,以往的回忆有如曼妙的辰光,环照在他的心头,一种恍惚的、甜蜜的、扰人心神的力量促使他对她顶礼膜拜。因为他无法抗拒心灵中那种神秘的力量。 “茵茵你一点没变,说话还是那么尖酸刻薄。”连子风笑着说。 他们兄妹一直没有提及车汉夫,就象他不曾存在过似的,这多少使连子风心里有了一点平衡。 这时叶子对连子风说,想对他搞一个专访,如果播了,对天马集团无疑会起到一个广告效应。 连子风没有反对也没有应允。 闲聊了一会,连子风把大家引到楼上带进了一间花厅里。厅里,壁灯柔和的光亮加上低垂的窗帘,气氛和谐淡雅。开着空调,温度非常适宜。一张圆桌铺着雪白的桌布,中间一个大蛋糕插着三十六支蜡烛。 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陆续坐了下来。连子风默默地点起了蜡烛,吴茵注意到他那只拿着打火机的手不时地颤抖着。蜡烛全部点燃以后,连子风拿起了酒瓶斟满了四只杯子,接着他用一种说不清含义的目光注视着吴茵说:“为你的生日也为我们的重逢,我提议大家先干一杯。” “谢谢。”吴茵说。 与此同时,她心中不禁暗暗翻腾着缕缕的思绪,这个已经陌生的男人,曾经在她心中有过重要的位置,正当她已把他渐渐淡忘的时候,他却又风光显赫的出现了。吴茵把自己的追忆不由自主地带到了,婚前做姑娘的年代。是的,起初还是小姑娘,然后变成了大姑娘,再往后便是她毅然决然嫁给了车汉夫。这之间有过多少动人,而又辛酸的往事啊!那时他们简直把她这个小妹妹宠坏了,每年她的生日,哥几个都要在一起为她庆祝一番。当时生活艰难而又单调,过生日对她来说如同过年一样。几个哥哥把她捧成了公主,一次 第二章(上) 他们默默地走着,谁都不吭声。身旁——解放大街上,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两人此时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是使他特别沮丧困惑的日子。 “在那里……”叶子终于开了口,“我见到她了。” “谁?”他没反应过来。 “她——”她加重语气说。 “是啊!我知道……”车汉夫没好气地说,“还有她的市长哥哥,还有……”他不说了。 “你好像不高兴?”她问。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纳闷,你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他说。 “车老师,我……” 他打断她的话喊道:“别叫我老师!” 叶子吓了一跳。“那你,”她的眼里瞬间涌满了泪水说,“让我称呼你什么?” “对不起……也许,这一切都是个错误。”他无力的喃喃自语。 “你什么意思?噢,你是不是怕跟我交往引来非议?”她咄咄逼人地问。他的神态令她寒心。 “你说什么?”他站住不安地望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洒盐,他想。可她又怎能理解这一切的一切呢? 他们在一阵难熬的沉默中拐下解放大街,朝师范学院围墙外的一片树林走去,在一棵老槐树下他们停住了。墙内宿舍的灯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撒在他们的身上,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他们互相注视着,谁都不愿意先开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这种等待也许会持续一个世纪。事实上,他们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你怎么能认识连子风呢?”他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他好像在本市露面没有几天。” “我是记者,而他……”她有气无力地欲说又止。 瞧吧,又来了。他想,她当了几天记者,什么人都可以接触……而那个曾经与自己有过桃园结义之情的家伙,如今恰好是著名的企业家、老板、甚至可能还是他妈的什么救世主。 “好了,咱们不谈这些……啊,汉夫?”她说。从她的话音里听得出,有妥协又有心烦。 “好吧。”他说。想到此时此刻应该表现一下男人的肚量,他又说,“请原谅,我今天心情不好。” 这句话把她感动了,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肩头悄声地说,“我知道。” 为了庆祝双方达成的谅解,叶子提出去吃点什么,车汉夫当然不能反对,因为此刻他正饥肠辘辘。随后他们出了树林,找了一家饭店便进去了。菜上齐时,两人的心情已平静如初,他夹了一口她为他要的清炒羊肉用力地嚼着,安详地享受着生活中,这份妙不可言的惬意。 “你想我了吗?”她逗他。 “呕。”他应了一声,随着喝了一大口啤酒。 不一会的工夫,他感觉好多了,好像充了电一样。 沉默了片刻,她问:“真的那么在意和他们见面吗?” 他望着她的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好了,不谈这事儿……你说再见面时一定献给我一首诗,现在请大诗人履行你的诺言吧。” 犹豫了一下,他说:“好吧,那我就把前几天写的一首诗,朗诵给你听听。” 他开始吟诵:“这是迷离的时刻/象湛蓝的天空下/梦幻般湛蓝的港湾/你的贝壳流露着海的慷慨/浪花淹没了卵石忧郁淹没了我/(多少眼泪才能琢成的那些卵石呵)/象森林里的蓝精灵/属于另一个世界/你心灵的火花如一簇簇蓝色花蕊/浓郁的花荫隐藏着所有的秘密/丝毫没有波涛和风的痕迹/——我的迷离正在其中/在浓郁的蓝意” 他停顿了一下,象似在思索着什么…… “太美了,完了?”她意犹未尽地问。 他没有理睬,继续低吟起来。“我在淡淡的寒波上沉吟/不在泛起海的色彩/愿在你不哭泣的时候/化作一座山岗/等待着风暴莅临/因为在激情的季节里/你的双眸/你睫毛下蓝得令人眩晕的港湾/有浪花深深的期待……” 随着那低沉舒缓的诵吟,叶子的眼睛湿润了。她仿佛看见一颗孤寂痛苦的心,在彷徨与期待中,哭泣流血…… 连子风和叶子相识很偶然。几个月前的一天下午,她采访回来后,独自驾车去医院看父亲。(他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一路上,她忧心忡忡,心急如焚。中心医院巴院长中午给她打电话说: “你父亲的肝脏问题很严重,得马上安排他到省里做全面系统的检查……”最后他还说“我们今天务必得谈一谈……” 当她开车马上就要到医院的时候,前面路口的交通灯突然变红,慌乱中她把前面的一辆出租车给顶了。其实事情并不严重,可司机小伙子偏偏不依不饶。俩人下车后,小伙子流里流气地说,“我说咱姐,瞧小弟的车破咋的?” 叶子红着脸说,“实在对不起,看看撞坏哪没?我负责给你修。” “车坏了就算啦,人坏了姐你咋修?”小伙的话越说越不着调,把叶子气的浑身发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就在这时后面一辆奔驰轿车里,下来一人对小伙子说“我看算了吧,你也没啥大损失。” “你是干嘛的?想英雄救美咋的?”小伙子没深没浅的抢白,使那人的眼里,蓦地,射出一股冷飕飕的寒光。只见他从西装里怀掏出个皮夹,抽出一摞最大面额的钞票摔在车的机关盖上。然后,他对一旁看热闹的人们说:“谁替我教训教训他,这钱谁就拿走。”真是重赏之下有勇夫,当时就上来两个愣头青,给那个小伙子一通老拳。事毕,那人冲着鼻青脸肿的倒霉蛋说: “我叫连子风。你可以记住车号,什么时候找我都会还你一个公道。” 由此,叶子和他就这样成了朋友。 第二章(下) 叶子的童年,可以说是灰色的。父母亲都曾是优秀的话剧演员,在她不到周岁的时候,母亲抛下父女俩人跟人私奔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那时起,父亲便喜欢上了喝酒。 她的童年是在眼泪和痛苦中度过……父亲始终没有再续。他和女儿相依为命,默默地熬着日子。 到了十五岁那一年,叶子的父亲又开始演戏了。当时她正读初中,一放学她就往剧团跑,可以说每次彩排,她都是在剧场里度过的。剧团的同事们都很喜欢叶子,他们希望她将来能子承父业,父亲也是这个意思。那阵子是父女俩最快乐的时光。 晚上,父亲和她一起读剧本,没有剧本时他们就读散文和诗歌,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叶子上大学。大学毕业那年,她发现父亲在她眼里忽然变得苍老了。 一天晚饭的时候,她说:“老爸,找个伴吧!”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儿好一会儿。然后叹息一声说,“唉…你不懂,这可不是说的那么简单。” 在父亲的叹息声中,叶子懂得了孤独的含义。 她没有象父亲设想的那样去当演员,却成了电视台一名当之无愧的记者。 早在中学时代,叶子就喜欢上车汉夫的散文和诗歌。这些散落在报刊和杂志上的作品。她几乎全部搜集在手中。一有闲暇,父女俩就会朗诵一些最精彩的篇章。 一天, 她问父亲。“爸爸,你说车汉夫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男的,你问这干什么?” “我长大一定要嫁给他。” “我看行……”父亲开玩笑说。 在接触车汉夫本人之前,叶子一直认为她和他神交已久了。 她难忘大学里的生活。学习是轻松和快乐的事情。偶尔,她因为思念父亲,脸上会流露一缕淡淡的忧郁。而这恰恰成了一种神秘引起了男生的关注,同系的一个叫许强的小伙子迷上了她,他常常用幼稚和可笑的方式去唤起她的注意。叶子很喜欢他,她感觉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他们偷尝了禁果。这初次的异性接触,只不过在叶子心中,留下一点淡淡的青春回忆,虽然那个小伙子曾频频写信给她,但始终她都未置一词去答复他。 那时叶子的心中只能容下一个异性——这就是她的父亲。 就在这时,车汉夫闯入了她的平静生活。 天,不知什么时候偷偷下起了细雨,他喜欢冰凉的雨丝抽打脸庞的感觉,它缓解了心中的灼热。当车汉夫夜不成寐、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时,他往往要想起童年居住过的那个小院落,想起那些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儿时伙伴。长大成人步入社会以后,他一直认为,昔日的友情是他生活的精神支柱。尽管他们性格迥异而且又各有所属,但内心那份纯真,那种由孩提起就形成的梦之友情,始终令他魂牵梦绕。时至今日,他已过不惑之年,才渐渐明白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明策也好、子风也罢,都已被光怪陆离的生活改变得面目全非。 实际上,他们先后离开校门之初,友情还是那么纯真,那么洁白无暇。要知道那时人们,还未走完历经十年的那条生活窄巷。不知是在何时,车汉夫开始感觉,他们一个个变得模糊陌生起来,头一个改变的当然是吴明策。说起这件事,车汉夫直到如今还如梗在喉,那还是在荒辽乡下的事…… 回忆那几年的生活,车汉夫始终是趣味盎然。那一望无际的大苇塘,还有成片的水田和散落在其中的泥屋农舍,对一群刚出校门的年青人来说,是那样的新奇神秘。 四月春寒料峭,他们顶着冰茬下到稻田里用桶锹平整土地。五月,田野里面一片翠绿,伴着蛙鸣他们那柔嫩的肩头,挑着秧苗蹒跚在田间地头……在盐碱滩上歇息……六月、七月他们赶着牛,拉着锄草器在没有封垄的稻田间穿梭。最快乐的季节是九月打洋草。草甸上,他们光着脊背挥舞着大扇刀……成片、成片的青草带着芳香,整齐的躺在他们身后。休息时,子风和明策跑到上水河边,抓几只青蛙,把它们掰开撕下后,分别用棒线拴上。然后,扔到河里钓螃蟹。而汉夫这时喜欢在草丛中搜寻野鸭蛋……傍晚的时候,哥几个生起篝火烧烤野味。回驻地的路上,他们齐唱样榜戏借此宣泄一天的疲惫。钻进被窝的时候他们安静了,其实是在偷偷的哭泣,因为他们都在思念远方的亲人。 在与大自然的接触中,他们变得强壮成熟。就在那时汉夫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除此之外,他还写散文和小说。但更多的是复习文化课和给闲在家里的吴茵写信、写诗。而每次吴茵读着汉夫寄来的信和诗,她都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晃就是三年,正赶上全国首次恢复高考,汉夫胸有成竹毅然报了名。吴明策在汉夫的鼓动下也把自己的名字报上了,但他对考试的信心不大。就在高考的头天晚上,汉夫突然高烧不退。第二天一早,吴明策和子风硬着心肠把汉夫放在驴车上,赶了二十多里把他送到了考场。明策在考试期间一直陪伴着汉夫,帮他整理卷纸,同时照顾他喝水吃药。最后一张卷纸答完的时候,汉夫就昏倒在考场上…… 不久,入学通知书寄来了。但是,收件人一栏写的名字却是吴明策。生活突然露出狰狞的面目。就此,汉夫与孩提彻底告别。在那一刻,他仿佛被明策引进一个陌生的丛林之中,从此他对报考大学再也提不起兴趣。 两年后子风和汉夫也回到了城里。子风被分配到了砖场,而汉夫进了一家印刷厂,在那里汉夫一边干校对,一边从事写作转眼就是八年。 跟叶子分手后,天色已很晚了。汉夫茫然地,淋着秋雨在大街上寻觅回家的路。其实,他的脑海里一直沉浸在对以往的回忆中。他怎么也弄不懂,以往的经历为什么会象电影蒙太奇镜头一般,植根在脑海里不能忘怀。 吴茵总是设法找机会和汉夫在一起。而子风却相反经常不露面,家里也找不到,谁也摸不准,他在忙些什么。吴明策常给妹妹来信,但信的内容,是写给他们几个人共同看的。冬去春来,吴茵很快长成了大姑娘,她考入本市一所卫生学校(大专班)如今已近三年,她身上散发的一种独特的气质,经常引得一些男同学为之着迷。这些小伙子感到自己,一生追求希冀求索的东西,在这位沉默寡言的姑娘身上全部都能得到。 每到周末吴茵回家都去探望汉夫。汉夫那时已经沉迷在写作之中不能自拔。吴茵会几个小时地坐在桌旁,一声不响地望着汉夫执着的侧影发呆,除非偶尔给他去烧点开水。 那是个星期天,吴茵硬拉着汉夫去解放公园划船……绿色的湖水微波荡漾,在船上,她悄悄的对汉夫说,“有人向我求婚……” “什么?”汉夫心不在焉地应着,他根本就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他想要娶我!”吴茵脸涨的绯红说。 这次汉夫听清了,他问,“谁?” “是风哥……”吴茵的声音汉夫听起来跟蚊声没什么区别,他没言语。 这是一段,甜蜜清醇而又似有似无的生活往事。在汉夫看来,当时自己没有表态是一个错误,至少吴茵一相情愿地领会错了当时的意思。 解放大街旁,一幢大楼的三楼,有一个两居室的单元,这就是汉夫的家。吴茵已经睡了,汉夫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想开灯,一转念又放弃了。她估摸着时间该近午夜,否则的话她是很想和丈夫好好的唠一唠。汉夫进了厨房,接着吴茵听见水龙头嗡嗡的响声。她家的水龙头总犯这个毛病,只要一放水准嗡嗡直响。不一会儿,恼人的声音停止了,汉夫进卧室后,他也没开灯在沙发上脱下衣服便进了被窝。吴茵觉得一股寒气从丈夫身上直逼过来,她想起来问他几个问题……但眼皮在打架也许和子风酒喝的太多……她翻个身,后背冲着丈夫便又睡着了。 不久,车汉夫 第三章(上) 他们站在一张很长的,巨大桌子两边,彼此遥遥相望,实际上他们面前,仅仅横亘着一个台球案子。生活正像这打台球一样,你一局我一局,有时精彩纷呈,有时却糟糕透顶。她好像与记忆中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份成熟,这反而更增添了她的魅力。过去,他打了一场糟透了的球局,今天又该他出手了,他感觉这是一种很有韵味的事。 明策和叶子离去后,他们并未怎么交谈,她提出参观一下他的新居,他当然不会拒绝。然而对这里吴茵已经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她还不满五岁,对这个家的印象,还不如对奶奶家楼下的小院印象深。他带着她上楼先看了佛堂,面对佛龛上供着的财神爷,她脸上流露着,鄙示和不屑的神色。来到卫生间,里面的设施令她产生了兴趣。 转了一圈后,她指着门旁一个东西问:“这是做什么的?” “烘干用的,”他说。 “烘干什么?” “什么湿了烘干什么,比如手、头发……” “哦…”她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后来两人进了卧房。吊灯,大双人床,她逐件审视着,最后墙上的一幅字画,吸引了她。这是他在广州求一位著名书法家写的。她注视好一会儿,说,“这‘忍’字放这里太不协调,你应该放在办公室里,那才会显得你有肚量啊!”言外之意,讥讽他在附庸风雅吧。 他们又回到台球室的时候,他还想不出要和她谈些什么,可总得说点什么吧! “怎么没见你的夫人?”她先开了话头。 “她根本就没存在过,”他说。 她震惊了,这正是他所预期的效果。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这么些年……就一个人过来的?” 他终于找到点感觉,他发现自己是第一次居高临下的对她说话。 “是的,当初正是你的那一番话使我成为一个单身贵族。” 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些什么,不过当年在劳改队里,她是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的确令她惭愧。那时他们还年轻……一晃十几年哪,时光如梭她不仅怅然若失…… “你这是何必呢?”她沉吟了一会儿说,“当初真的那么在意我吗?” “当然!”他差一点就喊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他继续说,“我当时心里只有你! 可是……想知道我在劳改队里的感觉吗?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痛楚, 至今想起都……当时我甚至…想到过自杀…” “哦……”她若有所思 ,“可我并没有……那件事你当时愚蠢的可以……” “是啊!”他说,“由于对你的痴情,为此我付出了三年的代价。” 其实,他不知道她指的什么——是他对她所做的事情——还是,事后自己所选择的方式。 “但是……”她突然激动起来,“乘人之危,你那算作是什么?” 他寻思该打住了,他看出来她有些心神不定,这局打的很顺手。 “至少,”他加重语气说,“我喜欢你,这不算什么罪过吧!” 她哑口无言。 “喝点什么?”他说,“来点红酒吧……” 此刻,她不反对这个提议。 难道这就是从前那个顶着雨水,蹲在院里那棵老桃树下活泥玩的六岁小女孩吗?还是那个亭亭玉立穿着一身白衣,犹如天使一般的卫生学校(当时唯一加设的一个大专班)毕业的女医生? 他神情呆滞地望着她,始终无法把意识定位在,一个清晰的思路上。第一次见面的记忆,不知不觉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那时,他们是多么地弱小啊。 一天晚饭的时候,大学红卫战斗兵团的高音喇叭正在播放语录歌。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出万难去……”就在这时,一辆解放牌汽车停在小院的门楼外。车上下来几个造反派往老林教授家搬东西,……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而外,全都是马、恩、列、斯、毛精装和简装的著作。 看热闹的孩子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书,更使他们感到好奇的是,一个男孩领着一个哭啼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车旁。子风的妈妈——一个键壮的体育教师把俩个孩子搂在怀里,一边抚摸着一边说,“孩子,你们的奶奶还没回来呢,到阿姨家吃点饭吧。” 她没有说,他们的奶奶正在学院里挨批斗…… 第三章(下) 那个女孩吃完饭后便睡了。男孩没有吃,坐在那里默默的发呆。小子风纳闷地问,“你爸爸妈妈哪里去了?”男孩迟疑了一下说,“妈妈在干校,爸爸……”他说了一半眼圈就红了。后来,妈妈告诉子风,他爸爸就是市委书记吴诤,现在是本市最大的走资派,没有人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因为这,孩子们的奶奶林教授也受到了牵连。作为四类分子,老教授每天都要戴着黑胳膊箍,到大学的院子里扫马路。 大概正值盛夏吧。 一天晚上有三个小男孩坐在解放大街的马路旁乘凉。这时,其中一个孩子说; “将来我们长大后,你们最想干的是什么?” “到大草原去骑马。”一个孩子说。 “我想当诗人。”另一个孩子答,然后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最先提出问题的男孩说:“三国的故事读过吗?你们知道刘关张吗?” “我知道关羽使大刀,张飞用蛇矛……他们厉害着呢!” “他们是好朋友,我听老人讲过桃园三结义的故事。” “说的没错,”提问的男孩赞许说,“我有个想法,我们三人不妨学他们也结拜为兄弟。以后不管谁出息,一定不要忘记我们今天的情谊。” “好,我同意。” “可是,谁当大哥啊?” 三个男孩都兴奋极了,还是最先出主意的男孩说,“我们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我属羊,二月生日……” “我们属猴,我的生日是五月,他十二月……” 星空下,他们撮土为香结成了八拜之交。这三个孩子就是明策、子风和汉夫。汉夫生日最小,自然而然成了二人的小弟。 喝过酒后,他的感觉好多了,面对眼前这场胜券在握的较量他处之泰然。吴茵此刻心中,却并未在意连子风对她的影响,她在想自己那名存实亡的婚姻。丈夫同她的关系礼貌而又客气,他们之间很少有交流与沟通的愿望,更多的感觉是压抑。连子风的出现在她意识深处是有触动的,但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或者说她不想真正的去面对他,这主要是她的遭遇和性格使然。 本能和直觉告诉她,无论连子风还是哥哥,都是现实中的巨人。他们有改变,任何一个人命运的能力或者说是能量。善与恶全凭他们一念之差,这当中肯定有遭殃和得益的人,在哭在笑…… 她崇尚这种强者的风范。 汉夫跟他们相比,就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说穿了,他仅仅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最钟爱诗歌的创作,视它们如生命,这也最易使他脱离现实。一句话,他是一个宁可为了海市蜃楼般的追求,去饿肚子的书呆子。许多年过去了,周围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了改变,唯独他我行我素、初衷不变。起初她常被那种执着精神所感动,慢慢的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她开始怀疑了。她觉得汉夫所从事的一切,充其量不过是文学青年才玩的小儿科把戏。由此她产生一个疑问,汉夫懂得什么叫生活吗?当他们婚姻中第一个十年划上句号的时候,吴茵曾经思考过他们的关系,结果令她感慨万千。如果可能的话,她一定会义无返顾的改写这段历史。 连子风一直在观察吴茵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心中纳闷,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唤起他心中,那么多复杂的感情。许多年以来,内心深处始终对她魂牵梦绕。他身边从未缺过女人,即使在南边最初、最难熬的日子里也是同样。但是那些女人仅仅是,满足他欲望的匆匆过客,事后哪怕命运再一次让他与她们重逢,也不可能出现一丝一毫真情的火花。而吴茵则不然,这是一个令他产生欲望又曾使他萌动过真情的女人。事情要是这么简单也就罢了,问题是她偏偏竟又是那么的高傲!这也正是他内心的疤痕,为什么难以痊愈的真正原因。 “从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你一定有不少的感慨吧?”喝了一口酒后,她忽然这么问道。 他再次开始襟若寒蝉,这天书一般费解的潜台词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他一时惶恐不已又颇感无奈。 现在,她轻易的扭转了他精心营造的局面。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人生之中一切胜败其实只是悬于毫发之间。 “哪有什么感慨,”他说。“在外拼搏这么些年,闲暇时我总是想往儿时的情景,尤其是每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常令我难以忘怀。”这些都是实话。 她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说道,“拿这些说事儿,你不觉得无聊?” 面对这一新的个性流露,他大惑不解。其实,他也不想触及过去的那些往事,只不过,他实在把握不住找什么话题才算合适,他恨不得用今天全部耀眼的光环,去抵消以往的困顿和难堪。 这一局他不想打了,他提议到大厅坐一坐……到了大厅他放了一曲小提琴协奏《梁祝》。乐曲响起之时,他邀请她跳舞。吴茵很喜欢跳舞,但是由于这种场合太特殊的缘故,她有点进退维谷,稍微迟疑一下,她还是接受了邀请。他们默默地跳着,跳得拘谨而又矜持。就在舞曲结束的一刹那,他突然在她的腮边吻了一下。她如同遭受电击般跳了起来,好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那表情仿佛发生了重大的灾变,很明显这一事实搅得她乱了方寸。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结结巴巴地低声说: “你……你……你给我放尊重些……” “你不用这样!”他毅然打断她的话,神情郑重地表白道:“…命中注定,这辈子我欠你的,为你我愿意变成奴仆,供你随便驱使。所以你必须知道,冥冥中一切都已成定数;我要么疯狂一把,要么痛苦无望……这可能就是我下半生,要和你纠缠不清的宿命。” 他的话使她呆了,傻了。缓了半天后,她用困惑的目光注视着连子风…… “你怎么能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假如……”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着,最后,她非常做作地一笑说:“我该告辞了……” 第四章(上) 电视台和作家协会仅有一道之隔,都坐落在解放大街上,离解放广场的转盘很近。不同之处在于,电视台是一幢年轻的建筑,而作协那幢大楼年代却要久远一些。它们遥相呼映形同兄妹,只不过妹妹娇媚苗条,青春年少,兄长却显得老态龙钟、满目苍痍。打从电视台全天开播以后,这边车水马龙,那边萧条冷清,风景总是一边独好。 叶子一晃到电视台已经快到两年了,头一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见习记者。《都市采风》试播以来,她已赢得台里上下同仁的认可,况且这个节目观众反应也一直看好。 整个节目组都由年轻人组成,他们各个英气勃勃、时尚前卫,而叶子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自己都没想到,做一名电视人这般称心如意。电视台的外观建筑就象英文l的倒置,一进正门,是一个面积不大也不小的广场,实际上它起了停车场的作用。径直往里是演播大厅和小演播室,往西一溜是各部门的工作间、化妆室和休息室。在西边的尽头是电梯,从那里往上便进入了主楼也就是办公区域。这是一幢十八层建筑,新闻部、专题部、广告部、文艺部、评论部、台长办公室、策划制片监制,以及临时组建的剧组、节目组等等,都挤在这幢楼里。 统筹叶子这班人马的专题部在六楼。 叶子一进办公室,同事胡亚男就对她说:“哥们小心点,主任为天马集团的事正发火哪……小周都招架不住了。” 叶子非常同情自己那位摄像搭档,她知道主任对这期节目特重视,昨天的带子让她看了不发火才怪哪。 “没事,我马上告诉主任,过了初一便是十五。当事人是俺的老情人,摆平他如探囊取物尔。”叶子南腔北调的口吻把亚男逗笑了。 “完了,有人捷足先登喽,这个大款我是傍不上了。” 这一天,也许她们主任把火都在小周身上消了,或者是因为叶子跟广告部主任发生了点龌龊。总之,她破天荒没有因为工作找叶子的茬。 事情是这样;就在亚男和叶子闲逗正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专题部门口进来一个用公鸭嗓说话的人。“姑娘们好!姑娘们受苦了。”原来是整个电视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广告部主任郝大郎来了。大郎是绰号,他的真正名字叫郝强。大郎体态白胖丰满,身材介于侏儒与矮子之间。脸上那红红的酒糟鼻子特别扎眼,但是那双温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却令人感到特别亲切。电视台的姑娘们,既讨厌他又喜欢他,不过也是凭心情而定。本以为来了个开心果,没想到叶子却因他惹了一身晦气。 “大郎,想死我了。” “想我干嘛?” “想你那温暖的怀抱呀。” 姑娘们都喜欢跟他打哈哈。 “是嘛,怪不得一到这里就花多眼乱,不知该先抱你们哪一个?”他开玩笑说。 郝强径自来到叶子的办公桌旁说,“小燕子!和你探讨个问题。”这样称呼叶子是郝强的专利。 “有屁快放。”叶子说。 “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让哥哥坐会儿喝点水?” 郝强说完用力一蹦坐在叶子的办公桌上。接着他神秘兮兮地说:“哎!你说,咱们台里,专题部和广告部哪个更重要?” “你先下来!我的桌子还要不要了?”叶子说着站起身来做拧他耳朵状, 郝强急忙下来,顺势坐在她的办公椅子上。 “哎,燕子,咱兄妹俩连手作个大文章怎么样? 信不信, 到时候我敢保证,台里会对咱们两家另眼相看。” “我说大郎,说话能不能痛快点?” “听人说你和天马集团的老总很熟,那家伙可是很有来头的喔!” “那又怎么样?” “我有个同学在十一中学当校长,几天前他收到一张五十万元,属名连子风的现金支票,通知单上著明:是个人为了改善母校教学环境尽上的一点薄力。” 郝强的话使叶子震动不小,她自责自己枉为一名新闻工作者……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傻妹子,连子风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有谁一出手敢这么爽?机会就在眼皮子底下你都觉不出来。套句广告术语这是商机!懂不懂商机后面是什么?是效益!是实惠!” 郝强起身来到饮水机旁,一杯接一杯连喝了三、四杯纯净水。然后,他长嘘了一口气,仿佛刚刚蹬上了喜马拉雅山顶。 “姑娘们,”他接着说,“你们说说, 物质、精神哪个重要?你们的答案肯定是后者……那是胡掰!精神是什么?是跟物质过不去!这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叶子用惊愕的目光注视着郝强,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郝主任你究竟要我干什么?” “听说你在搞天马集团的专题节目? 这不……在命运转折的重要当口,哥哥来给你提个醒:现在面临一个千载难寻的好机会,它能使你一步登天!” 叶子耐着性子在听,她猜得出这个矮子下面将要冒出,更加不着边际的东西来。胡亚男和办公室的其他人放下手上的事情也都在听,众人被吊起了胃口。 “我怎么才能一步登天?”叶子咄咄逼人的问道。 “姑奶奶,你是装不懂呢,还是真的不懂?那我告诉你,用职业之便加上你的青春靓丽和他拉关系!慢慢再以工作为借口,帮我拉点广告、赞助什么的。这可是没人同你竞争的机会!于公于私,这都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人嘛,日久自然生情……” “然后哪?”叶子又问。 “据悉,此人至今还是个单身汉,然后自然是水到渠成喜结连理呗。对你来讲他可是个金龟婿!” 郝强话音刚落,叶子憋了半天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够了!闹剧该结束了, 趁我现在还没想出合适的脏话来,请你马上从这里消失!” 叶子的突然反目把郝强搞懵了。他可怜巴巴,口气诚恳地说,“我确确实实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想成人之美啊……你看这事弄的。难到……我说叶子,你该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我们的主持人真气坏了,她怒不可遏尖声叫道: “有你个头!出去!马上给我出去!” 好像上帝有意这样安排似的,这个老好人儿被叶子吓得蹬蹬一直退……不,应该说一直骨碌到门口的时候,恰好部主任和小周一同进来把他夹在了中央。那景象就好似一个得了肥胖症的大男孩,做了什么坏事被老师当场揪住一样。 “顾大姐,你给评评理,我一心一意来给她出点子,可她却要把我一口吃了。” 专题部主任顾菲是一位资深电视人,她相信郝强的话,这位仁兄除了世故圆滑以外,那就是兢兢业业。 “怎么回事?”顾菲问。 “算了!正事没办成反倒被弄得灰头土脸的……走喽。” 出门后,不一会儿他幽灵一般又转了回来说: “喂!叶子,希望下次能合作愉快!” 专题部里,除了叶子所有的人都笑了。 编辑室里的荧光屏,不时的闪现着连子风和他那商业王国的画面。叶子看了样片后,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烦意乱。她起身来到了走廊,在楼梯的过道里点燃了一支香烟。 叶子基本不怎么抽烟,只是偶尔鼓捣它几支。此刻,她的脑海里好像放电影一样,一幕接一幕的回忆,不断的在眼前闪现。她想打一个电话但不知道打给谁,因为有两个人她都想打。最后,她果断地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嘟……”电话打通了。 “你好,车主席在不在?” “他不在。” “呕,他去哪了?” “不知道。” “好,谢谢!” 也许是因为年龄增长的关系吧,叶子心头偶尔会产生一种隐秘 第四章(下) 第二天到台里头一件事,她就找领导主动请缨,要求到作协去采访车汉夫,请求竟顺利通过了。那天叶子是单刀赴会,一副正气懔然跃跃欲试的样子。坐在车汉夫办公室里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有点象揣着一头小兔一样忐忑不安了。 “这么说,你是电视台的记者?”车汉夫给她倒了一杯水后说。 “我叫叶子,是本市电视台一名见习记者……许多年以前,我就一直是您作品的忠实读者。” 开个头后,叶子终于找到点感觉了。她开始尝试以一种职业的目光,打量起车汉夫来。他有一米八零的个头,略显清瘦,面皮白净。眉骨比正常人高出一些,这样一来使他的眼睛,有点深陷但目光深沉。他的鼻子和下巴很有棱角,显示他性格执着刚毅。最有特色的是他的头发。它们看起来很短,其实很长,因为那是一头天然的卷发。总之,多少具备一点欣赏品位的人,都会感觉他洋溢着一种诗人的气质。 “我有个想法,”叶子接着说,“您的抒情散文篇篇都很优美,如果把它们制作成电视散文,再在我们节目中设立一个专门的栏目……您看可以吗?” 车汉夫笑了,这个姑娘怎么会是一名记者呢?她根本不具备记者必需的专业素质。 “当然可以,其实这根本用不着征求我的意见,作品一经问世就不再属于个人了。它属于整个社会,你只要不用来去经营,谁都有权去支配和分享。” “我特别喜欢您的诗歌和散文。” “噢,你喜欢哪些东西?” “各个时期的都喜欢……念高中时您的那首《永远……》就曾经使我感动得……” 他想起那是在乡下时写给吴茵的,回来以后略加整理发在了市刊上。叶子端起水杯轻轻地,在嘴边抿了一口,她突然有些拘促,总好象跟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打算对您搞个专访,请您和您的读者……” “我懂你想说什么,是想让我上镜头喽?”他打断她的话说。 “当然……跟观众谈一谈您的创作……我个人觉得就那些散文来说,您太注重对自然的讴歌。比如象《海边》、《田野的苍凉》等。我是说……您的作品应该跟现实生活再贴近些。” “不错,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车汉夫开始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而创作正应源于它的滋润。否则作品就会显得空泛……我这个人太偏重理想化的东西,所以特别钟情于诗歌和散文的创作。凡是空灵的事物我都喜欢,这也是我的缺限所在。” “但是,您把它们确实写得太优美了……如果制作成电视散文一定会更加大器。” “你错了,真正大器的东西是本来就已定性了的,谁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对不起,”车汉夫对叶子说道。他拿起电话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我说过,决不跟你这种书贩子打交道!给我多少钱也不干!你来?…你来也没用!”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叶子很尴尬,站起身来说“我是不是打搅您了,改日我再……” 这时车汉夫也站起身来说: “也好,那我不送了。不过有句忠告:记者这个称呼意味着责任和韧劲!这个社会太复杂,你的肩膀还没有这样的能力。要多磨练……” 叶子心中蓦然涌起阵阵热浪,但车汉夫的话,却不知为什么嘎然而止了。 回去的路上,叶子简直是无地自容,羞愧的泪水撒满了脸的两颊。她知道刚才在车汉夫面前,自己的表现糟透了,肯定象个丑小鸭。 ----这就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叶子是一个决不服输的人,她痛下决心一定要做个出类拔粹的好记者。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手中车汉夫所有的抒情散文,她都象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最后她挑出来几篇感觉不错的,第二天送给了制片,并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全部构想。然后,她开始跑话剧团找演员谈配音、录像事宜。就连台里,音响效果合成等部门,她都事必躬亲去一一协调完毕。但是,台里最终还是把她的构想枪毙了。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叶子很苦夏整个人成天都萎靡不振的。一天早上,父亲问她:“丫头,是不是工作有什么问题?” “谁说的……没有。”她心不在焉地说。 “还用谁说吗……不如找个日子陪老爸到龙溪湾钓鱼去,顺便散散心。” 她明白父亲的苦心,但她不想去。 出市区往南,驱车行驶七十多公里,有一个小鱼村——龙溪湾。那里海水清澈,沙滩平坦,是一个理想的天然海滨浴场。盛夏时节,龙溪湾可以说人满为患,尤其是海边晒日光浴,洗海澡的人们,打破了这里往日的宁静。 车汉夫在这里,一晃已经苦熬了五天。 一星期前,他心血来潮发起的这次聚会,出呼意外竟跑了条。这件事的起因,是电视台文艺部老陈,一个电话诱发的。 “喂,听说你出门了?”上周末的晚上,到省文联开会刚回家,老陈便来了电话。 “坐了趟宇宙飞船,这不才回来正想着问候您老人家呢……” “我知道。听说你去了和平号空间站,哥几个担心你着不了地哪。” “都哪几个?” “许小明,左刚石,马强……” “得得……你在哪划拉到这帮混蛋的?” “老天爷帮的忙,热的……”两人在电话里扯了一会皮。 “我说,你们文艺部不好出点血让哥几个聚一聚!”车汉夫谈起了正事。 “啥意思?”老陈问。 “那几头烂蒜都出过大手笔啊!找个凉快地儿侃一侃,大家伙掺和一下……没准你们不用花多少钱就鼓捣出来个好本子什么的。” “好主意!就是不知道那几个肥的流油的家伙愿不愿意。” “我看没问题。” “好!就这么定,回头你等我信儿。”老陈最后说。 没想到两天后,他们就在龙溪湾度假村里碰齐了。 这几年,人们对纯文学显得不那么感兴趣了。以前各地的大型刊物还常搞一些征文、评奖等……现在全部不知跑到那个爪哇国了。出版发行整个一大块,几乎都在探讨赢利与不赢利,甚至把它当成了生存的惟一准绳。这也难怪,商品经济嘛,自然是适者生存。近来,车汉夫一直生活在苦恼之中,他的作品越写越精而读者越来越少,一是因为发表的机会比以前少了,二是人们读书的热情明显在逐年低落。他开始尝试着写通俗小说、写电视剧本……但是他深感力不从心,可他仍然沉浸在孤独之中乐此不疲。他常把尘封已久的旧稿子,拿出来细心把玩、品味,如对自己孩子一样百般呵护。象眼下那些忙于积累财富的人们一样,他自信自己也是在积累,只不过在财富的定义上与人们不同罢了。他发现这个世界变了,人们开始注重:出国、下海、股票、房地产、汽车、电脑上网,甚至热心于酒局、麻局……唯独他找不到生活中自己的位置。 在度假村的一间客房里,他们一行五、六个人围坐下来的时候,车汉夫的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遗憾的是,这仅仅是瞬间的事情。当靠在墙根坐在地板上的老陈,把此行的意图说明以后,马上招来一阵哄笑。这几个现今不是暴发户便是老总、经理的哥们,七嘴八舌地一阵冷嘲热讽,使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股票大王左刚石晃着肥硕的大脑袋问:“陈老板,能不能火线入党啊?” 沉默一会儿,老陈正色道:“这次可是作协和电视台联合把大家请来的,在座的各位都曾是这道上的大腕儿。希望你们再掏点绝活儿,免得我们回去没法交差。” “陈头!”财大气粗的国企老总许小明,腆着个大肚子答 第五章 周末的晚上,在天马集团下属的金海岸夜总会的办公室里,有几个人正在闲聊。连子风独自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目光却盯着电视里的叶子。 “……今晚在节目最后,请观众朋友们欣赏电视散文《海边畅想》,这是我们在节目调整上,做的一次尝试。今后每期节目都将安排这样一个小栏目。这些作品全部出自我市专业和业余的作者之手,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节目……”叶子说。 连子风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她致意。然后朝旁边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叫道,“石头,你过来!” “风哥,什么事?”叫石头的人问。 “看见她了吗?”连子风指着电视说,“你安排一下,我要了解她的全部行踪,二十四小时都要一目了然。” 这个被称作石头的人就是萧克。他和连子风是在广州结识的。早在几年前,他就在连子风的授意下来到本市,注册了几家小公司为天马集团的成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集团内部,人们都称他小克,只有连子风一人叫他石头。他可是连子风身边最红的嫡系,圈内人都说他是连总肚里的蛔虫。萧克温州人,早年父母双亡,十几岁就跟着连子风闯荡江湖。他头脑清晰做事果断,对新事物接受能力非常强,许多学问他都无师自通。尤其是他的应变能力,很受连子风的赞赏。 他曾是连子风在深证股市中最主要的操盘手……不少决策上的大事,连子风都和他商量探讨。 “放心吧,风哥。”萧克说完对叶子打了个响榧。 吴茵今晚值夜班,她翻开病志夹做了几份医嘱,然后去巡视病房。在走廊上,护士王兰告诉她内一六床的患者又开始胡搅蛮缠了。六床患者姓催,患的是胃穿孔。这名患者是一个离了婚的中年男子,手术后情绪一直不稳定,经常和护士无理取闹。 看见吴茵进来,姓催的患者喊道: “吴大夫我疼啊!” “你哪儿疼?” “我心疼……” “你早该心疼了。拿面镜子照照,成个什么样子。病成这样身边连个人都没有……知道病根在哪吗?病根就是酗酒!我问你酗酒有什么好?身体垮了,爱人跑了,朋友没了,不心疼才怪呢……男子汉跌倒了,要再爬起来。这疼那疼象个男人吗?心疼,肝疼你也要挺着!” 姓催的患者不吱声了,拉过被子把头焖在里面装睡。查完房后吴茵回到办公室,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是我,子风。我想约个时间和汉夫见一面……” “你干吗不自己跟他说?” “由你过个话,我和他不是都有个余地吗。” “我看他未必肯见你。” 沉默了一会儿子风说:“那我们见一面,我……” “不行!我在工作,挂了。” 吴茵撂下电话,心情不知怎么一下子变得烦躁起来。当然原因是出在连子风身上。生日过后,吴茵一直想找机会和丈夫谈一谈,但她感觉汉夫好像在回避着什么。吴茵知道,以丈夫的个性和连子风肯定是水火难溶的,搞不好子风的出现,会使她和丈夫的关系雪上加霜。正是这两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同时打下了深深的印记。说句实在话,吴茵对汉夫是恨爱交加。可问题是,目前的现状使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而更多的感觉是麻木。令她痛苦的是,至今也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开始搜寻记忆里的陈渣…… 那年汉夫正在省文学院进修。之前,家里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变故,首先是父亲病亡,后是母亲进了精神病院,家里最后就剩下可怜的奶奶和她相依为命了。哥哥在党校很忙,不常回家。每当医院下班后她往往都是不顾一切的往家赶,生怕年迈的奶奶有个三长两短。那时子风已辞退了砖厂的工作,三天两头往南方跑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也是在夏天,一天晚上奶奶忽然对她说想吃饺子。她急忙出去买了点肉,顺便又买了两个西葫芦回来,心想奶奶牙口不好捏几个西葫芦饺子肯定使她满意。她先把奶奶扶在门口的躺椅上,然后便忙活起来。饺子熟了她盛出一碗给奶奶晾着,当她想去扶奶奶的时候,发现老人家已经睡着了。她转身把屋子收拾干净,回来再看奶奶的时候,发现情况不怎么对头,她慌了,轻轻地,声音颤抖的叫道: “奶奶,你醒醒……你怎么了?可别吓唬我呀。” 愣了一会,她终于明白了,奶奶再也……她发了疯似的呼喊着: “奶奶!奶奶!” 但是,任凭孙女无论怎样的呼唤老人家那双慈祥的双眼再也睁不开了。 吴茵凄厉的哭声惊动了四邻,人们陆续悄悄的来到了,这位大家一直所敬仰的老教授身旁。汉夫的母亲把吴茵搂在怀里,生怕惊醒了老人的酣梦,轻声地说:“奶奶累了,她该休息了……” 救护车来了,人们一起动手把老人送上了路。 出殡那天,汉夫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这在吴茵的心里,是极大的安慰……遗憾的是,同汉夫相聚的时间那么短暂,因为丧事一完他就赶了回去。 子风仍旧没有音信……很快,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一天黄昏,子风终于从上海回来了。他的样子又黑又瘦,但是神采奕奕象似拣了个金疙瘩。吴茵在楼上看见他,飞身下来把他堵在门楼里,然后扑入他的怀中哭述起奶奶离去的经过。他带着爱怜的表情,默默地抚摸着吴茵的黑发,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子风买了菜还有酒与吴茵共进晚餐……起初是默默的各喝各的,慢慢的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碰起杯来。生活的孤寂和艰难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后来俩人都喝醉了。记得子风酒后说了一大堆充满豪气的话,再后来就一起醉倒了…… 半夜时分,子风渴醒了。他起来找水的时候被吴茵的睡态打动了,他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姑娘睡觉的样子。这时,吴茵忽然翻了一下身体,她的乳罩在翻身的时候露了出来。好奇心诱使子风拉开了那乳罩的一角,瞬间一个葡萄粒般大小、紫色的乳头映入了他的眼帘。一刹那的工夫,一种原始的冲动弥漫了他的全身。他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脱下了,吴茵的衣服和内裤。当那洁白的带有曲线的躯体,完全呈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失控了。接着,他做了一件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 吴茵是在睡梦中惊醒的,那时她已经失身于子风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两人也许再也记不清,只记得吴茵的震惊和愤怒,促使子风当夜便前往派出所投案自首。值班民警马上过来,勘察现场作了笔录后,他们才离去。第二天吴茵才得知子风已被定性为强奸犯,现已被押送去了收容所。哥哥和汉夫都回来了,汉夫大骂子风浑蛋该枪毙!而哥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冷静下来以后,他们还是为子风四处求助开脱说情…… 几番奔波费尽周折、还忍受着屈辱,子风的案子仍旧没有头绪。这期间最痛苦就属吴茵。她忍受着外人的白眼,并应付警察对细节的三番五次的询问,她终于病倒了。子风的母亲始终陪伴在吴茵的身边。她把子风在上海倒卖自行车挣的钱,几乎都给吴茵买了营养品。每当她看见吴茵可怜兮兮的样子便禁不住吼叫起来:“混蛋!爷俩都是混蛋,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和他那个该死的爹一个样。”子风的父亲有外遇在邻里之间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了,但是从他母亲嘴里得到印证吴茵还是第一次。这是一个刚强正直的母亲。 后来汉夫找到了一位老律师,他分析了子风的处境后说,鉴于子风是主动自首,并且与受害人的关系特殊,重判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违背他人意愿实施强暴的罪名已经成立,想免于法律制裁是不可能了。不过,司法部门在量刑上会酌情考虑的。 老律师的话终于得到了证实。一个多月后,子风被判强劳三年。那以 第六章 他们骑在牛身上狂奔---回家吗?不,事情还没有办完。要说的话……他们一句还没有说呢!大秉武家的稻烂得马上运回去……天黑得这么快,西边的天上闪着极光!大地也在颤抖……地下有呼呼的响声……盐碱滩上,水声,人的叫喊声。不好!谁家的烟囱倒了……子风和明策在哪?啊,他们来了。 汉夫!快来,子风压在伙房里了。啊,是明策……水,我要喝水!… …这是哪里? 啊,我的心着火了……子风你太沉了,我背不动…… “汉夫,你醒醒。汉夫,是我……” 车汉夫终于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刺激着他的瞳孔……七彩的光环里,吴茵的身影慢慢的在他的目光里清晰起来……车汉夫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他爬了起来说,“给我倒杯水,嗓子要冒烟了。” 吴茵扶着他,把整整一杯水给他灌了进去。“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我听电视台的叶子说,各个喝得象滩烂泥似的……多亏刑警队的方队长才把你背了上来。”吴茵面带愠色的问道。 汉夫心内一沉,“怎么,叶子来了?” “还有脸说哩,要不是叶子和方队长你这个时候遭罪去吧……忙乎一早上就为了送你回家。我下班到楼下的时候,正好他们送你回来。叶子在车里没上来……真不明白,一个个老大不小的怎么出事象个孩子似的。”吴茵说完,到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妻子在厨房喊,“汉夫!你饿不?吃点饭吧。”他下了床来到窗前,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肚子里真有了饿的感觉。人只要知道饿才有希望,这是哪本书上说的他想。 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他和妻子坐下来开始吃饭。热呼呼的小米粥和馒头,是吴茵早晨做的,她又炒了两个菜,一盘青椒鸡蛋,一盘干豆腐。车汉夫吃得又急又快,风卷残云转眼一碗粥和一个馒头已下了肚,转眼之间,汗就吃出来了。 “他约你出去的?”吴茵突然问道。 “什么?”他没有听懂。 “我是问,你和子风怎么见的面,”她解释说。 “偶然碰上的……”他说的是事实,但也有点模棱两可。 “你上夜总会干什么去了?”看样子她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他语塞了,因为他不想把叶子扯进来。“去找个人……“他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 吴茵明显地感觉到丈夫是在隐瞒着什么。 “然后你们就喝了一夜的酒?” “没办法,赶上的。”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你说,不喝酒我们还能干什么!”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推吼了起来。吴茵无言以对,她一直隐隐约约觉得,丈夫与哥哥和子风之间存有芥蒂。这种感觉婚前就存在。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她百思不得其解。…汉夫为什么不愿考大学? 婚后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愿生个孩子?新婚之夜他为什么神秘的失踪?子风为什么又至今未娶?…当以往被她用一根记忆的丝线穿起来的时候,她的心颤栗了… 吴茵起身收拾碗筷,她的心情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做点什么就没法平息心中的郁闷。车汉夫觉得应该和妻子说点什么……望着那个站在水池旁忙活的沉默不语的身影他深感愧疚和无奈。他忽然发现妻子的侧影美得令人心动,她虽然娇小赢弱,但是双肩和臀部却圆润结实。汉夫由然蒙发一种不止是心疼,还有怜悯的复杂感情……这些年来,他常常开夜车很少和她亲热,每次没等自己上床她就已进入了梦乡,而上午他醒来的时候,妻子把饭菜放在锅内早已上班多时了。想起这些,他心中渐渐涌起一缕深深的忧戚。他站身来,走到她的身后,伸出双臂轻柔地把她搂在怀里,双手自然地搭在那仍然十分劲挺的双乳上。 “别闹,小心对面人家看见。”她扭头嫣然一笑说。 车汉夫对自己突兀的举动感到很难为情,但他不知道,此刻吴茵的心头却因此掠过一阵,很久没有体会过的快意。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搅断了夫妻俩少有的亲昵,他们都没有去接电话的意思,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缓不过神来。 “你们昨晚都谈了些什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有什么好谈的。”他的语气变得又有些生硬冷漠。 电话又响了起来,吴茵挣脱开汉夫的怀抱进了卧室。不大一会的功夫她出来说,“找你。” 汉夫点燃一支香烟悠然的抽了起来。 “你快点,人家等着哪!”她催促说。他不紧不慢地进卧室拿起了电话。 “喂,哪位?”他问。 “是我,叶子。你怎么样?…我不放心。” 汉夫吃了一惊,手中的香烟差一点掉在地板上。 “我没事。”他抬头巡视一下房门然后问,“你怎么把电话打这来了?” “人家惦记你嘛!挑理啦,我请你吃饭。” “刚吃过。” “那我请你喝咖啡。” “算了,我挂啦。”撂下电话汉夫就出了卧室,见妻子已换好了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电视台的那位女记者还挺在意你的。”她边穿鞋边说。 这口吻使他心烦,“当然,你要象她那样就好了。”他反唇相讥道。 “行了!开个玩笑嘛……你在家好好歇一歇,我到院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事没有。” 吴茵挂起了免战牌,今天是好几年来夫妻俩话儿说得最多的一天。 相依酒吧对过有一个小区,楼前有片空场,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在那里踢足球。汉夫坐在旁边的廊亭里,已经有了一会儿。吴茵走后他也下了楼,信马由缰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叶子常和他在对面的酒吧共同小酌)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非常惬意。小男孩踢球的情景,无意中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一块地方,当年他和明策、子风经常这样在一块踢球。昨天晚上,与子风的偶然相遇弄得他真是悲喜交加,几个月以来,社会上有关子风的传言他一直特别留意着。当妻子告诉他说,子风要他们在她生日那天过去聚一聚的时候,他的心就没法平静了……一块定了痂的伤口被生生撞开,他开始心烦意乱、六神无主。是期待还是彷徨,是愧疚还是无助他始终说不清楚,说白了,他在意的只是,过去曾经有过的一种亲情如今是否还能再续。 “汉夫!你睡了吗?” 隔着窗户他发现原来是子风在喊他。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他打开了气窗。 “你要干啥?” “明策的爸爸给拉来批斗啦!” “在哪?” “在院里主楼前的汽车上。” “你等我一下,马上我就出来。” 来到外面,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子风拉着他躲在门楼的阴影里。然后对他说; “大礼堂那运来很多啤酒瓶子,听说是做燃烧弹的。我本来是想趁天黑,偷几个回来卖破烂换点钱花。没有想到,还没到那里,我就看见十几辆‘大解放’开了进来。车楼子后面全都是戴高帽子的,押他们的人一色柳条帽扎枪头子,齐刷刷明晃晃的好不骇人。这时我见一辆车上的大牌子写着,‘大叛徒、大工贼、大走资派吴诤’。你说,那人是不是明策的爸爸?” “赶快把明策喊下来,他想爸爸都想疯了。管他是不是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三人聚齐后,翻过红墙飞一般奔主楼跑去。主楼前的广场上,灯光明如白昼。十几辆汽车,围着圆形转盘停了一圈。他们在人堆里沿着车帮挨排巡视着,终于明策发现了他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原地没敢过去,只是眼含着泪水默默地注视车上的父亲。汉夫顺着明策的目光,发现那是一个已经弱不禁风的老人。身体弯成了九十度,脖子上坠着一个很重的 第七章 老部长李焕然喜欢一早起来,在院子里打一小会儿太极拳,吴明策只要是在家,固定得起来陪着,这已成了他在家里最头疼的事。吴明策婚后,一直住在老泰山李焕然的家里,他妻子李芳是老疙瘩,也是李老唯一的女儿。市政府几年前,就给了他们一套房子,本想和老爷子一块搬过去住个新,可事情并不象想的那么简单。一是老爷子住惯了这儿,那边楼房爬上爬下的不习惯。二是女儿吴月上学太远,所以就一拖再拖,拖到现在。他们家住在上佰町的东面,环境幽雅且独楼独院空气清新。说实在的,吴明策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老爷子家里,经常有政协、人大一些老领导光顾。他们在一起无所不谈,对他也从不回避,吴明策通过他们获得过,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假如要是真上了楼,那么这个圈子马上就得解体。 吴明策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人,从中可见一斑。 李老离休前是市委组织部的部长,他还曾经做过老书记吴诤的秘书。对女婿他是有感情的,这包含着对老领导的怀念。他非常赏识明策,背后经常夸奖说这小子和他爸一样脑袋好使。女儿李芳却说:“他脑袋好使?他脑袋没叫地喇叭啃了才怪哩!”说起她对明策的成见,那可是由来已久。从部队文工团回来那晚儿,她可是个宠儿,大家给她介绍的对象能有一车皮。没想到,到头来偏偏嫁给了吴明策,这是她第一个不称心的事。那时她根本没把吴明策放在眼里,是父亲在其中施加了压力。在中法工作时,她很想调到银行系统去,可明策就是不同意。后来,她有个不怎么样的同学,在农行当了信贷科的科长,瞧人家风光的样子,她又埋怨起丈夫来了。头些年时兴下海经商,她就把工作辞了,跟人合伙办了个广告公司,结果不到二年便解体了。 这不,打从老公当了市长,天天闹着给她找点事做。最近她不闹腾了,原来她是瞄上了连子风…… 吴明策早上没有回家,他直接去了天上人间洗浴广场。在那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告诉秘书把上午的日程做了一下调整。昨晚他有些喝多了,但头脑却很清醒。躺在桑拿浴房里的时候,他告诫自己再也不能这么感情用事了。他非常讨厌车汉夫的迂腐固执,不过,他并不希望车汉夫改变什么,他们不是一类人。车汉夫的头脑做点学问,那是绰绰有余,至于干别的什么,他不是弱智便是白痴。连子风肯定不能跟他相提并论,这小子可是今非昔比,再套过去那点可怜的友谊是不顶事了。吴明策认识到,连子风的兴盛将成为自己仕途上的一个政治砝码。扶持他的同时,不妨把天马集团,当作自己的政绩加以宣传利用,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有可能会是一个强大的联盟。 吴明策想了好多,头脑里的思路捋清以后,他才慢慢地让自己睡去。 * * 叶子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和汉夫取得联系。那天分手以后,她想了一百个理由,也没明白汉夫,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记得,当天晚上她几乎找遍了,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她甚至在大街上求一个陌生男人,往汉夫家里打过电话。后来她生气了也找不动了,当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发誓以后决不主动跟他联系。一星期来,她努力克制自己不给他打电话。这使她倍受折磨,她安慰自己,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任其自然。但真正没了汉夫的消息,她又沉不气了。今天她以记者的身份去富豪酒店,要求采访天马集团的老总,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回电视台的路上,她发现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跟她想象的和期待的结果不合拍。一进办公室,方明来了电话。他说希望叶子能搞个提高人们法律意识的专题片,他还邀请叶子晚上出去吃饭但被她拒绝了。呆坐一会儿,她又硬着头皮给吴副市长打了一个电话。他秘书说,市长正在开会,没有时间接电话。 其实这一上午,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间接了解一点车汉夫的消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象一个正在初恋的姑娘,把所有的小聪明都用上了也没有达到目的,她心中一时充满了对汉夫的怨意。想了想她下意识又拿起电话,直接拨了他家的电话号码。“嘟……嘟……”她心惊肉跳的听了半天,但没有人接。她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出事了?也许吴茵知道了他们的实情俩口子正在因为她吵架。这个想法令她兴奋不已,继而她开始设想,假如这样会出现什么结果呢?吴茵赌气离家出走……然后他们离婚……她甚至猜想,此刻也许吴茵正在家中又哭又喊地威胁着汉夫……她把所有的想法否定再否定之后,她茫然了。 突然,一个令她恐怖的想法,使她自己都震惊了。他会不会自杀?文人一般都很敏感,她不经意地想起了诗人海子……他就是一时想不开投了海。现在,她急切地想打破女人的矜持,亲自到他家去看个究竟。这是最简捷和最易奏效的办法!可是她实在没有这样的勇气!她的心在哭泣,在流血…… “汉夫!你在哪?你快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她默默地对自己哭喊--- ** 方明这阵子心情异常沉重,半个月内竟发生了两起碎尸案。一星期前,有人在某建筑工地的下水井里,发现了一个大编织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人体上肢残骸。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被害人系女性。仅过了两天,铁路部门传来了消息。途经本市的186次列车,到终点站的时候在行李架上发现,一个无人认领的包裹里有女性下肢残骸。经落实,两部分残骸属同一个被害人。 今天一早又接到报案,保山城乡交接处的一个洗浴中心里,有人发现用塑料布包着的男人头颅和部分上肢。刑警队里都炸了锅,队友们个个磨拳搽掌,卯足了劲誓把凶犯捉拿归案。 叶子到乡下去了几天。一周前她接到一位女民办教师的信,偶然决定去那里采访的。在信中那位女老师这样开的头;“亲爱的叶子,你主持的《都市采风》节目,我和我的学生非常喜欢看。每当看到如今的生活正在日新月异的改变着,我们的心里就充满喜悦之情。现在我真诚地,以一名人民教师的名义,邀请你到我们这里来采风……” 接着,她以沉重和无奈的笔触,详细地描述了那里的孩子,渴望上学而又因为家境贫寒纷纷辍学的现状。 经过几天的调查走访,孩子们所处的环境,使叶子深感震惊和忧虑。地理位置的局限,使这些山里孩子的生活贫穷而又单调。学校的校舍,是在生产队的破仓库基础上改建的。桌椅大都残缺不全,有的甚至是用破板子搭着。她连续走访了二十几个已经辍学的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她发现那些辍学的孩子,除了贫穷而外家长的观念,也是影响他们继续念书的重要原因。 “你为什么不上学?” “家里不让。” “为什么?” “………” 这是一个学习成绩相当不错的女生。她背着手低下脑袋不吭声,用那只已经露出脚趾的鞋子,踢着地下的土。叶子转身对她的父亲说;“这孩子非常聪明不念书有点可惜了。“ “女孩子念也是白念,何况她还有一个弟弟哪。” “这是从何说起呢?女孩怎么啦……” “能供起的话,我这个当爹的能不供吗?挑实在的唠,只能供一个的话当然还是尽男娃先念的好。” “那也不差一个呀……” “哎,我就差这一个。”这位山里的汉子犯起了倔。“站着说话不腰痛,有能耐你帮我供一个啊!” 叶子面对的是最 第八章 叶子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因为父亲和汉夫都叫她担着心,她怕突然之间被告之哪个出现了不测。而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目前的情况都只能任其自然根本无能为力。这种担惊受怕的心理把她折磨得身心憔悴。在她看来,她现在的生活简直是暗无天日。汉夫还是没有音信…… 父亲住院了,但他有个条件是不到肿瘤医院。叶子去征求巴院长的意见,他说目前来看倒也无所谓,父亲的情况不到专科医院去,对他的情绪可能还有好处。 父亲住院的第二天,叶子在病房的走廊上遇见了吴茵。两人都感到挺惊讶,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吴茵是这里的大夫。唠了一会父亲的病后,叶子不由自主地问她,“车老师近来好吗?”这本是很自然的一句客套话,吴茵却发现叶子问话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他最近没在家,到乡下体验生活去了。”她说。 顿时,叶子笑了,脸上如同洒满了阳光。“吴大姐,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叶子的话把吴茵弄糊涂了,她不知道她的回答不知不觉,解开了叶子心头困扰不已的疑团。 “你谢我什么?”她问。 情绪一好,叶子的机敏劲又恢复了。“以后不能少麻烦大姐,难道我还不应该好好谢谢你吗?” “你是说你的父亲……”她若有所思地说。 叶子郑重然而却有些做作地说:“当然,老父往后就拜托你多关照啦” “有人找你都找疯了。”叶子一进办公室,亚男就悄悄告诉她说。 “谁找我?头儿吗?” “男人,一个声音非常性感的男人。” 难道是汉夫?她的血液瞬间加速了。 “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已经打了七、八个电话找你,那声音……噢,充满了磁性……ok!简直把我迷死了。” 看见亚男那如痴如醉的样子,叶子又好气又好笑。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悦耳的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肯定又是他打来的,”亚男说。 叶子拿起电话问:“您找哪位?” “是叶子小姐吗?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一个声音低沉但却柔和的男人电话里说。 “您是哪位?”她又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见见你吗?”没等叶子搭话他继续说“如果你能理解一个痛失女儿的父亲此刻的心情,相信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叶子不知是叫亚男还是叫电话里的这个男人给弄糊涂了。“对不起,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行吗?” “我是一个非常不幸的人,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一个亲人,我迫切需要找人倾诉……”电话里的男人痛苦的样子仿佛就在叶子的眼前浮动。她最见不得作父亲的遭受痛苦,尤其是一个身边还没有亲人的父亲。 “我在哪能找到您?” “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几分钟后,叶子就已在去往相依酒吧的途中了。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年近五十分外英俊的男人。凄苦的表情使脸色变得有些灰暗,头发和胡子稀疏而柔软,外表象乔装的阿兰•;德龙。他静静地坐在旮旯的一角,叶子进来第一眼就发现了他,因为店内廖廖无几的客人中他年纪最大。 “谢谢你能前来赴约,叶子小姐。”他站起身招呼她。 叶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为什么单单要见我?” “因为你太象我的女儿王小琳,不过她比你小一些。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她同情地打量着他。“您是怎么失去女儿的?” “实际上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妻子与别人通奸的产物。对不起,请原谅我的粗鲁……可我爱她胜过一切,她妈妈生下她就跟人跑了。是我屎一把尿一把她拉扯大,可她……” 他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问:“你喝点什么?” “来一杯咖啡吧。”叶子说。 “来两杯咖啡,”他对服务员喊道。咖啡上来了,叶子没有喝,她在揣摩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这个男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陷入沉思之中。 “我恨女人!她们都该死!”他突然说道。 叶子被他恶狠狠的口吻吓了一跳。说心里话第一印象叶子并不讨厌他,此刻她有点把握不住自己的感觉了。 “这辈子我毁就毁在女人手里。我曾经有一个很不错的公司,身价也好几千万。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哈尔滨的姑娘。她不但聪明漂亮还是我事业好帮手。悲剧就从那时开始了……我女儿起初非常讨厌她。后来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让她染上了毒瘾,从此女儿就再也离不开她了。三年前女儿离家出走,从此我也走上漫长的寻找爱女的道路。三年来我无心打理公司的业务,那个女人把公司搞得一塌糊涂,业绩一落千丈。一月前,我在北京遇见女儿的一个朋友,他告诉我她可能到这里来了。可我在这,已经找了二十来天也不见女儿的踪影。我的盘缠要花完了,前天我给公司打电话想让他们汇点款来,可那个女人竟然说,公司账面一分钱也没有了。” 说到这他注视着叶子,神色凄苦。稍后他接着说:“几天前,我偶然在旅店的电视里看见了你,当时我差点昏了过去。起初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女儿哪,就这样我给你打电话想得到点安慰。我这点可怜的要求不算过分吧。”听到这里,叶子真的被感动了。她发现,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充满魔力,稍微不留意都容易被其催眠。 “今后您打算怎么办?”叶子禁不住为他的现状担忧起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无可奈何的说。 “您没求助公安机关吗?”叶子问。 “他们?他们哪个是吃干饭的?我信不过他们。”他冷冷的说。 “那么您有没有想过通过媒体获得些帮助?”她又问。 “可别,那样一来我女儿非吓跑不可!”他紧张兮兮的说。 叶子也没了辙,她庆幸自己的父亲没有这样的遭遇。 叶子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五百元钱,给了这位可怜的父亲。然后,她又把手机号留给了他。她暗下决心一定竭尽全力来帮助这位罹难的父亲。 叶子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困难随时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叶子许了愿。 她当天就找到了方明。见面就向他询问,什么场所吸毒人员出没频繁,用什么办法能和他们接触上,吸毒在押的犯人里,有没有一个长得象她一样的女孩。她的嘴象机关枪似的,一阵猛扫把方明一气打蒙了。 方明先让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等她平静了以后,他才问道: “怎么回事?慢点说给我听。” 喝完水后,叶子觉得刚才自己是有点太冒失了。方明这么一问,她还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此刻,她的脑海里,回想起那位父亲顾虑重重的话语。她觉得此事还须慎重点好。 “我有个表妹离家出走了。她叫王小琳,长得跟我挺相象。家里人分析她可能跟一帮吸毒的混在了一起。”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这事不太好办,”方明说。“明天我上缉毒处打听一下,因为这方面的事不归我们管。” 叶子跟方明表示了谢意,然后便告辞了。 方队送走了叶子,急忙又回到了会议室。叶子找他的时候,局领导正在组织他们开案情分析会。要不,他真想和叶子仔细谈一谈。 “这两起案子,已经引起省市两级领导的高度重视。我在市委已经下了军令状,这个月内案子不破我下岗让贤!现在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八天,希望你们专案组别让我灰溜溜回家抱孙子去。” 汪局在总结发言的最后,把一块大石头,沉重地压在刑警队全体干警们的心上。 在翻阅全部 第九章 晚二十一点整。 连子风满脸疲惫的回到了富豪酒店。今天他驱车一百多公里去省城精神病院,专门看望了一下吴茵的母亲。老人家身体还好,精神头也不错。医生说她就是情绪总好反复无常,发作起来又很难控制。 他们说,她的病已经很难痊愈了。 文革期间吴茵的母亲作为政治犯在省女子监狱呆了八年,平反以后她就再也不能适应正常的生活了。 一进办公室,连子风就听见萧克正在电话里骂人。 “怎么回事?”他问。 “没什么…噢,对了,电视台那位女记者打电话找你,看样子象似有什么事。”萧克说。 “我知道啦。今天太累,我得去洗个澡。”说完,连子风便出去了。 等他一走,萧克马上下楼开车直奔金海岸夜总会。 叶子一说要回去,烂仔并没有反对,但他要求打出租车送她一程。理由是,一个姑娘家这么晚独自回去他会不放心。他的样子非常诚恳,最后叶子同意了。他们出门上了一辆红色的桑塔那出租车后便走了。这一切全被专案组的小赵看在了眼里。方明在酒吧早就发现叶子和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喝酒,他没打招呼,因为是在执行任务。等他转了一圈回来后,再找叶子她已经不见了。他去大门外,问守在那里的小赵,有没有什么情况。小赵就把刚才所见原原本本告诉了方明。当他听说陪伴叶子的是一个高大男人时,心中不禁暗暗一惊。他凭着职业的嗅觉,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他用对讲跟队友交代了一下,然后立即和小赵追赶叶子去了。 萧克的车子刚停,一个叫马竿的广州人便来到车前。萧克示意他上车。进了车里他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他呢?”萧克问。 “领一个小娘们刚走。”叫马竿的那个人说。 “什么?!我不是让你把他看住吗!”萧克火了。 “我敢说话嘛?搅了局他还不把我这脖子拧断吗!”马竿委屈地说。 “你赶紧回保山,让弟兄们都出去找!不管什么结果一定要给我一个回话!” 萧克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上楼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直觉告诉他,烂仔非得捅个大蒌子不可。到时候连子风怪罪下来,无论谁都担待不起。思索一会儿他拿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 “喂!她在什么位置?什么?!你们马上回去,在外面给我看着,我不过去不准离开!” 撂下电话,萧克当时汗便下来了。 晚二十二点十分。 叶子慢慢地苏醒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记得刚打开房门,头就被重物猛击了一下。接着,便啥也不知道了。现在她的头还隐隐作痛。 这时,一个柔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总算醒了,把我冷落在一边,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叶子一惊,同时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了一个看似非常愚蠢的问题。他很惊异,不懂为什么此刻她竟能如此处事不惊。这才叫大将的风度!他喜欢这种层次的女人。对那些遇事哭哭啼啼、手足无措的女人,他从不手软也没兴致。 “我说了一句,‘芝麻!开门!’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他开了句玩笑,心情不知不觉舒畅起来。叶子没有做声。她的头脑开始逐渐清醒,并认识到眼前的处境,危机四伏。 此刻,他不慌不忙地审视着自己的猎物。她太美了,尤其现在简直是冷艳逼人。以往那些女人,跟她比起来还叫女人吗?我一定要好好地享用她。然后再把她的脖子,咔!…想到这里,他兴奋得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叶子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她从那冷酷的目光里看见了血腥…… “想不想喝点什么?我这有速溶咖啡。”她若无其事的说。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一时有些迷惑。他怀疑进门前那一下子,把她的脑子打坏了吧!不然,她怎么能象什么事没有发生似的呢。她真的起身冲了两杯咖啡。但是整个过程她的手都在颤抖,同时拼命做深呼吸好让自己放松。咖啡放在茶几上后,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拿起自己的那杯慢慢喝着,实际上她的内心紧张的了不得。她貌似安然的神态把他激怒了,这简直是在藐视他。 “你难道真不晓得我是干什么的?”他虎视眈眈盯着她问。 “说吧,你干什么的?”她不紧不慢地说。 “我是一个杀人犯!电视上播放的那两个人就是我杀的。” 接着他又问; “你不害怕?” “害怕,那有用吗?我只想知道你杀人之前脑子里想些什么?” “哈哈!每次我都想着一件事——让这把戏尽快闭幕收场!” “这么说,你给我演的这出戏也该闭幕了吧?” “对!你马上也要步那些冤鬼的后尘。杀你之前,我还要把你……”说到这,他猥亵地笑了笑。 “你不会仅是一个懂得动物本能的人吧?我感觉你肯定是个与众不同的罪犯。” 他奇怪,此刻心里没有一点把她当成女人的冲动了。倒好象面对着一个老朋友,共同在探讨什么问题。更确切点说,在心理上她似乎成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就在叶子昏迷的那一刻,方明他们到了电视台。门口的保安接待了他们。一个胖呼呼的小伙子马上往楼里,打电话询问了叶子的去向。结果是不知道。问她家在那里,回答也是不知道。后来电话里的人说,她父亲住院了,你们不如到医院看一看。没办法方明他们只好赶往医院。在医院也扑了空,不过一个小护士把叶子家里电话和她的手机号码都给了方明。他前思后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叶子家里挂了电话。通了好半天,但没有人接。最后只好打她的手机试一试运气,没想到手机还真开着。打通后,方明还合计是不是有点冒昧和小题大做。等到叶子始终不接电话,他才真正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萧克在叶子家楼下,已经好一会儿了。那两个奉命跟踪叶子的手下人,只知道她家在哪个门洞并不知哪层楼、哪个门。里面现在的情况谁也不清楚,邻居还不敢打搅。把萧克弄得是又急又气,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通知连子风。 正在这时,方明他们的警车到了。 晚二十三点零三分。 叶子用惊恐的目光盯着这个充满兽性的男人,他是一个成功的演员。如果之前,那神态好像个圣诞老人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索命的无常。 只见他慢慢脱掉自己的上衣,然后把她抱到床上。到现在,他也没有把叶子的衣服脱掉。他在等自己的情绪上来。以往,那些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要拼命挣扎。她们越是挣扎他越不能兴奋。可这个女人却不同,就连他绑她的时候她都不挣扎,她处处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本来他想把猫玩老鼠的游戏做到底,自从叶子的手机响了以后他改了主意。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件事得尽快结束。他显得有些烦躁,由于期望的过高使他更加恨恨不平。女人全都是他妈的一路货色,尽管她与众不同对老子也不管用!还以为她能…… 他拿出刀子打算将猎物的衣服一点一点的划开,或许那样会更刺激些。事情完了以后再放一把火,到时候得想着给这个娘们留口气,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怎样痛苦的死去。谁叫她托生为女人呢!是女人就得该死!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决心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子夜前把事办完。 他在叶子的身边坐下来,神情诡秘地抚摩着她的脸旁轻声说道: “我们先酝酿一下情绪,一会儿你要好好侍候我哟” 萧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决定这件事暂不通知连子风。他迅速地给保山那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马竿带着枪过来。“必要时得把烂仔干掉!”他想。这个念头在他 第十章 车汉夫和老范,在小营子村一晃两个多月了,他们各得其所,每天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方圆十几个自然村几乎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这段时间,车汉夫的身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起初,他是带着一颗彷徨苦闷的心,想在这里反省和思考的。随着与农民接触的深入,作家的良知使他认识到,个人的那点曲折跟农民兄弟的疾苦比起来,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开放搞活这么些年,这里的生活现状几乎还是老样子,有些地方甚至在倒退! 为此,他大惑不解。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初步了解,他认识到根由是在农民负担过重!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乱集资把农民弄得苦不堪言。他决心写篇报告文学把这里的情况反映上去,谁知他竟然一发不可收,接二连三的写起了没完。有一篇《替政府为农民换位思考》的文章在省报上发表以后,引起了省长李西登的高度重视。他对秘书说,有机会很想见一见这篇文章的作者。 今天,大秉午早早就起来,悄悄地把家里的一只芦花鸡给杀了。然后,熬了满满一大锅鸡汤。他发现汉夫这阵子瘦了很多。他白天跟大伙一起下地干活,晚上还要点灯熬油的写文章,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大秉午估摸着,家里面只有鸡才能算是好嚼物,好歹也能给他补一补身子吧。鸡汤熬好的时候,大秉午去了西屋,他发现汉夫还没有醒来。于是,他出来把灶里的火撤了,又把锅盖严后便下地去了。 他老伴这辈子养了六个孩子,两男四女。其中,一儿一女生下来便夭折了。他家孩子生的密,汉夫下乡那晚儿,常管他那几个崽叫家雀仔子。每天收工回来,窗户的玻璃后面一溜小脑袋瓜子,吱哇乱叫。自从老伴十年前去世以后,他可苦坏了。唯一的一个儿子到现在连媳妇都说不起。汉夫比他没小几岁,但相比起来他们俩就象似两代人。全家人,一冬到八夏就靠种点地维持生活。可是,一年到头下来,七扣八扣的就是宽松不起来。总算是把孩子们拉扯大了,可日子始终过得紧巴巴的,从没有舒心的时候。汉夫这次来,哥俩连唠了好几宿。从家长里短到地方大事,什么都侃。但讲的最多的,还是农民的负担问题。汉夫说国家对给农民减负的问题越来越重视。汉夫说了,农民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听得心里别提多亮堂了。汉夫给他算了一笔帐,这些年他交的冤枉钱,如果能免掉三分之一的话,娶回来两个儿媳妇都没有问题。他相信汉夫,这小子地根就明事理从来不说谎话。 车汉夫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开始照屁股了。他躺在炕上伸个懒腰,心里琢磨着老范到西边苇塘写生走了好几天,这一半天该回来了吧。他可答应我给大秉午画一副肖像呢。起来洗了一把脸后,他发现了锅里的鸡汤。秉午大哥真好面,他想。这使他深感不安。临来前,他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么困难。不然的话,肯定得给他们带点钱来。吃过饭后,他开始整理昨晚写的材料。看着这些形成书面的东西,那些乡亲们跟他述说他们现状时,那不满、无奈、乃至麻木的神情,仿佛就在这字里行间闪现。 随着调查的深入,与“三农”有关的问题接连浮出水面。首先是官民比例失调,这是症结的关键。我国政府是五级制管理,而世界上一些国家都是一级、二级最多不过三级管理。拿排名末尾的乡一级来说,就派生出站、所、办三个小部门并头戴大盖帽享有执法的职能。一位民办教师跟汉夫说,这里是,一顶破草帽撑着一片天啊!庙多,菩萨能少吗?汉夫曾经看过这样一份资料:汉朝八千人养一个官吏,到了唐朝比例就变为三千比一,清朝是一千比一而现在竞是,四十个人养着一个政府公务员。资料来源恰巧还是国家财政部。就减负问题,汉夫走访过县长郝爱民。在他那里,汉夫获得的信息更令他触目惊心!据这位父母官讲,这个问题他根本无能为力。他告诉汉夫,这些年仅中央一级政府部门,给他们制定的集资、基金、收费等项目和文件,就达九十多项。而这都是国家二十四个部、委、办、局正式下达的任务。这还不算什么,地方政府摊派在农民身上的收费项目,更是高达二百多项,这还不包括基层无法统计的“搭车”收费。 那天,离开县委大楼,汉夫的心情始终是沉重和不安的。 紧张的工作,似乎冲淡了他个人的感情烦恼。偶尔,他也会想起叶子,想起她那始终不移的一往情深。可他总是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叶子。但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常与叶子遭遇、重逢。每当这时,他笑过,哭过但更多的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摆脱对叶子的思念。可他就是不愿承认,宁可自己欺骗自己。 有一点他非常纳闷,那就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吴茵。 大秉午的大女儿,玉兰出嫁已经两年了。丈夫是本村老张家的大小子张邵路,小伙子既有头脑又肯干。农闲时,从不在家窝着而是想方设法到城里打短工、挣外快。去年初,玉兰生了一个女儿。三个月前,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邵路很想要一个儿子,知道妻子又有喜后,他找到大队管计生的林主任上了点供。想再办个指标,但这件事至今没有下文。 这天中午,林主任带领几个支部委员,突然来到了邵路家。进门后便以“无证怀孕”为由,催缴二千元罚款。邵路一听心里就不爽,他瞪着眼睛问:“凭什么要罚我?” 林主任阴阳怪气的说:“当然是凭你老婆的肚子啊!”邵路心想,你也太黑了,收了我的钱,事不办不说还要罚我。决不能便宜了这个东西。想到这里,他信口说道,“罚款我不是早就交给你了吗?” 林主任“哦”了一声,气得连退好几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竟会如此说。 “你说你缴过了,那么我问你,凭证呢?”他沉着脸问。 往日,乡亲们缴这缴那,大队只给打个白条,偶尔,当事人白条也不要。看来这事要叫真,邵路暗忖。他决心硬就硬到底,“给没给凭证,你还不知道吗?” 林主任一听这话,顿时七窍生烟,“少废话!你到底缴还是不缴?” “不缴!”邵路斩钉截铁地说。 林主任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天你要是不缴,我就定你个抗税之罪!” 这时,邵路的母亲----一个病体缠身的老婆子,从东屋过来了。 “他大兄弟,有话好好说嘛。你还不知道咱家的那点底子,你让我们拿什么缴啊?”老太太话音一落,林主任就把火发到她的身上了。“老东西一边待着去,你儿子今儿要是不缴这个钱,我就抄你们的家!” 邵路此刻也豁出去了,他指着林主任的鼻子,叫道:“我到要看一看,你敢不敢?!” “反了!”林主任象一头被赶急了的骡子,尥开蹶子咆哮起来。在屋里开始见啥砸啥。转眼间,邵路家里就象遭受了战乱一般,一片狼藉。 发泄完了,他领着一班人拍屁股就走。临出门前,还扔下一句话,“告诉你们,这事没有完!” 邵路的母亲当场就气昏了过去。 在外打工见过世面的邵路,噙着泪水、咬着牙暗下决心,这事肯定不能完! 吃过晌午饭后,汉夫和大秉午就一同走出家门。一上午没出门,汉夫下午准备出去转一转。他们刚拐到村子中央的大道上,就看见村西头老张家的门前围着一群人。 “亲家那里好像出什么事了,”大秉午不安的说。两人急忙赶了过去。 乡亲们乱哄哄的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什么。大秉午亮开嗓子喊道:“怎么回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太熊人了!” “可不是咋的,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啦?” “老秉午你呆站着干啥?还不赶紧进屋看看去!” 屋里的景象,连 第十一章 一名护士推着叶子,从抢救室里出来,接着,把她送进了特护室。方明跟在护士的身后,仔细询问叶子的状况。护士说,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安定现在睡着了,目前她的情况还不错,除了肩部的刀伤挺重以外,身上还有几处划伤。不过也够危险的,肩膀的刀口再偏上一点就是颈动脉。方明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又回到了抢救室。走廊的两头,各站着一名武警守护。除此而外,这里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方明焦急地,在抢救室的门前,来回迈着方步。 门终于又开了,只见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他无奈的摇摇头说:“摔断的肋骨,把肺叶扎坏了。但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的头部,掉下来的时候,磕在了花岗岩做的花池沿上。最后,颅内充血至死。” 凌晨一时。 马竿和萧克在医院附近一家,快要打烊的小饭店里坐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萧克问。 “根本靠不了前。”马竿四处巡视了一下,“不过,我听药局的大夫讲,他们都没有死。” 萧克惊恐不安地瞧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十分钟后,萧克的车驶进了保山物流公司当院。他跳下车后,马上召集了几个最亲近的嫡系,来到了办公室。他第一句就说:“和烂仔有直接业务联系的人,立即给我消失!”继而他又说:“通知你们手下,马上停止一切活动!尤其是所有娱乐场所的毒品交易、卖淫和赌博活动,不经我的同意决不能再出现和发生!下面念到名字的人,今晚连夜给我遣散。” “这么急,恐怕……”有人面露难意。 “什么也不用说了,执行吧。” 凌晨三时二十分。 当萧克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门前的警车已经不见了。他把车停好后,在路边的磁卡电话给广州打了一个长途。 “听我说,烂仔出事了。所有的事情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得把屁股擦干净。另外,立即派一个生面孔过来,让他跟我直接联系。”说完,萧克就马上挂断了电话。 正在这时,马竿来了电话,“头儿,刚才停尸房推进去了一个……” “男的还是女的?” “不清楚……” “蠢货!还不去查!” 凌晨六时。 夜生活已慢慢降下了帷幕。在此之前全市所有的娱乐场所,几个小时的光景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下半夜以后,迪吧、夜总会、洗浴中心乃至歌舞厅,纷纷出现了一批不明身份的陌生人。紧接着,有人发现一些南方来的小姐悄悄的消失了。吧台、休息大厅、包厢所有旮旯、角落的地方都笼罩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她们胡乱猜测,哪里出事了?…公安局在大搜捕吧? 一种不安的情绪通过出租车司机,蔓延到城市的各个角落。 萧克坐在富豪酒店的办公室里,两眼发怔。他在顾虑一件事,叶子一旦有个好歹,怎么跟连子风解释。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因为连子风知道烂仔这个人。他妈的,弄哪个女人不好偏偏惹上叶子,他暗暗骂着。萧克把前后利害想了又想以后,他决定在连子风知道详情之前把情况跟他说明。否则,他可就万劫不复。他太了解连子风的脾气了。想到这里,他起身去了连子风的房间。 这时,连子风刚刚醒来。瞧见萧克进来,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萧克这么早,找他还是第一次。萧克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望着连子风穿衣服。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收拾停当以后,他问。 “叶子小姐出事了。”萧克试探着,开了一个头。连子风毫无表情的脸色使萧克本就绷紧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了。 “怎么回事?”沉默了片刻,他不动声色地又问。 “烂仔昨晚把她劫持走了……” “什么?!她现在人哪?” “在医院……” “啪!” 一声脆响后,他吼道:“你手下盯梢的干什么去了?” 连子风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如此对待萧克。他在盛怒之下,打了萧克一个耳光。但是,连子风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正是因为这一耳光,两人已经出现了缝隙的关系又钉进了一个楔子。 **。 在报纸和电视的新闻报道中,天马集团和叶子都成了头条新闻。火车站的改建工程已经正式启动。中标的,当然是天马集团。连子风和吴明策的私下交易,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今冬明春,站前广场也将换颜一新,全体市民翘首以待。 两起碎尸案基本告破,叶子无疑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媒体却把她以女英雄的形象来加以报道的。值得庆幸的是,叶子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当然得归功于方明。要不是他反应机敏、处理果断、尤其是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否则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方明曾经找连子风了解过烂仔的情况,但他矢口否认知道这个人。方明又问他,萧克与烂仔有何关系?连子风马上就急了,他说简直荒唐!富豪酒店的总经理,怎么能和那种人有关系呢?但是方明发现,连子风的脸上瞬间曾流露过疑惑的表情。 每当叶子想起那晚的场景,她都会不寒而栗并且感到后怕。到现在想起来她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不叫喊、不挣扎。假如自己真的被玷污同时又被杀死了,那汉夫会怎么想?经历了这次生与死的冲突与考验,叶子变得深沉和成熟了。她真正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从全新的角度,再次审视了生活以后。叶子懂得了把握今天的重要。 人生充满了变数。今天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是最难掌握的。最令她不能决断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面对汉夫。 记得,留院观察的那几天吴茵经常去看她。叶子见着她如同遇见亲人一般。也可能这就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汉夫一样。其实,这是一种病态的表现。叶子有时都自己可怜自己,当她意识到吴茵是汉夫妻子的时候,她绝望得恨不能马上死去。终于,有一天她直率地向吴茵询问汉夫的联络地址。她无视吴茵的感受,赤裸裸地把自己的思念之情袒露出来。吴茵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但她并没有在意叶子的表现,因为她相信汉夫的为人。她平和的告诉叶子,汉夫行踪不定,没有准确的通信地点。不过,前几天来过电话,说最近可能要回来一次。她的话使叶子不由得幻想着与汉夫相聚的快乐,她甚至差一点把吴茵当作了亲姐姐,想要和她分享这心中的喜悦。 一天傍晚的时候,父亲终于知道了女儿的遭遇。他坚持要来看望叶子,没有人能拧过他的意志。当他看见女儿躺在病床上的那一瞬间,禁不住老泪纵横。女儿的痛苦,是他做父亲最不能承受的事情。叶子打趣地说:“老爸,我们成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他默默无语的待了一会儿,便步履蹒跚的走了。正当叶子望着父亲的背影,独自伤感的时候,连子风走进了病房。 他把一大捧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后说:“对不起,因为出差未能及时探望你,我深表歉意。” 叶子笑着说:“连总你太客气了。不过,那天我要是找到你的话也许我可能就逃过了这一劫。我是不是应该罚你?” 连子风急忙说;“该罚!等你出院我请你吃法国大餐。” 吴茵在医院的门前,犹豫了一下,她拿不准主意是回家还是去一趟菜市。就在这时,她发现了坐在路边车里的连子风。 这是一家幽静怡人的农家风格的饭店, 看样子生意不错,顾客进进出出还挺红火。他们在一个雅间入座后,连子风对她说:“这里挺有意思的。不知你注意没有,大厅挂着的那主席像和贴墙那一溜的小火炕多别致啊?再加上窗框边 第十二章 清晨,天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来。这可是入冬以来第一场瑞雪,白茫茫一片银装,大地上的一切都被雪幕遮掩住了。 一大早,叶子就和小周驾车出去了。他们把城市里,几大标志性建筑雪中的风貌全都拍摄下来。随机他们采访了不少路上的行人,还采访了值勤的交警战士,以及扫雪的中学生。他们的敬业精神和劳动热情令叶子十分感动。所有的人都对旱年过后的这场大雪,充满了喜悦之情。回到台里,叶子和小周浑身上下简直成了雪人。外面,雪还在下着,但已经小多了。 顾大姐进来跟叶子悄悄说:“晚上去我们家吃饭,今儿我儿子从北京回来了。下午跟我早点走,我要亲自下厨露一手。” 中午连子风给她打来了电话。叶子想起医院晚上那一幕---吴茵醉熏熏的样子和他无比关切的神情。尤其是他们依偎而行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他要是约我出去吃饭必须拒绝,她想。 “昨天在省城我看见了车汉夫,他让我带话给你,说对你出事表示问候。”没想到连子风在电话里,给她送来了一个惊喜。叶子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昏过去,“他……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不过,我估计他办完事就能回来。” “噢……”她用很不介意的语气说:“等他回来,我们一起聚一聚。” 这几个月来,她是第一次确切听到汉夫的消息。撂下电话后,她想马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心里一股喜悦之情,涨得快要漾了出来。谁都知道,这阵子她太需要人关心和抚慰了。兴奋之余,她在心中设想了无数个方案,用以惩罚他对她的冷酷。最后,她决定汉夫真要是回来了,起码得一星期不跟他见面。后来她又想这是不是对他有点苛刻了。那就改为三天吧,肯定得三天!她充满快意地想,决不能再对他姑息妥协。 “如果现在汉夫能来个电话该有多好啊!” 她望着窗外的风雪,幻想着电话里该怎样和他对话。首先得让他感觉我的温柔,“告诉我,你胖了还是瘦了?让我猜一猜,你肯定瘦了。一定是想我想的……” 我这是发什么神经啊? 这时,吴亚男正站在办公桌旁,好奇地瞧着叶子。 “你没事吧?怎么象丢了魂似的。” 我有事!她害怕自己会喊出来:我想喝酒。我想到外面雪地里撒欢打滚。我想立即投入汉夫的怀抱! 实际上,她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我可能有点感冒,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吓着我啦,你真的没事吗?” 她心中暗想,目前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 巴院长打来了电话,“你父亲状况不太好,等天气好一点,我打算给他办理转院。”这简直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他没有危险吧?”她战战兢兢地问。 “不好说,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巴院长说。 “谢谢您费心,”她说。 “你不用客气,只要你父亲没事就好。”巴院长挂断了电话。 他说的没错,她此时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能安然无恙。 当晚,她坐在顾大姐家的餐桌上还在想,饭后我无论如何也要去陪伴父亲。顾大姐烧的菜,叶子实在不敢恭维。不过她的儿子,使晚餐增色不少。叶子把他讲的校园生活当成了美味佳肴。顾大姐的爱人在银行工作,他一个劲地给叶子让菜。 “你们主任的厨艺怎么样?” “太好了,相当不错。” “真的?!” “当然……” 叶子盼望着这顿晚餐尽快结束。她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那真切的母子情深的意境中了。娘俩很少吃东西,只是一个劲的唠,好像憋了一辈子的话,非得在这顿饭上把它唠完不可。 就在这时,叶子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刚下车,”他说。一听到,那似乎已经陌生的声音,瞬间,叶子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你总算……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终于……肯给我来一个电话啦……我还以为……”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禁不住抽泣起来。 他沉默着,再也没有说话。 她吓坏了,止住哭泣急忙叫道:“喂,你在吗?别听我胡说八道……你再不说……我就会……”她在哀求他。 “陪我一起吃晚饭,好吗?” “当然,你在哪呢?…好,千万别走开,我马上就到!” 主任一家人,被叶子的反常举动惊呆了。 “你没事吧?叶子——”顾菲在她身后喊道。叶子也不知道跟主人告别没有,反正她飞一般冲到楼下,堵住一辆出租便钻了进去。“去火车站,越快越好!”赶上司机是个慢性子,他先跟叶子侃价说什么这天气得加钱。接着又大谈什么天灾人祸、世界末日之类的鬼话。叶子觉得去车站的路,好像永远没了尽头……好歹是到了地方。叶子扔给司机五十元钱,告诉他不用找了便下了车。她急切地向四周巡视,终于在美的空调巨大的广告牌下(巩俐那价值百万的微笑下面),那个欣长的身影映入叶子的眼帘。隔着老远她便径直扑了过去。当她真切地把头靠在那结实的胸膛的时候,她虚脱了。仿佛经过了长途跋涉,一下子到了目的地。她再也没有力量做别的什么了。 他们静静地簇拥在一起。周围白雪衬托着他们的身影,仿佛置身于旷野上。过去、未来都已不复存在,他们拥有的只有现在。慢慢地,他们沉浸于一种虚无的状态之中。 良久,叶子抬起头来,望着汉夫说:“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他们走进了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饭店。两人入座后,叶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汉夫,生怕他会再次从她视线里消失。他显得又黑又瘦,左眼眶旁边有一块淡淡的淤滞,好像被什么东西撞过似的。他的眼睛里凝聚着,痛苦的疲倦和对她痴情的迷惘。只见他用痛惜的神情望着她,同时问道:“听人说你出事啦?”他没有提到遇见连子风的事。 “还不都怪你……人家那次要是死了看你怎么办?”她眼圈一红,幽怨地说。 “对不起,我……”他欲言又止,一脸歉意的表情。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她关切地问。 他想起了那天下午,还有晚上和邵路的痛苦经历。这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那帮野蛮愚昧的人强加给他的。为此,他在县医院住了一星期。此事惊动了郝县长,因他出面事情才算有了结果。 “没事,不小心碰的。”他有意打了个马虎眼。 叶子此刻,真是百感交集。她动情地恳求汉夫,“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啊,汉夫?与其再这样我宁愿去死。”他抓住她的手,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 事后,叶子曾经回忆这天晚上,她和汉夫究竟在那家饭店,说了一些什么话,点了什么菜。可是她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汉夫和她的手,好像始终握在一起。一股股暖流通过他的手,传遍她的全身。她如痴如醉,亦真亦幻,不能自拔。 已经很晚了,两人发现桌子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他们同时给对方夹了口菜,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汉夫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干涩地叫道:“叶子……” 她突然觉得浑身发烧口干舌燥,“汉夫,我……” 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匆匆离开了饭店。象事先商量好似的,他们打车直奔解放广场。叶子的家就在那里。途中,他们都觉得这路既短又漫长。两人心里非常清楚将要发生什么…… 叶子事后回想,只记得他们摸黑进的门,灯也没来得急开迫不及待的拥抱在一起。那一夜,她成了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只是没有想到灾难几乎同时在她身上降临了。 相依酒吧临街的一个 第十三章 吴茵一进门便看见了汉夫的鞋子,她后悔下班回家没有到超市买点吃的带回来。给他做点什么呢?冰箱里可啥都没有了呀。平时一个人懒得买也懒得做,大都在医院的食堂吃主餐,回到家里一般也就是随便做一点。意外的是,在厨房旁的餐厅里,她发现汉夫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好家伙,满满一桌子菜,其中还有她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人家常说小别胜新婚,她心里不由得春情摇荡。“汉夫!”随着呼唤声她进了卧室。卧室没有。她又去了他的书房,只见他正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沉思。她从后面把汉夫的头搂在了怀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她问。 “下午到的……去吃饭吧。”他把她的手从胸前拿开后说。汉夫淡漠的态度令她很扫兴,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两人在餐桌旁落座以后,汉夫说;“我们喝点酒吧。”她惊讶地望着他,这太反常了。他们家里不预备酒,也从不喝酒已是不成文的规则了。他尤其讨厌吴茵喝酒,吴茵知道他是心有所指。婚后,他们因为喝酒曾经争吵过一次。她也曾问过,我为什么不能喝?他的理由既霸道又专横,让她终身难忘。 他说:“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此刻,她怯生生地问:“你今天怎么啦?”他起身找出一瓶存放多年的极品茅台,给自己和吴茵各满满地斟了一杯。“来吧,我们喝一杯。”他说。吴茵无法适应他突然变化的态度。她忧郁地想,起码得有个理由吧。无法解释的东西太多了,但她统统掷诸于脑后。在那严肃神情的迫使下,她端起了酒杯。他一口喝了半杯,吴茵只是轻轻舔了一下。很奇怪,看他的样子是想要说什么。吴茵一边观察他,一边暗自猜想。 他晒得黝黑。虽然这和他的职业并不相称,他不那么文弱倒显得强壮和结实了许多。不知怎么,吴茵突然之间有些伤感。她很想吻他一下,但他们已有好几年,没有这么亲昵了。平日,她偶尔也有过想和亲吻的冲动。但她害怕这么做,害怕自己产生浑身酥软的感觉。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按捺不住,想主动和他造爱的那种欲望。 就在这时,他说:“我们是不是分开一段时间……我想,那样比较好一些……” “你说什么?我们不是刚分开挺长时间吗?”她诧异地问。 “我是说……分居。”他吃力地说出了那两个关键词。 她听明白了。由此,她联想到叶子的反常表现。顿时,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果然有些猫腻。接着,她又想起凌晨打来的那个奇怪的电话。莫非……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她说:“你能不能把话说得干脆一些。”吴茵的反应使车汉夫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叶子的原因他能否做出今天的举动呢?他答不上来。有一点他非常自信,他绝对不想伤害和有负于吴茵。几个月前,连子风在车上问过的话又回响于他的耳畔:吴茵跟着你幸福吗? “你跟我幸福吗?”他问。 “现在谈这些还有必要吗?你就说说打算怎么办吧。”她激动地说。 吴茵的口气使他非常懊恼,他不明白这才刚开个头,她怎么就有如此大的过激反应呢。难道,这段时间有什么变故吗?他想来想去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连子风跟她说了什么。可是,吴茵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哪。他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都在沉默着,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此时,吴茵开始反省自己。我这是干吗呢?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不应该在他刚回来就吵吧。想到这里,她决定试探一下汉夫。 “你知道不?叶子的父亲今天上午去世了。”她说,同时观察着他的反应。 “什么?!不可能!”车汉夫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吴茵痛苦地想,无须查证什么了,他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车汉夫弃她而去,吴茵一点也没有惊讶。她甚至连坐位都没有离开,一个人默默地把瓶里的酒统统喝干了。酒后,她哭了。泪眼模糊地,她仿佛看见了奶奶、父亲、还有那可怜的母亲。他们谁也帮不了她…… 是的,还有哥哥……可是,因为汉夫的缘故他们和哥哥几乎不怎么走动。她要疯了,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孤独、无助。后来,她想起了子风。她站起身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在床头柜里,找出了那个从来没有用过的电话号码。 萧克正要出去到车站的工地看看,碰巧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问:“这里是天马集团,你找哪位?”对方没有说话,但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响。 “喂!你说话。”他催促道。这时,他终于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断断续续。 “你…是风…风哥吗?我……”电话仍旧通着,可是已经没了动静。 萧克的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这个女人能是谁呢?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叶子。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这么称呼头儿呢?这个女人的身份之谜,使萧克好奇起来。电话还在通着,这回他隐约听见有人呕吐的声音。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日期,从深圳到这里,这个日子一直被连子风所重视。它肯定跟这个神秘女人有关系。 “九、一八”,这个东北人几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对!就是九月十八日!他想了起来,这个日子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我说每年这个日子,头儿就特别烦躁反常,”他想。接着他又想起了富豪酒店开业、天马集团庆典……风哥都选在了这个日子。现在他明白了,这一天肯定是一个女人的生日。那么,电话里的女人是谁呢? 与此同时,连子风和叶子他们正在二楼用餐。不过,方明已经离去了。这顿饭的席上,顶数胡亚男最活跃。她跟连子风大抛媚眼,极尽巴结之能事。也多亏她了,不然的话桌面上可能会毫无生气。晚餐早已过了尾声,亚男还要求连子风再上一些甜点。这时,大堂经理走进来,在连子风的耳边神秘地说着什么。接着他的神情,变得异样起来。 等经理一走,他站起来说:“我有点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两位小姐就恕我不奉陪了,如没有尽兴可到楼下卡拉ok厅坐一会儿。” “连总,你忙吧,我们会照顾自己的。”亚男说。 厅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亚男望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说;“我说叶子,这一桌菜得不得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叶子没有言语,她在想找谁陪着去看一看父亲。这时一个领班走了进来。她说;“经理吩咐我带你们到楼下坐一坐。” “不用麻烦,我们该回去了。”叶子站起来说。 “经理说了,你们要是回去他把车也已经派好,就在酒店门前。”领班说。 到了大厅,叶子对亚男说:“你坐他们的车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那怎么行呢,这个时候,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呀。”亚男说。 “你放心,我没有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真的吗?那我可要先走一步了,明天单位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哪。” 亚男坐车走了。叶子穿过灯火辉煌的广场,踏着积雪孤独地,消失在城市的阴影之中…… 车汉夫从来没有这么果断过。当吴茵告知叶子父亲的噩耗后,他就毫不犹豫从家中走了出来。用楼下小卖部的公共电话,他给叶子的家里打了电话, 但是等半天也没有人接。他又打叶子的手机,同样怎么打也没打通。焦虑和不安,开始折磨他的神经。他猜测这个时候,她能上哪里去呢?凭着直觉,他打车去了医院。 在路上,吴茵激动的面孔不断地在他眼前闪现, 他意识到和吴茵的关系,已经彻底闹僵了。说心里话,对于吴茵他是心存愧疚的。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与其彼此这样 第十四章 叶子父亲出殡这天,连子风早早就到了话剧团后院。他带来了七辆轿车,依次停在了话剧团门前的大道上。电视台出了一台大客,直接去了医院。火葬场的灵车也在那里出发。头天晚上,连子风打电话问叶子有什么需要不?她说:“你给派来一台中巴吧,父亲生前的几位老同事可能要用。”结果他开了七辆小车。 早晨六点,叶子到了医院的太平间门前。那里已聚集了好多的亲朋好友和同事。把门的老师傅问;“谁是死者家属?”人们把叶子搀到近前说,她就是。师傅说;“该办什么,快点办。灵车还等着哪!”他说的话,叶子一点也不明白。两位长者上前说;“进去吧,先给你父亲开光。” 这时的叶子,已经是身不由己了。父亲的遗体从冷藏箱拉了出来。叶子看见那黄色的盖布,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有人递过三个蘸过酒精的棉签,让她给父亲开嘴光、开眼光、开耳光。她机械地随着一旁众人的指点,按部就班地做着。 届时,一位长者在一旁念叨着:“开嘴光吃四方。开眼光看六方。开耳光听八方。” 实际上,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后来,有人跟她说:“姑娘,再好好看看你父亲吧!往后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叶子浑身一震,强打精神定睛看去。父亲的脸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老人家还是那样安详,只不过脸色有些发绿。另外,他的胡子好像比几天前长了许多。叶子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放声大哭起来。众人过来抬起了老人的遗体,把他放在铁制的担架上。然后,抬起往门外走去。叶子扑上前去,大放悲声。 “放下…你们干什么?爸爸的胡子还没有刮哪……” 灵车开始调头。其它的车子也分别发动起来。灵车提到前面的道边停了下来。连子风过去把叶子搀到车头说:“马上就要走了,给你父亲磕个头吧!”叶子爬在雪地上,面朝着灵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有一个人捧着烧纸盆说道:“得把老盆摔了才能走啊!” “这活得儿子干。” “那没有儿子怎么办?” 突然,车汉夫出现在车前。“我来摔!”他接过老盆说。人们陆续都上车了, 车前就剩下他们心有罅隙的三个人。 叶子和连子风都没有想到,车汉夫会在此刻出现。 昨天早上,车汉夫才回到了家里。看见屋内一片狼藉,吴茵又不在家,他不禁心内一沉。马上他便给医院去了电话。一个小护士告诉他,吴茵还没有上班。他又把电话打到了吴明策家里。李芳接的电话。她说吴茵很长时间没有过去了。她又说;“怎么回事?两口子吵架啦!吵架也不能把家扔下不管哪。”汉夫懒得跟她说话,先把电话挂断了。他太困了,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中午,汉夫睡醒的时候,叶子给他来了电话。“家里情况怎么样?”她担心地问。 “没事。你忙你的吧,我不用你操心。”他说。 “明天早上你就甭去火葬场了,人多眼杂的不方便。”她顾虑重重地说。 “再说吧,你要多注意身体。”他说。 他正要给医院打电话的时候,连子风把电话打了进来。“吴茵昨晚在我家里。近些日子恐怕她都不会回去了。你不用浪费时间瞎揣摩什么,她在我这里绝对没有事。不过,你到应该仔细想一想自己的问题。” “谢谢你照顾吴茵。我没有什么问题要想,到是我们之间有问题需要解决一下。”他说。 “说对了,我们是该找时间解决一下。”连子风说。 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情绝望的时候,可能就是对另外一件事情痛下决心的时候。 就在车汉夫摔碎了老盆的时候,连子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假如他们调换过来,连子风自思他是没有勇气这么做的。 出殡的车队行动了。他们三人坐在了同一辆车里。叶子知道,汉夫为自己的举动将承受巨大的压力。她无言地坐在汉夫的身旁,故意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只有这样,她才感到无愧于他为自己做出的牺牲。连子风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他忽然产生一种鄙视自己的感觉。从人格魅力这一点来讲,他永远也赶不上汉夫。 到了火葬场,不知为什么连子风没有下车。他以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情望着汉夫和叶子离车而去。人们陆续在停车场上集中起来,等待进入遗体告别大厅。 此刻,他正在从车里,观望着这所建筑后面的大烟囱。那里就是通往另外世界的路口,一个人鬼殊途的地方。人们总有一天都会经过那个路口,前往一个陌生的世界。当我真的有一天这样走了的时候,所有的人会怎样地看待我哪?换句话说,活过一回我是真正爱过,还是真正恨过呢?他坐在车里悒郁地想。 这时,哀乐在大厅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仿佛是由天上飘下来的,恍恍惚惚仿佛使他感知到了一种启示…… 猛然之间,他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怖。这部车子就如一口棺材,把他与现实隔断了。车外的人们把他当作死人一样看待,似乎对于他的存在不闻不问。实际上,这种感觉恰恰是他以往生活的真实写照。吴茵起初不正是这样对待他的吗?记得是哪位哲学家说,需要的是得不到的,得到的往往又是些不需要的。他把车子发动着了,证实这口棺材里的人还有活气。接着,他把火熄了。从车里钻了出来,向大厅那里走了过去。 在火葬场的后院,叶子从一个窗口里把父亲的骨灰接了过来。骨灰盛在一个破旧的撮子里。叶子象其他死者家属一样,蹲在地上把整状一点的骨灰拣入匣中。她发现父亲的骨头都已经发绿了,那肯定是长年用药的结果。父亲在她眼里永远都是坚强的,尽管病痛和孤独时常折磨着他。但他始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因为他有女儿的陪伴。可他也是因为女儿把最后一点精力耗尽了。 想到这里,叶子的泪水又涌满了眼眶…… 葬礼很简单。当一个小男孩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大公鸡放生以后,叶子父亲的骨灰匣便放入了水泥墓穴里。连子风和车汉夫默默地站在叶子身旁,看着公墓的工人用水泥一点一点地把墓穴封好。随后,连子风安排所有参加葬礼的人们直接去了富豪酒店。 回去的路上,刚进市区车汉夫便下了车。叶子知道挽留他是不可能的,这已经够难为他了。他们默默地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两人心中早已有了某种默契,对视了一下后叶子就回到了车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十几辆车已经从他们身边飞驰过去了。叶子欣慰地想,父亲虽然辞别了人世,但人们并没有将他遗忘,这些自发地,前来吊唁的朋友便是证明。她暗自伤心,从此以后不仅失去了父爱的呵护,而且还失去了一位能述说衷肠的良师益友。 在富豪酒店的答谢酒筵上,叶子含着泪水向前来吊唁的宾朋好友和同事,表达了真诚的谢意。同时她对连子风个人,以及天马集团给自己的慷慨帮助表示感动。她穿梭于餐桌之间,一再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敬酒至谢。来宾里有不少的人是因为好奇才到这里来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在富豪酒店进餐。面对丰盛的酒席和豪华的环境,他们很快就宾至如归,甚至忘却了到这里的理由。其实,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当所有的人正在尽情享受美味的时候,连子风却在默默地观察着叶子。她太象当年的吴茵了。他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特别在意她,这肯定是最主要的原因。自从发现了车汉夫和她的关系以后,他曾经非常沮丧。可马上他冷静地一想,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有意安排。在他现在这个身份和年龄上来讲,有一个小鸟依人般可人的美貌姑娘已不是唯一所求。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把身心完全托付于她,自己又能从中获得愉悦的女人。从这个意义来讲,他心中的渴 第十五章 吴茵在厨房把菜重新热了一下。叶子的出现使吴茵顿时愣住了。事实上,汉夫开门的时候,她们彼此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的存在。叶子这是第一次蹬汉夫家的门槛。假如跟汉夫没有事情发生,这个家里肯定得把她当作贵宾一样来招待。此时她们不知,汉夫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车汉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一时冲动吧。反正这有孛于常理。三人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能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吴茵对汉夫冷冷地说;“吃饭吧,要不菜又凉了。” 叶子去了医院,吴茵恰好刚走。她在巴院长那坐了一会儿,和他闲聊了几句,随后打车来到汉夫家的楼下。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吴茵会在家里,而汉夫竟没有告诉她。原本想跟吴茵唠一唠,可真见了面又不知从何说起。吴茵说完进了卧室,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听到衣柜门的声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一件件扔到了床上。汉夫知道她在收拾自己的衣物,他偷偷地望了一眼叶子,发现她的神态充满了不安。这时,吴茵拎着一个皮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你以为我还有必要再待在这里吗?”没等他回答她又说道:“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难道我在你的眼里是一个摆设?”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以略带掩饰的悲伤,踌躇不安地说道,“我不过是想……让你们就这个机会谈一谈。” “在这里?…车汉夫亏你想得出! 不管你和她到了什么地步,我也决不可能在这……”她激怒的双眼里迸发出充满骄傲的鄙视。 刹时间叶子感到不胜难堪,她还没有学会一套此时此刻如何摆脱困境的简便手法。 “大姐,我……”在她还来不及把话说完之前,吴茵就打断她喊道:“谁是你的大姐!不顾别人的感受为所欲为,难道你就是如此为人吗?” 车汉夫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不是这么回事!大姐我是多么地敬重你啊…… ” 叶子难过得留下了真诚的泪水。她的心里一阵阵刺疼,继续解释说:“假如,今天我真的伤害了你, 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啊!” 如果面前不是吴茵, 而是一位新的、至今她还不认识的女人那又会是怎样呢?她开始惊讶, 自己的羞耻心哪里去了。她确实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可汉夫为什么…… 厅里,出现了一阵令人觉得难堪的沉默。 吴茵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该走了,本来也是回来取衣服的。但没有想到…… 你们给我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大姐,你听我说,我知道不该来到这里……是我错了。”叶子瞧着汉夫扎着围裙的样子,突然醒悟在这里她永远都是一个局外人。以往她生活在自己的虚幻世界里。今天她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家庭,以及它所包含的一切。如果谁要是破坏了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都是一种罪过。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父亲因为母亲所受的磨难。家庭只要存在,即使是一种形式任何人也无权去损害它。 “对不起,该走的应该是我。”她果断地说。然后,她望了汉夫一眼,开门径自出去了。 车汉夫霎时,心中冒出了一股凉气。她临走回盼的那种眼神,就好似和他在作最后的诀别。 吴茵也被叶子的突然离去搞糊涂了。稍经犹豫之后,她满含怨意地瞪了汉夫一眼也弃他而去。 他迅速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越过街道目光所及的地方已不见叶子的踪影。只有吴茵拎着皮箱的孤独身影,在街上蹒跚的往公交车站走去。透过窗子他目送她远去,就如她正在去旅游出差一样。他回身来到衣柜的镜子面前凄然而笑。镜子里的这个男人,眉头紧锁,神情惨然一副粗俗的、市井味很重的可鄙相。他讨厌这个世俗的中年人。叶子的离去,给他的脸上贴上一个无声的标签:此人不可信。而吴茵的出走又在他心头压上了一份有关良心的起诉书。他转过身,背朝镜子让那里空无一物。 典型的环境容易激发人的想象力。叶子在汉夫家里看到的一切就使她产生了无穷的想象。这种想象使她重新审视和改变了她和汉夫关系的认识。清爽洁净的家居里,夫妻俩正在准备进行温馨静谧的午餐…… 显然都被她这个不速之客给破坏了。她来之前,夫妇俩肯定是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汉夫扎着围裙的样子呢。饭菜带着香气,在心里甜滋滋的流动。这种感觉俩口子大概不必言传便可意会吧。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在一起的情形呢?他们会不会小酌之后谈起她呢? “哎,有一个姑娘看上我啦。” “那有什么,这说明我老公有魅力吗。” “哎,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你敢!” “哎,我喜欢叶子。” “……。” “哎,叶子说她喜欢我。” “……?” 她在家里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最后,她昏沉沉地睡着了,睡前叶子非常痛苦地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了吴茵,从此不应该再与他见面。 * * 有好几天,也许好几个星期,叶子没有见到汉夫了。她好像把全部身心都用在了工作上,可是她那憔悴的神情骗不了人,尤其骗不了自己。每天晚上她都是在噩梦中度过的。她尽量减少上镜的机会,但她的声音给观众的感觉,也毕竟不如以往那般来劲。她开始在梦中和汉夫约会,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给了他,早晨醒来床单和枕巾都是湿的。为此她羞愧难当,但是她总有一种身不由已的感觉。 心灵的孤独使她的精神不堪重负,她跟方明出去吃了几次饭,期间总会情不自禁地将他与汉夫比较。但感觉相差得太远。有一次与他共进晚餐之后,他陪同她一直到了她家的楼下,一想到楼上家里孤独冷清的感觉,她差一点把他留了下来。她多么希望有人做伴,打发漫漫长夜。但她知道自己所需要的不仅是一个同床共枕的男人,而是一个肉体和灵魂都能彼此沟通的恋人啊。她开始失眠了,常常夜不成寐,即使入睡也是噩梦不断。往往都是想着汉夫的同时,心灵却遭到良心的谴责。她记住父亲的一句话:“千万别对有妇之夫抱有非分之想。”母亲已经把家庭给拆散了,她再也不能步这种事的后尘。也许她和汉夫命中注定就是一场悲剧。 元旦过后,春节马上快要到了。叶子的落寞之感一天比一天加重。车汉夫仅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想约她见面谈一谈。她果断地拒绝了。其实她是多么想和他在一起啊!过年的气氛渐渐浓了起来。每当叶子下班回家的路上,看着行人急匆匆奔家赶的样子,她都不禁心中凄苦起来。人们都有一个温暖的家,都可以回到家里和自己的亲人团聚。想到一个姑娘家孤苦无助,心里便酸楚得隐隐作痛。她特别害怕过年,不知道今年会是怎么一个过法,但她相信过完这个年一切定会好转起来。 吴茵这阵子几乎是一个人住在上佰町,连子风偶尔到他的寓所里看望一下,但都是在白天她休息的时候。他给她的感觉有点象汉夫,彬彬有礼、客客气气把她当真看作了他的小妹妹,为了能让她上班方便他特意给她配了一辆车。起初她坚持不坐,可是车还是天天按时到来。司机是一个顽皮的小伙子,他开车跟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大姐地叫着。甚至求她说,大姐别让我为难了,你要不坐不是成心打我的饭碗吗!后来吴茵扭他不过只好坐了上去,奇怪的是她竟慢慢习惯了这种上班的方式了。 因为离哥哥家不远,李芳和吴月经常过来陪着她。有几次吴月甚至就住在了姑姑这里。吴月这孩子过完年就满十七周岁了,说起这丫头那可是个铁杆小网迷,经常以男生的名义 第十六章 烂仔死后给萧克增添了不少的压力,首先是他留下的那一摊子,已属于群龙无首的境地。这使他的隐形收入一下子少了四、五成。其次,他感觉方明正在对保山那里产生兴趣,尤其是对他曾经做过的一切紧追不放。另外,连子风目前的做派也让他头痛得很,他对具有风险的生意已经不感兴趣了。泰国的莫坤来电话说,最近要过来和他谈一笔大生意,他当然知道那是指什么,可是连子风那里他还不知如何是好。总之,他有点焦头烂额。时至今日,连子风还没有到保山那里去过一次。不过前些时候,他突然提出要重新物设一个财务总监。萧克的神经由此紧张了起来,他开始怀疑连子风是不是起了什么戒备之心。如果那样,他的麻烦可就大去了。现在管财务的叫梅巧兰,是最近莫坤给他介绍来的。目前,她正在熟悉他安排的业务,其实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这里出现,肩负着特殊的使命。 连子风事业上的成功,萧克毫无疑问立下了汗马功劳。无论在资本的原始积累期间,还是规模经营以后萧克都出过大力。尤其是深圳的股票、海口的房地产他的奇才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当然,他们赶上了最好的机遇。是时代造就了他这个市场经济的弄潮儿。他没有受任何高等的教育,他的机敏和能力都是从生活中磨练出来的。直到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遗憾的是,他的身体里流着叛逆的血。他不抽烟,不喝酒,嫖女人也不贪婪,可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时代变迁产生出来的一个畸形儿。连子风对他的信任,可不是一天半天开始的,几年前连子风就委以重任,让他独自回到自己的家乡,实现已描绘多年的事业蓝图。萧克也不负他的重望,仅仅几个大动作就为天马集团的成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尽管取得了不小的成就,萧克心里十分清楚,自己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连子风至今还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股份,他永远都是一个高级打工仔。所以,他认识到必须有自己的收入来源。连子风刚放开手让他独挡一面的时候,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第一步他网罗了一大批嫡系,利用他们参与和控制一些非法的赢利性活动。正常经营中出现的麻烦,他也动用过这批力量。短短几年的时间,他把属于自己的“隐形经济”发展到了极致,仅走私汽车这一项他就获得了七、八位数的存款进项。他胃口越来越大,背着连子风他和日本、南韩、泰国等地的黑道人士建立了联系,他们互通有无,狼狈勾结,凡是可以赚钱的地方他们都伸出了黑手。萧克自信他已创建了一个庞大的体系,至于连子风的存在与否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烂仔出事以后,他曾经带领几个嫡系秘密去了一趟北京,在那里就烂仔的事情专门召开了会议商讨对策。 这次会议上,萧克萌发了摆脱连子风的想法。 萧克此刻缓过神来,对旁边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说; “老k,烂仔的那一摊子你负责抓起来。不过,方法要更严密。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老k就是烂仔出事那天晚上,他打电话从广州调来的所谓新面孔。他对这个人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但是通过两个来月的考察,此人的表现还不错。 今天萧克特意来到保山,就是为了调整组织内部的人事安排。另外,烂仔生前有一批从泰国搞回来的珠宝和古董现在去向不明,他想跟马竿探讨一下。烂仔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也是他非常关注的。他知道马竿和烂仔的过从最密,这两件事只有从马竿嘴才能知道其详。 昨天晚上,连子风叮嘱他要把火车站那边的事情看护好,他还说最近可能要去一趟三亚。萧克问他打算去多久,他回答说不一定。整整一个晚上萧克都没有睡好,他前思后想也没明白连子风要去三亚的理由。天渐亮的时候,他下了决心,趁这个机会把要办的事情办完。 这时,他又对马竿说:“你找几个身手利落的弟兄,把刑警队的那个姓方的教训一下,这小子最近老找我们的麻烦。还有,晚上你到我那去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没问题,头儿,小菜一碟。”马竿说。 “还有,把跟踪电视台那个记者的弟兄撤下来。不过我再次警告你们,千万别找那个娘们的麻烦。到时候谁出事谁兜着。”说完,萧克站了起来准备走了。他从不在保山多待一分钟。 方明这时候,正在同支队长老郑商讨和汇报自己对夏学盛一案的看法。“我认为天马集团应该是我们今后调查的重点。”他总结了自己的看法后说。 “不过,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天马集团可是我市民营企业的一块样板,弄不好在市领导面前我们会很被动。”老郑提醒他说。 “这个问题我想过,夏学盛的案子基本上算是结了。但是,我总有留下点尾巴的感觉。以作补充调查为理由,我们先摸摸底。我手头的材料暂不上报立案。等我们把情况搞清楚了,再酌情处理吧。”方明说。 老郑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了几下。然后他站了起来,踱起了方步。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养成的习惯。 “小方……” “啊?” “还得在萧克身上做文章。我觉得他们应该有一个老巢…… 否则的话,为什么有些当事人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方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用左手的食指敲着太阳穴。“让我想一想,金海岸夜总会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们有一个物流公司在保山会不会……” “没错!你把重点放到那里试一试。保准那里是一个藏污纳垢的所在。” 方明佩服地望着他。“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没准在那会发现,夏学盛杀人的第一现场哪!” 兔崽子!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方明的情绪顿时一振。 两人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此次行动应当秘密进行。 调查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虽然进展不太理想,但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方明在局里始终保持着内紧外松的状态。 一天上午,叶子给他打来电话说,有重要情况要跟他反映。方明马上约了时间和她见了面。他们同时开车到了解放公园的门前。一见面叶子就问;“你们是不是在调查一位国企老总被敲诈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他惊讶地问。 “这你就甭管了。”事实上她是从汉夫嘴里获得此事详情的。“我怀疑冒充公安的那个人,就是夏学盛。”她说。 “何以见得?”他问。 “我也只是在猜测。你们手里有没有他的相片?” “应该有吧,你要干什么?” “拿相片问一下当事人,问题不就清楚了吗。” 方明对叶子反映的情况很感兴趣。但是他不清楚叶子的目的何在。“夏学盛已经死了。就算是证明了是他,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人肯定有同伙,另外还有主谋哪!要不把他们一网打尽,我这心里总也不能塌实。”她讲的确实是真心话。 “谢谢你为我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迟疑了一下,问;“你近来好吗?” 她竭力回避着那灼人的目光,嘴上说:“我很好…… 说句心里话,我非常感谢前段时间,以及父亲病故期间你对我的帮助。记住,我们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朋友。” 方明知道她这番话的含义,他苦笑了一下说;“你扯得太远了。我只不过担心你一个人太孤独了。” 叶子的脸绽开了幸福的微笑。 “谢谢!我现在,不孤独。”她又说了句真心话。 第二天一早,方明便准备传讯许小明。他打电话约时间,许小明说忙,拒绝与他见面。后来,方明正告说有件事要当面跟他说清,不然的话,后果请他自负。许小明妥协了,他非常不情愿地,同意见面地点定在富豪停车场 第十七章 吴茵回家后,发现家中没有一点有人住过的迹象,床上干净整齐,厨房也没有动过火的痕迹,看样子他好久不在家住了。这种状况使得她的心情矛盾极了,她无力地坐在床上,绝望而又不安。她和汉夫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这一点她是肯定了。他无疑是和叶子住在一起,所以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不顾惜旧情,毫不留恋-——以往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快乐时光。咳!是的,他们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刻!短暂压抑而又稍纵即逝的快乐时刻! 这会儿,她还是以妻子的思维评判汉夫,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自己的呢?总之,没有丝毫的迹象可以说明,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的。当然,她决不相信汉夫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他们之间肯定有问题存在,一开始就是这样。换种说法他们的婚姻,起初就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好象一枚裂了缝的鸡蛋。不过她觉得,目前这种状况自己和汉夫都很可耻。眼看着,他们好似各有所属的现实,她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在他身上,我算是白费了苦心。”她对自己说。 “而他是个坏男人吗?”她又自问,答案无须回答。那么问题在哪里呢?她曾经打电话求证过汉夫的父母,从他们的语气里她感觉出老人一定明白其中道理。 然后……事情总得有个头吧,于是,她决心跟他把两人的关系彻底做下了结----- 这时,门锁传来了声响。她知道是汉夫回来了。她看了一下表,八点一刻。他看见她,第一个反应是吃惊。接着他坦然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平日睡被窝的时候。”她讥讽道。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你好吗?” 她发现他的两眼,洋溢着友情和希望。那眼神跟以往决然不同,她从未见过他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那是一种父亲望着女儿,或者哥哥看着妹妹的眼神。他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白皙,光亮。可能比以前更加白皙光亮了,她的心里暗暗不平。 “你看样子过的很开心嘛。”她酸不溜地说。 “难道你不希望我这样吗?”他亲切地说,“不过,我希望你永远都开心, 难道你不相信?” “不!反正我希望你能下地狱……”她也许故意显得激愤的样子,仿佛马上就要大哭一场似的。 “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他严肃地问。 “我是打算跟你谈的,但是进这个门以后,我便改了主意。我没有必要再和你斡旋了,可是我希望你能通知叶子一声, 说我很想跟她谈一谈。” 汉夫微微一笑。“你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是吗?” “怎么,你心疼,还是不敢告诉她?”她挑衅般地问。 “好!你定个时间吧。” “今天晚上,你让她下班后到上佰町找我。” 说完她起身就走。临出门前她对他说;“别害怕,我不会把她吃了。” 这就是在饭店里他对叶子讲的全部经过。 “汉夫,我不想去——我会被她吃掉的。”她说。 “别担心,放松一些,一切都会好的。”他安慰道。 叶子和汉夫分手以后,就给连子风打了电话。“风哥,晚上我要到上佰町去看吴大姐。你能陪我吗?”叶子的狡黠,是几经磨难锻炼出来的。 “行!那我给你们带点好吃的。你几点下班?到时我开车接你。”连子风说。 “不用,我也会开车去。”她说。 叶子不知道,连子风是不是住在上佰町?她打电话的目的,只是想搞一下火力侦察看他有什么反应。另外她觉得有外人在场,吴茵会冷静而不会太激动。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吴茵到底会对她怎么样? 上午吴茵跟汉夫分手以后,才真正下了离婚的决心。她发现汉夫比从前多了许多生气,也多了许多自信。当然,这肯定与叶子的影响分不开。但是,在进家门之前,她的内心深处对汉夫还是充满留恋之情。可当时她眼里所看见的一切使她醒悟,她跟汉夫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事已至此,她的心已如止水。她决定过完这个年,再跟汉夫理论何时办理离婚的问题。 叶子比连子风早到了。吴茵开门没有跟她言语一声,直接领她上了楼。到了卧室,叶子忐忑不安地坐在了沙发上。她们起初都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叶子不明白,吴茵为什么把她领到了卧室, 她们应该在楼下客厅里才对。最后,还是吴茵打破了僵局。 “车汉夫住在你那吗?”这话问得霸气, 叶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正当她考虑的时候,吴茵又问:“怎么,不敢承认吗?” “是的!他住在我那。从你住在这以后,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有点豁出去的架势说。 吴茵笑了。“他要是不在你那里,我就跟他没完。” 叶子被她的说法搞糊涂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的表情充满困惑。 吴茵稍作停顿接着说:“傻姑娘,姐姐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他抛弃了我,要是不跟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在一起,我能让他吗?” 叶子彻底迷糊了。她不相信这话是从吴茵嘴里说出来的。 “大姐,你……” “这不是你的错。你听我讲,叶子。他在你那,我当然不好受。不过我想好了,我绝对不妨碍你们。只要你们好,我也就无所谓了。” 见鬼!这算什么?她难道在耍花样?好吧,就算是这样吧,而汉夫毕竟还是她的丈夫啊!叶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情况跟她预想的竟是截然相反。她心里设了一道又一道防线,到头来竟没派上用场。天啊!别不是她的头脑受了刺激?她难道不知道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她将永远放弃汉夫了! 吴茵好像看出了她的疑虑。“我找你来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他真的喜欢你吗?还是……” “是的,这一点毫无疑义。”叶子觉得她是明知故问。 “叶子,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要问什么,大姐?” “他说没说过要娶你,或者说你想没想过要嫁给他?” “……!?” 叶子看着她,突然对她的心思逐渐理解了。叶子开始为刚才怀疑和抵触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大姐,我们都是认真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至于谈到婚嫁目前还不合时宜。我们就担心会不会给你造成伤害。” 吴茵的头低下了。但马上便仰起面孔对叶子说;“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既然你们彼此都这么自信我也没有什么可惦念的了。我真心希望你们……”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住了,叶子看见吴茵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珠在闪动。她转过头望着窗外山坡槐树林下的皑皑白雪,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她感觉那雪刺眼、寒心,实际上那积雪在暮色的辉映下已灰茫茫毫无白色的锋芒了。从父亲离去后白色常引起叶子的想象,她总觉得白色的下面,父亲在休息、安眠说不定哪一天老人家会突然醒来呢?但是,她此时在想象吴茵的心情可能比窗外那白雪还要灰暗、冰冷。善良的她心中摇荡着一股冲动,吴茵要是自己的亲姐姐该有多好啊!可是她只能选择沉默, 因为她要拥有的,无法和面前的这位大姐分享。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她们知道是连子风回来了。 “我下去给风哥开门。”叶子说。 “你别管,他自己有钥匙。”吴茵拉住叶子的手接着说:“他早上喜欢喝小米粥……特别爱吃羊肉。另外,他不喜欢别人碰散放在书桌上的书。他晚上喜欢熬夜…… 烟抽得太凶……你要控制他……” 叶子鼻子一酸,默默地抱住了吴茵。好不容易,她才说出了一个字,“姐!……” 连子风把富豪灶房里的好东西,几乎都搬来了。他在外面看见叶子的车子后 第十八章 方明和许总在那次之后又去了两趟保山。终于他们有了重大的发现。许总认出一个说话带有广东口音的男子,是冒充公安的那伙人当中的一个。尽管那天晚上他没有说话,但相貌和身体特征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方明没有声张,而是悄然撤离了。回到队里他马上向支队长老郑做了汇报。他们商量后决定立即抓捕那个嫌疑人。不过,一定要秘密进行,得手后马上实施突审。最后老郑强调不能在保山动手,以免打草惊蛇。最佳的理想方案,是要引蛇出洞在异地抓捕。他们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第一步首先对保山进行布控。 在保山货场的一间办公室里,马竿正在给萧克打电话。“头儿,我们的货不多了。送货的已经几次掉脚啦。再不想办法,可就要影响到我们的生意了。” 萧克在电话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要不你亲自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再启动一条渠道。不过你绝对不能直接接触这条道上的人。” “好吧,按你说的办。”马竿说完撂下了电话。 这阵子马竿总是心惊胆跳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烂仔死后他就没有安稳过。他明白这里已成了公安部门的靶子,对此他并不怎么在乎。他早就准备好了退身之策,何况那帮雷子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不过,几天前遇见,那个胖得象猪一样的许老总以后,他有点不安了。那家伙盯他的眼神分明是,已经认出他是谁了。另外,市局的那个姓方的也是个棘手的家伙。头儿安排要修理他一下,但马竿没有执行。他认为没事招惹他们干吗?这么多年的犯罪生涯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涉及袭警的案子都没有好下场。他打定主意借这个机会先到南边躲一躲,避避风头再说。 三十的晚上,叶子汉陪夫一同回到他的家里。他们要同两位老人一起守夜。叶子把近日来买的好嚼裹都带上了。她不知道,事前汉夫的母亲本打算让吴茵来的。老人家的意思是想最后跟吴茵再过一个年。汉夫通过叶子知道吴茵已经和连子风去了三亚。所以他婉言劝慰母亲一番,最后才说她到南方旅游去了。母亲听后,不禁神色黯然…… 这一天,似乎是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凛冽的北风把冰冻的杨树枝子都刮断了。雪地上,孩子们在争先恐后地,燃放各式各样的鞭炮。他们给城市增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叶子和汉夫是步行去父母那里的,因为叶子说她喜欢两人一块散步的情趣。一路上叶子始终兴高采烈的,她拎着五、六个大小不等的塑料袋,里面全部都是吃的。她为能和汉夫,在大街上一起漫步而感到高兴,感到有趣,感到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喜悦流经全身。她希望能碰见,几个熟人或者朋友,那时她会告诉他们; “这是我的爱人,我马上就要嫁给他。” 他们也许会说,“是吗!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喝你的喜酒啊!”一想起这些,叶子几乎就要忘乎所以了。“能嫁给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他们上楼的时候,汉夫的母亲正在剁馅准备包饺子。叶子和汉夫到了厨房,一起打点年夜饭。她看见汉夫又扎起了那条围裙,她的神经敏感起来。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她还是,产生了世事难测的感慨。她惊叹人的心灵,容纳痛苦的能力竟会如此强大!难道吴茵此刻,远在他乡能不回忆和想象这过年的情景吗?正是这种回忆和想象,产生的令人窒息的痛苦会使人逐渐趋向死亡。人性格的表现无外乎有两种情况,其一,情感的力量使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抛弃世间一切庸俗的事物。其二,为了目的而压抑自己的情感,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抑制在心头。明明眼中已经热泪滚滚但仍旧挺着不哭泣,并要在痛苦的风暴中求得安宁。叶子和吴茵正好在这两种情况当中各属一种, 但是她们有时,也会在两种性格之间游移不定。 叶子在给汉夫打下手的时候,脑海里始终没有平静, 她对这房子和这屋里的气氛感到过敏。这跟她在路上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汉夫和他的母亲张罗了一桌子菜, 叶子暗中点了点足足有十八样之多。做菜过程中叶子几乎是一个陪衬, 除了摘棵葱、剥头蒜以外,她根本插不上手。真没有想到吃顿饭竟会有这么多的烦琐。桌子摆上了,老少一同坐了下来。汉夫的母亲首先说了话:“忙了一年到头啦,今天我们全家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叶子呢,是第一次和我们老人一起端家里的饭碗, 好吃赖吃就是个意思。我们已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希望你们在新的一年里有个好的奔头。我和他的父亲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你们来年能事事平安的过去, 别的我们也就不强求了。”说完老人打开一瓶啤酒,要往桌上的杯子里斟酒。 叶子站起身来抢过酒瓶说;“来!我敬两位老人一杯。” 汉夫从一开始就觉得母亲有点反常,老人家不是善于言表的人。但是,今天她的话可没少说。这时她母亲又说话了。 “我们先把这杯酒喝了,完事我要问叶子姑娘一句话。” “妈!你要问什么?”汉夫代替叶子问道。 母亲没有回应。只见她捅了老伴一下,二老同时仰脖把酒一口干了。这时候汉夫和叶子也陪着父母把酒喝了。 “叶子姑娘,我们这做老人的就问你一句话。你和汉夫想不想要孩子?” “这……我不知道汉夫是怎么想的。” “你不用管他,我只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很喜欢孩子。只要汉夫不反对我当然希望生一个。”叶子脸涨得通红说。 “好!我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叶子一下子如释重负。她完全理解老人的心情。刚才可把她吓坏了,她还以为老人会提出什么重大的要求呢? 至此,再也没有出现与过年不和谐的事情。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汉夫父母走的那天,叶子和汉夫用车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临别时,她流下了依依不舍的眼泪。要不是惦记老家的那帮学生,二老兴许还能多住些日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汉夫的父母根本不善言谈。三十那天可能就是一次破例。因为打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但是,行动上他们却使叶子常常感到温暖。 过完年许小明找汉夫一回,想跟他聚一聚随便去个地方喝点酒。汉夫拒绝了。他说他很忙,正在写一本长篇小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在说。 日子平淡而有序的过着。汉夫一直住在叶子的家里,只是偶尔回家看看。有一天他刚进家门,电话便响了起来。 “喂,哪位?”他问。 “汉夫吗?我是马强。” “鬼东西,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听说你正在写一部小说?我想找个时间跟你谈一谈,没准兴许给你提供点素材。” 汉夫感觉他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的。 “好吧,改天约个地方我们详细唠一唠。” “就这样吧。”他说。 汉夫的那部长篇小说写得很顺手,这得感谢叶子,是她使汉夫省去了不少费心的事。所以,他才能专心致志的写东西。叶子问他小说的名字叫什么?他告诉她叫《都市情缘》。 她戏谑地问:“谁和谁的情缘啊?” 汉夫笑着说;“我和你的情缘好不好?” 正月十五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了。汉夫这天傍午在证券公司的门前,偶然遇到了左刚石。他木然地望着车汉夫,说:“你听我的没有错!绝对不能卖!我就是靠它起的家,它马上就能涨起来。你信不信?” 他的神情把汉夫吓了一跳。谁都知道刚石从贩布开始创业,到股票上发迹,前后十来年的光景,已成为身价几百万的股票大王。但是汉夫没有想到,他会痴迷到这种地步。至于怎么成功的,不得而知。因为他不懂股票, 第十九章 连子风和吴茵到三亚的第一天,正好赶上一个风和日丽、暖意洋洋的好天气。海风轻轻地拨弄着棕榈树叶,悄悄细语,仿佛是情人正在倾诉爱意。这是一个清新洁净、恬静安详的城市, 下船以后他们住进了一家五星级宾馆。离开广州之前,连子风本打算领吴茵先到珠海父母那小住几天。可吴茵不好意思去,连子风也就没再勉强她。因为开着中央空调,大厅里都能感到阵阵舒适的清凉,他们上楼在房间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便在楼下的餐厅进了午餐,。两人刚吃过甜食,吴茵便要出去逛街。连子风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旁,挽着她的胳膊温存地俯在她的耳边说:“一切都随你意,只要你高兴我乐意奉陪。” 她惬意地笑了。“我发现你说起甜言蜜语,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他搂着她的腰说;“那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是我心中的上帝,我的安琪儿,我的小可人……” 她羞得满脸通红支吾道;“啊呀!别那么肉麻好不好?给人听见该有多难为情啊。风哥,千万不要这样。我们已经不是打情骂俏的年纪了。” “我才不管那么许多哪,珍惜和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才是我所在意的。”他动情地说。 她不言语了,垂下了脑袋。她的情绪被他所感染,激情的渴望在她心中开始萌动。他们上楼到各自的房间换了一身便装。而后,下楼来到了街上。真不敢相信这是在冬季,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谁能想象出北方这时还是遍地冰雪呢?他们漫步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什么都看但什么也不买。 接着,他们又去了海滩,在沙滩上追逐戏耍。大海的景色把吴茵迷住了,它蔚蓝、壮观、闪闪发光。顺着海湾的曲线点缀着一些零零落落的游人,好似一幅背景空旷、淡泊的风景画。 傍晚时分,连子风租了一艘摩托艇载着吴茵冲向碧浪的深处,去观看海上落日。返回宾馆途中,他们在小摊旁用了晚餐,这儿的风味小吃可真不赖。 “我最爱吃南方口味的饭菜。”吴茵说。 “因为你血管里流淌着南方人的血液,”连子风说,“不过这里的菜肴确实不错。” “等我老了,一定回到这里安家。” “到那时我陪你。” 连子风的手机,几乎二十四小时开着,他生怕家里那边发生什么事情。这份担心不是没有原由的,在广州机场连子风遇见了一个老朋友赵老大。闲谈中他无意之中说起双方生意上的事。他问连子风,“你现在还捞偏门吗?” 连子风诧异地反问道;“你看我还有那个必要吗?” “我可听说你们走私汽车的生意做的很红火啊!除此而外,还有传言你们也经营毒品买卖。老弟,挣钱可得适可而止啊!”他语重心长地说。 连子风被他的话蒙上了一头雾水,“老哥你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啊!我连子风做事从来都不遮着盖着,堂堂天马集团的总裁难道连我们自己做什么也搞不明白吗?” “也许是我听错了,不过也许是你底下瞒着你干的呢?” 连子风语塞了。他想起了已经死了的烂仔。 这位赵老兄他是了解的,好几年前就是他建议,从股市和房地产中把资金撤了出来。后来证明,这绝对是英明之举。 “你说的不错,看来我得查一查。”他若有所思的说。 接着,他谈起了自己的事。他说他目前正在和日本人和韩国人在做蚕茧、费旧钢材的生意。现在看还不错,但他准备再干一年就转行。投机生意和传统买卖不同,赶上机会马上就捞,但绝对不能恋战。最后,他忠告连子风做实体买卖,关键的一条那就是把人用好。 两人分手以后,连子风第一次对萧克产生了疑虑。 “难道‘石头’真在背后搞什么名堂了吗?” 萧克昨晚接到广州方面打来的电话。“你那边有什么麻烦吗?我可跟你说,你的人带来了尾巴。问题是他还很活跃,弄不好我们都可能瓜连上。” 萧克听后不觉一愣,“有那么严重吗?情况真到了那种地步…必要时你们可以采取非常手段。我的意思明白吗?”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的话我们记住了。”对方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撂下电话萧克的脑袋飞快地运转起来。看样子方明真的盯上了,他开始担心起马竿的安危。纰漏究竟出在哪里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情,马竿会不会取了烂仔的钱财跑了呢?那次,他把马竿找到富豪以后,这小子拒不承认知道烂仔存款和珠宝的去向。但他从那躲闪不定的眼神里,明白马竿一定知道些细节。萧克一夜未能成眠,最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方明跟了过去。 今天一早他拿起电话打了回去,“喂,我的意思你们最好马上把他做掉!” 清晨,吴茵被轻轻的雨声惊醒。她伸了个懒腰后,躺在床上静静地倾听着,雨水敲打窗玻璃发出的滴答声。她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早。她虽然和子风分开住,但阻挡不了他们经常偷情。她发现自己的性欲已经被子风的激情给唤醒了。她一天不跟他亲热就受不了。这种感觉过去跟汉夫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发现自己的皮肤比以往好像细腻,而且更有弹性了,尤其是情绪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饱满。淋漓的雨声好似柔和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她又眯了一会儿。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连子风已经站在了她的床头。她探起身来搂住他的脖子与他甜密的亲吻起来。俄顷,他挣脱她的抱吻说;“好了,我的公主早餐吃点什么?” “我不想吃,就想再睡一会儿。”她撒娇地说。 “是不是昨天玩累了?正好今天下雨不妨歇一天。”他关心地说。 “是累的,但不是白天累的。”她一脸神秘又略带娇羞地说。 连子风呆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子风,我很幸福。原以为我的心已贫瘠成一片荒漠,这辈子也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我还能象现在这样坦然地享受幸福。”她轻声地解释道。他顿时释然,随后他在床沿边上坐下柔声地说;“你吓死我了。” “真的吗?…你对我的呵护我觉得太奢侈了,就好似在做梦一般。”她喃喃地说。 “不!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睡吧!等一会儿睡足了,我让他们把早餐送到房间里。”他动情地说。 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好吧,风哥。”说完她真的睡着了。 * * 这里是城乡交接处。 一幢小别墅里,有几伙黑道的决策人物正在楼上开会。 此刻,楼下台球室里有三个人一边打球,一边闲聊。其中,一个脸色阴沉的人讲道:“萧老板是我们多年的合作伙伴,他在电话里跟我们老板已经达成了共识。他说,马竿这小子必须得立即除掉!因为他们那边的雷子瞄上他了。否则的话,我们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这个人叫张富金,是华裔越南人。据说此人在东南亚黑道上小有名气,尤其是枪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有一次,他曾经在澳门赌场输光了钱欠了一屁股赌债。最后没有办法,他与赌场老板打睹,要是一枪把碗底上的骰子打碎,赌债便可以全免。如若不然就剁下一只手来。这小子果真凭本事,把自己的手保了下来。 另外两人一个身材粗胖矮小,一个高大魁梧。矮子叫老九,屠夫出身最擅长使刀。高大的那个人脸上有一块醒目的疤痕,他干过特种兵绰号“猫头鹰”。就是他对张福金说的话有些反感,因为马竿和他曾经是战友。他们三人都是被人高薪聘请的保镖,并且都和烂仔是多年的挚友。烂仔曾经做过他们的老大。四人在泰国干过好几起惊天大案。在泰国警方的眼里,他们都是失踪了好几年的要犯 第二十章 方明始终没有发现,马竿要回去的迹象,相反这段时间他变得平静了。整天深居简出,很少露面。这种局面使方明有点进退维谷。马竿住在一个洗车场里,广州方面的同行在对过的居民楼设立了一个监视点。这天晚上,正巧方明来到了监视点。今晚市局的小薛和小丁值班。“猫头鹰”的车一出现,他就警觉起来了。因为这辆奥迪车,根本没有洗车的迹象,车里的人也不下来显然是在等人。果然不一会的工夫,马竿鬼头鬼脑地出来钻进了车里。但马上他就出来了。接着,那辆奥迪车便开走了。方明觉得马竿肯定在耍什么花样,他问小薛;“你们的车停在哪里了?” “停在楼北面第三个胡同里。”小薛说。 “咱俩下去,让小丁留守,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方明说。 “好!你们把对讲机拿着,我负责盯这里。”小丁说。 他们刚把车开了出来,小丁便在对讲机里喊; “目标出现!目标出现!在一辆灰色富康轿车里。完毕!” “明白!”小薛应答后不久,便发现了那辆车。他悄悄地跟了上去。富康车在市区绕了将近十分钟,最后直奔火车站而去。在车站的一个公交站点旁,富康车突然停下了。就在这时那辆奥迪驶了过来,当两辆车交汇的一瞬间,马竿已经换了车。小薛骂道;“兔崽子!跟我们玩反跟踪哪。” 奥迪加速后重新驶入了市区。这时马竿在车里对“猫头鹰”说:“你不用那么紧张,警方的目标绝对不是我们这样的小虾米。我们的危险始终来自自己内部。” “你这是什么话?”“猫头鹰”明知故问,他不得不佩服这小子太精了。 “人为了自保,往往要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问题是我们这个行当从来都是保车不保卒,所以卒要想过河成车必须得多长几个心眼。”马竿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 “猫头鹰”还拿不准主意是不是真的要干掉身边这个老战友。不干掉他,自己肯定要有麻烦。可是现在他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们一块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真要到痛下杀手的时候不禁有些犹豫。 “你这要去干什么?”他问。 “不满你说,我想找朋友弄本护照。以防不测嘛!”马竿说。 “你估计得多长时间能弄到手? “他说最快也得一星期。” “猫头鹰”心想,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对不起,今晚说什么也得打发你上路了。 “去什么地方?”下了决心后,他问。 “往东莞方向开吧,到地方我告诉你。”马竿说。 方明猜不透马竿要干什么?但他感到今晚肯定有节目。小薛的车跟踪前面那辆奥迪非常吃力,在市区还可以。一旦上了高速便有点力不从心了。他们知道跟近了怕引起怀疑,远了又怕跟丢了。小薛简直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眨眼的工夫灯火辉煌的市区被甩在身后。跑了二十分钟的光景,在离前方不远的一个出口前,那辆车突然停在了道边。首先下来的那个人的身形使小薛一惊;“怎么是他?” “谁?”方明问。 “猫头鹰,一个职业杀手。”他说。 “不好!他们可能要杀人灭口。” “怎么办?” “超过去!在前面出口处的桥下面停下。” “猫头鹰”的手几次摸了摸枪,这把苏制m•;六九已跟随他好几年了。尤其枪嘴上新配的美式消音器,他还没有试过呐。他在考虑下手的时机,可不能在车里动手,他也不想把老伙计送到目的地。那里还不一定什么情况哪。没想到马竿突然提出停车方便一下。他暗自骂道;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想早点死。看见前面有一出口他便把车停了下来。他开门先下来,打开机关盖假装查看一下发动机。其实,他是观察路上的情况。这时他看见方明他们的车开了过去,除此而外没有什么情况。马竿贴在栏杆边上正在小解。于是,他拔出了枪对准马竿的后心。狡猾的马竿发现了方明和小薛,他惊呼道;“不好!我们被人跟踪了。”与此同时他转身看见了那正对着自己的枪口。一瞬间马竿明白了这意味什么。 “猫头鹰”的意思是想让马竿死个明白,临了跟老战友交代几句。不然的话,一秒钟就会把他送回老家。马竿的一声惊呼,使他一激灵动作也迟疑缓慢了。就在这时,方明和小薛已经冲了过来。而马竿也掏出了怀中的手枪。方明首先鸣枪示警,这样一来“猫头鹰”的枪转向方明开火了。而马竿却对他开了枪。这一枪正好打在“猫头鹰”的太阳穴上,也多亏这一枪方明才算拣回了一条命。“猫头鹰”闭目前,看着马竿的那一眼是极其恶毒的,他可能后悔自己太心慈面软了。最后的一点知觉告诉他,马竿扔下他自己驾车跑了。 那边,方明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和小薛和他们汇车的时候,就觉察出情况不对。所以拐下路口便停下了车,两人果断地认定,马竿肯定得被人灭口。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惊散。起初他们还想悄悄地接近,等“猫头鹰”拔出了枪他们就不得不奔跑过去。方明开枪示警后,便感觉到胸口一震,接着肩头又是一下剧痛,他就昏了过去。 小薛在方明倒下的一瞬间呆住了。他蹲下一看,汗马上就下来了。怒火中烧的他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马竿驾车冲了过来。他举枪朝着车窗便射。车玻璃破碎的同时,奥迪车好似醉汉一般,晃了几下便一头撞在路边的栏杆上。小薛用对讲跟小丁通报了情况后,就把方明抱到了奥迪车里。马竿这时好像还有口活气,他把马竿推到一边试着发动车子。还好车子一下子便打着了火,他掉过车头不顾一切的往医院赶去。 当天晚上,支队长老郑就接到了方明负伤的消息。他没敢怠慢,立即去向汪局长做了汇报。老局长一听便火冒三丈,“荒唐!是谁派方明去的广州?你们知道不,这下给市委领导惹多大的麻烦?”老郑被局长搞得糊里糊涂的,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咳!你晓得方明是谁不?他是李西登省长的老儿子李向明啊!本来从刑侦学院毕业以后已经分配在省公安厅了。可李省长非让他下到基层不可,就这样市委王书记把他交给了我。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事啊!” 老局长这番话才使老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务必和广州方面保持密切的联系,一有新的情况马上向我汇报。另外,案情的进展也要汇报清楚。真要有个什么好歹我和市领导可怎么交代啊!” 回来后,老郑连夜给广州去了电话。那边说方明正在抢救之中,具体情况得等医生出来才能知道。最新的消息是;犯罪嫌疑人马竿抢救过来,但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另一犯罪嫌疑人当场死亡了。接着双方就案情交换了各自的意见。老郑的态度是先封锁一切消息,等当事人脱离危险以后再说。广州方面最后同意了这个方案。 “猫头鹰”已经三天没有音信了,张富金急得屁股如坐针毡一般。他打发手下人四处打听,结果仍然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这天老板打电话问:“那件事解决了吗?” “没有……出了点岔。” “怎么回事?” “猫头鹰失踪了。” “一群蠢货!这事马上给我查清,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您放心,我一定……” 没等他说完,那边把电话挂了。张富金明白,老板的话绝对不是吓唬他。 方明是在第五天的早晨苏醒过来的。一发子弹打穿了他的肺叶,另一发打碎了他肩甲骨。到医院的时候小薛就以为他死了。连医生都说看那一身的血,这个警察的命八成是保不住了。方明这小子身体好棒啊!流了那么多的血,还伤得那么重可他硬是挺了过来。不过也是够玄的,第一发子弹如果稍微偏上那么 第二十一章 吴茵发现自己好像怀孕了。在三亚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嗜睡,她怀疑这是妊娠的一种表现。尽管还不能最后确认,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过了三十岁以后,她的例假一直都不准。这回已经一个半月了,可还迟迟不来。作为一名医生,通过自己的生理反应和身体的应急表现,她毫无疑问的断定肯定是怀上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个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她甚至不愿意,或者说舍不得离开这个美丽的城市了。她拿不准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子风,问题是这事情的本身,究竟是喜还是忧还不明白哪!想起第一次怀孕的情景,她就感到浑身无力心头一阵阵发冷。当时汉夫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啊!直到现在,那一幕她还不堪回首。就是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也不会有那样的表情啊!反正他那神情给她的感觉,如同听到了噩耗一般。 所以,她赌气果断地在医院做掉了。这个阴影在她心里有好几年都挥之不去。 一个月来,他们的足迹几乎踏遍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吴茵最喜欢这儿的海边,尤其是傍晚,那里常会看见两人结伴而行的身影。 就要启程回返的头一天,两人晚餐用过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吴茵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哪里不舒服吗?”连子风焦急地问道。 “子风,我感觉……” 连子风发现她的脸色这一会儿已白得象纸一样。“不行!你得马上去医院。”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了。 “我没事。不过是睡的不好而已,根本不用看医生。”吴茵安慰他说。 “睡的不好本身就是一种病症,查一查还是没有坏处的。”旁边的医生说。 医生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大夫。他扭头对连子风又说道;“请你到外面等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连子风退了出来,站在了走廊里。 “那么,说一说你的情况吧。”老大夫和蔼地对吴茵说。 “我也说不好,就是容易困总也睡不够似的。”吴茵以虚弱的声音说;“我们是同行。我判断可能是妊娠反应。” “这么说你怀孕啦?”他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又检查了舌苔。“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我建议你最好彻底地检查一下。” 吴茵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好像马上就要呕吐似的。老大夫给她把了脉,又量了体温。 “麻烦您把我怀孕的事替我保守秘密好吗?您就说我病了,尽管我根本没有病。” 老大夫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你先做一个头部ct,然后再到妇科检查一下。我感觉你不一定是怀孕。”大夫最后说。 吴茵真的去做了ct,不过她把妇科检查给忽略了。大夫要求吴茵明天再作一次全面的检查。 “她到底患了什么病?”连子风背着吴茵问大夫。 “等待结果。”大夫回答得很干脆。 “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明后天。” “可我们明天要……” 连子风明白明天无论怎样也不能走了。早一天晚一天走那到无所谓,而他担心地是;吴茵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连子风回到宾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逼着吴茵躺下。然后把大夫开的药拿出来让她吃。 她扑哧一声笑了,“看把你吓的,我没病。” “没病,大夫明天还要给你检查?”他纳闷地问。 她把医生开的那些药扔给他说;“不信你自己看,b6、维生素哪样健康人不能吃?” “那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他半信半疑地问。 “本来我不想说的,…风哥,我可能怀上你的孩子了。”她疑虑重重地说。 “真的!你能肯定?”他的神情是真挚的。她默默但却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今天是我最幸福、最高兴的一天!”他一把抱住了吴茵激动地说;“我要把你们娘俩列为一级保护对象,再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因为你已经是一个很快要做母亲的人啦,而我……”他兴奋得说不出话了。 吴茵此刻才体会到,真正爱的结晶能给夫妇双方带来多么大的喜悦啊!她把头埋在子风的怀里,“你这个准爸爸当然得照顾好他(她)…… 这孩子肯定是一个调皮而又健康的小家伙。”她既憧憬又满怀希望地说。 “怪不得来三亚的路上,我就觉得好似和你蜜月旅行一般。” “看把你美的,我还不是你的法定妻子。” 连子风兴奋得都睡不着觉了。他急不可待的要与人分享这份喜悦。他想打电话通知父母,但一考虑这事不妥。可是总得找个人倾诉一下啊!否则的话非得把他憋坏了不可。最后,他把电话打给了叶子…… 第二天,连子风吃过早饭便领着吴茵到了医院。一上午的时间,几乎都在化验、抽血、透视等等这些烦琐的检验当中过去了。临近中午时,ct室的主任把连子风叫到了办公室。 “初步诊断您的太太脑部长了一个肿瘤。具体是良性还是恶性目前不太清楚,这得等全部结果出来以后才能做出结论。”他说。 “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呢?”如同五雷轰顶,连子风惊呆了。 “你先不要紧张,万一要是良性的也说不定。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可她已经……” 连子风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他甚至怀疑,站在面前的肯定是一个庸医。愤怒和惊恐之下,他不顾一切地领着吴茵离开了医院,但他没有忘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医生。他希望结果尽快出来,他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而已。实际上,他的内心已处在慌乱和崩溃的边缘。 当天,他们就起程去了广州。 连子风这么急于到广州是有目的的。那里他认识军区总医院脑病中心的一个专家,(who访问学者)在国内是个权威人物。吴茵还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了个瘤,她始终沉浸在怀孕的惊喜之中。 到了广州,连子风就逼着吴茵去医院。 她嘲笑他说;“你紧张什么?离分娩还早哪。” “我不是紧张,我担心你的身体。现代人大都处于亚健康的状态,更何况你现在是非常时期。全面检查一下也是防患于未然吗。”连子风拼命为让她去医院找理由。 她认为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觉得这份“礼物”在时间上有些不合时宜。为此,吴茵曾经茫然过,甚至是一筹莫展。但一想再有十个来月一个崭新的生命就诞生了,她的心情便豁然开朗起来。她揣摩子风一定和自己一样,太想要这个孩子了。这是老家三亚赠给他们的一份珍贵的纪念! 最后,吴茵同意与他到医院,做一次全面系统的身体检查。 到了医院,吴茵首先去了妇科。就在她进行妇科检查的当口,连子风接到了三亚那边打来的电话。他接听之前,心中不住地祈祷;千万,千万别是坏消息。 ct主任在电话里的第一句话是;“她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好像还那么样,”他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结…结果如何?” “不是坏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主任继续说,“必须再给她做一个磁共振,另外还需要搞一些病理试验。然后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 连子风心中暗想,“他妈的!这不是折磨人吗?” “喂!你在听吗?”对方问。 “我听着哪,你的意思?……” “我们的意见是,马上把患者领回来尽快确诊。只有这样才能不耽误对患者的治疗。” “谢谢!她不能回去,因为我要找最好的专家给她会诊。” 吴茵做完妇科检查, 第二十二章 火车站的改建工程提前完工了,吴明策对此非常满意。地下商场再有一个多月也可以交付营业,档口的招商工作已经顺利完成。在市常委会上,他向常委们吹风说,这是本市近几年来少有的样板工程。它是本市的门面、是窗口、是本市又一新的大亮点。借此,他又对天马集团大加赞赏一番。他用词婉转,丝毫没有给人留下是刻意标榜自己的痕迹。 会上,个别常委对车站配套工程的拆迁工作表示了不满。他们说施工单位对动迁户实施过恐吓和暴力。言外之意,天马集团的所作所为有些欠妥。不过,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接着大家又对成立高新技术开发区的提案,进行了充分的探讨。之后王书记对开发区的选址、立项、还有与之相关的优惠政策等,作了明确的指示和说明。 最后他说:“今年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非常繁重,首先给市民办的十件好事要一一落实好。另外,在四月下旬我们还要召开一个大型的招商引资活动。总之,我们这届班子谁都不能松套,要上好夹板努力为老百姓做出点实事来。” 吴明策忽然想起年前子风说过,泰国的一家美国公司有意投资办药厂的事。眼下不正是天赐良机吗?他知道这次的招商引资活动,是省长李西登授意筹备的。他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新的构想,那就是把李省长的意图与建立开发区联系起来一块做文章。 吴明策端坐着,实际上他的脑子里一刻也没有停止转悠。他在想如何利用好这次机会,并且为之兴奋不已。 跟连子风还是有戏可做的,这甚至关系到我以后的政治前途。天马集团可以说,是自己一个向上发展的极好平台。 我和连子风有着许多、许多利益的驱动,他的事业做的越大我的政绩可能就越明显。假如吴茵要是和他成为夫妻的话,那可真是如鱼得水,我们之间的联手就会更加默契。 吴明策的意识随着思索不由自主地漫游着,春节期间连子风的失踪曾经令他诧异了好几天,后来知道连子风的去向以后,他偷偷窃喜笃信妹妹做了一次明智之举。他们去三亚的事,是李芳告诉他的。他为妹妹的选择大为赞赏,异常高兴。当然,这绝对不会通过他的神情表现出来,他只是冷冷地警告妻子,以后他们的事不许乱搅混。 其实,李芳自己很有主见。这一点吴明策比任何人都清楚,问题只是主内主外之说。 他把自己已经游离的思路又拉了回来。 “我提议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工作,从今天起由吴明策同志负责主抓……”王书记的话,他只听清楚了一半。但这已经足够了,他仿佛看见美好的明天正在向他招手。 吴明策把精力全部投入在开发区的选址上了。他召集了环保、绿化、城建等部门的主管领导以及有关的专家,走遍了城市周边的乡镇。经过充分的考察论证,解放公园东北的一片区域被确定了下来。 这是一片荆棘丛生、荒蛮苍凉的土地。谁会相信这座美丽的城市身上竟然有这样茂密的丛林存在!它时刻都在窥视着行进中的都市,好像明白不是它把这个巨人吞噬,就是巨人把它踏成一个新的天地。 吴明策久久地凝视着那林莽的深处,仿佛看见一个属于自己的辉煌正在悄悄地出现…… 第二十三章 车汉夫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他梦见吴茵从一个悬崖上,掉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她朝着他使劲地呼喊,但他一句也听不清楚。他眼看着她被滔滔的浊浪吞噬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叶子正在焦急地摇晃他的肩头。 “怎么啦,汉夫?”她问道。 “我做了一个梦。”他说。 “瞧你这一脑袋的汗,你梦见什么啦?” 车汉夫没有说,他不想让叶子产生他还在意吴茵的感觉。 早上起来,叶子对他说;“这个月我没有来事。” “什么?”他神情恍惚地问。他确实没有听懂她的话,昨晚的梦境还在困扰着他。 “我估计可能是怀孕了。”她一脸羞色地说。 “真的吗?”这回他听明白了。 “是的,你说咱们怎么办啊?” “当然是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呀,两位老人要是知道了还不高兴坏了。” “可是……”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等吴茵回来我立刻跟她把手续办了。” “汉夫,你真的喜欢孩子吗?” “那当然……” “跟你说,吴茵也有啦。” “有什么?” “汉夫——” 他听懂了,只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接纳这样的消息,这之中他体会到了人性的脆弱和自私。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还是有些怀疑。 “我不告诉你,”她调皮地说。 “太好了,我们是都该有一个孩子啦。”他满怀无限感慨地说。 吃过早饭,他陪伴着叶子去了医院。经早早孕测试,她已经有孕四十多天了。 生活中并不都是尽让人如意的事。报社政文部的主任马强这一阵子就是愁事不断。打他从广告部碉到这里以后,就没有一天安生过。他和许小明是大学的同学。刚毕业的时候,许小明非常羡慕他报社的工作。没有想到也就十几年的光景吧,许小明当上了国企的大老总。人的命运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当初马强风光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工程师。后来,上级调他去组建企业下设的一个三产公司。打那以后他发迹了,做大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这两股洋流喂肥了他。如今人家可是今非昔比了。宝马车坐着,成天肉山酒海到哪一去前簇后拥。马强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贴上了小明。实际上他是羡慕小明身边的氛围,吃、喝、玩、乐是工作以外的第二职业。自从小明在富豪长年包房以后,马强几乎长在了那里。搓麻将、泡桑拿、吃大餐去夜总会找小姐他无不附之如蛆。小明也真够意思,钱方面的事只要他张嘴没有打过奔的时候。 也就在那时,马强结识了一个长春的小姐。 他们是在007夜总会里认识的。她的名字叫刘小琳。记得那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小明领着一帮人酒足饭饱以后,来到了那家夜总会。那天给马强的印象非常的深刻,他感冒了发着低烧。他跟在大家的后面进去的。那时这样的场合他还不怎么习惯,这帮人在这里几乎都有老相好,刚进大厅他们就被小姐围上了。许小明对大家喊;“伙计们!各找自己的相好去,今天我们要玩个尽兴!”马强随便进了一个卡拉ok包间,然后懒洋洋地躺在了沙发上……这时她进来了。 他记得当时她手里拿着一个饮料瓶,来到他身边后说;“大哥,我陪你坐一会儿好吗?”可能他点了一下头,于是她便坐在了旁边。外面绵绵的细雨一直没有停,他身上带进来的凉意还没有散尽。她把瓶子递了过来,他忙不跌地说;“谢谢!我不喝。”她却说;“不喝那就捂一下手吧。”他象个机器人似的,按照指令呆板地接了过来。拿到手里才发现瓶子里装的是热开水。不知怎么刹那间好像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高高瘦瘦的,眼睛很大。不知是因为化妆还是熬夜的缘故,她的眼圈周围有一层黑晕。他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地都不再说话,他感觉她在身边心里变得非常惬意。假如当时有人说今后他会爱上这个女人,就是说出龙叫来他也不会相信。后来,他们不知不觉的谈了起来。他问她一天能挣多少小费?她诧异地瞪了他一眼,但看他正经、毫不知情的样子后,她笑了。说,不一定。不过一、两百元还不费劲。他吓了一跳,妈啊!一个月好几大千哪!看见他吃惊的表情,她又说何止这些,如果遇上个酒懵子冒虎扔你一千、两千的还能捞点意外之财。接着她告诉他,挣得容易花出去也快。她说她们一个月的花费也不少,买衣服和化妆品就占了非常大一笔费用。另外洗桑拿、按摩、去美容院、打的等等折腾下来,已经剩不了许多。他偷偷瞟了她一眼,她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吧。他问家里有什么人?她又笑了。说,还以为你能问我多大年纪呢。到这儿的人关心和感兴趣的是你还年轻不?你同他们不一样。她说,我是单身贵族,离婚好几年了。她望着他接着说,我不能生育老公把我休了。 他问她唱歌不?她说那是你的事。有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坐着。许小明进来瞧了他们一眼,然后他冲马强挤了一下眼就走了。这时,她忽然搂住了他的腰。一惊而后,他感觉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他尽量坐直身体,不敢随便动一下。他还不习惯除了妻子而外,如此被陌生女人这么亲切的簇拥着。后来他觉得她的身子靠得太紧了,想挪动一下使自己舒服一会儿,这才发现她的双眼已经阖上了。他不知为什么轻轻地抚摩起她的头发来,也就在这时她睁开了眼睛。他不好意思地说,你睡了吗?她一激灵,抽出放在他腰间的手。坐直身子说,对不起我刚才打了个盹。我大概有点发烧……他说,用不用上医院去看看?她再一次笑了。说,她要倒霉啦,每次都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他明白那是指要来月经了。至此,他发现她很直率,尤其是喜欢笑,那是一种无声无息、满含凄楚的微笑。 很久以后的事了。有一次马强问她,你为什么喜欢上了我呢?她说,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你抚摸我头发的缘故吧。除了我母亲你是第二个这样做的人。 这就是马强和刘小琳最初的故事。假如,那天晚上没有互留电话号码,假如,以后再也无缘见面,假如…… 总之,在那之后有一百种可能。遗憾的是从那以后他们热恋起来,谁能相信这种关系他们竟然保持了六年!问题是他们仅仅红杏出墙倒也罢了。可谁能想象这六年的时间里,刘小琳为了满足自己的毒瘾竟花掉一百来万人民币!一百来万啊!如今的马强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公家的钱,私人的钱他几乎都搞尽了。高高的债台把他压得气都喘不上来。而刘小琳已成为戒毒所的编外人员,她的工作就是不定期的造访那里。 马强主动找的汉夫,他明白自己今后的归处只能在铁窗的后面。因为他挪用公款的事一旦败露,他和刘小琳的孽缘也就到了尽头。他知道汉夫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那是许小明偶然讲到的。马强内心深处的那点良知,迫使他非得找个人把自己的经历袒露出来以警世人。马强对小明的感觉非常复杂,感谢他这么些年对自己和刘小琳的照顾以外,更多的是恨他,要是没有他,也许他们可能到不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他多次跟汉夫讲过,许小明周围的氛围是他们堕落的温床。刘小琳和他相识不到半年,小明就送给他们一处新房,也就是在那里她开始接触毒品…… 这是一家四级小饭店,饭菜经济实惠。 汉夫被他讲述的故事吸引了。每天他们都要见上一面,每次马强都是只讲往事不谈近况。他已经喝了第二杯或者第三杯了,杯里是五十度粮食酿造的散白酒,除了喝酒他还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那嘴唇湿湿的有些发紫,脸色红呼呼显得他精神异常亢奋。 “最初她是以什么东西吸引了我,到 第二十四章 东京成田机场。 吴茵惊奇地在几千米的高空从机舱窗口往下望去,下面白云翻卷,婀娜多姿。茫茫云海之中一峰突起,壮观峻伟,尤其那顶部披着的白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哇!富士山!”吴茵面带疲惫微笑地和所有的乘客一起欢呼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欣赏这奇妙的景色。这个大和民族的象征预示着,他们已经到了日本的首都——东京! 走下飞机吴茵兴奋地说:“我们真的到了日本?”连子风看见吴茵兴致这么好,便问道;“我们坐出租车,还是乘‘地平线’?这里离东京还有六十多公里哪!” “我在这里两眼漆黑,问我那不是白费唾沫星子。” “那我们就坐‘地平线’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豪华。” 吴茵还是头一次坐这么漂亮的电车。它的豪华和舒适令吴茵都感到震惊。一个小时左右他们便到了市中心。连子风怕吴茵累着了,在港区随便找了一家酒店订妥了房间。这里和中央区、千代田区可能是东京都消费最高的地方。连子风本来打算在新宿或者涩谷那里找一家酒店,那里作为副都显然要便易些,但一想吴茵是第一次来日本,应该感受一下最高级的服务。他计划明天自己去找佐藤教授,让吴茵跟酒店安排的导游先逛一逛市区。 一夜无话。 上午九时,连子风和吴茵在餐厅刚进完早餐。一位二十出头的东京姑娘,便来到了他们的餐桌前。 “您好!我是阪田驹子。是本酒店指派的专业导游,吴茵女士您准备好了吗?” 这位姑娘讲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吴茵诧异地望着连子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子风解释说;“今天我要去办事。怕你寂寞我昨天特意请了导游陪你到街上逛逛。” “你办事情不能带着我吗?” “找人办事可不是那么简单,弄不好要等上很长时间。再说东京你是第一次来,能不好好看一看吗?” 吴茵不言语了,她知道子风用心良苦。 连子风出了酒店后,首先去了我驻日大使馆。在那里,他详细地咨询了,中国侨民在日就医方面的细节问题。接着他又去了一趟东京都警视厅,对有关签证事宜仔细询问了一番。之后,他才赶往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到了文京区很容易就打听出,这家著名国立大学的所在。在那里他才知道要想见到佐藤教授,必须事先预约。同时,他还知道,这位脑外方面的专家在英国和德国的两所大学兼任客座教授。最后,在佐藤主持的研究室那得知,他目前不在日本已去美国讲学了。连子风听后,顿时大失所望。一位在那里留学的中国女研究生告诉他,佐藤,她的导师最近可能就要回来。 连子风将信将疑地离开了附属医院。 吴茵在广州得知自己的病情后,曾经一度萌发了轻生的念头。有两天没有起床,并且滴水未进。连子风吓坏了,苦口婆心地劝她说,有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病倒却让病给吓倒了。第三天她起来梳洗打扮后,跟着子风去了餐厅。饱餐过后,她要求子风陪她逛街。连子风被她反常的举止弄糊涂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两天我想开了。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从今天开始我要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分钟,充分地享受生活。不然的话,我真有那么一天走了都对不起自己。” 连子风忧心重重,不知她态度的突变说明了什么?不过这总比她躺在床上强多了。那天吴茵拉着他,逛遍了广州各大百货商场和专卖店。她疯狂地购物,差一点没使连子风破了产。后来他们去了北京并参观了天马集团新近成立的网络公司。在那吴茵写了一份离婚委托书,委托人是巴刚毅院长。恰好他们的护照也办了下来。就这样他们来到了日本。 吴茵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阪田驹子。她们先行去了银座,走在中央大道上令吴茵不禁心旷神怡。这条“步行者的天国”,北起京桥,南至新桥,全长差不多有一公里半。阪田驹子告诉她,这里就是“银座八丁”由东西银座组成。这儿著名的老店有“三越”、“松屋”、“松坂屋”等。最负盛名的当属“三越”,被誉为日本大百货店的开山鼻祖。 “驹子小姐,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我们就先到那里看看吧。”吴茵被她勾起了兴致。 走到了日本桥附近,马上可以看见坐落在四丁目那里“银座三越”的招牌了。吴茵领着驹子欣然走了过去。“请多关照!”在一阵悦耳的寒暄中,她们进了店内。一踏进这家三十年代初开张的老店门槛,吴茵就被琳琅满目的时髦商品弄花眼了。转了一圈,吴茵发现这里的一切,几乎全都是给年轻人准备的。目睹这样的状况,她顿时失去了兴趣。驹子好像看出吴茵的心思,她急忙说;“吴女士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去另外一家。” 吴茵点头同意了。来到门口,礼仪小姐一齐向她鞠躬还说了一句日语。她问驹子那话是什么意思?驹子告诉她说;“意思是说,夫人,谢谢光临!” 来到街上,吴茵突然觉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她不由自主地望着驹子感慨起来。在年青人的眼里,我都成了夫人!世界永远属于有着青春活力的年轻人。眼前这个婷婷玉立的日本姑娘,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当年自己不也象她现在这个样子吗?岁月真是无情,自己不知不觉已人到中年。甚至还得了这么不知结果的急症,世事难料且不说,明年花落何方还无定数…… “您哪里不舒服吗?”驹子看着默默无语的吴茵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驹子再没有什么新的提议,只是伴着吴茵随意漫步于街头。街的中央临时搭起不少的摊位,有各种小吃和热饮向游人出售。走到八丁目的时候,一座纪念碑引起了吴茵的好奇之心。近前一看,上面的碑文有一些日本汉字。这些字参差不齐地,分布在日本假名之间,吴茵怎么也搞不清其中的意思。驹子告诉她,这是《银座柳之碑》。银座始建之初这里曾经柳树成荫,如今仅剩下碑旁这么一棵孤柳了。为了告诉后人这儿昔日曾经有过的景象,人们把诗人西条八十的一首诗刻在了碑上。 “驹子小姐你能给我念一遍吗?” “当然可以,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接着驹子便把这首诗的大概意思用汉语念了起来。 “欢快种下的银座之柳/令人怀念江户时代的浅绿/春风拂荡着多彩的阳伞/今天行人仍旧川流不息” 吴茵被诗里伤感的情绪感动了。树木无情人亦有情,望着碑旁的那棵孤独的柳树,她的心里热浪直涌。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它历经沧桑居然奇迹般活到了今天!她似乎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悟,在心灵之中慢慢地流动。生命是什么,它从哪里来,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命的过程。 “驹子小姐你念得太好了。我想问一下,东京附近有没有自然景色特别美的地方?” “那可举不胜举,比如上野公园、多摩国立公园、还有您要是喜欢蹬山的话可以去云取山。在山上的小房子住一夜,早上可以欣赏清晨日出的美丽景色。还有隅田川上划船……”驹子一口气如数家珍般说了一大堆。 吴茵笑了,她已被驹子骄傲的神情所感染。“那好,以后我就跟你走啦。你说去哪我就去哪。”她说。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了。银座主街不远的后道上,吴茵和驹子找到一家饭店,在那里她们吃了一顿正宗的日本料理。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情。连子风一连几天往佐藤的研究室跑,但老教授始终没有音信。后来,他把自己下榻的酒店电话留给了他们。这一天总服务台把电话打进了他的房间。一位小姐用生硬的汉语告诉他,医学部附属医院来电话说,让他明天 第二十五章 躺在医院的床上,方明的脑海里始终思考着审讯马竿的最佳方案。他没等伤痊愈便出了院,那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审马竿。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当马竿提进来的时候,方明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家伙。马竿见过方明几次,但从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他眨了眨眼睛偷偷地观察方明脸上的表情。那张脸上除了有些苍白以外,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捕捉的东西。方明始终沉默着,好像无视马竿的存在。这时,他站起来走到马竿的身边,看了看那还吊着绷带的胳膊。然后背对着马竿站在那里能有好几分钟没有动过一下。审讯室里的气氛,因为方明的沉默变得有些压抑。这情景对马竿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方明终于开口了,他猛然转过身逼视着马竿的眼睛问:“最近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干哪!你不是去物流公司调查了嘛。” “看样子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我问的不是你在家里的事,我问你在广州都干了什么?” 马竿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就凭打死“猫头鹰”这一条罪状就可以枪毙他。如果加上其他,那完全可以死上几个来回了。 “你这个人渣,这回你是死定了。不过眼下你还不能死,因为你手里攥着点本钱,但那要看你把宝押在哪儿……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啊?回答我!” “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之所以有人千方百计要杀你。 那是因为你掌握着一些秘密。你这条烂命是拣回来的知道不?招出你知道的一切才能摆脱目前的噩梦,否则你就是亡命天崖也睡不安稳。” “我反正都是一个死,你们想怎么就怎么办吧。” “问题是什么人要你死你都不知道,你说你活的窝囊不?蝼蚁尚且贪生,我不相信你就想死!” “难道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 “你还没有真正到了死到临头的份上,眼下有一条生路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想不想走?” “我真的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当然……我问你,是谁指使你来的广州?家里那两起碎尸案到底谁是主谋?” “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方明感觉马竿好像顾虑重重,他的心理防线始终绷得紧紧的。 方明每天都要去医院挂一瓶点滴,这是他跟大夫私下达成的协议。他平均一天一次给家里打电话,通报这里的情况。老郑非常担心他的身体,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伤养好,不要再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天他意外地接到了许总打来的电话。“方老弟你可要对得起我啊!不然的话我就倒大霉了。”头一句他这样说。 “许总经理,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这么丧气?”方明问。 “反贪局的人把我给盯上了,我怕你那边再给我雪上加霜。”他说。 “腐败了不是?那你就主动交代呗,也好争取宽大处理。” “完了,自从你找上门我就没得过好!嫖娼那事我相信老弟能给兜着,可是被敲诈的事怎么瞒啊?” 方明这才明白许总大人真是遇上麻烦了。 “他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交代问题呗。市纪检委最近还要找我谈话……谈什么哪,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不错这些年是挥霍了不少公款,可那也是大气候造成的呀。再说啦我给公司创造的利润那是有目共睹的,我上缴的利税有谁敢说能超过我?行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弟我是实在憋闷的慌啊!你那案子办得怎么样了?等有空我和你找个好地方好好喝一杯。” 说心里话,方明越来越喜欢这个许总了。“行!哪天我请你。再说搞不好你兴许还是控方证人哪,到那时我去反贪局给你说情……”说了一半话,方明的手机突然没电了。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用座机给父亲打了一个长途…… 打那以后,方明真就和许总成了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相聚,一起喝酒。他出手还是那么大方,对朋友有求必应。方明不止一次地想,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千名职工的大企业领导呢?但他知道,许总在开放搞活的大环境下,确实自觉不自觉地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江河奋进,泥沙俱下。一些人在历史赋予的使命完成以后,也随着无情的岁月昙花般偶然露面后便销声匿迹了。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冬去春来,广州的气温这些日子一直在攀升。方明一晃离开队友已经很长时间了,闲暇时他时常感到身处异地的寂寞和孤独。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只是如何押解马竿回去令他头痛不已。漫步在草绿花红的街头,叶子的音容笑貌时常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说句心里话,他有些思念她,他开始翘盼归期了。 家里那边终于来了信,说,已经派人来广州了。到时候他们会告诉他押送马竿的具体细节。家里还说,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希望等局里的人一到他乘飞机单独回来。他非常感谢领导的关心,但他不想那么做。他要全程掌握马竿安全回去。这是他伤好以后一个最大的心愿。 第二十六章 史密斯集团和天马集团,合资建厂的签字仪式在富豪酒店举行的。按照吴名策的话讲,这次上亿资金的合资成功,是本市招商引资的一个典范。它给开发区的经济发展照进了一道曙光。签字仪式结束后,天马集团举行了庆祝酒会。总经理萧克代表连子风总裁,在会上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会后,吴副市长与史密斯集团的首席代表,莫坤先生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当天晚上,电视的新闻节目对这次活动做了专题报道。 “夫人,你让我找的那个姑娘已经查到了。但好像她不愿意认您……” “她父亲的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不在了,头年患肝癌去世的。” “好,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那我还用不用跟她联系了?” 电话里没了动静,好半天对方才说;“这事就先撂下吧……我另外给你一个任务,近期内将有大笔资金通过你们的帐面,你要留心身边任何异常的情况。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明白,夫人。” “那好,就这样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这是在天马集团的办公室。梅巧兰放下电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叶子采访过的人几乎包罗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从中她开阔了眼界也丰富了阅历。但是对吸毒人员的采访却使她在灵魂深处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和震撼。尤其是在她以为很熟悉的金海岸,竟发现那些女孩子中有百分之八十都在吸毒。那天汪局长的话,使叶子困惑了好几天。最后她还是照办了。虽然公开场合不能去,暗地里她却始终没有停止和那些人的接触。她跟踪采访的对象中,有的正在监狱服刑,有的进了戒毒所强制戒毒去了。但多数还在社会上游荡,他们这帮弱势群体构成了社会许多不安全的因素。她在这段时间里熟悉和认识了许多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干警还有医生。只要她一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人人都会说;“怎么,又来了叶子?干脆你调到我们这儿来好了。” “我到是想啊,可是我怕观众不会答应。” “这回你来看谁啊?” “当然是一个朋友啦。” 叶子结识刘小琳以后,逐渐和马强也熟悉起来。她不时地用自己的钱在生活上接济他们,但她感觉两人对她的做法无动于衷。他们的血好像已经凝住似的,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热情的火花。尤其是马强除了回忆以往时还有点活气,余下的时候简直就似僵尸一样。叶子感到沮丧,尽管他们目前的处境有一些问题,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人只要活着,总得想办法改变吧。 一天下午,叶子顺路独自一人又去探望刘小琳。开门时,她发现刘小琳目光有些闪烁不定。进门以后一个人站在地中央发呆,见她来了也没言语。 “他真的要走?永远不回来…… 扔下我不管了吗?”她自言自语地说。 “怎么,和老马吵架了?”叶子笑着问。 “不对劲,他是要走了,他准备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抛弃在这个世上……” 叶子把她扶在床边坐下问;“告诉我,因为什么?” “什么?”她目光炯炯瞧着叶子。 “我是说,他离开你总有点原因吧,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呢?” “难道你不明白…… 我的意思?跟一个决心去死的人能谈些什么呢?” 她的话使叶子震惊极了。“你是说……” “对!他正是这么想的……他是要逃避,逃避这一切,包括我。” 叶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地问;“你肯定?我想说的是,他有什么反常表现吗?”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本来就不正常,这种情况如今已经到了极限……没有表现……只有他看我的眼神…走吧,也许这样会更好些。”她耷拉着肩膀,低着头又淡然说道;“与其这般痛苦潦倒,还不如及早做个了断。其实他是对的,既然大家都在逃避……”她忽然停住了,用一种探询的目光在叶子的脸上巡视。 “既然可以逃避,为什么要选择极端呢?”叶子试探地问。 她勉强露出一丝苦笑说;“你不懂,因为你没有身临其境的那种感觉。我为什么鼓捣那东西?那不正是为了逃避吗?有人逃避痛苦,逃避麻烦,甚至有的人还逃避感情和幸福。你懂吗?” 叶子完全没有想到,她的感情世界竟是这样的丰富。 她突然说;“想不想听我从前的故事?” 我和我前夫儿时就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两家住得很近,我和他经常上学一齐走,放学一块玩。中学要毕业的时候,我父亲出了车祸死了。不久母亲便改了嫁,我随母亲搬到了继父家里。从此我和他便失去了联系。有四、五年的光景吧,我们偶然相遇了。那时我们都已经有了工作,他在一家银行做出纳而我在百货商店卖货。那天我们唠了很晚才回家,就在那天他说一定要娶我。你不知道,那时我在继父家里简直是度日如年。那个男人有一个男孩,我跟那个半大小子住在一间屋子,可不方便了。更何况,那爷俩一直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点让我离开他们。 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冬月,我出嫁了。母亲那天哭得都成了泪人,可我却觉得好像脱离了苦海似的。婚后我们很幸福,只可惜这种好日子仅仅维持了两年多。原因是我始终没有怀上孩子。偏偏不凑巧,我的单位不景气我又下了岗。那阵子真是雪上加霜,公婆看见我没有一次脸上放过晴。好在他对我却始终如一,问题是他家三代单传,就盼望他续家里的香火哪。我甚至怪过自己不争气,哪怕生个一男半女的是不是也有个交代。终于有一天他的父母跟我摊牌了。 一天晚上,老人把我们俩口子喊了过去。“小琳哪,今天我们做老人的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点事。” 婆婆开门见山对我说。 “妈,什么事你说吧。”我说。 “我本来不想当这个恶人,可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一晃你们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可你的身子始终不见动静。我们琢磨着再说一房媳妇,你看怎么样?” 我相信,我能够找到理由反驳婆婆对我的婚姻的干预。我说;“您是让你儿子犯重婚罪呢,还是用这个借口把我休了?” “听我说,媳妇,我们是想等有了孩子再把你接回来。” “什么?”没有想到我丈夫先发了话,“你们以为这事是可以儿戏的吗?你们让小琳到哪里去?” “我不管!反正这事就这么定啦。”婆婆露出了真正的嘴脸。 那天晚上虽然没有弄出什么结果来,但是家里从此没了宁日。他开始喝酒,并且越来越凶。婆婆更绝,有一次竟以服毒来要挟我们。我看着这个家乱糟糟的样子,再看见丈夫痛苦不堪的神情,我的心都要碎了。 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丈夫,“孩子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都什么年代了,我无所谓,可是……” “可是你又不忍心父母为这事伤心费神,是不?” 他沉默了。 “好吧,”我说,“既然这样我们那就离婚吧。” 当时也许我说的是气话,也许我是真想成全这个家。反正我说了离婚的话。没有想到他竟然同意了。办完手续那天,他哭了。他说他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他让我等着他,最多不超过一年半载的他就会接我回来。 我什么也没有说,当天我就离开了那个曾经给过我温暖的家。 后来,我结识了马大哥。 晚上,回家进门叶子就把马强的情况跟汉夫说了。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他说。 “起初我还以为他们仅仅是吵架而已,后来我才听明白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叶子满腹忧虑地说。 “别 第二十七章 开发区的奠基仪式举行得非常隆重。有四家国内外的公司,同时在这里破土动工建厂,其中就有泰商在美国注册的史密斯集团和天马集团合资创建的抗生素制药厂。 之前,吴明策在富豪大酒店设立了一个筹办处。他经常把社会各界的朋友,尤其是省内外大专院校的专家学者请来,为开发区的建设出谋划策。经过大量的考察、摸底、论证之后,他从资金筹措、选项、引进人才、发展远景、政策法规等几大方面做了深入细致的规划。为了配合五月前,市政府举办的大型招商引资洽谈会,他决定尽快完善开发区的基础设施的配套工作。他计划先上马几个科技含量大的项目,在开发区内设立一个科技园。以它为龙头,拉动整个开发区的发展。这个想法很快得到市常委会的通过,并且还得到了省领导的认可。 当天中午,吴明策把参加仪式的全体来宾都请到了富豪大酒店,设午宴款待他们。他有自己的打算,这次午宴完全可以当作一场恳谈会、商洽会、协调会。出席者回去以后,一定会把他的意志扩散到各个领域当中去。吴明策就是出于如此的考虑,安排了这次聚餐的。 餐桌上特意摆上了红葡萄酒,与会者发现吴副市长今天的兴致很高。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不断地举杯敬酒,并大谈开发区未来的发展宏图。 “是改革开放使我们有了今天这样的壮举。请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吧,将来你们都会成为开发区发展的历史见证人。朋友们!这是我市经济建设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起点。我对此寄予了莫大的希望,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全力以赴……” 那天晚上,省长李西登特意给吴明策打了电话表示祝贺。他指示说,巩固和发展改革的丰硕成果,是今后许多年都要做好的一项基本工作。建立开发区的想法他非常的赞赏,搞好了可以让它多下几个蛋嘛!要把这项工作弄得遍地开花。只要经济上去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所以,要本着和以往办各种事业截然不同的态度来做今后的工作。最后他特别强调了两点,一是要广泛吸纳人才、二是多多引进外资。这两件事如果办好,其他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半月前,萧克突然接到连子风打来的电话,让他马上把一百万人民币,汇到日本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怎么回事,风哥?”他纳闷地问。 “别问那么多了,这事要快。” “风哥,现在你在哪儿呢?” “我在日本。药厂的事你跟吴副市长办的都不错,家里头你可能得多费心了。因为短期内我还回不去,如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 款已经汇走十几天了,可连子风没有一点的音信。萧克几次想给他打电话问一问,问题是他有点打怵。没有极特殊的事他从不轻易地与头儿联系。他好奇的是,连子风在日本干什么呢?那一百万能派上什么用场呢?想到这里,他拿起了电话。 “你好,麻烦找一下朴秋实先生。” “哪位?” “啊,朴先生我想拜托你帮助查一件事。” “噢,是萧老弟,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你能否跟东京的广濑隆刚先生过个话,帮我调查一下一个叫连子风的中国人,在那里的行踪。” “没有问题,不知你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没有。记住,千万不要惊动他。” “我明白了,请放心吧。” “吴副市长能赏光,我真是不胜荣幸。” “萧经理,你太客气了。” 萧克今天是头一次,单独宴请连子风的这位市长朋友。在洽谈成立制药厂的过程中,他觉得吴副市长很有魄力。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完全出乎萧克的预料,他没有想到吴明策会是这么的善解人意并通情达理。特别是为了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在银行贷款的事情上吴副市长帮了大忙。连子风的性格是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尤其是在下属面前。所以,萧克对他的私人圈子没有一点的了解。许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凡是触及连子风个人的事情,都选择回避的方式。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连子风才格外的信任他。萧克在连子风的眼里从来都是一个办实事的料,至于打通关节出面应酬什么的,根本派不上也没有他的用场。萧克如此对待吴明策确实是个例外。 “连总不在家,我只有替他代劳了。为了感谢吴副市长对天马集团的关照,我代表连总也代表集团的一千多名员工,敬吴副市长一杯。” 与萧克的接触使吴明策改变了原来对他的看法。他发现萧克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小萧啊,你我都不是外人,以后就不用这么客套了。我只不过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罢了。为民营企业创造一个宽松的发展环境,是我们政府部门义不容辞的责任。” 桌上的气氛非常的融洽,吴明策破例没有喝洋酒而是自选了一瓶上品五粮液。萧克从不饮酒,为了助兴他硬着头皮喝了少半杯。瞧他那红头涨脸的样子,吴明策很高兴也很开心。半瓶下肚,他妙趣横生地讲起了关于酒的掌故来。 “喝酒你还得跟我学,酒这个东西学问大着哪!古人云;百礼之会,非酒不行。古之用酒有三,以成礼,以养老,以养病,三者以成礼为第一妙用。我以为,酒的真正功能就是助兴。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居溪流之旁,凭溪水赐酒,醉醺之中写出了名传后世的《兰亭序》,就是兴之所至。” “没想到吴副市长博古通今,将来必是一位集儒雅与铁碗于一身的政治家。” 萧克的话明显是在奉承,但吴明策听着却非常的受用。“过誉了,古来圣贤多寂寞,英雄常伴孤独行。今日得萧老弟一知己,我愿足矣!” 两人最后,尽兴而散。 几星期前,有一件事使萧克放心不下,那就是马竿突然没了音信。广州方面也非常着急,据他们讲同时与马竿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绰号叫“猫头鹰”的手下。此人曾经和马竿同在特警部队服过役。更令他不安的是,叶子最近不知什么原因也不去金海岸捣乱了。他思量过,会不会是连子风跟她打了招呼?问题是,方明在此期间也没了踪影。综合各个方面的情况,仔细判断起来,萧克感觉有一种潜在的危险正在悄悄的逼近。 就在他整日为这件事忐忑不安的时候,广州那边来了消息。他们说,“猫头鹰”和马竿很有可能是被警方扣住了。萧克听后,当时就心头一震。紧接着,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中暗想,如果马竿真的是那样,他肯定得被押送回来。能不能在押解的途中做点文章呢?他把自己的想法在电话里和广州的朋友提了出来。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合。最后双方商定,他们负责把这件事搞个四脚落地。 吴明策这一阵子,实在是太忙了。忙得都无暇打听妹妹手术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头些日子跟泰国人洽谈药厂的事情时,他几乎天天和连子风通电话。那以后就断了消息。 星期天的早上,他还没有起床就给女儿吴月堵在了被窝里。“爸爸!劳您的大驾到我们的学校看一看,行不?” “怎么啦?我的宝贝女儿。” “你们天天忙的不亦乐乎,都是在为老百姓办实事。可我们学生是不是百姓中的一小撮?您去我们的教室瞧瞧,桌椅板凳都破成那样了,能不能帮我们做点实事。这个月我刮坏了三条裤子不说,我同学有两次差一点被散了架的椅子,把屁股给摔坏。” “有那么严重吗?这个事我可得管一管。不然的话,我的女儿说不上哪一天也摔了屁股。” 说到这里,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吴月跑出去拿起了听筒。 “喂!啊,是连叔叔,找我爸爸?他在家,等我去给你喊。” 吴明策马上起来了,他预感可能是 第二十八章 张富金的老板去了英国,花了一百七十多万,准备把他那个宝贝儿子送进剑桥大学。那个小子得在那里苦熬七年寒窗。临走,他叮嘱张富金一定要把“猫头鹰”和马竿的事情查清楚。并强调要不惜一切代价,消除隐患。 “猫头鹰”的失踪,令张富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他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但结果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的。起初,他猜测两人一块跑了,毕竟他们曾经是战友。可是为了马竿、“猫头鹰”这么做也不值得呀。再说他能找到比目前更好的差事吗?后来他想,也可能“猫头鹰”活干得不顺手,反被马竿把他做掉了。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那样问题还好办一些。就怕他们同时落进了雷子的手里,那他妈的就麻烦了。 老板通过关系曾经在公安局查过,不过没有一点的迹象说明他们关在了那里。于是,他开始从那辆奥迪车入手,寻找线索。没想到,还没等查事情自己就有了眉目。 “这辆车放在这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修理厂的伙计说。 “是什么人送来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这事只有老板清楚。” “你们老板以前是干什么的?” “可能在公检法部门,反正是穿制服的,后来下海经营汽贸生意。” “这车为什么不修?” “不清楚。” 这是一家汽车修理厂,老九修车时偶然发现了“猫头鹰”的那部奥迪在角落里用帆布蒙着。尽管牌照已经摘了下去,老九还是一眼就把它认出来了。他发现车子的前玻璃碎了,方向盘的周围隐约还能看见斑驳的褐色血迹。 马竿初步交代了一些问题,但是根本没有触及到底线。方明觉得他只是说了点皮毛,在重点问题上还是打马虎眼。看来他是抱有侥幸的心理。局里派来的人昨天就到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警长和小赵一同来的。当天他们就研究了押解马竿的问题。有三种途径可供选择,一是乘火车,中间环节少,案犯便于看管。二是驾驶汽车回去,机动灵活,只是细节问题太麻烦,吃喝拉撒睡很分散精力。再就是坐飞机,不过办手续烦琐一些肯定得耽误不少的时间。最后他们选择了乘坐火车回去,小赵正在和车站方面联系卧铺及有关事宜。 这是一家星级酒店,方明出院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此刻,四个人正在收拾行装准备起程。卧铺票昨天才买到手。完了,头一件事方明就和当地公安部门办理了马竿的交接手续。他们仔细地检查了各自的枪支弹药,然后方明提议,临行前大家一定要好好饱餐一顿。于是,他们下楼去了餐厅。 这时,老九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用手机跟相好的闲聊。 “你现在真的不能到我这来吗?”电话里的女人娇声娇气地问。 “不行,我在忙正经事哪。”他一边回答,一边用目光盯着电梯那边进出的每一个人。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个姑娘啦…。怎么不说话了,让我说对了吧。” 这个女人是个离了婚的少妇,老九新近给她买了一处房子。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却很懂得风情,长得也很标致。他不喜欢傻呼呼直来直去的姑娘,女人就应该有点温柔劲儿。 “宝贝,晚上我一定去你那儿,你可得等着我啊。” 尽管他嘴上唠的很起劲,但眼睛却一刻也没有闲着。忽然,他发现那四个男人进了对面的餐厅里。他的神经顿时绷了起来,电话挂断后马上他就重拨了一个号。 第二十九章 吴茵一晃和驹子混得很熟了,她们几乎天天泡在一起,不是逛街就是在酒店的房间里闲聊。连子风也乐不得吴茵有个伴,这样他好放心去办自己的事情。吴茵根本没有在乎自己的病情,她的精神和情绪反倒比在三亚时还要好。因为,在日本她真的怀孕了,第一次到医院做常规检查就证实她已有孕在身。这回她没有告诉子风,她要在最后的时刻送给他一个惊喜。人的心情真好比五月的天,说变马上就变了过来。 所以,她几乎天天努力让自己有个好心情。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这么做。 在日本第一次去医院的那天早晨,连子风领着她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那表情好似马上就要赴刑场一样,而她就象正在准备慷慨就义一般。 这一切始终令她难忘。他们来到一间满是医疗设备和仪器的屋子,当时连子风心情沉重,连步子都迈不动了。他感觉马上她就要成为一件实验品。 “请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有人对他们说。 “你怎么啦?”吴茵望着子风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他。 空气中似乎迷漫着死亡的味道,他心头充满了恐惧。嗓子发干使他费尽力气才说一句;“你……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象生离死别似的,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几分钟后,女研究生和医生进来了。他们让吴茵坐下,然后医生问一句,女研究生翻译一句。 “他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三十六岁。” “最近头部受过伤吗?” “大概没有……” 医生拿着笔的手停止了书写,他望着女同伴说了一句什么。 “他告诉我,请你准确回答。” “没有。” 那位医生仔细地作着记录。 “近期出现过异常反应吗?比如记忆减退,情绪不稳,以及全身痉挛、脖子僵硬等。” “没有,只是有过头晕,恶心和贪睡的现象。” 医生在嘱咐女研究生什么,他们嘀里嘟噜好半天,然后医生走了。 “你除了必须做一些常规检查以外,还得做一次cat扫描。”女研究生说。 “什么意思?”连子风问。 “就是用一种国际上最先进的机器,检查一下她脑组织里面的情况。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我是说……”连子风语无伦次地说,“不能给她造成什么……比如副作用一类的事情吧。” “你放心绝对不会。不过,要是做脊椎穿刺的话可能会痛苦些……” “还有,请问佐藤教授什么时候能回来?” 在医院折腾了一天,回到了宾馆吴茵感到有些累了。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连子风坐在她的身旁深感不安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你让我担心。” “我?”他有些诧异。 吴茵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旁说;“你不要总为我操心,我的病没有他们讲的那么严重。即使有一天我真的不行了,只要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也就别无他求了。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想咱们的好日子刚开个头,你要有个什么闪失叫我如何是好啊!” “竟说傻话,怎么会呢?” 连子风一阵酸楚,眼里噙着泪花说:“茵茵,我害怕,你千万不要把我给抛下啊!我们一定争取一块回去。” “好的,我答应你,一起回去。” 她差一点说,我们还会带着孩子一起回去的。 驹子第二天早上,兴匆匆地跑来告诉吴茵,“樱花前线”已光临上野公园了。吴茵早就听驹子嚷嚷这几天要带她去观樱。 “樱花前线是怎么回事?” 驹子解释说,每年四月初,樱花都是沿着日本列岛由南向北依次开放。每天北移的速度大约在二十公里左右。昨天晚上,听东京都气象厅预报前天开始,樱花前锋已香风溢荡上野公园了。 “咱们什么时候去赏花啊?” “现在正是花开最旺的当口,时时都可以观赏。白天看风景,晚上品韵味,这就看你喜好什么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我马上跟我先生商量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咱们立即出发。 连子风根本没有心情,他准备去医院询问一下吴茵的检查结果。为了不扫她们的兴,连子风让她们先去并约定中午在公园门口聚齐。 她们兴高采烈地走了,连子风收拾一下也下楼离开了酒店。 人的生活,特别是感情生活的幸福与否,是一个人生命质量的整个表现和支撑。当你为客观情势所逼迫无发选择,而又必须做出决断感到茫然时,痛苦有时会使你掉进绝望的深渊。对连子风来说,吴茵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她如今已是他的全部,是他未来生活的最大靓点。一想到可能失去她,连子风都要发疯!曾几何时,他跟大夫多次地询问这种病的危险性,到底有多么大?回答都是模棱两可,潜台词好像是说,吴茵已经站在了生与死的路口上。医院那方的态度给他的感觉,因为职业的关系冷漠而又无动于衷。他们说,佐藤教授来过电话,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回来就研究手术方案。 昨天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有人在叩门。啊,上帝,她怎么还没有睡,他心中暗想。打开门后,果然是她。 “嗨,我睡不着。”她说。她看上去很精神,只是头发有些蓬乱。他喜欢她这个样子。 “你应该早点休息。” “我认为那是浪费生命。” “问题是,你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吗。” “我以为那没什么区别。你不想让我进去吗?” 他无奈地把身子闪在门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她进来,脱掉鞋子倒在了床上,充满激情地望着他。 “风哥……” “茵妹?” 两人突然都变得羞涩起来……此刻,他们明白彼此想些什么。 于是,他们做了…… 事毕,她说;“我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你不认为大夫那些话都是狗屁吗?” 他微微一笑,“我当然希望如此,可是万一……。” “你是不是想诅咒我?我还等你给我们筹备一个大型的婚礼哪!一定要把整个场面全部拍下来,将来好留给我们的孩子看一看……” 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连子风暗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的病治好。这可是他今后生活的全部希望啊! 在佐藤研究室,他终于听到了吴茵病况的确切消息。检验证明,她的下丘脑局部呈弥漫性病变,具体的病理属性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知道这跟脑膜下血肿,也就是大脑严重损伤不同,这种病对妇女卵巢影响极大,甚至闭经不育。手术是唯一有效的医疗办法,眼下患者应当马上住院进行病理研究。 出了医院,连子风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他顺着一个坡道,恍恍惚惚地往下走去。 突然,背后有人在喊,“先生,请等一下!”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卢静小姐——那个女研究生。 “什么事?卢小姐。”他不安地问。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因为毕竟我们同在异国他乡。先生,你是不是得罪过黑道上的人?” “卢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了。这几天我好几次被陌生人询问,打听你和你夫人的情况。” “这有什么,也许他们是好奇。” “啊呀,你不知道我所说的人全都是黑社会!惹上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的。” 连子风的脑子翻了一百来个儿,也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我会注意的。” “噢 第三十章 京广线,一列火车载着方明一行五人在田野上飞弛。他们特意搞了个卧铺包间,四张铺位五个人住。马竿安排在进门右手的上铺,余下的三张铺他们编好了班轮着睡。 上车以后,方明便跟列车长取得了联系。他分别把乘警老郭和乘务员小于找来,与方明碰了头。双方互相把情况做了沟通,最后,方明代表队友向他们表示了谢意。他们的包箱紧挨着餐车,唯一不理想的是上厕所远了点。不巧小赵上车前不知吃什么坏了肚子,一个劲的往厕所跑。 一晃多半路程过去了,始终未见有什么异常情况。 这天子夜时分,方明起来换警长老高眯一会儿。 “有什么情况吗?”他悄声地问。 “没有。只是……”老高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上铺的马竿。 方明这才发现马竿没有睡,他睁着眼睛望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方明让老高到铺上睡,然后查看一下马竿的手铐。 “睡不着,是吧。想什么呢?”他问。 “我这种人有什么可想的,白天睡足了晚上自然睡不着了。”马竿说。 其实,他是在想心事。他在想张福金和老九。他们老板既然派“猫头鹰”杀他不成,就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如果他们知道“猫头鹰”已死在我的手上,那两个人更不能善罢甘休。他们,还有烂仔可都是结拜兄弟啊。 另外,傍晚发生的一幕也使他无发入眠。 “赵,好汉子也架不住这么的拉…。你能行嘛?”小赵去厕所一回来,警长老田就笑着问。 “让他歇一会儿,你看他说话的劲都没有就别逗了。该吃晚饭了,要不你去买盒饭吧。”方明说。 “兄弟,给你带点好的补一补?” “补你个大头!” 小赵到底被逗得不耐烦了。 老田起身正要出去,门开了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 “你找谁?”他问。 小伙子四下瞅了瞅说;“对不起,我走错门了。”然后他就退了出去。 “方队,买什么吃?” “除了酒,什么都行。” 老九上车以后始终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找机会下手把马竿干掉。但苦于方明他们防范严紧,根本没给他机会。自从得知“猫头鹰”的死讯以后,他是绞尽脑筋想要复仇。没有想到多少年患难与共的把兄弟,转眼已有两个死于非命。其中一个竟死在被他们列入黑名单的人的手里,老九得到消息后当时就气得哇哇直叫。这么些年,他们想杀谁还从来没有失过手,更何况把命搭上了。要不是老板神通广大打探到内情,他还差点冤枉了“猫头鹰”。所以,他亲自到酒店盯方明他们的梢。 在酒店给张福金打电话说明情况后,头儿就带人开车赶了过来。接着,他们就眼睁睁目睹马竿,从监狱到车站一直上了车的整个过程。张富金和老九商量一下,决定由老九带两个人跟随他们上车,寻机杀掉马竿。 他们在车上补的票,由于旅客多连坐位都没有,只能站在过道上。傍晚去餐车吃饭的时候,老九派手下装作走错门查看过马竿的车箱,他明白到了北京再想下手可就不容易了。 乘务员小于发现有一个广东口音的年轻人,总在卧铺车箱的过道上鬼鬼祟祟张望着。她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郭,他叮嘱小于不要声张。 晚上二十一点左右,小于又看见那个年轻人出现在车箱连接处。于是,她和老郭走了过去。 “请出示一下你的车票。”来到近前老郭说。 那人从兜里把票拿了出来。小于接过一看,是一张后补的大票,终点站是北京。 “这里逗留容易造成危险,请你到车箱里找个位置。”老郭警告他说。 “同志,能帮忙搞到卧铺票吗?”那个人问。 “现在没有,等有倒下的空位时我会通知你。” 张富金当天给老九打电话说,无论如何也要在到北京之前把事情办了。并说他争取坐飞机,提前赶到北京在那里与他们会齐。等他第二次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和老九联系不上了。张富金估计可能是手机没有电了。 马竿非常清楚,张富金的人已经到了车上。走错门的那个家伙,他凭直觉就感到来者不善。肯定是张富金手下的人。眼下的形势明显对他不利,可以断定追杀他的人就在附近徘徊着。他考虑过,要不要把情况跟方明说明一下。但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看看事态的发展再说。实际上,他是期望他们双方火拼的时候,侥幸找到一个脱逃的机会。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他反复地假设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进车箱直接下手是不可能了。吃饭的时候在餐车里寻找机会,也行不通。因为他们根本不在那里就餐,每次都是他们轮流把饭菜买回来吃。唯一的机会只有在上厕所这个环节做文章了。马竿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厕所,并且坚决不喝水。 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几个小时就到北京了。老九急得做立不安,不巧他的手机没电了想请示一下,跟头儿又联系不上。 火车在减速,车窗外城市的灯火不停的闪烁而过,随后车慢慢地进了站, 终于“咣当” 一声后停住不动了。由于是半夜,上下车的旅客不是很多。车很快就又启动了,不一会儿,车箱里就恢复了平静。这时,车门那里有了情况,负责监视的人发出暗号,老九不慌不忙地往那边靠了过去。 “九哥,他进了厕所。”望风的人说。 “你瞅准了吗?” “唔。” 老九看见厕所门外,站着一个很壮实的年轻人,除此而外卧铺车的过道里,没有其他情况。他回头往坐席车箱望了一眼,只见暗淡的灯光下旅客全部都处在昏睡之中。真是个好机会!他悄悄嘱咐同伙,“我先用飞刀,如果失手就开枪,然后拉紧急制动闸,跳车…” 话音未了,厕所的门开了。雷子拿着一串钥匙进去,不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 老九本来打算先把门口那个雷子干掉,然后再收拾马竿。没有想到情况突然,匀不出那个空来。马竿一露面,他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把飞刀狠狠地朝目标掷去。 ………………… 小赵在方明起来的时候就醒了。 临行时,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不对路,肚子刀绞一般疼起来。上车以后他几乎拉了一天,什么也不敢吃。天黑的时候总算好一些,刚吃点东西又来劲了。一连几趟厕所,吓得他谁劝也不敢吃东西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小赵饿得……再加上拉,一点囊劲都没有了。整个头半夜他趴在铺上眯糊着还睡不了,因为用不上个把小时就得去一趟厕所。老高躺下以后,小赵就起来了。他告诉方明去找乘务员小于要点药,完事马上回来。 方明说“你省省吧,在这守一会儿,我去给你问问。” 小赵送方明出去,顺便在门外抽了一支烟。等他进来马竿就要求上厕所。起初他没有同意,他是想等方明回来再说。可马竿说实在憋不住了,小赵当时考虑这家伙上车以后一次没去呢,也兴许憋不住了。于是他把扣在床边的手拷打开,领他去了厕所。他把马竿拷在水管上,就在过道上等着。这时,他发现有两个年轻人,神情怪异地在窥视着自己。刑警特有的本能使他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紧接着一个年纪较大的矮胖男人的出现令他的神经绷紧了。他用脚踢了一下门,催促马竿快一点。马竿刚说完事了,他就进去把枪的保险打开,然后才解下水管上的手拷。 没有想到他们刚出来…… 方明要了一些止痛片和痢特灵,而后和小于又闲聊了一会儿。期间他看见有位妇女领着一个女孩从乘务员休息间门前走过。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他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接着连续又是几枪,他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不好!出 第三十一章 乘警老郭刚眯着就被枪声惊醒了。他迷迷糊糊从铺上爬了起来,把茶几上一瓶矿泉水打开,全部浇在了脑袋上。接着,他立即掏出手枪冲了出去。这时列车已经停住了,他凭感觉就知道是卧铺车箱那里出了事。穿过餐车时,他发现一个人影,打开一扇窗户跳了下去。连犹豫都没有来得及,他就追了过去。跳到车外,他看见那个人,已经跑出二十多米远了。 他大喊一声;“站住!要不我就开枪了。” 马竿也真够倒霉的,跳车以后踩在一块石头上把脚崴了。他每跑一步,脚都会钻心一样的痛。原以为大难不死,可以远走高飞了。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好事全都给搅了。 他借着火车车箱发出的灯光,隐隐约约看见来人穿着一身制服。顿时,他松了一口大气。“天不绝我”他暗自惊喜地想。假如要是一名刑警,那可就没戏了。我马竿闯荡江湖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个臭乘警我要是对付不了,这么些年那算白混了。他一边跑,一边想着鬼点子。终于想好了……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尾巴,要想跑掉是不可能的。这里是京广铁路,列车肯定不能停留时间太长。等车一走,黑灯瞎火的我再慢慢地跟他耗。没准我兴许把他的枪给下了呢。到那时不是又多了一个保险吗?想到这里他干脆坐了下来。尽管如此,他也没敢大意。黑暗之中他悄悄摸了一块石头,拿在了手里。 老郭看见前面那个人跑着跑着突然一坐下,还真把他弄糊涂了。他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拿枪对着他大声说;“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呢?” “我的脚踝骨摔坏了,能跑得了吗?”马竿可怜吧唧地说。 老郭到了近前,踢了他一脚说;“把手举过头顶!起来!” “我真的起不来,除非你拉我一把。”马竿边说,边往四周巡视着。然后他终于放心了,确信没有人跟上来。 老郭蹲下来查看他的脚,就在这时马竿举起石头砸在了他的头上。老郭本能地用胳膊搪了一下,尽管这样,鲜血还是热呼呼地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好你个人渣,竟敢算计你大爷!”老郭把枪顶在他的太阳穴喊:“我看你是活腻了是不是!?” 马竿暗中埋怨自己没沉住气,嘴上却不住地讨饶,“我该死!我混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歹饶我这一回吧。” 老郭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家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扭头一瞧,原来列车已经徐徐启动了。心中一急,他朝空中放了三枪。 张富金已经到了北京。飞机在首都机场上空降落时,那种失重感一直折磨他,到了宾馆也没有过劲。他知道这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因为他心里始终不安稳。按理说他非常相信老九的头脑和办事的能力,出生入死这么些年,要是没有一点头脑早就玩完了。不过,这一次给他的感觉不怎么好。自从烂仔一死他的心就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一样顺当的事。想当年他们四人天马行空,多他妈的惬意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夏烂仔可是位鬼才,可惜他这个人太喜欢独来独往了。他们已经习惯等待他的召唤,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准有大事情要办。遗憾的是,他死得太早了。 他非常担心老九出事。“猫头鹰”的死就令他惊诧不已,因为他一直认为那不可能。他发现马竿这小子纯粹是个灾星,跟他沾上边没有不倒霉的。 休息了一下,他沉不住气了决定接站去。 到了北京车站,他给萧克打了个电话。 “老弟…情况变得有些棘手……啊,我现在到了北京…… 弄不好我没准还要去叨扰兄弟哪。是啊,我们有几年没有相聚啦。…你太客气了,哈哈! 好,回头我们再联系。” 挂断电话,他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了。这次我是得拜访一下萧老弟,他想。 广州方向来的列车终于进站了。张富金焦急不安地守在出口,注视着站台里的一切动向。人流渐渐地散去,却始终不见老九他们的身影。更主要的他也没有发现马竿的踪迹,难道中途发生了变故?可气的是,电话也不打简直是一群废物。 旁边有一位姑娘突然喊道;“喂!我在这哪。”他被吓了一跳,不由得随着她的视线往站台内望去。只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款款向这边走来。 “怎么这么磨蹭?”姑娘接过他的皮箱后问。 “我睡着了…你不知道夜里车上发生了枪战,死伤不少的人哪!” “那关我们什么事,你不是好好的吗。” 张富金一愣,他在想老九一把飞刀就可以要马竿的命,看来他们是跟公安交手了。 他急忙撵了上去,拦住那对年轻人问;“对不起,车到哪出的事?” 小伙子说:“要到石家庄的时候…… 好恐怖啊!”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他们已经坐上一辆出租走了。 当天,张富金就去了石家庄…… 方明不知是幸运还是丧气,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掉进了一个水洼里。爬上来以后,夜风一吹冻得他瑟瑟发抖。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始搜索起来。不久,他便发现两个身影朝他这边走来。此刻他犹豫了,他猜想假如一个是马竿,那么另外一个是谁呢?难道他们还有一个同伙?他决定先隐蔽起来,看准情况再说。等到了近前他才看清,原来是老郭! 他快步迎了上去,什么也没顾得上说,抡起拳头使尽全力朝马竿的脸上打去…… ……………………。 他们在公路上堵住一辆汽车,天亮前赶到了中心医院…… 方明抱着一份渺茫的希望找到了老高。见到他后,方明从他的表情里明白了一切。 “走,领我去看看他们……”他声音嘶哑地说。 他们来到了抢救室,他看见老田和小赵的身上蒙着雪白的床单。 “我已请示了家里,天亮就送他们去火化,完事我们把骨灰带回去。”老高心情沉重地说。 方明拉开了床单,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他心中默默地说;“你们放心的睡吧,马竿我已经抓回来了。等事情办完我就带你们回家……” 他和老高做了分工,他去求助石家庄市公安局看看能不能借辆车,顺便还要把三个歹徒的尸首移交给他们处理。老高到火葬厂,负责联系老田和小赵的善后事宜。 去公安局之前,方明到院长室,跟中心医院的金院长谈了谈,请求院方立即倒出一个特护病房,并马上办理两个人的住院手续。其中一人的名字写上马竿…他还要求任何人包括本院的医生护士,都不准扩散凌晨发生的事情。特护病房要有专人负责,二十四小时以后恢复照常。 然后,方明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金院长以备紧急情况时联系。 感谢公安局的同行们…感谢医院那些白衣天使所作的辛勤努力……感谢民政部门的大力支持。在他们的协调帮助下,没到中午他们就上了路。 这是一辆崭新的“沙漠风暴”。开车的小李也是一名刑警,他一边驾车一边和老郭拿话敲打和挤兑马竿。方明和老高各自捧着一个骨灰匣,默默地坐在车的后座上,想着心事。 进入高速公路以后,方明不由得回过头望着远去的城市喃喃地说;“再见了……” 张富金找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他千方百计地打听出,特护病房确实新住进了两名特殊患者。其中一名就叫马竿,是被押解的犯人。其他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他也不想问。既然马竿在此,张富金怎肯轻易放过。他在街上,买了一把尖刀。如果有枪他有十分胜算把马竿除掉。可惜是坐飞机来的,实在不方便带枪。 次日,凌晨三点。 一个黑影从走廊的窗户进入了外科病房。他悄悄摸到,傍晚时分无法接近的那个病房门口,慢 第三十二章 市局党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桌子的中央放着田国全和赵乃林两位烈士的骨灰。汪书记不停的,在会议桌旁的过道上踱着,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花。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面对的是一帮组织严密、气焰嚣张的黑势力团伙。看见了嘛,他们竟敢跟我们搞千里追杀!同志们,可不能麻痹大意啊!眼下这血淋淋的教训还不足以让我们反思吗?” 他回到座位上,神情严肃地接着说;“我提议,动员全市的公安干警,立即搞一次专项治理整顿活动。对带有团伙犯罪特征的邪恶势力,进行一次全方位毫不留情的打击!” 会后,汪书记马上去了市委市政府,跟市领导把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 追悼会在市政府大礼堂举行,整个会场布置得庄严肃穆。省公安厅郑文昌副厅长特意赶了过来。出席追悼会的还有市委书记王国正,市政法委书记腾际成,以及社会各界的群众代表。公安战士和烈士生前的战友们坐在了最前面,有近千人参加了追悼会。 老郑代表支队致悼词。然后,市公安局汪局长上台讲话: “同志们,前天夜里,当你们正在温暖的家中熟睡的时候。两名普普通通的干警牺牲了……”汪局长一开头就充满感情地说。 “他们当中,一个妻子下岗、女儿今年又要考大学……更可悲的是,他的老母亲还瘫痪在床。另外一个,青春蓬勃警校毕业的高材生……连个女朋友都没来得及处……他们就倒下了,倒在自己光荣的岗位上。更令人发指的,是倒在了邪恶的枪口下面。同志们,他们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几天前,我到下面的派出所,看望一个与歹徒英勇搏斗而负伤的小同志。当我问到你要是牺牲了怎么办?他说,不怕!为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们那些工作在第一线的干警们,就是以这样的心态迎接挑战的。因为社会上始终存在着一股邪恶的势力,所以成百上千的公安战士,每天都用生命和鲜血跟它们斗争着!” 汪局长在讲话中,高度赞扬了烈士们的英雄行为,同时他还强调了公安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和漏洞。 最后他说;“我们坚信,勇士们的鲜血决不会白流。今后要加大力度打击各种形式的犯罪活动,以慰烈士的英灵。” ** 她真的请郝主任吃了一顿饭。郝大郎意外之余颇感得意。酒足饭饱的时候,他对叶子说:“咱兄妹俩不是外人,我还是那句话你跟连子风真的很合适。人生一世图个什么?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生活的质量和品位。我竟说实在的,你信哥的没有错。要知道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叶子这回没有生气,她理解大郎是好心。不过,他说的东西自己都已经得到了。 叶子给吴明策打电话,询问过吴茵的消息。他把妹妹得病的事简单地说了说,并告诉叶子吴茵已去日本准备在那做手术。叶子听后吃了一惊,当天晚上她就把这事跟汉夫说了。他神情一凛,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之后,两人都沉默不语,彼此暗暗为吴茵揪着心。车汉夫沉思了好久,还是拨通了明策家的电话…… 演播室里正在录制节目,制片和导演指示化妆师给叶子补一下妆。离开机还有几分钟,摄像最后把焦距重新调试一遍。突然,叶子推开化妆师捂着嘴跑出了演播室。现场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搞蒙了。 导演大声喊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主任从隔壁的玻璃窗后面,把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她急忙开门来到了走廊,发现叶子扶着墙正在那里喘息。 “怎么,哪不舒服么?”她心急火燎地问。 “没事。我最近老是想吐……”叶子直起腰后说。 “能坚持吧,马上就要开播了。” “放心,没有问题。” 吴明策对妹妹的病情并未特别在意,他知道有连子风陪着,自己怎么操心也没有用。他的人生准则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第二天中午,他才想起昨晚汉夫让他给连子风去电话的事。在办公室里他叫秘书给沏了一杯绿茶,这是他最近在午后养成的一个习惯。杯中的茶叶是西湖龙井的上品,送茶的人告诉他,这茶全部是由嫩芽和嫩叶制成,一斤干茶得需三万多颗嫩芽,才能加工出来。此茶的特点是“甘香而不冽”,据说茶叶含有许多对人体有益的成分,它还具有激活细胞组织促进新陈代谢和强身健体的功效。其实他除了酒以外没有别的嗜好,尽管他了解烟酒对身体都有一定的危害,却不想把酒戒掉。与其说他为了注重身体而选择嗜好,还不如说为能多在酒中找到乐趣才关心自己的身体。正如酒使他亢奋、激动一样,茶也带给他刺激、兴奋的感觉。饮茶的好处是乐而不乱,嗜而敬之,使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沉思、联想。 茶后,他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给子风去电话的念头。他把电话打给了萧克,约他一起去跑马场。 天气真不错,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草坪上,使吴明策感到非常惬意。他纵马跑了两圈,然后下马在栏杆外的遮阳伞下,拿起一瓶饮料喝了起来。他找萧克的目的,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史密斯集团资金的到位情况。萧克告诉他,先期的五百万美元已经入账。并且还说;“原材料全部由泰方负责提供。目前采购人员,已把生产设备在国外置办妥当。只要基础设施一完善,马上就可以进入安装调试阶段……” 吴明策听后非常高兴,他预计年底开发区的总体规模可完成百分之八十。他必须把招商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一起抓。要让两方面的工作齐头并进,尽快使明年的财政得到迅速的改善。将要举办的经贸洽谈会,无疑能给开发区注入新的活力。假如真的打开了局面,达到预期的设想。那么,自己的表现肯定会引起李西登省长的重视。到那时……想到这里他不禁踌躇满志。天马集团如能在开发区做好排头兵,他下的这盘棋那可就全活了。他计划整个开发区内只接纳民营和合资企业,形成一个市场经济气候里的小特区。以便摸索出一套,新形势下如何搞活经济的方针和办法。 此外还有别的开发计划。根据李省长的提议,吴明策准备再搞几个生产项目,最好能形成集团规模的开发区。地点全部集中在城市的周边,这样一来既带动了乡镇企业的发展,又缓解了城区规划出现的困境。这个想法已经在市常委会上进行了研究。这且不说,他认为经贸洽谈会有如一股东风,将使他播下的种子出现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萧克并不知道,此刻吴明策头脑里在想些什么,但他看出吴副市长今天的情绪不错。可他的心情简直糟透了,原因是张富金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带来的消息就好像正在办喜事儿别人给送来了花圈。更令他头痛的是,方明和马竿如无常与瘟神似的回来了。马竿的死里逃生成了萧克的一块心病,他明白即使现在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了。 “你得早想对策啊…”昨天晚上张富金跟他说,“这个小子知道得太多了,他现在是个炸弹,说不上什么时候,我们大家就得被他炸死。” 可是萧克真的无能为力。值得庆幸的是连子风不在家里,如果不是这样情况将会更糟。通过日本朋友的了解,他已经知道了连子风在日本的一举一动。但没有想到得病的女人竟是吴副市长的亲妹妹。本来想找个机会,对吴副市长表示一下慰问,又一转念认为还是沉默的好。目前的状况他必须采取一些应急措施,为自己留条退路。 在回去的路上,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基于为今后长远发展的角度考虑,他认为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他的想法是,趁连子风不在把天马集团搞成个空壳,然后一走 第三十三章 连子风坐在吴茵的床前,打着瞌睡。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下了手术台,她已经不知睡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了。乍看上去,她的面孔显得非常安详,那张俊美而又带着几分沉思表情的脸上,充满了梦幻般的神秘。 那天,在上野公园连子风急得都要快疯了。后来通过东京都警视厅的帮助,总算在附近的一家医院找到了吴茵。驹子见到他后,扑在他的怀里就哭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夫人。”她抽泣着说。 “噢,这不关你的事。”他心不在焉地安慰说。 当天连子风就把吴茵,送到了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第二天,佐藤教授亲自给吴茵做了全面的检查。然后又进行下丘脑——垂体——靶腺动态功能试验。最后,佐藤教授把连子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夫人的病变部位在正中隆突,而且已发展蔓延到两侧。问题是病变的中心,还有一个花生粒大小的硬块,它才是真正的隐患……”他说。卢静如实翻译给了连子风。 “那怎么办?” “你可在放化和手术两种治疗办法之间选择一下,前者安全一些只是疗效不显著周期较长。” “那么手术治疗又如何呢?” “这就要看患者的造化了,可能一次性治愈也可能病没有好还留下了后患。” “这种概率分别有多大?” “各占一半。” 那天晚上,东京下了一夜的雨。连子风站在病房的走廊上,望着窗外雨中的街景心情惆怅不已。淋漓的雨丝如千万条细麻,缠绕在他的心头理不清个头绪。他望着眼前玻璃上的雨水精神恍惚起来…… 两个实习医生推着吴茵进了电梯。 你们要把她送到哪里去?他问其中那个长着包牙的医生。“包牙”笑了。这时吴茵对他说,我从那里一出来你可能就不认识我了。怎么会呢?他说。那你等着吧,说完她好像生气似的走了。他简直是一筹莫展。忽然,吴茵又从电梯里出来了。可是,她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头发没了,牙齿也残缺不全。 “你嫌弃我?”她问。他回答不上来,刚想说点什么,她突然不见了。正在他着急的当口,电梯的门开了。那两个实习医生又把吴茵推了出来。他发现她的头部缠满了绷带,就剩下了一双眼睛还是闭着的。 “她怎么了?”他问。她们不理睬他,径直朝前面一个大门走去。 他急了赶紧追过去,但是已经迟了。她们都进了大门里面。他抬头一看,吴茵正在窗外的雨雾中慢慢远去…… 又过了一天,一大早连子风就去了佐藤的办公室。老教授已经坐在桌子旁,在那里看吴茵的检验报告。 “你,想好了吗?”他问。 “什么?”连子风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正巧卢静走了进来,教授又重复了一遍。 “他问你打算怎么办?”她说。 “我认为还是先做放化疗吧。”他说。 “那样一来,她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 “什么!?”他望着卢静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他方才说的是真的?” “不错,你太太已经有了身孕。”她说。 连子风被这个消息弄得是又惊又喜,“那怎么办?”他几乎无助地问道。 “这种情况下能怀孕,简直就是个奇迹。我看你们夫妇的年纪一定非常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要想保住孩子,只有冒点风险了。不过,这要看你们能否下得了决心。” “手术真的有那么大的危险吗?” “那也不是绝对的,克塞尔伽玛刀总体上还算是非常可靠。不过,她的情况只能做开颅手术。因为她的病变部位是弥漫性,伽玛刀手术效果不好还容易复发。” “我……教授的意见是……”连子风简直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导师的意思最好做开颅手术,他已经拟定了详细的方案并亲自主刀。”这回是卢静说。 “好!我同意手术。”连子风下了决心。 “那就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什么时候做?” “随时都可以……不过,当然是越早越好。” 连子风把吴茵送进了手术室,就给吴明策打了电话。 他一个人实在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只能找别人帮他分担一下,哪怕是听到一声安慰他也能好受一些。事实上,在吴明策那里什么也没有得到。他知道结果不过如此,只是他没有别的办法。撂下电话,他就冲到了大街上。毫无意识地在街上不知逛了多久,不知不觉他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神社门前。进去以后他跪了下来,他想求神保佑。但他是个无神论者,不知道临时抱佛脚还能不能灵验。他虔诚地祷告着,极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但是,不行啊!他被内心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乞求神灵让吴茵平安无事,甚至暗暗允诺今后一定天天上香、日日敬神。 终于,他因为烦躁否定了神灵的存在。他想…… 要是我遭此恶劫还有情可原,至少我曾经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可是,要真有神灵的话,干吗伤害她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呢?万一她真有个什么好歹,那么神灵也太有眼无珠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喊,吴茵你无论如何都必须挺住啊!我们还要举办一场最隆重的婚礼,我要带着你周游世界。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跟随你回三亚…… 他在极度的亢奋之后,慢慢地麻木疲倦了。时间对他来说已经不复存在,因为他虚脱得无法思维,整个身子瘫软在神社的神龛下面。恍惚之中,他觉得有人进来了。他睁开眼睛,发现是两个年轻男女跪在他的身旁。 “奶奶说,无论如何要在这水天宫拜一下‘安产之神’。然后想着摘下一条铃绳穗带,拿回去裹腹。她说这样可保安然顺产母子康泰。”女的悄悄地说。 “你们中国人也相信迷信吗?”男的打趣地问。 “那是你奶奶迷信,其实不就是讨个吉利吗。” 两人拜后便离去了。 连子风振作起精神,重新跪拜在神龛下面。那对男女的话语又燃起了他新的希望,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虔诚地说;“神灵在上,凡人连子风之前多有不敬,还望不要怪罪并企求神灵保佑她们母子,平安无事否极泰来。” 然后,他起身离开了神社。他没有忘记摘下了一条悬挂在宫前的铃绳穗带…… “由于你夫人脑部高级神经中枢受损,手术虽然很理想但目前什么时候恢复意识,我们还没有太大的把握。这就需要你来配合了,经常跟她说说话或者常摆弄她的肢体也许奇迹会……” 佐藤教授似乎有些无奈地说。连子风发现老教授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要不是卢静在一旁搀着恐怕早就瘫作如泥了。 他望着满头纱布昏迷不醒的吴茵轻声地问:“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这因人而异,也许今天或者明天…但也许……看她的造化吧。” 十几天来也许已近一个来月了,连子风就坐在吴茵的床前,不停地跟她说着话。他把那条铃绳穗带虔诚地围在了她的腰上,他相信神灵一定会保佑她们母子平安的。卢静小姐差不多每天都要过来,每次都带来一束红色的石竹花。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日本的母亲节,也就是俗称的“母亲日”。这一天,驹子特意赶到了医院看望吴茵。她也带来了一大捧鲜红的石竹花。驹子的心里直到现在还充满着愧疚,善良的她多么希望这位处得象大姐姐一样的中国女人,早日苏醒过来啊。她默默地把吴茵手术那天带来的彩纸,又拿出来摆在了吴茵的床头。然后,按照前几次的样子叠起了一个又一个小纸鹤。她告诉连子风,等一千只小纸鹤叠好的时候,吴大姐就会睁开美丽的双眼。连子风曾经被她的真情所感动,此刻他不由自主地帮着驹子叠 第三十四章 叶子坐下后,第一眼就发现方明面色苍白,人也瘦了一圈。他们在梦巴黎酒店的音乐茶座的门外偶然相遇之后,方明提出进里面坐一会儿。 “伤好利落了吗?”她关切地问。 “没事了……你好像胖了一些。”他说。 “是吗?”她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烧,怀孕以后她也觉得比以前胖了许多。 “到这里办事?”他又问。 “我准备采访许小明总经理,不巧他不在正好碰上了你。” “他不是住在富豪吗?” “早搬过来了。对,你认识他,就是在富豪被敲诈的那位。” 服务员来到桌旁问,“两位用点什么?” “来壶龙井吧,”他问她“行不?” “我随意。”她说。 服务员走了。他接着方才的话题说,“许总最近是不是有点麻烦?” “好像经济上有些问题,市纪检委找他谈了好几次话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起来。方明发现叶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眉宇之间洋溢着一种自信和喜悦之情。他暗暗揣摩,是什么因素使她变得不同以往了呢? “你找许总想采访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问。 “帮一个朋友找点写作素材。”她说。 “朋友?该不是男友吧。”他调侃道。 “是的,你说对了。”她望着方明神色黯淡的表情禁不住又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真的很抱歉……” “你过虑了,我祝你们幸福……许总跟我很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招呼一声。” “谢谢!”她说。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么客气不知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 “其实,许总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眼下各家国企都举步为艰的时候,他能把本企业的经济搞得那么好相当不易了。如果他要是私营业主,他的那套搞法可能就无可厚非。吃点喝点、送礼收礼、再拿公款搞点腐败,当然要跟当今的体制相抵触了。我说的不知对不对?哦,差点忘了面前坐着一位大记者哪。” “我们也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不创新就什么也搞不活,一打破些常轨各方面的阻力就来了。弄不好还得惹火上身……” “说的精辟……不过‘我们’……是指谁啊?” “跟大姐耍贫是不?” “什么时候把本末倒置啦?大姐可不能白当,一会儿高低得大姐买单。”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方明知道她没有自己年龄大,但他明白叶子的用意何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人们时兴起整修房子来。一家家小的整完,老的整。小的结婚给房子装修倒也罢了,现在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也闹着要装修。他们还美其名“享受生活”。叶子为了保山的房子装修的事跑了好几家公司。没遇到一家理想的,不是设计不满意,就是价格不合适。最后实在没辙了,她只好去求助郝主任。你别说,她还真算是找对人了。他二话没说,立马找人跟她去看了房子。不到三天就把方案和价格拿了出来。叶子一看,嘿,还真就非常满意。当时就让老郝代表她跟施工方拍了板,接着紧锣密鼓地开始干上了。 叶子回家跟汉夫说:“郝主任办事真挺利落哪!” “那当然,谁不知道你们电视台有那么一个万能膏啊。”他说。 许小明这阵子逍遥坏了。他几乎成了白芍假日酒店的上帝,天天呼朋唤友在那里饮酒狂欢。按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回光返照。他知道这样的潇洒光景时日不多了。在梦巴黎酒店他包了个大套房,租金已经预交了一年。富豪那边的房他退了,他一见萧克就迷糊。 跟他已经七、八年的秘书范钢,一早起来说,“许总今天可别找那帮鳖蛋了。吃啊喝啊什么都行,可一办正事全他妈的往后使劲。将来有一天你不在其位了,他们哪个也不能靠前。” 看见许总没有反应,他又堆起一脸肥肉笑着悄声地说,“今个儿咱们消停一天,把小媛和小兰找来陪你散散心?” “好吧,你开车去把她们接来。”许小明动了心。 小媛和小兰都是金海岸夜总会的金牌小姐。其实小兰是范钢多年的老相好,而小媛和小兰是形影不离的老铁子。许总既然发了话,范秘书便猴急似的准备上路了。 这是一辆乌黑锃亮的新款宝马加长型轿车,范钢隔老远就用遥控打开了车门。坐上去以后,他的精神马上变得振奋起来。不用说,能坐这样车的人肯定不一般。这车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本市仅此一辆。一会儿再拉回来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妞,那真是香车美女啊。从市郊开车到市区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开着这辆车能把所有的车甩在后面。跑起来的感觉简直如同滑翔一般,即舒适又平稳。毋庸置疑,许总今后的日子是夕阳西下了。他的风光也将随之而去,虽然是最后的晚餐,抓紧机会还能享受点残汤剩羹。小兰是他第几个女人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跟早几年相比他对她还算是比较专一。这也是多年销魂于众多女色之后,得到的一点体会。找女人不能太烂,一是累二是应接不暇也分身无术。…以往的生活,一切努力都已是徒劳。女人出卖肉体固然可鄙,但是她们从中毕竟得到了实惠。而自己苦心经营的所有一切,由于希望的破灭都将化为乌有。他不明白,是自己付出的不够?还是命运不济?或许要归结这个社会发展的太快?他必须寻找另外的出路,而他又舍不得改变自己目前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 两位小姐在睡梦中被他拎了起来。 “啊呀,真烦人刚眯着催命鬼就来了。”小兰睡眼惺忪地说。 “不是催命鬼,是财神爷来了。”他说。 “人贩子皮条客,出卖我们还竟挑好听的说。说吧,这回给多钱吧?” “不愿意就算嘛,这还不是随你们的便。” 范秘书从皮兜里抽出一摞钱,在她们的眼前晃了晃说;“每人先付一千,事后再凭赏怎么样?” 小兰这时已经睡意全消,她拉着小媛说;“姑奶奶,起来吧,好买卖来了。” 在车上,小兰凑近老情人的耳边悄悄问; “听说你们老总要摊事啦?”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们,比你们老总大的人物哪天不遇见几个?能找得起我们的那个屁大圈子,拢共才几头烂蒜啊?”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群酒肉朋友的嘴脸——银行的、工商税务的、掮客、个体暴发户各个死皮赖脸,拼命巴结奉承你。为了寻欢作乐,为了一点利益,他们召之既来。一想到这些家伙马上就要换了副面孔,他不禁万念俱灰。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许总这棵大树要是一倒他也就没有庇荫的地方了。那时候身旁这个小妖精还会鸟我吗?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你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吗?”他在做垂死挣扎。 “狗屁!这年头有权才有钱,没有权了谁还买你的帐啊?” 许小明并不在乎丢官罢职,他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衡。纪检委那帮官僚老爷,跟“香港廉政公署”似的把他给盯上了。有人劝他反正这么样了,干脆趁权力还在手里赶紧转移资金干点实体,为自己留个退路。几年前曾经还有人甚至说,拿个一两百万到外地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一两个豪华洗浴中心。要是有那么一天真的不行了,把它卖了也够活一阵子。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性格豪爽的他对朋友却是有求必应。也正是这一点,使他在商场上建立了很好的人气和信誉。他有个硬道理,钱这个东西不是你找它而是它找你。人生在世,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是没有用的。他从一个小公司发展到今天这样集团规模的大企业,说容易也不容易。可以说,是时势造就了他。如今一切都将破灭, 第三十五章 车汉夫看见叶子和方明以后,不知为什么悄悄地躲了。宽敞的大厅里,洁净而又明亮,大理石地面和乳白色的柱子光彩照人。他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来,默默地从远处观察着他们。茶座就在对面大厅的一角,他恰好能看见两人的身影。 在这之前,他对服务台的小姐问,“603房间的许总在不在?” “请稍等,我给您问一下。”她说。然后她拿起电话打了过去。片刻的工夫,她说,“先生,房间里没有人接。”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对不起先生,不清楚。” “哦,谢谢。” 汉夫本来是想约小明找刚石聚一聚,没想到第一个目标就扑了空, 接着他便瞧见了叶子。汉夫跟方明不熟悉,但他们见过几次面。没有打招呼并不是因为方明,而是突然发现叶子和他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尤其是看他们唠得那么投机,汉夫心里骤然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这时,他看见两人起身离坐走了出去。汉夫没有动,拥有叶子以后他第一次产生了困惑的感觉。他扪心自问:对待叶子的问题上,自己是不是有些自私?不过,这个念头瞬间即逝。他想得最多的是,今后如何能使她更加幸福。 “我的生活有她而改变,决不能让她因为选择我而失望。” 方明和叶子分手以后,直接回到了队里。单相思这道菜的味道,任何人吃了都会刻骨铭心的。路上,他硬生生地吞下了这道难吃的”佳肴”。叶子之所以没有感觉到他的爱意,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把这份情意埋藏得太深了。他想,如果我主动一些情形会是怎样呢?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的。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暇考虑这些问题了。两位战友的牺牲,如同一块石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令他喘不过气来。为此,他决心搞出点成绩把他们未竟的事情办完。 一周前,汉夫去证券公司找过钢石一次。可他不在。有人告诉汉夫,他已经两三天没有来了。跟他一起炒股已有好几年的一位大姐说,估计可能他的脑袋出了点问题。 汉夫没有听明白,他问; “怎么回事?” “老左今年有点反常,他总是说自己的股票丢了。因为这事,他已经换了七、八家公司。你问他到底丢了多少股票?他也说不出所以然。一会儿说二十股,一会儿又说五十股,反正都没有超过一百股。由于是大户,证券公司甚至把他认为丢的股票给补上了。那也没有用,他还是丢。按理说,微机连网是不可能出现丢失股票的事。即使要丢的话也不能丢那么一点啊。另外,我们发现他变得出奇的吝啬,并有点那个……我的意思你懂吗? 所以,我们怀疑他的头脑有问题。”那位大姐说。 她的话与汉夫的感觉是吻合的,正月十五那次见面他就觉得钢石不对劲。他跟早先可大不一样了。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汉夫决定去他家看看。刚石的家在解放大街路西一个胡同里,是一幢老红楼的三楼。这类房子几乎跟共和国同龄,它们被现代化的高层建筑遮掩在阴影里。汉夫不明白,左钢石为什么不买一处房子呢?何况他不是买不起,干吗非得憋气扒拉不往滋润里活。在他家里,汉夫仅看见了他的妻子刘玉芬。 她给汉夫拿了瓶饮料,然后忧心忡忡地谈起她的丈夫。在此汉夫似乎聆听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全部担心。她说,这段时间家里人经常领他看心理大夫,但效果不大。前天,又强行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做了一次检查,最后大夫决定留他住院治疗。从她那里汉夫得出一个结论,左刚石目前的情况不是精神分裂便是变态。离开那里的时候,一路上汉夫始终在回味那个不幸妻子的话。 “他彻底地走火入魔了,正因为如此他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从她的叙述中他揣摩着刚石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由此他又联想到小明,正因为不放心他们,汉夫才去了梦巴黎…… 日复一日的在股市里打发着时间,左刚石逐渐开始厌倦了。他目光浑浊神情疲惫,脸上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问题是他内心当中始终抱着东山再起的希望。而事实带给他的却是恐慌和永远补偿不回来的损失。他开始撒谎,并欺骗自己及他人。 “我全赔了也无所谓,因为以前挣的钱下辈子都花不完。” “谁能跟你比,你是这行的元老吗。再大的风浪你还不是稳坐钓鱼台。” “那当然,所以你们听我的没有错。千万不能随便轻举妄动……” 刚石不堪重负的是精神压力,他害怕别人说盛名之下其实狗屁一个。但是,他的老皇历越来越不灵验了不说,反倒把他的老本都给搭进去了。当年他曾经挣过大钱的几种股票,如今不是st要不就是崩盘了。即使资金重组以后也是回天无术。在沪市他栽了大跟头,“郑州百文”这个炮沫经济的代表,在峰值时把他的资金套牢了一半。从那时起,他在股市上开始走下坡路了。他几次错误地投资,已经使辛苦好几年的意外所得丧失殆尽。由于迷信、再加上固执,他根本不把资金的短线灵活运转当回事,而是过于沉湎长线“守株待兔”式的操作。这并非是他头脑有欠缺,也不是说他不谨慎,恰恰说明他的精神状态出了异常、或者说是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了。也曾经有过几次解套的机会,但由于他固执迷信,这颗耀眼一时的新星与郑州亚细亚的太阳一起陨落了。 以后的几年,在他总梦想投机取巧和痴迷股市的同时,他的身上出现了反常的症状;绝望、焦躁、失意、以及随之而来的精神崩溃,彻底地把他击垮了…… 这天晚上,汉夫对叶子道;“假如我哪天没有回来,你不要着急。因为最近我可能要出一趟门,时间的长短还定不下来。” 提起出门,相依酒吧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因为那一次叶子永远也不能忘记。她神色一下子变得异常不安地问;“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难道你我之间还存在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当然不是……只是目前来说我不想跟你讲罢了。我的唯一顾虑就是怕你为我担心,可是……有件事压在我的心里始终让我放心不下。” “你是不是想去看吴茵?” “我……怕你介意……”汉夫一下子抓住叶子的双手说;“不错…我是想去看看她。你知道,我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可怜的她…万一发生什么不幸,我希望能够陪伴在她的旁边。” 她低下了头,汉夫的心情不难理解。可她想…自己拖着一个怀孕的身子,真有个什么好歹那可怎么办哪? “我想…你是应该去看看,不如先打电话问一问……” “我不想跟他通话,你明白我指的是谁……” “那么,这个电话我来打。” 汉夫无言地望着叶子,内心百感交集。妊娠初期,她的反应非常强烈,有一阵子甚至吃什么就吐什么。现在总算熬过去了,但是她的身子却一天天沉了起来。这肯定得影响她的工作,而且必要的法律手续也都得办了。可是,吴茵那边如今还不知怎样一个情况。想到这里,汉夫简直是进退维谷。另外,保山那边的房子刚开始装修,正需要人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欠妥。连子风肯定自始至终陪伴在吴茵的身旁,而自己之所以不放心全是出于内心的某种成见。假使自己真的去了日本,情形又会是怎样呢?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叶子拿起电话问;“你好,哪位?噢,亚男。什么事?” 汉夫发现叶子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他不知道亚男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事情很严重。否则的话,她不可能会是这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她慢慢放下了电话,并且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瞧着汉夫。 “什么事?看把你紧张的……” “你有个 第三十六章 “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前三天,经贸洽谈会如期举行了。吴明策特意把会址选在了富豪大酒店。国内外四十多家企业和公司组团,参加了这次招商引资洽谈会。省长李西登出席了开幕式,吴明策代表市政府主持了开幕式的典礼。整个会议过程中,吴明策的张扬引起了媒体的普遍关注。早在洽谈会筹备期间,李西登就对吴明策的表现非常赏识。确实,为了这次洽谈会,他作了许多细致周详的准备,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晚上,他办公室的灯光一亮就是好几个小时。他广泛接触各个方面的人物,接待会晤、谈话引导、聚餐鼓动简直是呕心沥血。 那天,吴明策早早就起来了。他洗了澡,又特意换了一套新西装,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因为,省长李西登在电话里定好八点半与他在富豪酒店见面呢。临出门时,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己,感到非常满意。尽管妻子李芳嘲笑他象个小业主,但他自己感觉却是踌躇满志,得意地很。镜子里的吴明策虽然不是十分英俊,可还算是风度翩翩。 他的车刚到酒店门口停下,一帮记者就围了过来。 “吴副市长,这次活动对我市的经济发展有什么重要意义?”日报的一位女记者问。 萧克曾经告诉他,酒店的东侧有一特别通道。要想免去麻烦可以从那里直接上楼。吴明策刻意让司机把车开到正门,就是想在媒体面前亮相,他眼下非常需要他们的支持配合。记者们围在他的后面,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向他提问。 “李省长亲自参加开幕式,他的光临是否说明省里对此次活动的重视?” “高新技术开发区与这次活动有什么联系吗?” “在开幕式上我会回答这些问题的。实在抱歉,现在我必须马上去和李省长商量一些事情。” 他推开人群,朝大厅走去。大厅里设置了无数个展台,新项目、新构想,吸引了许多国内外客商的注意。吴明策穿过人群,精神抖擞地进了电梯。 李西登省长正在房间里给方明打电话。他是起大早从省城赶过来的,沿途他顺便视察了刚竣工的一条高速公路。到下面不带随从,不惊动基层是他一贯的作风。之前,他只跟吴明策打了招呼。 “… 向明,晚上陪老头吃饭好吗?”他拨的是儿子的手机,爷俩已经聊了一会儿。 “您能抽出时间吗?再说我们在一起也不方便……” “晚上我要宴请几位外商,到时我叫王书记通知你去坐陪” “不知老爸的胃口近来如何?我是说很长时间没有跟您在一起吃‘毛血旺’了。” 父子俩都喜欢吃辣的,并且互不相让。 “好儿子,你听着,要讲吃辣的老爸输不了你。不过,你们王书记肯定不敢拿水煮鱼片之类的川味东西招待那帮老外。” “那好,等今年国庆节或者春节我们一定要比一比。希望老爸到时候可别临阵脱逃。” “哈哈!一言为定。” 其实,父亲根本没有时间和儿子聚餐。可他又很想看看儿子伤愈后的精神状况,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为此,他特意叫秘书把日程做了调整。放下电话后,秘书告诉说,吴副市长到了。他示意秘书可以进来。 吴明策进门第一句话就说:“老首长我真怕您来不了哪,有您给我们保驾护航我就放心了。” “明策啊,你错了。你们基层同志的辛勤工作,才是我们事业成功的保障。” 李西登身材高大魁梧,相比之下吴明策象似矮了半截。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后,以一种赞赏的神情打量着吴明策。他的目光,给人的感觉似乎能洞察一切。 “谈谈吧,听说这次活动你搞了不少文章。”他请吴明策坐下后说。 “不过是用了点心思,这次吸纳外资的项目都由政府精选。我们是本着可持续发展、不破坏环境、不浪费资源这几点,审核考察,最后才获准有资格的企业参加经贸洽谈的。”吴明策当然是有备而来,他的话都经过深思熟虑。 “好!思路不错。开发区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完毕,初步规模已见端倪,就只等‘好米’下锅了。” “一定要抓住这次活动的契机,引进外资、引进好项目、并要把本地区的资源优势发挥出来。” 这时,秘书进来说;“李省长,市电视台的一位女记者要求采访您,您看…。。”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的工夫,叶子和小周分别拿着话筒和摄像机脚前脚后地进来了。 “您好,李省长。我是本市电视台的记者叶子。能跟您提几个问题吗?” “当然,面对如此漂亮的女记者我非常愿意配合。” “谢谢李省长。另外,吴副市长能不能同时问您几个问题?” “好的,我一定有问必答。” 叶子对着镜头说;“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期望已久由市委市政府首次举办的大型经贸洽谈会,马上就要开幕了。会前,我们有幸采访了李西登省长和吴明策副市长。请他们针对观众朋友所关心的问题作一下解答。” 吴明策和叶子都没有想到,李省长会提出要见车汉夫。就在采访结束时,他突然说;“明策同志,今天晚上我要宴请几位外国朋友,你能不能把作协的车汉夫给我请来坐陪。” “这……不成问题。”吴明策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他又提到更使他们意外的人。“还有,我本来想叫王国正书记办这件事的,现在就请你一块代劳了吧。你们市刑警队有个叫方明的小子也一起请过来。” “这种场合请他们合适吗?”吴明策不禁有些犹豫。 “那有什么,人多热闹嘛。我现在正式邀请叶子小姐晚上也过来。” “我是一名记者,上桌用餐恐怕不方便……” “今晚没有记者,只是朋友。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秘书会把时间和地点通知你们。” 李西登不知道,他把一个难题摆在了叶子的面前。其实,吴明策也不想和汉夫相遇。尽管李省长没有明确叫他参加,但他知道晚上那种场合躲是躲不掉的。除非李省长有急事提前回省里,这种情况的出现概率太低了。否则的话,他肯定得陪同李省长出席所有的活动。另外,叶子和汉夫的关系,他早有耳闻。但是,他并不在意,只是真要是聚到一起毕竟有些尴尬。此刻叶子和他的想法一样,她也不想面对这么些不应该同时聚到一起的人。 开幕式的场面热烈极了,比吴明策最初预想要好的有过之无不及。他的开幕词赢得了与会者,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在场所有的人,都从他的讲话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相关信息。之后,记者们利用观展、洽谈的间隙,跟李省长和市委领导进行了广泛的对话。 吴明策注意到,李省长跟市纪委书记腾际成,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谈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很想知道两人在谈什么,腾书记的话题肯定得牵涉到领导干部的纪律检查问题。其实吴明策猜的不错,他们是在谈反腐倡廉的问题。当然他们谈的最多还是对许小明如何处理的事。因为,李西登正在买儿子李向明的人情。 “我们的计划得进行一下修改,药厂二期的款项我准备转到日本东京一个账户上。” 萧克对莫坤说。 此刻,他们正在富豪六楼的办公室里。“全部?”他问。 “是的。” “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莫坤身材矮小壮实,年近六十。秃顶,浓眉,狮子鼻,黑色的眼睛总是无精打采的。其实,他可是个异常精明和好斗的家伙。 “当然……我认为,反正是黑钱,在哪里洗都是一样的。另外,我总觉得泰国警方,早晚得通过国际刑警查到烂仔、张富金和我们的关系。到那时,成 第三十七章 网上下载的资料和广州公安局反馈回来的信息证明,相片上的那四个人都是泰国警方和国际刑警近几年来,极力抓捕的要犯。尤其是夏学盛和张富金在泰国可以说更是血债滔天。据那天晚上马竿供述,这四个人是结拜兄弟。夏学盛是他们的老大,也是他们军师。几年前轰动泰缅的大其力珠宝抢劫案就是他们干的。在夜赛,这四人又卷进当地黑帮的派系之争,曾经被人买凶把当地三个家庭老少二十一口枪杀了。马竿说,那次他差不点也跟了去。后来因为张富金的反对,他才没有去成。另外马竿还交代,其战友“猫头鹰”真名叫史兴福。绰号老九的那个胖子姓万,名字不详。他们跟萧克都很熟,只是夏学盛和萧克的关系要近些。现在看来,这四人有三个已经死去,剩下一个张富金下落不明。方明分析,张富金极有可能来到了本市。如果这样他肯定得和萧克联系,遗憾的是马竿对萧克和夏学盛的问题,涉及的太少。可能他还是顾虑怕牵涉到自己吧。 在广州方明就询问过许小明被敲诈的事。马竿承认他参与了,关于主谋只供出了夏学盛,敲诈金额是三十万。方明心里有数,所有这一切主谋肯定另有其人。问题的关键还是证据不充分,马竿在这一点上始终跟警方耍滑头。 当线索归结到萧克这里的时候,便如溪流遇见了沙地转眼之间,一切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明忧心如焚,焦恼不安。他想起一个念头,为何不把线索扩展到一般刑事案和民事纠纷上面去呢?往往重大发现都是在不起眼的环节上,找到细微纰漏挖到破绽的。萧克手头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夏学盛的碎尸案是他最留有遗憾的一件。虽然凶手已经死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有搞清。因为此案终结没有一条,是凭直接证据定的性。包括叶子的证词,都是一些间接的旁证。说心里话,两名被害人究竟是不是夏学盛杀的,他至今还持怀疑态度。凭直觉他知道,马竿还有一些非常重要东西没有交代,按理说马竿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影响他。那么,是谁具备这样的能力呢?方明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心里给萧克这个名字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用电话吩咐,让保山分局和管辖金海岸夜总会的当地派出所,把近年来发生的凡是涉及天马集团人和事的案子统统报上来。 周五的晚上,也就是汉夫一夜未归的第二天夜里,叶子和汉夫进行了一次长谈。 那天酒宴散去以后,她和方明又去酒吧坐了很长时间。将近半夜时分才回到家里。当她发现屋里汉夫没了踪影,顿时慌了手脚。她首先往汉夫家里去电话,但打了半天没有人接。她知道汉夫肯定生气了,可是不明白他为的什么。当时她的头有些痛,大概喝了点红酒的缘故,不知不觉衣服都没脱趴到床上便睡着了。上午上班以后,她又把电话打到汉夫家里。电话接通后,她约他中午出来吃饭。他没有答应,懒洋洋地说有事要办。叶子被他的冷漠弄得心慌意乱。中午她自己去街里逛了一大圈,期间她给汉夫买了一套报喜鸟西服。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是无精打采的。下班的路上,她买了两只汉夫最喜欢吃的羊腿和几袋速冻饺子。 他们第一次默默无语的在一起吃饭。饭后,汉夫坐在沙发上吸烟,叶子不声不响地收拾碗筷。从厨房回来,叶子一屁股坐在汉夫身旁说:“给我一支烟。” 他扭头瞅她一眼,没有言语。她从他的嘴上把半截烟蒂抢过来说;“生气啦?” 他若有所思地注视她足足能有五秒钟。“为什么?还有,你最好离烟远一点!” “你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理我啦。”她笑着说。 “你这么漂亮,即年青又有品位,怎么能有人不愿理你呢?” 她愣住了,这他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她琢磨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怎么啦?心情就算是不好呗,也别这么讥讽人啊!要不在外边谁惹他不顺心,回来使性子吧。 沉默了一会儿,她有意转开话题说:“我跟你说件事。你知道方明是谁的儿子?” “他爸妈的儿子,你说能是谁的?”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告诉你吧,他是李西登省长的老疙瘩。” “真的吗!?我说呢… ”接着他装作不经意地说,“ 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她把烟在烟缸里掐灭后,转身搂住他的脖子说;“对我有意思的男人可不止他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他轻轻地挣脱开,推她在旁边重新坐好。叶子从来没有这样困惑不解,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太没劲了,她站起身子,脱下衣服,披着毛巾被走进卫生间。沐浴半个来小时,她围好下体露着浑圆玉软、性感光灿的身子,回到卧室。 他还仰靠在沙发上仿佛想着什么心事。 冲了一下身子,感觉舒服多了。她过去贴在他身旁,吻着他的喉结低声说:“汉夫,你摸摸,我感觉小家伙在动哪。” 他身子一震,看了她一会儿,呻吟般地说;“几个月了?” “大概快有四个月了吧。”她趴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说。 “你真的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当然……哎,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睁开眼睛惊恐不安地问。 “没有什么…… 只是怕影响你的工作。” 她听出他的话里有话,神情也有些恍惚不定。他今天怎么做作起来?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还裸着上身,一丝没挂呢。她走到床边,穿上睡衣。然后回到他的身边坐下,用郑重的语气说;“你能和我好好聊聊吗?我觉得你怎么顾虑重重的。” “我也想跟你聊一聊。”他说。 他们聊了起来,这一聊就是大半夜。这是叶子和汉夫同居以来最不投机的一次谈话。他从这个话题转到那个话题,反复把年老和年轻这两个概念等同或者混淆起来。一会开导,一会试探,并跟她不止一次地谈到代沟问题。他还谈到朋友应该有自身的圈子,(言外之意他们两人的圈子不一样)以及机遇的把握什么的。当叶子刚觉得领会了他的意思,正要寻求、探讨答案的时候,他就又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去。 最后她困了,脑袋涨糊糊的,好像汉夫给她做了一次开颅手术,把一大堆破烂植入了她的脑袋里。 萧克守在电脑旁边,已经五、六个小时了。他把集团公司的财务状况整个拢了一遍。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始终坐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吭。她就是莫坤介绍给萧克的财务总监梅巧兰,她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获得过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今年二十八周岁,未婚。 “能沏杯咖啡吗?”他关掉电脑的对话窗口后说。 “我这只有茶。不过,兴许能找到一点速溶咖啡。”她说。 咖啡端上来后,梅巧兰把电脑椅转了过来,面对面坐在了萧克的跟前。 “出了什么事?”她逼视着他的眼睛问。 “谁出事了?”萧克反问。 “甭瞒我,上亿的资金在一周之内外流出去,你当我是瞎子吗?” “不错,”他毫不否认地说,“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不过,这不是出事,是战线转移……这还仅仅是一部份。想不想跟我到地中海去潇洒一下……沙滩上,你穿着比基尼游泳衣,我领着你向碧绿的大海边一艘豪华游艇跑去……” “我怕没等上船,就淹死在海里了。” 萧克放下杯子,用右手的掌心压住左手的指关节,让它们发出一声声脆响。 “既然这样,你最好闭上嘴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要是不呢……” “知道你的前任去哪儿了?” “她不是到澳大利亚……” “她死了!哪儿也没去,就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慢慢腐烂、消失 第三十八章 这天晚上,连子风把佐藤研究室的全体医护人员,特意请到京王王子饭店聚餐。 早上,佐藤教授查房完事的时候说:“她的病情基本稳定,危险期从今天起可以宣告解除。”在场所有的人高兴的鼓起掌来。连子风更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用日本的礼节,频频鞠躬致敬。最后,大家兴奋地一起唱起了东京的“都歌”。 在清晨晶莹的蓝色高空 白鸽正在展翅翱翔 她是和平的象征 让城市充满活力 东京今天因此又迎来曙光 餐桌上,连子风激动地即席演讲了答谢词。他还一个劲地——抢在卢静小姐之前——用学了好几天的日语说谢谢。之后,大家一同喝起了日本的青酒,连子风又即兴唱了一首北海道的拉网小调。酒宴一直持续到子夜,才尽兴而散。 回到医院,连子风进病房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吴茵以后,不由自主地上了医院的顶楼。入夏的东京,给人的感觉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但是,夜晚的东京别有一番魅力。她不愧是国际大都市——灯火辉煌的不夜之城——这是永恒的标志。 连子风不由得回忆起五月五日的那一天。守在吴茵的床前熬了一宿后,他爬上了医院的顶楼想透一下气。记得那天是日本传统的男孩节。也是站在这里,连子风往下望去,看见许多人家的屋顶和院内都竖起了竿子。一面面“鲤帜”迎风飞舞,有成对的青灰色和红色象征父母的大“鲤帜”,还有色彩斑斓象征孩子们的小“鲤帜”。大小“鲤帜”在和煦的春风里,飞扬飘荡,猎猎生辉。看上去真如急流中,一群赶着去跃龙门的勇敢鲤鱼。 就在那天,连子风朝着祖国的方向许愿;一定要把吴茵完整无缺地带回去。一晃昏睡二十几天的吴茵终于醒过来了,虽然她的意识还有些恍惚,但离康复已经不是遥遥无期的事。日本的五月是节日最多的一个月,吴茵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晚上醒来的。那天恰好是日本的“母亲节”。现在,他望着脚下灯火阑珊的城市,心情不禁感慨万千。生活就象一个魔方,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它突然又峰回路转。“五,一”国际劳动节那天,他接到汉夫打来的电话。他威胁说吴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把自己的脖子给拧断了。当时子风根本顾不上计较,他已经被吴茵的模样和现状吓得快要崩溃了。汉夫那时,大概同样也是非常焦躁不安的心情。这样想来,他寻思明天应该给汉夫打电话报个平安。喜悦有人与你分享,才叫喜悦。他非常后悔在国内没有同汉夫好好聊一聊。他承认,在吴茵的问题上有些自私,但他别无选择。现在好了,吴茵一旦痊愈,他一定要和汉夫彻底表一下心迹。相信汉夫也一定有话要对他说。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把不眠的都市扔在背后。 她睁开眼睛,发现连子风正在床头数着纸鹤。她微微一笑后,问:“多少只了?”他没有回答,专心数着纸鹤的数目。“…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现在正好差一只到一千。”之后,他兴高采烈地说。 “那你就再叠一只呗。” “不,这一只等你出院的时候,由你自己来叠。” “我看不如叫驹子叠吧,这样也好了却她的一份心愿。” “好主意,就这么办。” 正在这时,卢静走了进来。“连先生,昨天晚上您的日本歌唱得好极了。” “谢谢!我不过是想给大家助兴而已。”他说。 “他会唱日本歌?… 我怎么不知道。”吴茵惊奇地说。 “可惜夫人没有去,不然的话连先生可能发挥得更好。”卢静笑着说。几名大夫走了进来,他们大部分是来实习的医生。连子风和卢静出去来到了走廊,他问:“卢小姐老家是哪的?” “我是东北人。小学和中学在长春读的,我在大姨家长大。” “你也是东北人?我们是老乡啊!” “是吗?” “你父母在哪工作?” “我没有父母……” 她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连子风看出她的家庭另有隐情。 “对不起。”他歉意说。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说。 这时,病房里传来吴茵剧烈的呕吐声。他们连忙跑了进去,到了吴茵的床前连子风急忙问;“你哪里不舒服?”吴茵用虚弱的声音哼了哼,同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卢静用日语和那几名大夫谈了起来。连子风在一旁急得直打磨磨,就是听不懂。总算卢静跟他们哇啦完了。 他惊恐不安地问;“怎么回事?” “现在还说不清楚,需要给她再做一下例行的检查。”她说。 “你分析能是什么问题?” “结果出来才能明白。” 午后两点,卢静陪着连子风去了佐藤教授的办公室。教授看见他们进来,打开了看片的灯箱。然后,他指着吴茵的ct 片子说;“目前来看,她术后恢复的相当不错。这与你的主动配合和辛勤看护是分不开的。不过,近期她还要有一些症状反应,这是身体对妊娠的正常调整。值得庆幸的是,怀孕对她意识的苏醒,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是新生命,唤起了母亲的求生本能也说不准。总之,连子风君你可以放心了。” 连子风满怀感激之情望着佐藤教授,因为他绝对相信,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的见解。他无法表达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一个劲用日语说,“谢谢!谢谢!”通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佐藤教授给了他许多自信。他完全信赖这位长者所决定的一切,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要信赖。 “这么说,她没有什么问题?”卢静反倒不放心地问导师。 佐藤教授郑重地点点头。“患这种病的妇女一般卵巢功能会被抑制,她竟能怀孕?真是不可思议!也许这是天意。” “连先生,祝贺你!教授的意思,她们母子同时出了奇迹,看样子是否极泰来。” “我太高兴了…… 你不知道进这个门时我还怕得要命,我再也经不住……” “天呐,连先生的样子真让人感动。吴大姐有你这样的爱人,真是她的福分。” 他们告别教授后,一同走出办公室。连子风回到病房时,吴茵正好刚刚醒来。她望着他神情专注,像似期待着什么。连子风在她的床边坐下,用手把她腮旁的头发,往上捋了一下。 “完了。”他严肃地说。 “什么完了?”她的表情变地惶恐起来。 “大概一半天我得去预订机票了。”他说。 “为什么?”她异常不安地问。 “你完了,我还耗在这里干嘛?” “我怎么完了?你是说……你开玩笑吧?” “哈哈!看把你吓的。佐藤教授说,你马上就可以康复了,他要想办法让你赶快出院,等肚子再大下去恐怕飞机门都进不去了。” “子风,别逗了。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你是在害喜!看样子再过些日子就得把你转到妇科了。” “真的吗?风哥,你是不是骗我?”吴茵激动地又有些将信将疑地问他。 “不错,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护好身体,把我们的孩子顺利地生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之中,周围的一切,给她的感觉好像都似梦非梦。而连子风已经开始暗暗估算,分娩期何时能够到来,还剩六个月、还是七个月?他没有把握,反正时间屈指可数,不是太久。这样一想连日来他略显疲惫的脸上,骤然闪现着喜悦的光彩。 第二天上午,吴茵对连子风说,她非常想吃酸的。她的意思是想让他到街上,看看能不能买点酸味的东西回来。连子风的心比喝了蜜还甜,他象领了圣旨似的匆匆地走了。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脑里乱糟 第三十九章 五月是播种希望的季节,今年这个季节好像比往年来的迟缓一些。进入五月之际,叶子与汉夫的关系出现了异常。事情的起因,当然是因为亚男的那次生日party。 周六那天,跟吴月分手以后,车汉夫的心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他绝对不愿相信,吴茵会象小月说的那样。起初,有那么一会儿,他精神恍惚仿佛一切都麻木了。不知不觉走进了快车道他都不知道。身旁疾驰而过的车辆拼命地鸣着喇叭,有的司机甚至从窗口探出脑袋骂他找死。当意识清醒一点以后,他头一个念头就是给吴茵打电话。可是…… 他愤怒了。是什么力量能把人天各一方的阻断开?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也回答不了。 回到叶子的住处时,已近晚饭时间了。他不知道叶子是否在家,以往每次在这样的时刻,都企盼见着她的笑脸。打开门一进去,他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接着叶子从门后扑上来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推到了餐厅。松手之前她说:“猜猜,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切都如以往,除了笑脸以外她还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猜不出来。” “你猜一猜嘛!” “有羊肉,有酒,可……”他想说可是我没有胃口。 她松开了双手,面前出现一桌丰盛的晚餐。她兴致勃勃介绍说:“这是‘糖醋排骨’和‘红焖羊肉’,每一个步骤我都是严格按照菜谱做的。” “做的不错。”他说。 “竟敷衍我,你要不多吃点可白费我一番苦心。”说完她进了卧室,马上就又出来,手里多了一瓶五粮液。 “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我犒劳你一把。” 他想起跟吴茵那次最后的晚餐,也是做的“糖醋排骨”。他什么没有说,坐下来开始吃饭。叶子给他夹了一块羊肉送进他的嘴里。味道确实不错,看来她是下了些工夫。 “怎么样?难道不想夸奖一下吗。” 他苦笑一下,默默把杯子斟满了酒。由于心情郁闷,他没怎么吃菜光顾着喝酒。 叶子不安地问:“有什么心事吗?” “吴茵已经做完手术了。”他喝口酒后说,“但是……成了一个植物人。” 叶子吃惊地盯着他问;“你听谁说的?” “你会不知道?” “我也是听你说后才知道。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希望是这样,至于谁说的这重要吗?” 叶子感到他的情绪里有股冷漠在流动,她觉得汉夫好像对她有什么误解。的确,车汉夫一直认为叶子早就知道详情。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情况,连子风早就通知我们了。” “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好不好!”他突然吼了起来,“吴茵能有今天的结局,全都是那个东西给害的!” “对不起,我……”叶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这不怪你。不关你的事,只是想起她……这样的下场……我的心情有些压抑。” 想起吴茵对自己的情谊,叶子鼻子一酸,真挚的泪水由眼角溢出淌在了面颊上。 “要不,你去日本看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知道汉夫此刻,最想听到的就是来至日本的消息。她起身进了卧室,用免提打连子风的手机。拨打了几回怎么也打不通,后来总算通了电话里这样说;“您好!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您稍后再拨。” 第二天,叶子就陪着汉夫,到市公安局打听护照和签证事宜。汉夫没有想到出国这么麻烦,那些手续就够他头痛的。从公安局出来,他们默默地走在大街上,谁也不说话。这时,叶子接到了亚男打来的电话。 “怎么还不过来?大家可就等你哪。”她说。 胡亚男的男朋友,在山水家园小区新买了一处房子。这次聚会的地点就选在了那里。这天是“五,一”,亚男的生日按阴历算,恰好赶上这个日子。 “急什么,我马上就过去。”她挂断电话后,对汉夫说:“反正你也没有事,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我真的不想去,和他们又不熟悉……” “那怕什么,走吧汉夫。” 也许他不想扫叶子的兴,也许是想调节一下愁闷的心情,他终于参加了那次生日party。 方明和老郑正在给萧克身边的人排队。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桌子上的烟缸里,烟屁股堆得都出了尖。方明觉得从犯罪学的角度讲,人行为的起点或是为钱或是为情。这两个方面常和犯罪动机连在一起,如果从天马集团的财务入手,肯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老郑同意他的观点,问题是他们无权干涉人家的经济活动。最后,两人把目标锁定在财务总监梅巧兰的身上。 “找工商税务部门配合一下,”老郑沉思了半天说,“我们可以用检查税费为由接触她一下,不信找不到猫腻。” “这个办法可以尝试。还有,萧克的所作所为能不能有人唆使?” “你是说连子风?” “不能排除这种因素的存在。” “这个问题我们千万要慎重,他可是市里挂了号的人物。” 沉默了一会儿,方明说;“马竿是个滚刀肉,在他身上我们还得下点工夫。” “等我们找到新的线索以后,再研究他。”老郑说。 方明看了一下表,对老郑说;“我出去一趟,和朋友有个聚会。” “见女朋友去吧?” “希望如此。” 叶子要是知道,在亚男那里会发生那么尴尬和不愉快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能要求汉夫去那里的。在山水家园a座1—8栋的楼下,叶子接到方明打来的电话。 “叶子,你开车没?”他问。 “没有。你有什么事?”她问。 “胡亚男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聚会,我不知道买些什么好,想让你帮着参谋一下。” “我刚到她家的楼下,你这一说到提醒了我,是得买点礼物。你在哪儿呢?” “在新一佳超市,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我马上打车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对汉夫说;“我们忘了买礼物,你自己上去我去去就来。” 汉夫问清哪个门洞和几楼以后,便跟叶子分了手。他认识胡亚男,左刚石那天晚上在电视台门前胡闹的时候,他们见过一面。敲开门后,亚男的表情显得很吃惊。“啊,你好!… 请进。” “你好。叶子一会儿就到……”他说。然后矜持地跟她走了进去。屋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除了亚男他谁都不认识。他发现房子的面积不小,大概有一百多平。很明显还没有住人,因为在室内找不到一样家具。厅很大,接近四十平米。桌子上摆的除了酒和饮料都是冷餐。他注意到墙角那里摆着一套音响,此刻有两对年轻男女,正在舞曲《蓝色的多瑙河》的伴奏下翩翩起舞。看样子还要搞一个小型舞会。 亚男招呼他说;“你请随意。”他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一瓶饮料,一边喝一边走进了阳台。 这里紧靠解放公园,环境非常幽静。整个小区还没有完全交工,入住的人家并不多。隔着阳台,他看见左右的几家邻居正在装修。 正在这时,后面突然有人说;“哎哟,这不是老车吗!”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电视台广告部的郝主任。他和郝主任还有文艺部的陈主任是老相识了。 “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没有熟人不尴不尬的没法待呢。” “电视台的姑娘太有面子,能把你请来可不那么容易。” “跟年青人凑一凑热闹,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有好处。”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汉夫估计是叶子回来了。他猜测的一点不错,真的是叶子和方 第四十章 省公安厅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关于如何对待境外分子,利用合资机会洗黑钱的紧急会议。郑文昌副厅长,对这方面的动向做了简要的概述。会上,他还把广东省公安厅发来的电传让大家分别过目看了一下。电传上说,有迹象表明大批走私、贩毒的黑钱正在通过转账、电汇、股票等方式,进入内陆各省份的银行系统。 郑副厅长强调说,会后一定要把这次会议的精神传达下去。使我省各地的公安部门引起重视,对邪恶势力干扰、破坏经济领域的犯罪活动要加强打击力度。 方明非常不理解那天车汉夫的反常举动,他看出叶子为此痛苦不堪。很明显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可他心里仍然默默地爱着叶子。搞不清楚的是,她怎么会喜欢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呢?从亚男家出来,他要求送她回家。她坚决地拒绝了,然后她堵了一辆出租一个人走的。他闹不懂自己为什么对她总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叶子走后,方明驱车追了上去。直到确认她回到自己家的楼下,进了门洞他才怀着孤寂的心情离开那里。 方明没有回队里,他直接开车去了市缉毒处。在那里他跟张处长唠了很长一会儿,张处长详细地把本市近来贩毒活动介绍了一下。他说,春节以后毒品贩子有所收敛。今年比往年涉毒案件要下降许多,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是,主动要求戒毒的比往年增加了。这说明毒品在本市已经成了抢手货。他的话引起了方明的警觉,这都是在马竿被抓以后发生的事。而这恰恰证明马竿背后,有一个庞大的贩毒网络。它甚至直接影响本市毒品市场的走向。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不把这个毒瘤从根上把它铲出,总有一天它们还会卷土重来。另外,方明感觉对手不可能就这么偃旗息鼓的,他们或许在酝酿什么大的举动也说不准呢。他决定把这个想法再跟老郑沟通一下。 萧克、梅巧兰、老k以及其他几个亲信正在商讨什么事情。这里是金海岸夜总会三楼的办公室,在座的几乎都是萧克的死党。时间是上午九点多,夜总会正好是最清静的时候。 “近期内什么事情也不要做,尤其是老k那一摊子更要给我放一放。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以后,你们全部跟我撤离。总之现在已进入非常时期,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萧克绷着脸说。 梅巧兰对他的话一点也不相信,她不明白核心的问题他为什么闭口不谈。他之所以这样安排,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再过一阵子天马集团,可能就会变成一个空壳。目前的局面十分微妙,他是在铤而走险。梅巧兰不清楚他打算如何安排自己。一旦他失去了对她这个财务总监的信任,那么她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尴尬。梅巧兰还有夫人这个王牌没有打出来,当初到这里来的时候曾经与她有过秘密协议。这个底细只有莫坤可能知道一些,而他和父亲是世交。在美国的几年经历使她自信已了解男人了,但是她始终没有把萧克弄明白。 萧克突然问梅巧兰:“你跟莫坤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梅巧兰的脑袋一下子涨了起来,她绝对没有想到萧克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目光冷冷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我父亲曾经是他的朋友。”她如实说道。 “曾经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已经过世了。” “这么说你父亲也是道上的人?” 他的话使梅巧兰感到,自己突然被扒光了衣服似的。“不,他是生意人,生前一直在东南亚做珠宝买卖。” “我不管这些,你对莫坤怎么看?” “他送我去的美国留学……我弟弟至今还在他的庇护下,你说我怎么看?” “原来如此,是我不该这么问。” “头儿,”老k说:“我们是不是得防着莫坤……” 萧克对他吼着说:“你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发言了。” 老k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没敢表现丝毫的不满。萧克根本就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把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巡视了一遍后说:“从现在起,你们都必须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决不能出现一点的差错。因为这阵子我需要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时,萧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什么?好!我让她马上回去。”是秘书来的电话。 梅巧兰始终在屏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问:“那边有什么事吗?” “税务方面我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回事?” “你赶快回富豪,那边出了点情况。”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车汉夫那天从亚男家出来以后,他找到一个电话亭拨通了连子风的手机。电话里的消息,终于证实了吴月说的话是真实的。连子风不冷不热地说,吴茵能不能醒来大夫也预料不出来。现在只有期盼出现奇迹了。车汉夫在电话里好一通咆哮,甚至跟连子风下了最后通牒。撂下电话,他茫然无落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最后他打车去了保山。在那里,他冷静地思考了很久,很久…… 这处房子已经基本装修完毕,只是不可以住人。因为装饰材料把室内的空气污染了。尽管用的都是环保型的材料,但毕竟还是有一些淡淡的油漆味没有散尽。他把门窗全部打开以后,找把椅子在院子里的一棵苹果树旁坐下了。叶子带着他买了不少儿童玩具放在了这里,她不止一次地谈起他们的孩子。他喜欢观察她那兴致勃勃的表情,并称之为“天使般的微笑”。 “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这个念头的出现使车汉夫不由一愣。他反省自己这一阵子的心态,不禁摇起头来。叶子现在所干的一切事儿,哪一样不是为了他们以后打算的呢?可他吃不准的究竟是什么呢?一想到她那渐渐隆起的身子,车汉夫意识到,自己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去伤害她都是可耻的。她喜欢我就好像喜欢她的未来,这没有什么疑问。难道她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能跟我一起生活吗?她是叶子,叶子要面对的绝不仅是一个自私、狭隘的车汉夫! 当天晚上,他回到叶子住处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车汉夫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白天自己的做法给她的打击不小。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他讷讷地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俩……当时跟小丑似的丢尽了脸面。” “你这么认为吗?” 叶子的样子想说什么但忍住了。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今天的事情暴露了他们之间的一些分歧。而这些东西处理不好会产生致命的后果。坦白地说,今天这事根本不怪她。简单说一句“对不起”是很容易,但是这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吗?她努力找寻过去的感觉,以往的情景仍旧那样清晰,可他们好不容易住在一起,倒不如分开时来得温馨。 她以一种从来没有用过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知道你走后大家说什么,说我眼瞎找了一个不近人情的……东西。” “够了!…”车汉夫痛苦地叫道,她的话使他的脸色颓然变得惨白起来。“别人说什么我从不在乎……我是不近人情,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在他们面前我还不如一个傻瓜……” “那是你胡思乱想!郝主任怎么就跟你不同,我看你是心理有问题。” “是我年龄有问题,那种地方你本来就不应该让我去!那帮家伙肯定把我当作了西伯利亚来的老爹。” “年龄怎么啦?你张嘴闭嘴年龄的……那我是什么?吴茵大姐是你妹妹,在你眼里,我……我难道是你的女儿不成?。” 这句话说完后,叶子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他仿佛遭到了莫大的污辱,脸都气青了,费了好大的劲,才说;“不错 第四十一章 公安部传给省厅一份通告,同时还有一份附函。里面提示说,一家挂名美国公司的泰国贩毒组织,试图搞一次大规模的洗钱活动。你省可能是他们选择下手的目标之一。因此,望你厅密切注意其动向。另查,此次活动的组织者系一女性,华裔美国人。但详细资料不清楚,敬请及时通报这方面的情况。汪局接到省厅下发的通知时,正好赶上郑支队长向他汇报工作。于是他把上级的精神简要地传达了一遍。 他对老郑说:“市里的这次经贸洽谈会,有不少外商希望在本地投资。我们要对其项目做周密的审核,即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又不给犯罪分子造成可乘之机。所以要密切注意资金的流动,凡是不正常的大批资金来往都必须严密控制。” “我怀疑天马集团有资金外流的嫌疑。我们到银行查过,近期他们有上亿的资金汇往日本股票市场。几天前,我跟税务部门的同志接触过他们的财务总监。但没有谈实质性的问题。不过,我发现那个女人不怎么好对付。我们知道,连子风总裁目前正在日本,他们也许在那里有正常的股票交易。因此就没有惊动他们。”老郑说。 “这个情况值得注意,要派专人负责调查这件事。我总感觉天马集团没有事便罢有事就不是小事。但是我们一定要慎重对待这个问题,千万不要造成负面影响。要重证据,把工作做到家,重大决策要请示市里领导不能擅自做主。” 汪局的话基本说到老郑的心里去了。自从队里两位战友牺牲以后,他对天马集团的一切就上了心。不过,他始终有些顾虑。听汪局这么一说,他的心里总算塌实了。 “汪局,我们能不能跟吴副市长摸摸连子风的情况?” “等我找个机会给你碰一碰,但是你们务必得把握好分寸。天马集团可是吴副市长亲自抓的典型!” “放心吧,汪局。” 叶子觉得汉夫在跟自己搞冷战,从那天气跑以后他真的一次也没有回来。三天来,他除了每天打一次电话以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对他现在的心情,虽然不能说清清楚楚但也能了解八、九不离十。显然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原谅她的。另一方面,自己跟方明的接触对他也是一个刺激。但是万一他要叫起真来,事情可能要不好收拾。她想来想去也没合计出一个最佳的办法。 这天头下班时,亚男问她:“哥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竟瞎说,我能有什么心事。”她一口否认道。 “肯定是出了感情纠葛?赶快如实招来,我好给你开个方子。” “看把你能的,真把自己当作大仙啦。” “说正经的,跟铁子闹别扭了?” “说什么哪?再说我跟你急!” “得!嘴硬身子虚。不叫个真章你是不会服软的。我敢说肯定是,你那位大诗人出了问题,对不对?” 叶子注视着亚男,实在想不出办法抗拒。最后,她走到桌子旁背对着亚男不言语了。其实这相当于是一种默认,证明她已经软了下来。 “让我说着了吧,快坦白交代你们俩是钱还是性出了问题?依我看一个青春美貌,一个年富力强不可能是性方面有问题。肯定是出现了经济纠纷!我告诉你叶子,做女人到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经济独立。这年头钱才是硬头货,离了它你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叶子吃惊地望着她,好像面前站着一位陌生人。“你怎么能把我们当成这种人了呢?既然两个人都生活在一起,难道这方面还要分清你我吗?何况我们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 正在这时顾大姐走了进来。“怎么还不走?唠什么呢?”她问。 “啊,主任。叶子有事求教你哪,你要是打开她心里的结,没准兴许请我们吃一顿。”亚男说,她拿叶子开涮了。 “我老公出差了,晚饭正愁没着落哪。不过,今天我请你们,这几天我总想吃涮锅子。”顾菲说。 “太好了,看样子今天我肯定能噌上一顿。”亚男高兴的跳了起来。 “顾大姐我们俩去,不带她。”叶子悻悻地说。 没到六点,她们就进了一家北京东来顺火锅店。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不假。当她们吃得面酣耳热时,由叶子的情绪谈起,引出了男女之间性的话题。 “顾大姐,你跟姐夫多长时间热乎一次?”亚男借着酒劲问。 “老夫老妻的,哪里还有那心情。” “没有老公的滋润,大姐哪能这么年轻。你们没听说么?定期过性生活可使女人延缓衰老。” 叶子从锅里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后,说;“这已经是陈词滥调了。” “我发现你们独身女人要是解决好这个问题,效果更明显。” “前一阵子叶子容光焕发,我看就这个因素起了作用。” “你那位俄罗斯回来的男朋友,怎么没有使你变得年轻,反倒成了老太婆嘟嘟起没完。” 她们嘻嘻哈哈侃了一会儿,顾菲对叶子说:“你现在可得多注意身子啊,饮食起居都要特别留意,尤其是心情的愉快更重要。” 亚男听出点门道。她问:“叶子,跟哥们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了?” 叶子点了点头。“妈呀,你这可是动起真格了。难道真要给他生个孩子?”亚男流露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 顾菲瞪了亚男一眼,“两个人相爱,生个孩子有什么希奇的?” “我说男人都是怎么了?女人为他们到这份上,还玩猫捉老鼠游戏哪!换是我立马去医院给他做掉,看他再敢不敢拿豆包不当干粮?”亚男愤愤不平地说。 这话无形之中说到叶子伤心处,她的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直转。顾菲关切地问:“你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被我气跑了……”叶子忸怩地说。 “唉,这有什么难的,把他拽回来不就完了。叶子把你的包借我,我得去下洗手间。”亚男诡秘地瞟了一眼主任走了。 在卫生间里,她搞了个恶作剧,用叶子的手机给车汉夫家打了一个电话。 “喂,你有事吗?”车汉夫以为是叶子。 “你好,车老师。我是胡亚男,叶子下班的路上让车碰了……” 还没等她说完,车汉夫那边就毛了。“你再说一遍,她怎么啦?” 亚男忍不住想笑,“车老师,你不要着急,事情并不特别严重。一会儿我们就送她回家。不过大夫说孩子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并且关掉了手机。她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顾主任,我们该走了吧?叶子也早点回去休息……”亚男别有用心地说。 “好吧,既然你们年轻人都没了兴致,我们就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叶子站起来要去买单。顾大姐拦住她说:“我来。下次想着请大姐。” 车汉夫接到亚男的电话以后,心里顿时格登一下。这几天他几乎彻夜失眠,总在回味他与叶子的关系。曾几何时,在他想象里叶子始终是一个,拖着鼻涕穿着花裙子的小丫头。一个黄嘴丫子还没蜕变完的小姑娘,现在竟已长大成人,变成大姑娘了。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实在无法置信。 “你别老拿我当作小孩子,”她不只一次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我都快要到三十的人了,何况我念大学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 “可我却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旧社会我早就成了你的父辈。”他曾经苦笑地跟她说。 问题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车汉夫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偶尔上街生怕有人认出他们来。仿佛他们是在偷情,总处于躲躲闪闪,提心掉胆的精神状态之中。他触摸她的时候从没有恋人和 第四十二章 新加坡樟宜机场。 一辆“凯迪拉克”轿车在几辆警车的护送下,风驰电掣般开到波音747的巨大机肚旁。车门一开,先下来两名身着西装戴墨镜的年轻人。其中一人打开后车门,一位看不出确切年纪的妇人下了车,她对同时下车的几名新加坡警官说:“回去跟你们上司说一声,我对他们没有拒绝我入境表示谢意。” “我们会转达的,夫人。”一名警官说。 “希望下次见到我不要这么过敏,如能那样我将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夫人。” 然后,这位妇人在那两名年轻人的搀扶下蹬上了飞机。此刻,其他的旅客都还在候机大厅里等待蹬机呢。妇人直接进了头等舱,落座以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样子象是在打盹,其实她正在思考问题,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是谁?做什么的?也许旁人根本不感兴趣。她就象一个非常普通,外表看起来很有钱的中年女人。孰不知,她可是东南亚赫赫有名——人称“c夫人”的——孟知秋。她丈夫是国民党李弥兵团残部国军“第二代”中的一名团长。大陆解放初期从云南逃到缅甸时只是一名下级军官。后来与坤沙(张奇夫)成了拜把兄弟,在“金三角”靠贩毒起家如今隐居在新加坡。孟知秋帮助他丈夫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二十几年中用尽心机把家族的产业越做越大。近些年来,她把精力都用在洗黑钱上。洗净的资金全部转移到了美国,并准备三年内终止黑道生意。 这时,她的脑海里正在浮现,老头子跟他告别时的情景。 在宽敞、舒适的大餐厅里,他丈夫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说;“我……我希望你退下来……让孩子们去折腾……女人办事我总觉得不吉利。” 面对神志已经糊涂的丈夫,她压住火气说:“老头子,你在这好好享清福吧。你那两个儿子是什么料你还不知道吗?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陪你。” 半年前那次中风以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次是他打电话逼她回来的,可来到新加坡那所豪宅见到他又什么正经事也没有。他太老了,老得都丧失了判断的能力。看着那柬埔寨宾努亲王一样颤抖的头颅,加上淌着口水坐在藤椅上的睡态,她简直恶心死了。但他仍然是这个家族的老大,教父。这个老虎尽管老得都掉了牙还是余威尚存。因为他有两个儿子和不少老部下在为虎作伥。 这时,飞机里的扬声器传来空姐甜滋滋的声音:“这里是新航飞往泰国首都曼谷的……次班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孟知秋一激灵,从沉思中醒转过来。她想起蹬机之前应该给莫坤打一个电话,他那边的情况不知怎么样了。不长时间,飞机就在一阵轰鸣声中起飞了。当然,她知道前方的目的地是曼谷。每次要回泰国她的心里都能出现一种异样的感觉,那里有她用青春和血泪挣来的一个王国,而她如今实际上已经成了这个王国的女王。 接近三十来年啊,她苦心经营历尽磨难才有了今天的荣耀。想当初,文大期间从大陆,偷渡到香港时经历的苦难,至今还令她不堪回首。那时每天冒着被谴送回去的危险,她摆过地摊,做过女招待,最后沦落为妓女。后来她偶然接触了几名毒品贩子,才改变了她的生活经历。记得,第一次去泰国给毒贩携带毒品就踏上了不归路。接着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从此她慢慢成为响当当的一代女毒枭。 那是一次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的遭遇。她和同伴从暹罗湾下船,颠沛流离到了“金三角”附近时,遭到“国军”后裔组成的“掸邦联合军”的洗劫。后来他们渡过夜赛河把她带到了缅甸重镇大其力,在那她遭受了非人的摧残。雪上加霜她又患了疟疾。正当她走投无路,绝望无助的时候。多亏他……她的若蒲……他就象神灵事先有意安排一样,骤然出现及时救助了她。他好比一颗守护之星,只是陨落的太早了。 被劫的经过是这样:他们在森林里走了四天。饱受蚂蚁、蚂蝗、毒蚊和瘴气的折磨。一场大雨几乎使他们迷了路。当时他们踏着地毯一般厚实的落叶,穿越一片人迹罕到的森林。突然,沉沉的乌云把阳光一下子遮住了。四周顿时漆黑一团。接着,巨雷伴着闪电在他们头上咆哮肆虐开来。天,好像开了一道口子,决堤似的雨水从天上倾泻下来。马上,山地成了一片烂泥塘。他们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心中充满了恐慌。雨停住的时候,他们全都疲惫不堪个个成了落汤鸡。当他们踏着泥泞转了大半天,累得准备歇一会儿的时候,发现又回到原来离开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帮持枪的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个矮个子年轻人叫道;“全部都给我站好!把身上的东西掏出来放在脚下。有谁敢违抗命令格杀勿论!” 听语言他们是中国人,大家虽然害怕但也多了一份侥幸的心理。 当时她身上带着五千港币,这是她的身家性命也是她全部的希望,更何况还都是借的。她把钱卷成卷装在了避孕套里放入内裤,危急时刻她甚至把钱藏进过阴道。大家按照命令掏出了所有的物品,只有她没有照办。 还是那个矮个子说:“你怎么不把东西拿出来?” “我什么没有你叫我怎么拿?”她说。 话音刚落,她的脚前就撒下一片弹雨。她索性眼睛一闭,心想反正是死听天由命吧!矮个子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拧了一下她的腮帮。说:“臭娘们,长得还不错吗。当我是傻子?不过我喜欢你的性格!哈哈——惜财不惜命!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光,看看到底藏了些什么玩意儿。” “慢!我承认藏了东西,但它跟我的性命同在!不信你们就试试?” 矮个子先是一愣,接着他仰天长啸道;“哈哈哈——好!算你有种。我可以让手下不碰你,但你必须跟我们走。” 这时,另一个持枪的家伙说:“头儿,那几个怎么发落?” “让他们把东西留下,马上滚蛋!” 同伴们无奈地望了她一会儿,最后都离去了。那种眼神仿佛她就是莫泊桑笔下的羊脂球。到了这时候她才感到,恐怖和孤独一阵阵向她袭来。就这样她跟着这些人来到了大其力。是在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矮个子叫坤銮是华裔泰国人。他当时名义上是“掸邦联合军”的人,其实是“国军”残部给贩毒组织武装押送毒品的小头目。是他逼着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大其力真是块宝地,终年风调雨顺不冷不热。 在那里她结识了,现在的丈夫和她一生之中唯一挚爱的男人——珠宝商人梅若蒲。 孟知秋在曼谷下了飞机,就急着给莫坤打电话。回办公室的路上,她用手机打了好几遍也没有打通。进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电脑。电子信箱里一条信息引起了她的关注:“据悉,国际刑警最近特别关注洗钱事宜。并电告对象国加强银监方面的控制,大陆警方对此已提高警惕。”她看后略微一笑,心想我才不在乎这些吓唬人的把戏呢。确实,她在这方面早已做出了经验,做出了规模。尤其是在运转环节上,她如今是更加游刃有余。目前在泰国、香港、乃至大陆的银行里,处于放置阶段的黑钱将近四十亿人民币。也就是说有接近五亿美金的金钱,正在通过银行的多次周转进行分层管理中。它们最终都将整合完毕汇往美国。这是一个环节众多、运转复杂的庞大系统工程。以她的思路,是想在大陆对这方面疏于防范的情况下,把洗钱当作一项产业来做。 这时,她想到明天应该去一趟夜赛,因为梅若蒲的祭日到了。祭奠完后,她就准备飞往大陆的东北,办事之余回阔别二十多年的家乡看看。那里还有一个未满周岁,就被她遗弃的女儿哪。她的灵魂深处对这两个人的思念,证明人性在她身上还没有完全泯灭。 关了电脑,她进豪华的浴室里洗了一遍牛奶浴 第四十三章 叶子去找巴院长说了他们想办手续。老院长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这个老头子喝你们的喜酒。”但是,汉夫好像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一次也没有再提起过,她安慰自己不着急那不过是早晚的事。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都要进入五月中旬了。那个月的第二个周日,叶子和汉夫去了保山。之前,他们共同去商场买了床、冰箱和一台松下29寸大彩电。叶子考虑汉夫写作的方便,还特意买了台电脑。傍晚十分,他们没有做饭,而是用带来现成的简单对付一下。随便吃过之后,他们一同上了床。崭新的席梦思躺上去非常舒服,叶子爬在汉夫的身上说:“夏天我们就搬过来住,好吗?” “当然,要是你喜欢……”他心不在焉地说。 “你真没劲!人家费了多少心思布置这个家,你却无动于衷。”她嗔怪道。 “我哪有啊。哎,叶子。想不想当县长夫人?” “我已经是一个穷作家的老婆了,看来没那个福气喽。” “那你不好红杏出墙一回嘛。” “我看你没安好下水,巴不得把我甩了。” 这时叶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么晚了,能是谁呢?”她自言自语地说。 “快看看吧,没准接了电话不愿当作家老婆了也说不定。”他讥讽说。 他们都喜欢用这种调侃的语气说话。因为每当这样的时刻,他们的心情就特好。叶子从床上下来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方明。她不想此刻接这个电话,正好铃声停了。她想把电话关了,可她明白假如要是真这么做,汉夫和方明肯定都会误会。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她故意在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起来。电话又响了,但她没有动继续观察着自己的脸。 “谁来的电话?你怎么不接?”他问。 “是方明。” “心虚了吧。拿着手机的人频繁地换号码或者不接听,不是欠人家钱便是有什么亏心事。” “别那么歪歪好不好,我怕的就是你不往好的地方想。” “你真的认为我会那么市侩?” “那我就接了?” 她拿出电话的时候,铃声嘎然而止。为了证明她的正确她把电话打了回去。“喂,你有事吗?”电话通后她问。 “没打搅你吧?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声音嘶哑说。 叶子觉得他好像正在喝酒。电话里噪音很大,甚至能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喝酒。只是没有人陪着。” “用不用我过去?” “不用,一会儿许总说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能听见你的声音我的感觉就好多了。行了,恕我冒昧。希望我没有破坏你的心情。” 他先把电话挂了。叶子开始为他的情绪担心起来,她知道方明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的。她敢断定他一定是遇到什么特别不顺心的事。希望他可别喝多了。 “怎么啦,有事让你为他担心是吧?”他用一种漠然的口吻问。 “他的情绪不好,一个人在喝闷酒……我怕他喝醉了。” “你倒很在意他的感受啊!” “这有什么?别说他曾经救过我的命,就是一般朋友我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两人都不言语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叶子终于先开口说:“汉夫,你千万不要多想。我是喜欢他,但跟喜欢你那是两码事。除了你,他是我最要好的男性朋友。这里丝毫没有他父亲的因素在里面。你去荒辽的那些日子,他给了我多少帮助啊!要是没有他,我可能就再也不会看见你了。” “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多想。只是你同他在一起,我的感觉就怪怪的……” 他是想说他们在一起实在太般配,但是一张嘴说出来就变得模棱两可了。他承认这心里的一块阴暗面是不能昭示于人的,尤其不愿意当着叶子表露出来。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叶子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都相信还是方明打来的。汉夫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他们无所顾及,不尊重传统、我行我素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们应该知道,有时掩饰自己的感情也是一种美德。他们已经这样,那更年轻的一代呢?那些痴迷非传统、把网上虚拟的世界,以及凡是流行的事物当作唯一追求的“新新人类”又该怎么办呢?正如西方预言家所说的那样:文化和观念也是一种侵略工具的话,那个东方大国的古老传统早晚会被现代的西方文明所征服。难道杜勒斯的预言真的灵验了? “啊,是你!”叶子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沉思。 “快说说吴茵姐现在怎么样?”她急切地问。他马上明白电话里的人是谁了。 “跟你说,叶子。她……她醒了!请你代我转告汉夫,吴茵刚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但她还不能说话,我相信最艰难的时刻终于挺过来了。”连子风在电话里大声说道。 “吴茵姐醒了?太好了,风哥!汉夫就在我的身边,你想跟他说点什么吗?”叶子没等他回答便把电话递给了汉夫。 他接过电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听也不说傻呆在那儿了。 “说话啊,这可是国际长途。”叶子催促道。 “子风……她没事了?”憋了半天,他终于挤出了一句。 “我们的茵茵没事了……汉夫。”声音遥远……但却真切,他听出是子风在说。 “…………” 说完这句话,他们都沉默了。但是,汉夫被连子风的这句“我们的茵茵”感动了。他觉得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你能把她照顾得这么好,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你就起劲的骂我几句吧。你忘了从前是怎样骂我的?我认为只有这样才显得我们的关系真实。” “在此之前,我就想见面打你几拳。就象……” “就象当初我们在那片槐树林中一样……” “是的。不过这次你我都找不到理由……可是我还是要说,那次你如果再坚持下去我可能就会放弃了。” “鬼才相信呢。你我当时除非死了一个,否则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其实,这么些年我对吴茵所做的一切就是一种放弃。” “彼此,是的……我应该早点向你表示要争取把她夺回来。我是说,你们之间不幸福的关系维持了这么久,我有很大的责任。” “子风……” “汉夫,我说的不对吗?” “……………。” “她真的没事了?” “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 “噢,今天是日本的母亲节,请代我给你母亲问个好!” “好的。” “有事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汉夫慢慢地把电话合上了。但他的情绪始终没办法缓过来,他还沉浸在与子风温故以往的亲情之中。他现在感觉,压在心头十多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汉夫?……”瞧着他的样子,她不放心地问。 “叶子,我太高兴了。找点酒来,陪我庆祝一下。”他异常兴奋地说。 那天夜里,叶子感觉他非常的放松和主动。她觉得与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和谐过,两人尽兴以后,第一次马上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方明周日那天下午,参加了局里的一个工作会议。会上,汪局没有点名地把刑警队的工作做了批评。他特别对马竿审讯中出现的拖沓、进展迟缓表示了不满。接着,郑支队长就省厅关于境外不法分子洗黑钱的动态做了几点说明。最后他说; “这方面我国还没有一条,现行的法律用以来约束的,有关其犯罪的界定找不到 第四十四章 连子风那天跟卢静和驹子分手以后,就给珠海的父亲打了电话。“老爸,二十多年前,你认识一个姓卢的女人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他爸爸差异说。 “你想想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女人?” “过去那么些年了,我有些记不清。大概你说的可能是大学印刷厂的卢小燕吧。” “你同她有过关系吗?” “混蛋小子,怎么这样跟你老子说话?” “那个女人生了个女孩你知道吗?” “这跟你老爸有什么关系?” “她可能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 父亲在电话里沉默了。连子风顿时明白了一切,他开始可怜起在日本这个孤苦伶仃的妹妹来。父亲早年的荒唐风流,早已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留下深深的烙印。母亲因为这个,跟父亲争吵不休是他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风儿,老爸也吃不准……不过这事不是不可能。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子风什么也没有说,放下电话他觉得心里特别堵得慌。回到病房时,吴茵看见他脸色不对不禁问道:“两位小姐陪着还没吃顺心?” “告诉你一件事,卢静可能是我的妹妹。”他说。 “什么叫可能?”吴茵不解地问。 “她母亲是我父亲的情人,懂了吧。” “你是说她和你同父异母?” “不错。” “怎么可能呢?” “事情就是如此。”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哎,你可别说露了。” 生活中到底有多少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实在无法预料,吴茵暗想。 第二天,连子风同院方详细地询问了,卢静在日学习期间所需的费用情况。然后他一次性给交齐,并开个账户以卢静的名义存进十万人民币。他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如此心里才能舒服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身在异国他乡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卢静会是他的妹妹。生活之河啊,你泛起的沉渣究竟能呈现多少秘密?事已至此,连子风对卢静是他妹妹的事实已经确认无疑。这件事使他对大千世界有了新的认识,或许是吴茵的爱情,改变了他对生活的整个看法。他现在把人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恰好证明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冷酷竞争的连子风了。 卢静马上就知道了连子风的所作所为。她不明白连子风为何要这么对待自己,为此她特意找到连子风问个究竟。她是在医院的顶楼遇见连子风的,那一天阳光明媚,东京都的景致可以尽收眼底。 “连先生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说钱的事?”他明白她指的什么。 “是的。这么重的馈赠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是你吴大姐的意思,她可能觉得是一种报答。” “可是,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太太住院期间你帮了多大的忙啊。围前围后且不说,要是没有你的开导包括我在内可能都没了信心。对于你的真情帮助,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人,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那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卢小姐不如这样,我没有妹妹你以后认我做哥哥好不好?” “当然好……只是你们这么对我……” 卢静被连子风的亲情感动了,眼泪禁不住在眼圈里直转。她感觉连子风认她这个妹妹,比存的那些钱更要有意义。事实上,在日本能有这样一个哥哥对她来讲实在是一件幸事。 “行了,不要想那么多,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妹妹。有什么困难,你就跟哥说。” “连哥哥,我……” 卢静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尽管还心存疑问但她相信至少连子风的话是真诚的。 * * 莫坤把汇给天马制药的二百万美金,很快就拆兑齐了。孟知秋调拨的三百万美金,在汇出的同时,她给梅巧兰去了电话。指示说:“梅子,萧克消失以后,你马上和当地政府联系。直接提出外商有可能,对索赔和药厂资金控股的问题向他们发难。天马制药我们不能放,并且要大做文章。所以,近期内你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如果药厂一旦被我们控制,那会是一个绝佳的秘密基地。将来北对俄罗斯,东对南韩、日本都有文章可做。” “夫人,你的意思我还要留守在天马集团?”梅巧兰问。 “当然,那里可是你大有作为的地方啊。” 梅巧兰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夫人的贪婪她早有领教,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夫人那盘棋上的一枚棋子。另外她还担心萧克一走,她这个财务总监也绝对脱不了干系。说实在的,这个城市她一点也不喜欢。但她更不想寄于夫人的篱下,要是不差弟弟的缘故,她根本不会离开美国来到这里。为此,她在考虑萧克走后自己的去留问题。从感情出发她是想跟萧克一齐走的,但最近她开始怀疑,目前的处境萧克能带她走吗?内心深处她是喜欢萧克的,特别是他那鲜明的个性,打从一见到就把她迷住了。但是,近来他的一些,以往没有发现的表现,令她感到担忧起来。假如她真的跟他走了,夫人会不会拿她弟弟做要挟呢?到那时萧克再辜负了自己,那可得不偿失。想起这些,她的头都痛了。如果夫人的款打到帐上,萧克肯定是要走的。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一丝不安的感觉在她心头慢慢涌动起来,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是要做出选择。她希望萧克能真诚对待自己,也就是说走的时候会主动告诉她。可是夫人那里又该怎么交代呢?还有弟弟…… 当天晚上,梅巧兰失眠了。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的事情夜不成寐。她想好了,选择沉默等款到以后静观萧克的表现。她一眼未合直到凌晨。 抓到老k和范小冰,对方明来说无疑是一份惊喜。回到队里,他分别对他们进行了突审。没有想到竟意外得到不小的收获。据范小冰交代,她丈夫这些年一直从萧克那里购买毒品。方明心想,这下子人证物证都有看你萧克还怎么说。老k的态度非常顽固,他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是方明顾不上老k了,审讯过后他就跟郑队汇报情况的始末。方明的意思马上请示汪局逮捕萧克。局里立即召开案情分析会,汪局对马上批捕萧克持反对态度。他说萧克的问题不仅仅是贩毒,很可能在这背后,挖掘出一个大的团伙犯罪黑幕。这件事得请示市领导,但必须马上对保山和萧克本人进行全面布控。另外,要加大对老k的审讯力度,争取让冰山早点浮出水面。 莫坤告诉萧克,最多还有一两天五百万美金就可以全部到帐了。所以他提醒萧克要办的事情赶紧办,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现什么差错。莫坤走后,萧克马上把梅巧兰喊了过来。她进来时发现他正在沉思,那表情象是要决定什么大事情。 “找我有什么事情?”她问。 “你马上去预订两张飞往日本东京的机票,时间要安排在四、五天内。”他说。 “为什么要订两张呢?”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难道你不想跟我走?” “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当然……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的话,我会义无返顾跟着你。”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预备了一个手机号,紧急情况下你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突然消失?” “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你要记住这个号码。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说完他把一个纸条递给了她。梅巧兰明白萧克这次肯定是要溜了。如果他真的要带她走的话,她会帮他打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