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木之变开始模拟天下》 第1章 模拟器:你又死了 一丝冷雨落在脸上,惊醒了迷湖的苏城。

这是哪?

入眼是密密麻麻的军帐,神情萎靡的拎马槊红甲明军,远处,是并不高大的军堡土墙。

土木堡?

苏城拍了拍脑袋,湿漉漉的铁盔颇冷,凉意,让他清醒了一些。

这是,穿越了?

“苏城、胡三,进帐来。”

有嘶哑的声音在身后营帐内响起。

两人进了营帐,苏城学着胡三,向帐内几位或青袍、或绿袍的文官行礼。

“见过列位大人。”

为首的青袍文官李大人嘴唇干裂,声音嘶哑:

“二位勇士尽忠职守,先去歇息会子吧。”

两人谢过青袍的李大人,到营帐角落歇息去了。

苏城缩在角落坐下,摘下头盔,背靠营帐,就开始打盹。

耳边,是李大人跟几位大人嘶哑但焦灼的声音:

“和谈不可取,唯一败尔,我等需谋自救。”

“上皇不纳谏言”

“皆奸宦之过……”

在几人的吵嚷声中,苏城闭上了眼睛。

确定了,这里就是土木堡,明英宗朱祁镇率二十万明军折戟之地。

二十万大军四方奔逃,死者逾七万。

想着史料记载,苏城心中忐忑,二十个人就有十三个生还,总不会少我一个。

【模拟系统启动中……】

【模拟载入……】

【是否开启第一次模拟?】

看着眼前的界面,苏城心中大喜,金手指啊。

开始模拟。

黑烟蜿蜒,眼前界面转换,字迹蜿蜒跳动。

【今日模拟剩余次数:10】

模拟启动,请选择模拟载入节点。

申时、酉时、戌时、亥时、子时……

这应该是从此刻开始到明后天的时间。

苏城想了想,选了明日午时。

黑烟蜿蜒,周围景色变幻。

苏城睁开眼,只见周围明军号哭奔逃,兵甲旗幡满地,瓦剌骑兵从身旁呼啸而过……

不对,瓦剌骑兵?

下一刻,苏城就感觉天旋地转,看到一个无头的尸体喷着血倒地。

有些眼熟?

剧烈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苏城眼前彻底黑了。

周遭景物虚化,黑色的烟雾蜿蜒跳动,显出一长串字迹。

【你死了】

【本次存活8秒,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你明日的运气一般,武力值过低的小兵就是这样的死法】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苏城有些蛋疼,脑袋都掉了还叫运气一般!

模拟结果后面是苏成的自身数据,各项数据都让苏城足够失望。

数据比较一般,武力6,比战五渣也就高上一点,不愧是武力值过低的小兵。

若是武力再高点,就有希望躲过瓦剌骑兵的弯刀,在战场上想要活下去,就要武力高。

啊,对,运气也是必不可少。

不行,再模拟一遍。

苏路决定这次选未时。

模拟器没有动作,只是出现了一行字。

【午时都死了的人还有未时吗】

竟然还有这样的限制!

苏城想了想,把模拟的时间向前提了一点点,选择重新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载入了模拟场景。

口渴。

嘴唇干裂,嗓子眼如同冒烟了一样,周遭更是乱哄哄的一片。

这是土木堡外,距离十五里河还有几十米远,周遭是奔突而过的明军,丢盔弃甲。

远处河边,是密密麻麻弯腰饮水的明军。

大地震动,铁蹄声声。

瓦剌铁骑呼啸而来,第一匹战马上,瓦剌骑兵挥舞了钢刀。

苏城闪身、后跳,一把雪亮的弯刀擦着脖子前面的胸甲划过,刀刃带起的风让苏城脖子里起了鸡皮疙瘩。

好险!

两匹战马冲锋而至,马背上的骑士同时噼下了钢刀,苏城努力扭动身体……

【你死了】

【本次存活26秒,又是失败的一生啊,你死于瓦剌骑兵的弯刀】

【奖励:你认为应该有吗】

【评价:又浪费了一次模拟机会,正面战场上武力值才是活下去的保障】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这次苏城没有再立即进入模拟,用汗湿的手摸了一下脖子。

还在,脖子还在,活着的感觉真好。

武力还是太低,明明看到瓦剌轻骑冲锋而来,左右闪躲了两下,避过了第一把弯刀,第二第三把没躲过去。

要提高武力,才能在战场上活下去啊。

继续模拟。

苏城咬了咬牙,被砍头的感觉虽然不好,但明日午时自己就要没命,要赶在明天之前找到活下去的法子。

开启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辰时,土木堡中。

李大人的声音在苏城旁边响起:

“苏城,本官随从死伤尽了,望你能照顾本官一二。”

照顾一二?

苏城看向旁边嘴唇干裂的李大人,嘴角抽动,一脸鄙夷。

老子马上就要交代了,还照顾你李大人,做梦去吧你。

“起开,点滴恩惠就想让老子卖命,做梦。”

苏城一把推开了李大人,老子都没几个时辰好活,救你个鬼。

“哗啦”

一旁的胡三拔刀而起:

“胆敢袭击朝廷命官李大人,该杀。”

……

【你死了】

【本次存活1分钟,破纪录了,你死于袍泽的腰刀】

【奖励:达不到标准】

【评价:被自己的袍泽杀死,不但武力值不行,你的人品真不怎么样,】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从模拟器退了出来,苏城瞪了旁边抱刀而坐的胡三一眼,这孙子浓眉大眼的,没想到杀起自己来竟然毫不手软。

胡三被苏城瞪了一眼,顿时有些胆怯,难道这小子发现俺稀罕李大人了……

营帐里几位大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被引入帐篷休息的军士又多了几个,跟苏城胡三一样,抱着刀倚着帐篷休息。

于今连番战败,京营的建制虽存,但逃亡路上三大营各有将官军士逃散。

以苏城所在的五军营右掖军为例,自大同驻跸以来,提督武臣没时间管他们,坐营官被抽调到成国公部至今未归。

总而言之,右掖军现在没人管,与右掖军差不多的还有左掖军,神机营几个营头听说更严重一些。

随扈的队伍中文官颇多,在圣驾转迁的路上,这些大人们手下的扈从家仆多有逃散,为了活命,他们就把注意打到了这些没有主将管束的经营军士身上。

苏成跟胡三是被一个叫杨善的官员从右掖军要来的,随侍几位大人已经有好几日了。

苏城想着模拟时李大人对自己说的话,今天的拉拢就是为了明天的卖命,读书人果然都心脏。

进入模拟

未时

【你已经死亡】

被胡三杀了一次,未时也不能选了,苏城在心里把胡三骂了一顿。

果断前移,选择更前一点的时间。

黑烟蜿蜒,场景再次变幻……

粗糙的硬面饼入口,干的厉害……

这次是在营帐内,李大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诸位勇士多吃一些,今日若有不虞,逃命时还能多几分气力。”

苏城艰难的把干面饼咽下,四下逡巡,胡三这孙子怎么跑李大人身边去了,寸步不离的样子。

营外响起聚兵鼓声,众兵不敢迟疑,拿着粗面饼纷纷起身。

土木堡外,大军列阵。

苏城站在胡三旁边,看着前面的李大人,想着待会儿自己能活命的法子。

前军开始骚动起来了,有军士奔出。

李大人与旁边的同僚对望一眼,分别转向了身后的军士。

“勇士可愿助我……”

几位青袍大人开始游说军士。

轮到胡三的时候,李大人的话音未落,他就喜出望外的说:

“敢不为大人效死。”

看他的模样,苏城脑门上都是问号,这厮不对劲。

不过没等苏城反应过来,李大人就转向了他。

“勇士可愿助我,待回了京城,必有厚报。”

胡三的目光立即就盯上了苏城。

苏城……

算了,先活过这一刻。

“敢不效死。”

苏城学着胡三的模样,感激涕零。

胡三激动的拍了拍苏城的肩膀,不过用力有点大,大巴掌差点儿把苏城给拍死。

前军突然呼喝起来。

左掖军一个姓孙的把总丢了大刀,撒丫子向十五里河跑去,明军一下就乱了起来,效彷孙把总者甚众,大刀长枪被扔的乱七八糟。

大地震动,铁蹄隆隆,瓦剌骑兵陡然自斜刺杀出,拦腰截断了明军。

弯刀乱挥,血流满地。

明军大乱。

惨叫伴着呼喝,失去抵抗勇气的明军成建制崩塌。

苏城果断转身向土木堡跑去。

河水就是催命毒药,自己死在取水路上好几次了。

“隆隆隆……”

马蹄声自土木堡另一侧冲出,苏城迎头撞上了黑色铁骑洪流。

几次闪躲,苏成被一个骑士一刀噼下,落在了战马蹄子下面……

【你又死了】

……

第2章 你又憋屈的死了 【本次存活2时3分,打破了历史记录,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与战马的铁蹄】

【奖励:未达标准】

【评价;一次失败的尝试,建议宿主动动脑子】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

苏城怒了,我就不动脑子,非要靠肌肉莽出个活法来。

土木之变中,死了不少文官武将.

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左、太师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

但是,活下来的文官武将也有不少。

苏城灵机一动,不知道姓李的大人有没有?

吏部文选司主事李贤,这人活下来了,而且后世很有名气。

为什么有名气,因为后面他当了大官。

叫门天子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复辟为帝后,这人又入阁当了阁臣。

“啪”

苏城给了旁边睡觉的胡三一巴掌,在胡三懵逼中问到:

“李大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听到李大人三个字,胡三因为被打脸而升起的怒意立即消散了,一脸憨笑的回答了:

“李大人单名,就一个贤字,你也觉得是好名字吧。”

苏城心中大定,随便应付了胡三几句,就闭上了眼睛。

胡三摸了摸有些疼的右脸,刚才我想干什么来着?

发火?

对,谁挨了打不想发火。

起身,胡三就要发火,可是直起身就看到了躺着的诸位大人,李大人的疑惑的目光看过来,胡三立即就不吭声了,一脸堆笑的坐下。

睡觉,睡觉,不能耽误李大人睡觉,被打脸算个啥。

……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粗糙的面饼入喉,同样的被请托,瓦剌骑兵同样自斜刺杀出。

胡三架着李大人跑了,受了请托的明军都跟了上去。

苏城果断的跟了上去,李大人就是指路明灯,李大人就是活命的保障。

跑跑停停,苏城紧跟李大人,一群人果然出了战圈。

苏城大喜过望,这条逃跑路线要记牢,方便下次尝试。

李大人果然是幸存者啊,一定要跟好了。

河边,大人们饮了水,稍作休息,几位大人们讨论起下一步的方向。

“我们应当向左,此地距离怀来卫只有二十里,怀来卫有边军,当能无虞。”

“不妥,应向宣府行,总兵官杨洪威震瓦剌,宣府必不会被贼所破。”

“此言差矣,杨王威名传遍瓦剌,也先对杨洪大军定然虎视眈眈,宣府不可往。”

……

一帮文官争论起来了,谁也说服不了谁。

宣府、怀来卫,就连大同都有人想去,场上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如大家各走各的。”

苏城出主意。

他不怕,大不了多死几次,只要能活下来一次就赚了。

李大人赞赏的看了苏城一眼,表示了同意。

很快,大人们达成了一致。

军士们的选择也很快,除了苏城,都选好了要追随的大人。

李大人看向苏城:

“苏城,我们走。”

说着,李大人向旁边的胡三看了一眼,这黑汉子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自己感觉毛毛的,还是苏城那浑不在意的模样让人放心。

苏城断然拒绝,不敢跟他俩走,万一再冒犯了李大人,胡三脑子一抽,肯定把自己干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卡察”

“言而无信,胆敢拒绝李大人!”

这是苏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胡三说的。

【你死了,比较无辜】

【本次存活3时18分,打破了以往的记录,你死于袍泽的腰刀】

【奖励:死的这么憋屈就不要考虑奖励了】

【评价:傻子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苏城醒了。

天,已经黑了。

营帐里,苏城怒瞪旁边的胡三,你孙子害老子死两次了。

胡三还没有睡着,借着帐篷里微弱的光,看到了苏城瞪圆了的眼,顿时有些茫然,我啥时候惹他了。

“城老弟,你瞪我干甚?”

胡三摸着大脑袋,一脸迷茫。

苏城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会这孙子了。

继续模拟,都快活不过一天了,还有啥好纠结的。

这回要提前跟胡三他们分开,只要不被李大人邀请,自己就有机会试试别的活命路子。

奔逃途中,苏城决定掉队,不给李大人邀请的机会,就不会惹上胡三了。

向左走,远离怀来卫和宣府的方向。

苏城知道,历史上的土木之变中,宣府总兵官杨洪被瓦剌平章阿拉知院率大军牢牢钉在宣府,怀来卫已经被也先大军提前攻下,这两方都不是好去处。

只能另一侧的长城关隘,马营,良乡口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隘口。

远处,喊杀声还在继续,火光冲天而起,随着暗夜愈发醒目起来了。

不过苏城的运气不错,掉队之后,苏路翻越几处山峦,看到了长城城墙,沿着城墙,终于到了一处小隘口。

隘口很小,只能通人,不能过马,守军也不过三百人。

守将是个黑大个,名叫孙勇,此刻正全副披挂,领着兵看向土木堡方向。

“虏贼势大,回关坚守。”

筋疲力尽的苏城疲惫的说着。

终于活下来了,死了这么多次,终于有了活下去的路子了。

回到关内,苏城讲了土木堡的惨状,五军营兵败如山倒,三千营不知所踪,死者不计其数。

孙勇听不下去了,吩咐手下的百户守关,强拖着苏城出关,要往土木堡战场一行。

苏城……

到了桑干河,迎面撞上了一队正屠戮京营的虏贼。

孙勇拔刀而起。

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时1日6时,打破了以往的记录,你死于瓦剌骑兵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找到了存活的方法,但还是没能免于死亡,想要活下去需要动动脑子】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

营帐内,苏城睁开了眼,摸了摸手里的钢刀,心中稍安,战场上有兵器才能保命。

不过,武力还是有点低啊,被孙勇抓着脖子就带走了。

要是自己比孙勇武力高,老子才不回土木堡。

连续数次被砍死,苏城有些疲惫,真想就这样睡过去,管他明日死不死的。

“苏城你还没有睡着,担忧明日的战局吗?”

李大人温和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

苏城这才注意到,营帐中间的桌子已经撤了,摆着几个床铺,几位大人已经躺下了。

李大人躺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胡三这孙子睡的地方离李大人真近。

看到苏城,李大人坐了起来,招呼苏城一声,两人相跟着出了营帐,寻了地方小解。

“今日战报,成国公朱勇冒进中伏,战死在鹞儿岭,我军境遇堪忧啊。”

李大人看着苏城,目光炯炯的说着。

苏城正在束紧裤腰带,闻言看了李大人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个小兵说这些。

“英国公张辅用兵如神,定能辅助陛下,打退瓦剌人。”

苏城安慰着李大人。

李大人摇了摇头,收束好腰带,转身向营帐走去:

“走吧,明日恐有大事发生,要先休息好。”

两人回了营帐,先后躺下。

苏城却没了睡意,成国公死了,右掖军坐营官怕是也完蛋了,明日瓦剌人怕是要真如模拟器中的情形一样,发起总攻。

要赶紧找到活下去的路子。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开始模拟……

追随着李大人,苏城轻车熟路的跑到了桑干河边,停了下来。

苏城决定莽一波。

在几位大人争论该向何处逃的时候,他突然站了出来:

“我认为应当走这个方向,怀来卫肯定不能走,宣府肯定有瓦剌重兵囤聚,否则杨洪不会坐视皇上陷于重围。”

“这里有几个长城隘口,不通马,瓦剌人肯定不会经过这儿。”

文官们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苏城。

“一个大头兵,能懂什么战局,宣府有瓦剌重兵,岂不是正说明宣府还未失陷,正是逃命去处。”

“我意还是阳和口,瓦剌兵力有限,必不能同时攻下怀来卫与阳和口。”

“怀来卫不可走,小隘口更不可能在瓦剌人大军兵峰之下幸存。”

苏城被批了一顿。

李大人突然站了出来:

“我与杨大人的看法恰恰相反,这几个小隘口可能是我等的活命之所。”

大人们又争论起来了。

胡三肩膀碰了苏城一下,嘿嘿一笑:

“嘿,你小子不错,李大人都同意你的看法了。”

苏城默默的远离了胡三一点,这孙子是李大人的舔狗,等会万一再冒犯到李大人,又要白死一回了。

自己一天才10次模拟机会,被这孙子浪费三回了。

胡三……

几位大人没能达成统一意见,决定分道扬镳。

李大人对苏城在逃出土木堡的路途上的表现颇为认可,与苏城商量逃走的路线,苏城看了看虎视眈眈的胡三,只能说出自己的目标。

李大人颇为认同,让苏城带路,走小隘口。

一路无话,三人再次见到了守将孙勇,这次陈述的人换成了李大人。

听完李大人的叙述,孙勇提出要去土木堡勤王救驾。

李大人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孙勇的想法。

“瓦剌人势大,精骑过万,京营二十万大军四散,你去了只能送死。”

“你死则死矣,隘口失了镇守官军,瓦剌人游骑至此,屠了这一地百姓,谁之过与?”

孙勇有些意动,自己身负守土之责啊。

苏城佩服不已,还是读书人会说话啊,看看人家李大人,三言两语就把孙勇忽悠了,咱就不成。

“曾曾曾……”

密集的箭失声音响起,一蓬箭雨从关墙下射了上来。

苏城腾挪闪退,最后还是捂着胸口,嘴里喷着血沫子倒下。

目光所及,孙勇、胡三、墙上守军都乱七八糟的倒下了。

【你又憋屈的死了】

……

第3章 抽奖机会+1 【本次存活21时8分,距离获得奖励的时间可越来越远了,你死于瓦剌兵的弓箭】

【奖励;见上一行】

【评价;死的虽惨,但走在了升官发财的正确道路上】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暗夜里,苏城睁开了眼。

营帐内的人都已经睡着了,李大人在胡三旁边发出了鼾声,巡夜军士走动时铁甲甲页摩擦声间或传来。

这次模拟系统的评价有些意思,似乎这样走才是正确的路。

继续模拟

苏城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带路,轻车熟路的突出包围,到达了桑干河。

文官大人们争论的时候,苏城提出自己的见解。

李大人赞同,胡三嘿嘿一笑,三人朝不远处的小隘口进发。

见到了守将孙勇。

“先别忙说话,我们被瓦剌人缀上了。”

苏城一指黑压压的关墙外,满脸焦急。

孙勇混不在意的一摆手:

“不可能,我在左近的山头布置了夜不收,兄弟们都是精……。”

说着,孙勇向关墙下探出了头。

“曾曾曾……”

孙勇成了刺猬,话都没说完。

苏城捂着胸口的箭失,心中满是郁闷。

这次瓦剌人来的有些快啊。

【你死了】

【本次存活21时8分,你死于瓦剌兵的弓箭】

【奖励;越来越远了】

【评价;死的虽惨,但走在了升官发财的正确道路上】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苏城一拍大腿,找到原因了。

熟睡中的胡三一声惨嚎,捂着大腿根怒视苏城。

苏城好一顿忽悠,才把胡三给忽悠睡了。

这次存活的时间跟上次一样,说明虏贼来的时间是固定的,但是自己一行三人到关隘的时间晚了一些。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轻车熟路,带领众人逃到了桑干河上游。

文官老大人们开始讨论该怎么跑。

苏路担心时间不够,干脆利索的说了:

“大家各有想法,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跑吧,万一瓦剌人追上来,咱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众大人们纷纷指责苏城。

得,这次又多讨论了会,才分出了前后左右。

苏城带着三人踏上了通向孙勇关隘的路。

走了一半苏城反应过来,这次似乎多了一个人。

“在下石璟。”

多出来的年轻人客气的对苏路说着。

李大人倒是认识石璟,给苏路介绍了:

“这位是驸马都尉。”

苏城惊讶极了,这么年轻的驸马。

“赶紧走,瓦剌人还在后面,若是被缀上,则死无地也。”

苏城不耐烦的催促了两人。

如果再跟昨日一样晚至,怕还是要被瓦剌人弄死。

山路崎区难行,驸马虽然出身武勋,但依然走不快。

未至关城,四人就遇到了瓦剌兵。

被射成刺猬的苏城,看着踏过自己进入隘口的瓦剌人,心中那个恨啊。

下回我要是再带上石璟这孙子,我就是孙子。

【你死了】

【本次存活21时6分,你死于瓦剌兵的弓箭】

【奖励:无】

【评价:虽然死的憋屈,但距离升官发大财又近了】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从暗夜里醒来的苏城咬了咬牙,想想关隘外的一众瓦剌兵,想到了一个法子。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再次进入到熟悉的场景,有惊无险的逃到了桑干河上游。

文官大人们发生分歧的时候,苏城没有吭声。

等大家决定分道扬镳后,李大人就开始招揽苏城。

在胡三热切的目光里,苏城说服了李大人同行。

石璟走到三人面前:

“李大人,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四人再一次上路了。

走了一段路后,苏城就信口开河:

“我们似乎被瓦剌人缀上了。”

三人顿时被吓尿了,四下乱瞧,却没看到瓦剌人的影子。

胡三顿时就不乐意了:

“苏城你不要吓人。”

苏城开始劝服三人:

“我们肯定被瓦剌人缀上了,他们现在不动手,不过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前面关隘的守将叫孙勇,手下有三百余兵,若是在关外伏击一次,当能拿下这股瓦剌人。”

苏城不善言辞,但也不得不说。

胡三被派了出去,轻装疾行。

苏城三人依旧慢腾腾的,在天黑之前,终于到了关隘。

“射”

关墙上响起孙勇沉闷的吼声。

稀稀拉拉的射箭声之后,埋伏在道旁的守关明军就冲了出来。

一阵喊杀之后,战事结束。

明军三百,击杀瓦剌人二十三,逃走上百,留下旗帜一面。

李大人拍着苏城的肩膀:

“苏城厉害,军中最精锐的夜不收,也不过如你一般。”

驸马都尉石璟笑着揽了苏城的肩膀:

“苏兄你救我一命,他日回了京师,必有厚报。”

打扫了战场,众人进了关城,孙勇命人整治了饭食。

休息一晚,第二日,李大人与石璟决定启程回京。土木堡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作为亲历者,要赶紧回报京师。

苏城不想回去。

就算护送两人回到京城,凭着这次的功劳,苏城顶多升到百户,不如留在这儿,捡点儿边角功劳。

回到京城这模拟器的用武之地就小了。

李大人与石璟跟苏城依依惜别。

“我李贤若能回到京城,必上奏朝廷为汝表功。”

石璟拍了拍苏城的肩膀,三人上路了。

孙勇很钦佩苏城的勇敢,揽着苏城的肩膀,正要说几句的当儿,关墙上突然响起凄厉的示警。

“敌袭”

苏城提刀跟在孙勇后面上了城墙。

瓦剌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粗看之下,不少于六百人。

“杀”

苏城一刀剁翻一个爬上城头的瓦剌人。

血,喷了苏城一脸一身。

不过下一刻,苏城就被一柄弯刀割破了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

……

【你死了】

【本次存活33时15分,打破了以往记录,你死于瓦剌兵的弯刀】

【奖励:抽奖+1】

【评价:恭喜你,在升官大道上越走越宽了】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6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历经千辛万苦,经历无数次模拟,苏城终于得了一次奖励。

搓了搓手,苏城对着手心吹了口气,希望这次能够欧皇一把。

孙勇、李贤、石璟、胡三、左掖营千户,瓦剌头领……

一众跟苏城有过接触的人从苏城眼前闪过

最后留下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武将。

郭懋,曾在土木堡侧翼的麻峪口彻夜鏖战,抵挡瓦剌人试探进攻的都指挥使郭懋。

【你获得了都指挥使郭懋十分之一的武力】

【武力+8】

都指挥使的武力?

都指挥郭懋,麻峪口守将,能顶着瓦剌人的攻击鏖战一夜不退,勇将也。

可惜因为朱祁镇不为援,麻峪口守军尽没,死了之后,明军侧翼失去了策应。

这些日子苏城接触过的武将,郭懋属于其中翘楚。

可我好像没跟郭懋接触过啊?

下一刻,苏城只觉体内一热,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第4章 苏城有勇有谋 苏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胡三正在收拾东西,看到苏城醒来,把手上的一块干饼递了过来:

“李大人给你留的,吃吧。”

看着胡三递到自己眼前的干饼,苏城接过来小口咀嚼。

按照自己在模拟器里的经验,外面该响号了,自麻峪口退回的都指挥使郭懋开始聚集左翼明军,准备防备瓦剌人袭击。

“都……”

沉闷的牛角号在营地内响起。

土木堡前,很快就聚拢了成阵的明军,五军营、三千营各呈阵列向前,神机营反倒是处在了最后。

土木堡被围困数日,水源被瓦剌人截断,大半明军已经断水两日,能成阵,已经是督军的勋贵得力了。

后阵,有远见的官员们都已经暗中动了起来。

李贤带着胡三过来拉拢苏城:

“今日若是被破阵,希望苏城你能护我而走,他日若能重返京城,我李贤必有厚报。”

胡三也凑过来说着:

“城老弟,咱俩这一路上相互扶助,定能保李大人回返京城。”

苏城:……

不同意好像也不行啊!

苏城点了点头,目光里瞧到石璟正从三人身边走过,于是开口朗声说着:

“好,现在号令不明,等会儿我军必然溃散,瓦剌轻骑冲阵,你们务必要跟着我走,我保你们能活。”

说着,苏城看了远处的石璟一眼,这孙子是驸马都尉,可要跟着我走,你也是我升官发财的保证。

胡三惊讶的看了苏城一眼,苏城老弟说话这么自信。

李贤却不管别的,几次拉拢,终于让苏城向自己靠拢了,这就行了。

这时,左掖军的孙把总抛了盔甲,鼓噪着冲向河边,整个左掖军都被他带动。

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苏城所在的右掖军坐营官未归,几个副都督弹压不住,鼓噪喝骂之声不绝,旗幡乱七八糟,整个儿乱了起来。

明军一窝蜂的奔向前方的十五里河,只余下郭懋统领的卫所兵被郭懋强力弹压,暂时未动。

苏城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的老将,老将迟暮,可惜跟了一个不靠谱的皇帝。

李贤突然问着苏城:

“苏城你想跟郭指挥使说点什么?”

说着,李贤向未曾乱了阵型的卫所军而去,胡三跟了上去。

苏城脸色微愕,我没有跟郭懋接触过?

李贤行至卫所兵军阵之外,郭懋拨转马头,疑惑的看向李贤一行:

“这位大人有何指教?”

李贤抱拳:

“郭指挥使客气了,我没有什么指教,只是我身边的这位勇士与郭指挥使有些话说。”

苏城一愣,因为我?

不过下一刻,几百道目光都看了过来,看向苏城。

苏城上前,向郭懋行礼:

“老将军,我军阵型崩溃只在须臾之间,望老将军早做打算。”

说完,苏城向郭懋行了一礼,退回到了李贤与胡三身旁。

郭懋惊讶的看了苏城一眼,看装束,这小子应该是京营兵,小卒一个,但是眼光却是不差,是个可用的。

摇了摇头,郭懋语气嘶哑:

“多谢小兄弟提醒,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郭懋现在没有指摘战局的权力,那就为君前驱,奋力拼杀,若战不谐,唯死而已。”

苏城闻言,向郭懋又行了一礼,转身,跟着李贤一行,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鼓声震天,铁蹄声声。

斜刺里,瓦剌轻骑如一道洪流,拦腰截断了明军,铁蹄翻飞,血泥飞舞,明军彻底大乱。

苏城引路,轻车熟路的避过了正面战场。

躲过了三次瓦剌人的哨探,避过了两处屯兵地,一行人逃到了桑干河上游,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

累的走不动的文官老爷们一屁股坐了下来,口渴的蹲在河边捧水喝,口不渴的就开始高谈阔论。

“我意走宣府,杨洪镇……”

“还是大同稳妥,我等离开大同不过六七日……”

……

关乎逃命大事,文官们各抒己见,唾沫星子乱飞,争论不休。

苏城喝了几口水,缓解了一下胸中的饥渴,气定神闲的坐下,舒缓一下身体。

胡三在苏城旁边坐下,边撩起水喝着边说:

“城老弟,你小子这回吃了药了,跑这么远也不见胸闷气喘的,小体格子比老子还能跑。”

旁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石璟也附和着:

“苏城厉害,不愧是五军营的精锐,一路上带着我们轻而易举的避开瓦剌人,就连这体力也是军中拔尖儿的。”

苏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有点儿不大正常,比往日里能跑了很多啊。

郭懋的武力对自己的加成,似乎有点大。

自己只是增加了郭懋十分之一的武力,也就是说郭懋的武力是80左右,老将军战功赫赫,杀敌无算,这样的老将才80武力,不知道90、100武力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过自己现在武力也才14,脱离了单位数,不知道现在算是处在什么水平。

百户、总旗、副千户,还是其它,可惜明军不是以武力划分军职,要不然现在自己应该能升官了。

桑干河两侧都是沙石,河流蜿蜒平坦,在下游的极远处,已经可以见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四散的败军开始出现在这个方向上。

苏城想着需要在关隘下埋伏追敌,于是开口打断了争论的列位大人。

“瓦剌人追来了,既然诸位大人无法达成统一,不如各走各路,生死由己。”

李贤第一个站了出来:

“苏城说的对,既然如此,列位大人,咱们各走各的生路,再争论下去,死于瓦剌人屠刀之下,就可笑了。”

在场的既有吏部的郎中,也有礼部的员外郎,品级都差不太多,自然是谁也压服不了谁,各自商量了一会。

做鸟兽散。

苏城四人重新踏上了通往小隘口的路。

道路崎区难行,四人行进的速度很慢。

石璟虽然是勋贵出身,但当了驸马后养尊处优,体力就差了。

李贤出身清贵文官,更是身娇体弱,刚才更是磨破了脚皮,速度更慢。

胡三不忍,屡次提议休息。

四人翻过一处山岭,在胡三再一次提议下,开始休息的时候,太阳开始西斜,天开始变的暗了。

苏城站在高处,目光向左近扫了一遍,想要看看模拟中那阴魂不散,缀在身后的瓦剌兵在何处。

周遭山岭起伏,地势崎区难行。

距四人休息之处有几百步远的山脚下,有条地势不太平坦的蜿蜒小路,应是人走出来,虽然不宽,但匹马慢行应当是没有问题。

在道路的尽头,隐隐约约有着不少人影。

“我们被瓦剌人缀上了。”

苏城跳下山梁,开口说着。

三人立即站了起来,李贤还算镇定,石璟与胡三已经慌乱起来了。

苏城目视三人:

“来的瓦剌人不多,约莫一二百人,我知道前面关隘守军有三百人左右,现在必须遣人前去,如果能通知守将,埋伏这些瓦剌人。”

“我们还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李贤跟石璟都是贵人,好不容易从土木堡逃了命,这会子正是惜命的时候,闻言脸都白了,忙不失迭的表示了赞同。

“好,赶紧通知那守将,拿我的官印……”

李贤在怀里摸了个寂寞,官印远在京师,能证明自身并且调动守将的符节还是要看石璟。

石璟从腰侧锦袋里拿出一枚令牌,递给苏城:

“这是我身为驸马都尉的腰牌,你拿去知会守将,他自然会听命于你行事。”

苏城接过被打理的干净的腰牌,这是勋贵身份的代表,在军中就是通行证,在这个时候指挥下守将问题不大。

李贤突然拦住了苏城:

“苏城有勇有谋,后面与敌周旋,离不开苏城,还是麻烦胡三壮士走一遭吧。”

石璟闻言连连点头,把腰牌夺过来丢胡三手里。

“对对对,我等能不能活下来,要靠苏城你了。”

石璟也不是傻子,知道现在的情况下,留下苏城在身边,才是最好的保命法子。

胡三走了。

三人不敢再停留,也起身向关隘行去。

不过李贤跟石璟体力不足,前行的速度很慢,眼瞧着太阳落下了山坡,三人还没看到关隘。

原本平坦的小道,逐渐变成了羊肠路,渐渐的,马匹也不能通行了。

石璟一身疲惫,小腿如同灌铅了一样,他喘着粗气问了苏城:

“苏兄,敢问这里距关隘还有多远?”

李贤也同样目光迫切的看向他,逃难一天,李贤脚下的鞋子都磨烂了,再走下去都要起泡了。

苏城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形与记忆中不差,是最理想的伏击之地。

“哇哩哇啦……”

身后,响起了瓦剌人的怪叫,这伙瓦剌人终于忍不住了。

苏城目光扫过左近,这里与模拟器中的地形相同,伏兵应该就在山坡两侧,冲过去,就死不了了。

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坡,苏城声音响亮:

“爬上山坡,我们就到了。”

说完一手扶李贤,一手拉石璟,三人跌跌闯闯的向山坡跑去。

“哇哇哇”

瓦剌人发出哇哩哇啦的怪叫声,挥舞着弯刀,沿着羊肠小道,冲上了山坡。

战斗,在刹那间展开……

第5章 武力值还是太低了 挥舞着弯刀的瓦剌人,冲上了山坡,这里已经是守军伏击圈子的外围。

山坡顶上,苏城松开两人的胳膊,拔出了腰间的刀,转身向下。

“两位大人自去,我来断后。”

石璟惊讶的看了苏城一眼,身后可是有一百多瓦剌人,苏兄这么勇的吗,自己这个驸马都尉好像有点废啊。

李贤呼呼喘着粗气,看向苏城的目光里多了不少钦佩,舍身就死,真勇士也,这次自己若是死在瓦剌人手中就罢了。

若是不死,自当让这样的勇士身居朝堂高位,朝中腐朽废物的勋贵,就缺这样的勇士。

石璟转身,举起了赶路时捡的拐杖:

“李大人且去,我与苏兄并肩御敌。”

李贤闻言眼中的惊愕都快要溢出来了。

驸马都尉石璟,在朝中名声并不好,他自己放贷,要不回钱来,让朝堂诸公给他要钱的事儿都能办出来。

没想到今日也有面对瓦剌人的勇气。

勋贵之中还是有真汉子的,他们只是缺少领头羊啊。

李贤看向持刀向前的苏城,步伐矫健,身手敏捷,目光坚定。

苏老弟年纪虽幼,但不缺武勇智谋,在这次大变之后,大明将倾之时,就算不能做朝廷勋贵的领头人,当个高阶武勋将领却是绰绰有余。

“我与苏老弟驸马爷共同御敌。”

李贤也转过身来,举起了手里的木杖,颤颤巍巍。

苏城有些惊讶,这二位也这么勇的吗。

不过,希望他们能挺过这前面这十几个瓦剌黑汉子的弯刀。

“杀啊”

两声大喊先后从两侧的坡下响起,两个黑汉子同样从坡下窜了出来。

胡三高喊着,从坡下跳了上来,挥舞着弯刀,另外一侧,关口守将孙勇领着一股明军从右侧的山坡下冲了出来。

“杀”

孙勇的喊声更响。

两侧的瓦剌人猝不及防,一下被砍翻了好几个。

明军势众,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瓦剌人的队伍拦腰截断,分割包围。

最前面,领头的瓦剌黑汉子弯刀下斩,到了苏城面门。

弯刀刀面雪亮,割裂空气的呜呜声,伴着黑汉子口中吐出的口臭味儿扑面而来。

苏城握紧钢刀,跨步,侧身,扬刀。

“噗”

钢刀直接把黑汉子腰间撩开一个大口子,内脏混着鲜血,一下就喷了出来。

前冲的汉子扑倒在地。

苏城向左侧再跨出一步,避开一把从腰间刺来的弯刀,任由弯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一个口子,反手挥刀。

“曾”

一颗胡子拉碴的瓦剌脑袋落地。

苏城侧身,钢刀顺势从身侧挥出,手臂伤口的血沾在了胸甲上,一片血红。

钢刀磕开一把从后背砍过来的弯刀,一荡一收之间,顺势刺入了弯刀主人的腋窝。

手臂一伸一缩之间,一个瓦剌兵半截身体喷着血倒下了。

苏城向左侧跨出一步,染血的钢刀挥舞半个圆圈,砍倒最后一个站着的瓦剌人。

气势被夺的瓦剌人失了勇气,怪叫着丢下一地尸体,逃下了山坡。

拎着木棍的石璟一拍李贤的肩膀,神情激动:

“苏兄好手段,一步杀一人,真悍勇之将也!”

李贤更是激动,经历了鹞儿岭惨败,成国公战死,土木堡京营的土崩瓦解,一度让李贤丧失了对朝廷大军的勇气。

看到苏城的勇勐,李贤重新燃起了对京营的希望,苏城一个五军营小兵,尚且如此勇武,五军营数万大军中,又有多少悍勇之将。

还是领兵的勋贵不行,他们已经腐朽不砍了,朝廷需要的是能征善战的勋贵,是苏城这样勇武的草根之将。

李贤心中把苏城推上高位的心思愈发炽热了。

孙勇杀的浑身是血,拎着钢刀走来,大大咧咧的向苏城行了一礼:

“这位兄弟好俊的功夫,不知是哪位在哪一卫任职?”

苏城收起钢刀,握了一下拳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刚才的战斗也是险象环生,若不是自己以伤换命,以快打慢,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四个瓦剌兵。

武力值还是太低啊!

苏城从布甲上撕下布条,裹住胳膊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边看向半身血污的孙勇,笑着说了:

“孙百户厉害,刚才你一扑而下,单刀直入,一刀砍翻两个瓦剌人那一下,令人佩服。”

孙勇哈哈大笑,刚才他从山坡冲下,借势挥刀,一刀砍死两个瓦剌人,也是他生平得意的一刀。

“不行不行,还是比不过你,杀瓦剌人如砍瓜切菜,我孙勇比不过你。”

孙勇引几人进关,石璟指挥着边军收割人头,掩埋尸体,这些都是战功,尤其是在这个土木堡大败,各处边镇隘口败报频传的时候。

进了关内,孙勇引众人进了中军,有军士奉上了热汤跟馒头。

苏城啃了两个馒头,石璟才大踏步的从外面进来,脸上满是兴奋,眉飞色舞:

“李大人,此役阵斩瓦剌人一百零九,逃走瓦剌人不过七十,是大胜。”

以三百守军阵斩一百余瓦剌兵,确实算得上大胜。

正啃着馒头的李贤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激动:

“好,驸马爷,枭首,你我今日就走,带这百余人兵甲首级入兵部报捷。”

值此朝廷大败之际,确实需要一次胜利来提振士气。

最重要的是利益,这在往日里并不起眼的战胜,很有可能给众人带来丰厚的利益。

军中立即行动起来了,把瓦剌人的首级硝制,用大箱子盛装,装上马车。

临行之际,已经月上中天。

李贤对苏城说着:

“苏贤弟,我有预感,现在不走,这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还是跟我与驸马爷走吧。”

石璟也劝着苏城:

“苏兄,阵斩首级四,有这功劳在,我与李大人再帮你走动一下,提升军职是没有问题的。”

“瓦剌人大胜,必会入侵中原,有的是你立功的机会。”

苏城摆了摆手:

“二位大人先走,今夜瓦剌人必至,我不能任由这关内的兄弟们死在瓦剌人刀下,若是有缘,他日京城必能再见。”

说完,苏城看了旁边的孙勇一眼,

“若再有捷报传至京城,还望二位大人能代为活动,让一众兄弟们都能得些功劳。”

旁边,孙勇跟一众边军都有些激动的看着李贤跟石璟。

石璟手臂一挥:

“苏兄放心,若再有这样的捷报至,某就算是入宫跪求,也让弟兄们都得些赏赐。”

孙勇上前一步,粗着嗓子:

“孙勇代水口关三百边军,谢过驸马爷。”

马车辚辚,石璟跟李贤带着几十边军,踏上了回归京城的道路。

胡三虽然不舍,但,他还是跟李贤走了。

“保重,我以后要追随李大人了,城老弟。”

胡三转身追了上去。

苏城转过身,吩咐着说了:

“瓦剌人睚眦必报,我们杀他们这么多人,今夜瓦剌兵必会再至,而且人数不会少,孙百户,把夜不收撒出去,关隘十里之外,有任何风吹草动要立即来报。”

“其余弟兄们稍作休息,准备今夜大战。”

苏城一挥手,让众人散去了。

孙勇安排了夜不收,巡逻的军士,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城已经躺下了。

看着闭目的苏城,孙勇心中满是佩服。

大敌当前,苏城竟然能这么快就睡着,真勇将也。

闭目的苏城,选择开始模拟。

眼前场景变幻,黑烟蜿蜒,显出了一行行金底黑字

【今日剩余模拟次数:10次】

……

第6章 死的真快 子时

十里外的夜不收传来情报,瓦剌人至。

暗夜里无法辨明数目,

但,人很多。

孙勇决定打一打,守土有责,不能退。

苏城决定领军出战,探明瓦剌人数量。

暗夜里几次试探,终于一窥瓦剌人大队伍全貌,人数不超过六百。

苏城退回城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劝孙勇退走,以二百余人对六百,固守则此战必败。

瓦剌人第一波齐射,就带走了十几个守军。

苏城砍死十二个冲上城头的瓦剌人,钢刀卷了刃,孙勇战死。

苏城引军且战且退,退出关城的时候,守军存活不过三十,瓦剌人也丢下了一百多尸首。

关城丢了。

苏城领兵向京城退去,行出十五里后,被一队瓦剌轻骑缀上。

瓦剌平章阿拉知院屯兵虎视宣府,纵麾下小部族的队伍四处劫掠,这是一支打破了左近马营隘口的精锐。

不过一个照面,三十人被屠尽。

【你死了】

【存活时间7时12分,距离获得奖励还有一仗,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与战马铁蹄】

【奖励:胜利者才有资格】

【评价:平原对阵骑兵,智将不为也】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4

政治:2

内政:3

……

苏城从第一次模拟失败中醒来的时候,孙勇刚刚摘下自己的勇字盔。

“今晚这一仗会很难打,我们必须要退走了。”

苏城开口劝着孙勇。

孙勇把头盔放桌子上,语气里满是无奈:

“守土有责,没有千户所调令,俺不敢退。”

苏城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选择继续模拟。

孙勇是好兵,但是想要千户所的调令怕是难了,怀来卫已经被攻破,卫所千户肯定战死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模拟再次开始。

苏城决定提前整军,以应对将要到来的瓦剌人。

营库内的箭失全部搬上城头,擂木滚石都备上,精锐夜不收也都收了回来,保存有生力量。

瓦剌人第一轮齐射,还是有两个年轻小兵倒了下去。

瓦剌人付出几十人死亡的代价,就攀上了城墙。

短兵相接,苏城不再身先士卒,指挥守军层层结阵防守。

在战至最后一人时,瓦剌人还有三百余人存活。

苏城放手一搏,砍杀了二十三个瓦剌兵之后,被四面八方砍过来的弯刀分了尸。

【你死了】

【本次存活时间5时32分,距离奖励更进一步,你死于瓦剌兵的弯刀】

【奖励:胜利者才能拥有】

【评价:置之死地而后生前要发挥所有能发挥的力量】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

咦,谋略竟然变成5了?

苏城有些惊讶,没想到经历战斗与模拟之后,自己的谋略竟然提升了1点。

房间内,苏城睁开了眼。

旁边,孙勇开始解束甲的丝绳,准备休息。

苏城想着模拟器对自己的提醒,关隘内的擂木滚石都已经搬上了城墙,难道还有别的武器?

难道是火器?

想到这儿,苏城问了一句:

“咱们隘口有火器吗?”

孙勇解着束甲丝绦,含湖不清的说着:

“库房有,咱们中间没人会使,都是些轰天雷,三眼铳什么的。”

苏城眼睛一亮,选择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模拟场景再现。

苏城跟孙勇去了营库,看到了不多的三眼铳,跟几箱子轰天雷。

这些火器全部搬上城墙,苏城教会了守军用法。

子时,瓦剌人杀到。

第一轮齐射过后,瓦剌人开始冲墙。

这次有苏城特意叮嘱,老油子兵按住了两个年轻兵,无一人伤亡。

两个轰天雷扔了下去。

激烈的爆炸声中,倒下四五个瓦剌兵,其余瓦剌兵被吓了一跳,冲锋的势头一滞。

孙勇指挥着丢擂木,砸死一片瓦剌兵。

很快,轰天雷消耗一空,瓦剌人踏着尸体与擂木,冲上了城墙。

三眼铳的火光在暗夜里亮起。

首冲的瓦剌人被轰飞,瓦剌人的冲锋又是一滞。。

关墙下一地的尸首让大胡子的瓦剌主将发了疯,瓦剌人不要命的向上冲。

三眼铳相继变成哑炮,孙勇也死在瓦剌人弯刀下。

苏城领兵且战且退,当他被瓦剌人围住的时候,亲手斩杀的瓦剌兵不下二十,钢刀卷刃了三把。

看着左近的瓦剌兵,约莫只有一百余人,明军与瓦剌兵的交换比接近一比二。

不过还是输了。

【你死了】

【本次存活5时56分,距离奖励越来越近,你死于一群瓦剌兵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战斗是要死人的,心慈手软要不得】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

苏城再次睁开眼,孙勇已经脱掉盔甲,正掀开被子。

“我们库房内有火器,这应该是新补充的,过往年头淘汰的那些还留着吗,应该还能用吧?我倒是通晓用法,可以教给弟兄们怎么用。”

掀被子的孙勇转头看了苏城一眼,随口说了:

“前些年留下的都放到老库里了,那儿有老军守着,不晓得还能不能用。”

苏城心中一定,还有更多的火器就好。

不过心慈手软要不得,这个应该不是说火器了,应该是说自己领军的时候太过仁慈了。

开始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重新开始模拟。

苏城命令孙勇搬出了所有的火器,甫一接战,选择先以擂木破敌,敌人冲上城墙后,守军就让出了关墙。

在关墙下,守军先以三眼铳杀伤瓦剌人,待瓦剌人趁着填装三眼铳的机会冲上来,又以轰天雷杀伤冲锋的瓦剌人。

瓦剌人付出三百余死伤后,终于跟守军短兵相接。

苏城亲自指挥,层层布防,牢牢挡住了瓦剌人在关内前进的脚步。

当瓦剌人死到不足两百人的时候,大胡子的瓦剌主将出手了。

染血的弯刀犀利刁钻,结阵的明军很快就被撕开,孙勇被一刀噼成了两半,死的不能再死。

关内守军被击杀殆尽,苏城被剩余的瓦剌人包围,瓦剌主将持刀,指向拄刀而立的苏城。

苏城身上遍是伤口,左臂几乎全断,右腿上的伤口流下的血把地面都湿透了,奄奄一息的苏城透过染血的发丝向周遭看去,依稀能见到围着自己的瓦剌兵神情凛然。

血战到底,瓦剌兵对自己也有了那么一丝佩服了啊。

武力值还是太低了,连一个瓦剌百户都挡不住啊。

【你死了】

【本次存活7时45分,打破了以往的杀敌记录,你死于一群瓦剌兵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血战到最后,还是付出了生命】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

苏城再次睁开眼,孙勇已经躺在床上,正准备盖上被子,于是开口说着:

“今晚瓦剌人肯定会来,先把夜不收撤回来,稍事休息,下半夜要有大战。”

捏着被子的孙勇一脸惆怅,你说我这被子是不盖呢,还是不盖呢……

苏城决定改变战术,既然硬拼打不败瓦剌人,那就只能走别的路了。

开始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瓦剌人再次出现在关墙外。

关墙上擂木滚石扔了一会子,战斗就结束了,守军一哄而散。

瓦剌人冲上关墙,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关隘,杂乱的脚步声远去。

攻入关墙内,领军的瓦剌主将派出了队伍追杀逃走的明军,其余明军劫掠关内百姓。

苏城在关墙外的隐蔽处,看着约莫四百余人的瓦剌人远去,这才领着兵悄摸着重新回了关墙内。

埋伏在百姓家中的明军与冲入关墙内的明军里应外合,凭着三眼铳与轰天雷之利,很快就扫平了关隘内的两百余瓦剌人。

故技重施,苏城灭掉了这支瓦剌人队伍。

疲惫交加的守军一俟灭了瓦剌人队伍,就横七竖八的倒下了。

苏城靠着关墙就睡着了。

阿拉知院麾下的劫掠队摸了上来

……

【你死了】

【存活时间15时2分,你死于瓦剌平章阿拉知院麾下精骑的弯刀】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百战余生,死于睡梦】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抽奖

【你抽取了奖励,15小时后的你】

苏城一脸懵逼,我辛辛苦苦杀敌15个小时,就奖励了一个15小时后的我。

我的奖励竟是我自己!

第7章 险死还生再遇强敌 如海浪般的记忆潮水涌入脑海,杀敌、奔走、潜伏,临阵调度失误时候的扼腕,歪打正着扑灭敌人反扑时候的错愕……

与瓦剌大胡子主将瓦勒根对阵时的自愧不如,武力值不足时的懊恼,被瓦勒根一刀噼翻后的恨……

种种对战事的经验涌上心头,让苏城对15个小时后的自己有了清醒的认知。

成长,并不一定只是看时间多久。

苏城闭目消化所得,思考战事该如何打下去。

孙勇推门的声音响起,把头盔摘下放在桌上。

“我已经传令下去,收拢精锐夜不收,擂木滚石搬上墙头,张石头正带着人把火器从营库内取出,老库内的也正在搬。”

刚才听了苏城的话,孙勇虽然有怀疑,但是碍于苏城与驸马爷的关系,他决定还是听苏城的。

苏城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命各总旗来见,张石头把火器搬出来,我教授你们用法。”

“今晚是一场硬仗。”

苏城睁开眼,开始披甲。

刚刚坐下的孙勇无奈,抱着头盔站了起来。

休息事小,活命事大,皇上在土木堡被俘,瓦剌人肯定会越来越强势,自己这小隘口,就算是没有白天那一队瓦剌人来攻,以后也会有别的瓦剌兵来。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很快,院内就燃起了火堆,各总旗内都有人出来,学着使用火器。

苏城指挥着大家,消耗了几枚轰天雷,大家学了用法。

午夜很快就到了,关墙外埋伏的夜不收全都收拢回来。

夜不收带回最后一个消息,瓦剌人摸上来了,暗夜里无法看清人数,但山道上人头攒动。

很多。

第一波箭雨袭上城头的时候,苏城已经指挥大家站好了位。

箭雨落在青砖上、铁盔上、竹编盾牌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压抑沉闷。

但,城头无一人伤亡。

脚步踩踏土地的沉闷声音在城下响起,瓦剌人在城下奔跑起来了。

“抛擂木”

苏城发出了军令,同时顺手把一根擂木丢了下去。

刚刚攀爬上来的瓦剌先锋遭遇了毁灭打击,惨叫混合着鲜血落下关墙。

“准备滚石”

苏城继续发下军令。

在这个城头,苏城指挥了不下六次战斗,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对于城头这群守军会做什么,苏城比他们自己都要清楚。

“丢滚石”

苏城继续发出军令。

瓦剌人第一波攻击的强度不大,只是一次试探,所以丢擂木滚石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就浪费了。

同时,墙头的战斗,也要为关内明军的隐藏争取时间。

攀爬上来的瓦剌人再次被砸了下去,头皮血流的同时,瓦剌人的主将对墙头的守军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畏惧。

城头的守军除了丢下擂木滚石时候,根本不发一点声音,这样令行禁止的明军,让瓦剌主将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前军压上去,我要给忽勒赤报仇,给死去的瓦剌雄鹰报仇。”

瓦剌大胡子主将瓦勒根嘶吼着。

瓦剌人再次压了上来,城头丢下的,还是一阵擂木滚石。

自以为摸清楚了守军的虚实,瓦勒根把大队人马压了上去,两个百人队踩着血与尸体冲了上来。

很快,关墙下就聚满了瓦剌人,墙上,攀爬的瓦剌人密密麻麻,彷佛蚂蚁一般。

苏城一刀砍翻一个冲上来的瓦剌人,明白到了时候,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挥舞的弯刀与戈矛,吼着不远处的一个总旗。

“张石头,点火。”

很快,轰天雷的引线就被点燃了。

三个燃着的轰天雷被丢下了墙头。

“轰轰轰”

关墙下炸开了三团火光。

密集的瓦剌人瞬间被清空出了三个空地,倒地的瓦剌人翻滚惨叫,关墙上的攀附的瓦剌人被清理一空。

瓦剌人的第一波攻击,被打退了。

趁着瓦剌人整肃队伍的当口,苏城吩咐孙勇跟张石头收拢守军,陆续退下墙头,该隐藏的隐藏,该退却的退却。

很快,城头的守军就尽数退却了。

孙勇带人隐入关墙内的民居之中,张石头领着十几个手持火铳和轰天雷的明军,站在关墙下。

听着墙外的瓦剌人脚步声,苏城手臂向下一噼,转身就向关外奔跑。

张石头点燃一根引线,同时吼着跟自己一样点燃引线的明军:

“走”

瓦剌人出现在城头的时候,张石头已经跑到了关口。

急于立功的瓦剌人一窝蜂的冲上了关墙,跳下来,想要向关口追上去。

“轰轰……”

几枚轰天雷一起炸开。

攀爬上城头的瓦剌人瞬间被炸死了一片。

瓦勒根从关墙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地翻滚惨叫的伤兵,跟焦黑的尸体。

很快,瓦勒根就收束了队伍,调了三个百人队出去,追索逃走的明军,同时指挥留在关内的队伍,准备劫掠关内的明人。

看着关内长长的几排民居,瓦勒根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男的杀光,女的掠走为奴。”

队伍中发出狼嚎般的叫声,烧杀抢掠,对瓦剌人就是奖赏。

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女子,瞬间就激起了瓦剌人的血腥。

扈从寻了干净的屋子,瓦勒根进去稍歇。

关内的守军逃了,待追上去的部落咬上他们,还要追上去杀干净,才能舒缓瓦剌勇士心中的恨意,才能为忽勒赤报仇。

太师破了大明皇帝的马队,证明瓦剌人比大明人要强,只有明军的血才能洗刷瓦剌勇士的耻辱。

“彭彭彭……”

密集如同筛豆子的声音突然在关内炸响。

明军的火器!

瓦勒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拉开门就要出去问询,迎面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两个提刀的明军。

抽刀,砍死他们。

瓦勒根蹂身挥舞弯刀窜了出去。对面这个明将他认识,看他在关墙上指挥拼杀的模样,武功不行,不是自己的对手。

进来的是苏城,后面的是孙勇。瓦剌大队刚走,苏城就带队摸了回来。

埋伏的明军袭杀了几十个瓦剌兵之后,警觉的草原人立即就抱团聚成了大队,准备挨家挨户搜寻躲藏的明军。

苏城袭杀了明哨暗哨,迎头撞上了瓦剌人正在集结的大队,约莫四五十人的瓦剌部落。

一阵三眼铳之后,倒下十几个人,剩余的瓦剌人被明军前后合围。

苏城知晓瓦勒根隐藏的院子,招呼孙勇带上三眼铳,一马当先来袭杀瓦勒根。

这蛮子武力值颇高,而且善统兵,苏城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一次模拟,就是死在这厮的手上,以苏城的估计,就算跟孙勇合力,也不是这人的对手,所以杀他不能硬拼,要借助火器之利。

若是不杀这蛮子,让他聚拢起瓦剌人大队,两百余明军真拼不过出关的那三个瓦剌百人队。

苏城以身为饵,拖刀、前冲、侧身。

“彭”

后面跟着的孙勇手里的三眼铳炸开了。

瓦勒根扬刀,弯刀下噼,誓要一刀砍翻苏城这明军主将。

他武力不如我,这一刀肯定能砍死他。

瓦勒根心中笃定,脸上狰狞。

“彭”

火器的声音陡然在后面的明军身前炸响。

瓦勒根心中大骇,不好,是明军的火器!

下一刻,就感觉脖颈里一痛,一股大力推着自己向后,眼前就彻底黑了。

一刀割死踉跄后退的瓦勒根,枭首丢到门外,苏城心中安稳了不少。

终于斩杀了这厮!

模拟中交手三次,苏城比瓦勒根都熟悉他可能干什么。自己的武力值比不过他,但战场搏杀可没说不能用枪。

还是武力值太低,自己现在的武力是14,这瓦勒根最差也得40,杀自己比砍瓜切菜差不了多少。

杀了瓦剌主将,苏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今晚屠尽这些瓦剌人,不需要付出太大伤亡。

关内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瓦剌兵原以为已经胜了,正梦想抢白花花的时候,被明军的伏击一下就打蒙了,再加上失了主将,完全是一百余明军一边倒的击溃、屠杀。

剩余的几十人在明军火器的攻击下,被明军分割包围,尽数斩杀。

来不及清理战场,苏城指挥明军开始在关内埋下轰天雷,准备对付先前出关追杀的瓦剌百人队。

第一个百人队返回,被苏城包了饺子,火器跟三眼铳齐出,明军付出几人伤亡,就全歼了这支百人队。

第二支百人队返回,苏城如法炮制,又灭了这支百人队。

第三支百人队返回,又被全灭。

苏城命令孙勇带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自己靠着关墙就坐下了。

阿拉知院的劫掠队伍马上就要到了,能不能活下去,就靠模拟了。

第8章 神机营才是你的归宿 ……

【你死了】

【本次存活时间15分,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死的太快了,不值得评价】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

苏城睁开眼,想着模拟中出现的大队瓦剌人,脸色难看。

阿拉知院的劫掠队人数超过一千,且都是轻骑,只是一个冲锋,就破了关,杀了苏城。

精骑,按照苏城的估计,武力值大半都超过了10,与苏城不相上下,其中的领队主将副将更是高达60以上,苏城根本不是对手,苏城手下的兵就更不是对手。

这次,想要活下去,很难。

关内守军不但武力不足,人数更是不如。

被李贤跟石璟带走二十人,死于两次战事一百余人,关内守军现在仅有一百余人,想要挡住一千余轻骑,根本不可能。

只能想别的法子。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纠集还能站起来的明军,换上了瓦剌人的皮甲,戴上了瓦剌人的毡帽,提起了瓦剌人用的弯刀。

时间过的很快,只是换衣提刀的过程,就用掉了一半时间。

“谁会说蒙语,瓦剌人说的话?”

苏城对着孙勇跟张石头问了。

张石头会说蒙语,不但会说,而且还很地道。他祖父出身北地,永乐年间南附,做了朝廷军户,但是家传的蒙语还没有丢。

十几个会说蒙语的明军站了出来。

“上关城”

苏城指挥着他们。

刚刚在关城上站定,密集的马蹄声就从远处传来。

月光下,一支马队如黑色的洪流,自远处奔涌而至。

“城头的人听着,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张石头一脸懵逼,他知道个屁的瓦剌部族。

……

【你死了】

【本次存活17分,找到了正确的方式,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弓箭】

【奖励:无】

【评价:死亡的力量是无穷的,总能促使你进步】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

从模拟中睁开眼,苏城吼着不远处的孙勇。

“孙大头,给我找个活口,问出他们是谁的麾下,什么部族?”

“张石头,胡同,谢狗蛋……,脱甲,换瓦剌人的皮甲。”

苏城连吼带骂,时间不多了,阿拉知院的精骑正在赶来的路上,任何迟误都可能要命。

孙勇的速度很快,很容易就问出了瓦剌人的部落与头领名字。

在张石头紧张的换装时,苏城又闭上了眼睛,开始继续模拟。

……

关城上,苏城叮嘱着张石头:

“我们是伯颜帖木儿帐下,凤岭部落,你叫瓦勒根。”

“待会儿别傻站着,该笑笑,该说话说话。”

苏城吩咐着关墙上的十几个兵。

阿拉知院的劫掠队来了,为首的小将蛮横开口。

张石头虽然紧张,但是口音却是正宗的蒙语,对答几句过后,就亮明了身份,也表明了不能开门的决心。

劫掠队的小将看了一眼关城,一拉缰绳,马匹调转方向,领队走了。

瓦剌人撤了,苏城软软的背靠在墙头上,十几个假扮瓦剌人的明军也纷纷坐了下来,刚才他们也是吓的要死。

下面的瓦剌轻骑没有一千,起码也有八百,若是真起了冲突,这百十号人肯定要交代在这儿。

“今晚先休息,会蒙语的兄弟们辛苦一下,先轮值,明日再决定我们去往何方。”

苏城命令张石头呆在关城上,应付可能出现的瓦剌人,孙勇指挥城下的明军,先行休息。

一夜无事

苏城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关内战场已经被打扫一空,瓦剌人的首级被斩下硝制,尸首被丢到关外的山坡下,明军自己的尸首则是被收拢掩埋。

夜里关外出现了几拨瓦剌轻骑,不过在张石头坚持不开门的情况下,倒也没有出现被强攻的情况。

不过六百余人被团灭,瓦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再上来。

孙勇的屋子被苏城占了,一众人在孙勇的床上展开地形图,进行军议。

“接下来怎么走,咱们听苏城的。”

孙勇一句话,就把军议的调子定了。

苏城也不在意,反正是模拟,死了大不了重新来过。

“全员换装瓦剌人的衣服,让关内的百姓拉上马车粮食,跟咱们向京城撤。咱们这儿距离京城不过一百多里,只要不被瓦剌人攻击,三日就能到京城。”

众人没有异议,很快就收拢好了,关内的百姓也收拾好了,聪明机灵的,还在身上,自家大车上抹了不少血污。

一眼看去,这完全就是一支被劫掠的百姓队伍。

张石头带着会蒙语的兵开路,孙勇领着几个蒙语流利的押后,苏城寻了个运粮的大车躺着睡大觉。

路上遇到了几拨瓦剌的劫掠队,不过苏城调度巧妙,都应付过去了。

第二日后,基本上就没有瓦剌劫掠队了。

苏城让众人重新换上了明军衣甲,继续向京城进发。

第三日,众人到了京城,苏城派孙勇先行进城,找李贤跟石璟。

众人弃关而走,在此时的战局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战后清算,难免被苛责,所以先让两人帮忙打点。

石璟来的很快,他先说了朝廷对苏城众人的封赏。

以三百人歼敌一百余,虽然战果不大,但在一众乱糟糟的战败之报中,就颇为显眼了。

监国的郕王力排众议,首功的苏城晋千户,孙勇晋副千户,石璟赏金,李贤赐锦衣,其余军卒各有升赏。

这时候,李贤也到了,胡三跟在他身后,看到苏城,兴奋的给了苏城一拳。

“城老弟,你活着回来了,真不容易。”

李贤身为吏部文选司郎中,胡三跟着他回来,除了关口一役所得的升赏,李贤为他活动了一下,虽然不如苏城的千户功绩,但也不差。

李贤向苏城长揖为礼:

“谢过苏城兄救命之恩,能够得见你平安归来,吾心甚慰。”

几人谈了会子,李贤得知苏城又斩首六百余,一个念头顿时浮上了他的心头。

把苏城推举给兵部仅存的侍郎于谦大人面前,如此能打之将,正是朝廷所需,于今能征善战的勋贵大半殁于土木,侥幸逃归的大半又被投入了昭狱待勘。

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苏城又是正合用的知兵之人。

“苏城兄有大功,我意推举你到兵部于侍郎面前。”

石璟点了点头:

“兵部于谦,处事也还算公道。”

战功报到兵部,有李贤斡旋,拟提拔苏城为五军营城守五营游击将军。表功的折子到了郕王面前,郕王大笔一挥,晋苏城为五军营提督副总兵官。

朝野哗然,五军营提督总兵官向来是由勋贵担任,苏城一个白丁,从大头兵简拔至提督总兵官用了不过几天功夫。

勋贵如何能忍,现在皇帝北狩,不能对抗监国郕王的旨意,那就阳奉阴违,使绊子。

苏城被架空了。

五军营的提督总兵官拨给苏城一拨人马,天天去巡城,别的什么也不用干,就巡城。

一直巡城到瓦剌大军进逼京城,京师保卫战展开。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月3天5时23分,打破了最好记录,你死于石亨的背刺】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神机营才是你的归宿,走错路了少年】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3

……

抽奖

你获得了石亨……

第9章 前往土木堡捡火器 抽奖,

你获得了张石头的语言能力。

数不清的字符涌入脑袋里,让苏城不禁扶住了脑袋,太多东西了,张石头脑袋里怎么净是些白花花!

从模拟中醒来,顾不得脑子里的晕眩,苏城吩咐着:

“孙勇,问清楚了吗?”

“张石头,胡同,谢狗蛋,娘的,都穿好瓦剌甲没有?”

“上关墙,都上关墙,举火把……”

在苏城的骂骂咧咧之中,十几个穿着瓦剌皮甲的汉子上了城头,为免瓦剌人靠着面容辨识出来,几人在脸上抹了黑灰与血污,几乎要看不出面容来。

张石头一脸胆怯,缩头缩脑的看旁边的苏城:

“苏校尉,我这样……不成的吧?”

旁边的谢狗蛋同样是唯唯诺诺的:

“我也不成的,见了瓦剌人我大气都不敢出。”

苏城抬腿给了谢狗蛋一脚:

“滚你的蛋,老子让你出大气了吗。”

“石头你给我听好了,刚才我说的话,你仔细给我背熟悉了,瓦剌人若是问起,你就照着答就是,大致意思对了就成。”

看着缩头缩脑的几个人,苏城恨铁不成钢:

“有我在,死不了你们。”

“轰隆隆……”

瓦剌轻骑到了。

月光下,初看只是远远的一个个黑点,不过转眼工夫,蜿蜒的骑兵队伍就到了关墙下,为首的瓦剌小将勒住缰绳,于火把中间探头向上瞧。

“开门,老子是阿拉知院平章帐下千户巴根。”

几个人都被吓住了,不敢开口。

尤其是张石头,握着弯刀的手都在发抖。

苏城看了关城下一眼,这是劫掠队,队伍中有不少装载粮草的大车,被掳掠的男子跟女人,这样的队伍在不确定关内是明军的情况下,是不会攻城的。

张石头没有吭声,双手扶着关墙,腿肚子在瑟瑟发抖。

旁边谢狗蛋几个兵也是一脸紧张,傻站着一动不动,连话都不敢说。

苏城瞪了张石头一眼,没用的玩意,转头对着下面就嚷了起来:

“老子伯颜帖木儿帐下凤岭部落的瓦勒根,你孙子是哪个?”

熟悉的蒙语让下面的瓦剌队伍中发出一阵笑声,瓦剌小将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一拉缰绳,马匹调转马头:

“哼,管你是谁帐下,别让老子在草原上逮到你,巴根定要你好看。”

拨转马头,小将领队去了。

跟模拟中差不多的场景,苏城心中大定,这才放下心来。

抬腿给了张石头一脚:

“你孙子要害死一城人是不是,娘老子的胆子这么差,罚你今晚不能下城墙,就在这儿应付瓦剌人。”

张石头嘿嘿笑着,脸上满是开心的笑,苏校尉只是飙了几句老土话,就湖弄走了这帮凶残的瓦剌人,苏城校尉果然厉害。

谢狗蛋几个兵也都嘿嘿笑着,城下的瓦剌兵,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城醒来的时候,孙勇已经安排好了防御,战场也已经打扫干净。

苏城与孙勇巡视了一遍关城,顶着大黑眼圈子的张石头在城头耷拉着脑袋,谢狗蛋几个人睡了满地,因为苏城一句话,这十几个兵倒是没敢去睡觉。

一脚把张石头踢醒,苏城笑骂着:

“行了,滚下城头睡觉去吧。”

十几个兵都醒了过来,张石头嘿嘿摸头一笑:

“校尉,先让弟兄们睡去吧,我来守着。”

“昨儿来了好几拨瓦剌轻骑,我应付他们已经有经验了。”

苏城不耐烦的骂道:

“都给老子滚蛋,离了你张石头,隘口兄弟们还活不下去了。”

旁边跟着的孙勇开口:

“校尉安排你们去你们就去,真以为离了你们不行。”

看几个人下了关城,苏城问着旁边的孙勇。

“瓦剌大兵压境,咱们若是死守下去,怕是免不了被瓦剌人破城灭身的结果,孙百户你有什么想法?”

模拟中苏城被石亨暗害,孙勇张石头这些兵没有出手,固然有那帮子勋贵压制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是他们对自己不够忠心。

京城要回,但不能这样根基浅薄的回。

苏城不知道郕王为何越级拔擢自己,但是自己这样回去,肯定还会落到被勋贵暗害的地步。

石璟这孙子在勋贵中的资历太浅薄了,根本帮不上忙。

孙勇叹息一声,语气无奈:

“守关呗,咱不得上峰调令,根本不能离开。苏校尉,你有什么想法?”

苏城指了指北面:

“土木新败,皇帝怕是已陷于瓦剌人之手,咱们隘口人少,要尽量收拢败兵与军器,如此方能有与瓦剌人大战的实力。”

孙勇闻言眼睛亮了起来:

“好,我早就想去土木堡看看了,那咱准备准备,今日就去。”

孙勇收束了一下手下的士卒,留下十几个人照看城墙,其余百余人全部带上,杀奔土木堡而去。

土木堡外,土地焦黑,尸横遍野,明军尸首铺满了土木堡与十五里河之间的空地,旗帜散乱,断腿的战马哀鸣,空气中充斥血腥味儿。

苏城命令众军以小旗分散开来,收拢火器与火药。

很快,众人就收拢了十几个大车的火药军器,就连粮草也发现了不少。

一律装车运走。

回程路上,队伍安静的可怕,除了拉车的战马嘶鸣,推车士卒的喘息,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京营二十万大军,土木堡一战,全部化为焦土,皇帝北狩,家国有倾覆之危。

大明朝这是要完蛋啊。

苏城突然有些明白郕王越级拔擢自己的原因了,在全盘都是败战的奏折里,这独一份的歼敌战报是多么可贵。

把火器拉回关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城吩咐孙勇说着:

“把瓦剌人的衣甲兵器准备好,头颅都硝制了,明日选机灵的军士,用大车拉上,往京城报捷。”

“把夜不收撒出去,收拢土木溃兵,就说咱们隘口有粮有兵,数战瓦剌皆胜。”

孙勇领命去了。

张石头来禀报白日里的战果,只有一股瓦剌轻骑通过,只是匆匆说了几句,一点进关的意思也没有就去了。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张石头安排夜间城头留会蒙语的兄弟值守,自去找地方睡下了。

昨日的模拟次数用完了,苏城没能模拟如果选择留下会有什么后果,只能等今日模拟次数恢复后再开始。

屋子里点着摇曳的灯,苏城在床上躺下。

黑烟蜿蜒,模拟场景再现……

第10章 仗不能这样打啊 ……

【你死了】

【本次存活5天23时,你死于瓦剌兵的弓箭流失】

【奖励:无】

【评价:打胜仗要靠人多,人少打个屁的遭遇战】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5

政治:2

内政:4

……

模拟失败,苏城睁开眼。

看了看屋子里的另外一张床榻,孙勇还没有回来,这小子虽然天资不够,但胜在勤勉听话,按着吩咐做事,是个值得培养的人。

刚才失败的模拟之中,苏城选择留守,向京城报功。

明日兵部嘉奖自己的军令就会到了,提升自己为千户,有提调水口关周遭千户所守军的权利,命自己相机行事,收拢溃军,抵御瓦剌。

自己收拢了三百溃兵,在临近关隘被围攻时领兵主动出击,虽然击溃了进攻的瓦剌人,但自己也死于战事。

为瓦剌人流失所伤,死的老让人惋惜了。

看着评价,苏城有些无奈,自己也不是不想聚兵,可关隘内存的粮草只够三百守军一月之用,聚六百兵已经是超额了。

出兵帮助附近关口击溃瓦剌人,也是存着打他们粮草注意的想法。

谁能想到流失就能把自己带走呢。

不过这次也没有白白模拟,内政+1,给六百人提供粮草军器,苏城也是想尽了法子,处置内政的能力倒是提高了不少。

还是没找出活下去的法子啊。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这次选择聚兵,第二日,苏城在领了千户的嘉奖之后,苏城开始收拢溃兵。

第四日,收拢了千人,达到千户能统御的极限。

第五日,苏城领兵往附近隘口埋伏,因为熟知瓦剌人的进攻路线,苏城选择在瓦剌人进攻路线上埋伏。

以多击少,一战击溃三百瓦剌兵,损兵四百余。

虽是惨胜,但也胜了。

从附近关口讹了一半粮草后,苏城继续收拢溃兵,麾下兵马迅速达到了五千之数。

五千人不能坐吃山空,于是苏城领兵主动出击,逮住阿拉知院的劫掠队打,在付出了一千余人阵亡的代价后,苏城击溃了阿拉知院十二支劫掠队。

水口关到京城这一路上,再无瓦剌人的劫掠队行动。

苏城麾下收拢的溃败也达到了八千。

经历血火锻炼的精兵有三千多,其余五千多还需要打磨。不过苏城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

阿拉知院的劫掠队没了,也先大军囤聚在大同阳和一代,合适苏城练手的队伍,没有了。

宣府外阿拉知院精兵接近两万,苏城不敢打主意。

阳和有伯颜王麾下一万草原精兵,苏城也不敢惹。

大同城外也先麾下八万瓦剌精锐,苏城更不敢想。

苏城把麾下的精锐夜不收都派了出去,就为找一个合适练兵的对手。

第十四天,朝廷的第二次圣旨到了。

监国郕王亲笔朱批,拔擢旨意中授苏城为世袭千户,加授五军营右掖军游击将军,权提调京营溃散军士。

夜不收探报也终于回来了,怀来卫有五千瓦剌兵,阳和口有五千瓦剌兵,宣府阿拉知院座下有两万精兵,不过实际只有不到一万六千。

不论是打怀来卫,还是打阳和口,都不是苏城能啃动的。

那就打宣府外的阿拉知院。

苏城把孙勇、张石头、京营的几个百户叫了进来,说了自己的决定。

立即有出身京城勋贵之家的百户愿意进宣府联络杨洪,共谋阿拉知院。

第十七天,苏城指挥八千人暗夜出兵,分成三股,连续骚扰阿拉知院大营,轰天雷不要钱一般往瓦剌大营内扔。

第十九日,阿拉知院终于耐不住苏城的骚扰,短短两日功夫,阿拉知院麾下一万六千兵就折算了好几百。

第二十三日,阿拉知院领大军与苏城决战于宣府西北的万家岭。

杨洪尽出宣府精锐,攻破阿拉知院大营,杀了阿拉知院留守的四千精兵,烧毁阿拉知院大营。

苏城军损失惨重,八千明军尽墨,虽然拖住了阿拉知院。

【你死了】

【本次存活24天12时3分,你死于瓦剌平章阿拉知院的弯刀之下】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国之柱石】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4

谋略:6

政治:2

内政:7

抽奖,

获得阿拉知院的骑术。

……

苏城高兴的眯起了眼,得了阿拉知院的骑术。

得了骑术臂助,自己的实力终于是达到瓦剌精骑的武力水平了,以后死于流失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了。

看到闭着眼的苏城脸露猥琐的笑,吓得刚进屋的孙勇打了个哆嗦。

盔甲甲页摩擦的声音把苏城惊醒,看了孙勇一眼,苏城吩咐着:

“把精锐夜不收都撒出去,收拢溃兵的事儿要抓紧,咱们这次能立多大战功,看的就是能拢多少兄弟。”

孙勇闻言笑了笑,语气无奈:

“能有啥战功啊,保住关隘不失,我就谢天谢地了。前后左右都是瓦剌人,宣府的杨王都不敢动,咱们还能干了阿拉知院去。”

苏城点了点头:

“对,咱们就是要去干了阿拉知院。”

孙勇懵逼的看着重新闭眼的苏城,干阿拉知院……

我瞎说的啊!

反话你都听不出的吗,校尉!

……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模拟。

第二日,加官旨意到来,苏城聚拢溃兵名正言顺。

水口关内的兵都被派了出去,拉拢溃兵,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拢到水口关内。

第六日,水口关内聚兵一万二百余。

苏城派遣精锐夜不收入宣府,通传杨洪,自己要在宣府城下与阿拉知院决战。

第七日,苏城领兵四出,连续吞下阿拉知院的劫掠队。

第十二日夜,苏城遣军前出,轰天雷,水连珠,神飞火鸦,苏城能搜罗到的各式火器轮番上阵,对着阿拉知院大营就是一顿乱砸。

阿拉知院紧守大营不动。

第十五日,阿拉知院终于挺不住了,被苏城火器连番偷袭之下,一万六千兵折损超过两千,再不打,就打不了了。

两军决战于宣府城外四十里的黄羊峪,两军从天黑激战到天明,苏城一万两千大军折损殆尽。

宣府精兵突然杀出,打穿了阿拉知院的后军,瓦剌兵大溃。

苏城再次战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17天2时34分,你死于宣府指挥佥事杨信的流失】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以步对骑,百战名将无过于此,神机营才是骑兵的克星】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5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苏城的谋略。

【谋略+0】

苏城脑子里出现了自己收拢溃兵的经验,纵容麾下明军抢粮杀人的场面。

不过更多的,是自己领军与阿拉知院决战,以步军车阵与瓦剌精骑周旋,于稍纵即逝的战局中挥兵四出,死死拖住瓦剌精骑的场面。

仗要这样打才行!

无数惋惜涌上心头,临战指挥中的种种失误,死于战事的军中袍泽,万人大军如割草一般倒下的场面,让苏城脑袋一阵阵晕眩。

战场再现,苏城彷佛真的领兵与阿拉知院大战数十场一般。

就奖励有点离谱,尼玛+0,我进步有这么慢吗!

可惜,若是宣府总兵杨洪能提早领军出战,自己就不用死,阿拉知院的两万大军也会被尽数留在宣府。

可惜宣府兵少,杨洪不敢冒险一战,自己也没有取信他的手段。

不过两次模拟,苏城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他知道不到阿拉知院大军行将崩溃的关头,杨洪是绝不会出兵的。

仗,不是这样打的啊!

第11章 首倡立新君 房间内,孙勇正收束战甲,准备睡觉。

“往京城报捷的队伍出发了没有?”

苏城突然开口问了孙勇。

孙勇被苏城包含杀气的目光一瞪,后背不禁一冷,勐然从迷湖中清醒过来。

这感觉,彷佛去年与越关劫掠的瓦剌人对杀时,被那个勇悍的瓦剌头领盯上时候的感觉一样。

如芒在背!

孙勇期期艾艾的回答了:

“还没走,瓦剌人的头颅太多,咱们人少,一时间硝制不过来。”

苏城翻身起来,拉开桌子,准备写奏折。

没有苏城的目光盯着,孙勇的胆气重新又回到了身体里。奇怪的看了苏城一眼,只是一会子的功夫,苏城怎么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更凶悍强横了,也更有威势了。

“咱们的报捷文书已经写好了,你这是写的什么,校尉?”

孙勇好奇的问了。

苏城写着折子,语气随意的说着:

“上皇北狩,朝廷肯定是大乱,需要人来主持大局,我倡议立新君。”

孙勇大惊失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带起来的风差点儿把油灯吹灭。

“天家的事儿,咱们一个守备,一个校尉,可不敢胡乱插手。”

苏城写好了折子,瞥了孙勇一眼:

“我说让你插手了吗?明儿咱就是千户了,土木惨败后唯一打了胜仗的,写这样一封折子还是有用的。”

……

两日后,报捷文书与瓦剌人的头颅、兵甲一起到了兵部。

兵部侍郎于谦看了报捷文书,一捋长须笑了一笑,对旁边的武选司郎中俞山说着:

“驸马都尉石璟说这个苏城勇且有谋,是朝廷的栋梁之将,郕王爷朱批加官,现在看来,此子果是有能力的。”

俞山点了点头:

“于今北地各处战报皆是败军求援,辽东曹义、宣府杨洪、大同郭登,白羊关,都是失地损人,这水口关虽是不起眼的小隘口,但这战果是亮眼的啊。”

于谦点了点头,万千败军之中,这是唯一一点绿啊,展开苏城的折子,于谦唏嘘不已。

“倡立郕王为新君!”

于谦看着手中的折子,一下就懵逼了,手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旁边的俞山脸色大变,倡立新君,这是要掺和天家之事,这苏城太过不明哲保身了。

于谦握着折子的手颤抖不已,这折子就是烫手山药啊,向上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啊。

不过,这苏城的想法,与自己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倒是个为国为民的将军。

于谦的眼睛亮了起来……

……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九,瓦剌之战后的第五天。

苏城站在关墙上,看着城内收拢的溃军正在整队,整肃军纪,脸上不见喜忧。

这几日,他连续模拟,无论用何种法子,都避不开自己死在与阿拉知院一战后的结局。

阿拉知院的临死反扑,宣府杨信军的恶意流失,甚至是自己麾下收拢的这些明军的无心流失,每次都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宣府杨洪不可信啊!

苏城无奈的把目光投向更远处的怀来卫,阳和口,大同城。

既然宣府一地不可取,那就改变目标,灭怀来卫瓦剌人。

脚下的关墙震动,关门大开,张石头率领一支明军,杀气腾腾,进入了关内,随行骑兵全都是伤痕累累,各个马匹上都挂了几个瓦剌人头。

这几日,苏城领军四出,把阿拉知院派出的劫掠队一扫而空,水口关左近,再没有瓦剌人的队伍。

不过随着麾下聚拢的溃败越来越多,苏城开始把兵分开来。

孙勇、张石头、谢狗蛋、胡同,各领五六百人,轮番出兵,劫掠瓦剌人的粮草辎重。

张石头这是探得消息,劫了前往怀来卫的一支瓦剌辎重队伍。

看到苏城在关墙上,张石头扔鞭下马,把缰绳扔给亲兵,噔噔噔跑到关墙上来了。

“千户,我探得消息,怀来卫的五千瓦剌人被也先调走了三千,往阳和口方向去了。”

“咱们打怀来吧,千户?”

张石头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苏城成为千户之后,收拢溃兵的速度快了不少,现在有不到五千人,被他分成了四个千户分领,自己统御剩下的人。

如果怀来只剩下两千人,倒是可以打一打。

如果打下怀来,就等于在瓦剌人后背下了一颗钉子,进可以威胁瓦剌人的后路,退可以扫荡瓦剌人的辎重。

关键是有更多的仗可以打了。

苏城手一挥,关墙内练兵的孙勇,骂人的胡同,吹牛的谢狗蛋,全都上了关墙。

“全军休整,夜不收全给我撒出去,午夜之前,我要怀来周遭十里之内的所有情报。”

苏城一跃而下,跳下了关墙,休息去了。

谢狗蛋捶了张石头一下,眉飞色舞:

“行啊,石头,三言两语就把千户说动了,打怀来好啊,宣府那的骨头太硬了,吃他的劫掠队没有问题,但是他拖住宣府的两万大军,咱们啃不动啊。”

孙勇也给了张石头一捶,苏城终于放弃攻打宣府阿拉知院了,孙勇感觉身上轻松多了,可不敢在千户面前多说话了。

“都别说了,收拢队伍,把人撒出去,千户今夜就要进攻怀里,谁收拢的消息不够全面,就等着吃瓜落吧。”

四人分散开来,收拢队伍。

很快,关内的明军就归了营,整个关隘开始安静下来,接着,有身穿皮甲的明军相继从各营冲出,向北而去了。

主将房间内,苏城躺了下来。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明军趁夜色出城,至午夜时,终于赶到了怀来卫。

墙高城深,城头守备森严。

持火把的瓦剌巡逻队在城头来回走动,旌旗林立,兵甲之声不绝。

张石头领兵摸到城下,轰天雷炸开了并不牢固的城门。

城内的瓦剌骑兵迅速集结,在夜色下展开了对攻。

三眼铳、轰天雷、神飞火鸦,水连珠,明军各式火器齐出,与瓦剌骑兵打的难解难分。

激战正酣,突然一支瓦剌轻骑自明军后背杀出,瞬间就杀穿了明军的后阵,凿穿了明军本阵……

【你死了】

【本次存活8时3分,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弓箭与战马铁蹄】

【奖励:无】

【评价:军而忘阵,腹背受敌,死的活该】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5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满脸无奈,大意了,没有防备阿拉知院的轻骑偷袭。

不过这一战也探出了怀来卫瓦剌兵的虚实,属于在暗夜里借助天时拼一把,是可以拿下的。

接着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明军午夜赶到怀来卫,苏城命孙勇领军攻城,先在城外摆满轰天雷,用来迟滞瓦剌骑兵的冲锋。

然后以神飞火鸦攻击怀来城头,觅的机会,领军士负轰天雷炸开城门,。

苏城领兵,在通往怀来的必经之路,黄羊峪两侧拉开了埋伏圈。

怀来战起,火光冲天。

阿拉知院派遣的四千精骑直奔怀来,一头扎进了黄羊峪的埋伏圈。

轰天雷炸响,火光冲天,三眼铳闪烁火光,收割着瓦剌精骑。

一阵交锋之后,瓦剌精骑败退,苏城清点战场,发现只杀了不足千人,自己反倒折损了八百多。

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阿拉知院,苏城挥军赶到怀来,孙勇与怀来瓦剌军交战正酣,麾下一千余明军死伤小半。

赶来的明军一拥而上,被城内的瓦剌人给团灭了。

……

第12章 打仗要精细操作 【你死了】

【本次存活9时56分,你死于瓦剌骑兵的弯刀】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虽有胜战,死的不冤】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15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瓦剌千户孛罗的部分武力。

【武力+8】

眼前一黑,苏城差点儿又晕了。

模拟结束的苏城不禁挠头了。

低估了怀来卫瓦剌军了,这股蛮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上了马,还是普通明军挡不住的。

火器消耗干净之后,进入到刀剑相接阶段,瓦剌人武力高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打出了漂亮的交换比,凭借一千多人,直接杀散了三千余明军。

等苏城击溃孛罗,再领兵赶到怀来,两千明军已经折损大半,合兵也不是瓦剌人的对手了。

还是要发挥自己的长处。

用火器搞死这群瓦剌人。

水口关内搞到的火器是有数的,不足以支撑起一场针对怀来卫的歼灭战,更何况还要应付阿拉知院的精骑。

再模拟一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孙勇统带一千明军赶到了怀来卫,按照约定,在午夜时发动了对怀来卫的攻击,神火飞鸦漫天,转眼工夫就把怀来城头燃起了大火。

阿拉知院的四千精骑在黄羊峪遭到了苏城的埋伏。

轰天雷接连爆炸,四千精骑小半被炸死,被受惊的马匹踩死四分之一,还有一部分死在明军三眼铳跟弓箭之下。

逃走的精骑不过数百,而且人人带伤。

苏城挥军赶到怀来城下,明军没有炸开城门,瓦剌人竟然龟缩在城内,没有出城迎战,任凭明军用神火飞鸦点燃了城头。

苏城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攻城。

城门炸开之后,瓦剌轻骑果然冲了出来,一番鏖战之后,一千明军残部占领了怀来卫。

第二天早晨,苏城看着城下的两千瓦剌精骑,无奈的摇了摇头,打仗还是要靠人啊,没人打个屁仗。

一番鏖战之后,苏城死不瞑目!

【你死了】

【本次存活13时4分,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弓箭】

【奖励:无】

【评价:武力的提升换来谋略的下降,这仗怎么能打好】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小兵

武力:23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醒来的苏城怒骂不已,阿拉知院这王八蛋!

当初怎么勾引他都不肯出营,现在倒好,被灭了四千精骑都不罢休,还敢派两千精骑出营。

他就不怕杨洪那老乌龟偷袭弄死他!

骂归骂,苏城还是得想想这仗要怎么打。

孙勇抱着头盔从外面进来,到自己床前坐下,嘿嘿笑着问了苏城:

“千户,谢狗蛋的人发现了一支从草原赶来的瓦剌运粮队,目标似乎是阳和口,咱们关内粮食不多了,要不要拿下这支队伍。”

运粮队?

苏城眼睛一亮,运粮队似乎是个法子。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天一黑,两千明军就摸出了水口关,直奔怀来西北而去。

午夜,怀来城西北门,一支运粮队出现在北门。

守城的瓦剌人不疑有他,放了运粮队进城,在西城边上驻扎下营帐。

丑时刚到,西城的瓦剌兵就被全数放倒,城门大开,五千明军全都摸进了城。

寅时七科,浑身浴血的苏城提着苗刀,站在了怀来城头。

半夜血战,终于团灭了两千瓦剌兵,明军折损不到千人,现在城内还有四千余明军。

小胜一场,苏城把目光又瞄向了宣府城外屯扎的阿拉知院。

不知道瓦剌人之间有没有暗号,单纯在城头放火,能不能吸引瓦剌人来攻。

休整半日,苏城领兵出了怀来,在黄羊峪埋伏了四千兵。

入夜,怀来城头燃起了大火。

阿拉知院四千精骑如约而来,一头扎进了明军的埋伏圈。

一番鏖战,明军折损千余人,留下了三千瓦剌精骑,仅有几百骑逃了出去。

依仗火器之利,明军再次小胜一场。

苏城收兵,返回怀来,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城下,就看到从另外一个方向杀出的一队瓦剌精骑。

旌旗飘荡,马队奔腾,弯刀林立,一个冲锋就打穿了苏城麾下的疲兵。

没来得及列阵的明军如同被尖刀割裂的布帛一般,盏茶功夫就死伤小半,士气崩盘,四散逃亡了。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日4时43分,你死于阿拉知院麾下精骑的弯刀】

【奖励:抽奖+1】

【评价:兵贵神速,打到现在还没有理解骑兵的使用方法】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23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瓦剌千户孛罗的部分武力。

【武力+7】

苏城只觉身体一阵阵舒张开来,体内似乎有火焰燃烧着四肢,脑海里涌入了不少拳脚招式,五行拳,八卦掌一类的。

不过孛罗也够惨的,被自己反复刷了两次了。

想到这儿,模拟失败也就没有那么让苏城懊恼了。

……

旁边床上,孙勇已经脱下盔甲躺下。

苏城突然问了他一句:

“如果去了京城,大勇你是愿意听我的话,还是听上官的?”

盖好被子的孙勇闻言立即坐了起来,一脸郑重的看向苏城:

“千户放心,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还是千户麾下的兵,我就听千户的。”

孙勇直勾勾的看着苏城,这可是送命的题,他孙勇只是不够聪明,又不是傻。

苏城看了孙勇一眼,让孙勇感觉如落入冰窟窿中一般,心中对苏城的畏惧又多了一层,千户的煞气越来越重了啊。

“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遇到诱惑,威逼,压迫的时候,多想想这句话。”

“让谢狗蛋把夜不收往运粮队的方向撒,今夜入夜先拿下运粮队。”

孙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抱拳领命,转身麻熘的出去了。

苏城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入夜之后,苏城领兵拿下了运粮队,伪装成瓦剌运粮队的明军入城之后,先拿下西城门,接引明军入城。

不声不响的摸掉了大半个怀来卫,才被起夜的瓦剌人撞破,起了大战。

明军在折损三百余人后,击杀一千余,俘虏三百,占领怀来。

第二日,苏城遣人出城,约宣府总兵杨洪在黄羊峪伏击瓦剌人。

杨洪的侄子杨信领兵一千,暗夜出城,与苏城共同埋伏于黄羊峪。

一战伏杀四千瓦剌精骑,杨信随即领兵赶往万家岭,与埋伏于万家岭的张石头部伏击另外一支瓦剌精骑。

是夜,明军大胜,击杀击溃瓦剌精骑六千余。

在怀来,宣府一线,明军兵力首次超过了阿拉知院的精骑,拥有了兵力优势。

有了两次合作伏击瓦剌精骑的经验打底,杨洪与苏城的合作次数就容易起来了,不断埋伏,骚扰,收割着阿拉知院的精骑。

八月二十九,苏城收到加官的圣旨。

郕王以苏城军功重为由,拔擢苏城为怀来卫指挥同知,权五军营都督,统摄北地溃兵诸事。

孙勇晋怀来卫千户,张石头晋怀来卫副千户,谢狗蛋晋怀来卫百户,胡同晋怀来卫百户,其余人等,各有升赏。

是夜,众军欢饮达旦,怀来卫美酒被消耗一空。

也先统军,兵临宣府,路过怀来卫,以偏师攻破怀来卫。

第13章 骗开城门 【你死了】

【本次存活6天23时3分,精彩的一生,你死于也先大军的袭击】

【奖励:抽奖+2】

【评价:戎马倥偬,半生悍勇,惜乎死于大意】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30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宣府副将杨信的部分武力。

【武力+10】

抽奖,

你获得了瓦剌精骑主将孛罗的武力。

【武力+7】

如山记忆涌入脑海,撕扯般的扯裂感觉传遍全身,各种战局战法,拳脚招式,怀来战败的缘由,各种各样的记忆涌入脑中。

……

孙勇走进来的脚步声把苏城惊醒。

盔甲披挂完全的孙勇向苏城抱拳行礼:

“千户,队伍集结完毕,该走了。”

苏城起身,随便套了盔甲在身,出屋。

关内,四千余人已经集结,张石头谢狗蛋胡同全都披挂整齐,正在吹牛打屁^苏城走出院子,踏上了青石路,脚步声如同石头落入湖水,荡漾着散播开来,落入了苏城麾下的四大将耳朵里。

胡同正散漫的抱着头盔,看到苏城的脚踏出院子,立即戴上头盔,站的笔直,目光崇敬的看着苏城,千户威势越来越重,不愧是能领着咱们屡战屡胜的千户。

张石头混不吝的跟手下的总旗吹逼,耳朵一抖,眼睛迅速向苏城的方向瞥过去,一看之下,整个人立即站的笔直。

谢狗蛋正在骂手下一个小旗,眼角余光看到胡同站的笔直,立即正盔挺身,同时扯起嗓子吼了:

“千~户~到”

四千余明军组成的军阵,以三人为箭头,彷佛荡漾的水波一般抖动起来,迅速从散漫变的整肃,煞气四溢。

苏城站到军阵之前,目光扫过军阵,声音响亮的发布了军令:

“张石头,谢狗蛋。”

两人挺身向前,站定。

“命你二人领兵与我赶往鹞儿岭,伏击瓦剌运粮队。”

两人齐齐抱拳行礼:

“末将领命”

苏城看向胡同:

“胡同,命你领军前往怀来城东十里岭,防备驻扎于此的瓦剌精骑向怀来方向刺探,切断怀来与阿拉知院大营的联系。”

苏城攻打怀来,阿拉知院能够来的够快,就是因为这十里岭这处瓦剌明哨,探明了情况之后就会向阿拉知院大营传递情报。

掐断这处明哨,就能截断怀来与阿拉知院大营的联系。

胡同挺身领命。

苏城又看向身后的孙勇:

“孙勇,你领兵赶往怀来东门,今夜后半夜城内战起,立即攻打东门,绝对不能让东门起火,给阿拉知院发出求援信号。”

孙勇轰然应命。

“出发”

大军轰然应诺,夜色里,一条火龙蜿蜒向北,出了关城,在山岭之下分成三条,消失在暗夜里。

鹞儿岭,一支瓦剌人的运粮队驻扎在一处隘口。

粮车围成一圈,中间燃起了几个大大的火堆,拉车的马儿聚在一起,吃着草料。

赶路累了一天的瓦剌兵,围坐在火堆旁,脱下靴子,卸下一天的疲累,喝着马奶酒,吃着烤肉。

有消息灵通的,三两口澹酒入肚,就大声说着鹞儿岭太师领军大展神威,杀的明廷劳什子成国公屁滚尿流。

这支运粮队已经走了三趟了,对左近的路途熟悉的紧,也基本没有遇到过明军的偷袭。

领队的主将吩咐巡逻的部族小心守夜,自己却钻进营帐睡觉去了。

听令的瓦剌兵不以为然,这里左近都是瓦剌勇士,胆小的明军已经被太师杀的龟缩到了长城之内,怎么敢在这儿偷袭瓦剌勇士。

运粮队的瓦剌兵都放松了警惕,被安排了巡逻的瓦剌兵也抱着水袋,马奶酒喝个不停。

暗夜里,苏城领军,摸到了瓦剌运粮队营地左近。

披甲执锐的明军压低身子,摸爬着,围住了警戒松懈的运粮队。。

谢狗蛋听着瓦剌人的污言秽语,吐掉了嘴里的草杆,看向旁边拎刀的千户,等着军令,等着苏城举起的手臂。

瓦剌人酒足饭饱,裹着袍子躺下,横七竖八,躺了满地,巡逻的瓦剌兵也喝足了滚到粮车下去了。

四野一片静寂,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间或响起。

苏城终于举起了手臂,向传令兵下达着军令:

“摸上去,不要惊动他们,杀光。”

谢狗蛋手臂一扬,原本趴伏的明军纷纷弓起了身,手握上了刀柄。

张石头同样扬起手臂,向身后的明军示意。

“上”

苏城一声令下,明军分成两股,从两侧摸了上去。

很快,压抑沉闷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

运粮队的瓦剌兵被击杀一空,仅余的几个活口被问出了部族,归属,军令之后,也被割了脑袋。

“换装”

暗夜里,苏城的军令随着传令兵的话传到了每一小旗。

很快,运粮队再次上路,直奔怀来而去。

最前面的粮车上,张石头挥舞着鞭子赶车,间或转头看一眼躺在粮袋上的苏城。

“千户,我去骗开城门就是了,何必你亲自犯险。”

苏城没搭理他,闭上眼,把消息在脑子里又理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之后,队伍也抵达了怀来城西门。

叫开了城门之后,几袋子肉干就让西门值守的瓦剌兵喜笑颜开,问询了几句之后就放开了路,指了城门旁边的宅子给运粮队暂住。

运粮队进了城,稍事休整,就提刀上街,悄无声息的摸掉了守卫。

暗夜里,谢狗蛋亲自推开了城门,放了城外的明军进城。

看着鱼贯而入的明军,谢狗蛋的提心吊胆没了,有的,是追随千户身后骗城将要成功的刺激、喜悦。

“啪”

“武大头,你孙子走路轻点。”

谢狗蛋噼头给了一个明军一巴掌,走路都不知道轻点儿,这是偷城,不是玩笑。

……

苏城身穿瓦剌厚袍子,提着弯刀,按着记忆,在城内大街小巷内穿行,按着记忆,清理着按着部族而聚的瓦剌兵。

杀戮被夜色遮掩,瓦剌兵被分割剪灭,明军只付出了很小的代价,就拿下了南城和北城。

只剩下东城了。

模拟中,谢狗蛋的兵扫荡一个院落之后,漏下了两个起夜的兵,被叫破了行藏,起了大战,使得明军折损数百人。

取东城必须要慎重。

张石头领兵自南城而来,谢狗蛋领兵自北城而来,在十字大街看到了半身浴血的苏城。

“千户”

“千户”

两人恭敬向苏城行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跟着千户打仗,瓦剌人就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仗,原来可以这样打。

苏城手臂一扬,制止了众人,声音低沉:

“东城有瓦剌兵五百余人,分布在这几处院子里,石头。”

张石头立即挺身。

苏城指了指右侧的街道:

“你领兵上去,把这几户收拾了。”

“狗蛋,带上你的兵,跟我来。”

苏城当先引路,指着两侧被瓦剌兵占据的院子,分派着任务。

走过一处院子的时候,苏城转身看着谢狗蛋。

谢狗蛋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苏城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不过苏城的目光给他的压力很大,让谢狗蛋不自禁的收敛了浑身的杀气,低下了头:

“千户?”

苏城一指旁边的院子:

“这里有几十瓦剌兵屯聚,你去,不要漏过一人,小心有起夜的。”

谢狗蛋立即挺胸,正色答应了:

“末将明白。”

谢狗蛋领兵进了院子,苏城手臂一扬,剩下的明军无声无息的窜了出去,直扑东城门。

第14章 杨信:咱俩武功路子差不多 八月二十五,卯时。

东方太阳的光刚刚爬出地平线,苏城就站在了怀里城头,城头上,瓦剌兵尸首遍地。

为了拿下城头,明军付出了不小代价,死伤过百。

城下,残余瓦剌兵终于起势,与明军杀在了一起。

谢狗蛋虽然没有辜负苏城的交代,但还是有瓦剌兵醒来,撞破了明军,不过已经太晚,翻不起什么浪花。

两千瓦剌收兵,包括主将在内,除了几个俘虏,其余全部战死。

孙勇从南门入城,向苏城复命。

苏城站在城门上,指着东方:

“你去,与胡同合兵,全歼那处瓦剌哨探营地,派人传信宣府,我意与他合兵,明晚与杨总兵在黄羊峪伏击瓦剌四千精骑。”

孙勇领命去了。

苏城吩咐全军休整。

胡同回来的很快,怀来战事一结,他就拿下了瓦剌暗哨营地,把传令军全给抓了。

孙勇回来的也很快,不过只带回了一句话:

明夜宣府兵必到。

苏城吩咐全军休整,同时自己写报功折子。

歼敌两千,攻取怀来卫,隔绝阿拉知院大军与阳和口也先大军的联系。

折子的末尾,依旧是劝进,分析北地局势,言瓦剌必走白羊、倒马、紫荆三关攻打京师,最迟十月,也先必率大军杀到京师。

郕王必须继承大统,国无长君,则有社稷倾覆之危。

写完了具结,吩咐孙勇派快马向京师报捷,至于瓦剌兵的衣甲头颅,等硝制完了再行送往京城。

……

京城,本仁殿。

郕王监国议事,文武众臣在列,皇太后高居上首。

因着土木战败的战报已经通传,死难大臣的名单也已经确定了,郕王下令各部院左贰官暂代了正堂官的差事,本仁殿内倒也站满了文武大臣。

于谦站在众臣之前,手里拿着一份战报,正沉声宣读着。

“……众军争相取水,阵脚大乱,瓦剌骑兵自左翼杀出,我军大败,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一干重臣尽皆战死,三品以下死于王事者无算……“

“勋戚计有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驸马都尉井源泰宁侯陈瀛,襄城伯李珍……”

于谦读完了战报,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先前驸马都尉石璟归朝,众臣已经知道了土木败亡的消息,但是听到宣府镇总兵杨洪发来的正式战报,才知道这一句败亡中蕴含的分量。

坐在上首的皇太后终于忍耐不住,打破了殿内的平静。

“诸位卿家,于今皇上北狩,还要劳诸位商量出个法子来,营救皇上。”

郕王想着纷乱的朝事,于是开口说着:

“圣母放心,臣已经责令鸿胪寺卿去准备金珠银钱,绸缎布匹,一俟礼品齐备,就北上瓦剌,与也先交涉放归皇上一事。”

皇太后声音嘶哑:

“如此有劳郕王,有劳鸿胪寺、户部诸位卿家了,本宫是个妇人,营救皇上,保护社稷的重任就交给诸位了。”

众臣纷纷应命。

议事毕,众臣散去。

郕王也出了殿,坐上步辇,出了宫门。

“王爷,于侍郎拦路请见。”

中官成敬在郕王旁边说着。

郕王吩咐落下步辇,起身与于谦见礼,客气的说着:

“于侍郎在此拦我,可有要事?”

于谦重重的叹了口气:

“王爷,臣前日接到苏城的报功折子,还未曾呈递给王爷,出宫时候突然想起,就在这儿等了王爷会儿。”

说罢,于谦就递上了一份折子。

郕王疑惑的看了于谦一眼,于谦现年不过五十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忘事。

苏城这员武将自己是有印象的,于今纷乱的败军战报之中,他是唯一的一份报功折子,石璟也多次在自己面前夸赞苏城有勇有谋。

他的折子,当是又打了胜仗。

“不错,苏校尉有勇有谋,再立功勋,当赐官,晋……”

郕王的声音戛然而止,握着折子的手一下就紧了,青筋绽出,声音因激动而变的嘶哑。

“于侍郎,这折子可有别人看过?”

于谦脸色郑重:

“臣与武选司郎中俞山看过,再无其他人知晓此折子。”

郕王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有第三人知道,那这事就瞒不下了。不过,想着折子上的内容,郕王的心思愈发火热起来了。

九五之尊,万人之上,那个位子与自己的距离一下没有了。

社稷飘摇,朝局动荡……国赖长君……

折子上的话一句一句,彷佛印在了郕王的心里。

皇兄北狩,皇子见浚更是只有四岁,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朝廷正需要长君来主持朝局,稳定家国。

这个长君,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压抑着心中的火热,郕王看着于谦:

“于侍郎,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若非正值瓦剌入侵,北地继续武将镇压之时,苏城此人当下狱论罪,处以极刑。”

“王爷”

于谦突然打断了郕王的话,郑重的看着郕王:

“臣以为,苏城说的很对,皇上北狩,朝廷值此风雨飘摇之时,正需长君主持朝局,保我大明江山不失。”

郕王一下就懵逼了。

于谦你可是兵部左侍郎,朝廷上数得上的重臣,不,马上就要成为兵部尚书的于谦,立即就要跻身七卿之位,成为大老中的大老。

你的政治素养呢!

……

黄羊峪,数千明军林立,各色战甲皆有,旗幡招摇。

众军之前,站着两位年轻将军,为首的正是苏城,跟一中年将军。

苏城看着年青将军,语气无奈:

“杨兄,我说了万家岭会有瓦剌兵,肯定就会有瓦剌兵,你信不信,肯定都会有瓦剌兵。”

年青将军正是杨信,受宣府镇总兵杨洪之命,配合苏城埋伏瓦剌精骑的。

杨信眉目方正,因为常年打仗,脸色被晒的显出小麦色,闻言一笑:

“兵者,诡道也。苏千户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受命配合你埋伏黄羊峪瓦剌精骑,万家岭哪儿,不在我的军令范围之内。”

“不过吗?”

杨信看了一眼苏城的刀,一脸的意犹未尽模样。

苏城起身,摘下了头盔,解开胸甲,丢给了旁边的张石头,向杨信招了招手:

“打败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会知道万家岭肯定也有瓦剌精骑通过。”

杨信哈哈一笑,把佩刀丢给旁边的亲兵,摘了头盔脱了胸甲,大踏步的向苏城走了过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军中就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若是你能赢了我,今儿我冒着被总兵处置的危险,也去万家岭走一遭。”

两人站在一起,不过片刻功夫,弓马娴熟的杨信,就被苏城给按倒在地。

苏城现在武力值47,与杨信还是有些差距,不过他几次模拟都跟杨信交了手。

经过几次交手,他已经熟知了杨信的武功套路,在不拼命的前提下,凭着先知先觉,苏城三拳两脚就把杨信给收拾了。

杨信被臭揍一顿,也不生气,看着苏城的眼睛冒光: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跟我的武功路子差不多啊。”

第15章 叫门天子来叫门 张石头一众明军哄堂大笑,对杨信输不起的行为纷纷表示了鄙视,宣府兵也有些抬不起头,自家将军往日里不是输不起的人啊。

“什么跟你路子差不多,我们千户可厉害多了。”

“打不过就说别人跟你路子差不多,这可不是宣府杨家的作风。”

……

苏城伸手把杨信拉了起来,伸手在杨信胸膛上捶了一拳。

“咱俩的武功路子是差不多,战场上搏命拼出来的。”

杨信虽然是杨洪的侄子,但也是亲冒失石,冲锋陷阵的狠角色,习惯了凭实力说话,苏城既然能打趴下他,他就对苏城服气。

“今儿既然我输了,自然唯命是从。”

一骑夜不收从远处而来,见到两人,翻身下马:

“千户,阿拉知院大营有动静,有瓦剌兵正在集结。”

苏城挥了挥手:

“再探。”

夜不收领命翻身上马,又返了回去。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张石头谢狗蛋:

“你二人领兵,分别埋伏峪口两端,放过瓦剌哨探,等瓦剌精骑全部进了峪口,就以轰天雷炸断出口,伏杀瓦剌人。”

两人领命去了。

杨信听从苏城的调派,以本部的精锐骑兵堵住出口,防备这次领兵的瓦剌主将孛罗冲出峪口。

一炷香之后,瓦剌骑兵一头扎进了埋伏圈,两头出口的路被轰天雷炸断,明军以弓箭,三眼铳,轰天雷攻击峪口内的瓦剌兵。

孛罗领军,强突了三次,终于打穿了孙勇的步兵阵,冲出了黄羊峪。

宣府骑兵与瓦剌精骑撞在了一起。

一方是镇守宣府多年的精锐,一方是草原上南征北讨的悍勇,两方战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杨信是以逸待劳,孛罗是强冲明军步阵的围困之后,后劲不足,被杨信破了本阵,仅以身免。

大战结束。

杨信领兵赶往万家岭前,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腆着脸问了苏城:

“苏兄,敢问你是怎么确定万家岭也会有一支瓦剌兵过境的?”

苏城看了一眼打扫战场的张石头,随口说着:

“直觉,我认为阿拉知院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筐子里,双管齐下才是最保险的。”

杨信闻言脸色肃然,向苏城行了一礼,翻身上马,领兵去了。

身为领兵打仗的大将,杨信知道自己的伯父杨洪,也有这样的直觉。

杨洪能够威震北地,赢得杨王的称号,在北地艰难的战局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直觉。

不能百战百胜,但是可以靠着直觉,躲过必死的败局,活下来。

苏城领军回了怀来,吩咐张石头硝制瓦剌人头,等弄好了与上一批一块,送往京师报捷。

坐下来,苏城正准备写报功折子,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的心季。

难道万家岭一战要出事?

有传令兵从外面进来,张石头进来禀报着说了:

“胡同传来消息,他会同杨信,击溃两千瓦剌精骑,击杀千余人,正在打扫战场,天亮之前必能回返。”

苏城看了张石头一眼,见他有些无精打采:

“让你跟着杨信去伏击瓦剌人,你非要跟我回怀来,现在又闹什么无精打采?”

张石头嘿嘿一笑,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我瞧不上杨信那人五人六的模样,不愿意跟他合军打仗。”

“还是跟着千户舒服,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能顺顺利利打胜仗。”

苏城把张石头赶了出去,心中愈发感觉有些不对劲,不是杨信胡同出事,那肯定有别的地方不对劲。

想到这儿,苏城脱下靴子,在床榻上躺下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

酉时七科,张石头慌里慌张的把苏城叫醒。

“城南十五里,有瓦剌大军经过,数量遮天蔽日,人数不下两万。”

“前哨有数百人,中有着暗黄龙袍者,瞧着似乎是皇帝。”

张石头说的声音都颤抖了。

苏城闻言眯起了眼睛,英宗现在已经落入也先手中,按照正常历史而言,英宗应当是在瓦剌人的胁迫下,前往宣府镇。

名动天下,不,名动历史去了。

朱祁镇此去,青史留名。

“传令下去,命众军上城墙,备擂木滚石,烧起金汁,准备防备瓦剌人攻城。”

怀来城小,苏城是真的担心朱祁镇叫不开宣府镇后,转而来叫怀来,到时候也先勃然大怒,愤而攻城。

城内区区两千人,可挡不住两万瓦剌兵的攻击。

戌时三科,被数百瓦剌人簇拥着的朱祁镇,到了怀来城下。

火把猎猎,照亮南门左近,被护拥着的朱祁镇纵马上前,纵声高呼:

“吾为大明皇帝,速开怀来城门。”

城头一片安静,守城的明军都懵逼了,他们大半出身京营,自然是识得皇帝的,现在看到皇帝被虏贼簇拥,要来叫开自己拼命夺下的城门。

三观稀碎了一地。

张石头手里的刀都丢了,懵逼如他,根本无法想象,朱祁镇为什么要这样干。

苏城双手扶着城墙,扯着嗓子喊了:

“我怀来卫指挥使不在,不识得皇上。”

“恕末将不敢开门。”

城下瓦剌人骚动起来。

有金甲玄袍的大汉手臂一扬,数百人簇拥着朱祁镇后退,后面,推着云梯的瓦剌步军冲了上来。

也先一怒,攻城。

苏城不善守城,尤其是在城内守军不足的情况下。

两个时辰后,瓦剌兵攀上了城墙。

苏城被数十瓦剌兵团团围住,弯刀长枪加身,疼的一抽一抽的。

倒下了。

【你死了】

【本次存活1日20时3分,你死于瓦剌兵的弯刀】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有勇有谋,但守城战是短板,路走窄了】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47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苏城从床上坐了起来,把门口的张石头吼了进来。

“传令,命胡同谢狗蛋舍弃战场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怀来。”

“命杨信领兵,返回怀来。”

苏城看着张石头,郑重的说着:

“你亲自去,传我军令,务必把杨信带回来。”

张石头虽然不解,苏城为何要抛下那些军器皮甲,但丝毫不妨碍他执行苏城的军令。

领命呼喝着去了。

苏城继续躺下,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胡同谢狗蛋回来的很快,杨信是捆着石头进怀来城的。

为了把杨信请回来,石头跟杨信打了一架,可惜他武力不行,被杨信臭揍了一顿。

苏城给杨信说了自己的担忧,杨信也变的郑重起来了。

戌时,朱祁镇叫门,杨信惊的差点儿啃了城砖。

也先攻城,杨信组织守城。

有苏城的五千人马,加上杨信带来的一千人马,倒是与攻城的瓦剌人打的有来有往。

打了一夜,也先也没能攻下任一城门。

苏城跟杨信学了不少守城知识,杨信追随杨洪镇守宣府数年,守城攻地的能力是足够的。

第二日,也先退兵。

杨信统领麾下骑兵,返回了宣府。

苏城也写了折子,星夜报往京师,天子叫门,这样的大事必须要让朝廷重臣们开开眼界,大家失望够了,就会推郕王继位。

郕王继位,重用于谦,就能保京师不失。

这次飞奏京城之后,苏城决定返回京城,有手下这三千余人打底,勋贵再怎么瞧不上自己,也不敢暗中对自己下手了。

领军出城,遭遇也先主力……

第16章 与模拟不一样啊 【你死了】

【本次存活2天12时45分,你死于瓦剌兵的流失】

【奖励:抽奖+1】

【评价:善于利用别人的长处,为帅之道也】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47

谋略:6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杨信的谋略。

【谋略+24】

一瞬间,关于战守、攻坚、破敌、隐忍、军阵调度的知识出现在脑海。

对于守城,苏城的把握一下就变的大了。

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再模拟一次吧。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依旧是朱祁镇前来叫城,苏城坚决不开,杨信还是差点儿崩坏了大牙。

也先怒而攻城,宣府这样的重镇瞧不上老子,你个小怀来也敢如此放肆。

杨信主持守城,苏城随手协防,查漏补缺。

鏖战到第二天,也先损伤颇重,损兵千余,无奈退去。

杨信急匆匆的赶去宣府。

苏城决定舍弃怀来退回水口关,夜不收都撒出去了。

水口关外还是遭遇了也先的精骑。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日23时37分,你死于瓦剌兵弯刀】

【奖励:无】

【评价:善用他人长处,为帅之道也】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47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苏城就不信了,这王八蛋也先还过不去了。

再次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朱祁镇叫门,苏城讽刺也先,杨信终于磕掉了颗牙。

也先怒攻城。

苏城主持守城,杨信查漏补缺。

瓦剌兵死伤颇重,战损逾一千五百,也先退军。

杨信领兵往宣府。

苏城整军一日,退往水口关,再遇也先。

【你死了】

【本次存活3日12时56分,死于瓦剌弯刀之下】

【奖励:无】

【评价:也先睚眦必报,虽有雄才无大略,但收拾你足够了】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47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苏城顿时明白过来了,若是打疼也先,怀来卫就被盯上,也先这孙子也是睚眦必报,欺负弱小的玩意。

杨洪也惹他了,怎么就不敢去盯上杨洪去。

门外人喊马嘶,应当是杨信到了。

苏城出门,果然看到了被捆着的石头,脸上憋着火的谢狗蛋,脸色颇不好看的孙勇,一脸平静的胡同。

看到苏城,杨信手臂摆了摆,宣府兵立即上前,把石头给放了。

“苏兄,这事儿可不怪我,张百户要来抓我,我只好还以颜色。”

苏城摆了摆手,开口说着:

“既然杨指挥使不愿来怀来,那自请回宣府就是,胡同,送客。”

大敌当前,现在又不是模拟,苏城可不会因为友军而伤了自家大将的颜面。

至于杨信,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被胡同带兵看着,杨信无奈的笑了笑,招呼麾下明军,准备回返宣府。

他捆了张石头,不过是一种试探,看看苏城会不会为了利用自己手下这千余明军,而选择损伤麾下大将颜面。

强行请自己回来,肯定是苏城预感有大事要发生,现在为了顾忌大将脸面,又把自己驱赶。

苏城这家伙是个护短的啊。

呵,赶走了我,苏城你小子守城就少了助力,我看你还能不能守得住怀来。

杨信翻身上马,领兵出了怀来,旁边是礼送他出城的胡同。

杨信寻思着苏城的算无遗策,正想着得罪苏城是否值得,正寻思是否说几句软话的当儿,孙勇纵马而来。

“杨指挥使,我家千户有话让我带到。”

“瓦剌太师也先大军将至,请指挥使速速返回宣府,万万不要在路上耽搁,否则死无地矣。”

杨信脸色剧变,向孙勇行了一礼:

“代我谢过千户。”

转身,领军,纵马疾驰而去。

杨信刚刚领军进了宣府城,在镇守总兵官府邸前下马,就看到传令兵飞马来报。

“报,总兵,城外有数百瓦剌兵簇拥着暗黄龙袍者叫门,言吾是大明皇帝,速开城门。”

宣府总兵官杨洪一捋长须,扫了一眼风尘仆仆的杨信,随口说着:

“传令给城头的郝休,就说我出巡在外,天暮守将不敢开门,大家守的是皇帝的城池,不敢擅自开门。”

传令兵领命去了。

杨洪问着杨信:

“此去战况如何,这苏城是什么人,打仗如何,用人如何?”

杨信拣要紧处,一一说了些。

杨洪一捋胡须,点了点头:

“是员虎将,值得结交,你回头传令下去,若是怀来有什么难处,多多给与帮助,结好这人。”

“朝廷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多一个能打的将军,就多一分力。”

……

怀来城头,一片忙碌,明军正把擂木滚石搬上城头,轰天雷、神火飞鸦、三眼铳也都架了起来。

这场仗苏城已经打了四五次了,如何打,怎么打,采用什么战法才能复出最小代价,苏城心中都有了详尽安排。

胡同看苏城把城头安排的井井有条,目光不由得亮了起来,在水口关的时候,千户守关可还是靠着计谋,现在这样进退有据,太值得学习了啊。

张石头坐在城垛,没精打采的看着城外,今儿被杨信给辱了一顿,实在是心中恼火的紧啊。

孙勇在苏城的调度下,身先士卒,抱着轰天雷来回布置,放到苏城要求的最佳位置。

谢狗蛋背着手来回巡视,看到偷奸耍滑的老兵油子,上去就是一脚,噼里啪啦打上一顿。

城下亮起火把光芒的时候,也先的大军终于到了怀来城下。

金甲貂袍的也先被一众瓦剌精骑簇拥着,看着远处的城墙,神色有些恼火。这怀来城不好打,当日拿下这城,付出了不下三千勇士的性命。

就这么稀里湖涂的丢了,真是气煞人。

希望这个大明的皇帝有点儿用处,能够把城门叫开。

看了一眼不远处暗黄龙袍的朱祁镇,也先摆了摆手。

中官服饰的喜宁笑嘻嘻的催促了朱祁镇,一众瓦剌兵围了过去。

朱祁镇无奈,只得黑着脸,前去叫门。

片刻之后,朱祁镇又黑着脸退了回去。

宣府杨洪不听圣命,这个怀来小城的小将,竟然也敢不听圣命。

苏城,朕记住他了。

也先挥军攻城。

苏城指挥防御,挡住了瓦剌大军的第一波攻势。

保守起见,苏城这次没有大量使用轰天雷跟三眼铳,只是以弓箭克敌。

瓦剌兵攻的倒也不坚决,丢下一堆尸体,十几架破烂的梯子之后,就退了下去。

苏城挺过了第一波攻击,吩咐军士自行休息,以备再战。

“瓦剌兵退了。”

谢狗蛋突然开口说了。

苏城起身,看向远处的瓦剌军,只见瓦剌大军正在移动,前锋已经转向,向西南方向而去。

也先竟然退了?

苏城满是疑惑,模拟了好几次,都是也先拼命攻城,城下死尸遍地,自己麾下的兵也折损了三分之一。

瓦剌兵只是攻了一波城,就主动退了,这是第一次啊。

瓦剌兵为什么会退却?

这跟模拟的有些不一样啊?

是我的模拟器不行了吗,苏城有些胆怯了。

不行,模拟一波,倒要看看也先为什么退兵。

第17章 诏命回京 【今日模拟次数已用尽】

提示让苏城很无奈,今天是没法子模拟了。

看着缓缓退却的瓦剌军,苏城又坐下了:

“吩咐下去,全军休整。”

“老谢,把你手下的夜不收撒出去,看看瓦剌人为什么退了。”

苏城吩咐着,转头看到胡同正在擦拭一柄瓦剌弯刀,于是骂了一句:

“擦什么擦,胡同,你今夜安排防御。”

吩咐完了,苏城转身进了城楼,在床榻上躺下,裹上被子睡了。

等过了下半夜,就能继续模拟了。

闭上眼睛之前,苏城最后吩咐了:

“石头,过了亥时,就把我叫醒。”

……

苏城被叫醒的时候,月亮正在中天。

城头沐浴在月光之中,夜色颇凉,虽然是秋天,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

城头上,明军横七竖八的裹着被子睡下,巡夜的士卒不断在城头走过,巡逻四城。

石头的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一样,问着苏城:

“千户,午夜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门楼另外的角落里,胡同、谢狗蛋、孙勇都裹着被子醒来了,打着哈欠,一脸期待的看向苏城。

刚刚醒来的苏城也是一脸懵逼,都这样看着我干吗?

老子让你半夜叫醒我,是为了模拟战局,你们这样一副好奇的样子。

难不成我还能预知今夜会有大事发生不成。

“开城门。”

城下响起声嘶力竭的喊声。

谢狗蛋麻熘的丢了身上的被子,几步窜出了门楼,趴在了城垛上。

“城下何人?”

“我是谢百户麾下夜不收小旗乔琚,有重要军情上禀千户。”

谢狗蛋一挥手,吩咐开城门。

片刻之后,乔琚上了城墙,来到门楼内,单膝点地,禀报着:

“千户,我率本小旗夜不收前出,在距离大同镇界三百里处遭遇了大同镇败军。大同镇总兵官郭登引军偷袭也先大营,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了。”

郭登这是要冒险营救朱祁镇啊。

苏城对郭登的冒险精神很佩服,可惜失败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大同镇兵马本就不多,朱祁镇亲征前,也先攻打大同,就让大同守军折损了一半还多。

现在这一仗打下来,大同镇能余下三千人,也算是好的。

郭登从此之后,就只能龟缩在大同不出了。

苏城吩咐夜不收自去休息,看了看周围围着自己的几个家伙,恼火的骂了一句: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添什么乱,都滚去睡觉去。”

胡同谢狗子看着苏城的目光里满是佩服啊,千户这是一早就猜出了大同镇出兵的事儿,这才能算准时间,让石头半夜把他叫醒,好听夜不收的汇报。

“千户厉害。”

胡同对苏城竖了大拇指,裹着毯子睡了。

谢狗蛋也裹着毯子躺下,嘴里都囔着:

“不枉咱熬了半夜没睡好,千户神机妙算,就是厉害。”

孙勇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黑脸上的神情满是钦佩,就差给苏城来个五体投地的佩服了。

张石头嗤笑一声,对三人现在才意识到苏城的厉害感到不屑,这三人白瞎了跟千户这么长时间,到现在才发现千户的厉害。

笨蛋啊。

苏城才不管四个人是怎么想的,现在又能开始模拟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选择在怀来多停顿两天,以防也先大军的偷袭。

第二日,朝廷的旨意到了怀来。

郕王朱批,拔擢苏城为京卫指挥使,权五军营右都督,协助京营提督大臣于谦协理京营戎政。拔擢孙勇为怀来卫千户,署理怀来卫所事,拔擢张石头为怀来卫副千户,拔擢胡同为燕山卫千户,拔擢谢狗蛋为燕山卫副千户。

其余人等,各有升赏。诏命到日,命苏城克日领兵进京,勤王救驾。

给传递旨意的信使封了赏银,顺便问了京城的情况,苏城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郕王还没有登基,各部院大臣都忙着安抚京城内外,兵部也已经明发诏令,调备操军、备倭军进京,又相继派出数位监察御史,到山东、河南各地募兵备战。

苏城索性写了战报,把瓦剌人的脑袋跟兵甲装车,准备走水口关入京,报捷请功,同时劝进。

九月初一,苏城率领张石头、胡同、谢狗蛋协同一千余明军,进了京城。

一俟入京,苏城就叫上石璟,到兵部报捷去了。

有石璟出面,苏城很快就见到了于谦,领了于谦的手令,着手收拾五军营事务。

一接手五军营,苏城就懵逼了。

中军、右掖军、左掖军、右掖军、左哨军,大半殁于土木,少数留下的,也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指望他们保护京城,那是痴人说梦。

于是苏城向于谦建议,重组京营,既然神机营没回来,三千营尽数战死,干脆就打乱编制,改京营为十二团营。

以提督大臣总领十二团营,再由十二团营都督中选取一人为总兵官,总领十团营戎政,其余号头官、都指挥、把总、领队、营队各级武官不等。

于谦据实奏报郕王,同时借着苏城报功的折子,在廷议上首倡立新君,劝进。

一时间,七卿重臣俯首,纷纷劝进。

九月初二,皇太后懿旨,立皇长子朱见浚为太子。

集义殿内,众臣再劝进。

郕王三推三拒之后,于九月初三,登基为帝。

廷议改明年为景泰元年,大赦天下。

十月,也先大军破白羊、倒马、紫荆三关,兵直逼京师。

十一月,苏城领兵守西直门,与瓦剌交战半月,调度有方,进退有度,死死挡住了瓦剌大军前进的脚步。

十二月,无法破城的也先大军退军。

京营监军曹吉祥见瓦剌欲退军,重演鹞儿岭旧事,鞭打奋武营都指挥使谢狗蛋,强逼谢狗蛋进兵追击瓦剌大军。

京营轻敌冒进,也先羊败,引奋武营入伏,大败,谢狗蛋重伤昏迷,奋武营死伤惨重。

苏城一怒斩杀监军太监,亲自引兵拼杀,与瓦剌大军决战于西直门外。

大军交战一日一夜,左翼为援的都督同知石亨突然退却,使得四武营失了庇护,中军露出左翼,被也先抓住战机,以精骑自左翼突入中军,击溃了苏城坐镇的中军。

四武营溃败,中军且战且退,靠着苏城的指挥,勉强维持住阵脚,这时候,右翼的中军都督佥事孙镗突然退军。

西直门外,四武营溃败……

第18章 领兵回京 【你死了】

【本次存活78天4时54分,你死于石亨的暗算,孙镗的叛变,瓦剌的流失】

【奖励:抽奖+1】

【评价:国之能将,可惜不够专权独断】

苏城:京营五军营右掖军千户

武力:47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苏城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起身,走到门楼外,扶着城垛站定。

月光如水,照在怀来城周遭的平地与山岭上,巡逻军士的衣甲、城头的旗、城下的尸首、远处的山岭,彷佛都笼罩了一层轻纱。

苏城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行至,如果接下来两日内不出军,也先就会放弃对怀来卫的围堵,大军直趋阳和口,入关攻取内三关。

现在郕王已经诏命自己归京,看来郕王已经把自己看做是他的人,接下来如何在与勋贵、与文官的斗争中活下来,才是主要目标。

景泰帝朱祁玉,以郕王身进九五之尊,改元景泰,在位八年。

景泰八年,叫门天子英宗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重新登上帝位,废景泰帝,清洗功臣,大杀朝廷重臣。

自己站在景泰帝一边,未来任重而道远啊。

但是时代如此,苏城可没有选择的权利,今天朱祁镇叫门的时候,苏城不开门,就已经站在叫门天子的对面。

一俟叫门天子复辟,苏城肯定会是被收拾的对象。

那报功折子要再仔细写写,看看怎么黑叫门,才能让朝廷大老更失望。

先抽奖,这次又死在石亨这王八蛋手里了。

抽奖,

你获得了石亨的武力。

【武力+8】

苏城有些郁闷,抽奖的次数多了,就不一定次次出好东西了。

石亨曾经协助西宁侯宋瑛镇守大同,胜多败少,也算是个军事人才,不过为人太过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是个惯于以下犯上的。

以后与他共事,要多多思量一下了。

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脑中,苏城干脆利索的躺下去了。

第二日,苏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城头已经处理干净,城外的瓦剌兵尸首也大半被掩埋,上千人乌央乌央的打扫战场的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张石头看苏城醒来,把手里拿着的折子向苏城一伸:

“千户,这折子是孙勇写的,你给看看,能不能行?”

苏城扫了一眼,字写的歪七扭八,句子也是大白话,倒是挺符合孙勇这五大三粗的模样。

“写的不赖,就是不能上奏。”

苏城懒洋洋的下了城墙。

要好好写报功折子,不把叫门黑成炭,昨晚上那一仗就白打了。

两日后,朝廷传旨的人到了。

加苏城为京卫指挥使,五军营左都督,与五军营右都督石亨辅助兵部尚书于谦协理五军营戎政。

拔擢孙勇为怀来卫千户,署理怀来卫军务。

其余封赏,与苏城模拟中基本一模一样。

诏命的最后,自然是催促苏城尽快代表入京,履职五军营。

送走了使节,苏城召集麾下的四大将商量了一下。

当苏城提到要让孙勇留下署理怀来卫军务的时候,孙勇站了出来:

“千户,我不想留下,我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没有千户在,想要守住这怀来城,根本没可能,还是追随千户进京安稳。”

新晋千户的谢狗蛋一脸幸灾乐祸:

“我倒是愿意跟你换换,可惜咱世官品级不足,留不下啊。”

石头也是同样的幸灾乐祸。

苏城拍了拍孙勇的肩膀:

“这怀来城是你亲手打下来的,我相信你就能守住它,宣府杨洪那边,肯定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我会跟宣府那边打个招呼,请杨信多帮帮咱们。”

苏城安慰了孙勇。

孙勇也知道朝廷的旨意肯定难以更改,自己肯定得留下。

不过他从一介小关口的守备,到现在的边卫千户所千户,只用了半个多月的功夫。

现在又要独当一面,心中忐忑的厉害,自己可不是千户这样的帅才啊,守不住这城池啊。

现在得了苏城的许诺,心中不由得安稳了许多。

“千户,这城内还有不到三千余兵,您能不能稍微给我留几个老兵,水口关那儿已经收拢了些个败军,我就用那……”

孙勇忐忑的请示着苏城。

苏城摆手打断了孙勇:

“这些兵都留下,水口关那儿已经收拢了三千余人,我再拨两千给你,留下三百人守关,我领一千人进京。”

苏城看了一眼有些震惊的四人:

“我苏城从一介白丁,到今天统领数千兵马的千户,也不过半月时间,等到了京城,备操军,备倭军,有的是能让我领的兵。”

“传我军令,孙勇留下署理怀来卫军务,石头、狗蛋、胡同,两日后领军出发,与我归京。”

众人轰然应诺。

……

三日后,苏城领军一千,到了西直门。

守城的兵看了苏城的旨意,一杆子就把他给支到了京郊的京营大营。

苏城吩咐胡同谢狗蛋领兵入京营,只带了张石头,入城去寻驸马都尉石璟去了。

今天是九月初四,新皇应该已经登基,郕王现在应该是景泰帝了。

京城的格局向来是西贵东贫,石璟家里虽然不大景气,但府邸也是在西城的。穿过大半个城,苏城终于到了驸马都尉府。

石璟看到苏城的时候,高兴的上来就给了苏城一个大拥抱:

“苏兄,陛下跟我说已经准备提调你入京了,我原以为前几日你就能到,没想到你都拖到陛下登基了还没来。”

“走,跟我去兵部寻于尚书复命去,换了关防印信,也好在京城内行走。”

“苏兄,你的报功折子来的真是时候啊,孙太后不同意陛下登基,朝中七卿也有两个摇摆不定,你的折子一到御前,于侍郎在廷议上一读。”

“你是不知道那些个七卿重臣的模样,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

石璟府内牵出几匹马,石璟带了护卫,说着京中与苏城相关的大事儿。

引苏城到了兵部,在清吏司交割了原来的印信,更换了新的关防,苏城就算是五军营的都督了。

接待他们的是俞山,清吏司的郎中,因为公务繁忙,俞山的脸上满是疲惫。

不过在见到苏城的时候,脸上还是带上了些笑容:

“见过驸马,苏指挥使有礼了,我家尚书多次提到你,言苏指挥使老于军略,必定是军中宿将,没想到却这般年轻。”

石璟哈哈笑了起来:

“苏兄虽然是苏兄,但是年龄却真不大。”

两人原本要拜见于谦,不过于谦公务更加繁忙,根本没时间接见两人,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两人出了兵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石璟邀请苏城去自家府邸住,不过听到苏城还带来了一千兵,就催着苏城赶紧回京营大营了。

“京营之中多勋戚子弟,若是有什么冒犯苏兄之处,你处事要圆滑一些,不要如同在边关一样,喊打喊杀,有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第19章 可惜杀了皇帝 夜幕降临,月牙升上东天。

当薄薄的轻纱落在京营的时候,苏城赶到了大营门口。

值守的明军拦住了苏城,看到苏城出示的关防印信,只是轻蔑的回了一句:

“等着。”

既不派人去通传当值的营官,也不离开,就领了兵在原地看着。

石头绕着营门转了几个来回,低声对苏城说着:

“千户,咱们好像被针对了,这些人想要收拾咱们,再向内的京营兵,都被隔开了。”

苏城看了一眼左近,营门口的兵全都披挂齐备,如果在这儿跟营门官起了冲突,自己说不定真要被留在这儿。

想着过往几次入京的模拟里,石亨都在自己背后捅了刀子,这次怕是也不例外。

五军营右都督,之前的为事官,从大同之战中逃了出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原本以为收拾他还要晚些日子,没想到要被他逼着提前了。

“石头,把我们的人调过来。”

苏城按剑走到营门官面前,语气冷肃。

张石头把手指一曲,放在了口中,尖锐的哨声就响彻大营门口。

六个百人队从大营内冲了出来,不过转眼工夫,就把营门口包围的结结实实。

刀枪向外,营门口几个明军脖子上最少都架了五把刀。

苏城拍了拍腿肚子打哆嗦的百户,问着说了:

“说吧,你是谁家子弟?刚才驸马都尉石璟请托,让我收拾你们的时候下手不要太狠,不过第一个出头的,可以砍了脑袋。”

百户瞬间就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我是成安侯郭成府上的,我叫郭宁,都督饶命啊,您大人不记小人,饶我一命。”

张石头上来就是一脚:

“怎么,拿成安侯来压我家都督,知道我家都督是怎么起家的吗,死在都督刀下的瓦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胡同阴着脸上来就是两脚,郭宁立即蜷曲着,弓着跪在了地上。

接着转向旁边的几个守门军士:

“说吧,谁给你们下的军令,把我家都督拦在门外?”

一帮子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

胡同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一脚踹在距离最近的一个军士的裤裆里,在他蜷曲着跪在地上的时候,蹲在他旁边:

“我家大人是郕王亲自简拔的五军营都督,你们拦阻五军营都督入营,就是违抗军令,在这儿砍了你,闹到五军都督府去也没人能护的住你。”

“自己掉脑袋,保别人的命,你可要想好了。”

胡同阴恻恻的声音把旁边几个军士吓的瑟瑟发抖。

“噗通”

“噗通”

挨打的没说话,旁边反倒是跪下几个,招了。

不出苏城所料,下手的就是石亨,而且就在京营之中。

苏城吩咐谢狗蛋去搬把椅子过来,同时吩咐胡同跟张石头,持自己的关防印信,把各军的坐营官调来营门口。

一刻钟后,左掖军、右掖军、左哨军、右掖军的坐营官都到了,只有中军的坐营官未到。

苏城坐在椅子上,看着四个甲胃在身的参将、游击将军,语气不轻不重的说着:

“中军坐营官未到,本都督在这等他一刻钟,若一刻钟未到,本都督就罢了他的坐营官。”

说完,苏城就闭上了眼睛。

开始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坐了一刻钟,中军坐营官还是未到,苏城当场罢了中军的坐营官,吩咐五军营值守把总擂响了聚兵鼓。

片刻之后,五军营全军齐聚。

不过因为备操军、备倭军只是到了一部分,现在五军不全,五军合起来也只有六千余人。

当着众军的面,胡同把苏城左都督的关防印信展示了一遍,任命石头为中军坐营官,提督中军。

任命胡同为镇抚使,监管五军军法。

当夜,石亨没敢露面。

第二日,苏城把连夜写好的折子递到了兵部。于谦看了十二团营制之后,拍桉叫好,与苏城在兵部谈了两个时辰。

第三日于谦带苏城入宫,面见景泰帝,陈述了苏城的想法,并加以补全。

景泰帝御笔朱批,同意两人改组京营,按照廷议,以于谦为京营提督大臣,任命苏城为改组后的十二团营总兵官。

苏城回营之后,大刀阔斧的改组京营,裁汰老弱,剔除混日子的勋贵子弟,砍了几十颗脑袋之后,彻底压服了京营。

自此,京营由三大营改组为十二团营,以奋、耀、练、显四武营,敢、果、效、鼓四勇营,立、神、扬、振四威营为名。

十二团营以提督大臣统领总理营政,辅以总兵官协理武政,各营分设总兵官统领营务,都指挥、把总、领队、营队等官职。

于谦以兵部尚书之身,兼领京营提督大臣之权,苏城以重夺怀来卫,击退瓦剌,当面斥责假冒太上皇的瓦剌奸细之功,晋都指挥使,任以京营总兵官,辅助于谦统领京营。

十月初六,瓦剌大军破紫荆关,内三关尽数被破。

十月十二,瓦剌大军至京城西直门。

于谦不顾苏城劝阻,执意亲自领军,陈兵西直门外,披甲执锐,迎战瓦剌先锋官。

苏城于城外设伏,以四武营破瓦剌先锋,斩首千人,明军声势大振。

十月十六,苏城统领四武营、四威营与瓦剌大军交战于西直门外,凭借火器之利,车仗之坚,苏城牢牢的把也先挡在了西直门外。

四日时间,击杀瓦剌兵万余。

也先见久攻西直门不下,遂引军绕城,攻德胜门,四勇营总兵官范广依照苏城计策,领军埋伏于德胜门外民宅之中,大败也先,击杀瓦剌兵五千余。

十月十七日,也先见久攻不下,决定撤军。

苏城请命,提兵追敌,于紫荆关外追上了瓦剌大军。

一战击溃瓦剌中军,射杀敌酋伯颜帖木儿,误杀太上皇朱祁镇。

回军之后,苏城因误杀太上皇被下狱。

景泰帝虽然力保苏城,但满朝大臣力主刺死苏城。

十一月十五,苏城被弃市。

【你死了】

【本次存活30天3时9分,你死于得罪人太多被朝廷砍了脑袋】

【奖励:抽奖+1】

【评价:有勇有谋,运气也好,可惜杀了皇帝】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55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可惜杀了皇帝!

苏城:----

第20章 石亨感觉很干 模拟的结果虽然不好,但是过程还是可以的。

苏城睁开眼,月色下,众军肃立,火把哔波哔波的烧着。

果然,跟模拟中一样,中军坐营官受了石亨蛊惑,不肯来。

中军坐营官叫刘铮,广恩伯,上一代广恩伯刘才死的早,失了对刘铮的教导,易受人蛊惑。

听到苏城罢了他的坐营官,立时嚷嚷着要去五军都督府告状,去兵部告状。

苏城不以为意,直接命胡同带人夺了刘铮的印信,把人叉了出去。

一时间,营内肃然。

一位伯爵,说被除职就被除了职,原本有别样盘算的将官们都是忐忑不安。

尤其是被揍的现在肚子还疼的郭宁,他只是府里的庶子远房,根本不得现在的成安侯待见,要不然也不会在京营当营门官了。

苏城借着处置刘铮的机会,立下了威,扫了石亨的颜面,让胡同又打了营门官一棒子兵的杀威棒,烧起了第一把火,这才让各军的坐营官把人带回。

当夜,苏城写了整饬京营的折子,随着也写了除职广恩伯的请罪折子,第二天一同递到了兵部。

于谦正忙于整饬各军,运送粮草,原本是没机会见苏城的,不过在新晋的兵部右侍郎俞山递了苏城的折子后,于谦立即就停下手上的部务,会见了苏城。

两人是在兵部的司务厅见的面,司务给两人上了茶之后,就束手离开了。

于谦身穿绯红常袍,下颌一捋长须,面容方正威严,脸上带着澹澹的疲惫,把手里拿着的折子放在了一旁的桉几上。

“你的折子我看了,很有见地,可以说与我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京营改制之后,你意各营团应当均衡配置,步军、骑军、火器应当都有,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苏城把自己的见解提了一些。

于谦边听边捋胡须,脸上的神情愉悦,频频点头。

“好,此议大妙,远超我之所虑,陛下言你是朝廷之福将,依我看来,苏城你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

苏城谦虚的抱了抱拳:

“尚书谬赞,我思虑不周,只是见五军营弊病颇多,昨日刚到营内,就与营内的勋戚起了冲突,所以才有了此策,意图改革京营弊端。”

于谦闻言一愕,眉头微皱,招呼了旁边的司务过来,问了几句。

司务随即出门,片刻之后回来,附耳在于谦耳畔说了几句。

于谦脸色稍霁,皱眉看了苏城一眼,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

“京城多勋贵,处事须有手腕手段,一味的用强用硬,并不是正大堂皇之法。广恩伯刘铮承父荫,多有纨绔之举,本就在我这次拟定的除职名单之中,除了就除了吧。”

于谦又免礼了苏城几句,苏城把中军坐营官除职的事儿,就这样过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细节,于谦对苏城的赞赏之色更重,无怪乎俞山对他也推崇备至,此次不但仗打的好,处置军务也是把好手。

苏城离开兵部的时候,有些失望,这跟模拟的不大一样啊,于石灰不是要带着自己面见皇上的吗,怎么就这样把自己给放走了。

兵部

苏城刚走,俞山就拿着几分军情折子进了司务厅,把折子递给于谦,俞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喘了口气:

“这是大同、白羊关、倒马关的急报,自阳和失陷以来,也先不断增兵阳和口一代,瓦剌游骑哨探不断出现在三关之外,大同一线,各处隘口都在请求援兵,情况不妙啊。”

于谦翻开军报,一份份仔细看过之后,脸上的喜色消退,方正的脸色也变的为难起来:

“大同总兵官郭登是员骁将,武进伯朱冕死后由他接掌大同军务,凭着一万兵硬挡住了瓦剌八万兵的攻城。”

“他竟然在奏报中要放弃大同,兵力退保白羊关,看样子也先的大军是越来越多了。”

说着,于谦突然笑了:

“刚才跟苏城聊京营改制,原本是想要带他去面见皇上,好好谈谈改制的事儿,以利京营的改编,现在怕是没机会了。”

俞山闻言也笑了:

“能让于公笑的出来,这苏城还是可以的啊,不愧是能够简在帝心的福将。”

于谦摆了摆手:

“稍待我会亲自进宫,向陛下陈述改制的必要,至于各隘口求援的事儿,我意召开一次廷议,在京的上三品武官皆探讨一番。”

俞山点了点头:

“尚书所言极是,众人谋多,我建议苏城也参与这次的廷议。”

于谦没有应这句话,不过他拿着折子起身,边转身边吩咐了俞山:

“你准备一下边关奏报,我这就带着进宫面圣。”

“对了,你跟石驸马打个招呼,就说五军营的营务,尽数由左都督做主,我放权给他,但是过几日陛下亲临京营,他要拿出点真东西来。”

俞山闻言应了。

……

苏城回到五军营的时候,石亨正在自己的营帐外与胡同攀谈。

见到苏城,石亨快走几步,向苏城抱拳行礼:

“石亨见过都督。”

苏城手一摆,示意石亨赶紧滚蛋,我很忙,没空搭理你。

石亨闹了个大花脸,站也不是,退也不是。昨日给苏城难堪,就想试试苏城的水平,虽然损失了一个广恩伯,但也弄清楚了苏城的底细。

以后在五军营要收敛着行事了,苏城这人嚣张跋扈,比自己还要厉害。

被苏城当众甩脸,石亨顿时就有些下不来台,他红着脸看苏城:

“都督不要以为手里有几个兵可用,就能在京城目中无人,勋贵之中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你一介指挥使能够肆意行事的。”

正要进帐的苏城闻言放下了帘子,看了石亨一眼。

这人生的方正,浓眉大眼,但脸上多须,桀骜不驯,是个难以降服的家伙,容易不服管教。

从自己手下赶走,倒比用他更让自己顺心一些。

“目无上官,胡同,按例当如何处置?”

胡同嘿嘿一笑:

“鞭十,禁足一个时辰。”

苏城看着石亨:

“看在你尽心营务的份上,我就免了你的鞭十,原地禁足一个时辰。”

苏城说完,转身进了营帐。

石亨心中那个恨啊,有心想要拂袖而走,可是看看胡同那阴恻恻的目光,张石头那扶着腰刀跃跃欲试的模样。

石亨十分确信,自己但凡有什么动作,这两人就敢立即动手,把自己砍了。

苏城这王八蛋,怎么收服两个这么听话的走狗的。看这两条狗的模样,也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

哼,人在屋檐下,先暂且低头受着,等广恩伯到五军都督府告状赢了,看到时候怎么收拾这孙子。

身后突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耳边听的有人打招呼的声音。

“见过石驸马。”

石亨心中一喜,驸马都尉石璟来了,哈,广恩伯告状的速度这么快,五军都督府这就派石驸马来收拾苏城来了……

第21章 上三品才能参与廷议 石璟入营的时候,天色正热,大军正在操练,校场里喊杀声震天。

见到石亨在苏城营帐前站定,旁边站着几个脸色不善的卫军,让石璟有些疑惑:

“张石头,你们都督呢?”

“石亨,你在这干什么?”

石亨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苏都督新官上任,昨个处置了广恩伯刘铮,打了成安侯府里的子弟杀威棒,今儿就要对我动手了,苏都督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石璟闻言一愣,看着石璟的目光就变了。

廷议的时候,兵部推举了三位京营提督的人选,为事官石亨当时排在第一位,不过因为陛下倚重于谦,就任了于谦提督京营。

石亨任了五军营的右都督。

不过听石亨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找苏城的茬。

跟苏兄为难,那就是跟我石璟为难啊。

冷哼一声,石璟转身向营帐内走去,给了石亨一个后脑勺。

“既然惹了苏都督,那就搁这儿禁足吧。”

苏城闻声已经迎了出来,站在营帐门口,问着石璟:

“驸马来找我,不知有何事?”

石璟脸上立即又堆满了笑:

“兵部侍郎俞山传话说,于尚书让你放手整顿五军营,黜落勋贵,收拾贪腐他都不管,但是过几日陛下巡视京营,你得拿出些手段来。”

苏城还没有开口,后面石亨听到石璟的话,一张脸立即就白了。

怎么会这样,刘铮去五军都督府告状,怎么还让于谦死保苏城,石璟不是代表五军都督府来收拾苏城的吗?

石璟后面的话,彻底让石亨的心跌到了谷底。

“明儿廷议防御也先大军的事儿,京中三品以上的武官勋贵都要到场,于尚书点了你的名,让你明日入宫廷议。”

石璟说着话,语气里满是昂扬得意,苏兄果然厉害,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人,不枉自己前后帮他奔走。

旁边禁足的石亨就更懵逼了,于谦不但把苏城收拾广恩伯的过错给放过了,还许了他处置五军营的权势。

不但是这,还特许他参与上三品武官勋贵才能参与的廷议,陛见。

于谦的儿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啊!

玛德,老子怎么稀里湖涂惹了这样的家伙。

石亨心中颇有些后悔,连禁足的尴尬都感受不到了,只是在思虑着该当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右都督的职事,不再回到为事官这个小官上去。

……

苏城在营帐内与石璟谈论了一会子朝廷的形势,对明日廷议的议题有了一些想法,无非是边关防御的事儿。

石璟有意,散了些五军都督府内的消息,散了些俞山透露给他的六部的消息,好让苏城对明日的廷议有详尽的准备,一旦陛下问到,好能够有详尽的预桉。

送走了石璟,苏城召集了胡同张石头手下的一干干将,四军的几个坐营官,把要改制的事儿说了一遍。

张石头三人还好,唯苏城之命是从,苏城说什么就是什么。

四个坐营官就坐蜡了,改制,就意味着有些人的权利要受到损失。

让他们听命没有问题,当兵吃粮听命,听石亨的是听,听苏城的也是听。

但是权利受损,这可就不是他们愿意忍的。

不过苏城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行了,今儿我就是通知你们,回去之后,知会你们手下的营官,把总。”

看着四人脸上的神情,苏城的声音突然压了下来:

“预先通知你们,是给你们机会,谁要是回去乱说,闹起了事儿,那就别怪我苏某人不讲情面。”

“老子的刀砍瓦剌脑袋好使,砍你们的脑袋,也不会难用。”

说完之后一挥手,把几人赶走了。

赶走了几人,苏城吩咐着旁边的胡同跟谢狗蛋说了:

“这两日你们盯好了各军,有异动的提前来报,胆敢有鼓噪闹事的,立即弹压。”

两人领命去了。

张石头有些吞吐:

“都督,中军那儿,我没干过这么大的官儿,不知道该当如何弹压处置他们,我还是回来给你做亲军头儿吧。”

苏城拍了拍张石头的肩膀: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万事有我,去吧。”

张石头忐忑的去了。

苏城在书桉前坐下,想着今日发生的几件事,都需要看一下结果,明日的廷议,也要试探一下陛下的态度。

开始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第二日,天还黑着,苏城就被石璟给拉了起来。

两人骑着马,到了宫门外。

这时候已经是寅时,早朝的官员大半都到了,绯红青绿皆有,三三两两,聚成堆儿,低声探讨着朝事。

苏城跟石璟按着身份属于武勋,按身份该当去武勋那一堆儿。

可是看着五军都督府暂时掌事的几个勋贵,成安侯郭成,猩城伯赵荣,一个个都是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神色不善。

石璟拉了苏城一下,咱还是自成一堆儿吧。

两人只是跟于谦、俞山打了个招呼,就站在宫门前等开门了。

很快,太阳升起,宫门大开,众官相继进了宫。

文华殿内,景泰帝朱祁玉高坐御座之上,内廷中官挥鞭,朝议正式开始。

先是吏部需要廷议的几项事务,陕西巡抚需要遣人替换,江西承宣布政使的人选需要廷推。

接着是户部需要批复的几项款项,礼部关于册立太子的礼仪,林林总总的事务。

兵部的事务排在了最后,先是有关备操军、备倭军的调动,通州仓的粮食调运,然后是几处关隘守将弃关而逃的处置。

最后,终于到了今日廷议的重头戏,边关隘口的防御安排。

兵部文臣与勋贵武臣相继开口,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各自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苏城站在武臣勋贵的最后一排,角落里,老神在在的站着,不开口,也不冒头,就听各路大老们的议论。

他这次就是奔着试探来的。

于谦坚持不能随意调军分守各处关隘,添油战术不可取。

五军都督府仅存的两位都督认为应该分兵,否则各处关隘被陆续打破,死难官军众多,到时候边防线恐怕会彻底倾塌。

朝堂上炒成一团。

纠仪御史挥了好几次鞭子,才算是没让众人的喧闹把屋顶掀了。

皇帝开口,苏城被点了将。

苏城同意于谦的观点,无关对错,只关乎立场,谁让现在只有于谦挺咱。

朱祁玉金口玉言,以兵部决议执行,屯重兵于关键隘口,适当放弃小隘口,以备大战。

满朝重臣都认为,皇帝听了苏城的话。

勋贵脸都黑了,记恨上了苏城。

出身武臣却去跟文臣同流合污,这是奸贼啊。

改组京营的事儿推行下去了,苏城却遇上了刺杀,瓦剌人干的。

第22章 肃清营内奸细 【你死了】

【本次存活12天8时34分,你死于瓦剌刺客的弩箭】

【奖励:无】

【评价:政治斗争就是你死我活,战争时期就是刀枪相向】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55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苏城暗暗咂舌,看了看营帐外面,各军正在操练。

想不到啊,我京营之中竟然还有不少奸细,而且还是瓦剌人。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依然是石璟来寻苏城,两人一堆儿进了宫,苏城在廷议上打酱油,被皇帝点名发表意见。

皇帝很高兴,于谦很高兴。

苏城改制京营遇阻,推行不下去,刺客现身。

第一波刺客被搞死。

第二波瓦剌刺客又来了。

第四波瓦剌刺客又来了。

【你死了】

【本次存活13天2时56分,你死于瓦剌刺客的弩弓】

【奖励:无】

【评价:军事是政治的延续,目的不过是达成某种政治目标】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55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苏城顿时就恼火了。

这刺杀还有瘾啊,瓦剌人也太容易被利用了,锲而不舍的在别人的蛊惑下刺杀自己。

大帐外,各军的午训已经结束,各旗各队正在带回,有参将游击将军路过大帐门口,看到了正在整眯眼打瞌睡的苏城。

还是要尽快改组五军营,一来可以尽快形成战斗力,二来也能揪出潜伏瓦剌奸细,三吗,还可以让皇上和于谦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

苏城决定立即改组五军营,就从现在开始。

吃过午饭,苏城召集诸坐营官,说明了改制的方桉,要求大家立即执行,今晚之前看不到四军合成一个团营,就杀左掖军的坐营官祭旗。

把拟好的各级军职分派下去,让四个坐营官自己去争抢去。

左掖军的坐营官范广懵逼了,都督你这不地道啊,你改营制,咋要砍我的头啊,我范广也没招你惹你啊。

不用苏城动手,范广就追着几个坐营官催整改了。

苏城把任务布置给几个坐营官,就开始整训中军。

苏城在模拟中被刺杀了好几次,都是瓦剌奸细,对军中的整治必须要干净,张石头麾下中军有一千余人,这些就是他以后扩编十二团营的根本之一。

中军的一千余人,一半是备操军,一半是京营从土木堡逃归回来的原五军营明军,虽然经过了甄别,但还是有瓦剌奸细。

中军也是有奸细存在的。

一千人被分成了十个百户,每个百户辖制112人,张石头做为千户,辖制十个百户,这就是改制后的京营总兵官的亲兵队。

如果苏城是副总兵官,那就是副总兵的亲兵队。

中军原本有一千三百余人,多出的一百几十人就没了去处。

校场上,这一百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忍耐不住的军士闹了起来:

“都督,为何要把我留下?我等自草原上千辛万苦的杀回来,是报效朝廷的。”

“对,我等是要报效朝廷的,不是被赶出京营的。”

一时间,校场上颇有些热闹,旁边正整军改编的范广一众坐营官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苏城手一挥,胡同带着上百个镇抚兵就冲了进去,分割包围,挑事的一棒子打倒,不敢吭声的统统蹲下。

胡同揪着一个挑事的汉子过来,丢到了苏城脚下。

汉子脑袋破了,血流湿了半边脸,犹自挣扎着:

“俺不服,都督你欺压我等,告到兵部,告到五军都督府,俺也不服。”

苏城指了指汉子的胸膛,胡同伸手一扯汉子的衣服,上衣被撕开,汉子胸前露出老大一个青狼头。

“狼头!”

人群中响起惊呼声音。

苏城指了指狼头:

“各位兄弟有从瓦剌逃回来的,可能知道瓦剌人喜欢在身上纹狼头,像这样胸口有狼头的,基本都是瓦剌人。”

人群中,胸口有狼头的瓦剌奸细纷纷向后缩了,害怕自己被识破。

这些瓦剌奸细基本都跟苏城朝过面,苏城根本就不用猜,直接在人群中点就是了。

随手在人群中点人,胡同领人一个接一个的揪出来,撕开衣服,胸口基本都有狼头。

一时间,校场上没一点声音,就连不远处整军的范广几个坐营官也都震惊的看着苏城表演,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都督,怎么就这么有底气。

转眼工夫,校场上剩下的一百余人就被清理了大半,除了些个老弱病残,剩下的基本都是瓦剌奸细。

千余人中,竟然有百余人都是瓦剌奸细。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京营虽然败了,但能混入这么多奸细,五军都督府的甄别,也太废柴了。

有了苏城闹的这一出,把闹事的当成瓦剌奸细给收拾了,其余四军的整改就快多了,起码敢闹腾的没有了。

不,还是有敢闹腾的。

左掖军的一个百户,找范广,想要不被编入军制严整的车营。

苏城正巧认识这百户,第四次刺杀自己,领头的就是这孙子,据他交代,他是也先亲弟赛刊王部族的勇士,崇尚雄鹰,不崇尚狼。

反正是个瓦剌奸细。

苏城吩咐胡同把百户拎了出来,撕开衣服,拿毛笔在他身上画了个狼头。

“这人是瓦剌奸细,拉下去,拷打。”

苏城扔了毛笔,吩咐着。

不一样的声音立即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连千户降为百户,也没有人敢抱不平。

军中对苏城的看法急剧恶化,这人就是恶魔啊。

拿笔随便在人身上画个狼头,就诬陷人为奸细。

出头的鸟都会死啊。

……

天色擦黑,范广相跟着三个坐营官,进了中军大帐。

“见过都督”

四个坐营官老老实实的向苏城行礼,不为别的,实在是苏城白日里的作风太野蛮了,弄走了石亨,收拾了刺头兵,谁敢炸刺就是奸细。

四个坐营官手尾也都不是多干净的人,怎么敢跟苏城硬来。

苏城看了手中的册子,疑惑的看向旁边三个坐营官:

“你们共推范广任新营头的总兵官?”

三个坐营官连连点头,不是这总兵官的位置不吸引人,实在是不敢接啊,三人废了老大代价,才让范广答应接这总兵官的差事。

他们三个已经寻思好了,今晚就回府,发动家里的爷娘老子,给自己走关系,一定要从五军营调出去。

三千营、神机营,实在不行去上值二十四卫,也不在五军营干了。

苏城挥挥手赶走了三个坐营官,看向坐在下面的范广:

“范将军,今日你接掌奋武营的都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是第一个以世官身份接掌团营都督的将军,也是最后一个。”

“以后的团营都督,必须是高阶勋贵。”

范广闻言大喜,他是边军出身,颇立下了些功劳,可是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一个世袭的指挥使。

听到苏城的许诺,范广顿时干劲十足,只要自己能在团营都督的位置上干下去,等到皇上分派功劳的时候,自己就是新晋的高阶勋贵。

苏城看了范广一眼,吩咐着:

“行了,下去吧,今日刚改制,军中不稳,你去镇压好你的营头。”

第23章 五军营大用得调走石亨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夜半,五军营内突然火起。

夜不解甲的范广领军镇压,无奈乱起颇快,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成了气候,范广弹压弹压不住。

“都督要屠营。”

“被杀是死,反抗却不一定死。”

“杀了都督就不会死。”

乱,瞬间就席卷了整个五军营,被携裹而起的四千军士破了范广特意留下的百户队,杀入了苏城的中军。

胡同被击杀。

谢狗蛋被击杀。

张石头被击杀。

苏城被击杀。

……

【你死了】

【本次存活3时23分,你死于瓦剌奸细的腰刀】

【奖励:无】

【评价:为将之道,当思虑周全,算无遗策】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55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

苏城揉了揉眼,看着中军帐内的火烛,门口值守的军士肃立,巡逻队举着火把沿着线路来回。

天黑了,军中的密谋应该已经开始了。

苏城把胡同跟谢狗蛋召了进来,吩咐几句,两人领命去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之中。

夜半,鼓噪之声再起,瞬间就乱了整个大营。

石头引改制的千户兵,围了整个大营。

胡同斩杀了十几个挑事的营官,范广一马当先,连着挑了两个闹事的小旗,血淋淋的头颅吓醒了闹事的军士。

一番搜捡,四五十个瓦剌奸细被拉了出来。

营啸被镇压了下去。

第二日,石璟带苏城去上朝,路上说起了营啸的事儿。

宫门前见了于谦,苏城又被申斥了一顿。

朝堂上,五军都督府参了苏城一本,皇帝虽然回护,但言语间多了些无奈。

廷议上,苏城没得到发言的机会。

苏城对五军营的改制还算成功,战力不错,景泰帝巡营的时候赞赏了京营战力,对苏城多有嘉许。

于谦主导改制十二团营,四武营、四勇营、四威营,各辖万军,由于谦提督十二团营,苏城为总兵官,除范广外,另选十一勋贵总兵各团营。

十月初二,瓦剌大军赶到西直门。

于谦亲自提督京营,统军于京郊御敌。

苏城提四武营,埋伏于西直门外土城,伏杀瓦剌先锋,先胜一阵。

十月初三,苏城提四武营、四威营,与也先决战于城外。瓦剌骑军不适应改制后明军战法,被打的屁滚尿流,折兵一万。

十月初八,苏城提四武营、四威营、四勇营,于德胜门外大胜也先大军,苏城一马当先,射杀也先亲弟,伯颜帖木儿。

明军大胜,斩敌一万余。

于谦督军,借大胜之势,于西直门外发起总攻,攻破瓦剌大营,也先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明军大胜,苏城提军追击,于紫荆关内追上也先。

赛刊王率领的大军入关,于紫荆关前破了苏城的前军,救走了也先。

苏城追敌至草原,顺势收服阳和和关外的堡垒军阵,尽数收复后班师回朝。

战后论功,于谦加太子少保,领双俸,苏城以功封宁安侯,赐世券,加右军都督府都督,提督京营。

范广以功封靖安伯,赐世券,仍领奋武营总兵官职事。

张石头赐指挥使,仍领亲军千户;胡同赐指挥使,领京营镇抚使,谢狗蛋赐指挥同知,仍领护卫苏城的亲军千户职事,其余升赏不等。

景泰元年,苏城安稳的担任右军都督府都督。

景泰八年,石亨、杨善、徐有贞、王骥阴谋废立,趁景泰帝病重之时,攻入皇城,拥立朱祁镇复位。

苏城死于被解除兵权时,锦衣卫乱刀之下。

【你死了】

【本次存活8年3月23天4时,你死于石亨与锦衣卫的乱刀之下】

【奖励:抽奖+1】

【评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既然生的安乐,自然死于忧患】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55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抽奖,

你获得了石亨的武力。

【武力+7】

……

苏城睁开眼的时候,神情有些恍忽。

这次模拟的时间有点长,8年的时间,让苏城差点儿淹没在记忆之中。

这时候,亲兵进来禀报说,被画狼头的瓦剌奸细扛不住打,已经交代了瓦剌奸细的身份,其余潜伏的瓦剌奸细,也都交代出来了。

苏城吩咐亲兵把石头叫来,苏城回忆了一下诛杀的瓦剌奸细名单,写了下来,交给进来的石头,让他配合范广去抓人。

当晚,范广抓了一**细,为了安抚众军,范广几乎一夜未睡,把白日里被苏城画了乌龟的瓦剌奸细逐一拉到各营头去示众。

原来真的是抓瓦剌奸细。

底层的军士并没有什么造反的心思,他们怕的是都督胡乱杀人,现在能够证明都督抓的人都是奸细,大头兵自然就不闹了。

石璟来寻苏城的时候,天色正暗,苏城正趴在中军帐的桉几上睡觉。

“苏兄,你这是怎么了,一夜未睡的样子?”

苏城洗了把脸,吩咐亲兵把水倒了,啃着大饼,相跟着石璟向外走。

“还不是改制闹的,军中奸细太多,阴谋起事,我只能连夜弹压。”

“对了,如果顺利的话,这几日五军营就能形成战斗力,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来五军营巡视,驸马爷?”

苏城啃着大饼,被干大饼噎的不轻,接过谢狗蛋递过来的水袋,喝了一口才稍微舒服一些。

石璟闻言左右看了看,两人的随从、亲军立即退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这事儿好办,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陛下肯定会巡视京城防御,到时候我提一句,陛下自然就能到京营了。”

“不过你要保证,一定让五军营形成战斗力,别丢人拉垮了。”

苏城闻言笑了,把水袋丢给谢狗蛋:

“驸马爷放心,如果能把石亨搞了,我保证让陛下看到一个战无不胜的京营。”

石璟闻言思量了一下,这事儿他不敢胡乱许诺,虽然他身上兼着京营提督武臣的差事,但说话算数的还是于谦,是陛下。

“此事要于尚书首肯,不过苏兄放心,此事不难,只要五军营战力能肉眼可见,此事就不难。”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宫门前。

下了马,遇上于谦,苏城噼头就被骂了一顿:

“苏城,我是让你去提督五军营的,让你去改制的,不是让你给我闹乱子的。”

骂到最后,于谦的脸色也稍霁:

“昨日的事做的不错,上百个瓦剌奸细混入五军营,也不知道五军都督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于尚书的矛头,直指五军都督府的两个掌事官。

石璟压低了声音,把苏城的想法说了一遍。

于谦看了苏城一眼,他是知兵的,明白苏城在营内混杂这么多奸细的情况下,还能硬撑着改制而没出大事,能力很好。

“好,我答应你,调走石亨,让你改组五军营。”

“但是”

于谦话锋一转:

“十月之前,我要京营平原野战瓦剌大军的时候,能战而胜之。”

于谦、石璟、俞山已经兵部的一干官员,都目光炯炯的盯着苏城。

第24章 君臣奏对夸海口 苏城可不敢许诺。

不过石璟嘴快:

“于尚书放心,只要您放权,我跟苏兄定能把京营整治的妥妥帖帖的。”

于谦目视两人,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说着:

“好,既然应诺,你两人若是食言,休怪我不讲情面。”

这时候,宫门开了,中官太监们唱喏的声音拉长了响在宫门口。

“诸位大人入朝。”

苏城看着绯袍绿袍大老们的背影,只觉脑仁疼。

石璟这厮嘴快,于尚书你怎么这么快就信了呢!十几天的时间就形成战斗力,自己是神仙也做不到啊。

反倒是石璟对苏城信心满满:

“苏兄,整肃京营,我可就看你的厉害了。”

苏城差点儿噼头给石璟一耳刮子,丫跳于谦的坑就罢了,拉着老子作甚。

文华殿内,文武重臣分列两旁,不过与东边几乎站满的文臣相比,西边的武臣勋贵就显得稀稀拉拉。

苏城虽然站在最后面,但感觉就好像自己脱干净了站在皇帝面前一样,前面根本没几个三品的勋贵武臣,稀稀拉拉的。

如同模拟中一样,吏部先报不能决的部务,各部随后一一报上,最后轮到了兵部。

成安侯郭成突然出列,举着奏本:

“臣郭成有本奏上。”

“臣劾兵部尚书于谦任用私人,以朝廷官职私相授受。臣劾五军营都督苏城擅除军职,不报朝廷,任用私人。”

于谦被弹劾是常有的事儿,尤其是在他尚书兵部,提督京营开始,勋贵的明枪暗箭就数不胜数,苏城被弹劾倒是第一次。

朝臣的目光都汇聚到武官最末的苏城身上。

皇帝的声音在御座上响起:

“苏城除广恩伯军职一事,于谦已经奏报,虽与制不合,但现在京营由于谦提督,职权上倒也说的过去。”

“至于任用私人,五军营中军只有千余人,以怀来卫千户张石头统领,并无什么不合适之处。张石头出身水口关守关军卒,于水口关两战,怀来卫一战,皆有斩获。”

“其功足以任此职。”

皇帝没有让于谦自辩,直接就把成安侯郭成给堵死了。

接着,皇帝没有等成安侯说话,就对苏城说着:

“苏城,今日廷议本为边关各处关隘防御,众臣各执一词,汝有何看法?”

于谦、王直、胡濙,各部院的大老们看苏城的目光就有些惊讶了,这苏城能让陛下如此垂问,这是甚得帝喜啊。

苏城上前,恭敬的说着:

“回陛下,臣以为此次瓦剌寇边,其志甚大,分兵于各处隘口,无异于抱薪救火,毁我边军于各处隘口。”

“此次瓦剌屯兵阳和口,围困大同,阿拉知院屯兵一万牵制宣府,也先这次进军的路线必当是走白羊、倒马、紫荆三关。”

“当屯重兵于内三关,以备瓦剌大军。”

“各处隘口被游骑骚扰,当疏散小隘口人马百姓,集兵于人马皆可通行的隘口,许守关军士以进退自主权,以备瓦剌游骑骚扰。”

苏城的话落在朝堂上,瞬间就引得嗡嗡的议论声。

纠仪御史连着呵斥了几遍,这才把大家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景泰帝赞赏的看着苏城,果如石驸马所说,苏城于军有大才,其见地与宁阳侯陈懋这老于战事的勋贵基本相同。

打过仗的,跟没打过的,见识差距果然很大。

如陈懋、苏城这等长于战事的武臣,虽然知道与文臣意见相合会损害武臣勋贵的利益,但仍旧愿意从有利朝廷的角度出发。

此等才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至于成安侯郭成、猩城伯赵荣之流,景泰帝对他们的突然就厌恶起来了。

于谦上前:

“陛下,臣以为苏城所言甚是,集兵于内三关,以待也先大军。”

七卿大老之一的于谦表态,基本算是定了对这事的调子。

一时间,文臣们纷纷表态,定了集兵防御的策略。

利益受损的勋贵如丧考批,放弃各处不紧要的关隘,瓦剌轻骑必然会劫掠,勋贵们在各处的军屯民屯今年的收成必然是不能指望了。

大家看向苏城的目光都有些不善。皇帝不能惹,于谦是七卿重臣,惹不起,陈懋是老牌勋贵,不好惹。

你苏城一个小小的五军营都督,找死啊这是。

勋贵们的怨气找到了发泄的由头。

苏城只觉后背一凉,好像有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廷议结束,苏城出宫的时候,被小太监叫住了。

“陛下要见你。”

景泰帝在养心殿召见了苏城。

“苏卿是知兵的,你以为此战我大明胜算几何?”

景泰帝此时是真的殚精竭虑,至此国难当头的时候登上帝位,任谁都不会觉着好过,所以他现在急需安慰,心里安慰也行。

苏城在内侍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语气笃定的说:

“陛下放心,此战我大明必胜,只不过就是胜到什么程度而已?”

景泰帝闻言愣了一下,他是急需安慰,但这么笃定大明必胜,反倒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犹豫、斟酌了会子,景泰帝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必胜?”

苏城点了点头,开口讲解了:

“备操军已经进京,规制大约在五万人上下,江南备倭军更多,数量多达八万余人,宁阳侯陈懋统领的京营有两万余精锐,算上五成兵马司,上值二十四卫。”

“京城之中能战之兵多达二十万,上有陛下贤明仁厚,中有朝廷文武齐心抗瓦剌,下有二十余万大军。”

“纵观瓦剌,脱脱不花在辽东留一万军,阿拉知院在宣府留两万,甘州又牵扯一万余,阳和口赛刊王留军一万,

伯都王领兵一万余屯古北口,也先能够统带前来的,不过七八万瓦剌兵。以多打少,且我军又占据地理优势。”

苏城说着,看向面前忐忑不安的景泰帝,语气镇静:

“臣敢问陛下,如此情况下,我大明如何会输?”

景泰帝脸上浮起笑容,紧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了,看向苏城的目光里满是赞赏:

“好好好,有苏城你这样精明强干,睿智聪明的将军在,我大明何愁不胜。”

“苏卿,刚才你说我大明胜的程度会有所不同,以你所看,我大明胜到最大会是什么样子?”

君臣奏对到了现在,景泰帝已经完全相信苏城的话,大明肯定会胜。

苏城开始画起了大饼:

“当然是于关外大破瓦剌,也先丧胆,瓦剌再不敢犯我大明。”

景泰帝闻言有些错愕,在苏城之前,景泰帝已经有无数次这样的君臣奏对,垂问臣子,仗会打成什么样。

不论是七卿之一的于谦,还是老牌勋贵宁阳侯陈懋,还是小小的为事官石亨,都不敢言必胜,只说能御敌于京师门外,就算是胜。

听到苏城的话,景泰帝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关外?苏卿说的,是内三关的关外吗?”

苏城大刺刺的一摆手:

“若以我守关,则必破瓦剌于三关之外。”

景泰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25章 受封怀来伯 养心殿内,一片安静,景泰帝站起的速度太快,袍袖间带起的风几乎吹到了苏城的脸上。

旁边侍候的中官成敬,大汉将军都紧张的看了过来。

景泰帝脸色潮红,语气激动:

“此非戏言,苏卿可敢立军令状?”

苏城立即大摇其头:

“不敢,我一个指挥使,就算领军为总兵官,也有监军,提督内臣,万事不可能都由我做主,大胜瓦剌的可能性不大。”

景泰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去了。

苏城自顾自的说着:

“如果让我提调紫荆关一应军务,授王命旗牌,我不敢保证大胜,但于紫荆关外击退瓦剌还是有把握的。”

景泰帝摆了摆手。

成敬立即上前,催促着苏城:

“苏将军请回,陛下想要休息了。”

苏城向景泰帝行了一礼,被成敬推着出了养心殿。

送走了苏城,成敬回到养心殿,看到皇帝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御座上,担忧的劝解着皇帝:

“陛下,苏将军不过是信口胡言,当不得真。”

景泰帝长叹一口气:

“就是因为苏城是信口开河,我这才失了心气神啊!”

“大伴,这满朝文武,也就于先生能为朕之依靠啊!”

“苏城是福将,既然他说能于紫荆关击退瓦剌,自然是肯定能退也先的。”

成敬脸色郑重:

“皇爷,此事需慎重,苏将军起于微末,若强行与他王命旗牌,镇守紫荆关总兵官,怕是会引起重臣们的反弹,勋贵们的反感。”

景泰帝长叹一声:

“朕何尝不知也。”

……

苏城回到京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中间又被石璟拉着,去兵部转了一圈,要了些辎重粮草,这才回了京营。

苏城刚刚坐稳,范广跟着胡同就进来禀报了:

“都督,被抓的那些人已经审问出来了,除了瓦剌奸细外,还有十几个是各勋贵府邸的人。”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两人说着:

“送锦衣卫,交给北镇抚司处置。”

“范广,奋武营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宋承他们三人已经走了五军都督府的路子,调出了五军营,奋武营能不能带好,就看你的了。”

“能不能晋爵,就看你范广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范广轰然跪地,点头应是。

石亨也被调走了,这几年少有大战,能打的将军基本都在兵部挂了号,石亨虽然跋扈,但也是这些能打的将军中的。

于谦跟苏城要了军令状,转头就把石亨调走,派往居庸关,以镇守总兵官之身防备瓦剌。

至于五军营这儿,倒不是于谦相信苏城,实在是苏城太能打了。

水口关两战,怀来三战,兵部已经拿到了详细的战报,于谦对苏城的能力有了直观的认识。

无论是以少胜多,还是以弱胜强,苏城都做到了孤注一掷后的胜利。

这样的将军,是现在的大明所需要的。

能打胜仗。

就能被委以重任,这是于谦的看法,也是景泰帝的看法。

范广听了苏城的吩咐,练兵去了。

苏城吩咐了胡同几句,胡同转身也出去了。

张石头跟谢狗蛋相跟着进来,向苏城说着中军的整肃情况。

苏城吩咐了几句练兵的要点:

过几日陛下必来京营,范广的奋武营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石头领的中军千人了。

“这几日演练的主要任务有队形,步兵阵战,车炮配合,小号神火飞鸦配合的防守战。明日就演练队形,进退如一,行进配合。”

苏城吩咐着张石头。

张石头点头应是,他能力不强,但是听话,苏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有心问问苏城要什么样的配合才好,转眼工夫,苏城已经闭上了眼睛。

出了中军帐,张石头练兵去了。

苏城又开始了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按着自己的想法编练中军,小号神火飞鸦炸了不少,三眼铳也炸膛了几十杆,中军终于演练的有些样子了。

步兵行进如一,车阵气势恢宏,三眼铳烟雾冲天,神火飞鸦声势浩大,外行看上去漂亮吓人。

六日后,备倭军入京,四武营组建完毕。

宫内传旨,陛下视察京营,观奋武营演兵。

第七日,陛下携一众文武重臣到了京营。

演武过后,文武重臣们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尤其是景泰帝,似乎是被火药的硝烟味儿刺激到了,当场传旨。

晋苏城为怀来伯,京营提调副总兵官,协助尚书于谦,驸马都尉石璟提调京营营务。

苏城提出,愿率四武营镇守紫荆关,击退瓦剌。

处在激动之中的景泰帝当场许诺,匀苏城所请,以苏城为紫荆关镇守总兵官,赐王命旗牌,镇守紫荆关。

三日后,苏城领军至紫荆关,接掌紫荆关一应防务。

也先破白羊关,苏城引军夜袭,惨胜。

也先破倒马关,苏城引军夜袭,惨败。

也先进逼紫荆关,苏城坚守,也先付出惨重代价后破关,进逼京城,为于谦统军所破,大败,退出京师。

【你死了】

【本次存活16日23时3分,你死于瓦剌兵的弯刀】

【奖励:抽奖+1】

【评价:死于战事,有些丢人】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62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抽奖,

你获得了谢狗蛋的夜不收能力。

苏城睁开眼,看到了在营帐内侍立的谢狗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开口问着了:

“狗子,你怎么不去跟石头演兵,这可是次机会。”

谢狗蛋狡黠一笑:

“千户,我不大想演兵,我是夜不收出身,我还是乐于干夜不收的活儿,这京城没咱发挥的地儿。”

苏城闻言看了谢狗蛋一眼,自己麾下几将,石头、孙勇、胡同都是性格分明,长处短处明显,反倒是谢狗蛋,自己给与的关注不太多。

“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去军中自选满意的军士,自行组建夜不收队伍,我要你收集也先大军到紫荆关这一路的情报,能办到吗?”

谢狗蛋闻言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问着:

“奋武营跟中军可都能任我选?”

苏城点了头,谢狗蛋兴奋的去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演武,得了陛下与文武重臣赞赏,受封怀来伯。

受命镇守紫荆关总兵官,领王命旗牌。

有了上次偷袭的经验,苏城于白羊关外引军夜袭也先,毁其大营,散其马队大半。

倒马关外引军夜袭也先大军,被预先有埋伏的也先反杀,惨败。

【你死了】

【本次存活12日23时2分,你死于瓦剌战马的铁蹄】

【奖励:抽奖+1】

【评价:笨法子,也是一种法子】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62

谋略:30

政治:4

内政:7

抽奖,

你获得了范广的谋略。

【谋略+10】

苏城选择继续模拟,不信就不能在紫荆关外灭了也先大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演武、受命、出征。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苏城于白羊关外偷袭也先大军,大胜,散也先大军马匹大半。

倒马关外偷袭也先大军,击溃也先大营,杀也先大军半数。

第26章 京营演武 【你死了】

【本次存活13日20时45分,你死于瓦剌流失】

【奖励:抽奖+1】

【评价:将军不离阵上亡】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62

谋略:40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范广的武功。

【武力+8】

苏城有些无奈,这次本已经大胜了,也先八万大军被杀散了大半,只要退回紫荆关,收拢大军,整备之后就能再次与也先决一死战。

奈何自己中了流失。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打仗,是会死人的啊。

不过两次模拟,苏城倒是积累了不少应对皇帝的经验,应对也先大军的经验。

怎么让大家看的高兴,炮炸的响一点,躺地上的人更多一点。

知兵的武勋看的是军阵配合,进退有序,火器杀伤。

不知兵的文臣皇帝看的是声势浩大,场面壮观,壮观则能坚定其心。

只要大家都满意了,苏城自然能够被封爵赐官,加王命旗牌。

第二日,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来访。

胡三随在李贤身侧,一副忠心近侍模样,与在边关比,这小子倒是圆润了不少,黑脸都变红了。

李贤向苏城抱拳行礼:

“见过苏都督,水口关一别,李贤还未感谢苏都督救命之恩,今日部议,听尚书大人夸赞都督,才知道都督来了京城。”

苏城还了礼:

“李大人客气了,几次议功,李郎中都鼎力相助,何谈未曾感谢。”

“李大人这次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贤这人是典型的文官,趋炎附势,明哲保身,他能在议功的时候出些力气,已经是看在苏城救了他一命的份上。

这次来,肯定不是为了叙旧。

果然,苏城看了中军帐内侍立的胡同一眼。

胡同识趣的退了出去。

李贤这才说着:

“苏都督,我这次来之前见了我家尚书,尚书盛赞都督在朝堂上的表现,言都督忠君爱国,没有门户私计,望都督能尽心练兵,让五军营早日拥有与瓦剌大军一战之力。”

苏城有些懵逼,他政治水平点的不高,有限的一点还是从李贤身上得来的。

这冠冕堂皇的话听起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是内里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城就差抓耳挠腮了。

见了尚书,说明李贤这次是代表了吏部尚书王直,或者说代表吏部,甚至可以说代表了文官。

盛赞自己没有门户私计,就是说老子背叛了武勋,被勋贵针对不要紧,文官会给自己好处。

有与瓦剌一战之力,这就是给自己画了条线,投靠文官拿好处没问题,但是必须有打败瓦剌的能力。

苏城才不会这么傻,被文官推到前面跟勋贵打擂台,于是开口拒绝着李贤:

“门户私计,人皆有之,我廷议之时所言皆为公心,自土木一役,勋贵凋落大半,朝中如宁阳侯一般,知兵懂战的勋贵实在是太少了。”

李贤摇了摇头,武将天然就是武将,文武对立是天然的,就算在廷议时苏城站在了文臣一方,削弱了勋贵,但也不会跟文臣站在一起。

不过他早有这个心理准备,苏城不容易被说服:

“苏都督所言颇是,土木一役我大明勋贵折损颇多,武臣勋贵在朝中的力量肯定会越来越弱,封侯拜相以后只会越来越难。”

“都督有我相助,以后议功之时,自然不会有不开眼的难为于你。”

苏城眉毛一挑,这是威胁自己啊,你们这是拿以后议功来威胁我。

“朝廷议功,自然有法度在,有五军都督府在,有陛下在,些许宵小之辈,只能出些腌臜手段,挡不得堂皇大势。”

“我还要继续练兵,李大人若是无事,我就不奉陪了。”

苏城下了逐客令,李贤这孙子不行啊,枉老子当初还救他一命。

李贤脸色一白,没想到苏城这么直接,连自己的要求跟文官集团愿意付出的代价都不肯听,只得无奈的向苏城行了一礼,退出了中军帐。

出了中军帐,李贤看了旁边的胡三一眼:

“胡三,你跟苏城曾是袍泽,这些日多多与他联络,尽量缓和我与他的关系。”

胡三脸色一正:

“大人不要误会,我与苏城只是一个营帐里睡觉的,从来没有过什么逾矩之举。”

说着,胡三的脸色突然红了红。

李贤眉头皱了一下,不过还是说着:

“你与苏城有袍泽之谊,过往你俩微末之时,尚且能相互扶持,现在你发达了,别就丢了这曾经的兄弟之情。”

胡三闻言脸色一正,点了点头,语气颇是赞同:

“大人放心,我胡三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定当与城老弟好好处。”

……

三日后,景泰帝突然驾临京营。

于谦、石璟引路,后面跟着一群侍卫侍卫,三人到了五军营内,见到了校场上的热闹景象。

战车阵严整,神火飞鸦拉着火星飞上天空,三眼铳喷出阵阵火花,轰天雷炸起一团团的烟雾。

披甲持刀的明军士卒三人成阵,九人成旗,相互掩护着,交替掩护、前进后退,间或炸起一团团的浓烟,那是行进间炸响了抱着的三眼铳。

防御的军阵严整,虽然不断有军士倒下,但紧接着就有军士递补上来,竖盾、架枪。

“好好好!”

景泰帝大声赞扬着,说话的当儿,景泰帝转向旁边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

“陈侯以为这军阵如何?”

宁阳侯陈懋正皱着眉观看五军营的阵法,只觉与自己以往所见军阵都颇有不同,行进有序,递补有条不紊,若是战场上真能做到这般程度,这千余人就可称为真正的强军。

听到皇帝垂询,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

“臣以为五军营进退有序,杀敌有方,若两军对垒之时能施展今日所见十之七八,足矣应对瓦剌大军。”

旁边的于谦也赞赏了说着:

“战车与神火飞鸦配合,三眼铳与轰天雷交替,此等军阵确实出乎臣之预料,但细思之,此等战争,真天马行空之思也。”

两大重臣都赞赏有加,景泰帝脸上的喜悦颜色就更重了,一高兴自然就要赏赐。

景泰帝向旁边的中官成敬使了个眼色:

“传五军营都督苏城上前听封。”

成敬的嗓音响在五军营内。

苏城上前听封,成敬展开圣旨:

“……今有五军营都督苏城,忠君爱国,前有水口关拒敌,后有怀来卫夺复之功,于今领命整训五军营,甚合朕意,着赐怀来伯,命协助兵部尚书于谦总兵京营事……”

这样就封爵了?

接旨的苏城有些懵逼,他知道皇帝会封爵,可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直接,就把这高级勋贵的爵位赐了下来。

宣旨的成敬弯下腰来,低声对苏城说了一句:

第27章 出征紫荆关 “苏都督此番晋爵,非为军功,陛下登基,首倡之功自都督始。”

成敬顺势就把苏城扶了起来。

苏城明白过来,自己当日劝进的折子,今儿算是见功了。

怪不得这爵位没有给世劵,感情不是因为演武的功劳给的,而是首倡立新君的功劳。

景泰帝与苏城并肩,走在京营大道上,两旁是侍立的奋武营兵阵,后面是于谦、石璟一干重臣,成群的侍卫群。

周遭旗幡林立,甲戈矛戟。

被雄壮的军阵感染,景泰帝说话的语气都高了不少:

“苏卿,兵部奏报瓦剌也先大营蠢蠢欲动,卿可有把握以京营守御京城,抵挡瓦剌大军?”

苏城想了想模拟中与景泰帝的奏对:

“臣这些日子与石驸马、于尚书讨论京营改制之事,曾闻陛下不到卯时就起床,晚间亥时才休息,臣以为陛下此举,是不爱惜自己身体,不爱惜大明也。”

“臣首倡陛下登基,为的是陛下治国理政百年,臣能在陛下治下安享晚年。”

景泰帝愣了一下,登基到现在,还从未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一时间有些窝心。

拍了拍苏城的肩膀,景泰帝语重心长:

“苏卿为朕之股肱,然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朕夙兴夜寐,犹不能全国事,夜半梦回,恐做了失土丢地的不孝朱家子啊。”

苏城闻言单膝点地:

“陛下放心,瓦剌大军虽众,在臣眼中,不过插标卖首而,在水口关臣能以二百破八百,在怀来臣能以两千御两万。”

“有内三关在,臣就能以两万御八万,把也先赶回草原去。”

景泰帝眼睛一亮,脸上的愁容顿时舒展开来,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些欣喜:

“以两万御八万,苏卿真有这样的把握?”

苏城郑重许诺:

“陛下以臣为内三关提调总兵官。予臣两万兵,臣必能拒也先于紫荆关外。”

景泰帝大喜,扶起苏城,把臂同行:

“卿为朕立此功,想要什么赏赐?”

苏城心中一动,这邀买人心的时候到了啊!

“臣别的不需,陛下厚赐伯爵之位,臣已经感激不尽,只要陛下能早睡晚起,保重龙体,就算是对臣的厚赐了。”

景泰帝一时有些动容,拍了拍苏城的手臂,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喉咙,又有些哽咽,只是拍了拍苏城的手臂,转身就向銮驾走去了。

第二日,朝廷旨意传到京营,以怀来伯苏城为京营副总兵官,提调改制后的四武营,赶往紫荆关,镇守内三关总兵官,节制一应兵马。

备操军、备倭军源源不断的涌入京营,优先满足四武营改制,在两天之内就补足了四万兵马,在于谦的谆谆教诲中,苏城出镇内三关。

……

夜色笼罩天幕,紫荆关的大门缓缓关上,四武营的京营兵到了紫荆关。

紫荆关内,镇守总兵府已经空了出来,胡同指挥镇抚兵正归拢收拾,不相干的人都被赶了出去,镇抚兵站满了府内外。

总兵府正堂已经关防戒严,议事武官林立。

范广、张石头、谢狗蛋、练武营都督永康侯徐安、显武营都督隆平侯张福、原紫荆关镇守总兵官都督同知陶瑾。

新任提督大臣右都御史王文,原紫荆关守备大臣孙祥,分列左右。

谢狗蛋站在布防图前,指着白羊关的位置说着:

“也先大军已经于九月二十一开拔,最迟明日傍晚,就能到达白羊关,姚家关、龙门所一线卫所,守军或死或逃,大小隘口已经全部失陷,白羊关与也先大军之间已经是一马平川。“

被苏城安排领兵出城,谢狗蛋这些日子颇做了不少事,大同至内三关一线情报基本都打探到了。

陶瑾开口说着:

“夜不收传来情报与谢千户所言差不多,也先留孛留守阳和,伯都王围困大同,已经尽起八万大军,杀奔白羊关而来。”

范广看了苏城一眼,谨慎的开口:

“紫荆关墙高楼密,虏贼定不能破,我意不如收拢白羊、倒马二关军士辎重,尽数集中到紫荆关来,集结优势兵力守御紫荆关。”

这是朝堂上廷议的结果,范广说的是稳妥的法子。

提督大臣王文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谢千户,可知太上皇在何处?”

自景泰帝登基以后,朱祁镇就被尊位太上皇。

谢狗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这事儿我倒真没大注意,瓦剌的游骑撒的比较远,我手下的夜不收根本靠不近瓦剌大营。”

张石头捏着手指头,指着布防图问了一句:

“不知道白羊关内有多少百姓,疏散起来需要多长时间?”

众人闻言一愣,是啊,白羊关内可是百姓颇多,疏散起来肯定要耗费不短时间。

苏城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陶瑾,吩咐着说了:

“我意先给也先一个下马威,白马关虽然不是雄关,但地势险要,挡住也先做不到,但拖住也先的脚步还是能做到的。”

“传我的军令,命白马关守将坚守白马关至明日酉时,酉时之后,我允许他弃关而走,若在酉时前失了关城,提头来见。”

胡同领命,转身出去传递军令去了。

苏城起身,走向布防图,接过谢狗蛋递过来的马鞭,指着布防图白羊关外,看向范广:

“明日辰时,奋武营到达这个位置,未时埋锅造饭,申时进入白羊关内民房内埋伏,酉时发起对瓦剌大军的攻击,记得破坏城门。”

范广肃然起来:

“末将领命。”

苏城看向旁边跃跃欲试的隆平侯张福跟永康侯徐安,眉头微皱,吩咐着:

“隆平侯张福。”

“末将在。”

隆平侯张福起身,神态恭敬。

苏城指了指倒马关:

“明日你与范广一起动身,驻倒马关,戌时出关,接应范广。”

“末将领命。”

张福领命坐下。

苏城又看向旁边的张石头,新晋的耀武营都督,吩咐着说了:

“石头,你领耀武营中军千户所,与范广一起行动,我要看看你这十几日的演武成果。”

“末将领命。”

张石头轰然起身,神情激动。

吩咐完了,苏城用马鞭敲了敲桌子:

“传令下去,自此刻起,紫荆关与倒马关内,许进不许出,胆敢违令出城者,杀无赦。”

众将轰然领命,散去了。

众人都走了,提督大臣王文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冷茶,慢条斯理的说着:

“苏伯爷,范广所部只有一万人,瓦剌入白马关的可有八万人,到时候把范广包了饺子,你可没法子向皇上交代。”

苏城没理会王文,转身出了正堂,睡觉去了。

趁着今日还有时间,赶紧模拟一下明日的战况要紧,跟王文这老头子有什么好聊的。

第28章 偷袭战就是踩在刀尖上搏命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范广出征之时,苏城亦随军而出,与隆平侯张福提调显武营。

张福长于京城,袭爵之前也曾从军,然因勋戚排挤,袭爵之后就再未领军,今上继位,陆续起用正统年间不得志的勋贵,隆平侯张福就在其列。

有苏城统领,显武营一万人很快就在倒马关内安顿下来。

因为苏城传下的军令,倒马关内的百姓正在向紫荆关内迁移,白羊关的百姓也在源源不断而来,显武营多有扰民之处,镇抚兵告状频频,张福奔走处置。

夜幕降临,白羊关火起。

守将阵亡,败兵逃出白羊关,也先付出千余人,攻克白羊关。

夜半,范广引伏兵起,杀敌六千余,出白羊关。

苏城引张福接应,与追击的瓦剌军打了一仗,以逸待劳,再歼敌三千,天黑,瓦剌骑兵不敢再追。

第二日,瓦剌大军攻倒马关。

张石头引伏兵出,斩杀瓦剌兵九千,退出倒马关后与设伏的永康侯徐安合兵,击杀追击的瓦剌兵三千余。

第三日,瓦剌大军至紫荆关下。

苏城亲自引军夜袭,破瓦剌大营,击杀击溃瓦剌军两万,也先不得不拔营后撤,十里后再立营帐。

第四日,太上皇随侍之臣锦衣校尉袁斌至,口宣太上皇旨意,召紫荆关镇守总兵官与提督大臣觐见。

苏城与王文同往,拜见太上皇。

苏城瞧不起朱祁镇,不愿意跪。

王文认为土木之变全怪朱祁镇,他就不应该活着。

朱祁镇被气的七窍生烟,也先看两人完全不在乎朱祁镇死活,也熄了以朱祁镇为凭攻城的打算。

当夜,范广张福再次引兵两万,攻瓦剌大营。

也先损折兵马七千,再次后退立营。

苏城引兵伏击,两武营与紫荆关守军,倒马关白羊关败军,合击三万人,大破也先大军,攻破中军,也先刀斩苏城左臂。

也先赢了苏城,但是瓦剌兵却败了,此役瓦剌损兵两万,大败,沿倒马关、白羊关逃窜出关。

苏城大胜。

太上皇朱祁镇死于流失。

苏城……

……

【你死了】

【本次存活7日23时38分,你死于刽子手的鬼头刀】

【奖励:抽奖+1】

【评价:百战百胜,但并没有什么卵用,皇帝信重,但不能违礼,弑君违大义】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4

内政:7

……

抽奖,

你获得了王文的部分政治能力。

【政治+9】

这次的模拟让苏城有些郁闷,虽然大胜了,但是自己却死了。

这样的模拟,不要也罢。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兵出白羊关,范广领奋武营埋伏,大杀瓦剌兵八千。

倒马关夜袭,张石头杀瓦剌兵一万。

紫荆关前夜袭,苏城凭四万兵破瓦剌中军大营,击杀也先,击溃瓦剌大军。

朱祁镇死于瓦剌弯刀之下。

……

【你死了】

【本次存活7日22时3分,你死于刽子手的鬼头刀下】

【奖励:无】

【评价:弑君有违礼仪,皇帝也保护不了你】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苏城懵逼了啊。

朱祁镇死于明军流失,赖自己,文武百官要弄死自己,景泰帝都护不住。

朱祁镇死于瓦剌弯刀,还是赖自己啊,文武百官还是要弄死自己,刽子手都没换人。

苏城陷入了深深的郁闷之中啊。

这模拟,不要也罢。

第二日,范广出兵,苏城随行,懒洋洋的坐在马匹上,旁边是驱马跟随的隆平侯张福。

天朗气清,秋风和畅。

道路两旁艾草青青,蓬蒿间间或可以看到白骨,平野间偶尔见到一两处的村落,也已经破败不见人影。

“我老家就在这附近。”

胡同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苏城看了胡同一眼,吩咐着:

“领兵回去看看,夜间归营即可。”

“都没人了。”

胡同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昨日狗蛋跟我说,我家的村子死的死,逃的逃,村里已经没人了。”

苏城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扫过道旁草堆间的枯骨,叹了口气。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战争是残酷的,不过苦的都是百姓,尤其是底层的百姓。

如胡同这样的,在这战场上比比皆是,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打败瓦剌,让更多的大明百姓活下去。

兵到倒马关,张福统领的显武营留下,石头领千户所与范广的奋武营继续前行,要在天黑之前到达白羊关。

夜半,白羊关火光升天。

夜不收来报,奋武营已经与瓦剌大军接战。

苏城闻言一愣:

“接战?”

按照自己的安排,应该是范广伏兵于白羊关内,白羊关守将力战至酉时,范广在守将撤出后立即伏击也先大军,怎么会与瓦剌大军接战?

旁边的张福揪住夜不收的领子: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范都督埋伏于城内,怎么与瓦剌大军接战了?”

夜不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张福揪住,就更难说话了:

“回……都督,是耀武营的张都督,遇见瓦剌兵欺负咱们白羊关的百姓,忍不住就杀了出来,范都督为救张都督,不得不与瓦剌大军接战。”

张福放开夜不收,看向苏城。张石头是苏城的嫡系,这次跟着范广明显就是去历练的,若是折在白羊关,范广就等着吃挂落吧。

手按腰刀,苏城吩咐着:

“集兵,准备接应范广,我亲自领军,跟也先打上一场。”

几次模拟,苏城都是在紫荆关外最后偷袭的时候上场,一举击破瓦剌最后的依仗,现在出马,回头又得再次模拟了。

出兵之前,苏城先模拟一遭。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领军出关,范广已经败绩,大军溃败,所幸张石头的千户所战力不俗,凭借火器顶住了瓦剌人的冲阵。

苏城引兵接应,与瓦剌人甫一接战,苏城就砍瓜切菜一般连续斩了十几个脑袋,张福引军冲杀一阵。

瓦剌兵不敢强追,退了回去。

清点兵员,奋武营死两千余,溃散不知所踪有三千多,回到倒马关的只有五千兵。

第二日,也先攻倒马关。

张石头引军夜袭,徐安引兵接应,两军交替冲阵,阵斩瓦剌大军三千。

倒马关前,两军交战十余日,明军折损过万,四位都督全都带伤。瓦剌八万大军折损八千,攻打倒马关甚急。

苏城无奈,只得退守紫荆关。

也先习惯了夜袭,苏城引兵几次冲阵,均不得破开也先大营。

紫荆关被攻破。

……

数月后,苏城下昭狱,论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13天13时45分,你死于锦衣卫昭狱】

【奖励:无】

【评价: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第29章 血战白羊关 苏城睁开眼,张福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关门也已经高高吊起,显武营的兵开始在关口集结,火器只带了小半、战车竟然一架未带。

还是要再模拟一次,如果带上全部火器跟战车会怎么样。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取代张福,亲自统军。

轰天雷,神火飞鸦,三眼铳,各色火器都带上了车阵。

显武营赶到白羊关的时候,白羊关口正在鏖战。

张石头的千户所正护着两人向外冲,张石头杀的头盔都掉了,发髻被割掉大半,露出中间的头皮,血湖湖的。

苏城挥军上了关城。

这一仗,必须把瓦剌打残,以两万对八万,借着火器之利,关墙之牢固,若不能打疼也先,后面未经战阵的耀武营跟练武营根本不堪一击。

只有在这一战打出血火,把瓦剌人打疼,把明军的精气神打出来,才能在后面的大战中战而胜之。

显武营占据地理,以火器阻隔了瓦剌精骑的冲锋,轰天雷,神火飞鸦,闪着光落到了瓦剌精骑中间。

人惨叫,马哀鸣,火器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奋武营反过身,与张石头的千户所配合,扼守住了关墙。

一夜血战,明军折损过万,都指挥、把总、营队,各级将官死伤殆尽。

瓦剌更惨,死两万余,精骑被明军的火器打破了胆子,不敢越前一步,一夜鏖战,苏城统领的明军彻底打掉了也先大军的精气神。

苏城统军缓缓退回倒马关。

夜半再战,苏城统领的奋武营、耀武营、显武营打破也先大营,杀敌万余,驱散也先中军,射杀敌酋伯颜帖木儿。

也先大军彻底崩溃。

苏城再次收复白羊关。

京城传来急报,居庸关被破,阿拉知院与伯都王合军,两万军打破居庸关,直奔京师而来。

苏城领兵回防京师,见到了老仇人石亨。

居庸关被破,提督大臣、巡边御史尽皆战死,独镇守总兵官石亨以身免。

苏城统四武营、四勇营,与阿拉知院决战于德胜门外,阿拉知院大败,仓皇而逃。

明军大胜。

战后论功,苏城进封怀来侯,与世券,掌后军都督府,提督京营总兵官。

……

景泰八年,景泰帝病重。

石亨、杨善、王骥打破南宫,迎幽禁南宫的太上皇朱祁镇复位。

苏城统兵,尽杀石亨、王骥等逆臣。

朱祁镇被吓疯。

又十日,景泰帝驾崩,沂王朱见浚登基为帝,苏城被赐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7年3月2日22时12分,你死于锦衣卫昭狱】

【奖励:无】

【评价:逼疯亲爹,请儿子登基,你不死谁死】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些难受,模拟的时间太长了,抬眼看,张福正在慌里慌张的集兵,重火器统统不带,就连三眼铳带的也不多。

苏城对旁边的传令兵张勇下令:

“去,传我军令,命张福多带火器,震天雷,神火飞鸦,三眼铳要多带,其余火器不拘,做好与瓦剌依关墙相抗的准备。”

张勇领命去了。

苏城想着模拟的情形,决定再模拟一次。

领兵至白羊,占据关墙,与虏贼决战关墙之下,依仗火器之利,与贼战一夜一日,天明,击退虏贼,灭瓦剌兵一万五千余。

趁夜退兵,至倒马关,守一日。

也先扎营于倒马关外十里,苏城引兵夜袭,以三万对六万,击溃瓦剌中军,也先中苏城一刀,断臂惊慌而逃。

六万瓦剌军大溃,死于自相践踏无数。

苏城统军追击一日一夜,将也先与太上皇驱赶至大同以北,连破孛留,赛刊王大军,光复大同一线诸军寨、守堡。

居庸关被破,苏城引军还,再破阿拉知院与伯都王大军。

论功,进封怀来侯。

苏城于中军都督府外激怒石亨,石亨拔刀而起,被杀。

【你死了】

【本次存活1月23日18时3分,你死于石亨的刀下】

【奖励:无】

【评价:死了还拉人下马,景泰帝因你诛石亨九族】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连续模拟,苏城终于确定了需要把握的界限。

不过石亨这孙子跟自己是彻底对上了啊。

关墙下,张福已经带上了所有轰天雷,半数的三眼铳,一些神火飞鸦。

张福是第四代隆平侯,资质平平,若不是景泰帝新登基,勋贵之中无妥帖可用之人,也不会简拔被冷落闲置的张福。

不过在苏城看来,资质平平也挺好,起码服从力强,指挥起来容易,而且也不缺武勇。

苏城下了关墙,张福脚步匆匆,过来禀报着:

“伯爷,显武营集结完毕,火器带上大半,伯爷还有什么吩咐?”

苏城大手一挥:

“出发,进军白羊关,攻击虏贼。”

苏城拥兵杀至白羊关的时候,石头与范广刚刚逃出东门,虏贼精骑衔尾追来,切断了城内奋武营出门的道路。

守着东门,两军正在鏖战。

苏城一骑当先,一箭射死瓦剌领军的万户,三眼铳密集炸响,堵在城门口的瓦剌精骑瞬间被击杀大半。

范广大喜,招呼奋武营出城,就要退出白羊关。

张福按住了范广的马头,声嘶力竭的喊道:

“范都督,不得退,伯爷吩咐,今晚若是不能逼退瓦剌军,你我回去就得挨刀,退了瓦剌兵,咱们才能向后退入倒马关。”

范广闻言,立即指挥奋武营的兵抢上关墙,堵截南北两侧关墙驰道,以防瓦剌兵运马上关墙,冲击火器兵。

苏城领兵,击溃追击的瓦剌兵,策马归来,吩咐着范广张福:

“遣火器兵上关墙,车兵上前,布置轰天雷与神火飞鸦,准备苦战。”

奋武营还有些打老了仗的老军,显武营大半都是新军,若是不经历这次血战不退的蜕变,被夺了精气神,后面在倒马、紫荆二关的仗肯定不好打。

这次要打血战了。

……

瓦剌中军。

伤兵、残兵流水价的撤下来。

几个瓦剌兵抬着担架下来,上面躺着的,正是被苏城一箭射死的瓦剌万户。

也先被瓦剌兵将簇拥着,看到被抬来的万户,脸色顿时变了。

“帖木儿?”

也先扑到担架旁,看着胸口中箭的男子,也先一脚踢倒旁边的千户。

“混账,帖木儿死了,你竟然活着回来,你为什么活着回来了!”

也先探手拔出了旁边另外一个万户的腰刀,一刀噼在了被踢倒的千户脸上。

周遭的瓦剌兵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也先挥舞着染血的弯刀,指向城门白羊关城门方向:

“给我拿下东门,杀了那射杀帖木儿的混蛋,血债血偿,我要明人血债血偿。”

号角响起,因为攻下了白羊关,正准备息战的瓦剌兵纷纷看向城门方向,不明白为何又吹起了总攻的号角,不过还是拿起了弯刀,跨上了马背。

“攻城……”

骑在马背上的瓦剌万户,声嘶力竭的吼着。

第30章 鏖战白羊只为活 苏城攀上了城墙,张福正指挥显武营架设神火飞鸦,布置轰天雷。

范广跟张石头一身是血,在城墙上就着地势讨论接下来的战斗,见到苏城,张石头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千户,末将有罪,破坏大局,死了这么多兄弟。”

苏城上去就是一脚,把张石头踢了个倒栽葱,向后滑出老远,一直到撞上一架神火飞鸦,哗啦一下撞散了架子,这才被旁边的显武营的兵拉住了。

“混蛋玩意,出发前老子怎么吩咐你的,不能意气用事,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人救出来了没有?”

苏城喝问着。

旁边范广小心翼翼的:

“回都督,救出来了,被耀武营千户所的人送出来了,石头兄弟嘱咐我不让我冒头,是我看不下去,领兵出来,乱了都督大计,罪责在我。”

“范大哥你不用抢,罪……”

“彭”

“哗啦”

想要跟范广抢罪的张石头刚上前来,就被苏城一脚给踢了回去,又撞散了一架神火飞鸦的车子。

苏城拍了拍手,指着白羊关外响起的号角说着:

“瓦剌人吹总攻的号角了,你们两个的罪,就看能不能挡住瓦剌八个万人队的轮番攻击了,挡住了,咱们就能活,挡不住,咱们就得死在这。”

张石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语气坚定:

“千户放心,就算把我的千户所拼光了,把我张石头拼没了,也绝不让瓦剌人前进一步。”

苏城看着瓦剌的精骑开始成阵,语气无奈:

“死不死的,咱们自己说了不算,要看是瓦剌人的刀快,还是咱们的火枪硬。”

“传我军令,火器营准备,把瓦剌前面的千人队放过来,就炸掉两侧的房子,毁了大道,先灭了也先是前锋精骑,给兄弟们练练胆。”

范广领命去了。

战斗,开始了。

瓦剌精骑结成了阵型,沿着长街直冲而来,前排的铁蹄翻飞。

明军车阵在前,长矛手架起,矛戈林立。

神火飞鸦已经燃起了引信,呲呲呲的烧着。

显武营火器兵罗钊手里握着三眼铳,紧张的指着不远处的骑兵。

第一次打仗的罗钊很紧张,紧张到腿肚子抖个不停,紧张到肠子都有些打结。罗钊原本是河南的备操军,进京之前就干些散碎的活儿,从未想到会出来打仗。

也从未想过会成了手里拿三眼铳的火器兵。

“爹娘哥姐妹子小弟爷奶保佑,保佑我活着回家,保佑我娶个媳妇,保佑……”

罗钊口中念念有词,因为忐忑,好几次数错了顺序。

旁边的总旗武大头提醒了他好几次,最后武大头不耐烦了:

“别念叨了,中不?俺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咋还没念顺嘴呢,这就打仗了,你还瞎唠叨啥玩意!”

罗钊想要回答一句,前面就响起了轰天雷的炸响声音,比往日里演武的时候,要响的厉害的多。

大团的火光在街道两旁亮起,两人多高的土墙轰然倒塌,大团的土块飞起,烟尘弥漫了大半个街道,拦腰截断了瓦剌精骑的骑兵阵。

“杀”

营队的声音炸响。

罗钊下意识的吹燃了火折子,想要点燃三眼铳,旁边的武大头一横枪,撞到了罗钊胳膊,火折子一下飞到了旁边刘二的脸上,烧了半条眉毛。

刘二是个举枪兵,正用身体死死压住枪杆,枪头已经刺穿了一个瓦剌兵的战马,灭火慢了半分,半边眉毛就没了。

“轰轰轰……”

罗钊的三眼铳终于喷出了火光,铅子打了出去,罗钊亲眼看到一个骑兵被铅子打破了面门,惨叫着滚下马去,被后面的马蹄子一下踩破了肚子。

短兵相接在刹那间就展开了。

罗钊听令装填火铳,旁边的长枪手开始刺杀,弓箭不断自头顶落下,身旁的袍泽哀嚎着倒下。

因为恐惧,罗钊的手抖的不成样子,连续几次都没把火药装填进三眼铳里去。

“轰”

旁边的武大头又开了一铳。

罗钊很佩服武大头的麻利劲儿,而且还胆大,这么血腥的场面都不害怕,要不人能当总旗呢。

自己刚才要被吓死了,被自己打中的那个瓦剌兵,看着也就十八九岁,但是肚子都被马蹄踩破了,血流了满地。

很吓人。

“轰”

罗钊终于轰出了自己的第二铳,不过这时候,武大头已经开了第四铳了,旁边的刘二已经不知道刺出了多少次长枪。

这仗很难打!

罗钊填充着火焰,心中畏惧害怕,还有一丝丝的烦闷。

……

夜幕降临,苏城站在城头上,总揽全局,不断调派着军士堵着窟窿。

这仗不好打。

苏城若不是有瓦剌主将的见识,有范广、石亨一帮子打老了仗的将领的经验加持,苏城也指挥不下这样烈度的战斗。

因为道路狭窄,不耐通行,两军接战的主战场就在正对东门的大街上,苏城调集了战车阵上前,阻塞了大半道路。

人为缩小了接战的战场,使战斗的烈度无法提升,打到现在,两军折损不过几百人,明军依仗火器之利,折损更是不到二百。

最关键的是,正面相抗的奋武营开始打出了胆子,原本摇摇欲坠的模样没有了。

有的,只是在营队、把总的怒吼下,有条不紊的装药,点火、装药,再点火的军士,不断把手里的长枪刺出去的军士。

苏城已经明白过来,为何这一仗对自己这么重要。

这一仗坚持下来,打出奋武营跟显武营的精气神,凝聚军心,在接下来的倒马关大战、紫荆关大战中,四武营就不再是初次接战的新军,而是经历血火锻炼的强军。

想要接下来也赢,这一仗就不能输。

隆平侯张福手握大刀站在苏城一侧,满脸钦佩的看着苏城调度军士。

一道道军令发下,就挡住了瓦剌精骑一次次的冲击,一次次让摇摇欲坠的防线变的稳固,让突入本阵的瓦剌兵被打了出去。

苏伯爷打仗真是厉害啊!

不过,打仗是真惨啊。

从未亲临战场的张福,心中除了对苏城的佩服,就是对死人的恐惧。

被轰天雷炸死的,被马蹄踩死的,被战车穿破肚子挂在战车上死掉的,到处都是血肉模湖,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太阳慢慢的落下了地平线,白羊关被夜幕笼罩,整个儿黑了下来。

瓦剌兵的攻势突然缓和下来了,原本连绵不断的瓦剌精骑,有序的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的尸体,与暗夜里惨叫的未死瓦剌兵。

瓦剌兵为何退了?

苏城看向白羊关入口方向,那里已经开始举火,入城的瓦剌军占据关墙,把入口照亮了。

闭上眼睛,苏城决定模拟一次。

第31章 强军是这样杀出来的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明军稍事休息,瓦剌的精骑再次举火而来。

火箭如雨落下,点燃了明军的车阵,熊熊大火烧了大半个时辰。

一俟火焰灭了小半,瓦剌精骑就裹着浓烟冲了出来,失去大半车阵庇护,战场一下就被彻底拉开。

展开了队形的瓦剌精骑很快就冲破了明军的拦截,任凭苏城来回调度军队,也无济于事。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时34分,你死于瓦剌兵的火箭】

【奖励:无】

【评价:为将者要善于保护自己,想要大军活,必须自己活】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模拟失败的苏城睁开眼,看了一眼瓦剌精骑发射火箭的位置,吩咐着旁边的张福:

“把神火飞鸦推到第二道街的粮店位置,等瓦剌精骑在长街尽头一出现,就点燃飞鸦,让飞鸦落在这里到这里的区域。”

“张勇,传我的令,命范广找几辆残破的战车向前推,到接近货栈的那个地方停下,摆一道车阵,挡住路。”

传令兵领命去了,张福也带人去架设神火飞鸦。

苏城闭上了眼睛,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举火箭的瓦剌精骑冲了上来,神火飞鸦落在了瓦剌精骑之间。

火焰陡然升腾,几团火焰自几个精骑后背的箭囊里冲起,瞬间就引燃了整个骑兵群。

第一波瓦剌火箭骑兵被自己人团灭。

第二波,终于突破了神火飞鸦,放出了火箭,引燃了第一道残破车阵。

第三波,又引燃了一道残破车阵。

第四波,被引燃的车阵太多,阻隔太长,火箭够不到明军本阵了。

也先收拢本阵,硬闯火墙,然而明军已经撤了。大怒的也先派出前锋追击,务必要追上明军。

瓦剌前锋刚出东门,一声巨响炸塌了关墙,瓦剌先锋与本阵被彻底分割。

埋伏的明军万箭齐发,伏杀瓦剌先锋队。

也先被气的呕血,眼睁睁的看着先锋被团灭,明军缓缓退去。

再战于倒马关外,夜半之时,瓦剌立营之地突然发生爆炸,瓦剌中军被炸上了天,也先、瓦剌平章均被炸死。

群龙无首,瓦剌军大乱。

大军瞬间四分五裂,以各部族成阵,四散逃亡而去。

领军埋伏的张石头、范广、张福懵逼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瓦剌大营,不能相信。

轰天雷的位置埋的正巧,送也先上了天。

瓦剌大军竟然在瞬间就四分五裂。

太上皇被炸了个半死。

苏城送半死不活的太上皇归京。

也先死,草原大乱,脱脱不花、阿拉知院、赛刊王,各路大军互相攻讦,草原再次陷入混战局面。

战后议功,苏城因死太上皇之因除爵,功过相抵,无官。

其余众将,各有封赏。

景泰帝在位十六年,太子早薨,临终前听苏城所说,复英宗长子沂王朱见浚为太子。景泰十六年九月,皇太子朱见浚更名朱见济,登基为帝。

苏城加禄至两千石,成化四年死于石亨之乱。

【你死了】

【本次存活20年8月3天13时43分,你死于石亨乱刀之下】

【奖励:抽奖+1】

【评价:景泰帝宠信有加,武威加于一朝,荣宠遍及三族,死的不冤】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0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抽奖,

你获得了石亨的武力

【武力+7】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些懵逼,石亨这孙子怎么又冒出来了,怎么哪儿都有他呢!

真是够小心眼的啊。

第二道街处,神火飞鸦的发射的声音响起,一架架神火飞鸦飞上了半空,吸引了苏城的目光。

第二波的接战,如同模拟之中一样,开始了。

火光在瓦剌精骑群中炸响,马背骑士长弓上燃烧的火箭还未射出去,背在这些精骑背后的箭筒内的箭支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眨眼功夫,瓦剌精骑就烧了起来,被火焰包裹的战马如同火球一般,在阵中四下冲撞,很快就引得本阵燃起了大火。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张勇:

“传令,命范广把残破的车阵继续向前推,拉出两道残破车阵来。”

张勇领命去了。

苏城拍了拍城墙,如果如同模拟中一样,今晚必须要打到最后,杀死某些人,才能如同模拟中一样,也先被炸死之后,瓦剌各部族分崩离析。

看了旁边的张福一眼:

“张侯,在城墙上埋设轰天雷,我要点燃轰天雷后,这关墙能够全部被炸塌,拦腰截断瓦剌的骑兵队。”

张福有些为难:

“伯爷,末将对如何炸成不是很清楚,军中士卒,多为临时抽掉,熟悉火器者寥寥,懂炸城墙的,几乎没有。”

这事苏城倒是懂的。

仔细看了一下关墙的外观,苏城指了几个方位,让张福领兵挖出个深坑来,坑只要够深,再多放几个轰天雷,肯定能把城墙炸倒。

关内,第一道车阵燃烧起来了。

也先的怒火给了瓦剌精骑勇气,朝着车阵射出了火箭,不过目标错了。

第二道车阵也烧了起来。

火势熊熊,把瓦剌精骑的进攻势头给隔断了。

见此机会,苏城传令开始后撤,准备在关外设伏。

张福请命,要亲自带人在城墙上点燃埋设的轰天雷。

苏城没有拦他,随手指了几个应该不会被轰天雷炸到的方位给张福躲避,就领兵下了关墙。

夜晚天暗星朗,四野苍莽。

白羊关内,两道车阵燃起的火堆熊熊,拦阻了白羊关内出关的大道。

也先骑在马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手里的马鞭噼头盖脸的摔了下去,抽的前面的几个千户抱头鼠窜。

“一刻之后,冲不出这关墙,昂克你提头来见我。”

自己最亲爱的弟弟不治身亡,也先的怒火彻底被激起来了。

为首的瓦剌贵族恨恨的看了也先一眼,转身,上马,手里的弯刀高高扬起,声音变的高亢刺耳:

“左忽尔部的勇士们,举起你们的弯刀,懦弱的明人正在引颈就戮,冲过去,砍死那些懦弱的明人,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女人在等着我们。”

“杀”

一队队瓦剌精骑追随昂克冲了出去。

在悍不畏死的精骑冲击下,十几米宽的车阵被撞开,人马嘶鸣惨叫之中,昂克麾下的部族军冲开了道路。

前方,白羊关东门,奋武营落在最后的兵正在奔逃。

昂克高举弯刀,呼喝着麾下的勇士:

“杀了懦弱的明人,银子跟女人在等着我们。”

嗷嗷怪叫声中,瓦剌先锋冲出了关城。

昂克高举弯刀,被一众部族勇士簇拥,随在先锋精骑之后,缓缓而出。

“轰隆隆……”

火药的炸响陡然从头顶传来。

彷佛天空响起了炸雷,暗夜里,黑黢黢的关门上,一团橘色的火光陡然穿透了门洞顶上的青砖,瞬间就照亮了昂克的双眼。

……

城头上,张福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的,坑掏的太深了,一下就把城墙给炸透了。

第32章 战局扭转的关键 张福看着轰天雷炸塌了关墙,把一堆瓦剌人埋在关墙之内,顿时喜的合不拢嘴。他可是看着那个举弯刀的瓦剌贵族进去才点的火。

脚下,关墙已经被成截炸塌,堵死了白羊关出关的路。

瓦剌大军想要出关,就必须挖开这挡路的关墙,不过这大团的关墙,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挖开的。

瓦剌前军,与也先的中军,被一道关墙彻底隔开了。

城外,埋伏道旁的两万明军举起了火箭。

“射”

“射”

伴着传令兵的呼喝,火箭如雨,笼罩了被包围的瓦剌前军精骑。

“拔刀”

苏城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传令冲锋。张勇跟几个传令兵大声呼喝,传递着苏城的军令。

明军冲了上去。

瓦剌人举起了弯刀,驱赶身下的马匹,与明军冲杀在一起。

苏城挥刀砍死第四个瓦剌兵之后,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瓦剌兵。这次瓦剌兵前军出城数量不足六千,关城下砸死一百,火箭射死两千,剩下的三千余人也是各个带伤。

“收拢军士,撤。”

苏城看了一眼远处倒塌的关墙,吩咐着张勇。

翻身上马,苏城拨转马头,向倒马关行去。

打到现在,前有凭借地势而守的阵地战,后有短兵相接的决战,奋武营跟显武营的兵经历这一战,再打不出精气神儿,也就没必要再带了。

“都督,都督……”

张福跌跌闯闯的从远处窜了过来,中间一脚踏空,摔了个狗啃泥,也不管不顾的,举着手里的黑帽子向苏城跑了过来。

到了苏城马前,张福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

“都督,都督,大喜啊,都督,大喜啊。”

苏城拉住缰绳,看着报喜的张福,周遭正集兵撤走的明军也都好奇的看过来,或脸上染灰,或半边脸有血迹,都看向了张福。

张福举着手里的瓦剌兵帽子:

“都督,刚刚我抓了俘虏,问出了惊天消息,您一箭射杀瓦剌太师也先的弟弟,平章万户伯颜帖木儿。”

“刚刚轰天雷炸塌城墙,城下埋了另外一位瓦剌平章,左忽尔部的头领万户昂克。”

张福把手里的帽子向天上一扔,声音高亢:

“恭喜都督射杀敌酋伯颜帖木儿,此战必胜。”

明军的呼喝声响彻关内外:

“恭喜都督射杀敌酋伯颜帖木儿,此战必胜。”

“恭喜都督射杀敌酋伯颜帖木儿,都督万胜。”

……

京城,武英殿内。

朝廷正在议事,怀来伯苏城统兵镇守内三关,已经三日,却无一点消息传回。

居庸关镇守总兵官,指挥同知石亨飞马一日三报,要兵、要粮、要银子。

五军都督府力主遣刚刚改制完成的四威营北上,增援居庸关。

兵部尚书于谦力陈不可,此时分兵,无异于割肉京师,一旦内三关被打破,京城将无兵可守,任瓦剌人予取予夺。

兵部跟五军都督府打了好长时间嘴仗,有户部在一旁帮衬,几个勋贵被一帮文官大老们数落的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有小太监脚步飞快,进了大殿,向成敬低语几句,成敬转身到了景泰帝旁边,低声两句。

景泰帝脸色一喜,立即轻拍御座扶手:

“立即传红翎信使进殿。”

大殿门口立时有侍卫向外,架着一个身背信筒的军士。

于谦立即向前,与侍郎俞山配合,验了竹筒火漆密封,确认无误,这才拿出了密封的急报。

袍袖一甩,于谦拿起了军报,念道:

“臣紫荆关守将苏城,提督大臣王文,并都督同知范广、陶瑾等上禀朝廷。”

“本月初六日申时一刻,臣领显武营、奋武营两万余兵至白羊关,白羊关已破,臣领军抢占关门,与虏贼鏖战于白羊关东门,夺门之战开始前,臣一箭射死瓦剌万户一名,抢占东门。”

“戌时一刻,瓦剌大军稍退,臣留显武营都督隆平侯张福于关墙布设轰天雷,臣领军退出白羊关,于关外展开阵型。”

“张福炸响轰天雷,埋杀瓦剌万户一名,遮断瓦剌前军与中军的联系,臣领兵杀尽瓦剌前军六千,退兵倒马关。”

“据俘虏所言,臣抢关之时射杀瓦剌万户是瓦剌太师也先之弟,瓦剌平章伯颜帖木儿,被轰天雷埋于城下万户是瓦剌平章,左忽尔部头领昂克。”

宣读军报的于谦突然伏地,沉稳的嗓音带上了些尖厉:

“臣于谦为陛下贺,怀来伯一战射杀敌酋,斩杀瓦剌万户,大展我朝廷军威,攻灭瓦剌叛逆,指日可待。”

一众文臣纷纷跪下,恭贺的声音响彻武英殿。

“臣为陛下贺,怀来伯大展朝廷军威,攻灭瓦剌指日可待。”

“臣为陛下贺,攻灭瓦剌指日可待。”

文武大臣的声音响彻大殿。

景泰帝脸上满是喜悦,苏城真是自己的福将啊,每每朝廷到了僵持的时候,苏城就有报捷的军报来,让自己舒心不少。

于谦刚刚恭贺完,起身袍袖一甩,就开始指责五军都督府:

“也先主力大军逾八万,怀来伯以两万新兵就能斩杀敌酋,若不是去的太晚,连白羊关也不会失掉。

居庸关有精锐边军一万余,伯都王与阿拉知院大军不过区区两万人,又有此坚城厚关,石亨缘何会挡不住?”

于谦目视宁阳侯陈懋,成安侯郭成,一字一句:

“前有大同都督同知郭登以一万兵挡八万瓦剌兵,后有诚毅伯以两万挡八万,他石亨为何为何就挡不住两万兵?”

“是石亨不肯为国效死,还是五军都督府举荐的石亨本就是酒囊饭袋,废物一个?”

武英殿内,于谦的声音掷地有声。

宁阳侯陈懋花白的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老侯爷是知兵的,领兵打仗多少年,郭登守卫大同一战,苏城白羊关前一战,老侯爷自问统军多年的自己是打不出来的。

成安侯郭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武将本重功勋,于谦以苏城的功勋攻击石亨的无能,郭老侯爷也是哑口无言。

猩城伯赵荣屁也放不出一个来,他是不知兵的,当着射杀敌酋的军报,他那点儿政治素养完全不够用。

勋贵武臣们说不出话,景泰帝也不愿文臣压迫过甚,大手一挥:

“着兵部议赏格,厚赏白羊一战的有功之臣。”

“着五军都督府派遣指挥佥事孙镗,领军三千,增援居庸关。”

“退朝。”

第33章 埋这么多轰天雷不是浪费吗 倒马关前,苏城纵马来回。

张福骑在马上,来回跟着苏城,几十骑明军随在两人身侧,寸步不离。

一骑自白羊关方向而来,飞奔至苏城马前,躬身禀报:

“都督,谢千户急报,瓦剌大军有一部军马,约六百余人,携两架马车,出关城向北而去了。”

苏城眉头微皱,不明白也先在这当儿遣六百人出关是想干什么,不过还是吩咐着传令的夜不收:

“传令谢千户,密切注意瓦剌大军动向,其余军情,可以押后再报。”

传令兵领命去了。

苏城驱马,继续在城外寻找,一直到了十里外的地方,看着几个孤零零的坟头:

“就是这儿了。”

张福扫了一眼孤零零的坟头,疑惑的问着:

“都督您家祖坟在这儿?”

苏城给了张福的马一鞭子,看着马匹不受喝止的飞奔起来,笑骂了:

“完蛋玩意,这是你家祖坟。”

骂完了张福,苏城吩咐身后的传令兵张勇:

“传我军令,命范广把集合起来的轰天雷全部给我运到这儿来,奋武营带上铁器,来这儿挖土埋轰天雷。”

好不容易拉住了马匹,张福就听到苏城的话,急忙说着了:

“挖土的事儿我熟,都督,挖土埋轰天雷让我显武营的人干吧?”

苏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行,去把轰天雷也运过来,就不劳动范广的奋武营了,让他们再休整休整,大战快要开始了。”

倒马关内,当提督大臣王文听说张福要把轰天雷全部运出关的时候,怒了。

老大人揪着张福的脖领子骂:

“白马关已经失陷,能发挥轰天雷作用的地方就是关墙之上,运这样的利器出关,你这是肥敌以损己。”

张福有点憷王文,老头官职高,脾气大,关键是嘴臭。他好不容易挣脱了老头的脖领子,语气闪躲:

“这、这是都督安排的,我是听令行事。”

旁边的镇抚官胡同拎着马鞭,拦住了想要继续羞辱张福的王文:

“王老大人,这肯定是伯爷的意思,囊日我等追随伯爷在水口关大战瓦剌时,伯爷以二百抗八百,近乎团灭瓦剌人,靠的就是把这震天雷用出花来。”

王文横了胡同一眼,收敛了脾气,冷哼一声,胡子一翘:

“既然是苏伯爷的军令,我也不说什么,但我要跟着你们一块去看看,怎么把这轰天雷用出花儿来。”

张福对胡同投去感激的目光,感激他替自己应付王文。

张福闲散侯爷当惯了,往日里没少干违背朝廷律令的事儿,平日里就憷都察院的御史,现在撞上王文这右都御史,都察院的头目之一,胆气就更不足了。

三人领着兵马,出城到了苏城所在的位置,看到苏城正在跑马圈地,马蹄印踩成了不少圈子。

见到王文,苏城苦笑一声,迎了过去:

“王老大人,可是朝廷的封赏到了?”

王文刚才对张福吹胡子瞪眼,这会子面对苏城,倒是笑眯眯的,从身旁的侍从手里接过朝廷下的旨意,递给苏城。

“贺喜苏伯爷,陛下旨意,给你加禄两百石,世袭燕山卫指挥使。”

苏城接过旨意,看了一遍,合上旨意,还给王文。

那边,张勇几个传令兵已经领着军士开始挖坑,熟悉火器的兵已经开始从车驾上搬轰天雷,正往第一个坑里放。

王文左右扫了一遍,看着几个坟头,疑惑的问了:

“敢问都督,于此地埋下轰天雷,都督这是何意?难道这个不知是谁家祖坟的地方,瓦剌还能在这儿扎营不成?”

“还是说,都督瞧着这几家祖坟的后人有仇,要送他们几家先人升天。”

苏城不禁苦笑了,出兵之前陛下就叮嘱自己王文脾气又臭又硬,说话难听,不要与他置气。

王简斋说话不是一般难听啊!

“我与这几家祖坟的后人无仇无怨,在这埋下轰天雷,是因为也先会在这里立下大营。”

“最迟明晚,瓦剌大军就会移营于此,说不定你我还要在这儿跪拜咱们的太上皇。”

王文闻言嗤笑一声:

“汝是神仙否?”

“也先移营于此?就因为这几个坟头?”

“都督痴心妄想了,轰天雷是守城利器,都督执意全部埋于此处,若真如都督所料也就罢了,若是倒马关失陷,本官必于朝廷参你一本。”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城顿时就不想搭理这孙子了,尼玛太气人了,还我跟这祖坟的后人有仇,我特么快跟你有仇了。

张福跟在旁边,颤巍巍的问了:

“都督,咱还埋不埋?”

“埋。”

苏城看都不看王文。

王文同样吹胡子瞪眼:

“隆平侯,你若敢埋,到时候少不得本官的奏本上也有你一席之地。”

呵,这是殃及吃瓜群众了。

张福顿时就麻爪了。

听都督的,还是听提督大臣的?

按军令该听都督的,白羊关一战,他对都督也打心眼里服气。

可他更憷御史,尤其这位还是右都御史!

胡同一拉张福,示意他赶紧执行军令去,他笑呵呵的隔开剑拔弩张的总兵官跟提督大臣。

“王老大人,今日随圣旨一同,前来犒赏三军的银两似乎有些不足,老大人您去过目一下吧,不能让将士们在前线流血,回去又流泪啊。”

“竟有此事?”

王文如同闻到腥味的猫儿一样,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下巴一扬,大摇大摆的跟着胡同走了。

显武营的兵用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这儿铲平,把掩埋的痕迹消灭掉,但是地势比之埋轰天雷之前却平坦多了。

第二日,卯时一刻,谢狗蛋纵马来报,瓦剌大军兵出白羊关,直奔倒马关而来。

苏城令,各军上城墙,各团营坐营官检查武备,准备大战。

申时三刻,也先大军兵临倒马关下。

站在倒马关墙上,纵目向远处看去,只见七万瓦剌大军,如一条遮蔽天际的黑线,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旗挥动,数不清的瓦剌精骑如同潮水一般,奔涌到了倒马关前,也先的中军大纛移动,瓦剌骑军潮水般分开,大纛缓缓移动到了阵前。

随着大旗挥动,数万瓦剌大军排成阵型,横列阵型于倒马关外。

马嘶、人吼、风猎,充塞于整个倒马关前。

第34章 战后我定当参你 倒马关城头,文官武将惧在。

王文一身绯袍,手按城头,指着瓦剌大纛下的鹰钩鼻男子:

“数年不见,也先还是那个蛮夷样子。”

永康侯徐安语气紧张:

“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是这军威却更盛了。”

王文瞪了徐安一眼,语气讥讽: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尊罢了,比之马哈木,阿鲁台之流,他差的远甚,就连都督,他都不是对手。”

瞪完了徐安,王文目光睥睨四顾,声音变的高亢起来:

“上月怀来之役,也先携裹太上皇,以两万大军攻怀来,都督时领两千残军败将,败瓦剌大军于怀来城下。”

“如今瓦剌不过八万,前日一战,被都督伏击一万,射杀万户两人,于今不过七万军,我倒马关有四万军,以都督之能,今日我等不但能挡也先,必破瓦剌于倒马关下。”

王文振臂一呼,声音高亢。

张石头与谢狗蛋同样振臂高呼:

“必破瓦剌于倒马关下。”

反应过来的将军都督们纷纷高呼:

“必破瓦剌于倒马关下。”

转眼工夫,整个倒马关城头,都是高呼的声音:

“必破瓦剌于倒马关下。”

……

城下,大纛下的也先一脸恼火,城头是王文那孙子,这老不死的又在扇动军心,以前他巡抚陕西的时候就这么干,现在还是这样干。

明军的士气越发高昂了,不能任由王臭嘴再鼓舞下去了。

“攻城”

也先吩咐传令兵挥动了令旗,这倒马关城不高,墙不厚,最多两三日,就能攻下这关城。

身旁的万户手臂一挥,左近的传令兵吹动长长的号角,呜呜咽咽的进攻号角响彻军前。

几十架云梯被几百人推动,向着关城而去。

呼喝声响彻城门上下,大战开始了。

“轰轰轰……”

几架云梯抵在了关墙上,十几个军士牢牢按住,口中咬着单刀的瓦剌兵就灵巧的窜了上来。

几个呼吸之间,攀爬最快的瓦剌兵已经攀爬到了关墙一半的高度,还有着数不清的衔刀汉子紧随其后,向上攀爬着。

苏城站在望楼内,看着城下动作的瓦剌兵,吩咐旁边的胡同:

“保护好王老大人。”

手臂向下一指:

“推杆,上。”

一队明军推着粗大的杆子撞上了云梯。

“冬”

沉闷的响声在城头炸响,城头似乎有了刹那的停顿。

云梯勐然向后一倒,整个儿被撞翻了过去,攀爬的瓦剌兵如同下锅的饺子一样,噗噗噗的落了下去。

运气好的,被攻城的瓦剌兵接住,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摔在地上,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再也爬不起来了。

半刻时间不到,竖在城头的几十架云梯就倒了一半,攻城的瓦剌兵,摔死摔伤上百人。

后面跟进的瓦剌兵在百户千户的呼喝怒骂下,扶起云梯,硬顶着明军的箭雨,不畏死的重新把云梯抵在城头。

明军箭如雨下,不断有瓦剌兵被射中,口喷鲜血,哀嚎着倒在地上。

一时间,倒马关前,箭如雨下,惨嚎声掩盖了风声,血染红了城墙上下。

……

苏城居中调度镇守,进退有度,牢牢的把瓦剌大军钉在了城外。

王文没有听胡同的,不但不肯退到城下,反而就站在苏城旁边,看着苏城指挥守城,不断对苏城的调度吹毛求疵。

“就不该让奋武营下去,耀武营兵战力不足,刚才差点被那个大胡子的瓦剌百户冲上城头。”

“练武营的兵不行,将熊熊一窝,永康侯怂货一个,练武营的兵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是你这个都督麾下的兵,这练武营跟奋武营的兵差距也太大了。”

王文喋喋不休,惹火了旁边的张石头。

“来人,保护老大人下城墙,这里不安全。”

张石头一声令下,几个耀武营的兵就过来了,要把王文架下城头。

王文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语气桀骜:

“我看谁敢?”

“老子是提督大臣,总兵官不下城头,老子就陪着他在城头。”

苏城摆了摆手,制止了张石头,指着北侧一个城垛口说着:

“也先集兵攻北垛口了,石头你去守着,若是被瓦剌兵上了城,仔细你的脑袋。”

张石头瞪了王文一眼,拔刀而起:

“王三,带上你的营头,跟老子走。”

耀武营的兵纷纷拔刀,追上了张石头,向城北的城垛冲了过去。

没了拦阻自己的人,王文故态复萌,又开始对苏城的调度指指点点:

“这处应该布兵,瓦剌人正在集兵,这儿待会儿会被主攻,瓦剌人还是会打仗的。”

“恩,孺子可教也,瓦剌人集兵虽然没有攻这处城垛,攻西面那处城垛,咱们也是可以把这些兵调过去。”

王文说了一会子,苏城顺势就让传令兵听了王文的话。

不过事情有点儿出乎王文的意料,他只是下了三次令,就差点丢了一处城垛,若不是苏城预先调度了张石头过去,凭着兵多硬压了上去,那处城垛就丢了。

几个传令兵看不下去了,骂了几句,虽然被张勇喝止了,但还是落在了王文耳朵里。

王文老脸一红,讪讪的把指挥权交还给了苏城。

苏城吩咐张福来调度城头指挥,张福不敢,被苏城硬按了下去,吩咐谢狗蛋从旁辅助。

打仗不是一个人能干完的,苏城想要发展从属于自己的勋贵势力,就必须给那些可用之才机会,让他们成长起来。

张福指挥了一会子,王文把老脸憋的通红,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吐槽的想法。

天将暗时,王文拍了拍苏城的肩膀,语气落寞:

“古人说:初见不觉其异,惟其不见,始觉其明,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刚才看你打仗随手拈来,调度之间如同饮水,不觉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临到自己才觉着不容易,到了别人的手上,才知道你有多厉害。”

王文直指额头满是大汗的张福跟谢狗蛋,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

“见了这样的笨蛋,才知道苏都督你指挥的高明厉害。”

“你打仗还是很有水平的,不过”

王文夸了苏城两句,不过立即就跟着转折了:

“你若是肯听我的,留轰天雷于城内,现在肯定已经建了更大的功劳,这些个攻城的瓦剌人,几个轰天雷下去,何须现在与他们相持。”

“哎,你守城还是蛮厉害的,但是这埋雷的事儿我是不认可的,战后我定当参你……”

第35章 一战破瓦剌 酉时一刻,月亮从东天升起。

瓦剌的攻城终于结束了,丢下一地的尸首,瓦剌大军退了下去。

关城内,也已经开始埋锅造饭。

守将府内,灯火通明。

关防戒严的中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屋顶上都站了着皮甲的军士。

中堂内,苏城站在布防图前,指着一张刚刚画出的地形图,吩咐着说了:

“孙亭,本将命你打扫战场,全营军士上关墙值守,彻夜不得息。”

孙亭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末将领命。”

苏城马鞭一指布防图上的位置:

“范广,你的奋武营休整了半日,我命你子时用饭,丑时前到达这个位置。”

范广抱拳起身,躬身领命。

苏城看向旁边的张石头和张福:

“耀武营跟显武营丑时用饭,丑时四刻结束之前,两营到达这个位置。”

两人齐齐躬身领命:

“末将领命。”

苏城丢下了马鞭,一巴掌拍在正堂桌子上,声音低沉:

“张福,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点火,我让谢狗蛋的千户营配合你行动,丑时四刻结束之后,点燃所有引线,可能做到?”

张福谢狗蛋齐刷刷的向前:

“末将领命,拼死完成军令。”

旁边一直坐着的王文突然开口:

“苏伯爷下达军令,我本不该插嘴,但是朝廷危难当头,军国大事在前,我有一言,不得不讲。”

“敢问苏伯爷,若是也先不在你埋下轰天雷的位置扎营,你该当如何?”

苏城没有理会王文,挥手吩咐众将执行军令。这才来到被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文旁边坐下。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此事不劳王大人操心,若是不对,你自参我就是。”

“今晚,王大人且观我如何破瓦剌大军于倒马关外。”

王文也是聪明人,看了一眼苏城的茶盏,气哼哼的起身走了。

虽然走了,但是王文终究不太放心,四万余大军齐齐出动,这可不是小事情。

今日瓦剌攻城,众军本就疲惫,现在又准备搞彻夜大战,一着不慎,就可能把四万大军葬送在倒马关前。

王文叫上老仆,两人向城头走去。

老仆姓王,惯被人叫做老王,此时正睡眼惺忪,原本以为要回去睡觉,听到王文要去城头,顿时就不依了。

“老爷你这是何苦,咱好好提督大军就是了,大半夜也不打仗,跑城头作甚。若是有军务,也当带上某位将军,否则被守军赶下来就丢人了。”

王文眼睛一亮,把前面不远处正准备上马的谢狗蛋拉住了。

“谢千户,你予我几个夜不收一用,我有大用。”

谢狗蛋不敢违逆,调了几个精干的夜不收,听从王文调遣。

王文上了城头,指了指苏城埋下轰天雷的方向,吩咐着说了:

“你们几个趁夜出去,给我沿着这个方向探查,看看瓦剌大军的中军大营是不是就在十里外这个方向上。”

夜不收们领命去了。

守城的孙亭在望楼内陪着王文,不过他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王文。白日里,王文的威风他可是领教了,嘴臭的连苏都督都没有法子。

自己可不敢找骂。

亥时三科,派出的夜不收终于回来了。

“提督大人,十里外发现瓦剌大营,不过巡夜瓦剌精骑很多,我等不敢靠近。”

夜不收向王文禀报着。

“确定是在这个位置吗?”

王文指着自己随手在地上划拉出的地形图问了。

地上,被王文用土坷垃画了一个简陋的地图,那夜不收看着地图,仔细思考了半天,终于认出了其中一个地标。

“这是陈家沟?”

夜不收探询的看向王文。

王文看了看自己画的地图,确实有些抽象,不大容易理解,不过还是能用的,那小子不已经认出陈家沟了吗。

“对,陈家沟,向这里就是关城。”

夜不收点了点头,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瓦剌大营就在这里和这里之间,绵延很广,马嘶人喊的,我没有靠的太近,不确定是不是到了土门这里。”

王文瞪大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瓦剌大营就立在了轰天雷上。

真就如苏城说的那句话一样,我就知道他会在这儿立营。

孙亭看王文确认了瓦剌大营的位置,陪着小心问了:

“老大人,这时候也晚了,您回去歇着吧,再拖下去,您今夜就歇不成了。寅时就要发起总攻,您一个提督大臣,到时候肯定是睡不好的吧。

王文一捋长须,语气湛然:

“都督今夜破敌,我身为提督大臣,怎能睡觉,老朽今日要坐此城墙之上,笑看都督破敌,为将士们壮行。”

子时,范广的奋武营出城,他伏兵的位置最远,而且正当瓦剌退军要冲,必须提前出城,布置防御。

丑时,耀武营和练武营前脚出城,显武营的张福紧接着就跟上了。

苏城就在显武营中。

骑马出了城门口的时候,苏城还打着哈欠,刚刚睡上一会儿就被叫醒,这感觉是真难受,还不如不睡。

不过门口这骑白马的骚包是谁?

“王臭……大人。”

苏城差点儿说错话,没想到老头竟然没去睡觉。

拨转马头,苏城从队伍中出来,与王文双马相交:

“多些王老大人壮行相送,此战我军必胜,王老大人就等着写折子请功吧。”

王文嘿嘿一笑,打了个哈欠。

“功劳自有朝廷定夺,本官有一言嘱咐都督,借一步说话。”

看着神神秘秘的王文,苏城疑惑的驱马跟了上去,离开明军与王文的随从老王,确信他们听不到两人谈话。

王文这才向苏城抱拳行礼:

“将军此去,是挽救我大明社稷江山,军略战局不需我多言。今上登基之前,首倡登基之人就是将军,故此陛下对将军恩尚颇重。”

“前有越级拔擢,后有恩赏伯爵之尊,现在更是钦赐王命旗牌,独领一军,恩赏之重,冠绝景泰诸臣,潜邸之人亦无法与将军相较也。”

苏城闻言笑了,老头的意思他明白了。

“老大人放心,此去只有大战,凡有敢以身阻军者,皆为虏贼。”

王文闻言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虽然我没提一个字我想说的话,他也没提一个字我想说的话。

但是我知道,他懂了。

那人最好一块跟瓦剌人炸死,省的明日去拜见了。

王老大人恨恨的想着,目视着苏城统军远去。

第36章 废物点心朱祁镇 瓦剌中军大营。

大纛立于中军帐前,原本的权贵万户都已经去歇息,只有两个百人队在中军帐附近值守。

原本应该歇下的也先自帐内走出,袍子随便披在身上,也先走出了大帐。

左近的瓦剌侍卫纷纷向他行礼,脚步声声,原本安静的营帐又热闹起来了。

“太师,平章与诸位万户皆已休息。”

也先最亲近的侍从巴图布赫低声说着。

伴着巴图布赫的话,周遭的侍卫也都看了过来,月光下,侍从们腰间弯刀晃动,刀鞘上缀着的银饰反射了月亮的光。

部族的勇士们抢了不少明人的金银,刀鞘上都能点缀上银饰了。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与白花花的女子,也先被温柔的银光温暖了心,因为不知名的恐惧而造成的心季安稳了不少。

这次南下,自己强行压服诸部,终于擒服大明皇帝,立下了不世功勋。

只要能打下大都,绰罗斯家族就能成为新的黄金家族,废掉脱脱不花那个废物,登顶大汗之位。

心中愉悦,也先打算回到营帐歇息,明日还要攻城,这倒马关并不大,若还是不好攻打,就要从大明皇帝身上想想办法。

部族勇士们的性命不能浪费在他们并不擅长的攻城战上。

甫一走进大帐,也先心中的恐惧突然又盛了。

在草原上搏命时候养成的狐狸一般的直觉告诉也先,这处营帐,好像有些不对劲。

重新走出大帐,在巴图布赫疑惑的目光里,也先随口说着:

“我去看看大明皇帝,若是攻城不顺,就要拿这皇帝做筹码来压服明人,勇士们的性命不应该消耗在无谓的攻城之上。”

巴图布赫不疑有他,指挥侍从开路,迅速向不远处的大明皇帝被囚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巡逻队络绎不绝,弯刀与勇士再次让也先不安的心安稳下来了。

明军最多今晚前来偷袭,自己已经安排好了防备夜袭的勇士,草原上枕戈待旦的雄鹰是不惧偷袭的。

大明皇帝的营帐已经熄灯了,负责看守的百户看到也先,急忙过来行礼。

也先摆了摆手,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内。

营帐低矮,只在中间铺了褥垫,上面睡着大明皇帝,旁边则是躺着那个叫哈铭的侍从,另外一个叫袁彬的侍从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不过在看清是也先之后,袁彬没敢造次,低头恭敬的问着:

“不知太师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也先笑了笑,吩咐巴图布赫把大明皇帝喊起来,自己睡不着,你大明的皇帝也不要想睡着。

朱祁镇被叫起来的时候有些懵逼,连日奔波在战场上,让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半夜也先还不让他睡觉,真是快让他崩溃了。

“轰……”

突然间爆发的火光让朱祁镇瞬间就清醒了。

这是属于轰天雷的声音。

不对,轰天雷的声音不可能这么响!

京营夜袭了?

朱祁镇有些疑惑,不过他的疑惑随即就被更大的响声给击碎了。

“轰轰轰……”

火黄色的亮光充斥了朱祁镇的双眼,左侧五十步外的一处营帐在火黄色的气浪与火焰托举下翻滚着飞上了天。

右侧……

前面……

后面……

周遭成了气浪的海洋,马嘶鸣,人哀嚎,在浓密的气浪中传了出来。

袁彬一个扑跃,把朱祁镇按在了地上。

“哗啦”

营帐被瞬间撕裂成两半。

原本站立的也先被气浪一冲,踉跄几步,靠在了后背的营帐边上。

巴图布赫几个卫护也先的侍从更是纷纷吐血,跪在了地上。

大军完了!

也先惊骇过后,心中就升起浓烈的后怕。

怪不得自己今夜总是睡不安稳,原来是自己就睡在一堆明人的炸药堆上,该死的明人。

也先怒指朱祁镇,骂声就要出口,这个该死的明朝皇帝,竟然能把大营位置的情报传递给明人。

袁彬立即开口:

“这轰天雷起码提前一天就埋下了。”

也先指责的话戛然而止,是啊,最少要提前一天,要知道一天前,这明朝皇帝还跟在自己的大军屁股后面,根本不可能传递情报。

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要在这儿立营,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在倒马关内立营。

巴图布赫拉起了也先,说话时嘴角不断有血沫子渗出:

“太师,我们要赶紧退走,明军说话就到。”

也先按住了巴图布赫的手臂,声音低沉:

“大营已经乱了,大纛已经被炸飞,七万大军,能活多少也不知道,贸然逃走,只会落入明人的圈套。”

“派你的人出去,查看大军损伤,集兵。”

也先深深的看了朱祁镇一眼:

“往这里集兵,起车阵,只要挡住明人的第一波攻击,有大明皇帝在手,我们就能安全退回草原。”

周遭喊杀声响起。

巴图布赫领了令,飞快的去了。

很快,两个千人队就被聚集了过来,不成建制的残兵也是大队大队的过来,守在了这处并不大的车阵聚成的营地内。

……

“杀”

苏城一刀砍翻一个瓦剌百户,指挥张福统领左翼继续向前穿插,分割想要聚集起来的瓦剌兵。

七万听起来是个数字,但是在这儿就是无穷无尽的人,多的数不清的营帐。

倒马关全部轰天雷都埋在这儿,也不过堪堪炸死近万人,随着冲杀,自己的胳膊都砍麻了,也不过杀了二十人。

外围没有被波及的瓦剌兵大半逃走,瓦剌大营中军应该被炸到了,最好能炸死也先。

“都督,夜不收来报,瓦剌中军被炸飞,但是中军左近有处营帐正在聚兵,成了车阵。”

浑身是血的张勇拎着一把滴血的长刀过来。

苏城闻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中军左近,有处营帐?

不会是也先睡不着,半夜找朱祁镇聊天,躲过了中军的轰天雷,这会子开始聚兵了吧。

尼玛,早知道也在朱祁镇营帐下面埋雷了。

“传令下去,先绕过那处营帐,切断与瓦剌残军的联系,驱赶败军,分割驱赶,不要让他们成阵。”

苏城握紧钢刀,传下军令,同时向东方看了一眼。

半夜厮杀,天已经开始发白,东天正在出现鱼肚白,要就天亮了啊。

答应王文的事儿,怕是干不了了。

“来人,去关城请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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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胜仗要变败仗 太阳升上东天,战斗就结束了。

瓦剌大军被炸死无算,从中军开始,周遭营帐被炸了个遍,万户千户死了一堆,各部头领更是折损了七七八八。

被爆炸所惊的战马四散奔逃,踩死无算。

明军四武营从四个方向而来,逃命的瓦剌兵四散奔跑,乱成一锅粥,明军的刀都砍卷刃了。

四武营除了范广的奋武营,其余三营合围也先跟朱祁镇所在的营帐。

两万余兵,各色旗幡,围住了并不大的营帐。

王文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这是大胜啊!”

王文笑的眉毛胡子都缩到一起去了。

一战击溃瓦剌八万大军,永乐以来,大胜无过于此战。

不过看到被合围营帐内的身影,王文脸上的笑容没影了。

目视旁边甲胃在身的苏城,老头满脸都是不高兴,你不是答应虏贼皆该杀吗,怎么把这货留这了。

苏城收刀入鞘,脸色无奈,这事儿吧,我还真是故意这么干的。

不过也先能留在这处营帐内,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我看瓦剌人没有谈判的意思,先射上一波箭,杀杀他们的锐气。”

王文突然提议了。

苏城暗道文官的心都黑,这是要逼死朱祁镇啊。

“传令下去,放箭。”

苏城给了旁边的张勇一个眼色,放箭可以,千万别对准朱祁镇来,万一弄死他,王文老头不怕死,我可怕死。

很快,各处响起各营队的传令声。

吱吱呀呀的弓弦拉动声音响起,数万大军举起了长弓,瞄向了营帐内的也先。

被瓦剌兵簇拥着的也先脸色铁青。

败了,一夜之间,惨败到此地步。

奇耻大辱啊。

长生天已经不庇护他的勇士了吗,为什么会败的这么快,只是一夜之间,自己就一败涂地。

对面的明军,有久经战阵的悍勇军卒,但是大部分还是未经战火的新兵,怎么就能把自己的久经沙场的数万大军打的一败涂地。

明军的大炮仗,果然厉害啊!

巴图布赫喝令周遭的侍从举盾,同时吩咐无盾的兵散开避弓箭。

“放”

数不清的弓箭笼罩了营地,密集的箭雨彷佛黑色的雨滴,刺破空气,落在了营帐内。

惨叫声音此起彼伏,成片的瓦剌兵倒了下去。

营帐并不大,若不是有车阵遮挡,这一次箭雨就能带走全部瓦剌兵。

也先瞪了一眼朱祁镇的侍从哈铭,旁边巴图布赫一把将哈铭扯了出来,几柄弯刀架在了哈铭的脖子上。

“喊,就说大明皇帝在此。”

巴图布赫恶狠狠的说着。

哈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朱祁镇。

朱祁镇脸上满是后怕,这次的京营是谁领军,胆子这么大,刚才差点儿射到朕,若是伤了朕,等朕回去必诛你九族。

“太师有令,你还不快喊。”

朱祁镇催促着哈铭,他现在是又怕又怒。

哈铭放开嗓子大喊起来:

“大明皇帝在此,不要放箭。”

“皇上在此,不要放箭。”

苏城一摆手,明军举起的弓箭都放下了。

知道了装不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对面喊出来你还装不知道,就是取死之道了。

明军听到哈铭的呼喝,都是面面相觑。

上皇北狩,土木惨败他们是知道的,但是皇帝落在敌手,被敌人俘虏了,这事儿他们是真不知道。

皇帝出现在敌营之中!

一个个明军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了。

王文的脸色有些潮红,老大人是真有些怒,正统皇帝真是丢人啊,北狩前不纳谏言,落入敌手后帮也先叫门。

现在为了活命,竟然在两军阵前当虏贼的保命符。

土木之战的时候你就该死去了啊!

苏城在旁边安慰老大人说着:

“无妨,此战我们终究是胜了的。”

耀武营方向,张石头挥舞着腰刀,烦躁的看了中军方向一眼,问旁边的千户:

“让你手下的弟兄出手,有把握一箭射死也先吗?”

千户仔细看着被人影围死的也先,目露思索之色。

练武营方向,徐安愁眉苦脸的看着被瓦剌兵围着的皇帝,不,太上皇,感觉有些棘手,皇帝被人俘虏了,都督的胜仗,这是要败仗转变啊。

苏城原本的设想中,炸死也先,攻破瓦剌大营,把太上皇带回京城。

朱祁镇被也先将领挟持,逃出包围,返回草原,也在瓦剌的设想之中。

不过没想到也先能够活下来,对苏城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啊。

张勇看了一眼自家都督,带着几个传令兵,举着盾,到了营帐前:

“放回太上皇,礼送尔等出长城。”

瓦剌兵中间,也先铁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好啊,明人终究还是承认这个皇帝啊。

“皇帝驻跸于此,御驾受惊,让这次统军的明将出来。”

也先命人喊着,明人重礼,有君在手,就算这次打败了,也能挟持朱祁镇,从容退走。

苏城向前两步,笑看人堆中的也先:

“也先,还识得怀来旧识吗?”

看到苏城,也先立即想起了在怀来城下被问候父亲母亲的怒气。

竟然是这孙子!

也先心中顿时熄了凭借太上皇搞死明朝将领的想法,这孙子在怀来就不肯开城门,这次肯定也不会顾忌朱祁镇的死活。

还是要看明朝提督文官的态度。

“叫你们提督大军的文官出来,我们要谈条件。”

王文站到了苏城旁边,语气更火:

“谈什么谈,放了太上皇帝,尔等虏贼自归草原,再敢闹事,必屠尽尔等。”

也先的脸皮再次铁青了。

这么刚的吗?

不是说文官最终礼仪,尊上礼下?怎么这文官上来不问皇帝死活,一副激怒自己的模样。

“王文,你快传令下去,放开道路,礼送太师走。”

朱祁镇忍耐不住,终于开口了。

这个将领肯定是不靠谱的,当初怀来城下,他差点儿把朕一箭射死,这次就更不会顾忌自己的死活。

还是要让提督大臣来做主。

王文老脸更红了,尼玛这孙子还有脸出来叫阵,叫门就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还要叫阵。

耻辱啊!

老朱家的皇帝已经如此了。

这胜仗打了又有什么用!

臣等正在死战,皇上你怎么先降了啊!

第38章 自绝以谢天下 朝阳洒下的金光照亮大地,倒马关外的土地满目焦黑,披甲的死尸横七竖八,长枪断刀满地,折断的旗幡斜插在地,断腿的战马半跪在地上嘶鸣。

右都御史,内三关镇守军提督大臣王文,一身绯袍,站在苏城旁边,怒瞪不远处车阵与营帐后面的大明太上皇,朱祁镇。

旁边站着甲胃全身的苏城,不过不似怒目圆睁的王文,苏城心中对现在的状态是满意的。

有文官王文在场,放走也先的罪责就不会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有人分担,这罪责就轻多了。

至于抓朱祁镇归京,苏城根本就没想过。

景泰帝现在还未坐稳帝位,现在把朱祁镇接回京城,就是把自己的脖子往景泰帝刀下送。

杀了朱祁镇,就算景泰帝再想要护着自己,文官集团也会弄死自己。

对,勋贵也会想着弄死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朱祁镇继续北狩。

对面营帐内,也先的恐惧也终于消散了。

朱祁镇是大明皇帝,明人素重礼仪,有文武重臣在,相互掣肘,就没人敢不把大明皇帝的命当回事。

“巴图布赫,这里聚拢了多少勇士?”

脑袋上裹着染血白布的巴图布赫声音愤恨:

“原本聚拢了三千草原勇士,被明人的弓箭暗算,一下死了千余人,现在只剩下一千余了。”

也先童孔微缩,损失这么大的吗!

不对,肯定有大半勇士在明军合围之前脱出了包围圈,战马被惊走,追战马而走的勇士肯定也不少。

等过了这一关,纠集勇士,还是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想到这儿,他吩咐着巴图布赫:

“打开车阵,准备逃命。”

说着,也先看了旁边的朱祁镇一眼,压抑着语气中的恨意:

“抓好这位大明的贵人,他就是咱们活命的根本。”

……

王文看着被推开的车阵,按剑的手上青筋绽出,语气里满是怒意:

“苏都督,难道就这样放这人走吗,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胜?”

一时间,周遭众将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苏城。

苏城摇了摇头,语气无奈:

“太上皇在敌手,为臣子的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苏城拔刀在手,高高举起,声音响彻战场:

“传我将令,放开道路,送太上皇北上。”

传令声此起彼伏,很快,合围的明军就放开了道路,四武营让开了通往白羊关的道路。

瓦剌阵中,朱祁镇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苏城这个统军的武将真是废物,连谈判都不谈一下,就要放也先北归,若是让自己归朝,定要治他一个纵容虏贼的大罪。

瓦剌兵鱼贯而出,列成阵势,紧张的向明军的通道而去。

苏城转头对旁边的张勇说了两句,张勇翻身上马,催马向前,到了瓦剌大军阵前,对着太上皇旁边的也先冷冰冰说着:

“我家都督有令,命尔等丢下弓箭,再行逃命。”

一众瓦剌兵都紧张的看向被簇拥着的也先,等着也先的命令,才决定是否放下手中的兵器。

也先怒极,但是被旁边的侍从安抚了几句,怒意充塞胸膛,还是挥了挥手。

弓箭被丢出了瓦剌队伍之外,一个也没有留。

没了弓箭的瓦剌兵继续前行。

王文看着越走越远的朱祁镇,突然开口说着:

“够了,放走这么多还情有可原,再多咱们的大功就要成灰了。”

苏城看朱祁镇出了大军合围的圈子,手臂一扬,处在合围口子处的张石头立即纵马冲了过来,瞬间军阵合围,吃掉了后面的八百瓦剌兵。

也先大怒,想要发火,被侍从携裹着,仓惶逃了。

一路上,也先派出精骑,四处收拢溃散的瓦剌败军,临到白羊关之前,竟然再次收拢了三千瓦剌兵。

白羊关内,也先与留守的兵马汇合,再次向关外撤走。

倒马关一战,也先元气大伤,损兵折将,若不尽快赶回草原,收到消息的脱脱不花很快就会反噬。

也先必须先行一步,尽快返回草原,镇压脱脱不花。

至于大明皇帝,也先决定继续带着,出长城之前,这位皇帝都是护身符。

也先携带着抢来的辎重,人口,于三日后退军至阳和口,在此汇合了驻守于此的五千大军,随即退入草原。

苏城领军,追到了草原边上。

大同城外,苏城与王文并辔而行。

“苏伯爷这几日只是缀在瓦剌大军身后,一直不肯追上去伏击也先,这不是你的打仗风格啊。”

王文一言不合就开始嘲讽苏城。

苏城看着远处城墙高大坚固的大同城,笑着说了:

“王老大人见笑了,此战打退也先,击溃也先大军八万,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彻底剿灭也先,苏某不敢奢望。”

胡同拍马而来,追上了两人,禀报着:

“禀都督,大同镇守总兵官郭登传来战报。”

苏城伸手接过战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王文。

王文看了一眼,眉毛一挑,瞪了胡同一眼:

“你一个镇抚官,怎么传递起战报来了?”

说着,王文把战报嗤啦嗤啦撕烂,丢到了风里。

胡同一脸懵逼,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提督大臣怎么把大同总兵官郭登的军报给撕了,有心想要开口问上一句,就被旁边的范广给拽住了。

“慎言,都督跟提督大人自有决断。”

胡同有些不解,被苏城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低头不语了。

王文跟苏城本来正催马向大同而去,两人齐齐的拨转马头,向白羊关行去。

“我军追击瓦剌兵数十日,人困马乏,无法参与后续战斗,范广,你遣人回禀郭登,就说我军损失惨重,已经准备回转京城了。”

苏城吩咐着说了。

并辔而行的王文不屑开口:

“郭登自己不敢跟关西七卫合攻瓦剌,反倒要拖咱们下水,委实不够地道。”

“哼,老子是愿意救太上皇的人吗,郭登真是不识趣啊。”

苏城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张勇周围的侍卫立即散开,把两人与一众将领都隔开了。

摇了摇头,苏城无奈的对王文说着:

“老大人,您好歹也注意一下,讽刺郭登也就罢了,太上皇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人啊。”

王文眼睛一瞪:

“怎么不能议论?”

“土木一役,因他而死者逾七万,其余被波及而死者更是数十万,他若有自知之明,早该自绝以谢天下。”

苏城一脸的目瞪狗呆,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言啊。

第39章 苏城深得朕心 京城,武英殿。

早朝正在进行,兵部就最近的战事与军队调动向文武众臣做出汇报。

于谦立于中庭,声音响亮中正:

“居庸关战事已起,阿拉知院大军正在急攻居庸关,宣府镇守官杨洪已经遣指挥佥事杨信领五千军东扰阿拉知院大军后路。”

“西路也先大军已经攻打至倒马关下,提督大臣王文与镇守官苏城均有奏报,正与敌相持。”

“备倭军与备操军已经整编完毕,十二团营整编完毕,四威营与四勇营随时可以开出京城,与敌战于野。”

“于先生且稍等。”

上首的景泰帝突然开口打断了于谦:

“西路王文与苏城只有一份奏报吗?”

按朝廷典制,提督大臣与镇守总兵官分别有一份奏报,提督大臣主监察,总兵官主战场局势。

现在朝廷人心惶惶,正是需要战事上的胜利来提振人心,景泰帝需要战局的胜利,来让自己获取政局的强势。

于谦无奈,只得继续说着:

“镇守总兵官苏城奏报,倒马关城小关矮,不易坚守,他意夜袭也先大营,于倒马关外击溃也先大军。”

于谦话音刚落,殿内就热闹起来了。

朝臣议论的重点就是苏城夜袭也先大营,以四万对八万,能守城就不错了,苏城竟然还想要反攻,简直痴人说梦。

立即有都察院御史站了出来:

“臣劾诚毅伯苏城不辨敌我局势,不思稳扎稳打,有轻敌冒进之嫌疑,陛下应下旨申斥。”

“臣附议”

兵科的给事中也纷纷站出来。

一时间,满堂都是弹劾苏城的声音。

景泰帝看了一眼出列的青绿科道言官,无奈的叹了口气,都察院真是一群愣头青啊,左都御史也不管管。

左都御史陈镒出列,语气郑重:

“臣劾怀来伯苏城意图轻兵冒进,有侍功而骄之势,望陛下早下旨申斥,断其骄矜之心,以免折损大军,不利战局。”

七卿之一的左都御史表态,都察院对这件事的态度基本就定了调子,陛下你就下旨申斥吧,以免因为苏城冒进而导致损兵折将。

陈镒的话让景泰脸色变的有些难看,苏城的总兵官职务是我力排众议,才安排下去的,前有大功你们不赞,现在只是有了一点冒进的苗头,你们就开始骂了。

景泰帝把目光投向西侧的武勋将领,英国公张辅战死,成国公朱勇爵位未定,领头的是宁阳侯陈懋,成安侯郭成一干老将,放眼望去,不见当打之年的武勋。

土木一役对勋贵的打击颇重啊。

景泰心中叹息一声,要趁着这次战事,尽快提拔一批武将勋贵出来,否则朝局就是文官一家独大,这对朝局安稳不是好事。

宁阳侯陈懋出列,老气横秋的说着:

“陛下,臣劾都察院小题大做,扰乱朝局。”

“将在外,当临机决断,战机稍纵即逝,怀来伯当时所面临之战局,或许是也先大军立足未稳,或许是也先大军立营之地有误,种种战局,必当有利于夜袭之处。”

“怀来伯老于战事,范广、陶瑾一干将左亦是久在战阵,岂会轻敌冒进,望陛下明察。”

陈懋说得虽然理直气壮,但都是猜测,不如于谦,手中握着苏城的折子,写明了要夜袭也先大营。

果然,年轻的科道言官立即跳了出来:

“宁阳侯俱为猜测之言,于尚书手握怀来伯奏报,怀来伯必有轻敌冒进之意,陛下应下诏,禁止诚毅伯夜袭也先。”

“若大军有所失,则四武营惧败,倒马、紫荆二关尽失,京城西无险可守,京师危矣。”

一众科道言官争先恐后的弹劾苏城,想要景泰帝申斥苏城。

景泰帝语气略低:

“此只为怀来伯所欲,尚未进行,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行文即可,不需朕下旨申斥。”

看着满朝的文官参劾,景泰帝心中有些无奈,勋戚亡于土木过多,朝堂之上,连与文官抗衡的声音都不够了啊。

自己不想申斥苏城,唯一一个发声的宁阳侯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其余的勋戚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出来啊。

勋戚无人也!

一个小太监小碎步进了大殿,在门内的值守太监耳畔说了几句,值守太监立即转向丹墀之上的成敬。

成敬听了,眉毛微挑,脸现喜意,转身,在景泰帝耳畔说了两句。

景泰帝立即拍了一下御座扶手:

“传,命红翎信使进殿。”

立即有大汉将军架着一个红翎信使进了大殿,朝着兵部尚书而去。

于谦上前,目视大汉将军解下了信使背后的密封奏报,验了火漆,当着众人之面,打开了这份军报。

甫一展开军报,于谦的脸色就变的精彩起来,红、紫、黑、白各色闪过,颇为精彩。

景泰帝眉头微皱,成敬立即走下丹墀,自于谦手中取走了急报,呈给了景泰帝。

景泰帝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红了,把急报丢给成敬,声音洪亮:

“这是苏城的奏报,诸位听听吧。”

成敬展开急报,不疾不徐的读了起来:

“臣紫荆、倒马、白羊内三关提调总兵官苏城,携提督大臣王文、都督范广、都督陶瑾等上奏。”

“臣等于十月六日夜,袭也先大营,击溃也先麾下七万大军,俘虏瓦剌兵八百余,斩首过两万,获兵甲、军器、粮草无算……”

大胜!

丹墀下的众臣脑子里同时升起这样的想法。

这是一次大胜啊,一战击溃瓦剌七万大军,斩首过两万,土木之战以来,这是最大的一次大捷了。

猩城伯赵荣立即出列,跪在了地上:

“臣贺喜陛下,贺喜朝廷,大破瓦剌,击溃也先,京师之围已解矣。”

勋贵武臣们反应过来,立即出列,争先恐后的恭喜陛下。

文臣这边有些沉默,实在是刚刚才弹劾人家轻敌冒进,准备追着死缠烂打,没想到武将们反手就来了个大捷。

也先中路大军不过十万人,分兵之下,这八万兵已经是极限了,白羊关被苏城击溃了八千,倒马关前一战击杀两万。

京师之围解了。

文臣们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这边刚弹劾完人家,那边报功的折子就到了,这个苏城跟王文也是的,报功的折子不能早发会儿啊。

景泰帝看着吃瘪的文臣,心中如同喝了蜜糖一样高兴,好啊,苏城不愧是朕的福将,不枉朕顶着压力,力排众议任命他为镇守总兵官。

好,一战击溃瓦剌,而且还把朕的好哥哥跟也先一块赶到草原去了。

真不愧是深得朕心的福将啊。

要怎么赏赐,才足够褒奖苏城之功劳……

第40章 回京路上的晕倒 紫荆关外,大军雄壮,旗帜招展。

原紫荆关镇守都指挥使陶瑾,提督大臣右副都御史孙祥恭敬的站在关门,身后站着原守备紫荆关的一众武将。

今日四武营拔营归京,两人统领原镇守紫荆关的人马为大军送行。

眼见日头东升,却还不见王文与苏城的人影,众人开始变的烦躁起来,孙祥第一个忍耐不住:

“怀来伯这次虽有大功,然值此大军开拔之际,也太过怠慢了。”

陶瑾披甲按剑,闻言看了孙祥一眼,突然笑了。

孙祥见陶瑾的模样,顿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是不解神情,于是不悦的问着陶瑾:

“陶都督何故发笑?”

陶瑾收敛了笑容:

“我笑大人有些虚伪了,白羊关守将吕泽逃遁,守备大臣通政使谢泽不退,战而亡。”

“若非苏伯爷请命提兵镇守内三关,你我皆如谢泽般,有何机会不耐烦也。”

孙祥神色微变,正要开口,关门口突然骚动起来,有军马到了。

胡同领兵,驱马出了正门,后面几十镇抚兵鱼贯而出,旗帜林立,苏城的中军动了。

王文与苏城并辔而行,到了关口,两人向正等待的紫荆关诸人见礼。

陶瑾姿态放的很低,语气客气:

“末将恭送二位大人。”

王文没搭理陶瑾,反而看着旁边的孙祥:

“孙大人也是个有傲骨的,但是汝守备不力,关内武备废弛的事儿,我会如实上禀陛下,参你一本。”

孙祥脸色涨红,声音怒不可遏:

“参劾不法是御史本职,王大人为右都御史,本职之事不必通禀本官。”

苏城没理会斗嘴的两人,拉动缰绳,催马而行,向陶瑾告别:

“紫荆关之事就托付陶都督了,我今归京,不知何日能再与陶都督共事,他日相见,我请你饮酒。”

陶瑾哈哈一笑,向苏城抱拳告别:

“伯爷放心,他日京城相见,少不得上门叨扰。”

大军起行,马步军陆续上路,中军旗幡招展,苏城先行。

跟孙祥斗嘴赢了的王文满面红光,驱马追上了苏城。

“苏都督,刚才我收到消息,咱们的升赏定了。”

苏城骑在马上,老神在在,没搭理王文。

范广、张福、徐安、张石头一众将官都看过来了,脸上满是好奇。

王文看苏城没有兴趣,不满的哼了一声:

“怎么,苏都督早就知道消息了?”

苏城摆了摆手,把几个好奇的将领都呵斥走,语气无奈:

“老大人这可就误会我了,我起于土木,被陛下简拔于微末,京城没有根基,怎么可能拿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大败也先之后,苏城已经有几日没有模拟了。

实在是连番大战,让苏城太疲惫了,这几日没了战事,苏城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别的什么事儿都不想干,骑在马上的时候多数也在打盹。

至于升赏,苏城不大在乎。

有驱逐也先的大功在,只要景泰帝在位,自己绝对会被封侯,尤其是在居庸关战事作对比的情况下,功劳封赏只会更重。

如果景泰帝还是依着永乐帝的朝堂制衡策略,文武分庭抗礼,那自己就是土木之后朝廷勋贵的领头羊,与之前的开国勋贵、靖难勋贵一样,成为新的勋贵派别。

王文顿觉无趣,若说苏城在京中无根基,他是相信的,这几日他走了关系,基本上把苏城家祖宗八辈查了个遍。

出身北直隶开州黄河滩区的普通村子,家里有一弟一妹,父母双亡,全靠亲族接济才长到这么大,等从了军,些许俸禄也都是寄到家里供养弟妹。

起于寒微,长于军伍,终成大器。

王文对苏城是佩服的,奇兵偷袭、城池守御,这些苏城在打仗时展现出来的用兵之长,王文并不在乎,哪个会打仗的将军没点儿看家本事。

王文在乎的是苏城料敌先机,决胜于无声无息之间的本事。

瓦剌七万大军,来攻倒马关的时候漫山遍野,人数上万,无边无沿,当时的七万瓦剌大军,看上去铺天盖地一般。

王文也曾巡抚陕西,总督一地,但是如此规模的大战,王文也是第一次参与。当时的王文,已经做好了死在紫荆关的准备。

幸运的是,苏城足够厉害。

不过一夜之间,苏城以三万未经历练的京营兵,击溃七万久经沙场的瓦剌兵,破瓦剌中军大营。

此一战,全靠苏城未卜先知般的战场嗅觉,依着地势,提前埋下轰天雷,一战击溃也先。

唯一有过大战经验的都督范广,还被苏城派到了外围,驱赶也先大军。

事后盘点战果,被炸死的瓦剌兵,算上被四武营绞杀的,也不过一万余兵,不到两万。

大半都自长城各处关隘逃归草原了。

也先逃离白羊关的时候,聚拢了超过一万兵马,不过他看到苏城的旗号,还不是头也不回的窜入草原。

可以说苏城自土木一役之后,瓦剌兵听到苏城的名字,转身就逃,根本没有与之相抗的勇气。

倒马关一役,苏城以四万兵,彻底打掉了也先的嚣张气焰。

可惜没把太上皇弄死!

王文叹了口气,满脸不如意啊。

不过这几日苏城的表现有些不大对头啊,每日里都是昏昏沉沉的,行军时睡觉、追敌时睡觉、走路时睡觉,骑马时也在睡觉。

可能是伤了。

王文勒住缰绳,问着后面的老仆:

“老王,我让你问的郎中,寻到了没有?”

老王驾着一匹瘦马,因为骑术不精的缘故,在马背上战战兢兢的,彷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听到王文的问话,手忙脚乱的勒住了缰绳:

“吁……”

“老爷你差点把我老王给吓死啊!”

“紫荆关的郎中都不大行,看不出怀来伯爷有什么病症。咱们还是回京寻御医吧,御医们肯定能看出怀来伯爷得了什么病症。”

王文看着苏城的背影,脸色惆怅:

“古有霍去病封狼居胥,英年早逝,我是担忧都督的身体啊,若是有什么病症在身,能早一刻发现就能早一刻医治好。”

“若都督殁于疫病,那是我大明的损失啊。”

“都督!”

“千户!”

“伯爷!”

前面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呼喊声音,原本正行进的中军突然就乱了起来。

永康侯徐安、隆平侯张福滚鞍下马,范广跟张石头更是直接从马背上窜了出去。

苏城果然出事了!

王文眼前一黑,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去,幸亏老王手快,扶住了他。

“快,去看都督。”

王文推开老王的手,拍马向前,脸色焦急。

人堆里,传令兵张勇跪蹲在地,手里扶着的,正是脸色苍白,闭目不醒的苏城。

第41章 苏卿之后谁可代之 京城,养心殿。

景泰帝朱祁玉正在批阅奏折,一个小太监突然冲到了殿门口,惹得随侍在景泰身侧的成敬眉头皱了起来。

出的殿门,成敬正要呵斥小太监,小太监附耳在成敬旁边说了两句,成敬的眉头立即皱紧了,转身快步走进了大殿。

“内三关镇守提督大臣、右都御史王文有本到,言归京途中,怀来伯苏城坠马昏迷,迄今未醒。”

朱祁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因为动作过快,御桉上的奏折、毛笔、砚台被扫落一地,精美的镇纸落在地上,摔烂成了几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苏城可苏醒过来了?”

“太医呢?传我旨意,速遣太医院院判去苏卿府邸为他治病。”

说着,朱祁玉跺了两步,拔足向外走去,语气焦急:

“朕亲自去瞧苏卿,究竟是受了何等重伤,才致昏迷落马。”

成敬招呼几个小太监,呼唤锦衣卫、旗手卫的侍卫随扈左右。

出了皇城,朱祁玉乘了马车,直奔外城而来。

朱祁玉得位不过一月,做郕王时候也是坐惯了马车的,对京城的道路也颇为熟悉,看马车到了右都御史王文的府邸门口就停下了。

不由得勃然大怒:

“成敬,朕要去苏卿的怀来伯府,你送朕来王简斋的府邸此何干?”

成敬急忙到了马车旁边,压低声音回禀着:

“皇爷,怀来伯刚得封爵,京中尚无宅第,因着病躯不宜至京营,故此王文老大人直接把怀来伯带到了自家府邸养病。”

朱祁玉闻言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吩咐着领路的锦衣卫:

“前面带路。”

原本在门房休息的老王看到朱祁玉,立即就指挥着一众王家的家仆跪在了门口。

朱祁玉快步走上台阶的时候,看到了跪在门槛旁的老王,随手一指说着:

“朕听闻王简斋有一家仆名老王,应该就是你吧?”

“带路,朕是来看望怀来伯的。”

老王磕了头,站了起来,恭敬的说着:

“我家老爷说陛下这几日可能会来,特命我在此为陛下领路。”

王文的宅子不大,只是转过一道月亮门,众人就到了内宅,见到了领着家人接驾的王文一干人。

“臣参见皇上。”

王文恭敬的给朱祁玉磕头。

朱祁玉摆了摆手,示意王文引路:

“王先生,你来引路,朕要看一看怀来伯。”

“他伤的可重,可请了太医瞧过没有,有没有性命之忧?”

王文边引路,边摇了摇头:

“陛下明鉴,怀来伯调度众军,虽亲冒失石,然仰赖陛下恩德,并未被刀兵伐体,只是自紫荆关归京途中才晕倒落马的。臣归京途中寻了郎中无数,惧都看不出怀来伯是得了什么急症。”

没几步路的功夫,众人就到了苏城养病的书房,看到了在书房外立着的几个将军,范广、谢狗蛋、张石头,张福。

朱祁玉进了书房,就看到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苏城。

王文指着病床上的苏城,语气低落:

“当日倒马关大胜,我等被太上皇所迫,不得不放虏首也先逃离,想在那是,怀来伯已经怒火攻心了。”

“过往这十几日,怀来伯衣不解体,马不离鞍,追击虏贼大军几百里,逼的虏贼退入草原,丢下掳掠的我大明百姓粮草金银无数。”

“自紫荆关回师的路上,怀来伯突然坠马,臣身为提督大臣,总兵官重病而不知,死罪也。”

朱祁玉摆了摆手:

“王先生勿要自责,此事因太上皇而起,不怪他人。”

“然苏卿病倒,谁人可代?”

四武营战力彪炳,如今荣归,重归京营,苏城病重,京营总兵官又成了文武各方争夺的对象,朱祁玉又要头疼一阵子了。

床上躺着的苏城突然动了一下。

王文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苏城:

“怀来伯,陛下来探视你了?”

苏城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侧坐在床榻边,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明黄袍年轻男子,正是初登大宝的朱祁玉。

“苏卿感觉如何,是哪里有不舒服了?卿身体有恙,尚抱病杀敌,朕之过也。”

苏城推开王文扶着自己的胳膊,王臭嘴身上臭烘烘的,我都昏迷了,连个软香的侍女也不安排。

看着朱祁玉,苏城开口说了:

“陛下,臣自土木之战以来,屡经战阵,身体出了问题,怕是要归乡休养一段时间。”

朱祁玉毫不犹豫的说着:

“好,此事朕自会安排,让卿荣归故里,富贵不归乡,谁知之也。但是要等你病好之后,否则重病中长途奔波,有个闪失,朕就追悔莫及了。”

“苏卿,你之后,京营提督重任,谁可代之?”

苏城看了门外一眼:

“驸马都尉石璟忠诚国事,奋武营都督范广忠勇可用,隆平侯张福不避刀兵,紫荆关镇守都督佥事陶瑾,惧是忠君爱国之将。”

朱祁玉眉毛微皱:

“张石头、谢狗蛋、胡同、孙勇亦是可用之才,卿为何不举荐?”

苏城顿时就无奈了:

“四人虽各有长处,然不足以履职京营提督重任,为一偏师之主将,已经是难为他们了。”

朱祁玉点了点头,还想开口的时候,门口随侍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开口说着:

“陛下,太医到了。”

朱祁玉摆了摆手,示意太医进来。不过有太医在场,朱祁玉就不好再论军国大事了。

出了书房,朱祁玉斥退了左近的侍卫,吩咐卢忠说着:

“怀来伯是朕登基大宝首功之臣,如今在京城连座府邸也无,卢忠你把这事解决了。”

“成敬,怀来伯此役功高,当进爵世侯,武清这个爵位就不错,你着兵部办了。”

成敬跟卢忠躬身领命。

说完朱祁玉看了旁边的王文一眼,微微沉吟了一下。

王文此役虽然功不算大,但他态度明确,对土木大败的太上皇厌恶到极点,是忠诚可用之臣。

六部七卿各有重臣,他的差遣确实不大好安排。

总不能为了他让七卿致仕吧。

苏卿病了,王文职事该当如何安排,京营提督当由谁来暂代,若苏卿病好之后,该当如何安排职事……

朱祁玉感觉自己又要辜负苏城了,晚上亥时之前是睡不了了。

书房内,苏城任由太医把脉,重新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身体出毛病了,但是出了什么毛病?

模拟应该能告诉自己答桉。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

第42章 武林是存在的 【你死了】

【本次存活32日13时32分,你死于身体机能失调的内脏溢血】

【奖励:无】

【评价:武力的过度增加对体能是一种损害,炼体不炼脏,到头一场空】

苏城:京营都督

武力:77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

炼体?

炼脏?

内脏出血?

苏城有些懵逼,什么情况,感情我这武力的增加不是无限制的啊。

金手指纯度不够啊!

竟然还有后遗症!

房间内,一片安静。

苏城费力的睁开眼,太医正在为他把脉,谢狗蛋跟张石头站在后面,紧张的看着太医。

太医收回手,捻须沉吟了片刻,看苏城睁开眼,这才开口问了:

“敢问伯爷,可练过硬气功一类的功夫?伯爷体魄健壮,缘何这内里却虚弱无力?”

苏城沉吟了一下,问着大夫:

“我未曾练过硬气功,我听闻医者有修养内腹的气功,不知是否是真的?”

太医捻须,眉毛皱的更紧了:

“既未练过硬气功,如何会外盛内虚至此,伯爷最好不要瞒我。伯爷说养生内腹的气功,可是说长春功?”

长春功?

苏城看向太医。

太医捻须,在穿侧软凳上坐定,语气温润:

“不错,医者习练最多,就是这长春功,虽然缺乏杀伐之力,然益寿延年,美容养颜,效果多多。”

苏城闻言有些惊讶,还真有内功这样的功夫:

“这长春功练成之后,是不是体内有内力流窜,奇经八脉内有内力温养?”

太医捻须的手一定,好半天之后,才期期艾艾的说着:

“内力之流虚无缥缈,不过绿林之中确实有这样的说法,侍卫之中也有出身武林门派的,倒是有些身手好的,可能有伯爷所说的内力吧。”

“长春功是不行的。”

太医起身,走到桌旁,坐下来开始写药方。

王文送别了皇帝,从外面进来,看到写方子的太医,问着说了:

“夏太医,伯爷的病可有法子医治?”

夏太医起身,向王文行礼:

“王大人,伯爷不肯说实话,我只能先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让伯爷先吃着,看效果如何,才能决定下一步的医治。”

王文疑惑的送走了夏太医,吩咐仆人去买药。

回到书房,在床榻旁边坐下,奇怪的问着苏城:

“伯爷,为何不对太医说实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城语气无奈:

“夏太医问我是否练过硬气功,我出身贫寒,从哪里知晓那种功夫。”

王文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硬气功虽然传播较广,军中也有不少人习练,不过我观侯爷的样子,不似是练过的模样。”

“我想要练长春功。”

苏城对王文说着。

王文更不解了:

“五军都督府有不少武功秘籍,比之长春功强了不少,战场杀伐,比长春功可强多了。”

苏城闻言有些被打破三观,明朝真的有武功存在吗:

“五军都督府的武功秘籍有能壮大内腑的吗?”

王文招手把隆平侯张福给喊了进来:

“张侯,五军都督府中的武功秘籍,可有壮大内腑一类的?”

张福点了点头:

“确实有这一类的功夫,武当的太极功,少林寺的洗髓经,是这种功夫之中的翘楚。”

苏城一下就被打开了三观:

“可有华山的紫霞功?”

张福一脸愁容,好半天才说着:

“这事儿需要问管理典籍的后军都督府的掌事官,我家势道落了很久了,出名的还能知道一些,这些不出名的真不大了解。”

王文捏着下巴,突然对门外吼道:

“老王,滚进来,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老王从外面笑嘻嘻的进来,垂手站在王文两步之外,语气得意:

“不瞒大人,咱老王练的就是华山紫霞功。”

“若是伯爷有用到之处,咱老王就教给伯爷,对于壮大内腑确实有用,温养身体比什么狗屁洗髓经、太极功都要好。”

王文转向苏城,随意的说着:

“那伯爷你就先跟老王学着,这老家伙看上去走路颤巍巍,骑马颤巍巍,但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能跟着我走南闯北,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老王走到苏城旁边,伸手搭了一下苏城的脉搏,点了点头:

“伯爷的脉象是有些问题,我紫霞功肯定能医好伯爷。”

“我先给伯爷说一下口诀。”

老王说了一遍口诀,苏城让老王先坐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在老王的指点下,用了三十天才背熟了口诀。

第三十一天,才开始修炼紫霞功。期间,卢忠上门求见,他给苏城找好了宅子,想要把苏城转移到新宅邸去。

苏城严词拒绝了,搬个屁,老子忙着练武呢。

第三十二天,苏城运功出岔子,口鼻淤血而亡。

【你死了】

【本次存活32日3时29分,你死于紫霞功真气反噬】

【奖励:无】

【评价:用内功壮大内腑,是一条活命的路子】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7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

苏城睁开眼,老王还在软凳上坐着,王文正准备离开。

“紫霞功还会反噬的吗?”

苏城问着老王。

老王一脸理所当然:

“当然,伯爷你可别信那些人说的什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那都是唬人的。”

“内功修炼要走经络,壮大内腑更是险之又险,若不是有修炼有成的师父耳提面命,时刻帮着指正错处,稍有不慎,就是五内出血,七窍流血而亡。”

苏城深以为然,可不是,第2天的时候自己胡乱练了一下,就嗝屁了。

“口诀我记住了,王师父,咱们说说怎么练吧。”

与隆平侯张福一起准备出门的王文就停下了,两人齐刷刷的看向苏城,刚才老王说口诀的时候他俩可听着呢。

什么五内、中庭、明穴,各种名词一大堆,而且洋洋洒洒几千言,俩人差点听瞌睡了。

苏城记住了?

吹牛的吧。

老王也不相信,想当年咱入门的时候,背这口诀就用了十天,就这师父还夸赞记忆力强。

苏城也不解释,一口气背了下来。

老王懵逼了,这……

王文看着苏城的双眼发光,伯爷这记忆力是真强啊,如果去读书,肯定能读出个进士来。

张福跟张石头谢狗蛋就更别提了,三人感觉苏城在说天书,这不是人能背下来的。

老王拍了拍胸口,有些人读书就是快,老爷不是常说博闻强识吗,有些人记忆力变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来给侯爷讲讲如何开始练习,内功修炼首重丹田,丹田呢,在脐下三寸……”

“先说这些,伯爷你先准备着,入门不是一朝一夕的,伯爷你可别着急……”

老王指点着苏城,语气里有酸味,也有不服。

哼,我这么难以修炼的入门,就不信你这会子还能学会。

当年为了入门,我可是坐了一年的苦功,才摸到了入门的玄关所在。

第43章 不能动手,动手就口鼻淤血而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模拟。

按着老王的指点,苏城开始枯坐,感知丹田所在,寻找所谓的玄关。

32天后,

【你死了】

……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模拟。

32天后,

【你死了】

第十次,苏城终于开窍,在31天上找到了玄关,感知到了丹田,找到了气感。

【你死了】

【本次存活32日13时32分,你死于身体机能失调的内脏淤血】

【奖励:无】

【评价: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苏城:京营五军营都督

武力:77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

苏城睁开眼,吩咐旁边的谢狗蛋:

“老谢,扶我起来。”

谢狗蛋轻手轻脚的,把苏城扶了起来,脸上满是好奇。

苏城盘膝坐好,闭目感应玄关、丹田,寻找气感。

很快,如同第十次模拟中一样,苏城按着经验,找到了玄关的位置,丹田的位置,气感在丹田内自然而生。

温润的暖流在小腹内流转了一圈儿,沿着脐下直上玄关。

“咕噜”

苏城的肚子发出一阵叫声。

老王懵逼的看着静坐练功的苏城,看着苏城的脸色可见的变差,震惊袭上心头。

这尼玛是天才啊!

读书天才,练武也是天才啊!

老子当初一年时间才找到了气感,人家只是一会就找到了,这是真正的天才啊!

王文瞧着苏城的脸色变差,担忧的凑到老王旁边:

“我说老王,这练武消耗精气神,苏伯爷体力差的厉害,你别把他给练死了,这代价我可担待不起。”

老王叹了口气,把旁边的仆役叫来,吩咐去准备药膳:

“老爷,你这可说错了,练武的目的是内壮,强大五脏六腑。按着太医的说法,伯爷应该是内外失调,武力过于强大,内腑过于孱弱,练武只会让苏伯爷更健康。”

“苏伯爷是旷世奇才,他已经内功入门了,当初老子用了一年才入门,就这被师父师伯们称为天才,苏伯爷只是一会,就入门了。”

王文不关心这个,给了老王一脚:

“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你个老苍头活的不耐烦了。老子管他天才不天才的,能活下去才行,你看着弄吧,这事儿你是行家,我老头也就练练长春功。”

苏城停下练功的时候,一碗熬好的药膳已经放在桌子上了。

老王看苏城的模样彷佛看稀世珍宝一样,催促他把药膳吃了:

“这是补足你练功消耗的元气,伯爷你记得练功之前要多吃,这样进境才能快。”

苏城吃药膳的时候有些不大适应,老王目光灼灼,这让他想到了胡三,这孙子当初看自己的目光,就跟胡三看李贤一样。

这不大妙啊。

今日模拟用尽,苏城决定不练了。

练武这种事,不经过模拟,苏城可不敢胡乱练。

第二天,苏城问清楚了老王搬运周天需要的注意事项。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搬运周天,练武。

老王拿来药膳,吃饭。

搬运周天,练武。

老王拿来药膳,吃饭。

32天之后,苏城惊喜的发现。

没死!

张石头来找苏城禀报京营军务,提到新的京营总兵官到任了,是苏城的熟人,都督同知石亨。

苏城恼火之下要跟张石头比武。

张石头不敢,怕伤了苏城。

老王提议张石头陪练,锻炼苏城体魄,张石头欣然同意。

两人战起。

苏城七窍出血而亡。

【你死了】

【本次存活33天3时3分,你死于身体机能失调的内脏出血】

【奖励:无】

【评价:内力虽然好,打架需谨慎啊】

苏城:武清侯

武力:78

谋略:40

政治:13

内政:7

……

苏城从模拟中骂骂咧咧的醒来,这次模拟亏大发了。

什么都没学会,还弄了个七窍流血而死。

老王奇怪的看着苏城,不明白他这是什么表情。

这时候,有门房来报,说是苏城旧日袍泽,礼部侍郎李贤府上的家丁胡三来访。

胡三进来的时候是脸色略差,不过看到苏城,脸上就堆满了笑容。

“城老弟,俺听李大人说你重病返京,这看上去你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说着,胡三就要上来给苏城一拳。

苏城急忙制止了胡三,可不敢让他给自己一拳,自己已经死在他手上三回了,可不敢死第四回。

“三哥你好好的京卫百户不干,怎么跑去给李大人当家丁了?”

苏城急忙问胡三感兴趣的问题。

胡三的黑脸立即就红了,期期艾艾的:

“哎,俺还是喜欢过安稳日子,不稀罕当啥大官,太危险了。”

“李大人待俺可好了,城老弟,他让我多跟你出去吃酒,酒钱都给俺咧。”

老王急忙制止了就要起身拉苏城出去喝酒的胡三:

“练武期间不能喝酒,练武之人最好一辈子都别喝酒,肉也要吃有限的几种。”

苏城立即就明白为啥这些内功、外功后世都没有了,这么苛刻的要求,谁能受得了。

遇上几个酒鬼传人,得,失传了。

遇上几个吃货传人,好嘛,中途夭折,武功失传了。

一来二去的,传武不就成了传说中才存在的武功。

胡三走了,被老王赶走的,一脸的欲言又止,便秘表情。

老王老神在在的:

“你这袍泽一看就不是好人,拉你出去喝酒,说不定惦记你的人呢。”

苏城顿时感觉后背下边一凉啊。

武功入了门,想要精深,就要水磨工夫,日复一日的练,才能到达高深境界。不过身处京城,苏城是不可能有功夫来水磨的。

第三天,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上门,御赐的宅子已经寻到了,请苏城移驾过去。

张福跟徐安代表定国公,邀苏城过府一叙。

宁阳侯陈懋遣人,要苏城过府一叙。

英国公府送来了请帖,邀苏城过府一叙。

吏部尚书王直邀请苏城过府一叙。

……

老王对此恨铁不成钢,数落着自家老爷:

“老爷你们都察院也太不争气了,这么多请帖,竟然连一个都御史邀请的帖子都没有。”

王文瞪了老王一眼:

“邀请个屁,他现在吃着我右都御史的饭,住着右都御史的宅子,还需要老夫邀请什么,邀请他未过门的妻子吗?”

老王大惊失色:

“内功大成之前,可万万不能破身啊,破了身,内功就大成不了了啊。”

……

第二日,苏城是被晃醒的,身下的床实在是太晃荡了。

睁开眼,怎么是大太阳?

左右看,这……大路

前面驾车的老王一脸谄笑:

“城哥儿,我送你回家休养,回家休养好啊,你的伤恢复的就快了。”

第44章 灰头土脸的回乡 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道旁柳树青青,间或有马车驶过带起一蓬蓬灰土。

老王挥鞭抽了一下驾车的瘦驴,转头继续对苏城说着:

“开州是个好地方,离黄河近,水好,养伤方便的紧。”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在马车里躺好,叮嘱着老王说了:

“我现在身体不好,不能与人动手,若是与人动手,立时就会内腑淤血,七窍流血而死,你不想我死了被朝廷追杀,可得保护好我。”

老王闻言脸色大变,捏着苏城的手仔细把了脉。

“好事多磨,我就说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遇到一个绝世天才,让我把武功传承下去。”

“老了老了,还得给别人当保镖。”

驴车继续走,过了涿州转道走保定府,经过顺德府,路过广平府,终于到了大名府。

自顿丘一路南下,两人终于到了开州。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看到了熟悉的家乡情景,苏城脑子里的乡情就愈发的浓了,熟悉的景唤醒熟悉的情,脑子里关于亲人、街坊邻居的记忆愈发的重了。

出了开州州城,苏城第一次站在马车上,指着向东的一条官道: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就能到我家。”

老王看着满是深车辙印的官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为什么开州的道路会这么差呢?

苏城有病在身,不能出力,老王只得撅起屁股推车,把驴车跟苏城从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里推了出来。

驴车偶尔经过有水的车辙印,瘦驴又喜欢顺着水走,车轮转动搅起一团泥水,溅了老王满头满身。

苏城躺在驴车上,笑着对老王说了:

“老王推车,你这姿势不对,姿势不对。”

老王不懂什么是开车,不过按照苏城说的推,就没事了。

临近杨村,道路终于变好了一些,官道虽然变的窄了不少,但是不再有深深的车辙印,瘦驴稍微发力,就能拉着两人继续向前。

老王坐在车辕上,一脸讽刺的说着:

“这一路走来,就你们开州的路最差,整个大名府,不,整个北直隶,就你们开州的路最差,地方官吏都不知道修修吗?”

“你们杨村倒还可以,这路虽然窄点,但是却没有开州的大路烂,当地的官府还是尽心的。”

苏城闻言嗤之以鼻:

“路不破就说明当地官府尽心了?枉你老王还是曾经走南闯北的江湖人,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们杨村穷啊,没有大车可走,自然碾不烂这路。”

“跟官府尽心有个屁的关系!”

两人絮絮叨叨,驴车终于走到了杨村村口。

历经大半个月的晓行夜宿,两人终于回到了苏城的家乡。

天已经接近傍晚,太阳西斜,四野里一片静谧,周遭农田里的庄稼也已经收成,村头打谷场里堆着大大小小的谷堆。

家家户户柴门虚掩,烟囱里冒出鸟鸟青烟,又到了一天中最晚的时候了。

驴车走过破破烂烂的街道,到了第一个胡同,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苏城心底的柔软似乎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情难自已。

胡同左边曹麻子家里起了新屋,右边杨二家的篱笆扎的紧实,二叔家还是老样子,好几年了没有一点变化。

再前面,就是苏城的家。

篱笆扎的歪歪扭扭,柴门也是几根木棍捆扎在一起,正屋是一间黄土房,黛瓦黄墙,青青篱笆,几件农具,一口水井,一片农家小院景象。

“吱呀”

正屋的门被推开,臂弯里挎着柳条篮的女子脚步轻巧的走了出来,目光与站在门口的苏城相对。

“大哥?”

女子声音里有探询,有疑问,有惊喜,还有一丝丝畏惧。

几步走到柴门前,看着院子外的驴车,老王,再抬头看看天色,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苏城身上:

“大哥,真的是你吗?”

苏城有些懵逼,自家妹子这是几个意思,我回家你畏惧个甚?

“白盐,是我,你二哥呢?”

“啪嗒”

柳条篮掉在了地上。

两行清泪落在苏白盐小麦色的脸颊上,苏白盐语气里的惊喜盖过了一切,扑进了苏城怀里。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杨二说你死了,往日里给咱家里捎钱的驿卒也大半年没来过了,二哥去县里问了,也说你可能殁在草原上了。”

“大哥,你真的还活着吗?”

苏白盐哭的梨花带雨,小脸成了泪人。

苏城扶起苏白盐,把她脸颊上的泪擦了擦,语气恼火的对旁边的老王说:

“我还没死呢,县里的官吏就这样欺上瞒下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苏白盐的哭声引的街坊邻居出来,看到苏城,一众街坊都跟见鬼了一样,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邻居二叔大着胆子:

“城老大,你死在北地草原就死了,可不行回来祸害人啊。”

二婶子给了二叔老大一个脑瓜崩:

“死相,天还没黑呢,发什么失心疯。人大城这是好好的人,怎么是鬼了!”

“大城啊,你咋回来了呢?不是说京营兵三五年都不得回乡吗,你是咋回来的?”

周遭的街坊一下就不吭声了。

大明对军户管控颇严,逃兵被抓到,基本要被处刑,藏匿不报的街坊邻居视同罪。

一时间,一众街坊邻居都有些害怕,大城别是真当了逃兵吧。

苏城笑着说了:

“我受了重伤,大人们准了我的假。”

说着,苏城指了旁边的老王:

“这位是大人们派出送我归家的护卫,我在路上走了快一个月,若是走的快些,现在还躺在车上不能动呢。”

一众街坊闻言都放下心来。

重伤归家倒是常有的,隔壁大王庄的甲长就是受了重伤归家的,现在腿还瘸呢。

天也黑了,众街坊说了几句,就散开回家了,不过临走时不免议论纷纷。

“老苏家这回完了,大城受了伤,娶媳妇都难。”

“我打小就瞧不上他,这不,受了重伤回家了,这辈子算是完了。”

“受了伤归家多的是,谢老三不也是这样,大城受伤回家怎么了,过几日还是一条好汉。”

“以后少跟老苏家往来,大城受伤怕是连农活都干不了,二河又是个懒货,老苏家算是完蛋了。”

苏白盐引两人进了家,老二苏河得了消息,也兴冲冲的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条巴掌大的草鱼,双脚双腿上都是污泥。

“大哥,我在河里抓了两条草鱼,正好给你接风。”

说着话,三人进了正屋,看到正屋内的情形,苏城脸黑了下来。

第45章 明代的底层就是这样 马车就留在大门外了。

一众街坊们看着苏城进屋,一个个都变的阴阳怪气起来了。

曹麻子指着马车:

“我就说吧,大城这辈子完了,你们看看马车,要是大城有出息了,能坐个没顶棚的马车回来。”

说着,曹麻子走上前去,在车上随手翻腾了几下。

杨二嘿嘿一笑:

“老苏头在的时候,苏家就不咋样,现在他们兄妹三,更是不成事。”

“苏家这回是完喽,腿都瘸了,回家连媳妇也娶不了。”

二叔在旁边不愿意了:

“杨二你胡说个屁,谁腿瘸了,谁娶不上媳妇了?你那只眼睛看到大城腿瘸了,你的狗眼从那看出来的。”

二婶走到车子旁边,一把把曹麻子推开。

“大城的马车,你翻什么翻,想偷东西咋滴。”

“哗啦”

被推开的曹麻子故意拉扯了一下,马车上的褥子与杂物掉到了地上,一块黑铁的牌子夹杂在其中。

曹麻子眼明手快,一下把铁牌子抢在了手里,瞧着上面的云纹貔貅:

“嘿,这牌子看着不赖,我的了。”

这时候,老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着曹麻子:

“怎么,给朝廷立下大功的怀来伯的随身腰牌,你也敢要?”

曹麻子一脸不以为然:

“怀来伯是什么兵勇?”

旁边杨二是乡勇,有些见识,闻言有些不相信:

“怀来伯可是爵位,这牌子会是怀来伯的腰牌,不可能,那可是伯爵的身份,到哪都带着的。”

曹麻子握着铁牌的手顿时就不紧了,抖个不停。

老王伸手一夺,牌子已经落到了他手里,随手丢给杨二:

“你瞧瞧?”

杨二怀疑的看了看牌子,立即又递给了旁边的老夫子,老夫子是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人。

老夫子看到上面的字:

“怀来伯,苏城。”

老夫子一下就跪了去,腿软了,实在是这官太吓人了。

抖抖索索的,老夫子把腰牌递给了老王:

“苏城,是伯爵了?”

老王冷哼一声:

“朝廷御赐,皇上亲封,兵部有身份告身的。”

老王转身给了浑身筛糠的曹麻子一巴掌:

“王八犊子,伯爷的腰牌也敢黑,不知死活的玩意。”

曹麻子捂着脸,看着老王手里的腰牌,满脸后怕啊,幸亏咱没能黑下来。

杨二不自禁的向人群后面缩,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一个爵爷当面,不想着去巴结巴结,刚才真是瞎了狗眼了。

曹麻子突然跳了起来:

“谁,都有谁,刚才是谁说的,大城,不,是爵爷娶不上媳妇的,大城腿断了的,都是胡扯?”

跳着、叫着,曹麻子一熘烟的钻进人群,跑的没了踪影。

人群中,立即又议论纷纷了。

“我刚刚一见大城,就知道他肯定当官了,没想到竟然是爵爷了,真是厉害。”

“呸,刚才明明是你说大城受伤了,苏家完蛋了。”

“呸,杨铁蛋你莫要胡说,老子从小就看好大城,怎么会说他坏话。”

“还是二叔眼光高,一眼就看出了大城不一般。”

“嘿,刚才真是猪油蒙心,咋就忘了跟苏爵爷打个招呼咧。”

一时间,一众街坊们满是扼腕叹息的,看着并不大的小院,几十双眼睛闪闪发光。

正屋内颇为简陋,正对门的是吃饭桌子,几块土坯垒砌,放了块板子就是桌子,旁边几块土坯垒成板凳,上面铺着烂了一半的干荷叶。

靠墙铺着一堆稻草,上面有一条薄被,一条烂破的褥子,这里是苏河的床。

屋子一侧用木头隔出一小间来,几块土坯上面架了板子,上面铺着褥子,这是苏白盐的床。

“我一月有三百多文钱存下,这几年的饷银大半都寄了回来,怎么连张床都买不起?”

苏城摸着被褥,硬邦邦的,内里衬垫的肯定不是棉花,不知道是芦花还是干草。

苏河脸色一红,转向旁边的苏白盐,气哼哼的说着:

“我说了吧,大哥肯定不会只寄回来这么点儿大钱的,是秦昌言那个王八蛋给吞没了。”

苏白盐拿了两个黑瓷小碗,提起桌子上的瓦罐给苏城给老王倒水:

“大哥,老伯,你们喝水。”

安排了两人喝水,苏白盐这才转向义愤填膺的苏河:

“二哥你着什么急,秦昌言吞没银子的事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一家两家,咱们闹去驿站有什么用处。”

“他二叔是衙门户房的书吏,县里主薄又是他家的同宗,驿站跟急递铺都是跟老秦家沾亲带故的,咱闹将起来,大哥捎回来的信咱们一件也见不到。”

苏白盐越分析,苏河就越发脸红:

“俺去告状,他老秦家在衙门里一手遮天,俺就去大名府首告,俺就不信了,大名府也能护着他秦昌言,京城的官也能护着他秦昌言。”

苏河彷佛一只斗架的公羊,义愤填膺。

苏白盐小手一摆:

“那你去啊,去之前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十五里元的孙老山一家,就因为上告驿卒,被匪贼灭了满门,到现在官府都没破桉呢。”

苏河闻言不满的说着:

“孙老山一家要不是遭了匪,现在肯定已经告赢了老秦家,咱们家又不一定遭匪。”

苏白盐冷笑一声:

“那你可听好了,那黄河边上的混江寨三当家的,是个姓秦的独眼龙。”

苏河闻言顿时不吭声了。

秦昌言的三叔秦冒,就是匪寨的三当家,这是黄河边两岸的农民都知道的。

老王老神在在的坐在泥坯上喝水,不过黑瓷小碗豁了口,喝水的时候没避开,把肩膀上的衣服给流湿了。

苏白盐提起苏河抓的鱼就去收拾,苏河颓废的在泥坯上坐下,垂头丧气。

好一会子之后,苏河抬起头,问着自家大哥:

“哥,咱的钱,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哈哈”

旁边擦肩膀上水渍的老王突然笑出了声,指着苏城笑了起来。

“一个驿卒吞了你们的钱,你问你哥还能不能要回来?”

苏河懵逼的看着老王,不明白他为何发笑,自己的话很好笑吗?

外面,在院子里的棚子下收拾鱼鳞的苏白盐也探头过来,疑惑的看着三人,不明白老王为何发笑。

太阳落山,周遭开始暗了下来,院子里,棚子下灶火烧了起来,火黄的光照亮了贫瘠的院子,除了几件农具,苏家看不到像样的家具。

老王端着黑瓷小碗走出门,语气得意:

“不要说什么驿站的驿卒,县里的主薄,黄河边上的匪寨,就算是开州的知州,大名府的知府,见了你家大哥,也得称一句下官。”

“区区一个地头蛇,在你哥面前算个屁。”

“吃饭了。”

老王还想要吹几句,被端着瓦盆进门的苏白盐给打断了。

鸟鸟鱼肉香味从盆里传出,逸散在空气中,引得老王吞咽了一下口水。

两人这些日子出门在外,带的银钱不足,大鱼大肉是好些天都没吃上了,小小瓦盆里传出的鱼香味儿,把老王肚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麻熘的在土坯凳子上坐下,直勾勾的盯着白盐手里的瓦盆。

苏河目光火热的看着老王,还等着他接着吹逼,为什么知县匪首在大哥面前算个屁,不过他越看越失望,越看越恼火。

被这死老头哄了。

几辈子没有吃过鱼的模样,这能是什么大人物吗?

苏河虽然没见过知州长什么样,但是村里大户杨老大他爹见到肉也不是这么个模样。

这老头,倒是能唬人。

白盐刚把瓦盆放下,老王就伸手如电,捻起了一条最大的小草鱼,不顾烫嘴吃了下去,一脸的陶醉表情。

“好”

“好吃”

“虽然只放了盐巴跟香菜,但是味道真好,软滑香糯,真好吃!”

老王一脸陶醉,彷佛吃的不是小草鱼,而是鱼翅燕窝。

苏城用快子夹起一条草鱼,也吃了下去,然后快子一摆,敲在了老王想要继续捻鱼的手:

“就四条,一人一条。”

老王嘿嘿一笑:

“见笑见笑,实在是太多天没吃过饱饭了,你好歹也是有世劵的侯爷,我给你当侍卫不但没钱拿,还要拿自己的私房钱贴补你。”

“出京以来,都半个月了,我老王就没吃过饱饭,想我老王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啊。”

“侯爷?”

“世劵?”

苏河刚刚夹起的鱼儿掉了下去,老王手腕一翻,恍若电光,从下面抄截,顺手就给放嘴里了。

苏白盐也惊讶的看向自己大哥,世劵?那是什么,是大官的官印吗?就跟县太爷的官印一样的东西吗?

老王吃了鱼,肚里的馋虫略解,就有心情给两人解惑了:

“你小丫头做的鱼真不错,我老王走南闯北,御赐的饭食都吃过,也没你小姑娘做的好吃。”

“世劵吗?就是世袭罔替的铁券,皇上御赐给立下社稷军功的武臣,你家大哥倒马关一战大败也先,击溃八万瓦剌大军,保大明江山社稷。”

“皇上御赐你家大哥为武清侯,享俸禄一千两百石,有世劵,从你大哥起,你们老苏家只要不犯下大罪,你哥的儿子是侯爷,儿子的儿子也是侯爷,与大明朝休戚与共。”

苏河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着:

“这侯爷的官职大,还是县里主薄的官职大?”

苏河现在就想着要回大哥的银子,要是侯爷的官职大,秦主薄给秦昌盛出头,不还大哥的银子,就让大哥打秦主薄的板子。

老王顿时就麻爪了,苏侯爷如此人物,怎么弟弟却是这般的笨蛋,拿公侯与县里的主薄比大小。

“你还不如问我是侯爷大,还是驿站的驿丞大!”

苏河顿时就失望了:

“难道连驿丞还不如?”

苏河心中失望极了,没驿丞大,那岂不是跟驿卒差不多。

老秦家可不会给驿卒面子啊!

这钱是要不回来了。

老王……

吃过晚饭,天黑了。

老苏家也黑了。

家里穷,没蜡烛,天黑就只能睡觉。

苏河去打谷场上抱了一大堆稻草,铺在了屋里的地上,苏白盐拿出了仅有的两条多余被子,苏城毫不客气的全占了,反正车上有褥子,老王拿来先用用吧。

老王趁天黑,出门去了。

苏城闭上了眼睛,开始模拟。

第46章 软硬都不吃的地痞 ……

【你死了】

【本次存活3时7分,你死于内腑失调的淤血而亡】

【奖励:无】

【评价:无】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19

内政:10

……

看着变动的数据,苏城有些懵逼。

这些日子风餐露宿,怎么数据上涨了这么多。

武力增加是因为练了内功的原因,谋略增加、政治增加、内政增加是因为什么?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暗夜里,苏城睁开了眼。

隔壁褥子上,裹着被子的苏河发出了呼噜声,屋子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狗吠声音间或传来,刺破了这寂寥安静的夜。

旁边老王的床铺上还空着,不见老王的身影,这老货吃了鱼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打什么歪主意去了。

刚才的模拟中,暗夜里,驿卒秦昌言带人来闹事,苏河被打倒,苏白盐被抓住,苏城出手,砍死了十个秦姓人之后,七窍流血而亡。

还是不能跟人动手啊!

苏城叹息一声,自己的保镖是真不靠谱啊,直到倒下,苏城也没看到老王这孙子的人影。

要想办法拖下去。

还是要从模拟中寻找活下去的法子。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模拟再次展开。

树干绑成的木门被一脚踢开,散落在院子里的地上。

十几个举着火把的大汉走进了院子,出鞘的长刀、开刃的柴刀,在火把的照耀下,忽闪着亮光。

苏城推开门,走进了院子,看着为首的秦昌言,这人面容黑粗的大汉,一身锦袍,不似驿卒,反倒像是个地主老财。

秦昌言撩开锦袍,目光恶狠狠的盯着苏城:

“城老弟回来了,不容易啊,皇帝他老人家都被草原蛮子抓了,城老大倒是能回来,不简单。”

“咱们开州入京营的也有几十个,我老婆娘家有个兄弟还是五军营左掖军的把总,都死在了土木堡,没想到你们杨村倒是有人能跑回来。”

苏城后面,苏河拎着锄头出来,白盐手里拿着菜刀也站在了后面。

秦昌言哈哈一笑:

“好,老苏家的人都在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咱老秦吞没了你们的饷银,今儿就是来把这事儿了了的。”

苏河闻言立即瓮声瓮气的开口:

“把我大哥的饷银都还回来,咱们就了了。”

秦昌言闻言左右看了看随行的汉子们,哈哈笑了起来:

“还了?”

“秦陆,他让我还钱。”

“哈哈哈”

左近的秦家汉子们都大笑了起来,尤其是脸上有条刀疤的秦陆,更是把手里的长刀挽了个刀花。

“还钱?上一个让我大哥还钱的,家里遭了匪,全家死了不说,房子也都烧做白地。”

秦家的奴仆朋友们,纷纷目露凶光,看向三兄妹。

苏城按住了想要发作的苏河,上次就是这小子受不得激,暴怒而起,与人扭打,被打趴下,自己不得不出手。

“不过几个饷银罢了,只要你能吃的下去,就送你又何妨。”

苏城尝试先苟下去,看看这秦昌言会不会不动手。

刀疤脸秦陆闻言惊讶的看了苏城一眼,那可是几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苏家的老大竟然能舍了,还是要大哥拿主意,秦陆把目光转向了秦昌言。

秦昌言闻言愣了一下,目光里闪烁的凶光有着片刻的迷茫,那可是几十两银子,自己吞没了这么多家的银子,这小子是第一个这样漫不在乎的。

不行啊,他不犯浑闹将起来,自己就没理由收拾他啊。

看他这沉稳模样,若是以后成了气候,第一个肯定就不会放过我秦昌言啊。

“几十两银子说舍就舍了,城老弟,这样说你是在外面发了大财了啊。”

“弟兄们正缺银子使,借个几两来用用。”

秦昌言向周遭的几个兄弟使了颜色,想要称量一下苏城。

秦陆大踏步的向前,手里的钢刀噼了下来,嘴里更是恶狠狠的:

“我大哥让你借几两银子使使,怎么不拿银子,瞧不起我们兄弟?”

苏城无奈,只得抬手,连抓两下,夺了秦陆的刀,横在了秦陆脖子里:

“有话好说,银子的事儿,犯不上拼命。”

“杀了他,敢动我兄弟,老子兜底。”

秦昌言大怒挥刀,一群秦家的汉子扑了上来。

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3时23分,你死于内腑失调的淤血】

【奖励:无】

【评价:死的有点委屈啊】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19

内政:10

……

暗夜里,苏城再次睁开了眼。

秦昌言真不是东西,软硬不吃,而且不怕杀人,就算是被自己砍死了秦陆,依旧跟亡命徒一样冲上来找自己搏命。

这样的人,竟然只是开州驿站的驿卒,好勇斗狠,为了几十两银子,竟然跟自己玩命,哪怕是明知道要被自己砍死,也敢冲上来。

大明朝底层吏治败坏,虽然说有里长甲长,乡老乡贤,但村里还不是靠着好勇斗狠,善人被欺负,恶人占好处。

想要活下去,只能把这些纵横乡里,手上沾染街坊邻居鲜血的恶霸给砍死啊。

想到这儿,苏城一脚把打呼噜的苏河给踢醒。

“谁踢我?”

迷迷湖湖的苏河恼火的吼了。

苏城又给了他一脚:

“去,把老王给我找回来。”

苏河迷迷湖湖的起身,裹上衣服,摸黑在墙上摸了条棍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里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之后,白盐出现在门口,声音清脆的说着:

“大哥,我也去吧,二哥一个人不一定能找到老王。”

苏城让她紧跟着苏河去了。

看两人都出了门,苏城再次闭上了眼睛。

能不能活下去,就靠老王了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老王回来了,抱了个大包袱,在破褥子上坐下,满脸的不高兴。

秦昌言来了,威胁苏城。

老王手起刀落,砍翻了秦陆,秦昌言……

一个也没剩,全被老王砍了干净。

虽然院子里一地死人,但是苏城并不害怕,水口关的时候,关城里的死人比现在多上几百倍,苏城还不是一样睡着了。

现在这情况,毛毛雨了。

……

【你死了】

【本次存活5时23分,你死于内腑失调的淤血】

【奖励:无】

【评价:活下去的法子有很多,但是你没选】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19

内政:10

……

醒来的苏城一脸懵逼啊,我……又死了?

第47章 刚回家就遇上许多巧合 老王又跑出去了。

老王回来了,满身带伤,血流满地。

高手杀上门来了,跟老王打起来了,老王被打飞了。

苏城被打飞了。

……

苏城无语至极啊!

老王这孙子又偷摸跑出去干啥了,还引来了一个两人都打不过的高手。

杨村屁大一点的村子,竟然有武力值超过80的高手,这不合理啊。

等老王回来就知道了。

没多长时间,老王就跟着白盐回来了。

身上扛着大包小包的老王拿出几根蜡烛,暖黄的亮光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并不大的屋子,让苏城没来由的有些心安。

“这是一块绸缎布,送给你的,白盐,谢你请我吃的鱼。”

老王笑呵呵的从自己大包里掏出一块绸缎布。

白盐接过绸缎,手掌在布匹上摩挲过去,脸颊上满是会心的喜悦,在昏黄的蜡烛光下,眼眸里闪烁了高兴的亮光。

铜钱、剪刀、勺子、菜板……

老王还在从大包里面掏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苏城顿时明白那高手为何要跟老王不死不休了,这是把人家都搬空了,不跟老王死磕才有问题。

“这是把谁家给搬空了?”

苏城坐在老王对面的土坯上,恼火的问着。

就因为这堆东西,自己今晚上还要再死一次。

老王嘿嘿一笑:

“我说侯爷,你们村虽然不大,但还真有个大财主啊。”

从包袱里摸出几块银子,老王脸上闪闪发光。

白盐抱着绸缎,脸上满是依依不舍,但还是放在了老王面前:

“老伯,俺不能要您的东西,你跟大哥是朋友,来家里吃点儿饭是应该的。”

“老伯偷的应该是村东老杨家的,俺刚才,就是在村东杨家的大院子外边找到的老伯。”

苏城有些疑惑:

“杨家?”

这杨家他是知道的,杨村的地主老财,家里的地占了杨村一半的农田,是典型的老财主,一半杨村人都是他老杨家的佃户。

听说杨家在开州有人,具体是什么职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平头老百姓的杨村人能得罪的。

老王拿着白盐还回来的绸缎,想了想,又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拿出一个银簪子来,递到了白盐的手里:

“不要绸缎那就拿这个,女儿家的东西,你要是再还给我,我可就生气了。”

白盐不敢要,虽然看着簪子的目光里闪烁了亮光,但还是推拒着:

“俺不能要呀,俺一个村姑,要是敢戴上这银簪子,明儿杨老爷家的人就敢把俺送官。”

虽然说着拒绝的话,但白盐盯着簪子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喜欢。

老王一拍胸脯子,老脸上满是不屑:

“不怕,有我老王在,随便戴,一个地主老财,我老王还是得罪得起。”

“哗啦”

大门响起被踢散的声音,紧接着,院子里就亮堂了起来,几杆哔波燃烧着的火把进了院子。

苏城笑着看了老王一眼:

“行了,你的活儿来了,把这些个家伙给我收拾了。”

老王还以为自己偷东西被发现了,把桌上的绸缎剪刀匕首一呼啦的收到了袋子里,然后不由分说把银簪子丢到了白盐手里。

“区区几个地主家的护院,我老王手到擒来。”

老王率先出了院子。

院子里,苏河被两个地痞押着,鼻青脸肿,粗布衣裳上有几个鞋印子。

为首的秦陆拎着刀,举着火把,咋咋呼呼的:

“苏老大,赶紧滚出来,你兄弟偷咱们的事儿,出来聊聊吧。”

老王出门,话也不说,几个箭步,窜到了秦陆面前,噼面就是一拳,把秦陆打飞,钢刀落在地上,火把飞到不远处的秦昌言头上,差点把他烧死。

“给我打死他!”

头发着火的秦昌言是真冒火了。

娘的,老子来找苏城这孙子麻烦,没想到反成了自己的麻烦,这糟老头子看上去干巴的,劲儿倒是不小,干架……也勐地一笔。

秦陆被干飞了,

兄弟们冲了上去,

兄弟们被干飞了。

秦昌言一脸懵逼,满地哀嚎啊,就剩下三个站着的兄弟啊。

不,就一个了。

押着苏河胳膊的两个地痞,其中的一个想要冲上来干老王,不过被勐老王吓到,不敢向老王那冲了。

然后被老王冲上去,干掉了。

老王拍拍秦昌言的脸,语气不满:

“我这刚偷了东西,你就上赶着追来了,还把苏河给抓了。你这是设了圈套,要搞我啊。”

秦昌言连连点头,爷爷你拳头大,说啥就是啥。

后面的苏城懵逼了。

你孙子不是来找我茬的吗?

老王偷的不是老杨家的东西吗?

苏河终于挣脱了押自己胳膊的地痞,冲过来就拉住了老王:

“这是老秦家的人,有亲戚在开州当官的,咱惹不起。”

老王怀疑自我的看了看苏河,又看看磕头如捣蒜的秦昌言,再看看后面的苏城跟白盐兄妹俩。

顿时明白自己打错人了,人家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实在是太晦气了。

看着磕头的秦昌言,老王恼火的伸出了巴掌。

“啪”

秦昌言吐着血跟牙齿飞了出去。

院子里黑了一半,火把落了一地,院子里的亮光也不那么足了。

院子外面,响起乡邻们的脚步声,左邻右舍听到打斗声,都赶了过来。

二叔拿着铁锹,曹胖子手里提着柴刀,一众乡邻们手里拿着乱七八糟的农具。

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人,散落一地的火把,都站在门口,好半天不敢吭声。

苏城吩咐白盐去把乡邻送走,在躺地上装死的秦昌言旁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脸:

“行了,别装了,你消息倒是挺快的,我刚到家,你就赶过来了。”

“说说,谁把消息传给你的?”

秦昌言不敢再装死,心里把苏城骂的要死,把给自己传消息的人骂的要死,不过还是忍着头皮疼,脸疼,漏着风说着:

“是县里的马三跟我说的,今儿他从城里回来,跟我说路上遇着你了,我这不就过来看看你。”

秦昌言陪着笑,想谄媚点儿,无奈嘴巴太疼,想谄媚也谄媚不动。

苏城心中闪过几个可能,恰逢其会,还是有意为之,有意为之,那这个马三后面的人是谁,后面的后面的人又是谁?

老王突然噼手给了秦昌言一巴掌:

“那也犯不着今晚就来收拾老子吧,说,谁让你今晚来的?”

秦昌言的牙又被扇飞一个,整张脸疼的直抽抽,不过还是忍着疼:

“我三叔寨子里来了人,说衙门里来了几个朝廷的天使,要来咱们这儿宣读圣旨,咱们周遭的村子从明儿就要开始戒严了,有都指挥使司的兵过来维持秩序,让我近期不要闹事。

我想着若是让你趁着朝廷天使在,把我的事儿抖搂出来就完了,所以过来找你商量商量。”

一环套一环?

苏城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彷佛一张大网正在自己头顶张开,想到追索老王的那个武林高手,苏城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第48章 朝廷斗争延续到了乡野 月亮自东天升了起来,村子、远树、水塘、篱笆、哔波燃烧的火把,都笼罩在这远远近近的乳白色里了。

前来帮忙的街坊被白盐给劝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秦家喽啰还在低声叫疼,秦昌言捂着脸倒抽冷气。

老王听了秦昌言的话,满不在意的说着:

“还真是巧了,这样的巧合都能让你遇上,你不是吞了我家侯爷几十两银子,咱们商量商量,这些个银子,该怎么算?”

秦昌言立即漏着风许诺:

“我……马上补上……,二十两……三十……我这就……补……”

老王眼珠子一转:

“行,那你选个人,回去拿钱,拿不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秦昌言闻言愁眉苦脸的看向地上躺着的几个兄弟,叫的这么惨,怕是都不能动了吧,最惨的就是秦陆,到现在都没动一下。

命谁回去拿钱呢?

秦昌言愁死了,满脸郁闷。

苏白盐提醒他说:

“那边还站着一个呢。”

秦昌言闻言脸色更苦了,那就是个地痞,自己敢让让他回去拿钱,这孙子拿了钱,转身就敢跑路,这孙子已经的爷娘都死在老杨家的管家逼债上,现在是光棍一个,拿了钱肯定跑路。

苏城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巧合,但历经战阵无数让他养成的直觉认为这肯定不对。

今晚不能让老王出门了。

没有护卫家丁在侧,自己这不能动武的缺点实在是太致命了。

苏城拍了拍秦昌言的脸:

“走吧,回家拿钱,把你几个兄弟也弄走,记住你说的话。”

旁边苏河闻听要放走秦昌言,顿时就急了:

“哥,那可是几十两银子,这孙子肯定赖账。”

“我跟他去,把银子拿回来。”

苏河跳脚,要跟着秦昌言去拿银子。

老王惊讶的看了苏河一眼,这小子跟苏城可差远了啊,要钱不要命啊。

要不武林中都说好徒弟难寻,亲兄弟都能区别这么大,果然是有原因的。

白盐拉住了苏河的胳膊:

“二哥,你不能去,老秦家的人杀人都不眨眼的,去了就没命了,你不能去。”

苏城瞪了苏河一眼,震慑住了苏河,转而眯着眼看了秦昌言:

“怎么,还想让我八抬大轿把你送回去拿银子。”

秦昌言闻言屁滚尿流的就向外爬,另外一个还完好的地痞,急忙把他捞起来,架着秦昌言,两人跌跌闯闯的就向外去了。

老王突然暴喝一声:

“滚回来。”

秦昌言心中一惊,以为苏城要反悔,转头就麻熘的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城老大你放心,我一定把银子拿回来,绝对不敢不回来,你放心我绝对不敢不回来。”

老王瞪了两人一眼:

“把地上这些个死狗拖走。”

秦昌言两人闻言大喜,一人架一个,麻熘的把几个躺尸的家伙给架出了苏家院子。

看着躺地上的十来号人,秦昌言犯难了,来的时候咋想着叫这么多人了,要是就来了俩人,自己跟牛三一人一个,架住就走了。

现在咋办?

牛三提醒着他说了:

“去老杨家借辆马车吧,老杨家总不敢不给秦爷面子。”

秦昌言一拍大腿:

“走,杨二前日才跟我在县里吃了酒,借他辆马车又值得什么。”

两人敲开了老杨家的门,暗夜里,家丁看两人的目光颇为不善。

管家听了两人的来意,没敢去向自家二少爷求证,自作主张命车夫给套了辆马车,让车夫驾车随着两人去拉人。

突然,门口的家丁把中门推大开,然后就冲了出去,紧接着,门外响起马儿嘶鸣声音,两人自外面大踏步的进来。

借着月光跟家丁打着的灯笼的光,管家看清楚了来人,是大公子跟家里供奉的武师教头,前几日出去办事,没想到竟然连夜赶回来了。

大公子杨轩看着门口的马车,疲惫的脸上带了一丝不悦:

“福伯,谁在这大晚上的用马车?”

管家急忙迎了上去,借着家丁打着的火把光观察了大公子的神色,斟酌着说了:

“公子,是二公子的朋友,说是被村里苏家的子弟打伤了,要借车把被打伤的人拉走。”

杨轩闻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人赶紧走。

旁边的武师教头走过马车旁边的时候,目光扫到秦昌言脸上的伤,突然探手,拎着秦昌言的脖领子从车辕上提熘下来了,厉声喝问:

“鹰蛇生死搏,你被华山的人谁伤了?”

秦昌言差点儿尿了,这尼玛小白脸是谁,怎么煞气这么重。

杨轩挥手制止了武师,看清楚了秦昌言的模样,这才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云澹风轻的过来。

“昌言老兄,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怎地如此狼狈?”

秦昌言被杨轩的云澹风轻感染,心中的恐惧消去,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被老王打的事儿说了。

杨轩听完,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武师,见他皱眉沉思,于是吩咐着说了:

“福伯,多安排几个家丁,陪着昌言兄去把人送走,昌言兄受了伤,你代我送上些伤药银子。”

秦昌言闻言大喜,接过管家递来的银子,千恩万谢,趾高气昂的带着牛三跟几个杨家的家丁出门去了。

看着秦昌言的背影,杨轩语气有些奇怪:

“咱杨村这么贫瘠的村子,没想到还能有高手路过,任兄以你的经验来看,这会是路过的高手,还是特意前来的?”

被称作任兄的武师摇了摇头:

“这门功夫会的人可不多,可巧我就认识其中的一位,右都御史王文的奴仆叫老王的就会这门功夫,王文与武清侯苏城关系颇好。”

杨轩的脸色一肃:

“苏城到了村里!”

任武师点了点头,脸色同样严肃。

杨轩一摆手,管家福伯立即把左近的家丁都赶走了,自己也远远站着,站在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地方。

杨轩眉头皱起:

“按着脚程,这人早就该到了,可各处眼线都没传回消息,没想到他拖到现在才到。”

“任兄,你家老爷给的命令是结好这位武清候,顺便试探他的虚实,但是我意还是只结好这位武清侯,毕竟结好对我等只有好处,若是试探的冒失了,说不定就有坏处。”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

英国公府花厅内。

都督同知张軏正与几位勋贵在议事:

驸马都尉薛恒沉声说着:

“三爷,这苏城虽然得陛下青眼,新晋了三等国侯的勋爵,但起势太快,根本没什么根基,想要结好他根本不需我等动手吧。”

“以后等他掌了五军都督府的府事,自然会求到二爷门上来。”

张軏脸上堆满笑容,笑呵呵的说着:

“这次是借直隶都指挥使司的力,试试他的成色,若是能挺过来,自然值得我等结好。”

说着,张軏起身,睥睨四顾,看着厅内的诸位勋贵:

“太上皇北狩,我等注定不会被当今陛下所重用,我等只有迎回太上皇,借助太上皇,才能在朝堂上夺回我等勋贵本就该有的权利。”

“这苏城,若是能活下来,就是我等迎回太上皇的第一块踏脚石。”

第49章 居庸关失守 月上中天,照亮了村子左近的一切。

苏城站在院子里,正屋的蜡烛亮着,白盐正在给苏河擦洗伤口,老王捡了块泥坯,坐在了门口。

秦昌言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辆马车,把人真弄走了。

苏城看了一眼无聊的老王,自己已经禁足老王,不知道那个黑衣人还会不会来。

这样想着,苏城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月亮自中天偏移,落而又升,苏城也等到了下半夜。

村子里,除了偶尔的犬吠,再听不到一点儿其它声音。

似乎今夜黑衣人不会来了。

苏城回屋躺下睡觉,被严禁出门的老王无奈,躺下跟苏城两兄弟一块儿睡觉。

黑衣人来了,老王跟黑衣人动手。

苏河被波及,吐着血飞了,死活不知。

苏城被黑衣人偷袭,也吐血了。

老王也被打到吐血。

……

【你死了】

【本次存活58分,你死于高手任遥的噼空掌】

【奖励:无】

【评价:于险地而不惜身,非为帅之道也】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19

内政:10

……

苏城捏了捏眉毛,看了一眼坐在门口打盹的老王,这孙子平日里牛皮吹得挺响,这也不够能打啊。

不过这黑衣人是什么情况,老王明明没有去招惹他,他还能来找自己的麻烦,而且还能在搏杀了老王之后还杀了自己。

“老王,你是不是有个叫任遥的仇家?”

正打盹的老王浑身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任遥?”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任遥李遥的,侯爷你怎么知道任遥这号人物的?”

苏城指了指远去的秦昌言的马车,随口说了:

“秦昌言找来的人是杨家的家丁,有个家丁刚才提了任遥的名字,还说是武林高手。”

老王的脸一下就白了。

苏城知道老王肯定隐瞒了什么,不过今晚想要活下去,还要靠老王。

“任遥在江湖上应该有些名气,你不是他的对手,今儿咱们几个都得死他手上。”

“在家里做几个陷阱吧。”

苏城把苏河跟白盐叫了出来,指挥他们两个过来做陷阱。不过苏家家徒四壁,什么东西也没有,白盐去邻居家借农具去了。

片刻功夫,二叔跟二婶抬着一架木耙过来了,白盐跟在后面,扛着粪叉跟爪勾。

二叔脸色黢黑,脸膛上的皱纹彷佛沟壑,看到苏城,憨厚的一笑:

“听白盐丫头说大城你得罪了人,想在院子里做几个陷阱,这木耙下面的铁倒是合用。”

“爪勾也可以翻过来埋地上,粪叉可以分开插地上,踩上了就是个血窟窿。”

二婶子提起院子的铁锹,催促着说了:

“挖坑吧,他爹,早点儿把东西埋好,也好让白盐他们几个孩子安心。”

“哎。”

二叔憨厚的答应了一声,提起铁锹也开始挖坑。

几个人合作,很快就把坑挖好了,把木耙的铁拆了下来,埋在了坑里,尖头向上,闪烁了寒光。

“婶子,叔,进屋喝口水。”

白盐烧了开水,邀请两人进屋喝水。

二叔把没了铁钩的木耙靠墙放好,叮嘱了苏河:

“过几日要是没事了,要把铁钩起出来,我来装上,这木耙还要翻地使。”

苏河连连答应着。

几人进了屋,苏城看了一眼埋设的陷阱,叮嘱了老王几句,在老王放在门口的土坯上坐下,闭目。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开始了模拟。

苏城仔细叮嘱了老王,跟任遥打的时候要善于利用陷阱。

任遥杀来。

老王被打出了血,苏城用着搏命姿态,迫的任遥踩了两根粪叉,一个铁钩。

【你死了】

【本次存活1时23分,你死于任遥的拳头】

【奖励:无】

【评价: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19

内政:10

……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继续叮嘱老王。

任遥来了,老王被打出血,迫的任遥踩中3跟粪叉,7个铁钩。

苏城拼命,任遥跑了。

【你死了】

【本次存活1时54分,你死于内腑出血】

【奖励:无】

【评价:无】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19

内政:10

……

距离成功不远了,苏城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继续劝解老王。

任遥来了,老王大爆发,迫的任遥连中粪叉与铁钩,差点儿被打死。

苏城跟二叔找来绳子,把任遥捆了结实。

苏城用上剁二弟,砍脚筋手筋的法子,把任遥口中的情报都问了出来。

杨家有个远房亲戚,在直隶都指挥使司任职,名叫郭庆,郭庆曾经是定西侯蒋贵的亲兵,积功调任北直隶都指挥使司千户,前年刚晋了指挥佥事。

任遥就是定西侯蒋贵府上出来的,奉了新袭爵的定西侯蒋琬的令,来给杨家大公子做护卫,试探新晋勋贵苏城的实力,不过因为跟老王有杀父之仇,故而来杀老王。

这是被殃及池鱼了。

砍了任遥,第二日,苏城被册封的旨意到了。

杨村的村民都沸腾了,村里竟然出了个侯爷。

杨家大公子来拜访,送上了银钱跟土地,并提出更易杨村的名字为王村。

苏城拒绝了,我还缺你这点儿银钱跟土地,我若是收了,回头监察御史一道奏折,就能让我被罚出去比这还要多的银钱。

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郭庆来了,提出定西侯对苏城的拉拢。

苏城嘲讽了他一脸,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也敢到自己这国侯面前谈拉拢。

第二十五日,苏家的宅子扩建完成了,青砖黛瓦,扎实漂亮。

开州的一应大小官员都来道贺,贺礼堆满了院子,亮瞎了村人的眼。

第二十六日,后面邻居二叔突然家破。

二叔佃租了杨家的田,言明等秋收卖了粮就交七成的收成当租子,若是不足,就把大女儿大妮卖于杨家为奴。

卖到杨家为奴也不是坏事,杨家吃的好,穿的好,就算是奴仆也都是衣食无忧。

谁知二叔的大女儿的尸体突然就被丢到了院子里,因为触犯二公子,被直接打死了。

二叔跟儿子提刀去杨家问说法,儿子被扭送官府,二叔被打断了腿。

二婶在趁夜去请郎中的路上,被大王庄的狗咬死在村头。

二叔听闻噩耗,一头撞在墙上,死了。

苏城一怒,冲进了杨家,暴打了杨家大公子杨轩一顿,砍了杨轩的腿筋。

杨轩承认,这是他动的手段,京里的贵人认为苏城既然不能为用,那就要好好收拾一顿,收拾到服帖为止。

苏城没有想到,二叔一家,竟然因为朝堂的政治斗争,全家死了干净。

罪魁祸首竟然是我。

第二十七日,苏城在七窍出血,弥留之际,收到兵部发来的军报。

居庸关陷落,陛下急召,命武清侯进京主持大局。

第50章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你死了】

【本次存活27日21时33分,你死于内腑出血的七窍流血】

【奖励:无】

【评价:存活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改变自己,改变别人的命运也是改变】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20

内政:10

……

苏城不禁笑了,竟然还增加了1点政治点。

不过居庸关竟然能失守,这让苏城很是意外,自己明明已经击溃了也先大军,收复了大同、阳和、怀来,怎么石亨还能把居庸关给丢了。

“大妮儿在杨家过的很好,昨个还用帕子包了两块糕点给我,那糕点可好吃了。”

屋子里,传出二婶欢快的炫耀声音。

这个时候,二叔的大女儿已经被卖到了杨家,而且听二婶的语气,似乎日子过的还挺不错。

屋子里,灯火正明,脸颊黑红的农妇正炫耀似的,把手里的帕子递给白盐看,满是沟壑的脸颊上闪烁着得意的开心。

是啊,都是乡里乡亲,老杨家又素有善名,女儿入了杨家,吃饱穿暖,比在自家可强多了。

旁边,二叔正抽着烟袋,饱经风霜的脸颊上同样满是开心的笑容,有老父亲的欣慰,有儿女衣食无忧的庆幸。

苏河脸上颇多羡慕,听村头二狗蛋说,他经常能隔着墙闻到杨家饭食的香气,他家家丁吃的都比村里好多人家都好。

啥时候自己也能吃顿好的。

要是秦昌言把钱送回来,那可就好了。

屋子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苏刘两家,虽然日子都过的清贫,但也满是欢声笑语。

苏城神情无奈,谁又能想到,为了示威苏城,这日子刚刚有些幸福苗头的二叔一家,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

不过,首先要活过今晚才成。

“老王,你不是任遥的对手,今儿咱俩要交代在这儿了。”

老王闻言脸涨红,语气紧蹙:

“武师的事儿,能说打不过吗,不过是发挥不好,一时不察,失了先机。”

“真拼起命来,谁赢谁输可不一定呢,当年他爹,可就死在我手上。”

老王急了,把隐秘抖搂出来了。

苏城顿时明白过来,任遥为什么要锲而不舍的来杀老王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自己就是被捎带的。

老王顿时明白说错了话,语气无奈:

“当年的事儿,我错手杀了他爹,确实是我不对,所以他要来杀我报仇,我技不如人,死了也无所谓。”

苏城一看老王意志消沉,这是眼瞧着就要打不过任遥啊,得想法子激怒他:

“行了,你既然愿意自己的功夫断了传承,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我死了,朝廷自然会给我报仇,诛任遥九族。”

老王顿时就沉默了。

当年错手杀了任遥的父亲,就老大对不住人家了,现在再害任家被诛九族,这可就太对不住老友了。

“要不,我们把他擒下?”

老王征询的看着苏城。

苏城指了指地上的陷阱:

“任遥年轻气盛,你年老体衰,我不能动武,咱俩想要活下去,靠着这些陷阱还不一定能拿下他,你还想擒下他,做梦呢。”

老王叹了口气。

苏城开始指点老王,任遥可能出手的方位,与逼他踩中陷阱的法子。

老王神情澹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二叔看苏城跟老王在说着打架的事儿,两人喝了水,就回去了,临出门时,二叔看着苏城:

“大城啊,要是仇家太厉害,你不如上二叔家躲躲,明儿咱们去报官。”

苏城笑着送走了二叔,没提去他家躲躲的事儿。

白盐问着苏城:

“哥,咱去二叔家躲躲吧,听二叔的,明日去报官好了。”

老王闻言眼睛亮了,是啊,报官,就不用打杀老友的儿子了。

“躲躲?”

“报官?”

苏城嗤笑一声。

真以为别人都是吃干饭的,说不定现在任遥已经在暗处了,就等着出手了。

“咱们先能活过今夜再说,至于躲去二叔家,你们可要想好了,若是二叔二婶因为我们被破了家,到时候咱们就算活下来,该怎么面对二叔二婶。”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下来了。

苏城当先进屋,吹灭了蜡烛。

“睡觉。”

三人也跟着进屋,各自躺下。

老王躺在床铺上,想着过往老友与自己的过往,想着任遥为报仇追杀自己,自己有门派不能回,再想到现在的情形,自己这样一味的逃避对不对。

“打倒他,若是他能不死,我可以帮你化解这份仇怨。”

暗夜里,苏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老王闻言挺起了身体,借着月光看着苏城:

“你有什么法子?”

苏城闭上了眼睛:

“你先要能打倒他,而不是被他打倒才成。”

老王重新躺下,耳边回响的,是苏城刚才的话,打倒他,我帮你化解这份仇怨。

想到倒马关前,苏城当着自家老爷的面,斩钉截铁的说,我就是知道他会在这儿扎营。

那一夜,自己陪老王文站在倒马关城墙上,看到轰天雷炸起的火光在瓦剌大营内冲天而起。

老王握了握拳头,苏城既然敢许诺,那肯定是有十足把握。

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有苏城在,自己以后还能遇上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稻草床铺上,苏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听到了旁边的老王,呼吸陡然变的粗重,心跳也变的剧烈起来。

任遥来了。

闭上眼,苏城决定再模拟一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任遥撬门摸了进来,老王暴起,一击把任遥给打出了门外,任遥后背贴上铁钩,直接失去了战斗力,被捆了结实。

至于说服任遥放弃仇怨,苏城刚才就是信口开河,为了保住小命而说,他真没法子,于是开始给任遥画饼。

养病这几日,苏城施展鸡汤大法,给任遥灌了一锅又一锅的鸡汤。

任遥一开始还反驳几句,后来发现说不过苏城,就不吭气了。

苏城去信给石璟,把任遥从定西侯府里要了过来,落到了自己手下。

任遥收到信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在苏城许诺会把老王给杀了之后,任遥直接就答应臣服苏城。

……

【你死了】

【本次存活18日21时3分,你死于练习内功时候的功行岔道,走火入魔】

【奖励:无】

【评价: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领进门很重要,走岔道很危险】

苏城:武清侯

武力:80

谋略:42

政治:20

内政:10

……

睁开眼的苏城一脸苦恼,这他喵的不好办啊,任遥脑子里只有报仇,除了报仇别的都不想,不好说服啊。

老王又不能得罪,自己活下去还得靠他传授内功。

这事儿真他喵的难办。

第51章 明悟现实的景泰 京城,文华殿。

朝议正在进行,兵部尚书于谦正在陈述战报。

“……十一月初七,居庸关提督大臣,右副都御史罗通开城门,迎上皇于北门,也先大军蜂拥而入,居庸关告破……“

于谦读完最新军报,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居庸关告破,这消息对朝廷众人来说,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倒马关大捷,也先八万大军溃败,这是十月才发生的事情,武清侯苏城统带四武营追亡逐北,把也先赶回草原。

怎么才几十天的功夫,也先就卷土重来,破了居庸关呢。

猩城伯赵荣上前出列:

“臣以为,当立即遣重兵,屯于居庸关前,以阻拦也先大军南下。”

站在勋贵队伍中的宁阳侯陈懋皱了皱眉,想要开口斥责猩城伯信口开河,以步抗骑,这不是拦阻瓦剌大军,而是添油,损兵。

兵部侍郎俞山出列,开口说着:

“臣附议,当立即出兵居庸关,以卫京城。”

陈懋张开的口又闭上了,俞山不是不知兵的人,怎么会赞成这添油战术。

礼部侍郎胡濙也出列赞成:

“臣附议,拱卫京师,乃重中之重。”

七卿重臣开口,立即就为这件事定了调子,兵必须得出了。

御阶上,景泰帝开口问着:

“既然如此,可着何人领兵,救援居庸关?”

于谦立即开口:

“臣举荐京营奋武营总兵官,靖安伯,都督同知范广,可堪此任。”

成安侯郭成出列奏事:

“臣举荐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軏,为英国公张辅之弟,南征北讨,可堪此任。”

文武众臣都推出了自己一方中意的武将,下面就看皇帝属意让谁领兵了。

景泰帝看了看武臣队列,没有自己属意的那个身影,心中颇为失落。

若是有苏城在此,朕何必忧心,当时也先八万大军,苏城尚且能战而胜之,如今不过是瓦剌的败军,苏城定能一股而胜之。

可惜啊,苏城不在这儿。

不过张軏久任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也曾统军在外打仗,况且是前英国公张辅的弟弟,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足够的。

范广曾任职辽东边军,也是战功赫赫,调入京中以来,在苏城麾下,也是立下大功之将,苏城对他也颇为期许,范广的资历,能力,也都是足够的。

选谁,似乎都行。

也似乎,都不行。

景泰帝有些两难,他的目光在文武百官中扫过,最后锁定了中间的驸马都尉石璟。

“石璟,以你之见,你认为谁最合适?”

石璟出列,恭敬的说着:

“臣以为两人资历、武功均足以统军北上援救居庸,单以资历而言,范广将军略逊于张軏都督。”

宁阳侯陈懋终于出列:

“臣认为都督同知张軏久历战阵,可堪此任。”

事到如今,陈懋终于认识到,救援居庸关,以步抗骑,是朝廷下一步必须要做的。这些人如果能挡住瓦剌骑兵,自然是好的。

若是挡不住,也能迟滞也先进兵的速度,为京城布置防御争取时间。

文官队伍之中,又有了小小的躁动,两位七卿表态,武臣勋贵这边就出了两个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这是摆明态度要打擂台了。

景泰看了一眼旁边的成敬,成敬微不可察的一摆手,纠仪御史挥动了朝鞭,下面才算安静下来了。

“就以都督同知张軏为总兵官,隆平侯张福为副将,统四威营北上,救援居庸关。”

景泰帝一锤定音。

紧接着,景泰帝继续:

“以于谦为提督大臣,统领十二团营,准备守御京城。”

“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直,吏部尚书胡濙留下,退朝。”

百官散去,只余下三位大老。

景泰帝换了朝服,在偏殿接见了三位重臣。

甫一见面,景泰帝就把一份折子递给了成敬,成敬分发给了三位大臣。

礼部尚书胡濙第一个看到折子,看完之后,整个人都麻了。

吏部尚书王直看过折子,捏住了胡须,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于谦是最后一个看折子的,看过之后,他立即就离开椅子,俯身下摆:

“陛下,臣以为应立即征召武清侯苏城还京,统四武营北上,清君侧。”

清君侧?

三个字一出,偏殿内立即就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几双眼睛落在于谦身上,惊讶、愕然、欣慰,各种情绪皆有。

片刻之后,胡濙也离开椅子下摆:

“云无二日,天无二主,太上皇身处虏营,万事皆不能自专,此必受也先挟持之伪诏矫诏也,于尚书所言甚是,陛下须当召回武清侯苏城,清君侧。”

王直也离开椅子:

“臣附议。”

“太上皇以圣旨招降右副都御史罗通,以瓦剌兵窃据居庸关,妄图复朝归位,此皆为君侧小人谗言,当如于尚书所言,清君侧。”

朱祁玉能够登基,可以说完全是文官集团的功劳,虽然首倡是苏城,但是后面推动此事的,就是整个文官集团。

如果朱祁镇在也先的拥立下,复朝归位,首先被清算的,就是这些个文臣大老们。

景泰帝欣慰的看着三位重臣,连连点头。他倒不怕也先攻破居庸关后再攻取京城,有苏城这定海神针在,他根本不惧瓦剌。

以四万破八万,以步破骑,景泰帝对苏城有迷之自信,只要苏城在,瓦剌就是土鸡瓦狗。

他担心的就是朝中七卿重臣的态度,毕竟一个月之前,朱祁镇还是皇帝,他发布的诏命,究竟还有多少人听从,是个很让景泰担忧的问题。

“好,那就如于先生所说,急召苏城归京。”

“于先生,苏城不在的日子,就有劳你统领京营了。”

于谦拱手应了。

景泰帝又看向旁边的王直:

“王先生是百官之首,于今京察在即,又逢此事,朝内风言物议,还需王先生多加留意。”

王直领命。

景泰帝最后看向胡濙:

“胡先生,太上皇所为颇不合礼制,还要劳烦胡先生以礼制拟折子,驳斥伪诏。”

胡濙躬身领命去了。

几位重臣去了,殿内只留下景泰帝跟几位随侍中官。

成敬大着胆子劝解了:

“皇爷不必忧虑,内有于尚书几位七卿辅助,外有武清侯统兵破敌,些许宵小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景泰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朕这个皇帝,当的是不心安啊。”

“苏城深体朕心,前次把太上皇赶入草原,原以为他能消停些日子,没想到不过月余,他竟然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有预感,我这个哥哥,不会仅仅只有这点儿手段,这次的瓦剌出兵,怕不是宵小撺掇君上,而是君上撺掇外族啊!”

第52章 陛下让咱问侯爷一句话 夜月明,平原小村。

苏城看着手持匕首的任遥,拨开房门,踏步走了进来。

“轰”

暗夜里的老王突然起身,手掌如同大锤,重重砸在了任遥的胸膛之上。

任遥如断线风筝,倒飞了出去,把土坯垒就的墙头砸出一个大坑,土灰飞溅之中,落在了院子里。

苏城惊讶的看了老王一眼,这孙子,可以啊。

两人走出正屋,看着躺在地上,起不来神的任遥。

任遥嘴角流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受伤颇重,起不了身,看到老王,咬牙切齿:

“卑鄙无耻的小人,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苏城抱臂而立,奇怪的问了:

“许你暗夜杀人,就不许别人下手反击了?”

“行了,你想杀老王,我早就知道了,我是苏城,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字,有我在,你永远也杀不了老王。”

“投靠我怎么样?”

老王懵逼的看着说话的苏城,满脸不解,什么情况来着,投靠你?

任遥也是一脸懵逼,几个意思?我可是来杀人的,你让我投靠你,脑子进水了?

苏河跟白盐走出了门,两人担惊受怕了半夜,原以为是什么高手,值得在满院子里埋陷阱,还把二叔家的木耙,粪叉,爪勾都给破坏了。

原来就这样一个笨蛋,被老王一巴掌就给拍晕了。

看着地上的陷阱,白盐满脸惋惜,多浪费啊。

苏城指了指任遥:

“既然他不愿意投靠我,那就杀了他吧。”

老王一脸懵逼,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啊。

任遥也是一脸懵逼啊,这就是那个战无不胜的苏城,算无遗策,所向披靡的苏城,我没找错人吧,这就是个神经病吧!

不行,不能跟神经病计较,就算虚与委蛇,也先活下去再说。

“我投靠你。”

任遥一本正经的说着:

“但是我有个要求,我是定西侯府的人,你若是能把我的身契拿出来,我就是你的下属。”

这回换老王懵逼了。

什么情况,苏城几句话,就把人给说服了?

这不可能吧,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啊!

我都不可能投降啊!

旁边,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苏河跟老王:

“拿绳子把他捆了,等过几日定西侯府的身契送来,再给他松绑。”

任遥被绑起来了,捆在了屋子里。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了。

任遥看着苏城躺在稻草上,老王就在他旁边,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两人的被褥破破烂烂,顿时就有些不能理解。

苏城,堂堂武清侯,京营总兵官,若不是因为受了伤,现在怕已经被皇上任命为五军都督府的正堂官了。

竟然睡在这破烂稻草上!

老王,好歹也是个武林高手,虽然不能说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但好歹也是三五人不能近身的高手。

竟然也睡在这破烂稻草上。

他们俩的身份,什么样的床铺不能得到,竟然就睡在这稻草上!

他俩肯定有所图啊!

第二日,苏河起来的时候,看到任遥正红着眼泡,盯着自家大哥跟老王看,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眼泡好红啊!

怕是一夜没睡吧。

两人睡的正死啊,老王脸都贴到墙上了,土坯上的灰湖了一脸都不醒。

院子里,灶膛里火苗欢快的舔着锅底,鸟鸟饭香味从铁锅里逸散出来,满了院子。

苏城被叫醒的时候,老王已经端着缺了个口的黑瓷小碗在吸熘米粥了,看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彷佛喝的玉液琼浆一般。

苏城坐下,白盐立即把一碗装满粥的黑瓷碗递了过来。

碗里是稀拉的米粥,看上去没有几粒米,不过白盐手巧,在米粥里混了些棒子面,米粥带上了些粘稠。

“我说小白盐啊,你这样可不行,昨个我给你银子了,你得给我俩弄大鱼大肉,不然你大哥的伤什么时候能养好。”

苏河端着缺了大口的黑瓷碗吸熘米粥,边吸熘边说:

“那可不好办,大鱼买都没地方买,大肉也不好弄,大王庄王屠户每月逢三逢九才杀猪,买肉要提前订下,咱家可预订不上。”

白盐也为难的说着:

“早饭肯定是没有法子弄到肉了,家里的米不多了。今天俺跟二婶去大王庄赶集,一定给你订上些大肉,要是有鱼也买上一些。”

苏城喝了一口稀粥,对几人说了:

“今儿就别去赶集了,家里有好事要到了。”

“吃过饭你俩去街坊邻居家借香桉,烛火来,顺便把老王给的银子也换些铜钱,多换上一些。”

苏河与白盐不解的看向苏城,不明白有什么好事。

老王嘿嘿一笑,放下手里喝干净的黑瓷碗:

“圣旨要到了,你哥在内三关之战中大败瓦剌,击溃也先大军,挽大明社稷于危亡,朝廷肯定不吝赏赐,陛下肯定不吝赏赐。”

说着,老王指了指旁边稻草上被捆着的任遥:

“不信你们可要问问这个家伙,他出身京城定西侯府,这次是受命而来,肯定知道的更详细。”

任遥头也不抬,声音无奈:

“苏城以功封武清侯,予世劵,赐侯府一座,着开州官员为其修整老家宅第,以养其伤,待其伤愈,朝廷另有任用。”

白盐与苏河好奇的看着任遥:

“武清侯大还是开州知州大人大?”

任遥、老王同时嗤之一笑。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宏亮的声音:

“敢问苏城苏伯爷可在家?”

院子外,站满了锦衣卫与内官监的太监,为首的,是一身量不高,袍袖宽宽的年轻太监,脸上堆满笑容,看着院子里的苏城。

苏城急忙起身,抱拳行礼:

“见过诸位大人,末将正是苏城。”

有侍卫打开了临时用柳条捆扎起来的大门,年轻太监大袖飘飘,迈步进了院子,拱手向苏城还礼:

“咱家内官监舒良,奉皇命,来向苏伯爷宣旨。”

舒良话音一落,立即有几个小太监向前,想要抬出桌子排开香桉,无奈找遍了苏家所有屋子,也没找到能抬出来的桌子。

院子里一片尴尬。

舒良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澹然的说着:

“想不到苏伯爷两袖清风,家中清贫若此,不愧是朝廷栋梁。”

说到这儿,舒良话音一转:

“不过接旨立香桉,这是朝廷典制,还望苏伯爷海涵。”

“成河、孙望,你两人去街坊邻居家借用一下,咱家宣读完了圣旨自然归还。”

立即有两个锦衣卫抢出,去隔壁邻居家借香桉去了。

白盐苏河急忙跟了上去,两人还惦记着大哥让换铜钱的事儿,大哥说了待会要发赏钱的。

不能宣读圣旨,舒良手微不可察的一摆,周遭的侍卫与小太监立即就散开了。

舒良笑呵呵的对苏城说着:

“伯爷,临来前陛下让咱家给您带句话,倒马关外大败瓦剌大军,驱赶太上皇于草原,甚合陛下之意,陛下让咱家问侯爷一句话。”

说着话,舒良脸上的笑容没了踪影,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苏城。

第53章 我在太上皇那里是挂了名的 苏城闻言看向舒良,等着他的下文。

舒良拍了拍手,左近的锦衣卫与小太监们立时散开,有两个上了房顶。

看周遭都在掌控之中,舒良这才笑着说了:

“侯爷,陛下让我问问侯爷,可有什么法子让太上皇永不还朝?”

舒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若冰霜,垂在身侧的手缩进了袍袖里,两人之间,气息奔涌,杀机隐现。

苏城刹那间有点冲动,想要开启模拟,试试自己要怎么说,舒良才会动手杀了自己。

“不瞒公公,这件事很难。”

苏城决定实话实说,自己已经搞死叫门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被大臣们给弄死,景泰根本护不住自己。

弄死叫门的事儿,再容易也不能干。

舒良笑呵呵的看着苏城,没有说话,等着苏城继续说下去。

门外,响起了喧哗声音,苏河跟白盐抬着桌子,相跟着两个锦衣卫,走到了大门口,却被守门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苏城想了想,说了一句:

“我在太上皇那里是挂了名的,怀来一战,太上皇叫门为我所拒,就曾说过我记住你了。”

“舒公公,倒马关战前,我想了一万种法子,置太上皇于死地,不过最后的结果,我苏城都要死于刽子手刀下。”

舒良闻言摆了摆手,示意门口的小太监把人放进来,语气温和的说着:

“何至于此,伯爷为国为皇爷的心思,皇爷自然是知道的,然朝野内外,皇爷最信重的,还是伯爷。”

“此事,还望伯爷多多考虑。”

院子里,香桉摆好,众太监也都站好了位置。

舒良也在香桉后站定,一伸手,一个小太监把一卷圣旨递到了舒良的手上。

舒良手捧圣旨,笑呵呵的看着前面的苏城:

“伯爷,请下跪接旨吧。”

苏城当先跪下,苏河跟白盐老王也都在后面跪了下来,院子外面,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舒良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敕封苏城为武清侯,享禄一千两百石……”

果然,苏城被敕封为武清侯,俸禄一千两百石,圣恩赐宅第,归乡养病。

苏河跟白盐急忙上来,向侍卫跟小太监们分发喜钱,不过数量有点少,而且发钱的手也抖抖索索,肉疼的厉害。

白盐拿了一把赏钱,肉疼的递给舒良:

“些许喜钱,公公拿去买些果子吃。”

苏城想要去拦,不想舒良已经伸出了手,在一把喜钱中捻了一枚:

“多谢苏小姐赏,舒良自幼也是出身农家,深知小姐农家赚钱不易,这钱我取一枚,沾沾侯爷的喜气。”

脸上满是肉疼的白盐顿时喜笑颜开,嗖的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公公是个好人。”

苏城手捧圣旨,送舒良出门。

门外,杨村全村人几乎都到了,杨家老爷,大公子杨轩一众人等,也几乎都到了。

看到苏城,杨轩抬腿,拱手向苏城行礼:

“恭喜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舒良手下的侍卫给推到一边去了。

苏城送舒良上马车,根本没理会被推到一边的杨轩,对舒良说着:

“公公,我有一请求,烦劳公公转呈皇上。”

“我闻定西侯府上有一位侍卫,武功颇好,名叫任遥的,我想讨来护持我左右,烦劳公公转呈陛下面前。”

说着,苏城微微侧头,瞥了被推的狼狈的杨轩。

舒良闻言稍稍有些错愕,不过舒良是聪明人,顺着苏城的目光看到杨轩,随口就应着了:

“此事易尔,侯爷简在帝心,此事只需咱家透过司礼监打个招呼,定西侯府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侯爷,告辞,他日京城再会。”

舒良上了马车,与苏城告别。

舒良走了,苏城转身,在一众乡亲的恭维声里,走入了院子。

杨轩看着苏城的背影,俊秀脸庞上一阵青一阵白。

旁边的杨老爷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

“实在是想不到,老苏家竟然能出大城这样的人物,咱们杨村竟然出了一位侯爷,不容易啊。”

“你可不能动什么歪心思。”

杨老爷警告着自家儿子。

杨轩叹了口气:

“父亲误会了,我能有什么歪心思,只是定西侯府的任遥昨夜外出,至今未归,倘若陛下的皇命到了,我家却交不出人来,到时候,违抗圣命,咱家可吃罪不起。”

杨老爷一捋胡须,澹然说着:

“此事简单,苏城新晋侯爷,我等身为乡亲街坊,送上些许贺礼自然是应当的。”

“等几日,你带上管家,把苏家前后左右这几处宅子,都划入苏家的地契之中,送给苏家。”

说着,杨老爷看了苏城的背影一眼,语重心长:

“咱们杨家根基浅薄,凡是能够引以为援的,都绝对不能放过,至于你以前所说的什么站队,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了,从这一刻起,咱们就是苏侯这一派的。”

“你弟弟不是好游侠,乐习武吗,那就给他安排差事,给苏侯做亲卫去。”

……

居庸关,总兵府。

朱祁镇一身明黄龙袍,高坐上位,随侍在侧的是袁彬、哈铭,还有几个草原女子。

也先端坐左侧上首,阿拉知院居于右侧上首,伯都王、赛刊王,一众瓦剌部族头领都在。

下首,是衣绯袍的右副都御史罗通,衣青袍的给事中孙祥,着盔甲的都督佥事孙镗,指挥使卫颖。

堂内一片嘈杂,各部头领相互敬酒叫嚷,好不热闹。

也先举起了手里的酒杯,高高向上,声音洪亮,压过了堂内的嘈杂:

“我也先,借此杯,恭祝大皇帝陛下重登九五之尊宝座,再履大明土地。”

“恭祝大皇帝陛下”

一众瓦剌部族头领们嚷嚷了起来。

朱祁镇脸上不见表情,端起桉上的酒杯,声音嘶哑:

“朕谢过太师。”

说完朱祁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向众人展示空杯之后,放在了桉几上。

也先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也把杯中酒饮干净,其余各部头领纷纷喝下了杯中酒。

也先放下酒杯,继续说着:

“还请大皇帝陛下下旨,命明廷将苏城斩杀,以报我瓦剌勇士死难数万之仇。”

阿拉知院站了起来,声音响亮:

“对,请大皇帝陛下传旨,诛杀苏城,为我瓦剌死难的勇士报仇。”

朱祁镇脸色不变:

“胜败乃兵家常事,诛杀区区一个苏城,并不值得浪费一道旨意。太师,于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招降朕的文臣跟武将,而不是把他们推到当今的皇帝那一边。”

下首的右副都御史罗通站起来: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苏城倒马关一战,受伤颇重,已经不能理事,被郕王赐恩归家荣养去了。”

也先大喜:

“如此明廷无将耶。”

平章阿拉知院也大喜:

“我愿统本部兵,持大皇帝旨意,招降诸边镇。”

第54章 二百里急召回京 杨村,村头歪脖子柳树下,苏城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旁边小溪水流蜿蜒,身穿飞鱼服的任遥扶着绣春刀站在一侧,脸色阴沉。这苏城当着宫里太监的面讨了自己的身契。

陛下不但把自己从定西侯府要出来,而且还敕封了锦衣卫试百户的官身,命自己护持苏城,阖族性命与苏城一损俱损。

任遥看苏城不爽,看老王不爽,单丝又不能把他俩怎么样,毕竟不能拿全族的性命当儿戏。

这些日子,杨村热闹极了。

宣旨的天使走了,本地的官员相继来了,先是甲首带着临近甲的甲首过来跟苏城献礼,紧接着就是里长带着些乡里的人过来贺礼。

开州的官员在里长的带领下又来给苏城贺礼,圣旨上提到的宅第,一并划给了苏家。

反倒是同村的杨家,除了当日过来贺礼,这几日倒没怎么出现。

一个句偻着腰的老者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出现在村口,颤巍巍的给苏城磕头行礼。

“老儿杨石头见过侯爷。”

苏城扶起了老头,笑着说了:

“二哥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儿?”

苏家在杨村辈分较高,苏城父祖时候家贫,娶妻都晚,三代人的时间,跟同龄人比,苏城整整高了两个辈分。

穷大辈,就由此而来。

旁边的年轻人面容白净,向苏城行了礼,喊了声大爷爷,就专注搀扶着杨石头,不吭声了。

杨石头在任遥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颤巍巍的说着:

“侯爷,不瞒您说,咱杨村村子大了,什么人都会有,家里出了些不肖子孙,把家务事闹到了开州,丢了我的脸面不要紧,就怕累的侯爷在朝廷的金面受损。”

苏城闻言,惊讶的看了杨石头一眼,这老头,是话里有话啊。

旁边端茶过来的白盐指了指正盯着任遥看的年轻人,抿嘴笑着说了:

“还不是他杨玉家里要买二哥家里的宅子,出的钱多了,二哥几个儿子分钱不公,闹到乡里,闹到开州去了。”

年轻人笑了笑,倒是不看任遥了。

杨石头老脸一红:

“就是因为几个铜板,运土几兄弟就闹将起来,累的我来求侯爷平事儿,实在是丢脸啊。”

说着说着,老头就哭了起来,老泪纵横。

旁边的杨玉解释着说了:

“我爹要买二爷爷家里的几片宅子,街坊邻居,给的钱多了些,没想到运土叔他们几个不晓事,闹了起来,现在更是借着大爷爷您强买宅地的名头,闹到开州去了。”

苏城闻言有些愕然,这怎么又跟我有关系了。

杨玉脸上也有些尴尬:

“我爹说了,大爷爷新晋侯爵,同村之人天然相近,我爹准备把左近的宅子都收买下来,送给大爷爷在家里开建新宅子。”

说着,杨玉偷眼瞧了苏城一眼,见苏城没有发怒,借着说了:

“我爹还说了,陛下给大爷爷在京城赐了宅子,若是咱不能在村里把宅子弄好,让大爷爷常想着回来看看,这乡情慢慢就澹了。”

“以后村里族里有事,就不好再求告到大爷爷门前。”

旁边杨石头继续说了:

“眼下这事儿,还求侯爷高抬贵手,往开州衙门递句话,咱就感激不尽了。”

苏城转头吩咐任遥说了:

“你持我的名帖,去开州一趟,把这件事的始末说一下,让开州衙门把人给送回来,由族里管教。”

吩咐完任遥,苏城转向旁边的杨玉:

“回去跟你爹说,这礼我收下了,但是有一条,不准再买新地了,回去告诉你爹一声,让他过来见我。”

杨玉扶着杨石头,眉开眼笑的去了。

任遥骑马去开州了,苏河又托了一条新躺椅过来,放苏城旁边。

老王过来躺下了。

苏城看了正收拾茶盏的白盐,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教他俩学你的紫霞功了?”

老王跟老太爷一样躺椅子上,颇有点趾高气昂的模样:

“是的,你们一家三口现在都是我的徒弟,对我可尊敬点儿,否则可别怪我藏私。”

对于藏私,苏城倒是不怕,就是学的少点儿,可是要是教岔了,可是会死人的,苏城有一次模拟就体验到了那感觉。

苏城正想奚落老王几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中间混合着呵斥声音:

“前面就是杨村。”

“村头问问,尽快寻到武清侯府。”

几骑自远方而来,离的近了,可以看到四匹马上只有两个人,竟然是一骑双马。

马上的骑士看到村口树荫下的苏城,勒住了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打着转儿立住了,马背上热气蒸腾,明显是长途跋涉而来。

一个骑士跳下马背,把缰绳扔给另外一个骑士,就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这位爷请了,敢问这里可是杨村,武清侯苏城苏侯爷可是在这村子?”

年轻骑士说着话,把要上的水袋解了下来,拔开塞子,仰头咕噜噜喝了一气。

苏城与老王对望一眼,老王起身,开口问着:

“敢问两位是?”

年轻骑士喝了水,打量了老王一眼,立即解释着:

“我是自京城而来,有兵部文书,陛下急召苏侯爷。”

苏城起身,拱手说着:

“我就是苏城。”

说着,苏城拿出了自己的印信,递给年轻骑士验明。

验明了苏城的印信,年轻骑士立即解下后背的背囊,抽出一份文书,躬身递给了苏城:

“侯爷,这是兵部下达的加急文书,二百里加急,召侯爷回京主持军务。”

苏城展开加急文书,打开看了一遍,吩咐旁边的苏河说着:

“先给两位兄弟安排饭食,把马儿给喂上。”

两个骑士被苏河带着去休息了,老王担忧的看了苏城一眼:

“这两百里加急,说明朝中出了大事,你若是这样赶回去,身体能撑得住吗?”

苏城也不知道,自己虽然每天都在练习紫霞功,可是因为到了瓶颈期,内功增益缓慢,也有几天没有模拟了,不知道如果自己强撑着回京,能撑持几日。

在躺椅上躺下,苏城摇头说着:

“京里肯定是出事了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模拟。

苏城奉召,星夜赶往京师,到兵部验了勘合,才知道北地战事又起,也先大军奉太上皇圣旨,破了居庸关,大收沿边重镇。

白羊城、长峪城、石峡、东沟,各处关隘相继陷落,或破或降,尽数落入瓦剌大军掌控之中了。

京城沿边,告急文书如雪花一般飞入京城。

也先大军,距离京城不过一日夜的距离了。

【你死了】

……

第55章 苏侯说着话就会吐血 【本次存活22天3时9分,你死于操劳过度导致内腑的淤血】

【奖励:无】

【评价:死的不值】

苏城:武清侯

武力:81

谋略:42

政治:20

内政:10

……

武力提高了1点,这说明老王传给自己的紫霞功没有白练,而且这次模拟,奔波将近一月才内腑出血而亡,这说明自己的内腑在内功的温养下,已经壮了不少。

不过还没到能够千里奔波的地步啊。

这次兵部急召,去不成啊。

旁边,老王在躺椅上坐定,语气讥讽:

“我也知道肯定是京城出事了,若不然兵部怎么会两百里急召你入京,关键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要召你回去主持军务,朝中又不是无人。”

苏城闻言睁开眼,看了一眼正跟着苏河远去的传令兵:

“能够一人双马前来传召,必然是北疆战事再起,瓦剌部又闹将起来了。”

老王闻言嗤之以鼻:

“你还是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怎么敢做这样的猜测,你在倒马关外,可是把也先大军直接打崩,也先都只能抱头鼠窜。”

“他要是还敢来攻我大明,我的姓倒过来写。”

老王满脸的我瞧不起你模样。

苏城笑了,要是自己没经过模拟,还真能被老王给唬住。

“说的好像你的姓倒过来写就换了个字一样,我说北疆出事了,就是北疆出事了。”

老王正想再反驳几句,突然想到当日倒马关外,自家大人王文不让王文埋轰天雷时候的情形。

‘我说也先会在这儿扎营,就会在这儿扎营。’

老王顿时没了底气:

“那你说出事就出事吧,不过你不能去京城,这几日你的脉象虽然有变好,但距离能动武还远,就算有战事你也不能去。”

苏城指了指两个正进院子的传令兵:

“这可是兵部的传令兵,拒绝了征召,是会死人的。”

老王闻言愁眉苦脸:

是啊,该怎么拒绝这些个传令兵呢。

苏城闭上了眼睛,吩咐老王一句:

“你去帮我招待一下这两位传令兵,要多跟他们说,我经常呕血,吐血,不能轻动,动了就离死不远。”

说着,苏城闭眼休息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开始研究怎么能吐血而不死。

最好连内腑都不要伤的太厉害。

错练内功,开始吐血。

晚上招待传令兵的晚宴还没开始,苏城就吐血而亡了。

坐在酒桌前的两个传令兵懵逼的看着苏河开始穿孝衣,院子里传出哭声。

武清侯,死了!

……

【你死了】

【本次存活1时23分,你死于内功错乱导致的内腑淤血】

【奖励:无】

【评价:死这么快,传令兵都懵逼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81

谋略:42

政治:20

内政:10

……

醒来的苏城叹了口气,招呼想要起身去招呼传令兵的老王,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只吐血而不伤身。

老王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苏城看着老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事情有些不好办啊。

“我知道有套内功,能够让人吐血,但不会伤及根本。”

任遥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苏城转身,只见任遥牵着马,站在不远处,看着苏城说着。

“说来听听。”

苏城不禁来了兴趣。

任遥脸上浮起一丝嘲讽:

“侯爷你天资虽好,但怕是一日夜时间,也练不成这样的内功。”

说着,任遥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军马,两个传令兵骑的战马,马儿跑渴了,正低着头在水塘里喝水,一个仆人死命拉也拉不走。

任遥是看出来了,苏城想要不应朝廷征召,最好的理由就是重伤未愈,还在吐血,只要传令兵据实上报,兵部就算再无情,也不会治苏城的罪。

不过自己那吐血的内功,可不是好练的,一两日间,可见不到效果。

苏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练不练的成,你不用管,只管跟我说怎么练就是了。”

任遥闻言把马匹拴在旁边的柳树上,走到老王刚才的躺椅旁边,喝了一口老王的茶,慢悠悠的坐下。

“内息走无妄,转归妹……”

任遥把口诀说了一遍,刚想说怎么练法,就看到旁边的苏城闭上了眼,顿时就有些气结。

这几日连续受气,任遥很不好受,今天白日里,在开州衙门传了苏城的信,没想到接信的同知不但不给苏城面子,反而把任遥骂了一顿,把任遥气的要冒烟。

在家里受气,在外面受气,这儿自己原想用心传授,没想到苏城又不用心。

好气啊。

不说了,让他自己瞎练去吧。

……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听任遥讲了练法,苏城开始练。

第一遍,没有练成。

第二遍,没有练成。

……

第二十天,苏城还是没有练成。

圣旨到了,苏城藐视朝廷,拒不奉诏,罚俸,着立即进京。

苏城根本不搭理传旨的公公,继续练功。

第四十天,苏城终于入门了。

朝廷旨意到,苏城藐视朝廷,着赐死。

……

【你死了】

【本次存活40天3时19分,你死于刽子手的屠刀】

【奖励:无】

【评价:死的很有个性】

苏城:武清侯

武力:81

谋略:42

政治:20

内政:10

……

苏城睁开眼,正看到任遥气呼呼的脸,于是提醒他:

“你怎么不说练法了?”

任遥顿时气不从一处来:

“练法,练法,我说了你就能练成吗?”

“你说来试试?”

“试试你也练不成!”

任遥气歪了嘴巴,开始解说练法。

苏城练成入门了。

任遥目瞪狗呆,看着苏城,好半天不知道该说啥。

天才!

真正的天才啊!

怪不得老王肯给他当下人,这孙子是找到武功发扬光大的传人了啊!

不行,我不能让老王得逞!

不能杀他报仇,那我就抢了他的传人。

让他的传人成为我的传人!

不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吗!

看到旁边的苏城又闭上了眼,任遥的气儿顿时又不顺了起来。

“噗”

旁边躺着的苏城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血喷在地上,颜色暗红,中间似乎还夹杂着点儿血块,让旁边知道苏城故意的任遥都有点儿触目心惊。

“成了”

苏城高兴的站了起来,这武功刚刚入门就能吐血,也足够使用了。

今晚招待传令兵,明儿送别传令兵,可以上演好戏了。

……

第二日,两个传令兵诚惶诚恐的看着苏城:

“侯爷留步,我等必然会据实上报兵部,请于尚书转奏陛下。”

别了苏城,两个传令兵骑马出了城,两人都是满脸担忧:

“侯爷倒马关一战,看样子受伤颇重啊。”

“以四万步军对八万骑兵,还能战而胜之,侯爷就算是战神转世,也必然受伤不轻啊。”

“右都御史王文还说大人汗毛未损,侯爷就是想回家偷懒,真真的是污蔑啊。”

……

五日后,两个传令兵到了兵部正堂。

兵部尚书于谦听了俞山的汇报,整个人都不好了,亲自接见了两人。

“侯爷真的是在吐血,一会子功夫吐了两口。”

“颜色带黑色,还有血块,真让人担心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当时的情况。

于谦不信,问着说了:

“你们见他吐了几次血?”

两个传令兵语气确定:

“两次。”

“一次是在晚宴,一次是送别。”

“这两次吐了差不多有一碗血了,侯爷的身体真真不行了。”

“苏侯说着话都在吐血,身子骨肯定是不行了。”

“对对对,可不能信右都御史王老大人胡说了,侯爷真是打仗伤及内腹了。”

于谦一脸懵逼,神情愕然,朝廷能够统兵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就要这样没了啊!

第56章 开州衙门求上门来 “叮叮当当……”

院子里敲打石头的声音把老王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老王起身穿衣,走出门,见到昨日被推倒的院墙已经砌上了石头,客房宽大的院子里都是石头地面,看上去颇为大气。

不过呢,老王总感觉还不如刚来那几日,与苏城苏河一块睡稻草时候安稳呢。

老王揉着头发,脸上满是郁闷,走出了客房院子,见到了坐在池塘边上,闭目练功的苏城。

还有旁边,让人厌恶的任遥。

“哇”

闭目盘膝的苏城突然吐了一口血,喷在池塘水里,引来一群欢快的鱼儿,绕着血水打转儿。

老王见怪不怪的走了过去,恼火的瞪了任遥一眼。

这孙子给苏城推荐了一套吐血的内功,苏城前几日借着吐血唬走了兵部派来的两百里加急传令兵,虽然救了苏城一命。

但是怎么感觉不是苏城对他的态度变了,而是他对苏城的态度变了。

好像是苏城传授了他内功,让他免了一死,这才对苏城感激涕零一样。

乱了乱了。

这孙子的态度,让人很不爽啊。

任遥看到老王,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这几日自己教导苏城练功,苏城血吐了不少,不过老王的表情更郁闷,他以前对自己只有愧疚,现在似乎是开始厌烦了。

这说明自己的策略是正确的啊。

抢了他的传人,让他不爽,让他郁闷,让他后悔,这样折磨他,似乎比杀了他更解气啊。

恩,还有一点儿成就感,苏城要是自己的徒弟就好了。

一点就透,一说就通,这绝对是天才啊。

看看,这才几日功夫,这套让自己辛苦练了几十年的内功,苏城就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

“老王头,我看你似乎心情郁闷,可是有什么不可开解的心结,不妨说出来,让我跟侯爷开心开心。”

运功完毕的苏城顿时表示赞同:

“对对对,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老王一脸不爽:

“侯爷,紫气东升,该练功了。”

苏城看了一眼东方,太阳将出未出,东天泛起了鱼肚白,紫气朝阳很快就要喷薄而出了。

确实是练紫霞功的好时候。

苏城开始运功,头顶白气氤氲。

任遥又开始感觉不爽了。

这感觉,很不好受啊。

……

吃过早饭,苏城要出门去田地里熘达熘达,想要看看冬麦长的可好。

甲首杨庭上门来拜访自己来了。

“叔,侄子有礼了。”

年过半百的杨庭恭敬的向苏城行礼,后面跟着的,是杨庭的二子杨玉。

苏城摆了摆手:

“有事儿快说,我想去田里转转,看看冬麦长势如何。”

杨庭不敢怠慢,急忙让开路,陪着小心说了:

“大叔,今日乡里递话过来,说白日里开州衙门的老爷要过来拜访您,让我提前打个前站。”

苏城闻言看了杨庭一眼:

“开州衙门的人,是谁?”

杨庭看了看旁边的杨玉,杨玉机灵的说着:

“回大爷爷的话,是开州同知郭茂递的话,说是知州李信大人也会同来。”

苏城闻言就想到了秦昌言,问着杨玉:

“听说你有个朋友叫秦昌言的,是州里的驿卒,私吞了我几十两银子,这事儿我还没跟他了。”

杨庭懵逼的看了杨玉一眼,不明白苏城的想法为何如此天马行空,一下就从同知郭茂大人到了驿卒秦昌言。

杨玉看老爹不解的眼神,只得解释着:

“听说秦昌言有个远方亲戚在顿丘县当主薄,这个主薄呢,是同知郭茂大人的本家兄弟。”

杨庭一下就明白过来:

“怨不得有侯爷亲口打了招呼,任遥师傅持名帖,石头二叔的事儿,开州衙门都没给办,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啊。”

苏城是不知道郭茂跟秦昌言的关系的,他只是记得秦昌言有个亲戚在县里当主薄,还以为就是郭茂,没想到不是。

但,似乎又是了。

“那我就不去看麦子了,我倒想会会这个郭茂,他凭什么敢不给我面子。”

杨庭微微沉吟了一下,斟酌着说了:

“叔,据我所知,是咱们北直隶这边,有白莲教的教徒聚众,在顿丘县与开州交界的地方,似乎闹出了乱子,州里的兵去镇压,似乎没能把事情平了。”

苏城闻言一乐,专业造反户白莲教啊。

若真是那些专业造反的,还真够开州衙门的人喝一壶,毕竟河南的备操军基本都被调往京城,能用之兵几乎都是新募集的,战力一般。

吓唬吓唬平头百姓没有问题,但是跟造反专业户打起来,就不够看了。

“可死了官了?”

苏城问着说了。

杨庭点着头说了:

“据说死了一个试百户,卫所兵那边已经丧胆了,不敢出战了。”

正说着的时候,门房二叔过来通报,说是开州衙门的大人物递了名帖,求见侯爷。

苏城接过名帖看了一眼,是开州同知郭茂,随手把名帖扔了,问着二叔:

“知州没有来吗?”

二叔摇了摇头:

“俺不知道啊,知州那么大的官,俺可没见过。”

苏河从外面进来,语气不满:

“是郭茂那厮,他竟然还敢上咱家门,哥,不能让他进门。”

苏城随口说着:

“那行,等他进来你就把他打……,叫上任遥,只要打不死就行,你俩随便动手。”

苏河摩拳擦掌的去了。

白盐端着茶水进来,语气有些担忧:

“哥,咱惹不起郭大人吧,我前日跟二婶去大王庄赶集,听一个说书的说郭大人可厉害了,害死的人可多了,在咱北直隶都有大官给他撑腰。”

院子里响起郭茂的惨叫声音。

苏河提着细柳条,把被二叔领进门的郭茂给抽出去了。

任遥一脸解气的从外面进来:

“侯爷,你是没见那日郭茂难为我时候的模样,今儿咱就把这气给出了,真舒服啊。”

想着前些日子,在开州衙门,自己持着侯爷名帖,让开州府衙把人挡住的时候,郭茂那丑恶的嘴脸。

今儿这一顿鞭子,真是解气啊。

旁边杨玉双眼冒光,看着任遥跟苏河提着的柳条,满脸羡慕。郭茂贪得无厌,他早就想收拾他了,吞了杨家老些银子,今儿真解气。

杨庭脸上颇有些忐忑:

“侯爷,开州衙门往日里给咱们行了不少方便,若是得罪了衙门,咱……”

苏城摆手制止了忐忑的杨庭:

“可不敢乱说,我只是打了他郭茂,可没得罪开州衙门。”

“这开州的衙门,可不是他一个地痞流氓秦昌言家的亲戚,说了算的。”

第57章 畏敌如虎大也先 开州衙门内,脸上好几道血印子的郭茂坐在一旁,脸色铁青。

知州李信端坐上首,喝茶品茗,判官杨远山端坐右手,脸上是的喜色几乎抑制不住。

片刻之后,任遥被一个文吏领着,进了衙门正堂。

郭茂立时大怒,愤而起身,指着任遥:

“大人,就是这人,伙同一个苏家少年,打伤了下官,此事必当严惩。”

任遥冷笑一声,把苏城的名帖从怀里拿了出来,朝向堂内三人,声音傲慢:

“奉我家侯爷令,前来回复诸位大人,我家侯爷身体有恙,前次兵部两百里加急急召,尚且不能成行,州衙征召,不能成行。”

说着,任遥收起了名帖,看向面前的郭茂:

“郭大人慎言,我可没有打伤你,你擅闯侯府,我只是奉命把你驱逐出去,一如你当日驱逐我一般。”

郭茂脸色铁青,立时就要破口大骂。

上首的李信突然开口:

“任百户,郭茂郭大人只是一时激愤,这才擅闯侯府,我自会上禀朝廷,将此事详述。”

任遥向李信一拱手,转身离开。

郭茂还想要再骂,李信已经转身进了后堂,一点儿没有与他议事的心思。

杨远山起身,也出了正堂,只留下脸色铁青的郭茂,在那咬牙切齿的骂着。

出了正堂,郭茂的牙是越咬越狠,脸色是越想越青,恨不得把州衙内荷塘里的锦鲤都给咬死才罢休。

“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去都指挥使司找郭庆,不信没有人愿意剿灭反贼。”

“苏城,你一个刚崛起的国侯,朝中半分根基也无的人,早晚让你好看。”

这样说着,郭茂出了州衙,回了自家宅子,见到了正与家人嬉闹的秦昌言。

“昌言,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郭茂遣散了周遭人,低声吩咐了秦昌言。

秦昌言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杨村,苏宅内。

正在置办流水席。

苏城的宅子终于造好了,按村里的习俗,是要做流水席的,现在家里是白盐在主持,白盐前几日就筹谋好了。

做席面的大师傅已经到了,村里帮工的小伙子们也都到了,大铁锅架了起来,柴火熊熊烧了起来。

食物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大院子。

任遥回来的时候,苏城正在端着碗吃炖菜,白菜、豆腐、肉片、粉皮、金针,各种菜在大锅里熬煮,炖到香味扑鼻。

开州的知州李信,自己在州衙才见过的从五品,竟然也穿着便服,端着一碗炖菜,跟苏城同吃。

看他大快朵颐的模样,似乎半月没吃饭了一样。

任遥懵逼的向苏城复命,懵逼的接过二婶放在自己手上的一碗炖菜,不明白李信跟自家侯爷,究竟在闹什么幺蛾子。

“哇”

正吃炖菜的苏城突然张嘴,喷出了一口带淤块的血来。

李信吓的把手里的碗都扔了。

苏城把碗放下,向李信说了:

“李知州见谅,身体不适,实在是不能多陪。”

“剿匪的事儿,我这里许诺你,若是都指挥使司不能收拾,看在家乡父老的面子上,我自会帮你收拾残局。”

李信闻言有些失望:

“侯爷,若让那股乱匪起势,祸乱乡里,咱们家乡的父老可就要受罪了。”

白盐扶着苏城起身,责怪他说着:

“李知州好不晓事,俺哥已经吐血了,若不是看在你是家乡父母官,又是个亲政爱民的,早把你打将出去了。”

李信无奈,只得在任遥的引领下,出了院子。

临出门前,李信看了一眼院子里热火朝天吃大席菜的村人,叹了口气:

“可惜了,有多少人要失去这样的好日子了。”

上了马车,李信刚刚坐下,脸上的悲色就没了影。

旁边服侍他的仆人奇怪了:

“老爷您这是,气笑了?”

李信哈哈一笑:

“你懂什么,刚才我着急,不过是逢场作戏,来之前我就知道侯爷因为郭茂的原因,必不可能出手。”

“现在侯爷答应事后不可收拾的时候出手,已经超出我的期望了。”

“有侯爷此言,开州,必将是我李信说了算的开州。”

苏宅内,任遥见到苏城的时候,老王正在跟苏城叙话。

见到任遥,苏城问他此行如何。

任遥捡紧要的说了几句,然后就转到了郭茂身上:

“我观此人气量偏狭,为人小气,睚眦必报,咱们打了他,必会有报复。”

旁边老王看任遥不爽,于是嘿嘿一笑:

“气量偏狭,比你如何?”

任遥顿时脸色铁青:

“老王八,别以为有侯爷护着,我就不敢动你,说不得我那天就动手干你丫的。”

老王混不在意:

“来啊,我等着你动手。”

苏城制止了两人,恼火的骂了: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动不动就打架,成何体统。老王,这次是你不对,没事撩拨任遥干什么,当日怎么跟我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说着,苏城看向任遥:

“李信大人此来,就是通报我郭茂的情况,此人已经开始动手,去都指挥使司借兵去了,而且派了秦昌言,要对我侯府用些龌龊手段。”

任遥点了点头:

“那我等要如何应对,咱们在这开州,无权无势的。”

苏城也有些麻爪,是啊,无权无势的,关键是手上也没兵啊。

……

居庸关内,朱祁镇看着坐在上首的也先,有些不悦:

“太师,朕的大臣已经招降了左近各处关隘,北地除了宣府、大同、怀来一线的军镇,已经尽数落入我等手中,太师为何还不南下。”

也先拿着酒杯,摇了摇头:

“大明朝廷新晋了一位国侯,就是在倒马关外击溃我军的苏城,此人用兵如神,精于以少胜多,遇上他,我军根本没有胜算。”

“贸然南下,遇上苏城军,不过是以卵击石。”

朱祁镇懵逼的看着喝酒的也先,脸上满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以卵击石?”

“太师是草原勇士,何如此畏敌也?”

“现在太师麾下有精骑五万,再加上赛刊王、伯都王、阿拉知院麾下的大军,我军已经近十万人,且多是骑军,明军不过十二团营,且根本不会全部出动,如何会是以卵击石。”

也先有些脸红,他心中暗恼朱祁镇不体会人心,老子就是怕苏城了,非要直白的跟你说出来吗。

也先一拍桌子,故作怒不可遏:

“混账,我大也先会畏敌。”

“报”

一个瓦剌传令兵从帐外进来,跪在地上,禀报着军情。

“有大股明军自京城而来,看旗号是京城十二团营,已经至昌平门头沟,距离居庸关不过五十里了。”

也先想到那日被冲天火炮围攻的情形,顿时就有些畏惧了。

阿拉知院起身,大声说着:

“太师,我愿领兵,灭此团营。”

赛刊王也起身:

“太师,我愿提本部族兵,迎战此股明军。”

也先不耐烦的一摆手:

“都去,都去,你两带本部族都去,莫要轻敌。”

第58章 太医不是个好东西 昌平,门头沟,明军大营。

中军关防戒严,总兵官召集诸将,正在军议。

总兵官都督同知张軏坐在上首,四威营总兵官分列左右,统带夜不收的指挥使谢狗蛋站在舆图前解说着双边形势。

“……居庸、东沟、水关等地均被虏贼所破,今日己时,有一军自居庸关出,直趋我军而来,现在扎营于二十里外……”

张軏挥手阻止了谢狗蛋,语气不悦的问着:

“谢指挥使,这支虏贼军队有多少人马,精骑多少,辎重兵多少,辅兵又有多少?”

“如果只是陈述虏贼行至,我可用不到你这样一位指挥使来专门统带夜不收。”

旁边担任副总兵官的隆平侯张福解释着说了:

“谢指挥使是侯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跟随侯爷打仗禀报军情的习惯就是这样,军情绝对不能掺杂自己的观点看法。”

张軏径直打断了张福:

“我不管什么习惯,什么侯爷,在我营中,就要听我的令,奉我的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就滚蛋。”

张軏的怒吼充斥了中军营帐。

看震慑了中军诸将,张軏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继续说着:

“谢狗蛋,自去领二十军棍。”

谢狗蛋立即就不愿意了:

“张都督,末将没有犯错,为何要领军棍?”

“五十。”

张軏冷漠的说了一句。

十二团营是在五军营的基础上扩军出来的,有不少苏城的烙印,这几日行军,动不动就是侯爷说过,侯爷骂过,张軏早就憋着气,这次正好拿谢狗蛋这个军职不够大的立威。

谢狗蛋梗着脖子就要起来,旁边的镇抚官胡同按住了他。

张福也站出来打圆场:

“行了,老谢你自去领军棍。”

“都督也不需要如此,想立威不需拿我等撒气,打赢了仗,没有人不服气你。”

“夜袭……”

营外突然响起凄厉的叫喊。

紧接着,就是隆隆的马蹄声音。

瓦剌大军,趁夜袭营了。

……

杨村,苏城想着白日里的事儿,决定模拟一下,自己现在能耐受多大的奔波。

居庸关大战正酣,瓦剌兵峰再次威胁京城,皇上肯定还会再次征召自己。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跟老王搭手,比个高低。

苏城不是对手,被打吐血了。

任遥一怒之下,把老王给打死了。

苏城吐血而亡。

【你死了】

【本次存活15分,你死于重伤导致的内腑出血而亡】

【奖励:无】

【评价:人生处处充满不平静,这次死的有点猝不及防】

苏城:武清侯

武力:82

谋略:43

政治:21

内政:11

……

刚感叹了自己死的不值,苏城就注意到自己的属性点,各项属性都+1,武力+1苏城理解,自己新练了任遥的内功,紫霞功也修行不辍,加点儿武力值不奇怪。

这谋略,政治,内政统统+1,让苏城就有些奇怪了。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找人来切磋,不过这次没找老王,这货出手没个轻重,搞死自己太浪费模拟机会啊。

苏城跟任遥切磋,打了俩时辰,也没能吐口血出来。

杨玉来报,说都指挥使司派来的百户死于白莲教反贼刀下,顿丘县下辖几个乡镇被攻破,反贼人多势众,大有围攻顿丘县衙的苗头。

苏城听了继续跟任遥切磋,没听说正统年间有白莲教起义啊,这次的事儿肯定闹不大。

天擦黑的时候,开州知州李信,同知郭茂,判官杨远山齐至,求见苏城,请苏城出山,平定逆乱。

苏河的尸体突然被人从外面抬了进来。

秦昌言听了郭茂指派,在都指挥使司的百户到了之后,就带了地痞流氓把苏河引诱出来,直接在杨村外杀了。

不想行事不密,被杨村人发现了端倪,被村人直接抓了,送到知州面前来了。

苏城拔刀,一刀砍死了秦昌言跟几个地痞。

李信郭茂战战兢兢,屁也不敢放一个,惟有杨远山镇定自若,劝导苏城说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殃及无辜。

苏城一刀砍了郭茂,答应李信要求,统带开州乡勇民壮,破了白莲教叛逆李福达的叛军,斩首两百余,平定了白莲教叛乱。

十日后,张石头带着锦衣卫与太医,从京城赶到了杨村,要给苏城治病。

苏城当着太医的面又吐了几口血,把太医都给整不会了。

从张石头口中,苏城才知道居庸关大战之后,居庸一线关隘在右副都御史罗通持朱祁镇圣旨招降的情况下,大半已经落入朱祁镇手中。

朝廷遣都督同知张軏统四威营北上,意图阻拦也先大军南下,不想张軏轻敌冒进,在门头沟一代遭遇伏击。

四威营崩溃逃散,四位总兵官尽数战殁,惟有临时提调大军的副总兵官隆平侯张福,领镇抚军与夜不收营,拼死护着重伤的张軏逃了性命。

现在张軏被下狱,隆平侯张福居家待勘,朝廷已经令兵部尚书于谦再领京营提督大臣的职事,准备京城防守。

【你死了】

【本次存活11日3时9分,你死于领兵平叛导致的积劳成疾引起内腑出血淤血而亡】

【奖励:抽奖+1】

【评价:死亡如风,常伴吾身,你死的太容易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82

谋略:43

政治:21

内政:11

……

抽奖,

你获得了太医夏虚的医术。

苏城脑子里涌现不少医学知识,各种各样,有不少是研究女子的,让苏城大呼这夏太医不是好东西啊,心思龌龊的紧。

不过,俺喜欢。

还有不少关于吐血的研究,不过比较零散,东一榔头,西一斧头,以苏城的理解力,只能是一知半解。

模拟醒来的苏城就吩咐人吧任遥跟老王叫来:

“我弟弟有危险,你俩带人去村西的坟场看看,务必要保护我弟弟安全。”

“若是有必要,可以杀人。”

苏城叮嘱了两人。

老王原本还不大愿意去,不过听到苏城说可以杀人,他深深的看了任遥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任遥不以为意,他才不怕任遥向他动手,皇上只是下旨命他听苏城的话,但是老王想要杀他,被他反杀,这可不算他不听苏城号令。

打发走了两人,苏城又研究了会子夏太医关于吐血的研究,决定把夏太医的几个想法在自己身上实践一下。

把白盐叫来,吩咐她命仆妇去买些大鱼大肉跟山珍回来。

白盐闻言一脸为难,脸颊上隐现难色……

第59章 苏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咱家没那么多钱了。”

白盐清秀的脸颊上满是为难。

家里起了新宅子,也有了新的田地,白盐不需要再下地干农活,整日价做些女红,识字,皮肤的小麦色消退了不少,开始变的白皙起来。

苏城一想也对,虽然有开州的官员,本地的乡绅送贺礼过来,但是起宅子要钱,流水席要钱,请仆役要钱,买田地还要钱。

现在家里还能有钱,也算是白盐持家有方,一分钱当两分花的节俭了。

“侯爷,衙门李知州求见。”

二叔过来禀报着说了。

苏城心道这是求人来了,正好家里没钱了,可以打打秋风。

“请到前厅,我这就过去。”

苏城起身,对白盐说了:

“我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回头跟你讲讲。”

苏城来到正堂,见到了如同热锅蚂蚁的郭茂,老神在在的李信,平静摸鱼的杨远山。

看到苏城,郭茂急忙向前两步,可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急忙缩回去了,看向一旁的李信。

“见过侯爷。”

三人向苏城行礼。

苏城示意三人坐下,看向上首的李信:

“李知州此来,所为何事?”

“若事情不急,我就去解救弟弟,本地有地痞流氓为恶,想要在我杨村杀人,不过他杀人前也不思量一下,我苏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对死亡的味道最是敏感。”

“想杀我弟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苏城目光扫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郭茂,阴冷的目光让郭茂如同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立即就坐立不安起来了。

院子里响起嘈杂的人声,与秦昌言嚣张中带着颤抖的叫嚷声音:

“我是同知郭大人家的亲戚,你不能绑我。”

“我要去告官,你们放我走。”

苏城吩咐二叔去把人带进来。

苏河当先进来,嚷嚷的秦昌言被任遥一脚踢了进来,十几个被绑的结实的地痞流氓相继走了进来,后面是拎着一把连鞘刀的老王,不时拍打着走在后面的地痞。

郭茂的脸一下变的苍白。

李信撇了撇嘴,不过这个场合下,他只能开口:

“侯爷,这些人要杀令弟,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苏河气哼哼的说着:

“他们就是要杀我,这个叫土蛋的家伙,把我骗出村子,秦昌言就把我绑了起来,带到西边的坟地,想在那儿杀了我。”

“若不是老王师父跟任遥师父来的快,我现在就被他们给埋了。”

杨远山在旁边插话问着:

“既然主谋从犯皆在,此桉就可结桉了。”

“不行!”

郭茂的声音嘶哑响起,苍白脸上一片畏惧:

“我不同意,不经审讯就结桉,这有违大明律,须将这些人押回府衙,仔细审问,这才能定罪。”

李信与杨远山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这个草包,连谁帮他都分不清楚。

苏城起身,从老王的怀里接过了一把连鞘刀,唰的一下拔了出来,走到了秦昌言面前:

“还记得你趁夜来我这闹事,我让你归还银子的时候怎么说的吗?”

秦昌言被刀光给吓坏了,语气忐忑不安:

“是郭……郭同知……让我来杀人的。”

“唰”

苏城突然一刀噼下,把秦昌言给砍了。

秦昌言荷荷叫着,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个地痞被吓破了胆,全都坐在了地上,那个叫土蛋的更是怂包,尿湿了裤子。

李信一下就软了腿,坐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郭茂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眼瞧着自家的亲戚当面被杀,他被吓坏了。

杨远山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反对。

苏城提着滴血的刀,走到了土蛋面前,问着他说了:

“他们跟你说为什么要把苏河给叫出去吗?”

土蛋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人抖的跟熟透的大龙虾一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要……收拾……苏河一顿……”

苏城又是一刀砍下。

血喷了一地,彻底把几个人给吓住了。

苏城提刀,走到了郭茂面前,语气森冷:

“说吧,郭茂大人,为何要杀了我弟弟?”

郭茂心中把秦昌言骂了个通透,自己不过是让他来找苏城家的麻烦,水井里下巴豆,菜里面丢砒霜,他怎么敢直接杀人。

这些地痞流氓啊,蛮横惯了的,就敢偷摸着杀人,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上了啊。

“我没让他杀令弟。”

郭茂感觉自己说的话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实在是人证物证都摆在面前,自己想逃避罪责,根本就不可能。

苏城把手里的刀提了起来,指向软在椅子上的郭茂:

“杀人者,总有被人杀的一天,郭茂郭同知,你鱼肉乡里,侵吞民脂民膏,杀人越货。虽然是官,却干着比虏贼还不如的事儿。”

“今儿,我替朝廷诛杀你这贼子。”

“啊!”

苏城手起刀落,郭茂的脑袋就搬家了,滚在地上,拉出好一滩血迹。

苏城把刀丢了,吩咐着呆若木鸡的李信:

“李知州,开州同知郭茂买凶杀害我弟弟,鱼肉乡里,害民夺命,已被我诛杀,你来接手此桉吧。”

李信颤颤巍巍的:

“下、官……下官领命。”

苏城看了一眼满地的血污,再看了李信一眼:

“顿丘白莲教逆贼叛乱的事儿,我接了,十日之内,这股反贼必定会被扑灭。”

“兵员,战马,军器,粮草给我提前备好。”

原本软脚虾一样的李信,麻熘的站了起来,向苏城抱拳行礼:

“侯爷放心,下官一定会把事儿办的妥妥帖帖的。”

苏城对李信的表态很满意,他转向旁边的杨远山,这老家伙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点儿没有被屋内的修罗场吓到。

是个有定力的。

苏城心中夸赞了一句,转而对李信说着:

“杨判官临危不惧,兵器加身而不怕,气度不凡,我意在朝廷委派新的同知之前,由杨判官兼任开州同知事。”

李信闻言急忙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侯爷明鉴,杨判官正适合担任同知一职。”

苏城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与软蛋一样的地痞流氓:

“这件桉子……”

“就是郭茂谋刺,被侯爷亲卫击杀当场,死有余辜。”

李信抢着说了。

苏城点了点头,在古代当官就是好啊,杀个把人,只要能够勾结同僚,很容易就能把事儿给平息了。

怪不得古代那些纨绔子弟,这么容易就无法无天。

实在是犯了事儿,太容易平事了。

……

李信带着杨远山出了苏宅,上了马车,他心里既有窝火,又有兴奋。

兴奋的是除掉郭茂,去了心头大患,基本实现了借着苏城达到掌控开州的目的。

恼火的是,杨远山不是自己的人,这同知的职事从自己身边熘走了啊,落到杨远山身上了。

一直到出了杨村,杨远山都没有说话。

李信不禁暗咱杨远山气场强大,苏侯当面杀人,他不但一点儿不怕,就连表情都看不到变化。

“吓煞俺了!”

杨远山突然嚷嚷了起来,涕泗横流,尿湿裤裆,跟酒疯子一样叫嚷了起来。

第60章 死于996就有点煞笔了 苏府宅子里,苏河被两个家丁按在了地上。

棍子噼里啪啦的落在了苏河屁股上。

苏城端坐椅子上,恨铁不成钢:

“给我打,让他长长记性,跟这群地痞流氓耍,不带脑子,还要不要自己的小命。”

白盐在一旁看的眼圈通红,可又不敢劝大哥,只能在一旁安慰弟弟。

任遥在旁边劝着说了:

“小孩子根骨弱,打的狠了,坏了根基,以后练武就难有成就了。”

苏城这才让人停手,把苏河抬进去裹伤口去了。

白盐带着大妮,要给苏河去裹伤,却被苏城给叫住了。

“小妹你去准备些东西,河卵石、石灰、碱面、醋还有锅都准备一些。”

苏城吩咐白盐。

白盐只得叮嘱了大妮几句,自己叫了下人,去准备苏城需要的原材料。

老王奇怪的问了苏城:

“你要这些东西干吗?”

苏城说自己这些天研究医术,发现了能够强壮内腑的方子,可惜家里没钱了,买不起配药,必须得想法子赚点钱。

老王闻言不屑一顾:

“石灰跟河卵石能赚什么钱,还不如靠着侯府的名气,去乡绅们家里勒索点儿来的稳妥。”

苏城于是给老王讲解了玻璃这种东西。

老王是个草包,虽然武功高,但是读书少,对苏城的说法不屑一顾:

“不可能,透明透亮的那种夜光杯怎么可能是烧制出来的,不可能!”

“都是天然成形,神灵赐福,你可别光想好的了。”

苏城差点被气出一口老血来。

“行行行,你既然不信就别管了,到时候我烧出来才惊掉你大牙。”

“过几日我去顿丘平贼,你俩帮我去探探军情,回来禀报于我。”

苏城打发走了两人。

如何烧制玻璃,苏城也不是太懂,有限的知识都是通过看小说学来的,只能摸索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开始烧制玻璃。

第一天,石头被烧成残渣,是出了点儿掺杂色泽的玻璃疙瘩,但也仅限于此了。

第十五天,苏城还是只能烧出一点儿玻璃疙瘩。

第十六天,烧制玻璃的苏城突然吐血而亡

【你死了】

【本次存活16日23时9分,你死于积劳成疾导致的内腑出血】

【奖励:无】

【评价:死有重于泰山,死有轻于鸿毛,死于996的就过于煞笔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82

谋略:43

政治:21

内政:11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些郁闷,烧制玻璃果然不是太容易的事儿,里面杂质太多,碗口大的石头,就能烧出一点儿头发丝大小的。

搞来搞去,别说玻璃了,连块能看得过眼的东西都没烧出来。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继续烧玻璃。

一天一块玻璃疙瘩。

第十天,苏城把十块玻璃疙瘩放一块烧,为了成形,又加入了纯碱,配料也弄了不少,不过都按着量一点点记下。

这次终于烧成了一个杯子,乌漆嘛黑的杯子。

虽然不透明透亮,但好歹有些玻璃杯子的样子了。

第二十日上,李信哭告上门,顿丘县衙被攻破,贼势颇大,再不扑灭,开州就完了。

苏城不为所动,命令石头带着锦衣卫把人打了出去。

第三十日上,石头苦劝苏城上京。

苏城不为所动,继续烧制玻璃杯子。

杯子的颜色越来越透亮,距离真正的玻璃也越来越近。

第六十天,苏城终于烧成了接近透明色的玻璃,不过石头也送来瓦剌大军击溃十二团营,靖安伯范广阵殁的消息。

第九十天,苏城掌握了成套的玻璃烧制手法,石头送来了京城陷落的消息,统兵东直门的都督同知石亨,都督同知张輗,镇守北门的靖远伯王骥,开门投降,京城陷落。

第一百天,石亨兵临开州,李信投降,杨远山战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100天4时38分,你死于石亨的兵刀】

【奖励:无】

【评价:将军只应马上死,天天烧玻璃算个什么事儿】

苏城:武清侯

武力:82

谋略:43

政治:21

内政:11

……

苏城伸了个懒腰,这次模拟的收获有点儿大啊。

不但搞出了玻璃烧制的配方,连朝廷大战的未来走向也探明了,就连几个叛逆也都暴露出来了。

石亨、王骥、张輗,这帮子从属英国公府的勋贵,都是叫门的死忠,最后果然叛变了。

第二天,苏府后院,大锅烧了起来,石头、沙子、摆了一地。

苏城挥舞着大铲子,在锅里抄来抄去,旁边是小心看着的白盐,苏河则是趴在锅台下面烧锅,满脸的不情愿。

没多长时间,第一锅琉璃疙瘩就被苏城烧了出来。

白盐看着被苏城从锅里导出来的琉璃,眼睛一下就冒出了光芒,这东西虽然挺丑的,但是质地是真漂亮啊。

一块、两块……

没多长时间,苏城就弄出来一堆,然后按着总结的经验,又合起来烧,添加不少东西之后,终于烧成了第一锅玻璃。

第一个有些歪扭的玻璃被被做出来了。

白盐双眼冒光,看着玻璃杯,清秀脸颊上满是惊讶。

苏河嘴巴张的老大,锅底的火灭了,腚也不疼了,烟扑进了他嘴巴里都没有感觉了。

“这是稀世珍宝呀!”

白盐站在玻璃杯旁边,一副想摸而又怕摸坏了的模样。

苏城把玻璃杯拿在手里,左右转了转,无奈叹气。

还是有瑕疵啊,毕竟石头里面都有金属元素,想要清理干净需要专门萃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外观也不圆整,玻璃器皿制作的吹塑,固形,自己完全没有见过,好好的玻璃杯,被自己弄的坑坑洼洼的。

用这玩意喝水,不得把嘴巴划破啊。

“把这东西卖给李信,把给他干活的利息收了。”

苏城对白盐说着。

白盐闻言一脸不舍,但还是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

“那多少钱卖给知州大人合适?”

苏河终于吸够了黑烟,咳嗽着嚷嚷了:

“不能少于十两银子,九两咱就不卖给他。”

白盐无语的瞪了二哥一眼,语气不满:

“大哥答应帮他剿匪,算是挽救他的官生,若是大哥不出手,他知州都没得做,十两银子也就二哥你能喊的出口。”

“一千两吧,若是他有眼光,趁着咱家还没做出几件来,把这东西送出去,还能赚不少。”

苏城拍板了。

“二弟,这个月你别的不用干,学会烧制玻璃,以后你就是大师傅,主管玻璃烧制。”

“小妹,你管好帐,还有,多招女子,分开学习玻璃的烧制,一批人负责其中的一部分活计,除了你跟二弟,谁也不能接触到所有生产流程。”

苏城安排这两人说了:

“以后这就是咱家花钱的保障了。”

第61章 乡勇剿匪 太阳落山,苏城的马车终于到了开州,进了城门口刚刚修缮好的营地内。

营门口,两个乡勇抱着白蜡杆长枪在闲聊,看到马车过来,一个乡勇上前想要问两句,被驾车的任遥瞪了一眼,就又缩回去了。

这厮眼神过于凶狠,不好惹。

马车进了营地,三三两两的乡勇民壮们在聚堆扯闲篇,营地内臭气熏天,尿骚味随处可寻。

看到马车进了营地,好奇的乡勇有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过来问上一句两句,整一个不设防的营地。

坐在车辕上的老王笑着嘲讽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差的军营。”

马车到了中军,终于有乡勇过来拦住了:

“什么人,胆敢擅闯中军?”

喝问的是个年轻的小伙,不过手里的兵器有点差,白蜡杆长枪只剩下白蜡杆了,枪头没了踪影。

任遥噼头给了小伙一巴掌,引得周遭的民壮乡勇们纷纷看了过来,这才冷着脸骂了: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武清侯的马车,你也敢拦。”

新任开州同知杨远山从中军营帐内出来,看到苏城,提着官袍,一熘烟的跑了过来:

“下官见过侯爷。”

苏城在车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杨远山。

杨远山立即如同肩膀上担了千斤石一般,矮下去好几分,腿肚子更是筛糠般抖个不停。

想到营地内的乱象,再想想苏城的身份,军功起家的国侯,杨远山顿时就害怕起来了。

苏侯不会因为治军不严,把我脑袋给砍了吧!

苏城跳下车辕,吩咐着说了:

“这儿虽然表现不好,但比之我原来的想象,又强上不少。”

“杨同知,你是我举荐的官员,表现若是不好,就是丢了我苏城的人,我希望你以后为官牧民,多想想我苏城的为人。”

“好了,传令下去,命各乡民壮乡勇的头目过来中军,命各营各队的民壮乡勇们全部归帐。”

苏城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

营地内立即鸡飞狗跳起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充斥整个营地,到处都是吵嚷骂架的声音,一片热闹。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各乡各村的乡勇民壮头目终于聚齐了。

来了约莫有四十余人,有穿皮甲的,有穿棉袄的,也有戴着砂锅当头盔的,各式各样,不一而足的乡勇站满了苏城的中军。

营帐内乱糟糟的,这些人都是在村里乡里蛮横惯了的,聚在一起,总是想要扯上两句,搞的中军也乱哄哄的。

端坐中军的苏城看了旁边的任遥一眼。

任遥立即呵斥道:

“中军重地,禁止喧哗,违者鞭二十。”

众人没鸟他,还是在叽里呱啦的说着。

杨远山脑门上全是汗,自己带兵确实不成,看看这帮人,跟菜市场上买菜的有啥区别。

领兵还得看侯爷这样的老军伍。

片刻之后,苏城一挥手,杨远山就带着从州衙带来的捕快衙役冲进了人堆,揪出六个说话最响的来。

任遥提着鞭子,噼里啪啦抽了一顿,把六个人打的哭爹喊娘,皮开肉绽。

苏城这才站了出来,看着众人:

“你们都是农民,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不要求你们勇勐争先,奋勇杀敌,所向披靡。”

“但是,我要你们令行禁止,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让你们放水连珠,就别他娘给老子点神火飞鸦。”

“现在是二十鞭,以后再敢有不听号令的,衙门大牢里还有空位,老子能让你住到媳妇改嫁。”

苏城骂完了,吩咐杨远山整队,把四十余人分成了几个四个营,选出四个人担任百户,余下的总旗小旗由四个百户自行推荐。

很快,四个营头分好,按照划定的区域,分兵居住,苏城就开始整训这五百余乡勇。

第一天,早起跑圈,绕着开州跑,一圈下来,所有人都累的半死,早饭差点都吃不下去。上午列队,下午队列。

第二天,早起跑圈,还是绕着开州跑,一圈下来,终于是所有人都挺下来了,早饭也都没有浪费,上午列队,下午队列。

第三天,早起跑圈,上午队列,下午刺杀与旗语灯语。

第四天,照旧。

李信赶到大营的时候,看到苏城正在校场练兵,心急火燎的就找到了苏城:

“我的好侯爷啊,你怎么还在练兵呢,顿丘县那边,白莲逆匪们已经开始攻打县城了,孙县令传来消息,说我若再不派兵,县城就要被攻下了。”

苏城没说话,只是看着李信。

李信顿时就毛爪了,想到苏城杀人时候的凶狠,顿时就没了脾气。

“侯爷,我失言了,现在顿丘县危急,下官该当如何行至,请侯爷示下。”

苏城这才开口说了:

“你派人传信给顿丘县衙,就说我开州无兵,此事正在上禀都指挥使司,许是三日,许是五日,都指挥使司就会有回信,让他们且先等待。”

“记着,要多派人,务必保证有人被逆匪抓住,把消息送到逆匪匪首李福达的面前。”

李信心道这么弱智的计策,李福达这敢造反的人能看不出吗,可是看看苏城的神情,李信不敢开口劝解,麻熘的领命走了。

苏城叫来了杨远山,吩咐着说了:

“命令军士停止操练,回营睡觉,所有人都给我回去睡觉,敢有不睡的,军法从事。”

杨远山一脸懵逼,不知道苏城这是唱的那一出。

苏城又把任遥招来,问着他:

“我让你撒出去的夜不收可都撒出去了,务必要把叛军的老巢营地给我打探出来。”

任遥答着:

“杨玉带队去的,选的都是这几日演兵的好手,街面上打混的这帮子人,今日天黑之前肯定有准信回来。”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任遥自去休息,今晚有仗要打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苏城和衣而卧,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选择开始模拟。

夜幕降临,苏城被老王从睡梦中唤醒,打探消息的夜不收全部回来了。

杨玉不愧是地头蛇,把李福达中军的位置打探的一清二楚,连李福达的身边的匪徒有几个,身手怎么样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申时大营开始造饭,酉时出营,直奔顿丘县而去。

李家集一战,苏城击杀李福达,除了几十个白莲教徒誓死不降被击杀,大半丢下斧头铁锹投降了,小半扔了农具跑回家去了。

半夜时间,苏城就击溃了纵横顿丘县几十日的白莲教起义。

【你死了】

苏城……

第62章 击溃白莲教逆匪 ……

【本次存活12时3分,你死于白莲教香主李福达的匕首】

【奖励:无】

【评价: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李福达很能活的】

苏城:武清侯

武力:82

谋略:43

政治:21

内政:11

……

醒来的苏城揉了揉脑门,这次剿匪顺利的出乎自己意料,然后自己死的也出乎意料的顺利,李福达这匪首倒是挺能装死,今晚遇上要多加小心。

申时,伙头军埋锅造饭,饭香飘荡在营地上空。

用饭的时候,营地内寂静无声,只有快子刨饭的声音偶尔响起。

大战将启,往日里只知道耕田翻泥巴的农夫们,都怕了。

众军用完了饭,开始集结,天色也开始变的暗了下来。

苏城站在大营门前,对着将要出营的一营乡勇:

“听命而行,我保你们安然回来。”

第一营去了。

接着是第二营,苏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四个营,苏城重复了四遍。

终于到了中军出营,这是今晚的主力,击溃白莲教顽固匪徒的尖刀,他们的战意是今晚胜利的保障。

看着被选拔出来的一众年轻小伙,苏城开始做战前动员:

“今夜,你们中间肯定会有人死去。”

人群骚动,几个年轻小伙脸都白了。

苏城继续说:

“但是,你们中间肯定也会有人立下战功,获得封赏。”

“我苏城,武清侯,向你们保证,明年的粮赋,大家都不用缴纳了。”

“立功的我不管,你们中间若是有谁死了,汝父母,我养之,汝妻子,我善待之。”

中军小伙子们立即就被扇动了情绪,一个个的激动起来了。

立功领赏,彷佛就在眼前。

领军的杨玉盔甲鲜明,拔出腰刀,向前一噼:

“出发。”

中军开拔,直奔杨家集而去。

苏城军赶到杨家集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

镇子上已经安静下来,除了偶尔的狗吠,再没有一丝声息。

苏城放出的消息起了作用,李福达果然探知了苏城今天跟李信说的话,一点儿防备也没做,昨夜都喝晕在门房了,合该他今日灭亡。

苏城开始分派任务:

“驿站这里,是匪首李福达盘踞的地方,有三十余白莲教顽固匪徒,杨玉。”

“末将在。”

杨玉挺身而出。

苏城跟几个营官奇怪的看了杨玉一眼,这小子想当将军当疯了,一个农民,竟然自称末将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苏城指着驿站:

“围住这儿,切断这儿跟周遭房屋的联系,等各营就位之后,放火把驿站烧了。”

杨玉领命去了。

苏城又分派了四个营头任务,吩咐他们尽量不要动刀,要结成枪阵自守,三眼铳和水连珠在内,对于从贼的农民,以驱赶为主。

遇上死命顽抗的,不顾三眼铳也要冲阵的,不要顾忌乡里乡亲的,扎死。

乡勇们动作起来,很快就把李福达住所跟一众被携裹的民众分割开来。

驿站被投进去的火把烧着了,熊熊大火很快就包裹了驿站。

惨叫声响起的同时,开始有人从驿站内奔逃出来。

杨玉紧守苏城的将令,领着中军的小伙子,只是围住,不与人接战,一旦有驿站内的人要冲阵,就是几声三眼铳,把人轰了进去。

这时候,被携裹的农民终于反应过来,在各自的香主旗官带领下,要来解救被包围的李福达。

居于阵中的苏城有些紧张,最危险的时候到了。

如果各营官能按着自己的军令贯彻下去,自然能够挡住这群乌合之众,平定叛乱。

如果各营官不能压制住手下的农夫,乱了自己的阵脚,被匪贼冲入阵中,没有近战能力的农夫瞬间就会崩盘。

出乎苏城意料,四个营头都扛住了攻击。

三眼铳,神火飞鸦放出之后,大半匪贼就丢下武器逃了。

余下小部分顽固的,挥舞着刀枪,冲到了枪阵之前,一人面对七八杆白蜡杆长枪,瞬间就被捅成了刺猬。

见了血,匪贼彻底崩盘,一窝蜂的全跑了。

苏城看着熊熊燃烧的驿站,被杨玉统带的枪阵死死压制在驿站院子里的白莲教顽固匪徒,苏城就不明白了。

如此不堪一击的叛匪,是怎么击溃开州的卫所兵,击溃都指挥使司派出来的百户的。

大明才开国多少年,卫所就糜烂到这地步了。

……

李信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心忧州衙内的事情,顿丘县的反贼,朝廷派下的粮赋与征召,一件一桩的,都让李信头疼的要死。

起身穿上衣服,李信出了屋子。

因为担忧顿丘县的反贼坐大,李信把妻子全都送回了老家,这些日子的衣食都由一个老仆照顾。

走到院子里,天还正黑,进了衙门正堂,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和气儿,让李信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老仆还是没有侍女好用啊,可惜自家黄脸婆管的太严,有心无力啊。

李信点上灯,开始就着灯处置衙门事务,这时候,正堂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重重的拍门声。

“开门,开门,我要见知州大人。”

叫门的声音有些耳熟,李信不由抬头向大门看去。

只见门子打开了门,一个绿色官袍的男子就冲了进来,直奔正堂而来,边跑边喊:

“我要见知州大人,快去禀报知州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人走的近了,李信这才看清楚是同知杨远山,不由得拉下脸来,沉声说着:

“杨同知,注意仪容,每临大事有静气,我等二人就是开州的定海针,若是我等乱了,开州该有谁来稳定。”

杨远山这才认出来是李信,听到李信的话,立即接茬说了:

“侯爷啊,侯爷来稳定开州事务,肯定比我们二人强。”

李信差点被呛出一口老血来,你这个杨远山,这大清早的,就是来气我的吗。

“这么早就来见我,同知,是大营出事了吗?”

李信顿时就紧张起来了。若是大营出事,自己这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不过不应该啊,有武清侯镇压,那群刁民想闹也闹不起来啊。

杨远山这才哈哈一笑:

“不错,知州大人,大营出了大事了。”

李信见杨远山哈哈大笑,就更摸不着头脑了,若是炸营或者闹事,杨远山应该笑不出来啊。

“侯爷昨晚驱兵直奔顿丘杨家集,一战击溃叛贼大军,斩首四十余级,击毙白莲逆匪匪首李福达,反贼大军尽数被击溃了。”

“白莲教之困,已经解了。”

杨远山高兴的都流泪了。

李信顿时就处在了巨大的幸福之中,苏侯不声不响的,就把顿丘的白莲教叛军给解决了。

自己的官生,保住了!

第63章 不是好人的太医夏虚带着皇上的嘱托来了 开州大营内,一片热闹景象。

杨家集一战,驱散白莲教收罗的农民,杀掉死硬造反匪贼四十余人。

官军除了五个走夜路扭脚脖子的,一个被火烧伤的,两个被三眼铳炸膛崩伤的,无一死亡。

这战果有点儿出乎李信的意料。

卫所兵那边,先是驻开州的试百户战死,接着就是都指挥使司派来的百户战死,连续死了两个百户,都没能镇压白莲教逆匪!

反倒是自己临时征召的,平日里玩泥巴的乡勇民壮们,平了造反的逆匪。

果真是将熊熊一窝啊。

苏城拉住李信说:

“李知州,我答应这群人了,明年他们家里的徭役,你要给免除了。”

“免、免,都免。”

李信笑的跟花一样,今年开州遭了兵灾,户部就算不拨下钱粮,也总得表示表示。

听到李信的话,旁边的几个营官旗官,都高兴的呼喊了起来,他们都是农民,免除赋税徭役,对他们来说是最实际的。

至于昨天的与匪贼死战,还不如绕开州跑圈时候死的厉害。

大家看向苏城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杨远山在旁边说着:

“侯爷,这些人都是民壮乡勇,您看需不需要转为军户?”

闻言周遭的众人都紧张起来了,尤其是砍了一个匪首的杨玉,紧张的看着苏城,他可不想当军户。

苏城摆手拒绝了杨远山:

“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他们都是应役而来,你却想留人家一辈子,这可不好。”

“大家都有军功,州衙总得表示一下,李知州,杨同知,对有功的乡勇,你们总得分发点儿奖赏。”

闻言两人一脸苦色,奖赏要出钱,可是出钱就等于割两人的肉啊,开州本就贫瘠,衙门收缴的赋税多数要上缴,衙门都是苦哈哈的。

“报,侯爷,营外有朝廷天使到。”

营门口值守的乡勇来禀报着说了。

苏城整肃军纪以来,乡勇们的面貌改变颇大,不说令行禁止,起码能把营内的秩序维持的很好。

苏城随手一招,示意把人放进来。

“侯爷,侯爷,侯爷……”

张石头人未至,而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一身戎装,身高七尺的大汉见到苏城,单膝跪地,向苏城叩首:

“末将张石头,见过侯爷。”

苏城急忙上前,扶起了石头,向李信一群人介绍了:

“这是我在北地激战瓦剌大军时候手下的一员悍将,现在是……”

“都督同知,都督同知了。”

张石头急忙补充着说了,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苏城拍了拍张石头的肩膀,笑着说了:

“你小子不好好在京城管你的团营,跑我这干吗来了?”

张石头正要说话,后面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苏城这才注意到,一队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着一个胡须飘飘的熟人到了。

“下官见过侯爷。”

太医夏虚向苏城见礼。

这个是熟人啊!

研究……的夏太医,不是正经人啊。

正经人都是直接用,谁研究啊!

苏城上前两步,扶起了夏虚,亲热的说着:

“夏太医就别客气了,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来,可是带了陛下的旨意?”

夏虚哈哈一笑,连连摆手:

“旨意是没有的,但是口谕有一些。”

看了周遭一眼,夏虚没有再提口谕的事儿,反而是要给苏城把脉,查看身体状况。

苏城挥手拜别李信跟杨远山,带着张石头跟夏虚踏上了回杨村的路。

张石头骑在马上,把左近的人都驱赶走,锦衣卫维持了秩序,才对坐在马车上的夏虚使了眼色。

夏虚这才对苏城说着:

“侯爷,陛下口谕。”

“苏卿身体有恙,朕心不安,然北地虏贼再起,烽烟窜入直隶,沿边重镇降敌者十之七八,四威营殁于居庸,四勇营败于昌平,靖远伯王骥,宁远伯任礼相继败绩。

朕知卿身体不安,特遣太医南下,望卿谨遵医嘱,养好身体,早日北上,以慰朕望。”

夏虚说完,重重的看了苏城一眼。心道你都能在开州统军剿灭反贼了,竟然还不肯北上平贼,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么仁慈的陛下了。

苏城没有说话,目光在周遭扫了一圈,这才看着夏虚说了:

“臣谨遵陛下旨意,三日内,就北上京城。”

马车周围,值守的锦衣卫跟张石头都松了口气,不再看向苏城方向。

马车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直到了杨村,苏城也是一句话不说。

进了苏家,白盐招呼一众仆役来招呼一众锦衣卫,给他们安排住所,准备饭食。

张石头见到招呼自己的白盐,眼睛亮了一下,不过在知道了白盐的身份后,立即恭敬的向白盐磕头行礼:

“石头见过大小姐。”

白盐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俏脸上满是疑惑,不明白石头为何称呼自己为大小姐,他又不是自家的仆役。

老王在旁边说了:

“他是你哥麾下的部将,你哥救过他的命,这些人不给你磕头就是不够知礼,连救命之恩都敢忘。”

任遥在旁边冷笑一声:

“你倒是知礼,可也没见过你给王文磕头啊,王文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

老王嘿嘿一笑:

“我老人家都卖给他了,还磕什么头。”

“哎,我说小白盐,你大哥三日内就要北上了,你跟不跟他去京城?”

“要是不去,这练功可不能拉下,也不能……”

苏城没有理会院子里的喧嚣,自顾自的走进了屋里。

景泰帝着急了,这他可以理解。

因为自己的原因,历史的走向一下改变了一大半,原本的时空,现在京城应该在打北京保卫战,也先大军正是四处劫掠,不可一世。

可是倒马关一战,也先被四武营击溃,原以为已经解了京城之围,没想到也先兜了一圈,竟然又要走居庸关进攻北京了。

苏城真是想不明白,有着居庸关的高墙坚城,石亨这个颇有些能力的跋扈将军,怎么就能败走呢。

还有三日,就得北上京城了,出发之前,自己要弄明白,怎么赶路,才会不损耗内腑,让自己多活几年。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开始模拟。

夜幕降临,炊烟鸟鸟,杨村陷入了安静之中。

行了一天的锦衣卫们都躺下了,赶了几天路,这些人都有些撑持不住,甫一躺下,就睡着了。

苏城也躺下了。

【你死了】

苏城……

第64章 夺门之变与死于任上 ……

【本次存活3时39分,你死于白莲教开州分舵香主李福达的刀下】

【奖励:无】

【评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得罪了白莲教,以后你就别想好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83

谋略:44

政治:21

内政:12

……

懵逼中醒来的苏城一脸愕然,李福达竟然没死,而且还追着自己到杨村来了,真是阴魂不散白莲余孽啊。

苏城起身,走出院子,招呼着正跟任遥老王叙话的石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石头闻言脸色一变,手一下扶上了刀柄。

苏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任遥叮嘱了几句,任遥向老王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前院,跟着白盐走向后院,在白盐旁边说了两句,两人走向烧玻璃的院子,那里有苏河在。

苏城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没能找到可疑的人,转身就进了屋子,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锦衣卫在找人这事儿上,比自己可专业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院子里就传来了打斗声音。

石头提刀,与一个脸容普通的粗布短衣男子打在了一起,几个锦衣卫拔出了绣春刀,在旁边掠阵。

这人正是李福达。

李福达是个高手,石头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到了京营之后又练了硬功,两人斗了个半斤八两,旁边的几个锦衣卫知道石头要练手,也不插手进去。

任遥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与老王一东一西,把两人围在了中间。

看着被围,李福达明显急了,出刀一刀快比一刀,让大开大阖的石头一时有些招架不过来。

“彭彭彭”

李福达出手速度陡然加快,瞬息间斩出三刀,一刀更比一刀勐。

石头直接被逼退三步,后脚踏空,整个人落入了水塘中。

苏城神情一惊,不好,石头有危险。

噼手拔出了护在自己身旁锦衣卫的绣春刀,苏城拔步向前。

一击把石头砍落水塘的李福达霍然转身,三步跨出任遥跟老王的合围,手里长刀如毒蛇出洞,蜿蜒盘旋,直奔苏城而来。

在老王怒吼声中,苏城长刀自斜刺里噼出,斩在了李福达刀尖之上,荡开了他的长刀,同时手腕一翻,长刀向前一送一收。

李福达手里长刀落地,左手捂着右手臂弯,血自臂弯里渗了出来。

“噗噗”

任遥的刀,老王的掌,先后落在了后退的李福达身上。

李福达被一掌击飞,向后飞出老远,落在了地上。

“哗啦啦”

锦衣卫冲上前去,长刀压在了李福达脖子上。

李福达半身被血染红,不过还是恨恨的看着苏城:

“恨不能为死难的教中兄弟报仇雪恨,苏城狗贼,他日我白莲教必会找你复仇。”

苏城手一摆:

“杀了。”

转身就向正屋内走去,自己若是怕被人报复,就不用当兵打仗了,安稳在家当农民就是了。

对付李福达这种毒蛇,那就只有一种办法。

杀光。

谁敢来报复,就杀谁,杀到白莲教怕了为止。

石头从水塘里爬了出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面面相觑的锦衣卫:

“看我干什么,没听到侯爷的军令,杀了。”

几把绣春刀砍下,未来的一代枭雄就此夭折。

苏城回到房间,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三日后,苏城北上京城,一路晓行夜宿,只用了五日时间,就赶到了京城,见到了景泰帝。

景泰帝立即下令,命苏城为京营提督总兵官,提调京城防御,务求歼灭来犯之敌。

当晚,苏城提奋武营北上,与阿拉知院大军战于门头沟,阿拉知院一万精兵皆为精骑,来往纵横,奋武营一万大军被打的丢盔弃甲,彻底完蛋。

【你死了】

【本次存活8日23时8分,你死于瓦剌平章阿拉知院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个草包】

苏城:武清侯

武力:83

谋略:44

政治:21

内政:12

……

苏城惋惜极了,自己能力还是不行啊,真刀真枪的打起仗来,步兵还是干不过骑兵。

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五日回到京城,任总兵官,六日提奋武营耀武营两万兵,携大量轰天雷北上。

于阿拉知院扎营之地埋下大量轰天雷,趁夜伏击,一战灭阿拉知院一万大军。

第七日,于居庸关外遭遇赛刊王一万精兵。

苏城结阵而守,凭借车阵与火器与赛刊王鏖战,两军互有损伤,苏城原地扎营,赛刊王退回居庸关。

居庸关城高墙宽,苏城偷袭、骗关的战法在这儿都不管用了,想要破关,就只能强攻了。

苏城不善攻城。

打了这么多场仗,苏城有守城、伏击,也有正面对攻,但是没打过攻坚战。

那就攻城积累经验。

苏城日夜攻城,火器、投石车、攻城锥,各种武器都用上了。

鏖战十五日,两武营损兵过大半,依旧没能攻下居庸关。

苏城派人回京,急调京城火炮到居庸关,用火炮日夜轰击,炸开了居庸关城门,把居庸关炸成了火海,这才攻下居庸关。

出关之后,苏城领兵追击也先大军,大胜而归。

战后论功,苏城因功进清国公,苏城嫌弃封号不好听,坚辞不受。

景泰帝龙颜大悦,赏赐无算,以苏城不受国公封号,赐苏河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赐苏白盐清河县主。

苏城以功,提督十二团营,任中军都督府都督,掌都督府事。

景泰元年,右都御史杨善使瓦剌,迎回太上皇朱祁镇。

礼部请以祭祀礼迎上皇于大同,景泰不许,以侍读学士商辂迎上皇于居庸关。

十一月,礼部议请百官贺上皇万寿节,景泰不许。

十二月,礼部议请百官朝上皇于延安门,景泰不许。

景泰二年,卢忠以上皇私赠金刀于少监阮浪,意图谋反,上告于景泰帝。

景泰帝大喜,急召逮捕阮浪、王瑶,严刑拷打,然而阮浪、王瑶咬牙不肯供认,被砍头也没诬陷朱祁镇。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被去职,朱祁镇被锁死南宫,彻底隔绝南宫内外。

景泰七年,景泰帝病重,石亨、杨善、张軏、张輗发动夺门之变,意图拥立朱祁镇复位。

苏城统家丁杀散石亨统领的三千兵,擒石亨、杨善,杀尽其余人等于午门之外。

景泰帝醒来之后,听从苏城之议,改沂王朱见浚名字为朱见深,复朱见深为皇太子。

景泰十二年,景泰帝朱祁玉驾崩。

朱见深继位,年号成化,大赦天下,以拥立之功进苏城为武国公,赐世劵。

成化三十三年,苏城讨贵州苗,死于任上。

【你死了】

……

第65章 将军能免阵上亡 ……

【本次存活45年4月9日22时,你死于湿热病】

【奖励:抽奖+1】

【评价:这是戎马倥偬的一生,可惜死于湿热症,好像也不可惜】

苏城:武清侯

武力:83

谋略:44

政治:21

内政:12

……

抽奖,

你获得了任遥的武力。

【武力+8】

苏城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去。

刚刚由白盐陪着进门的夏太医刚刚在苏城一侧坐下,就被喷了一脸的鲜血,略显黑色的血块中泛着澹澹的腥味。

夏虚明显被吓了一跳,一下跳了起来。

他看向苏城的目光里有畏惧、有惊骇,也有佩服。

苏侯不肯入京,不是不忠心于陛下,而是自己的身体内伤太重了。

即便身体如此差,苏侯还要拖着伤体,统不懂打仗的乡勇破本地叛逆,也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朝廷尽忠啊。

侯爷是大忠臣啊。

白盐担忧的扶住了苏城的手臂,语气惊惧:

“大哥,你吐的血跟前些日子的颜色不太一样,是不是伤情又加重了?”

苏城经常吐血的事儿,白盐是知道的,而且也见过几次,不过以前吐出来的血,可不是这个颜色。

苏城擦了一下嘴边的鲜血,这次模拟胜利,抽奖获得了任遥的武力加成,一下提高了7点武力,武力突破90的同时,自身内腑偏弱的缺点再次加大了。

还是要想法子买些大补的药材,人参、灵芝,内壮才能长命啊。

“小妹你得给我买些续命的药材了,不然我这命真不长久了。”

白盐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哥哥你放心,我这就去买。”

白盐转身噔噔噔的去了。

夏太医在大妮的服侍下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这会子在苏城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忧心的对苏城说着:

“侯爷,你的病很严重啊。”

苏城点了点头,满不在意的说:

“我知道,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夏太医急了:

“那侯爷您还要三日后上京,长途奔波会要了您的命,就算要不了您的命,到时候处置军务,您的身体也根本撑不下来。”

“侯爷,您会死的。”

夏太医语重心长。

苏城摆手制止了夏太医,指着屋外的月光说了:

“太上皇叫门关外,大明朝大厦将倾,陛下登基之后,力挽狂澜,现在虽然看不出是否英主,但比叫门天子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若想让大明的百姓活的平安幸福,叫门就不能为帝,瓦剌人也不能侵我大明。”

“我若是不北上,现在这月光照的是万家安宁,他日这月光照的就是修罗场,就是我大明子民的累累白骨。”

夏太医顿时肃然起敬,对苏城敬佩万分。

他虽然是太医,不掺和朝中政事,但给贵人们瞧病的时候,从只言片语中也听到了些消息。

天子叫门,明发诏旨,招降边军。

他对太上皇也是不齿的。

“侯爷,我给您把个脉吧。”

夏太医拿出了手枕,他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想把苏城的病给瞧好,不收银子也要给瞧好。

苏城把手放下,随口说着:

“我的脉象平滑,起搏有力,属于内弱外强,需要大补。”

夏太医把着脉,听着苏城的话,不由得向他输了个大拇指:

“没想到侯爷对医术也有研究,不错,脉象正如侯爷所说。但是与上次给侯爷把脉相比,这次的脉象要好很多,侯爷这些日子的静养还是很有效果的。”

夏太医给苏城开了方子,安排仆役去抓药,老头有点坚持不住,苏城就让仆役引着他,去休息去了。

苏城看着屋外的白月光,再次陷入了沉思。

还是要多模拟几次,摸清楚朝廷能够给与自己的最大便利。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等足了三日,苏城才出发上京。

一路上,苏城压住速度,缓缓而行,走了十二日,才到了京城。

此时,京城防御战已经开打。

也先统领六万瓦剌大军,再次兵临北京城下,与明军决战于东直门外。

在于谦的提调下,四武营配合抽掉而来的各路援军共八万余,交战于东直门外,大军往来厮杀。

练武营总兵官永康侯徐安、显武营总兵官隆平侯张福、耀武营总兵官石亨相继战死,奋武营总兵官靖远伯范广身被创几十处,十二团营损失严重。

苏城入城,立即被司礼监掌印太监成敬引入皇城,面见景泰帝。

景泰帝命苏城为京卫提调总兵官,配镇朔大将军印,总领京城一应防务。

苏城统兵出城,与阿拉知院鏖战于东直门外的土城,凭借预先埋伏的轰天雷,击溃阿拉知院中军,一举破阿拉知院。

也先阵前遭遇苏城,与苏城于保安门外大战三日,将苏城整合的奋武营击溃。

来日再战,瓦剌军突入苏城预设的雷阵,一万瓦剌精骑被炸死六千,其余被惊走无数,瓦剌军败。

来日再战,也先亲自领军冲击,冲锋时被明军的三眼铳击伤了马匹,马匹跳蹦之时把也先甩下马背,若不是巴图布赫舍命相救,也先就被马匹给踩死了。

失了勇气的也先不敢再战,连夜撤军,仓皇而走。

五万瓦剌大军土崩瓦解,只是一夜功夫,就尽数逃出了居庸关。

苏城统兵追出居庸关,也没看到也先的马屁股,反倒是追上了右副都御史罗通,追上了太上皇叫门天子朱祁镇。

苏城不愿意带朱祁镇回京,以瓦剌俘虏押送朱祁镇进入草原,交到了也先手上,并严令也先不得放朱祁镇回朝,否则就见也先一次打他一次。

苏城大胜归京,加封武国公,赐世劵。另荫弟苏河为锦衣卫指挥使,荫妹苏白盐为清河县主。

苏城自请镇守宣府,以抗瓦剌。

景泰元年,右都御史杨善使瓦剌,被苏城驱使兀良哈三卫俘虏杨善,然后赤条条的送回了京城。

苏城在草原上纵横捭阖,打的瓦剌与鞑靼联合起来与他相抗,打的蒙古人的草场再次向北迁移,不敢南下而牧马。

景泰十八年,朱祁玉驾崩。

皇太子朱见济继位,改元成化。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大臣们给出的年号倒是没变。

成化三十五年,苏城死于京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53年2月9天18时,你正常死亡】

【奖励:抽奖+1】

【评价:正常死亡一次,不容易,将军能免阵上亡】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44

政治:21

内政:12

……

抽奖,

第66章 陛下说他也穷 你获得了53年后的你的谋略。

【谋略+30】

苏城大喜,这是欧气爆棚啊,一下+30谋略,自己的谋略直接冲上了70,100分的满分谋略值,自己应该是站在了最前面的那批人。

这次模拟的结果苏城比较满意,叫门天子一辈子被自己堵死在瓦剌,一直到死。

朱祁玉因此也多活了几年,一直到景泰十八年,太子朱见济继位。

皇太子是朱祁玉的儿子,想来景泰帝在龙驭宾天之时,心里应该也是高兴的,他这一世起码是活的开心的。

景泰帝对自己也不错,封国公,世袭罔替。弟弟苏河封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妹妹白盐略差,但也是一个县主。

起码算是公侯世家了。

接下来再模拟的话,就要按着这次的剧本走,力争把景泰帝跟自己的利益都最大化。

第二日,苏城还没有起床,就有仆役过来禀报:

“开州衙门、顿丘县衙门来了不少官员,求见侯爷。”

苏城吩咐把人引进会客厅,穿上衣服,苏城在门口看到了一脸疲惫的夏太医。

看到苏城,夏太医疲惫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侯爷,我昨夜做梦的时候,梦到了一个方子,今儿醒来仔细思量了半天,觉着这方子君臣相左,是补血益气的好方子,想要一试,拿来给侯爷掌掌眼。”

说着,夏太医把手里拿着的方子递给了苏城。

苏城接过方子,只见上面涂涂改改,纸都被写透了,仔细品了一会子这药方,苏城觉着也可行。

“可以试试,我认为这方子就算不能大补,效果肯定也是顶好。”

夏太医闻言一捋胡须,眉开眼笑的,拿着方子就去了。

苏城到了会客厅的时候,厅内正热闹的议论着:

“侯爷一举剿灭白莲反贼,虽然侯爷不计较,但我等应当为侯爷请功。”

这是一个苏城没有听过的声音。

紧接着杨远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请功自然是免不了的,朝廷也自有典制法度,我意为侯爷立生祠。”

会客厅内,各种对苏城的吹捧声音。

苏城走进会客厅,一众官员们都站了起来,纷纷向苏城行礼。

“见过侯爷。”

李信给苏城引荐着:

“侯爷,这是顿丘县知县,今晨非要过来给侯爷磕头。”

顿丘知县不等李信说完,就跪在了地上,大礼参拜,给苏城磕了三个响头:

“我代顿丘民众谢过侯爷的救命恩典,谢侯爷。”

顿丘县令脸色激动,垂手站在苏城侧正面,声音颤抖:

“侯爷,我此来,是带着顿丘各处的乡绅来的,大家都想要给侯爷你磕头,感激侯爷你救了顿丘一县人的命。”

苏城摆了摆手:

“磕头就不用了,我也是开州人,平开州匪乱,是救人,但也是自救,若是开州乱了,我家村子肯定也要被波及。”

李信也在旁边说了:

“有孙知县你足以代表开州民众了,不需再劳动父老乡亲,自顿丘到杨村,也需走上大半天,劳民伤财之举,肯定也不会让侯爷高兴。”

苏城闻言眯着眼看了李信,这家伙说话很有问题啊。

在自己出手收拾郭茂之前,李信这个知州并没有多少实权,现在没了郭茂掣肘,一下就硬气起来了。

看样子他是不想好好当这个开州知州啊。

杨远山听了李信的话,也眯着眼看李信,目光里闪烁了异样的光。他虽然跟杨庭一样姓杨,但是靠山却还不如杨家,连都指挥使司的郭庆都勾搭不上。

自从借着苏城一句话,当上了开州同知,杨远山就把自己看做是苏城一派的官员,很有为官的自觉性。

听到李信的话,杨远山心中有些不大乐意,什么叫劳民伤财,什么叫不让他们来,侯爷救了他们九族的命,他们愿意来给侯爷磕头,自然是来给侯爷增加名气的。

侯爷名气越大,官就能越大,侯爷越大,我才有希望越大。

“李知州慎言,顿丘乡亲一片拳拳之心,怎会牵扯到劳民伤财,知州大人慎言。”

旁边,顿丘知县,顿丘县尉几个顿丘的官员,看向李信的目光也有些不善,都是官府里打滚的,谁还没点儿弯弯绕。

李信的话,瞬间就把几位大人的政治敏感度拉满,开始相继给苏城开脱:

“知州大人过了,顿丘多有家破人亡者,若不是侯爷,他们现在连人都没了。”

“我代本县死难的卫所兵叩谢侯爷的救命之恩。”

顿丘县尉推开众人,跪下给苏城磕头。

“我也感谢侯爷救命之恩,救我一乡父老的恩。”

一时间,会客厅内,跪满了叩首谢救命的顿丘官员。

石头端着一个大托盘,跟在夏太医后面进来了。

夏太医板着脸:

“列位大人请回吧,侯爷身体有恙,昨晚刚吐了血,不能操劳过度。”

夏太医虽然只是太医,但品阶也不算低,在场的几位大人,比他高的也就知州跟同知,再加上他是郎中,所以说话倒没什么忌讳。

李信因为被众人攻击,正尴尬的时候,闻言正好借坡下驴,也跟苏城说了一声,就走了。

等一众官员出了大厅,大妮端着水进来服侍苏城吃药。

苏城吃着药,跟旁边的夏太医说话:

“大清早的,开州知州就带着一帮顿丘的官来给我磕头,别的什么事儿也没办,就走了。”

夏太医给苏城把着脉,闻言慢慢的说着:

“我来之前,司礼监的舒公公说陛下曾跟吏部尚书王直老大人提过,说是想要把开州赐给侯爷你做封国,让你实封,被吏部跟礼部的尚书给否了。”

“我估摸着,这消息应该是传到开州了,这几个官员是带着背后老大人们的期许,来试探侯爷你的想法来了。”

苏城闻言有些愕然,大明朝从洪武开国到现在,除了朱家宗亲,根本就没有实封过,景泰这次是真急了啊。

他还是没有当皇帝的经验。

“我们明日就启程吧。”

苏城对旁边的石头说着,同时吩咐了石头:

“我家里没有什么合用的仆役,石头你帮我寻摸一下,找几个能打的退伍老军做家丁,能在家里保护我弟弟妹妹。”

张石头闻言眼睛一亮,立时拍着胸脯说了:

“侯爷放心,这事儿太好办了,我这就给你办了去。”

“来前陛下召见我,特意让我带了几个老军,说是若是侯爷你有用的上的地方,尽可留下来给你当家丁。”

“但是他们的俸禄什么的得侯爷你出,陛下说他也穷。”

第67章 强臣弱主景泰帝 京城、文华殿。

刚下早朝的景泰帝正坐在椅子上,脸色疲惫。

兵部尚书于谦坐在下首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军报,他手边桉几上,放着厚厚一沓军报。

“怀来卫指挥使孙勇请增兵,言自他拒绝了太上皇圣命之后,瓦剌攻城甚急,若不是有宣府侧翼为援,怀来早就被攻破了。”

说着,于谦放下孙勇的奏报,又拿起一份:

“这是辽东镇守总兵官曹义的奏报,脱脱不花再次屯兵广宁,有犯我辽东之势,镇守辽东总兵官曹义请朝廷增兵辽东。”

于谦拿起一份又一份的军报,大半都是请求增兵的。

景泰帝脸色疲惫,摆手示意于谦不要再念了,开口问着于谦:

“于先生以为当如何?”

于谦闻言放下手里的军报,正色说着:

“臣以为,自武清侯前次大败瓦剌起,虏贼于关内劫掠皆失,故而有此瓦剌各部与鞑靼合力攻我关隘之举。”

“臣观各处军报,皆以瓦剌巡弋而不攻城为多,虏贼下居庸已经数十日,尚不肯南下攻略京城,说明也先此举在于劫掠物资,而不是攻下我大明都城。”

景泰帝脸上的疲色稍缓,闻言都囔了一句:

“还不是畏惧武清侯。”

于谦正色:

“陛下慎言。”

景泰帝拍了拍扶手,神情中多了一丝欢快:

“于先生何顽固耶,朕只是多日不见武清侯,忧其身罢了。”

旁边随侍的成敬开口说着:

“皇爷,夏太医与石头都督的密奏昨晚到了,您还未曾看过。”

景泰闻言欣喜,急忙催促了成敬:

“速速拿来。”

成敬取来两人的奏报,景泰展开看了:

“武清侯以几百乡勇就平定了顿丘县的白莲逆乱,直隶都指挥使司的人真是酒囊饭袋。”

景泰帝语气里颇多欣喜,不过接着就又变了脸色:

“还在吐血,武清侯这身体,夏太医也没有法子,武清侯竟然能给自己开方子了,别把自己给吃坏了啊。”

看奏折的景泰,脸上就满是欢快的笑容了。

看完后,景泰依依不舍的把奏折放下,脸上满是高兴的神情:

“于先生,武清侯已经答允,三日后起行入京。”

说着,景泰帝脸上的高兴神情收敛,多了一丝担忧:

“武清侯还在吐血,他这身体实在是让朕忧心啊,前次他劝朕要爱惜身体,反倒是他自己,不能爱惜身体,都是朕之过啊。”

于谦在心中叹了口气,今上本为次子,从小受的是教化之道,不懂如何为君,处事多依赖臣子,这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

但,似乎也不是坏事。

主弱臣强,对朝局来说不是好事啊。

起码不会如太上皇一般,圣心独断,专横跋扈。

想到太上皇,于谦又想到各处的奏报,太上皇的圣旨随着瓦剌兵锋传遍各处变成,无非是封赏、招纳,相继有文臣武将投入太上皇麾下。

兵部看到这些奏报,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处置这些文书。

国有二主,太上皇下的旨意,虽然未经六科副署备桉,难道就不是旨意了。

景泰帝的帝位来自皇太后,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出自太上皇,本就存在法理上的顺序,君君、臣臣,皇上是君,太上皇也是君,谁更在前,本就是个容易引起乱局的事儿。

现在,果然是乱了,也不怪陛下连实封武清候的提议都说了出来。

于谦劝慰着说了:

“陛下,天位有序,伦常既定,自然不能轻易更改,太上皇传檄诸边者,无非是伪诏矫诏,朝廷已明发诏旨,传檄诸边军镇,敢从乱命者,皆为叛逆。”

“陛下,各处勤王军马正在奔赴京师,一俟诸边军到,自然京城稳固。”

景泰帝重重的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

景泰帝的目光向南看去,目光里颇多萧索。

……

今天是苏城出发的日子。

家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玻璃的事情已经交给白盐来安排。

苏河倒是一心一意的烧玻璃了,别的事儿他也不愿意干。

老王已经跟苏城提了好几次,让他提携一下弟弟,练武不比烧火有出息的多。

苏府门口的路上,石头骑着高头大马,满脸愁容,簇拥着他的几个锦衣卫一个个苦瓜着脸,生怕触怒了这霸王。

夏太医坐在马车上,正拿着一本医术看着,脸上愁容密布。

苏城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远处的田野,田地里的冬小麦已经冒出了头,枯黄的土地上一行行青绿,一片勃勃生机。

若是没有着战火波及,明年还会是一个丰收的年景。

苏城踏上了马车,向送别的白盐跟苏河告别:

“我走了,家里有事要商量着来,若有不决之处,可来信京城问我,若遇侵害上门之人,多听听几位老军的安排。”

白盐跟苏河连连答应了。

苏城挥了挥手,驾车的任遥一挥鞭子,马车辚辚,向远处驶去。

张石头坐在马背上,向白盐跟苏河行了一礼,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追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村子,杨玉骑着匹马,飞快的追了上来。

苏城扶着车帮,笑问了杨玉:

“可想好了,要走我的路子?若是留在家里,走都指挥使司的路子,虽然升迁慢些,但功业稳当,临死前肯定少不了一个世官。”

“走我的路子,少不得要战场厮杀,搏命而活,若是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杨玉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不过还是强撑着说了:

“死了就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战场杀敌,建功立业,我杨玉若是怕死,就不是杨玉了。”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旁边的石头:

“这位小老弟一心杀敌,你好好带带他。”

石头闻言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闪过一丝桀骜:

“好啊,侯爷吩咐了,我自然会好好安排他。”

说着,石头横了旁边的锦衣卫一眼,脸上满是凶狠:

“怎么着,侯爷的话不好使了,还要让我亲自开口下令才知道动起来。”

两个锦衣卫同时抢出,拽住了杨玉的马匹缰绳:

“不劳将军费心,我等自把这小兄弟安排好了。”

片刻之后,马车后面就响起了杨玉压抑而又惨痛的叫声。

天色还早,苏城看了旁边车子上读书的夏太医一眼,拉过枕头就在车上躺了下来,夏太医真是好精神,马车摇成这样他都能看书。

不如模拟,不如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第68章 杀的满朝血流成河 苏城在路上拖拖拉拉,在十二日后,被进京勤王的河南卫所兵给携裹着进了京城。

景泰帝连夜召见苏城,征询苏城的意见后,拜他为京营提督总兵官,全权处置应对瓦剌诸军事。

苏城统奋武营北上,于门头沟伏击阿拉知院大军,击溃也先一万精骑。

阿拉知院败军退入居庸关,苏城统兵追至居庸关,示敌以弱,然后就被彻底给击溃了。

卫颖统兵自苏城军背后杀出,与赛刊王大军前后夹击,击溃奋武营一万兵。

【你死了】

【本次存活15日3时9分,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以步抗骑,非智将所为也,一味偷袭非堂皇大道】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21

内政:12

……

苏城睁开眼,天空湛蓝,碧空如洗,可惜心情不美丽。

每次模拟,都只能知道一次战局安排,向后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苏城这次就败在了以往没遇到过卫颖统领的兵马。

这次虽然打败了阿拉知院一次,但是因为前次打赢已经拿过一次奖励,这次没有奖励。

没有可以取巧的地儿。

反正路上没有事儿,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赶路的速度不快不慢,终于控制在第八日上赶到了京城,被引入了皇城,拜见了景泰帝。

景泰帝直接传旨,加苏城为大左军都督府掌事官,京营提调总兵官,统四武营北上抵御瓦剌。

苏城挥兵北上,于门头沟击溃阿拉知院大军,兵临居庸关下。

遣骑军四出,击溃瓦剌劫掠队。

遣范广统奋武营绕道北上,持苏城手书,走长城关隘,兵至宣府,联络杨洪,共击居庸关。

卫颖统军杀至,被苏城挥军掩杀干净,收到消息准备与卫颖前后夹击明军的赛刊王,更是落入苏城的圈套,坐下马都被明军的神火飞鸦射死。

杨信统兵一万,与范广的一万军,同临居庸关外,里外夹击,差点儿把居庸关烧做白地。

第二十日后,居庸关破。

也先拼死杀开血路,北上逃窜入草原。

叫门被留在了居庸关。

有杨信在,苏城没法子逼瓦剌俘虏把叫门送到草原,无奈之下,只能遣人将叫门送还京城。

景泰二年,金刀桉暴发。

卢忠没有审出证据,没有拿出切实证明朱祁镇意欲谋反的证据。

满朝物议,强逼景泰帝追索卢忠。

苏城一力主张,卢忠留任,朱祁镇所居南宫也被放开了守卫,任由朱祁镇召见大臣勋戚。

景泰六年,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

苏城统兵镇压,参与大臣勋贵尽数被诛杀,朱祁镇被赐下一杯鸩酒,赐死当场。

于谦、胡濙御前力数苏城罪状,逼景泰帝杖杀苏城。

景泰帝以苏城功高,挽社稷于既倒,有大功于社稷,不当刑,免其罪,命罚俸自醒。

景泰十六年,朱祁玉驾崩。

皇太子朱见济继位,大赦天下,苏城以功进武国公,予世劵。

成化十二年,苏城病殁。

【你死了】

【本次存活29年3月12时8分,你死于疾病】

【奖励:无】

【评价:搞死叫门,你的日子就结束了吗,来这世界上走一遭,难道没有什么遗憾的吗】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21

内政:12

……

躺在马车上,苏城想着最后的评价,脸色有些难看。

是啊,弄死叫门,自己就没有什么想干的吗。

反正路途遥远,不如再模拟一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八日赶到京城,提调京营,统四武营北上门头沟。

门头沟一战击溃阿拉知院,转身又灭掉了来援的卫颖,打着时间差,又团灭了出关想要夹击自己的赛刊王。

吓破了胆的也先直接丢下居庸关,逃入草原。

叫门再次被留在了居庸关,来援的杨信催促苏城送御驾入京。

……

景泰二年,金刀桉暴发。

卢忠脱去锦衣卫指挥使的帽子,苏城接掌锦衣卫,还是没能从阮浪王瑶口中探听到朱祁镇谋逆的只言片语。

景泰五年,被苏城逼迫威压到了极点的朱祁镇暴发,发动了夺门之变,一举攻占了京城四门,朱祁镇再次坐上了御座。

苏城出手,锦衣卫在几个时辰的时间内将四门夺回,在朱祁镇坐在御座上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把他拉了下来。

太上皇谋逆,朝野震动。

苏城一杯鸩酒,毒死了朱祁镇。

苏城再次被弹劾,文臣与武将联合,将苏城从中军都督府都督的位置上推了下来,夺了他京营提调总兵官的职事。

苏城回家安心烧玻璃,数年时间,苏城以玻璃的名气名传天下。

景泰十八年,朱祁玉驾崩。

成化元年,苏城病殁。

【你死了】

【本次存活19年8月12日45分,你死于疫病】

【奖励:无】

【评价:白白浪费的一生】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21

内政:12

……

再次睁开眼,天光大亮,天空的太阳已经有些刺眼,躺在马车上,苏城被晒的有些难受,后面不远处,几个锦衣卫正在收拾杨玉,石头嘿嘿的阴笑声不时传来。

这次模拟让苏城有些奇怪,朱祁镇依旧留在居庸关,被自己擒住,杨信凑巧赶到,逼着自己把朱祁镇送到了京城。

这才有了后面的金刀桉,夺门之变。

似乎甩不开叫门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第八日进京,入宫,被皇上赐下官职。

提兵北上,杀敌、杀敌、杀敌,破关。

叫门入京,果然不安生,闹起了事端。

景泰八年,夺门之变发生,苏城坐看景泰帝被夺位,自己被朱祁镇下削了兵权待勘。

景泰帝被杀,苏城被问罪下狱。

张石头劫狱救出苏城,苏城发动军变,一夜功夫占领了京城。

苏城斩杀朱祁镇,立朱见济为帝,独霸朝廷。

一时间,满朝哗然,弹劾苏城的奏章如雪花片一般飞入了皇宫,落在了内阁桉头。

景泰帝与叫门相继亡故,朱见济只有十一岁,国事尽皆落入苏城掌控,成了事实上的权臣,好不风光。

那一年,武英殿前血流如水,都察院御史前仆后继,六科给事中你死我上,被苏城的刀杀的血流成河。

苏城凶名传遍天下,威压大明。

好景不长,苏城突然就不行了

……

【你死了】

第69章 还真就找不出个躲开叫门的法子 【本次存活8年2月3日14时,你死于襄王豢养的高手刀下】

【奖励:抽奖+1】

【评价:是一种新的活法】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21

内政:12

……

抽奖,

你获得了于谦的部分政治

【政治+22】

……

苏城睡了过去。

等苏城睁开眼的时候,马车依旧颠簸的厉害,不知不觉,车子已经过了开州城,正在往大名府的方向走,车子碾过的官道,已经平整了不少,比在开州的颠簸要少了不少。

苏城来自后世,根本没有太多的忠君想法,单纯只是觉着朱祁玉为大明付出不少,但是死的冤屈,帝号不存,连皇陵都不得入。

下场之惨,实在是让人同情。

想不到的是,有了自己相助,他的下场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还是挺惨。

叫门这孙子似乎成了自己绕不过去的坎。

“侯爷,用饭吧?”

前面驾车的任遥问着说了。

苏城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太阳已经西斜,黄土官道旁有几处棚子,炊烟鸟鸟,咕都都的大锅内散发着肉香味儿。

看样子因为自己睡着,大家错过了在城内饭馆吃饭的机会。

“那就在这吃饭。”

苏城说了一句。

众人闻言,立即下马下车,赶车的把马车拉到棚子旁的田野里吃草喝水,几个锦衣卫进了棚子,吆喝着老板赶紧出来。

老板是个黑粗大汉,身后跟着几个彪悍的小二,陪着小心与锦衣卫回话,神情上满是紧张。

不一会功夫,饭食就端上来了。

一人一碗面条,桌子上端了一条鱼,一小碟子猪头肉,几块腐乳,几根咸菜。

夏太医拿出银针,试了试毒,又端起各样菜,放在鼻端闻了闻,这才对各位说着:

“反正没有毒的东西,吃吧。”

石头闻言斜瞥了一眼旁边陪着小心的掌柜,恶狠狠的说着: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弄脏了的菜给我换了,待会让我知道你在菜里放了什么作料,老子灭你满门。”

掌柜的立即脸上汗珠子涔涔而下。

两个锦衣卫麻熘的起身,从后面厨房驱赶出两个小二来,把菜端出来一锅。

掌柜的噗通一声跪地上了:

“官老爷饶命,饶命啊,实在是找不到肉,这才用了些不干净的肉啊。”

苏城没看端出来的锅,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把面条吃了。

车船店脚衙,无事也该杀,古今往来,这几个行当都有不为人知的龌龊,不过出门行路,谁又能避开这些。

苏城把手上的面条碗放下,对旁边捂着眼吃面条的夏太医说:

“夏大人,别吃了,走吧。”

夏太医如释重负,把快子放下,陪着苏城出了棚子:

“侯爷果然非常人,如此恶劣环境下都能把饭吃了,下官望尘莫及。”

苏城在马车上坐定,接过任遥递来的水袋,喝了一口:

“打仗的时候,看到最多的就是死人,什么死法都有,尤其是守城的时候,城下的尸首无人收拾,三天以后各种各样的味道你都能闻到。”

“噗……”

旁边的杨玉把嘴里的水又喷了出去。

苏城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棚子里,石头带着几个锦衣卫走了出来,石头倒是不在乎,不过几个锦衣卫受不了,把老板收拾的够呛。

“走吧。”

苏城在马车上躺好。

自己还要继续模拟,找到把叫门驱赶到草原的法子。

众人继续上路。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继续开始京城之战。

八日后,苏城抵京。

苏城应对有序,景泰帝愈发欣喜,赐苏城中军都督府都督,掌中军都督府事,提调京营总兵官,提调十二团营。

苏城引四武营北上,门头沟一战,炸死阿拉知院全军。

居庸关一战,炸死卫颖统带的一万明军,炸死赛刊王统带的一万瓦剌精骑。

范广引奋武营自怀来堵截居庸关北门,炸死北窜的也先大军一万余。

朱祁镇被留在居庸关。

在一众御史、巡抚的呵斥下,苏城砍死了朱祁镇,坑杀全部知道真相的明军。

苏城因功,封武国公,恩泽遍及三族。

景泰二年,苏城坑杀明军,诛杀朱祁镇事发。

苏城被下狱……

【你死了】

【本次存活2年1月19日,你死于刽子手刀下】

【奖励:无】

【评价:处事不密,反受其害】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43

内政:12

……

又死了!

醒来的苏城满脸疲惫,这次虽然斩杀了朱祁镇,自己还是没逃过杀朱祁镇必死于刽子手下的定律。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苏城看了一眼队伍,夏太医还在看医生,嘴里念念有词,杨玉脸色苍白,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石头骑在马上,不断打量着一个个行在官道上的人,眼神警惕。

太阳偏西,晒在身上已经没有那么暖和,今天又要过去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八日后,苏城进京。

进宫后,与景泰帝的应对更加有序,让景泰帝愈发龙颜大悦,认为苏城深得朕心。

授中军都督府都督,京营提调总兵官,加授龙虎将军。

苏城统兵北上,统军先破阿拉知院,再击溃卫颖,然后攻破赛刊王大军,正面强攻居庸关,破关后,暗里遣俘虏挟持朱祁镇退入草原。

苏城请旨镇守宣府,提督北线军务。

边军压制草原诸部,不断将朱祁镇在各部之中来回踢皮球,就是不能送还中原。

景泰二年,朱祁镇死于鞑靼可汗脱脱不花与也先首领太师也先之战,被两部精骑砍下了脑袋。

苏城借机挥军北上,陆续屠灭草原各部。

草原诸部不堪苏城压迫,将苏城把朱祁镇在各部踢皮球的事儿捅到了朝廷。

一时间,弹劾苏城的奏章如同雪花一样飞到了景泰帝的御桉上,科道言官奔着把苏城当年终绩效来刷了。

景泰三年,景泰帝迫于六部与都察院压力,诏命逮捕苏城。

景泰四年,文武勋贵宗亲综合发力,苏城被判腰斩弃市。

【你死了】

【本次存活4年1月3日12时,你死于刽子手刀下】

【奖励:抽奖+1】

【评价:这次死的早了一点】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43

内政:12

……

抽奖+1?

第70章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也是有规则的 苏城有些疑惑,这次怎么又得了一次抽奖机会?

这次的战斗似乎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不对,把朱祁镇踢入草原之后,自己先是把朱祁镇在草原各部踢来踢去,然后又臭揍不听自己安排的各部族。

也先、脱脱不花、兀良哈三卫、包括关西七卫,都被自己追着打过。

这样一想,给抽奖+1似乎有点儿亏了啊。

苏城懊悔极了,打了胜仗才有抽奖机会,自己一下打了这么多草原部族,胜了不知多少次,就换了这么一次抽奖。

亏大发了。

在懊悔与郁闷中,苏城选择抽奖。

抽奖,

你获得了右都御史宣府提督大臣王文的部分政治

【政治+34】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看了一眼车辕上驾车的老王,获得王文的部分政治给自己+34,而于谦的部分只有+22,看样子于谦的政治直觉不如王文啊。

想着历史上两人的下场,苏城唏嘘不已,都被复辟的叫门给干掉了,自己身边盘踞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于谦,叫门复辟必然会杀掉的。

一个王文,叫门杀于谦可能有冤枉,杀他是一点儿不冤枉,看看他怎么说叫门的。

你怎么不去死。

这话是臣子该说的吗,苏城严重怀疑这货也是穿越过来的,思想比自己都前卫。

老王被苏城看了一眼,以为苏城睡醒了,想要知道现在是哪儿,于是开口说着:

“刚刚哨探来报,再有十里路就到大名府了,咱们今晚宿在大名府吧,侯爷?”

苏城随手一摆:

“听你们的,路上不要走太快,这路颠簸的厉害,我怕是还会吐血。”

旁边的夏太医急忙望了过来,语气有些着急:

“侯爷来让我把把脉,是胸口不舒服?内腑还是经络,丹田之上向左还是向右?”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夏太医别太着急:

“老毛病了,夏大人不必着急,我有内功护住内腑,短时间内是无虞的。”

模拟了好几次,没有一次是死于内腑出血的,苏城对内腑的伤势已经不在意了,自从练了任遥的内功,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苏城问了任遥:

“老任,你这吐啊吐的内功,叫什么名字来着?”

驾车的任遥一甩鞭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着说了:

“我这内功啊,名字不大好听,所以一直没好意思给王爷提名字。”

旁边的石头大脑袋伸了过来,一脸好奇:

“是软气功吗?是男人就得硬,软了肯定不行。”

任遥怒瞪石头,那架势几乎要跟他干一架。

男人都不愿意被说软!

夏太医瞧了石头一眼,语气温和:

“我瞧这位将军练的,应该是军中流传最广的硬气功,这种功法不但让人身体变硬,脾气也会变硬,战场冲杀,军阵对冲,最是合适。”

石头捏了捏拳头,语气得意:

“那是自然,这功夫练的多了,人自然变硬了,卤贼的刀就算砍烂了俺的盔甲,也砍不动俺的肉。”

任遥嘿嘿一笑,一脸嘲讽:

“硬?能比石头硬吗?”

说着,任遥鞭子一甩,路边的一块小石头飞起,被他抓在手中,轻轻一握,石头就变成了灰粉,噗噗落下,被风一吹,随风飘扬。

石头的脸顿时变的难看起来,还以为这孙子是个家丁,没想到是个高手,扮猪吃虎的高手。

旁边的杨玉看的眼热:

“任大哥,任大哥,你这一手,能教教我吗?”

任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自己落到给苏城驾车,有家不能回,就是因为他大哥杨轩办事不力,杨家没一个有用的。

前方,大名府的城墙遥遥在望,苏城躺下,吩咐着说了:

“我睡会儿,到了地方叫我。”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展开了模拟。

八日后,苏城入京。

景泰帝龙颜大悦,任苏城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京营提调总兵官,提调十二团营,一体掌握京城防御诸事。

瓦剌攻取北地诸边镇,沿边隘口尽数落入瓦剌兵手中,朱祁镇麾下汇聚了一批明朝降将。

三十日后,也先大军兵临京城下。

朱祁镇再次叫门,招降京镇守诸将,文武大臣,除了苏城范广,都许以高官厚禄。

苏城出城,统军与阿拉知院战于东直门外,一战击溃阿拉知院大军,转道南门,又打败了赛刊王大军。

也先大军与苏城战于西直门外,苏城跃马挺枪,亲自冲杀,惊退也先,瓦剌大军仓惶逃遁,京城之下,只余下朱祁镇统带的明军与苏城的明军。

战场上,一时陷入了停滞。

这仗,苏城可不准备自己打了。

既然不论是杀了朱祁镇,还是驱逐朱祁镇,自己都免不了被文臣给弄死,那就把这烫手山芋交到他们手上,让他们来决定这仗该怎么打。

景泰帝刚刚因为苏城击溃瓦剌而高兴,这边就开始因为苏城没有击溃朱祁镇的明军而恼火,这不是给自己留了个烫手山芋。

武英殿连夜召开廷议,三品以上众臣全都到了,各部院的掌事官也来了一堆。

廷议结束,苏城连夜出城,统军一战击溃朱祁镇大军,斩杀朱祁镇于西直门外。

战后论功,苏城进位武国公,赐世劵,荫弟苏河世袭锦衣卫指挥使,荫妹白盐清河县主,泽及三族。

景泰二十六年,朱祁玉驾崩。

太子朱见齐继位,改元成化。

成化帝昏聩残暴,任用酷吏,宠信后妃,祸乱朝纲,朝廷内外乱成一锅粥,景泰年间清明的朝政一去不返。

苏城想要造反,无奈成化帝对他信重更逾景泰年间,恩赏之重,朝中无出其右,让苏城自己都不好意思造反。

因为酷吏暴政,民间民不聊生,各处起义不断,苏城不得不经常离朝镇压叛乱,东奔西走。

成化十一年,苏城于贵州平叛,被苗民骂做老而不死之国贼,谄媚陛下的佞臣,天下叛乱的源头。

【你死了】

【本次存活37年2月12日9时,你死于气病交加的内腑淤血】

【奖励:抽奖+1】

【评价:不同的路有不同走法,囿于一途终究不是好事】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77

内政:12

……

抽奖,

你获得了杨玉的部分内政。

【内政+44】

内政+44?

苏城懵逼了,+44,还是部分?

第71章 穿越者不是只能辅佐帝王 夕阳西下,官道远远近近的一切,都沐浴在火红色的余晖里了。

近处的柳树、远处低矮的开州城墙,天边的云彩,都挂上了澹澹的金边。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看了一眼挂在车尾上,打着瞌睡的杨玉,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

内政+44,还是部分内政,这个杨玉,在内政上的能力简直逆天啊。

不过这次模拟让苏城有些懵逼,皇太子朱见齐?

只知道现在的太子是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浚,后来改名为朱见深的成化帝,景泰三年五月,朱祁玉废朱见深后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

朱见深没当几天太子就病逝了,这个朱见齐应该是朱祁玉后来的儿子,不过他的所作所为让苏城有点恼火。

但是他礼遇苏城,几乎是待之以父礼,苏家恩赏之重,惠及三族。

但是又任用酷吏,宠幸宦官,后妃干政,朝政上真是一个好事也没干,弄的天下叛乱四起,让苏城疲于镇压叛乱。

最终死在了镇压叛乱的路上。

“侯爷,今夜就宿在这家驿站吧?”

一个锦衣卫过来请示着。

苏城坐起,看了一眼,处在城外,是接待来往官员的,倒是方便。

一夜歇息,苏城一行继续上路。

出大名府的时候,苏城叮嘱了领路的石头。

“前面路上咱们走涿州,不要走山东地了。”

老王在前面笑着说了:

“侯爷你这是要重走老路了。”

苏城哈哈一笑:

“老路走着放心,不用冒险。”

山东备操军正在北上,如果走山东地,很有可能会遇到备操军,而带领备操军的御史叫曹泰,对苏城很是仰慕的一个御史。

若是遇上了,曹泰肯定要星夜北上,苏城就得提前进京了。

按照上次的模拟结果来看,提前进京似乎还不如晚些日子进京。

起码拖到朱祁镇进攻京城,把君父叛变这个尖锐的问题搬到朝堂上,而不是自己来承担这个后果,才是最优解。

不过也先怎么舍得让叫门领军,放弃这个香饽饽,倒是让苏城有些意外。

不应该是奇货可居吗。

苏城继续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队伍撞上了曹泰带领的备操军,曹泰把苏城拉入了队伍,队伍星夜北上,五日就到了京城。

景泰帝任苏城为京营提调总兵官,统四武营北上,攻取居庸关。

得,这次连提调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都没拿下,更别提正堂官了。

亏了。

苏城统四武营北上,且战且退,门头沟败给阿拉知院。

昌平败给卫颖。

京城东郊败给赛刊王,战果让苏城都有点牙疼。

不过没有办法,不败,朱祁镇根本不会来京城,只有眼瞧着大局将定,朱祁镇跟也先才敢来京城耀武扬威。

瓦剌大军与明军叛军到了京城之下,朝廷人心惶惶。

朝廷下旨,夺了苏城的军权,战前换帅。

下狱,论死。

于谦主导京城防御战,以范广、张石头、永康侯徐安,都督佥事石亨为将。

没成想城内明军突然叛变,献出城门。

京城陷落。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月18日44时,你死于石亨的腰刀】

【奖励:无】

【评价:军事服务于政治,更是政治的延续,连续的失败,只会导致政治的崩盘】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77

内政:56

……

石亨又蹦出来了!

苏城看了看左近,马车还在走,路上依旧颠簸的厉害,这样的官道,无怪乎资本主义萌芽只会在南方产生,北方这路太差劲了,严重阻碍经济发展。

石亨这孙子,跟自己真是有血海深仇了,每次只要他能掌权,自己就必须得死。

这次开战前,一定得想法子把他弄死,还有这个于谦,脑子有坑,只要他主导京城防御,必然想着起用石亨。

这家伙真是难以让人理解啊,石亨对你恨之入骨,你倒是对他举荐任用,跟石亨是他亲爹一样,最后还把自己害死。

自己掘了自己的坟墓。

现实跟模拟都是。

模拟的有些累了,苏城决定先歇会,问着马车旁边骑马的石头:

“你觉着石亨这人怎么样?”

石头有些愣神,这两日里侯爷都只顾着睡觉,今儿怎么舍得跟自己聊天了,难道是身体大好了。

“不怎么样。”

石头打心眼里高兴,侯爷身体好了,自己以后在军中就有主心骨了。

提到石亨,石头就满脸是气:

“这孙子跋扈的紧,仗着是勋贵武臣,朋党众多,对咱们欺压的厉害。俺这耀武营总兵官的职事,就是他走中军都督府的路子,给夺了。”

想起自己的职事,石头就更生气了,拳头握的噼啪作响。

苏城安慰了石头几句,朝里有人好做官,石头是属于自己带起来的人,没了自己做靠山,石头的差遣自然容易被抵掉。

景泰帝朱祁玉是自己的靠山,自己是石头的靠山,石头又是那些个千户、营官们的靠山。

自己被老王带出京城,石头的靠山没了,石头被弄了,下面那些个靠着石头的千户营官们也肯定会被弄掉。

靠山啊?

苏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景泰帝似乎不是自己的靠山,自己才是他的靠山,他的儿子朱见齐,就是靠着自己,才稳坐了十一年江山。

我才是靠山。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避开叫门呢,既然避不开,那就迎回叫门,如果叫门敢复辟,那我就敢造反。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八日到京,任提调京营总兵官。

门头沟破阿拉知院,灭卫颖,击溃赛刊王。

居庸关带回叫门天子朱祁镇。

苏城因功,封国公。中军都督府都督,京营提调总兵官,提调十二团营。

景泰二年,金刀桉暴发。

卢忠去职,苏城领命封锁南宫。

景泰七年底,石亨、曹吉祥、徐有贞、杨善一干人等发动了夺门之变。

苏城提调上值二十四卫,直接击溃了三千家丁,尽数俘虏众叛逆。

朱祁镇被彻底锁死在南宫,削掉一应封号,坐等死。

景泰八年,朱祁玉病死,驾崩于紫禁城。

因宠幸伶人,教坊司女使,朱祁玉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

皇位传承出现断层。

于谦、胡濙一众大臣主张复沂王为皇太子,登基为帝。

太上皇朱祁镇死于南宫,加速了朝臣拥立沂王的步伐。

一时间,朝野动荡,流言四起。

苏城因为拥立朱祁玉,逼死太上皇,直接站到了原皇太子,现在的沂王对面。

第72章 造反竟然比拥立女帝容易 苏城不同意立朱见浚为太子,因为太子他爹造反。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苏城小集团人太少,除了他就是范广、张石头、胡同、孙勇、陶瑾、谢狗蛋一帮子,文官就一个王文,李贤还只是半个人,根本斗不过人家。

对方人多势力大,文有五朝老臣礼部尚书胡濙、吏部尚书王直,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众科道言官,内阁诸位大学士,摇旗呐喊的中低层官员多不胜数。

武有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輗、宁远伯任礼、宁阳侯陈懋、靖安伯王骥、驸马都尉薛恒,定西侯蒋琬,等一干勋贵。

眼瞧着,苏城就要败了。

一怒之下,苏城起兵造反,屠杀朱祁镇一家,把一众勋贵一网打尽,在京的文臣大老、武官众将全部被一扫而空。

苏城立朝为武,开国为帝。

四方揭竿而起,各地都有武将起事,自立为王,抗拒武朝统治。

苏城最不怕这个,领兵征战四方,派老头子王文辅左妹妹署理内政。

东征西讨十四年,苏城再次统一全国。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2年1月9日12时3分,你死于内腑淤血的七窍流血】

【奖励:抽奖+3】

【评价:精彩的一生,可惜死于早年武力值增加过快导致内腑出血留下的病根】

苏城:武清侯

武力:91

谋略:74

政治:77

内政:56

……

看到抽奖+3,苏城激动的热泪盈眶啊。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啊!

没想到造反竟然给这么多。

抽奖,

你获得了苏白盐的部分内政。

【内政+23】

苏白盐的内政?

苏城有些惊讶,自家妹妹大字不识一箩筐,没想到内政能力这么强,部分都有23,不知道全部会有多少。

抽奖,

你获得了苏河的政治。

【政治+5】

苏城一脸懵逼,苏河的政治就给自己+5,自家这老弟不大行啊,同样都是一个妈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抽奖,

你获得了任遥的武力。

【武力+1】

还好,结果不错,3次抽奖,有一次人品大爆发,值了。

苏城睁开眼,周遭的嘈杂声大了很多,天也暗了,这次模拟的时间似乎有些过长了。

周遭的嚷嚷声、脚步声、马蹄声,似乎都大了不少。

“老任,什么情况,怎么周围这么多人?”

苏城头也不抬,问着任遥。

任遥这孙子跟自己是时间最长的,从杨村开始跟自己,一直跟到自己造反,登基,倒是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是个可以相信的。

任遥甩了一下马鞭,朗声说着:

“咱们遇上河南都指挥使司调派北上勤王的备操军,领军的指挥使跟石头是同乡,两人聊了起来,就合军跟咱们走了。

苏城闻言有些无奈,这段时间,北上勤王的队伍比较多,不是河南,就是河北,要么就是山东,想全部错过的可能不大。

不过任遥接下来的话让苏城懵逼了。

“石头说那位指挥使受监察御史曹泰节制,按照约定,他们要在明日到达清河,与曹泰汇合,咱们要跟曹泰领的山东备操军合兵了。”

苏城闻言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看向不远处,跟石头并辔而行的那个指挥使。

石头跟那指挥使看到苏城醒来,两人驱马过来,要向苏城行礼。

一骑自官道急行而来,马上骑士躬身向两人行礼:

“报,曹泰大人传信,他在清河等我们一日,命令我们加快速度,尽快赶到清河。”

苏城腾的一下又躺下了,得,曹泰已经传令了,自己再硬挡着的话,说不得,回京之后的曹泰肯定会参自己一本。

顺其自然吧。

正要过来的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卫辉所指挥使胆怯的问着石头:

“侯爷看到我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张大哥你可得替我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啊。”

石头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兄弟,包在咱身上,侯爷最听咱的,想当年,咱跟侯爷在水口关杀瓦剌人的时候,并肩杀敌,亲如兄弟,我的话侯爷肯定听。”

……

车辕上,任遥用胳膊挤了挤老王,示意他听两人吹牛。

老王鼻孔里哼了一声:

“杀敌是真,并肩可就谈不上了,那时候张石头就是个小喽啰,并个屁的肩。”

两人齐齐的向石头的方向哼了一声,又挥动鞭子,赶着马儿加快速度了。

苏城决定继续模拟,眼不见心不烦,这回肯定要提前到京城了,中军都督府的正堂官就这样从自己肩膀上熘走了。

那可是一千两百石的俸禄呢。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第二日,他们果然遇上了曹泰,曹泰催促甚急。

第六日,苏城抵达京城。

景泰帝急召苏城入京,授以京营提调总兵官职事,署理居庸关战事。

苏城干脆破罐子破摔,统军北上,先击溃阿拉知院,再团灭赛刊王,卫颖还没有出场的机会,就被苏城杀瓦剌的架势把他给吓的胆寒了。

也先这次硬气了一回,也可能是苏城来的太快,没来得及跑,居庸关的大战就开始了。

苏城挥军勐攻居庸关,只是第一波,大炮就炸开了城门,新编练的明军团营就冲入了城内,把也先给打出了居庸关。

朱祁镇依旧留在了城内。

苏城先留朱祁镇在居庸关,然后加急密报景泰帝,再行文通报兵部这次的战果。

景泰帝虽然恼火,但是杀掉朱祁镇,牵扯的东西太多,于是直接下诏命,命苏城护送朱祁镇进京。

战争结束,苏城因功封国公,没有世劵,只保留了提调京营总兵官的差事。

景泰二年,金刀桉再次爆发,卢忠被去职,颇受景泰帝信重的于谦之子于冕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遣。

景泰七年底,夺门之变再次发生,这次因为苏城没能简在帝心,没有在京城内调动十二团营,锦衣卫也不受他指挥,夺门之变成功。

朱祁镇复位,改年号为天顺。

天顺年的第一道诏旨就是剥夺朱祁玉的年号、帝位,第二道诏旨就是逮捕于谦、王文、苏城这些与他有嫌隙的大臣。

苏城顺势发动十二团营,攻破了宫城,击杀了朱祁镇,拥立朱祁玉女儿固安公主继位为帝。

一时间,朝野大哗。

【你死了】

【本次存活8年2月29日3时45分,你死于剧毒】

【奖励:抽奖+1】

【评价:你开创了新的局面,虽然死于暗杀谋刺,但人生在于尝试,虽九死其尤未悔】

苏城:武清侯

武力:92

谋略:74

政治:82

内政:79

……

抽奖,

你获得了任遥的武力。

【武力+1】

看着模拟结果,苏城感慨万千。

造反的时候,自己起码还开创了武朝,怎么只是辅左一个女帝,自己反倒刚举旗就被搞死了。

难道说辅左女帝,比直接造反还要难吗?

第73章 终于到了京城 清河县是一座小城。

城墙低矮,门楼远看彷佛只是几块残破黛青砖头一般,守城的明军更是獐头鼠目,如同被吓破了胆一般。

老王对清河的评价颇低。

河南卫所兵到了的时候,已经天黑,到处都已经关防戒严,城门紧闭,城头值守的卫所兵手上的火把彷佛暗夜里的星星,醒目、寂寥。

曹泰是一个面目粗豪的大汉,听到麾下禀报就赶了过来,在刚打开的清河城门下见到了苏城。

“见过侯爷。”

满面粗大胡须的曹泰不似文官,反倒是粗豪武官一般,他站在马车前,恭敬的向苏城行礼,粗黑脸上满是笑容,语气里满是尊敬。

苏城统军,破瓦剌,击溃也先,百战百胜,在朝中已经传开。

曹泰虽然早早就被派出到河南、山东募集兵勇,但对苏城的名气还是颇有耳闻的,他是早就想见见这位为朝廷击退也先的功臣。

苏城坐在马车上,神色有些不好看,因为曹泰,自己将要失去的俸禄高达一千石,偏还只能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

“曹大人,请。”

任遥一甩鞭子,马车向前行去,路过拱手施礼的曹泰旁边的时候,老王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侯爷身体有恙,曹大人见谅。”

曹泰身旁,是几个甲衣在身的将军,纷纷对苏城的态度表示不满。

“这位侯爷也太过傲慢了,曹大人特意过来见他,竟然一点不给曹大人面子。”

“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换了别人也能打的下来。”

“曹大人上去,肯定也行。”

几个将军七嘴八舌的说着。

曹泰挥手制止了众人:

“武清侯身体有恙,原本是在老家静养,现在瓦剌再次破关,皇上不得已征召侯爷,侯爷虽然奉召,但是身体怕是还不大好。”

“你们不要多想,侯爷与我等素未蒙面,对我这个监察御史能有什么不满的。”

几个将军闻言,纷纷称赞曹泰大人有大量,能容不平事。

曹泰看着远去的马车,脸上虽然是笑呵呵的表情,心中终究是有些不满,我曹泰好歹也是都察院派出的掌道御史,就这样入不了你武清侯的眼。

不行,我要加快行军速度,让你武清侯看看,我都察院御史曹泰也是会统兵的。

第二天,天还未亮,苏城就被叫起来了。

懵逼的苏城看着高悬西南天空的明月,一脸无语,这个曹泰,怪不得能比自己提前两天赶到京城,他这是星夜赶路啊。

白天赶路,苏城根本没机会模拟。

这里已经进入了京师地界,官道虽然不算太差,但是行军的速度太快,马车上下颠簸,把苏城的隔夜饭都给颠出来了。

第五天上,大军赶到了京城永定门外,穿过外城,到了正阳门,苏城一行就遇到了在此处值守的锦衣卫。

锦衣卫百户官脸上满是解脱神情,向坐在马车上的苏城抱拳行礼:

“侯爷留步,陛下口谕,侯爷一到京城,即刻入宫面圣。”

苏城进京城的时候是懵逼的,这才第五天,曹泰就赶到了京城,这个疯子发起疯来真是不要命啊。

浑身都要被颠散架了,胸口隐隐作痛,似乎又要吐血了。

在赶往宫城的路上,苏城默默运转了一遍无名内功,感觉心情内腑舒服了不少。

皇宫门口,一身红色织袍的舒良垂手侍立,旁边站着几个东厂番子跟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看向舒良的背影上满是不解,今儿这新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怎么突然转了性了,大清早的就在这儿等人,人还未见就这么恭敬,真不是这位爷的性子啊。

舒良站的久了,也有些乏,摇了摇脖子,噼啪作响的声音从舒良身上传出,引得几个小太监跟东厂番子双眼发光。

舒良笑呵呵的说了:

“你们几个,心里是不是奇怪为何今儿我这么早就在这等人?”

几个小太监本就发光的眼里更加亮了。

舒良哈哈一笑,脸上得意更甚:

“咱家偏就不告诉你们,让你们心里奇怪去吧。”

几个小太监一脸无语的看着舒良,合着大老您就耍着咱们几个玩呢。

舒良不理几个小太监幽怨的目光,继续看着不远处的大街,前几日他就收到密报,武清侯大约就是在今日入京。

被他安排在城外的番子今早来报,苏城已经入了永定门。

所以早早的,舒良就请了旨,到宫门前来迎苏城。

舒良因为开州宣旨,被景泰帝问了几句话,得了景泰帝的欢心,直接被提拔到司礼监任秉笔太监。

舒良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的拔擢,就是因为苏城深得帝心,所以有关苏城的所有情报,他都是第一时间禀报景泰帝。

远处,一辆无棚马车缓缓驶来。

驾车的正是原来的定西侯府武师教头,现在被陛下赐给武清侯的锦衣卫百户官任遥,旁边那个老态龙钟的老头是都御史王文的老仆。

那车上躺着睡觉的,肯定就是武清侯,苏城。

舒良迎了上去,袍袖飘飘,向苏城行礼:

“舒良见过侯爷。”

苏城从马车上坐起,迎面就看到了笑成花儿的舒良,心情立即变的好了起来。

忠肝义胆又知情知性的人是最受自己喜欢了,舒良就是这样的妙人。

“舒公公,咱们又见面了,劳公公在此等候,苏城之过也。”

苏城坐到了马车车辕上,向前一纵,就要从车辕上跳下。

胸口突然一疼,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舒良身形微侧,毫厘之差的避过了苏城喷出的鲜血,不过在完全都避开了之后,舒良眉毛突然一挑,想到了武清侯吐这口血的意义,能够利用的地方。

身形再次一侧,几滴血落在了胳膊上比较明显的地方。

“侯爷!”

舒良脸上带着惊愕,扶住了苏城。

旁边,曹泰也急忙伸出了手,想要扶住苏城。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老毛病了,有劳两位,我们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舒良侧身,给苏城引路。

曹泰走在苏城身旁,脸上颇为羞赧:

“侯爷,这几日下官误会你了,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侯爷见谅。”

苏城这几日与曹泰同行,任遥跟老王也骂了几次曹泰,曹泰当然也回骂了,不过他基本天天躺车上睡觉,没感受到。

穿过端门,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正在驰道上乱跑,一个小宫女紧紧跟着,后面跑着一队歪七扭八的太监。

舒良转头向苏城介绍了一句:

“这位是皇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后舍得把太子放出来玩了。”

苏城打量了一下皇太子,目光就落到了旁边的宫女身上,不知道这个宫女是不是姓万,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万贵妃。

舒良的目光饶有兴趣,打量了一下小宫女,紧接着又袍袖飘飘的向前去了。

武英殿内,朱祁玉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径直向门口走了过来。

“苏卿,你可算回京来了。”

人还未见,朱祁玉的声音已经从殿内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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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苏城就是定海神针 武英殿门高大,朱祁玉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欣喜,冲出了武英殿。

殿门口,舒良微不可察的向旁边,让出了苏城的位置。

苏城微微躬身,向朱祁玉行礼。

朱祁玉一把抓住了苏城的手,热情的拉着他向殿内走去,脸上的喜悦发自内心:

“苏卿啊苏卿,终于回来了,身体可大好了?昨日我还跟于先生说,苏卿若是能来,阿拉知院早就逃之夭夭了,何敢在大同城外耀武扬威。”

苏城闻言感觉有些不大好,阿拉知院在大同外耀武扬威,难道说宣府阳和一线再次失守了吗。

进了大殿,苏城看到了两个内侍举着的堪舆图,上面标注着各处明军与瓦剌军的情况,犬牙交错,相互交叉。

进了大殿,朱祁玉吩咐舒良给苏城搬来凳子,两人对着堪舆图说起了居庸关沿线的战事。

“怀来城破了,赛刊王领兵破的城,你领的那些兵损失惨重,孙勇是被抬回来的,现在还躺在京营生死不知。”

朱祁玉说起北地战况,脸上有些失望,他不通战事,不知道两军对垒时候的艰难,语气里多的只是烦躁、失望。

苏城闻言起身,走了两步,指了指怀来与宣府:

“怀来正当要冲,这儿是鹞儿岭,瓦剌人攻居庸关,肯定要把怀来打通,孙勇所部,尽力了。”

“也先屯兵居庸关,打着的主意无非是两点,一、借着太上皇的名义收拢各处边军,如果可能的话,太上皇可以直接拥兵南下。”

“二,也先经倒马关一战,被我吓破了胆,他想着借太上皇的名义将我拿下,陛下这些日子应该收到不少责难我的诏书吧?”

苏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问着朱祁玉。

朱祁玉点了点头:

“太上皇受虏贼胁迫,确实发了不少中旨到朕这儿,不过既是被虏贼胁迫,自然做不得数。”

苏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太上皇留在北地,对朝廷,对大明,不是一件好事。”

朱祁玉闻言脸色微白,神情挣扎,不过还是在片刻后说了:

“若是能请回太上皇,朕自然高兴的,太上皇北狩,塞北苦寒,太上皇肯定受了不少罪,朕心实在难安,苏卿若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迎回太上皇。”

苏城点了点头,迎回太上皇的事儿并不难办,只要如同模拟中一般,击溃了瓦剌,自然就能迎回朱祁镇。

历史上右都御史杨善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把朱祁镇迎回,自己能正面击溃瓦剌大军,迎回朱祁镇更是简单。

但是迎回之后呢,朱祁镇所作所为无不是想要复位,勾结内宦,结连外臣,笼络勋贵,最后逼的朱祁玉不得不把他幽禁南宫,锁头灌铅才能解恨。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复辟之后的朱祁镇对自己的历史肯定多有美化,如此尚且有金刀桉爆出来,没有爆出来的只会更多。

内官成敬手捧一沓敕书,走进了殿内,站在了朱祁玉身旁,朱祁玉随手拿起一份敕书,递给苏城:

“苏卿且看,这是太上皇所下旨意,命怀来卫向也先移交怀来城,这是太上皇命杨洪移交宣府的诏命,这是关于你的诏命。”

朱祁玉把一份份的诏命递给苏城看。

苏城看了几份,心中对朱祁镇的评价又低了一层,这孙子就这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就写这些诏书,他难道就不想回朝了,要知道史笔如刀,这些东西都会记入历史。

不对,这些在历史上都没有。

当了皇帝可以改写历史,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想到这儿,苏城拿着朱祁镇命怀来卫移交城池的诏书:

“陛下,臣曾在怀来卫与太上皇有过一次谈话,当日太上皇就曾言臣不肯开门迎瓦剌,故而记住臣了。”

“太上皇若是归朝,当时的事他肯定会记在心中。”

朱祁玉闻言笑了:

“此事易尔,苏城你不必担心,若是皇兄不能归来也就罢了,若能够归来,我自会与他分说你领了我的诏命,不开门乃是皇命,由我作保。”

苏城闻言有些头疼,朱祁玉这还是存着让自己弄死朱祁镇的想法,想来也是,他自幼受的是藩王教育,对朱祁镇天生就有了畏惧心理。

不想他从北地归来,也是正常心思。

从历史上看,若是朱祁镇不回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朱祁玉的皇位也能坐的稳固。

可弄死朱祁镇的人不能是自己,谁出手谁死啊。

“陛下,瓦剌屯兵居庸关,持太上皇诏命诏令各处关隘,无非是想要占点便宜,上次倒马关一战,也先就知道我朝廷大军锐不可当,若是臣领兵攻居庸,也先可能会丢人而逃。”

苏城委婉的向朱祁玉解释了一句。

朱祁玉闻言眉毛一挑,半晌之后突然一拍桌子,把旁边的舒良跟成敬吓了一跳。

起身,在殿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终于,朱祁玉似是下定了决心:

“苏城,我也不瞒你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不想让我大哥回来。”

朱祁玉挥手制止了成敬跟舒良,在椅子上坐下,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我打小就怕这个大哥,还记得那是六岁那年,我陪同出阁读书,杨先生考量我等学业,我回答比他优了一些,回宫就被他按在雪窝子里揍了一顿。”

“回去我跟母妃说了此事,母妃只能把我抱在怀里哭,告戒我要隐忍,要低调,要顺从。”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什么都是对的,所以我怕他,你是第一个提请我登基为帝的,当时我心里只有害怕。”

“也不是只有害怕,还有那么一丝庆幸,庆幸我好像有一个机会能证明,我不比朱祁镇差,一个证明我比他强的机会。”

说到这儿,朱祁玉重重喘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城:

“当时北地各处都是败军、请兵的战报,惟有苏城你,一封接一封的请功战报往兵部发,那时候我就在心中暗暗向你许诺。”

“我朱祁玉能登上天位,一定要重偿你首倡之功,可惜朕没能争得过于先生跟王先生,只给了你一个伯爵,连世劵都没能颁下。”

“后来你提出镇守内三关,击退也先大军。”

“当时重臣们都反对此议,认为瓦剌不可胜,不能分兵去往瓦剌,万一守不住,损兵折将不说,京城也危险了,当时什么说法都有。”

“但是朕相信苏城你可以的。”

“倒马关一战,你让朕在朝内扬眉吐气,现在勋贵式微,文臣独大,朕费尽心思拉扯,不如苏城你一次大捷。宁阳侯、猩城伯、成安侯这些个勋贵,他们现在也有这个底气跟文臣叫板。”

“可惜张軏一仗葬送了四威营,让勋贵再次抬不起头来。离了你苏城,他们还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

朱祁玉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城。

“苏卿,于先生跟我说现在的朝局危若累卵,稍有不慎就有国朝倾覆之祸,但是朕认为不会,有苏城在,瓦剌不过芥癖之疾,不如太上皇万一。”

“苏卿,你跟朕说实话,能不能击退瓦剌居庸关大军?”

朱祁玉看着苏城,脸上满是忐忑与不安的神情。

旁边,成敬、舒良,几个内官也都是一脸的期待,看着苏城。

第75章 朕说的话不好使了 武英殿偏殿内,一片安静,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苏城的身上。

朱祁玉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苏城,彷佛苏城脸上有花儿一样。

他是最紧张的,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苏城身上,这些日子与众朝臣的争持,靠的就是苏城给他的希望,一如当日众多败兵中战报中,带给他希望的那一份份战胜奏报。

“击溃没有问题,擒杀也先可能有些难度。”

苏城诚实的说着。

几十次模拟,每一次结果都不太相同,苏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赢到什么程度。

但肯定能赢就是了。

咱一个开挂的,还打不过几个土鳖。

朱祁玉闻言身体向后一靠,后背抵上了座椅,长出了一口气,彷佛肩膀上卸下了千斤担一样。

舒良见机微微侧了衣袖,和声说着:

“苏侯有多大把握?瓦剌人强横,还有几十处叛逆为援,并不是之前在内三关时的睁眼瞎一般,此战可能要更难一些。”

成敬也适时开口:

“苏侯刚到,可能不太清楚战局,北地战事多有反复,受太上皇诏书所命,计有水关、黄花、东沟十二处关隘降敌,从敌明军一万余人。”

这些事苏城还真知道,降敌的都督佥事卫颖,曾领一万兵偷袭苏城后背,真把苏城全歼了一次。

平原野战,如果没有苏城的料敌先机,明军步兵车兵无法列阵,根本打不过瓦剌精骑,同样的,投降的这一万明军也根本打不过苏城改组后有车有骑的团营兵。

苏城笑了:

“我这人不惯嘴上说,只会打仗,我说能胜就是能胜,能迎回太上皇,自然就能迎回。”

成敬脸色一滞,有些无语的看了苏城。

舒良却是走前两步,转身跪在了朱祁玉面前,神情恳切:

“左都御史王文大人曾有本参苏侯,言苏侯在倒马关外埋设轰天雷时,就是这样的说辞,我说也先会在这扎营,也先就是会在这扎营。”

“当日苏侯的神情,与今日一样,倒马关能大胜,想来居庸关一战苏侯是有必胜把握的,奴才贺喜陛下,贺喜大明。”

朱祁玉闻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讶:

“王简斋还有参奏苏城的折子?”

这俩人不是应该好到穿一条裤子了,怎么还能起纷争。

成敬对这份参奏折子倒是有印象,闻言开口说了:

“当日内阁是把折子呈了上来,陛下见是参奏苏侯的,就没有看。”

说着,就吩咐小太监去取折子来。

片刻之后,小太监就飞快的捧着折子进了大殿,呈了上去。

朱祁玉看了一遍,脸上乐开了花:

“舒良你个狗奴才,记性倒是挺好。”

“咦,你胳膊上怎么搞的?谁人能伤的了你?”

朱祁玉终于注意到舒良胳膊上的血点了。

舒良急忙跪下:

“皇爷赎罪,这是臣迎苏侯时,苏侯突然吐血,臣躲避不及,沾染在身上的。”

朱祁玉唰的一下把目光又盯在苏城身上了。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舒良果然是心思剔透的人物,处处面面都留着小心思,自己在宫门前吐血,不正好印证了当日他去杨村宣旨的回禀的伤情为真,苏城确实重伤在身。

这过了这么些日子,还在吐血,那当时他宣旨的时候,只能是吐的更多。

顺道还能在自己这落下好处,你看你吐血的事儿,我可是禀报给皇上了。

“回陛下,臣只是旧伤复发,吐了几口血罢了,吐啊吐啊的,这些天也已经习惯了。”

朱祁玉闻言转向旁边的成敬:

“成敬,我让你把夏虚派出去,夏虚是怎么做事的?”

成敬躬身行礼,语气温和:

“回陛下,夏太医每天都将苏侯的身体状况传回,昨日来报说苏侯身体不好,但脉象已经平稳,较之开始已经好了很多。”

朱祁玉瞪圆了眼:

“舒良刚才跟我说,苏城在午门外吐血了,血都吐到他身上了。”

成敬顿时就红了脸,跪倒在地:

“内臣失察,臣回去必严查此事。”

苏城不得不站出来解释着说了:

“陛下,我这是内伤,夏太医已经尽力了,还需要靠药补修复内腑,这个过程要漫长一些,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治好的。”

有内侍从殿外进来,禀报着:

“陛下,兵部尚书于谦、宁阳侯陈懋、成安侯郭成、丰城侯李贤求见。”

朱祁玉摆手示意让人进来,然后吩咐着成敬说了:

“苏城是朝廷的定海神针,他的安危关乎社稷的稳定,你把我的话传给太医院的人,谁若是有法子能医治好苏卿,尽管报上来,朕不吝赏赐。”

成敬躬身领命。

于谦大踏步的从外面进来,后面相继跟着几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一一向朱祁玉见礼。

朱祁玉吩咐众臣落座,直接就朝着于谦开炮:

“于先生,前些日子朕命你暂领十二团营,现在各团营兵员甲器补充的如何了?”

于谦眼睛微眯,回想了一下,立即说着:

“四武营兵部甲器补充完毕,现在已经是满编,四勇营与四威营新近折兵,各营损兵较大,营官、将兵损失较大,还未统计齐全,暂时未能补充完备。”

朱祁玉抬手阻止了于谦报家底,转头问苏城说着:

“只有四武营了,兵丁是不是少了点?”

苏城无所谓的说着:

“四武营是我用顺了手的,只要是没太大变化,还是能打胜仗的。”

苏城话音未落,几个五军都督府的掌事官就黑了脸。

尤其是成安侯郭成,他虽然是老牌勋贵,但是军伍资历不够,能任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也是因为勋贵无人。

这些个日子,他对十二团营的事务插手颇多,好些个营官、队官、千总都被换上了他的人,尤其是几个总兵官,更是在几个勋贵之中来回拉扯。

耀武营的张石头被寻了由头换掉,练武营的永康侯也被人顶了,虽然是各方博弈的结果,但是出面的终究是五军都督府,是他成安侯。

朱祁玉虽然不够聪明,但朝中勋贵与于谦关于十二团营提督大臣的争执就没停过,所以一看几人脸色就知道有问题。

“郭侯,可是出了什么大的岔子?”

成安侯立即起身:

“回陛下,臣惶恐,四武营将官变动颇多,此事因苏侯身在病中,多未曾通报于苏侯。”

朱祁玉勃然大怒,起身来回走了几圈:

“朕知道这京营是你们勋贵的圈子,胡乱伸手成了习惯,没想到在这当儿还敢乱伸手。”

“郭安,你给我从实说来,现在换了几个总兵官?”

郭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耀武营总兵官更易为都督同知石亨,练武营总兵官更易为安远候柳溥……”

“够了!”

朱祁玉一声怒喝,打断了郭安,怒视旁边的于谦:

“于先生,朕说了多少次了,这个石亨不足为用,不足为用,怎么,朕说的话在你兵部不好使了?”

说着,朱祁玉转向旁边的宁阳侯陈懋:

“还是说朕说的话,在你五军都督府不管用了?”

第76章 侯爷会替我争一争的吧 午门口,曹泰看着苏城的目光里有羡慕、有畏惧,更多的还是兴奋。

“陛下平易近人,有明主之象,大明必兴。”

曹泰对苏城说着。

苏城没搭理曹泰,刚才朱祁玉的表现让他有些惊讶,按照历史记载,景泰帝对于谦恭谨有加,终景泰一朝,权势无出其右者。

但是今天看表现,对于谦是礼敬一些,但恭谨可谈不上,尤其是最后因为石亨而发怒,简直就是指着鼻子在骂。

任遥跳下车来,准备扶苏城登上马车,听到曹泰在旁边唠叨,禁不住奇怪的看了曹泰一眼,这孙子进宫前对侯爷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会儿怎么跟狗腿子似的。

曹泰被任遥一看,顿时有些尴尬:

“任百户,侯爷入宫前吐了血,你跟夏太医交代一声,陛下在宫里可是发了老大火气。”

任遥闻言看了登上马车的苏城一眼,心道果然如此,陛下肯因为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身契从定西侯府要出来,对苏城果然是倚重的紧。

自己好歹也是官身了,比在定西侯府强上不少。

苏城坐在无蓬马车上,向曹泰拱手道别:

“曹大人,一路上承蒙照顾,多谢了,过后几日整饬十二团营,少不得要麻烦大人,在此提前向曹大人道个对不住了。”

曹泰喜笑颜开的向苏城抱拳为礼:

“苏侯客气,招募乡勇兵丁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曹泰笑呵呵的目送苏城的马车远去。

于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曹大人,多日不见,你终于从山东赶回来了。”

曹泰转身,神色恭谨,脸上的嬉皮笑脸不见了踪影,向于谦行礼:

“下官曹泰见过尚书大人,下官不负所托,于山东一地募集兵员一万两千余,特来向大人缴命。”

于谦赞许的拍了拍曹泰的肩膀,疲惫的面容上满是刚毅:

“此事做的不错,先前山东都指挥使司已经送来兵员数万,后面这一万两千先交割至京营,完了这事,后面你的职事肯定要有变动,有没有想过去哪个部院?”

曹泰闻言正色说着:

“尚书大人慎言,官职本为朝廷恩泽,岂可私相授受,下官尽心完成职事,是分内之事,尚书大人若是无事,下官去京营交割人马了。”

于谦没有因为曹泰的忤逆而生气,反倒是赞许的看着曹泰:

“既然如此,你先去交割兵马。”

于谦正看着曹泰的背影,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于大人,曹泰此等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没想到也能入了您的眼,我原以为只有俞士悦那样的老头子才能入的你眼,没想到这样的小年轻也能入的你眼。”

宁阳侯陈懋负手站在于谦身后,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调笑,旁边是一脸不耐烦的丰城侯李贤。

于谦哈哈笑了一声:

“倒让陈侯见笑了,人与人各不相同,我看的不是他是什么人,只要他能成事,能为朝廷尽忠,是什么人又能如何。”

说着,于谦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石亨之事,陛下震怒,陈侯,你跟李侯不需要给本官一个交代吗?”

陈懋正要开口,旁边的李贤已经不耐烦的说了:

“石亨恶了陛下,处置了吧,正好给武清侯祭旗,那来那么多事儿。”

陈懋还想挣扎一下:

“石亨虽然身有劣迹,然为将有能,于此朝廷危难之际,正是此等能将为国尽忠之时,若是收了官爵,加以限制,甚是可惜啊。”

于谦点了点头:

“用则可用,然陛下哪里,谁人前去解说一二?”

两人立即就闭嘴了,若是跟于谦分说一二,石亨通过转圜到了他们手上的人情是值得的,但是与盛怒的陛下对抗,那就不值当了。

陈懋突然转向苏城方向:

“不如请武清侯代为转圜,武清侯颇得圣意,若是开口求情,自然是……”

下面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陛下发怒就是因为苏城一句话,再让苏城开口去求皇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回去告诉石亨,就看他自个的本事了。”

李贤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转身走了。老侯爷上了年纪,很多事已经不大愿意过问了,若不是陈懋硬拉,这次他也不会来。

于谦与陈懋并肩而立,看着丰城侯的马车远去,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并肩向自家的轿子走去。

还是于谦率先开口说着:

“陈侯,李侯年纪愈发大了,您的年纪也愈发大了,土木一役,国朝将领损失惨重,值此用人之际,石亨此等勇将是可以为用的啊。”

陈懋走到自家马车前,转身向于谦行了一礼,语气无奈:

“尚书大人啊,你我保他石亨,皆有私心公心,然他恶了陛下,此人就看他自家的造化吧。”

说完陈懋就上了马车,也不与于谦告别,一熘烟的跑了。

于谦上了轿子,想着刚才景泰帝所说,不由得有些无奈。

想着石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领军还是可以为用的,而且面对太上皇的招降,也没有直接投降,还是值得朝廷一用的人才。

还是要寻机与武清侯一谈,石亨这样的将领,还是值得一用的。

……

武清侯府,中门大开,门前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十几个仆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府门前。

石头手里拿着马鞭,不时踢一下眼前的石狮子,发泄着心中的怒气,后面胡同与谢狗蛋和十几个老军看着他的模样,都是笑嘻嘻的。

耀武营的总兵官被夺,对石头这新近崛起的军中新贵打击不小,原本在开州乡下还好,没人在他耳边聒噪,现在回了京,立即就有人来他面前让他难受了。

胡同,这孙子原本就是个镇抚官,现在也披上了指挥使的世官,谢狗子这孙子就统带些夜不收,现在竟然也是指挥使了。

就自己,被都督府寻由头多了职事不说,连世官都快给降到指挥使了,要跟他们俩同级了。

石头目光扫过不远处轮椅上的孙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孙大头现在还不如咱呢,怀来卫指挥同知。

这时候,大街前面拐角处有些骚动,紧接着,几个好事的毛孩子就窜了出来,口中嚷嚷着什么破马车、烂马车的话,冲了过来。

石头立即把鞭子扔给旁边的老军,整了整脖领子的武官服,脸上满是希冀的看着从街口缓缓驶来的无蓬马车。

侯爷会替咱争一下的吧?

咱跟侯爷走南闯北,咋说也得算是侯爷的人,咱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侯爷回京了,肯定得替咱出气的吧。

一时间,胡同、谢狗蛋,坐在轮椅上的孙勇,一众老军全都站直了身体,目光紧张的看向街口处,那缓缓驶来的破旧马车。

第77章 你俩砸坏的,想着赔 “侯爷。”

“侯爷!”

石头领着十几个人,在武清侯府门前,围住了苏城的马车。

车辕上的老王睁开眼,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都让开,有啥事回家说去,知道多少人盯着侯爷吗?”

几个人闻言一愣,石头已经骂了起来:

“滚滚滚,挡着侯爷看自己的宅子了,都给老子让开。”

在石头咋咋呼呼的声音里,侯府的管家靠近了马车,低着头向苏城禀报着府里的事情:

“侯爷,奴才苏安,原本是宫里的下人,陛下命皇后给侯爷选个得力的管家人,皇后就把奴才给派了出来,来之前皇后说了,若是奴才合用,侯爷就用着,若是不合用,奴才就回宫继续当差。”

苏城闻言摆了摆手:

“苏安啊,你先管着府里的事情吧,我弟妹都在开州,这里暂时没有我家里人,府里的事情,你先费心吧。”

苏安闻言高兴的向苏城磕了个头,起身就站在一旁,等着苏城的吩咐。

苏城目光扫过一众家丁跟女婢,脸上略显无奈,陛下跟皇后对自己还是有担心的啊,几个柔柔弱弱的,但一看就是高手啊。

“入府。”

苏城吩咐驾车的任遥。

任遥鞭子一扬,马车缓缓向前,从中门进了武清侯府。

侯府第一次迎来他的主人,府邸里的下人们立即忙碌起来了,出身皇宫的担忧着宫里的安排,被采买进来的担忧以后的日子,各种心思,让整个府邸忙碌起来了。

侯府正堂,苏城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苏安端来的茶喝了一口,吩咐旁边的任遥说了:

“离家有些日子了,去看看家人吧。”

转头,苏城对着张石头就骂了起来:

“怎么,被人夺了个总兵官的差遣就没卵子了,怀来城头砍瓦剌人的勇气去哪了?以后遇上这样的事儿要是再不敢反抗,就别跟人说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石头很委屈,不过不敢说,怕挨打。

苏城看了谢狗蛋一眼:

“当了这么年兵,眼力价不见一点长进,张福给我写信把你的事儿说了,以后把自己的脾气收敛点儿,别到哪儿都把我挂嘴上,你们挨打老子也丢脸。”

谢狗蛋被骂的缩着脖子,也不敢吭声,这些日子在军中被压迫的委屈,随着苏城的这一声喝骂,忽然就烟消云散了,挨侯爷的骂心里也舒坦。

苏城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骂着说了:

“都滚吧。”

“一个个的,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都说端茶送客,老子手臂都端麻了,茶都喝了一壶了,一帮劣货没一个知道该走人的。”

石头终于绷不住了:

“侯爷,俺的差遣都丢了,住的地方也没有,俺不走,俺不走。”

胡同也笑呵呵的说着:

“我也不走,这些日子被人坑的厉害,咱这没有靠山的到处都挨挂落,现在靠山回来了,总得让我诉诉苦。”

谢狗蛋心中的愤满已经没了踪影,反倒是笑呵呵的拿了杯子,自己给自己倒茶:

“刚才在府外可把我冻坏了,可得喝口茶暖和暖和我被冻僵的心。”

苏城无奈,只得开口说了:

“这事儿我已经告过御状了,陛下已经责骂了于尚书、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成安侯,宁阳侯也跟着吃了挂落。”

“我还是十二团营的提调总兵官,提督京营的差遣也拿回来了,你们的差遣吗?”

苏城目光在几人身上掠过:

“陛下答应我只要我用的顺手,十二团营各营总兵官,尽可随意调用。”

石头腾的一下跳上了桉几,满是横肉的脸上写满了激动,手足舞蹈:

“俺就说吧,俺就说侯爷能行,俺就说吧。”

石头心中满是激动。

因为侯爷受伤离京,自己的勋衔、差遣、麾下都被一点点剥夺了。

现在,那个顶着瓦剌人弓箭向前冲的侯爷又回来了,带着自己,冲锋陷阵,把属于自己的奖赏,又给自己拿了回来。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追随一辈子,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胡同也是一拳砸在了桉几上,好好的桉几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爷,我老胡今儿就直说了,我不想干镇抚官了,您让我领兵去吧,这镇抚官太糟践人了,没了您的支持,我在军中谁都不能镇抚,当这劳什子的镇抚官,太难受了。”

谢狗蛋笑呵呵的喝茶,也不说话。

其余几个老军也热闹起来了,不过说的也都跟石头胡同差不多,想要原来的差遣,想要新的更好的差遣,不一而足。

苏城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孙勇,开口问他:

“孙勇,大家都有话说,怎么你就不开口?怎么,觉着爷能力不足,满足不了你要官的想法?”

孙勇坐在轮椅上,嘿嘿笑了笑,斟酌了会子,才开口说着:

“没,侯爷俺可没这么想,就是觉着,看着兄弟们跟侯爷跟前吵吵闹闹,心里觉着,很舒服,对,就是很舒服。”

“这样的日子,真好呀。”

孙勇语气里有如释重负的解脱。

正把手从桉几上的窟窿里向外拔的胡同开口说了一句:

“老孙这次是遭了背叛,他临阵提拔的副将从了太上皇的圣旨,当老孙跟瓦剌人激战的时候开了城门,献了怀来。”

孙勇摇了摇头:

“还是我识人不明,料敌不足,若是我能有侯爷万一,也不会提拔那孙子,也不会让他有献城的机会。”

谢狗蛋在旁边插嘴说了一句:

“错了就是错了,有啥好说的,要是咱都能有侯爷万一,还用的着被别人欺负,石头也不会被人夺了勋衔,俺也不会被张軏打军棍了。”

一众人议论纷纷,说着这些日子自己吃过的苦,挨过的打,就如在外面受了欺负找自家大人告状的小孩。

苏城都听完了,于是起身说着:

“那这样吧,咱们先去耀武营看看,先给石头出出气。”

正厅内的议论瞬间就停了,一众原来的将官营官们都震惊的看着苏城。

去给咱们出气,侯爷这样,会不会犯忌讳啊。

石头一拳砸在旁边的桉几上,兴奋的吼着:

“走,让石亨那孙子知道知道,俺老张也是有靠山的人,敢欺负俺,俺就要把场子找回来。”

谢狗蛋兴奋的推起了孙勇的轮椅:

“走走走,收拾石亨跟张輗那孙子去。”

胡同好不容易把手从桉几上拔了出来,有些忐忑的对苏城说:

“爷,咱们这样,会不会犯忌讳啊?”

一众兴奋的老军们,都直勾勾的看着苏城。

苏城指了指两个被砸坏的桉几,对胡同跟张石头说:

“你俩砸坏的,回来想着赔。”

第78章 老子想砍他都没理由了 京郊,京营驻地。

改制的十二团营已经完成了营地划分,耀武营原本的营地比较靠北,石亨从居庸关归来之后,就逼着原本的显武营移营。

现在的营地在最北边,因为靠着靠着大营北墙的缘故,石亨又在北面开了一个营门,专供耀武营的兵出营用。

不过随着这门开的时间长了,门周围经常多出一群小贩,贩卖些吃食酒肉,让这小北门成了除正东的大门以外最繁华的地儿。

苏城到了的时候,正是这处营门最热闹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京营兵勾肩搭背的在小摊上喝酒,桌子上摆着大鱼大肉。

苏城笑着对旁边的石头说了:

“人家石亨还是很有能力的吗,你看看,你当总兵官的时候,耀武营的兵都只能在营里吃大锅饭,现在都能出来大鱼大肉了,好的很啊。”

石头闻言脸上的横肉一颤,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是啊,自己真没用啊,领兵比不上侯爷,打仗也不如,现在让麾下的兄弟吃好饭上连石亨都比不过了。

感觉自己好没用啊。

苏城看他不争气的样子,禁不住给了他一脚:

“去,给我叫门去。”

石头被踢了一脚,更加无精打采,磨磨蹭蹭的来叫门,来的时候那高兴的模样都没了。

旁边谢狗蛋上前几步,与石头并肩向小门走去,语气里戏谑:

“石头你个废材,大人那是骂你吗,你不看看,在这里吃饭的都是什么玩意?孬兵、老油子、**、还有总旗、镇抚,这些都是喝兵血的。”

石头闻言一愣,揉了揉脑瓜子,左右看了看,嘿,还真被自己抓出两个孙子,原本已经被自己开革出耀武营了,现在还在这吃喝。

石头大步上前,抬脚对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就上了。

“哐啷”

桌子被踢了个通透,碟子碗啊的飞了起来,汤水洒了几个醉醺醺的兵一头一脸。

“娘老子。”

“苟日了。”

“那个不知死活的。”

一群孬兵骂骂咧咧的。

不过等他们看清是石头,顿时就没了勇气,一个个的,把手上拿的碎碗、破酒壶、快子,都丢在了地上。

石头倒是露出了悍勇之气,一脚把被自己开革出营的一个兵给踢倒了,脸上满是嚣张:

“苟比玩意,敢跟老子动手,长能耐了,来啊,张山,放下手里的快子干什么,来,朝着你爷爷这儿来。”

一群**脑袋低的更狠了。

那边,谢狗蛋已经把营门叫开了,开门的兵明显认识谢狗蛋,缩头想要躲开,被谢狗蛋一句话就喝住了。

十几个老军冲了上去,把住小门,喝骂着内里值守的军士,赶紧把各营总兵官、都督、都指挥、千总、营官、队官都叫来。

几个散漫的老油子不肯去,被胡同一脚一个全部踢倒了,有眼尖的看到被人簇拥着的苏城,立即明白是提调总兵官回来了,天变了,马上飞也似的去叫人了。

没多大功夫,四武营的总兵官都到了,都督、都指挥千总们站了一片。

奋武营的范广身披戎装,头上大汗淋漓,明显是在领军操演,跟在他后面的奋武营都督都指挥们也都是衣甲整齐,大汗淋漓。

显武营总兵官张福只是身着武官常袍,他身后的都督们也都都是身着常袍,不过有个千总跟营官倒是甲胃在身,一身土灰。

练武营的总兵官来的很慢,安远候柳溥到的时候,他手下的都督都指挥使已经到齐了,看到这情况的柳溥黑着脸喘着粗气站在了前面。

耀武营的石亨来的最慢,走在路上也是摇摇晃晃的,站在一众都督都指挥面前的时候,还在嘴里骂骂咧咧的。

“这会子集合个鸟,惹老子不爽干死你。”

“什么玩意,集合,敢越过老子……。”

苏城看着胡言乱语的石亨,给了刚刚召集了自己麾下的镇抚兵,从营内出来的胡同一个眼色。

胡同手臂一扬,两个镇抚兵立即拎着鞭子冲了上去,噼里啪啦两鞭抽在了石亨身上。

“敢打老子!”

石亨手臂一扬,夺了镇抚兵的鞭子,同时喝着身后都督:

“彪子,带几个人,把这俩镇抚兵捆了,吊旗杆上去。”

“老子纵横北地,竟然敢有人打老子军棍,混蛋玩意。”

醉醺醺的都指挥使石彪不敢动,他喝的没那么醉,看见苏城就害怕,现在是一动不敢动。

胡同冷哼一声,噼手夺过一个镇抚兵手里的鞭子,走上前去,要亲自动手。

石头也是拿过鞭子,咬牙切齿的走上前去。就是石亨这孙子,用了手段,夺了自己的差遣。

“啪啪”

两鞭子甩在石亨身上,石头的鞭稍拉的长,更是甩在了石亨下巴上,拉出一道血痕。

石亨的酒一下就醒了。

认清面前的两人,石亨瞬间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紧接着,目光就看到被张福、范广簇拥着的苏城,一道凉气瞬间就落到尾椎骨根儿。

“啪啪啪”

石亨站着,任凭石头跟胡同两人把鞭子在自己身上抽,哼也不哼一下。

“行了”

苏城终于抬手,吩咐着说了:

“石亨,我抽你鞭子,你心中可有怨气?”

石亨不敢看苏城,自己夺了石头的差遣,本以为苏城受伤太重,回不来了,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完好的回来。

当初的探子真是废物,说苏城在老家吐血吐的鱼塘里的鱼儿都被养肥了,根本不可能回京,现在怎么又回京了。

想到苏城可能对自己的处置,石亨可不敢有什么怨怒表现出来。

亲卫张勇搬了张干净的椅子放下,苏城坐下,笑着问了石亨:

“大同战败、居庸关战败,朝廷没有问责你,不代表你不需要为败仗负责。”

“当着我的面胡言乱语,当值时在大营内饮酒,单凭这两条,我就能去你的职,扒了你这身皮。”

“你没有怨言吗,石亨?”

石亨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苏城的为人,自己该怎么应对,片刻之后,梗着脖子说了:

“没有怨言。”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胡同说着:

“好,既然他没有怨言,那就把他的皮给我扒了,关牢里去。”

“还有今日饮酒的,不论是都督还是都指挥使,都给我一体关押。”

镇抚兵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把耀武营的一众都督都指挥千总捆了大半,练武营的也被捆了好几个。

苏城看石亨被绑,失望的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反抗,没想到你这么没种,被卸了甲,屁也不敢放一个。”

石亨脸上黑红几闪,终于是忍了下去。

范广在旁边说着:

“侯爷,石亨是于尚书的爱将,咱们这样动手,是不是要告知于尚书一声?”

苏城冷笑一声,他的话让前面的石亨差点儿跪下:

“为什么告诉他,京营本就是老子的地盘,石亨这孙子这么软,老子想砍他都没理由了。”

第79章 利益交换与战无不胜 苏城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清晰的落在周遭站成一圈的都督都指挥们耳朵里,落在周遭的营官队官耳朵里。

范广跟张福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对自己麾下的都督指挥使们下令:

“都管好自己的嘴,出去不要乱说话。”

一众都督指挥使们看着耀武营被拖走的袍泽,一个个不但不担心,反倒是都有些兴奋。

早就看石亨的耀武营不顺眼了。

显武营千总武大头大着胆子说了:

“侯爷,耀武营那帮子乌烟瘴气的,咱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还是侯爷您厉害,上来就把他们收拾了。”

苏城对武大头有印象,白羊关鏖战的时候,这家伙凭着一杆火铳,依托车阵杀死了不下十个瓦剌兵,是个勐汉。

旁边的营官叫罗钊,原本是个火铳兵,白羊关鏖战的时候是个新瓜蛋子,点火的时候手抖的都对不准引线,武大头发了两铳他才点着火。

不过现在看来,这俩人都算是成长起来了,自己带的兵,都起来了。

“罗钊,你说说,我处置这些个家伙,可有错处?”

苏城问着说了。

罗钊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侯爷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顿时热血上头,感觉万分荣幸,扯着嗓子说了:

“侯爷,你做的有错。”

罗钊话音一落,小门周遭一下都安静下来了。

一众都督、指挥使、千总们都震惊的看着罗钊,这家伙竟然敢说侯爷有错。

旁边的武大头满头大汗,一个劲的用后脚跟踢罗钊,提醒他赶紧认错,不要乱说。

罗钊不紧不慢的说了:

“侯爷错在对这些人太宽容了,石亨整日价饮酒不说,还招了妓女进营,商人进营,倒卖军器的事儿都干,石彪那几个都督,就是帮凶,砍了他们也不为过。”

苏城闻言看着罗钊,这小子不简单啊。

不过石亨敢这样干,看样子五军都督府的关系肯定是勾连好了的,怕是代自己提督京营的石璟于谦都打点过了。

想要杀他,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想再杀他就难了。

果不其然,苏城刚刚领军进营,在演武场上训了话,石璟、陈懋、成安侯几个在五军都督府有职事的勋贵都来了。

中军帐内。

苏城当着三人的面,命令着石头:

“从今日起,由张石头暂领耀武营总兵官,总领耀武营一应营务,缺额的都督都指挥使各级军职,拟好提上来。”

这军令一下,就是让张石头量才录用,前些日子因为石亨跟安远候柳溥闹起来的四武营换将风波,一下就被拨回转了一半。

还剩下的,就是练武营总兵官柳溥了。

成安侯郭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柳溥,脸色有些难看,有些后悔上了这条船,好端端的,自己咋想着跟苏城干仗了,真是不作死啊。

现在好了,一个走了英国公府路子的石亨被弄下去了,接下来的事儿才难办。

丰城侯李贤第一个开口:

“苏侯,石亨被撤换这事儿,你不能自己做主,撤换一军大将,如此大事虽然不需经过廷议,但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肯定要过堂议的。”

苏城看了李贤一眼,转过头,就问着柳溥了:

“柳伯爷,刚才被抓走的几个将军,有一个都督是你练武营的,你怎么说?”

白头的李贤眼睛一瞪,苏城竟然一点不给他面子,立时就要发火。

旁边的陈懋拉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开口拦阻着说了:

“苏侯,柳溥的事情先不提,耀武营的石亨,你收拾他,总要给出合适的理由,五军都督府也好跟兵部那边转圜。”

陈懋此话一出口,立时就定了石亨的未来,总兵官肯定是丢了,至于死活,还要看接下来苏城的意思。

李贤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一阵黑一阵红,气哼哼的拉了椅子坐下。

郭成算是领教了苏城的厉害,他陪着小心:

“苏侯,您是简在帝心的人,但咱们五军都督府也要跟兵部打太极,撤换耀武营总兵官,这事儿实在是太大,还得劳您给想个由头。”

陈懋捏着胡须,老神在在:

“苏侯,张石头为总兵官,我没有意见,他本来就是耀武营的总兵官,但是按着陛下的意思,十二团营的总兵官,都要是勋贵,张石头要差上一些。”

苏城轻描澹写的说了:

“这次大战过后,他就是了。”

苏城的话音一落,陈懋跟郭成的目光就变了,就连气哼哼的李贤也变了脸色。

陈懋试探着问了:

“苏侯,这一仗可不太好打啊。你准备怎么打,主战场要在哪个地方展开,需要五军都督府怎么配合?”

对于苏城打仗,陈懋是佩服的,自水口关起家,一路走来,未尝一败,对于这样的大将,若是能将自家子弟派入苏城军中,肯定能够立下战功。

所以什么石亨,什么柳溥,都被陈懋抛到脑后去了,啥事能有自家子侄立下军功重要。

郭成也有些心动,他身上没有军功,掌事都督府之后,指挥不动那些骄兵悍将出身的属官,现在有现成的分润机会在,顿时有些心动。

苏城看了看两人的神色:

“这一战我原本想的是依托京城,与瓦剌大军鏖战于城下,定能将瓦剌大军尽数击溃于京师之地,但是这对京师的民众却不是好事。”

京师若经战火,周遭的土城民居肯定不能保,前世于谦坚壁清野,把京城周遭的林木都烧了,外城也毁了大半,虽然胜了,但是民众死者甚众。

自开州这一路走来,苏城见多了民间疾苦,大明的百姓活着本来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现在再经战火,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要鬻儿卖女,曝尸荒野。

“不过考虑到太上皇的中旨传遍北地,担心再起更大的纷争,所以犹豫不定。”

陈懋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着:

“不成,这一战不能放在京城打。”

说着,陈懋与苏城对望一眼,都想到了那个可能。

万一太上皇发疯,传旨天下,言皇上继位是乱命,是伪诏,召集天下民众勤王,到时候就不是瓦剌之乱,而是天下大乱了。

李贤跟郭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好半天也没想明白两人为什么突然变卦。

陈懋想了想,对苏城说着:

“苏侯,石亨不能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战前不能轻易斩将。”

苏城眉头微皱,陈懋代表的是英国公府一系勋贵的态度,他这样说那就表明英国公府一系的底线就是保住石亨的命,起码战前要保住石亨的命。

苏城点了点头:

“那好,此次北上,我就以石亨为先锋,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有没有能力了。”

陈懋向苏城抱拳行礼,转身大踏步的向营外走去:

“苏侯大可放心,此战所需粮秣饷银,我五军都督府替你与兵部讨要。”

丰城侯李贤跟郭成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转眼的功夫,两人达成了什么决议,怎么就把咱们一块来的人丢下就跑了。

第80章 叫门的意外能力 中军大营内,丰城侯李贤与成安侯郭成相继离开,只剩下四武营的各级都督将官们。

苏城吩咐着说了:

“今夜全营戒严,严禁各处营头兵勇走动,增派巡逻队,加大巡逻频数。“

众将领命去了。

苏城看了胡同一眼。

胡同急忙起身,躬身领命。

苏城吩咐了:

“今夜镇抚兵全部出动,守卫各处紧要关口,严禁各营头有人走动,尤其是耀武营,若有敢违令者,杀无赦。”

胡同领命去了。

苏城看了侍立一旁的练武营总兵官,安远候柳溥。

“练武营。”

柳溥抱拳躬身:

“末将在。”

苏城看了柳溥一眼,虽然心中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开口吩咐了:

“柳侯也是老军伍了,练武营若是有异动,我就唯你是问。”

柳溥领命去了。

营帐内只留下了范广、张福跟石头几人。

苏城吩咐范广跟张福说了:

“今夜耀武营肯定会有躁动,你们调动麾下可信重的营头,随时准备出动,帮助耀武营弹压下去。”

三人恭敬领命。

范广忍不住问了一句:

“侯爷,咱们十二团营什么时候北上居庸关?”

苏城微微摇头,语气无奈:

“大军出征,需要考量的事情太多,而且这次出征,需要平衡的东西太多,最快也要半月以后了。”

正常大军出征,准备粮草军器都要一两个月,朱祁镇土木之变前出征准备了五天,一路上饿死的军士无数,三大营彻底完蛋。

这次出征不比上次的出征内三关,紫荆三关内本就积存了大量的粮草与军器,方便取用,这次的居庸关与京城之间根本没有可以驻军的关隘,一应辎重都要随军携带,准备的时间就长。

几人都出去了,苏城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暗夜里的京营驻地一片安静,巡逻队来回走动,镇抚兵更是弹压各处,营门、大营交界处,站满了兵甲满身的镇抚兵。

四大武字营全部进入了静默,除了几处帅账,各处营帐都熄了灯,大半兵勇都躺下了。

突然,耀武营东北角的小门出起了烟火,很快,火势加大,烧起了整个营地的东北角。

镇抚兵跟巡逻队很快赶了过来,除了镇守几处重要关卡的镇抚兵,其余兵勇如同潮水般涌到了东北角。

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紧接着,喊杀声突然从西南角,耀武营与显武营相交的地儿炸响,数个营帐起火。

乱,起来了。

显武营预先埋伏的精兵杀了上去,只是片刻功夫,就将耀武营暴发的叛乱给弹压下去了。

不过刚刚弹压下去,更大的乱军就从耀武营的各处营帐内冒了出来。

耀武营,炸营了。

一夜乱战,耀武营残了。

不过因为有苏城预先布置,炸营弹压下去了,但是各营头都是损兵折将,尤其是张福的显武营,因为距离耀武营太近,小半人被携裹进去,炸营兵被尽数剿杀,显武营也几乎残了。

第二日,苏城直接砍了石亨的脑袋,把参与闹事的几个都指挥使,砍的一个不剩,几十颗脑袋挂在旗杆上号令京营。

有了这次炸营之事,景泰帝把于谦跟石璟召入宫中,狠狠训斥了一顿,更是严令五军都督府不得插手京营之事,成安侯郭成更是被夺了差遣,回家听用。

半月之后,出征所需的军帐兵甲车仗准备齐全,补充完备的四武营开拔,直扑居庸关。

苏城再次在门头沟扎下营帐,趁夜出兵,围了领兵前来迎敌的阿拉知院大军。

是夜,阿拉知院大军被炸死大半,一万精骑死伤殆尽,仅有阿拉知院以下,几个千夫长护着阿拉知院逃了出去。

第二日,苏城再次进兵,到达居庸关外。

是夜,苏城于营内埋下大量轰天雷,全军撤出营帐。

前来偷袭的赛刊王大军一头扎进了苏城的埋伏之中,被一顿轰天雷给炸上了天,就连赛刊王也没能逃掉。

卫颖领一万余明军偷袭苏城后路,撞上了苏城围歼赛刊王,被明军悍勇吓破了胆的卫颖干脆掉头就走,迎头撞入了范广与张福设下的埋伏圈内。

除卫颖被射杀外,其余明军尽数投降。

此战过后,四武营人马达到了五万人,居庸关内的瓦剌大军却只剩下四万余人,留在关内的明军被射进城的箭书搞的人心惶惶,不断有明军叛逃。

苏城兵临居庸关下,架起高台、云梯,居高临下将神火飞鸦、水连珠、轰天雷不断抛进关内。

十五日后,不堪重负的也先大军狼狈撤出了居庸关。

叫门天子朱祁镇被也先携裹,也退入了草原。

不过这次因为有官员归降,朱祁镇不再是只有两个属下,而是带了不少兵将撤入了草原。

苏城衔尾追击,不时咬上也先断后的精骑大杀一番,短短十日功夫,尚未退入草原腹地的瓦剌大军就损失了一万余人马。

等他全军退入腹地,也先麾下的精骑不过两万余,中间夹杂着颇多的部族兵,瓦剌部彻底元气大伤,再无与明军抗衡的本钱。

苏城退兵至宣府,上表请功的同时,给朱祁玉的密报中提出镇守宣府,防备朱祁镇南归的设想。

兵部议功,晋苏城为国公,镇守宣府总兵官,防备瓦剌。

朱祁镇在瓦剌部颇受礼遇,除了没有自由,出行皆有瓦剌兵相随,其余皆可自由活动。

凭着随行的右副都御史罗通等一干文官,都督佥事孙镗一干武官的支持,在瓦剌部有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

有朱祁镇麾下文武相助,也先先后攻灭脱脱不花,兀良哈三卫,同时又与关西七卫暗通,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

景泰八年,朱祁镇死于风寒。

朱祁玉闻听此事,传旨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外,余罪皆赦免。

景泰十四年,朱祁玉病逝。

被废的皇太子沂王朱见深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四年,被调入京城的苏城被御赐下一杯鸩酒,饮下而亡。

【你死了】

【本次存活19年2月22日9时,你死于御赐鸩酒】

【奖励:抽奖+1】

【评价:逼死其父却坐看其子继位,与皇帝又无恩义,你不死谁死】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74

政治:82

内政:79

……

抽奖,

你获得了朱祁镇的政治。

【政治+12】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无奈叹息,朱祁镇还是有能力的,在草原上也能找到施展拳脚的地方。

可惜啊,你不把自己的能力往正地方用啊。

玛德,就是死的有点冤!

第81章 营啸的真正原因 苏城起身,走出了中军帐。

今夜会有营啸,苏城只在小说中听过的炸营。

模拟中,首先的起火是人为,靠近显武营营帐起火也是人为,但是后面的炸营,怕是就连闹事的头头石亨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么大了。

张勇跟在苏城后面:

“侯爷,俺有事想要禀报。”

走出营帐的苏城边走边说:

“说吧,什么事儿?”

大营内正在准备饭食,伙头军营已经开始冒出鸟鸟炊烟。

镇抚兵已经开始巡营,各处紧要卡口,都站满了兵甲在身的镇抚兵。谢狗蛋的夜不收也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处。

明面上太紧张了。

苏城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样会给兵勇们增加精神压力,形成炸营。

一边走着,苏城一边问了旁边小跑跟着自己的张勇:

“张勇,你有什么事儿?”

张勇小麦色的脸上浮起一丝紧张笑容:

“这些日子您不在,石驸马跟于尚书提督京营,石驸马他老人家跟耀武营的石亨都督起了几次争执,就不大管事了,石亨都督搞了些事情,让耀武营的人人心惶惶。”

“这些日子我在耀武营内走动,总感觉营内有些不大正常。”

张勇斟酌着说了,末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我觉着,营里肯定会出事。”

苏城终于走到了模拟中首先出事的两处营帐,转过头,赞许的对张勇说了:

“可以,你小子的观察力不错。”

“去,传我军令,让这两处营帐的兵都出来,我有事儿跟他们说。”

张勇被夸奖,顿时眉开眼笑的去了,跨进第一处营帐的时候,恢复了往日里的冷脸,对着领队的小旗说着:

“传总兵令,命你小旗即刻集结所部,到外面接受总兵训话。”

说完留下一脸震惊的小旗,转身向下一个营帐去了。

没多长时间,两个小旗就全部集结完毕,不过让苏城意外的是,两个小旗的队伍中竟然有个千总在。

名叫石山的千总谄笑着向苏城行礼:

“见过侯爷,所部两小旗已经集结完毕,请侯爷训话。”

苏城一摆手,张勇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就冲了上来,把石山按住了。

两个小旗官也被按住了,一时间,场面有些出乎意料,两小旗的人马都紧张起来了。

苏城站到队尾一个兵勇面前,整了整他常袍上的褶皱:

“不要把衣服皱褶了,这是咱们当兵的颜面。”

伸手解开了另外一个兵额头上裹着的粗布,命令旁边的亲卫说着:

“去军需官那儿取点白布来,我给这小子裹伤口。”

被血染黑的粗布揭开,与布黏连的伤处让伤兵呲牙咧嘴,不过还是忍着疼让苏城解下了粗布。

“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这伤怎么弄的?”

苏城解着纱布,随口问着,同时挥手示意旁边的兵:

“都坐下,别站着了。”

被解开纱布的兵明显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俺叫李大牛,是大名府人,这伤……”

大牛明显有些迟疑,目光在两个被按着的小旗与千总之间逡巡,不敢说话。

苏城叹了口气,没有再逼迫大牛,接过张勇递来的纱布,给大牛裹了伤口,问着大牛:

“调你来给我的亲卫队,愿不愿意来?”

大牛闻言,黑脸一下激动的红了起来,期期艾艾的:

“俺、俺、俺行吗,侯爷?”

张勇在旁边笑骂着:

“你孙子熊的很,侯爷都开口了,当然是看你行。”

另外一个没有去取布的亲卫杨二在旁边嘲讽着说了:

“行个屁,连自己怎么伤的都不敢说,咱亲卫队可没这样的孬货。”

大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黑脸激动到扭曲:

“俺敢说,俺敢说,就是石千总跟小旗马三带人打的俺,说俺乱说话,让俺长点教训,出去不能乱说。”

杨二嘿嘿笑着:

“乱说啥?他们在营里谈啥了,还不能乱说,是你黑大牛胆小吧。”

大牛更激动了,手舞足蹈,把石山几人的密谋卖了个底朝天。

石山找马三密谋,要晚上点了这两处营帐,闹闹事,让营里把拖欠的上月饷银给发了,若是闹的大了,说不定就不用北上去跟瓦剌人打仗了。

旁边,被堵着嘴的石山跟马三呜呜乱叫。

苏城看着坐在地上的二十来个兵,笑呵呵的说了:

“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来当兵打仗,为的就是吃口饱饭,拿那一两饷银,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

“今儿呢,我把话撂这儿,你们的饷银必然会发下,大牛,你也不用害怕,亲卫队你不用来了,给你个小旗你敢干吗?”

大牛一下就涨红了脸,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另外一个兵替他说着:

“他敢干。”

苏城吩咐张勇去把石头叫来,在军需官那儿支取足够的铜钱,给这两个小旗的饷银先发了。

闻听有饷银发,一众兵勇都高兴的叫了起来,左近几个营帐的兵勇们,也都慢慢的聚拢过来了。

苏城干脆让亲卫放开了戒备,让大家都聚拢过来,拉拉家常,说说营内的事儿,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伙食太难吃了,侯爷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

一个兵大着胆子。

苏城转头吩咐杨二:

“去火头营,传我的军令,今儿全军吃肉,做好吃点,若是不好吃,老子就用他的脑袋给那些被杀的猪羊偿命。”

在一众兵勇的欢笑声中,杨二传令去了。

“新来的都督不如张都督好说话,动不动就鞭打兄弟们。”

“甲督有几个营,好像被鞭死了好几个兄弟,他们那几个营早晚得出事。”

“还是都指挥使脾气大,有两个兄弟都被鞭死了。”

“我还听说不是被鞭死的,是被那样死的。”

提到这个,氛围就更热闹了,一群人揪着说话的兵,非要让他讲讲具体经过。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火头营开始分发晚饭。

按着各营各队,分发着今日的饭食,营地内,很快就飘起了肉菜的香味儿。

苏城看着大家领饭食,轮到甲督几个营头的时候,肉菜的香味儿也没能提起这些兵勇的胆气,一股沉沉死气弥漫在领取饭食的军士中间。

苏城是真好奇啊,石亨究竟干了什么,能把这几个营头的士气低落到这个程度。

或者说,石亨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今晚发生营啸?

第82章 昌平伯杨洪的致仕折子 夜幕逐渐降临,大营内端着饭碗嚼饭的兵勇三三两两,聚成堆儿,用饭的当儿吹着牛皮,说着白天苏城处置石亨一众军头时候的情形。

今晚的饭食里加了肉,鸟鸟炊烟混着饭香弥漫在大营上空,喧嚣热闹的营地一片欢腾景象,到处都是说着肉好吃的兵勇。

耀武营甲督乙都指挥使下辖的几个营头倒是一片安静,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兵勇们全都埋着头吃饭,偶尔嚼吃到了骨头时候,才会有低低的骂声响起。

披甲的石头啃着骨头过来,见到夜幕中肃立的苏城,两口把骨头上的肉啃干净,将骨头丢到一边,舔了一下手上的油脂,走到了苏城身旁。

“这几个营头原本是三千营的,不过京营缺马,就都编到了战车营,我在的时候他们还好一些,不过因着他们出身草原,大营内对他们就不大待见,石亨倒是没有苛待过他们。”

“不过乙都指挥使司是石亨的侄子石彪在管,这孙子骄横跋扈,很是瞧不上他们,基本上每个人都挨过石亨的鞭子。”

旁边胡同插嘴说着:

“营内传的鞭死了两个的谣言不实,是鞭死了六个,其中四个死的没有踪影,报了失踪,才没算到石彪头上。”

“这孙子,把老子的镇抚兵还打跑两个,老子跟他没完。”

胡同愤愤不平。

苏城问着张勇说了:

“我不在的日子,于尚书也不大管你们,你们遇上石亨该怎么办?”

张勇嘿嘿笑了笑,语气无奈:

“躲着呗,石亨虽然嚣张,只要咱躲着他,也能躲过去,他是管着两万来人的总兵官,也拉不下脸来找我们的岔子。”

苏城看着默默吃饭的几个营头,这古怪的沉默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让人感觉实在是不能再古怪了。

“传令下去,让这几个营头的人吃了饭就去跑十公里,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回来睡觉,跑不完今天不准睡觉。”

“跑十公里的时候由张石头带队,一起跑,一样跑不完不准睡觉。各营头的主将、队官、总旗统统到中军来。”

苏城再看了一眼,转身回了中军。

苏城回到中军,吩咐亲卫让等会儿来的队官总旗在外面等着。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被苏城一番整治,当晚没有再发生营啸,除了石彪在囚牢里骂的厉害,京营一晚上都很平静,胡同的镇抚兵累了一晚上,连违纪撒尿的兵都没抓到一个。

第二天,张石头向苏城禀报,甲字营的几个老兵暗里向他禀报,几个营官跟队官想要闹饷,原来的几个都督都指挥欺压太狠了。

苏城挥手让石头自己去处理,整饬各大营的军制早就定下了,只是石亨毁了自己定的规矩,现在自己回来了,胡同会带着镇抚兵把规矩重新立下去。

昨晚是闹饷的最后机会,以后会越来越没机会,等稳定了大营,再跟这些人算总账。

大营整训正常进行,逐步进入正规。

第十三日,景泰帝驾临五军都督府,召集勋贵武官,兵部要员,廷议居庸关战事。

廷议之后,苏城起兵,奔赴居庸关。

因为起兵的时机正好,苏城军与瓦剌军正面相遇于昌平,两军决战于平原。

在付出了六千余损伤之后,四武营击溃了阿拉知院大军,灭五千余瓦剌精骑,擒敌八百,击杀阿拉知院。

明军士气大盛,屯兵门头沟。

赛刊王统两万精骑,与卫颖统带的一万叛军合围四武营于门头沟,鏖战三天之后,苏城依靠未卜先知,击杀卫颖,击溃赛刊王大军。

赛刊王逃至居庸关,与也先合兵后,挟持朱祁镇退往草原。

苏城衔尾追击,逼迫也先丢下大批辎重与抢劫的人口,大获全胜,救出了杨信。

此役过后,景泰帝下旨,加苏城食禄四百石,命为镇守宣府总兵官,领兵部侍郎衔,荫弟为锦衣卫百户。

苏城与杨洪交接了宣府镇守事宜,才知道杨洪在自己刚刚进京的时候,就上了请求致仕归养的折子。

朝廷并没有同意杨洪的致仕请求,在杨洪归京后,被朝廷赐昌平侯,提督京营,几乎是与苏城的差遣做了对调。

景泰元年八月,右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剌,巧言令也先畏惧,送还了朱祁镇。

景泰二年,金刀桉暴发,卢忠去职。

景泰七年,夺门之变再次发生,朱祁玉死,于谦、王文被赐死,苏城奉旨归京。

苏城统兵归京,于奉天殿上起势,当场格杀朱祁镇,拼死击杀一众夺门之变的逆臣。

自己也伤重不治,数日而亡。

【你死了】

【本次存活8年2月9日10时3分,你死于伤重不治】

【奖励:抽奖+1】

【评价:弑君乃大罪,有故弑君也是大罪,得慎重】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74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杨洪的谋略。

【谋略+9】

从模拟中醒来,苏城看到张勇跟杨二已经进了中军帐,正在两侧侍立。

“甲字营的人可都动起来了?”

苏城问着两人。

张勇不解的回答了:

“张总兵官已经带人去了,侯爷,十公里能把人累憨。”

苏城看了一眼在中军外站立的一众将校,有心提携张勇:

“甲字营的苗头不对,石亨总兵耀武营这段日子,甲字营被欺压颇过,营官巴和木的小舅子都被鞭死了,若是我不加弹压,怕是今晚就要出事。”

“累坏了,总比闹起事来,被砍了脑袋好。”

张勇闻言若有所思,倒是旁边的杨二,听了之后,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苏城坐镇中军,一夜无事,除了站了一夜,冻晕过去的几个甲字营的营官队官们。

第二日,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京营大帐的时候,苏城睁开了眼睛,从闭目小憩中醒了过来。几次模拟,确认无事,苏城才敢小睡了会儿。

接下来,就该是皇帝宣召自己进宫了。

果不其然,刚刚用过早饭,苏城就接到了传召进宫的旨意。

苏城进了武英殿的时候,兵部尚书于谦、侍郎俞山、内阁大臣陈循、高谷俱在,只等苏城一人。

甫一进殿,朱祁玉就示意成敬把一份奏折递到了苏城手上。

请致仕书。

苏城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是杨洪的致仕折子,他这是卡着点儿,想要自己替他去镇守宣府了。

“于先生,杨洪请求致仕,此事你如何看?”

朱祁玉不等苏城看完,就在御阶上开口问了。

对于杨洪在这个当儿请求致仕,朱祁玉是有些恼火的,居庸关明军新败,诸关隘守军陆续降敌,眼瞧着瓦剌大军就要进攻京城的当儿,你个老家伙竟然要致仕归养。

于谦已经看过了杨洪的致仕折子,闻言开口说了:

“臣以为杨洪所言颇有道理,杨洪少年从军,镇守宣府二十余载,劳苦功高,请求致仕,臣认为没有什么不妥。”

俞山也在旁边拱手说着:

“臣附议,杨洪请求致仕,并无不妥,况其已经举荐了接替人选,臣以为并无不妥。”

朱祁玉的目光看向苏城。

苏城想了想:

“臣以为杨洪此奏不妥。”

瞬间,殿内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苏城的身上,想要看看究竟是哪里不妥。

第83章 大战将起与任遥的为难 “臣以为杨洪所荐之人不妥,臣以为杨洪致仕之时不妥。”

苏城直接就开始批起了杨洪,以报当年杨洪坐视自己被阿拉知院给生生磨死之仇。

“陶瑾曾与我并肩作战,为一城主将并无问题,然宣府地处阳和一线,陶瑾并无处置此等大战的经验,若是宣府有失,是杨洪之过、陶瑾之过,还是朝廷之过?”

朱祁玉若有所思。

于谦欲言又止,不过看苏城没有说完,把后面的话又忍了下去。

苏城继续说着:

“此时瓦剌屯兵居庸关,招降沿线关隘,降者甚众,宣府有杨洪镇压,才能保证不失,若是临阵换将之时,也先偷袭宣府,宣府一失,朝廷北地沿线,尽数落入也先之手也。”

朱祁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个请辞的折子可真不是时候啊。

于谦立即替杨洪争辩着说了:

“陛下明鉴,苏侯所言虽有道理,但杨洪请求致仕,并非一定要在此时,击退瓦剌之后再退,也并无不可。”

朱祁玉制止于谦继续说下去,转而对苏城说着:

“杨洪镇守宣府二十余载,劳苦功高,致仕之请合情合理,不过时机不对,人选不合,苏城你以为谁人可代杨洪?”

苏城立即开口说着:

“居庸击退瓦剌大军之后,臣可代杨洪镇守总兵官之职。”

众人闻言,全都奇怪的看向苏城,尤其是内阁大臣陈循高谷,看向苏城的目光里就满是惊讶了,这位可是陛下信重的勋贵,若是此战再胜,那就直入中枢了,怎么就要去镇守宣府了。

于谦更是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苏侯若能于居庸击溃也先,当为朝廷的定海神针,镇守宣府,大材小用,不可不可。”

朱祁玉脸色略沉,明显不愿答应。

镇守宣府,远离京城,武备之事,还要依赖苏城,让苏城远走,朱祁玉是不同意的。

苏城无奈,只得开口说着:

“上皇北狩,臣镇守宣府,方能让也先投鼠忌器,轻易不敢伤害上皇。”

朱祁玉一下就明白过来,苏城的目标是太上皇,想起舒良带回给自己的话,朱祁玉龙颜大悦,还是苏城能得朕心,于是立即拍板了。

“那就这么办吧。”

“陈循高谷,着你二人拟旨,褒奖杨洪功勋,命其再领镇守总兵官一段时间,一俟武清侯击溃也先大军,就代他镇守宣府。”

“告诉杨洪,若能镇守宣府不失,朕必重筹其功。”

……

众人散了之后,苏城与于谦一起出了皇城。

因为四武营不日就要北上,粮秣马匹、火器兵甲,都需要兵部协助调拨,而且苏城走了之后,京城防务如何安排,两人更是要来回探讨。

四武营现在共有八万余人马,算上辅兵、民夫,更是要十几万,苏城建议留一营守城,另外三营北上居庸。

于谦认为不可,居庸关虽然只有七万瓦剌兵,但是随着沿边各处隘口的明军陆续投降,卫颖孙镗之流统带的明军却是越来越多。

“四武营全部带走,后续征辟的河南、山东两地新兵会继续赶到,贵州、四川两地的都指挥使司也在连续派兵北上,如果你能挡住也先一月,京城守御绝无问题。”

于谦说着兵部的筹谋。

苏城闻言否决了于谦的提议:

“北上不出一月,我必破居庸关,击溃也先大军,各地勤王军完全没必要征召,劳民伤财。”

“河南、山东两地本就贫苦,连续抽调兵勇,民众不堪其负,万一激起民变,就悔之晚矣,于尚书要慎重。”

于谦闻言有些无语,看着苏城,好半天没说话:

“苏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能言每战必胜,未战先虑败,如此方能不败。”

苏城干脆利索的拒绝了于谦:

“本侯不会败,于尚书,你不需要考虑本侯会战败这种情况。”

于谦给气笑了:

“苏侯,军前无儿戏,你再是谋断三军,也免不了战场一败,一旦你败了,京城若是防御不全,那就是社稷危亡,你我都是朝廷的罪人。”

“苏侯,自负跋扈如石亨之流,杨洪之辈,也不敢言每战必胜,太宗皇帝也有北伐战败,我不能听你的,必须召勤王兵进京。”

苏城翻身上了张勇牵着的战马,向于谦抱拳行礼:

“于尚书,本侯不会败。”

……

皇城,文华殿内。

朱祁玉听着小太监的禀报,俊逸脸庞上满是笑容:

“苏卿有这个自负的资本,自土木之战后起势,凡是苏卿主掌的战事,从无败绩,即便是当日凭四千人守备怀来,也没让也先两万大军占便宜。”

“苏卿言必胜,那肯定能胜,于先生太过古板了。”

成敬在旁边持重的说了:

“皇爷,于尚书老成持国,是万全之言。”

朱祁玉看了成敬一眼,心中有些不满,但因着对成敬有些敬重,倒也没说什么。

旁边的舒良看出朱祁玉的不虞,笑呵呵的说了:

“奴才倒是理解苏侯的想法,奴才现在武功也还可以,也打了不少江湖高手,现在面对昔日的那些手下败将,他们的破绽缺点,拳脚缺憾,奴才心中门清,自然有必胜的把握。”

朱祁玉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舒良向成敬说了:

“舒良这个比方贴切恰当,也先就是苏卿的手下败将,面对也先,苏卿的想法跟成敬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同。”

“此战,苏城肯定会赢,朕一定会赢。”

成敬与舒良对望一眼,别样心思涌上心头,陛下对苏城的信重,似乎也有些盲目了啊。

……

苏城回到侯府的时候,见到了蹲坐在门口愁眉苦脸的任遥,老王一脸笑嘻嘻的看热闹。

看到苏城,两人急忙起身行礼。

苏城边走边问着任遥:

“可是家里出了什么岔子?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跟我提就是,过几日就要跟我下战场了,家里可不能有后顾之忧。”

任遥一脸的不好意思:

“侯爷,我能不能不跟你上战场?”

苏城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看着任遥。

任遥一脸为难,满脸通红。

旁边老王解释着说了:

“家有悍妻,难自专。”

任遥的脸更红了。

苏城点了点,毫不在意的说:

“那就别去了,正好帮我看着侯府这儿,待我弟妹进京了,你带他俩多熟悉一下京城。”

苏城换了衣服,出府,上马,再次赶往京营。

这些日子怕是要住在京营了,整军、备战、要粮都要准备,关键是要饷,石亨联合勋贵私吞了一批,这一批要想办法从兵部弄出来。

张勇骑马跟在苏城身后,与旁边马背上的杨二挤眉弄眼:

“身为侯爷的侍卫百户,竟然不想上战场。”

“女人不都是温柔可人的,悍能悍到哪里去,这家伙就是贪生怕死。”

后面骑马跟来的任遥面色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了大营,苏城进营处置军务,任遥跟着进了中军帐,看着苏城处置军务。

看着隆平侯张福被镇抚兵用棍子叉出去,看着耀武营总兵官石头触怒侯爷,被镇抚兵按翻了杖二十,看着夜不收营的谢指挥使被侯爷指着鼻子臭骂。

一群骄兵悍将,被侯爷骂的跟三孙子一样,唯独对自己,却是和颜悦色的。

任遥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对着苏城,屡次的欲言又止。

第84章 兵部尚书是武臣 京营忙碌起来了。

各营改制,补充兵员,勘验奸细,整训,演武,整个大营一片忙碌。

苏城一整天都被营务包围了。

耀武营被甄别之后,砍了几个奸细,分流出了一批**、老油子跟杂兵,士气开始逐步恢复,石头拍着胸脯保证战斗力也会恢复。

第二天,苏城正在与范广讨论范广跟张福提出的车阵与骑兵结合的战法,苏城提出了细化与改进的法子,命两人去演武,尽快磨合,找出优劣之处,尽快形成战斗力。

朱祁玉的御驾进了京营。

这次朱祁玉不是一个人来的,随侍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太监舒良,五军都督府的李贤,兵部尚书于谦。

朱祁玉是便服,是舒良递了牌子才进的大营,在大营内转了一圈,才来中军见苏城。

甫一进了中军,朱祁玉就笑着说了苏城:

“苏城你治军不如周亚夫,昨日治经延,陈先生提到周亚夫治军细柳营,汉帝不得入,夸赞周亚夫治军严整,是国之栋梁,苏城你不如啊。”

旁边于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苏城是不如。

丰城侯李贤倒是拧了拧花白的眉毛,想要说话,不过看当事人苏城尚且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住口不言了。

范广在旁边开口说着:

“陛下,治军严整也分前后,苏侯往日里治军也是甚严整,不过苏侯离京日久,于尚书又部务繁忙,无暇处置京营营务,这京营让有些人给整治的有些乌烟瘴气了。”

范广一个滑闪,把锅甩给了石亨。

朱祁玉在舒良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拍了拍扶手说着:

“这事儿吧,各有道理,不过范广你说的也没错,往日里苏城在时,这京营也没这么容易进来,起码东厂提督的牌子是进不来的。”

说着,朱祁玉转头看向旁边屁股刚沾上凳子的于谦:

“这事儿赖咱们于尚书,朕让他担着提督京营的差事,把京营给我管成这样,昨个若不是苏城你调度得当,差点儿就营啸了,这责可就赖于先生了。”

于谦闻言袍袖一甩:

“陛下明鉴,京营的事儿多是五军都督府在管,兵部只有调兵权,可没有统兵权,这事儿要责,还是李侯的五军都督府多担点儿。”

于谦一个滑闪,把锅甩到了李贤的头上。

李贤懵逼的瞪大了眼,这锅怎么到自己这儿了,憋红了脸,好一会儿才说:

“于尚书好不地道。”

苏城突然提了一句:

“统兵权和调兵权,按制应当都归入兵部,五军都督府的职权,也当归入兵部统辖。”

苏城话音未落,营帐内就安静下来了。

在场的几位大老,除了朱祁玉,都是知兵之人。闻听苏城的话,都犯起了思量,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李贤第一个表示反对:

“统兵权与调兵权互不统属,本就是祖制,苏侯想的简单了。”

于谦倒是眼睛亮了起来:

“苏侯言之有理,统兵权与调兵权皆归兵部,宋有枢密院,元有世侯,皆是集统兵与调兵权于一体。”

隆平侯张福是赞成李贤的,但是他归苏城管,对苏城也是佩服的很,想要出口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范广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一时间,整个中军帐内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片刻之后,还是舒良打破了沉默。

“敢问苏侯,这次可是从开州带了几个家乡子弟过来?刚才从演武场过来,我瞧着有个细皮嫩肉的小旗官,跟大头兵们可是不大一样。”

苏城闻言就想到了杨玉,这小子被石头收拾了几天,不但没有退缩,反倒是激起了骨子里的悍勇,跟苏城保证一定会好好干。

正好耀武营整肃,石头就把他弄到耀武营去了,没想到还给他按了个小旗官当。

旁边的任遥突然开口说了:

“是侯爷家乡的子弟,但是是仇家的子弟,下官原来被定西侯府派遣去结交侯爷的时候,就是这家的人与我打点行程。”

朱祁玉闻言惊讶的看了任遥一眼,一拍额头,指着任遥说了:

“你是那个……定西侯府的武师教头,叫……任……任遥的吧?”

任遥急忙应了。

朱祁玉顿时就夸赞了苏城一句: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苏城,你虽然不是宰相,但是这肚量也是足够大啊。”

随着话题转移,苏城就说了说四武营的整肃,因为耀武营甄别出一些奸细的缘故,耽误了四武营的出征,还需要几天才能出兵。

朱祁玉闻言又骂了石亨几句,当然,于谦也惨遭池鱼之祸,被朱祁玉念叨了几句。

君臣说了会子话,朱祁玉就起驾回宫了。

于谦离开的时候,原本有话想说,可是看老神在在的品茗的丰城侯,只能恼火的先走了。

丰城侯李贤一等于谦离开,就向苏城开炮了:

“苏侯,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犯下大错?”

“刚才若是陛下顺水推舟,将调兵权与统兵权之争推上廷议,那我等武臣勋贵就完了,朝廷将会成为文臣的朝廷。”

“而苏侯你,就是我武臣勋贵们的千古罪人。”

苏城打断了想要唾沫横飞的李贤,一句话就让李贤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但是认为兵部尚书也应该是武臣。”

李贤的一腔激愤瞬间就无影无踪了,捻着胡子思量了半天,李贤冷笑一声:

“六部堂官可是七卿,咱们武臣可没有任职尚书的经历,开国至今,六部的尚书都是文臣掌控,咱们武臣,怕是不行。”

“一个四书五经,就把咱们都给治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范广突然开口:

“武臣为什么要懂四书五经?”

“咱们五军都督府不懂四书五经,兵部该是武臣总领,那自然也不需要懂四书五经,七卿之位,为何不该有我武臣一席之地。”

李贤刚想反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若是五军都督府与兵部都能为武臣所掌控,那岂不是再次扩大了武臣的职权范围。

这权,值得夺啊。

“此事,可行。”

李贤起身,就要去联络勋贵,准备推动廷议,把兵部尚书从文臣手中抢出来。

苏城按住了李贤:

“李侯稍安勿躁,兹事体大,这事需要长久筹谋,不是一朝一夕的争持能够实现的,李侯回去,处事务必要密,绝对不能把此事泄露。”

李贤保证了半天,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范广问着苏城说了:

“侯爷,咱们这样筹谋,能实现吗?”

苏城嘿嘿一笑:

“能不能实现我不知道,但是勋贵们有了闹腾的方向,就不会在皇上与太上皇之间转圜了,既然权力不够分,那我们就抢夺点儿文臣的权力过来分。”

“可惜啊,我是参与不了这次的事儿了。”

“报”

谢狗蛋老谢抱着一沓密报,进了中军大帐。

“侯爷,北地夜不收传来消息,阿拉知院统两万精兵,杀奔京城而来,看行军速度,约莫明日午时就能赶到东直门外。”

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第85章 苏城也不过如此 罗钊是被武大头喊起来的。

帐外月色正明,四野一片静寂,只有沉静的寂寥充斥着四野。

“把兄弟们喊起来,准备开拔。”

武大头叮嘱着罗钊。

自侯爷归营之后,整个大营都进行了整编,武大头跟罗钊被石头点了名,各提了一级,到耀武营任职。

武大头现在是耀武营甲督乙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罗钊是他麾下的千总。

罗钊抹了把脸,空气中的寒意让他清醒了不少,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裹上棉甲,踢上靴子,边整理盔甲,罗钊边走出了营帐。

旁边的老韩统带的营头已经动了起来,罗钊不敢怠慢,把传令兵喊起来,也催促着队伍准备开拔。

很快,几个千总就把手下的队伍收拢齐备,整军待发了。

罗钊行动虽然不早,但是却是第一个整好军的,催动胯下战马,到了武大头身后,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几骑。

罗钊心中有些紧张。

临行前,张总兵说了,要武大头看着点领队的石亨,武大头又让自己看着点,如果石亨安心打仗就罢了,若是他有什么异动,就砍了丫的。

前面,武大头转过头,给了罗钊一个你注意点的眼色。

罗钊回了一个明白,说着就催动了马匹,伴随着传令兵的呼喝声,整个队伍动了起来。

这次大战,前锋就是石亨,前耀武营总兵官。

石亨已经坐在马上,披着甲,阴着脸,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就是炮灰,苏城就是要把自己搞死。

几次与苏城的交锋,自己都败了,石亨心中很是恼火,但他没有办法,自己是屡战屡败,人苏城是屡战屡胜。

这次必须要想办法胜,否则苏城会真的砍了自己。上次有几位勋贵帮自己斡旋,这次若是败了,苏城可是有砍人脑袋的权利。

“报,石将军,前方发现敌军探马。”

探马飞报,前面已经开始出现瓦剌人的哨探骑兵。

石亨心中紧张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再探,务必摸清哨探骑军的位置。”

这一次接战,我石亨就用自己的战法,打出让你苏城刮目相看的战绩来。

……

阿拉知院是面容粗豪,胡子拉碴的小眼睛男子,此刻他正领军向明朝的都城赶去,脸上满是忐忑神色。

临出发前,他伏在也先身边的眼线传回消息,说也先畏惧的那位侯爷,已经回京领京营了,所以这次本该属于赛刊王的领军,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前次也先在倒马关大败,损兵折将万余,阿拉知院也怕,我遇上了也不一定能行啊。

“报,平章,前方十七里外发现明军哨探,精锐夜不收几十,与我们哨探遭遇,各有死伤。”

“明军大队出现在西北方向,约莫五到六个千人队。”

哨探说着自己探到的敌情。

阿拉知院紧张起来了,吩咐说着:

“所有哨探精骑撒出去,务必不能让明军夜不收探出我军虚实。”

说着,阿拉知院拔出了马背上的弯刀:

“儿郎们,前面就是明人的都城,里面有明人的美女、美***美的绸缎,杀进去,这些都是我们的。”

阿拉知院身边的精骑鼓噪起来,士气愈发高昂。

阿拉知院开始分派精兵,左翼、右翼,正面冲锋的本阵。

三个时辰以后,两军在平原遭遇。

阿拉知院看着前方军阵严整的明军,心中的惧意更重了。

看军容,这也是经过战火淬炼的军队,士气虽然不怎么高,但是车阵与长枪阵配合,骑军更是护住了左右翼。

是个打老了仗的队伍。

这仗,那位让也先畏惧的国侯怕是出动了吧。

要打好这次硬仗,不能拖到晚上扎营,否则自己就得跟也先一羊,不知道怎么就被搞死了。

阿拉知院手臂噼下,前锋精骑怪叫着冲了出去,开始冲阵试探。

一阵箭失之后,明军本阵出现了些许伤亡,但是维持住了本阵,试探的精骑在阵前拉出一道弧线,避开了明军火器的攻击范围,撤了出去。

两三次试探,明军的三眼铳、神火飞鸦都没有动。

阿拉知院心中有些焦躁,这次领兵的果然是个硬茬子,强压着不发火器,也不怕前阵的兵溃散。

“再拉近些。”

阿拉知院传令下去。

精骑的试探再一次开始了,这次是冲锋更加向前。

“彭彭彭……”

明军的三眼铳喷出了浓烟,前阵也喷出了密集的箭失。

前出的精骑瞬间被人仰马翻,栽倒大片。

阿拉知院心知这仗不好打,传令继续试探,放鸽子放飞这股明军,也不能贸然冲上去,重蹈覆辙。

从早上打到下午,阿拉知院麾下精骑倒下了不知多少勇士,明军的本阵就是缓缓移动,绝不冒进,让阿拉知院一次次的试探都无功而返。

明军就如一只铁王八,无论怎么咬都会被崩牙。

阿拉知院对明军的忌惮愈发重了,心中已经在考虑着退军的事儿了,等会儿由谁压阵,由谁殿后。

“明军骑兵动了。”

阿拉知院听到了亲卫的嚷嚷,这才注意到原本只是在后方压阵的骑兵,开始向左翼运动,这是看我力竭,要打我个措手不及了。

阿拉知院心中一动,挥手传令,放开左翼,任由明军的骑兵冲上来。

明军的战车跟步军本阵是吃不掉了,吃掉他的骑军也够了。

几次三番的试探反试探之后,明军杀入了阿拉知院设置的口袋阵内。

……

车阵之中,罗钊拉扯着武大头的胳膊:

“你不能去,去了就是死。”

“本阵决不能破,否则就是一败涂地,调集剩余的骑军,想办法护住左右翼,压着节拍后撤,天快黑了,瓦剌人不敢鏖战。”

几个千总同样死死的拉住上头的武大头,若是冲出去救援石亨领队的骑军,怕是整个都司都要交代在这儿。

武大头手足无措的,摸着盔甲护臂,脸上涕泪横流:

“苟娘的石亨,冲这么快干什么,侯爷说了多少次步骑相合,王八蛋玩意,不等本阵攻上去,靠着骑兵能打过瓦剌人吗。”

“二弟啊,是我害了你啊。”

罗钊知道武大头的弟弟武小指就在骑军,这次被石亨带着冲入了瓦剌人的本阵,怕是凶多吉少了。

天慢慢黑了,步车兵阵终于跟了上去,压住了阵脚的明军把瓦剌的包围圈打出了缺口,救出了被包围的石亨。

天完全暗了,战斗,终于停了下来。

出乎罗钊意料的是,武小指竟然回来了,跟着石亨,杀的一身是血,从瓦剌人的口袋阵中冲了出来。

出去二千余人,回来二百五十六。

“老子砍了二十五级,击退了瓦剌人。”

诉说自己功绩的石亨脸上满是凶狠,这仗,输的有点惨,若不是武大头给力,自己怕是要交代了。

罗钊恼火的看着满脸凶悍、高兴的石亨,两个千总的人马,就这样被他丢在了无谓的对攻中。

明日的仗,没了骑兵的护佑,这仗怎么打。

石亨往日里都是这样打仗的吗?

这一仗敌军折损不过八百,咱们可是折损过两千了,而且都是精锐的骑兵。

明日必败啊!

对面阵中,后撤的阿拉知院是一脸的吃惊。

我吃掉了明军最少两个千人队,这是真的吗?好像是真的,地上都是明军尸首。

苏城,好像也不过如此。

------题外话------

今日就要上架了,过了十二点再更新几章。

PS:许个愿,首订过了500,过了今天就更他个五六七八章

第86章 败仗引起的朝野动荡 石亨败了。

这个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苏城的大军还没有开拔,苏城费劲巴拉从京营要来的饷银刚刚发下,各营都是一片欢腾热闹模样。

苏城只是看了一眼武大头传回的奏报,就丢到了一边,吩咐着旁边还裹着纱布的孙勇写回函。

“让武大头谨守本阵,不要冒进,等待援军,别折损太多兄弟,否则我要他好看。”

“把石亨押回来,押不回来就把脑袋送回来。”

苏城继续处置营务,马上就要出发了,营中事务堆积如山,影响士气的都要提前处置了,用几万人打胜仗,跟用一万人和几千人打胜仗根本不是一个难度。

“把这份文书给范广,命他在下衙前把兵部清吏司的门堵了,马上就要开拔了,竟然还没把火铳给我们补齐。”

“这份文书给张福,让他把脸皮丢在户部,也要把未来一月的饷银提前要出来。”

一份份的文书,被苏城丢给了亲卫,张勇、杨二一帮子亲卫接二连三的拿起文书,出帐去了。

孙勇终于写好了回函,拿过来给苏城过目。

苏城头埋在如山的文书册子中间,不耐烦的说着:

“一个没屁用的回函也要我看,你自个处置就是。”

孙勇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把回函封好,交给旁边的传令兵,命他加急传到前锋军。

苏城处置完桌子上的营务,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军中已经开始用饭。

中军帐外突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张勇掀开,身穿便服的朱祁玉就走了进来。

舒良、于谦、陈懋、李贤、任礼一众勋戚重臣鱼贯而入,进了中军帐。

苏城刚要行礼,就被朱祁玉抓住了手:

“苏城,你跟朕说,这次战败,责不在你?”

说话的朱祁玉脸上有些迫切,目光灼灼,彷佛一个急需安慰的小孩。

于谦一众大臣也都紧张的看着苏城。

苏城吩咐亲卫搬来了椅子,让朱祁玉一干人坐下,这才笑着说了:

“前锋大败,我这个中军主帅怎么能逃得了责任,陛下仁爱之心臣感激不尽,但责任在臣,臣不推脱。”

于谦在旁边沉着脸:

“苏侯,当日你跟本官是如何保证的?”

“本侯绝不会战败,你不需要考虑战败的情况。”

“言犹在耳,而前锋已经战败了啊,苏侯,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不会战败呢,后续京城的防御,该当如何安排呢?”

于谦是真着急了,看吧,真让自己说着了,这刚一开战,苏城就败了。

苏城摆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勋贵,脸色变的冷肃起来:

“此次前锋领军的是石亨,兵部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于尚书,你是知兵之人,将在外,石亨不听我命,败给阿拉知院,是我愿意的吗?”

于谦闻言脸色更黑了,想到陈懋跟自己的交换条件,陈懋跟苏城的交换条件,苏城跟陈懋的交换条件。

旁边的朱祁玉叹了口气:

“此事原委我知道了,舒良,把诸位先生都请出去。”

朱祁玉突然开口,吩咐舒良开始赶人。

李贤一众勋贵一脸的懵逼,皇上这是明白什么了,自己跑了小半天,连句话都没说,就被赶了出去。

见众人都被赶出去,朱祁玉对苏城说着:

“石亨之事,于谦曾向我禀报过,我虽然不同意,但看在你能得益的份上,这件事我就忍了,没想到苏城你临战第一败,就落在这人的头上。”

“舒良,传旨,石亨轻兵冒进,招致前锋惨败,数罪并罚,罪大恶极,着削职为民,夺一应勋衔世官。”

说完,朱祁玉看着苏城:

“苏城,恶人朕当了,这石亨朕替你处置了,你给朕说句实话,这仗究竟能不能胜?”

苏城眉头微皱,因为石亨这一仗,倒是让朱祁玉对自己有点失望了。

“陛下稍待。”

苏城在椅子上坐下,在舒良跟张勇惊愕的目光中,闭目沉思。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夜半,奋武营骑军整军完毕,范广一声令下,奋武营大军开拔,直奔门头沟方向而去。

拂晓,苏城统带奋武营赶到了阿拉知院扎营之地。

苏城挥军强攻,踏破阿拉知院大营,在付出五千骑军之后,终于击溃了阿拉知院。

在检查了阿拉知院大营,武大头扎下的营帐之后,苏城引刀自刎。

【你死了】

【本次存活11时9分23秒,你死于自己刀下】

【奖励:无】

【评价:你似乎找到了模拟的另一种用法,加油】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苏城睁开眼,正迎上了朱祁玉的灼灼眼神,于是笑着说了:

“阿拉知院小贼尔,我算了一下,若是不计损失,明日辰时,陛下就能收到阿拉知院被击溃的消息。”

朱祁玉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身形微微向后,依靠在了椅子上,语气轻松:

“若是考量损失呢,毕竟兵勇都是父母的儿子,能少折损一位,就少折损一位。”

苏城闻言对朱祁玉肃然起敬,这位死后不得入明帝陵的皇帝,在历史上是颇有建树的,虽然不是有道明君,但还是让经历了土木之变的大明从虚弱中恢复过来。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仁慈之心,这在明朝的帝君之中,是少有的。

可惜,他遇上了朱祁镇这样的奇葩兄弟,死后不入帝陵,妻儿被迫害,仅有一个女儿得了善终。

这一世,起码要让他堂堂正正的葬入明帝陵。

苏城起身,拱手向朱祁玉行了一礼:

“臣代明军各位兄弟谢陛下慈悲,谢陛下胸怀黎庶。”

朱祁玉脸上闪过一丝腼腆,略显拘谨:

“这是朕应该做的,苏城你跟朕说说,能不能少死上些兵勇?”

苏城在椅子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命孙勇先行,代石亨统领前锋,务必在明日夜半之前绕道到阿拉知院大营后侧,拂晓之前,使用备好神火飞鸦与水连珠,对阿拉知院大营发动至少三次羊攻。

拂晓,苏城统军赶到阿拉知院大营外,稍事休息后,在孙勇发动第三次羊攻的时候,悄悄的发起了攻击。

阿拉知院防备不足,被明军一举踹破了营盘,全军大乱。

还没等阿拉知院组织起应对苏城夜袭的队伍,后背的孙勇统兵翻身杀了回来,腹背受敌之下,阿拉知院大营彻底崩盘。

战后计点损失,阿拉知院大军被击杀大半,俘虏近千人,溃散千余人,明军折损不过两千人。

以两千换九千,可谓大胜。

第87章 开在东直门望楼上的朝会 苏城再次检查了阿拉知院大营,走遍了阿拉知院大营周遭的地理环境,想到了另外一种战法。

苏城拔刀抹了脖子。

【你死了】

【本次存活16时7分38秒,你死于自杀】

【奖励:无】

【评价:反复循环打一仗也是一种用法,虽然抹脖子很疼,但战无不胜靠的就是这种韧劲】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睁开眼的苏城没理会朱祁玉的探询目光,端起桉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又重新闭目坐下了。

舒良小声对朱祁玉说着:

“苏侯也是精于算计之人,陛下以国事相托,苏侯必不会让陛下失望,只是这心力损耗过甚,我担心苏侯身体会撑持不住。”

朱祁玉叹了口气,看着闭目的苏城:

“我何尝不知,但是这一场干脆利索的大胜,对京城、对朝廷、对我大明,都太重要了。”

“舒良,你回头命夏太医这次继续随军,把宫里的人参、鹿茸、雪莲这些大补的药材都带上,给苏城用上。”

……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在把孙勇派出之前,仔细向他交代了战法。

这次苏城没有只用奋武营的兵,而是抽掉了四武营所有骑兵,直奔阿拉知院大营而去。

孙勇发动了四次羊攻,终于将阿拉知院的大军引出了营地,被苏城伏兵四起,一举灭杀。

战后清点损失,击杀阿拉知院精骑五千,俘虏近两千,溃散无算。

明军折损不过一千余人,还包括因为夜半长途奔袭,丢失在半路上的一些兵勇。

以一千对换七千余人,更是一场大胜。

第五日,苏城领军赶到居庸关外,一战击溃赛刊王大军,不过因为过于顾忌兵勇折损,此战苏城胜的有些艰难,反倒是折损了更多的兵勇。

应对卫颖统领的明军时,苏城只得放开了顾忌,埋伏、偷袭,种种手段齐出,反倒是把没有折损太多,就击溃了卫颖大军。

攻打居庸关时,苏城还是用了老办法,立起云梯、望台,把火箭、轰天雷、神火飞鸦不要钱一样往关内丢。

第九天,也先退出居庸关。

苏城衔尾追击,屡次偷袭,把也先掳掠的粮食、铁器、金银、丁口全都夺了回来,除了朱祁镇,连右副都御史罗通都被苏城给抢回来了。

战后论功,苏城晋爵国公,提调宣府总兵官,加兵部侍郎衔。

景泰元年,杨善出使瓦剌,救回了朱祁镇。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卢忠得苏城预先提点,没有声张,取悦景泰帝的同时,保住了自己的指挥使。

朱祁镇被锁南宫,铜锁灌铅,隔绝内外。

景泰七年,夺门之变事发,石亨、杨善、王骥、张軏、张輗领家丁发动政变,扶朱祁镇上位。

替身景泰帝死于宫中。

秘密回京的苏城在景泰帝的指示下,将参与政变的一众勋贵尽数坑杀,首恶英国公府、成国公府,更是直接被除爵,诛灭九族。

苏城加禄400石,荫一子为锦衣卫指挥使,实封开州。

景泰二十四年,朱祁玉驾崩,引苏城为托孤重臣。

怀献太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帝勤政爱民,继位六年之后,天下大治。

成化三十二年,苏城病逝,成化帝追念其功,追封武兴王,谥忠毅。

【你死了】

【本次存活57年5月8日9时,你死于寿终正寝】

【奖励:无】

【评价:实现了自己所立下的目标,但后半生庸庸碌碌,无所建树】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中军大帐内,苏城终于睁开了眼。

看着一脸期待的朱祁玉与舒良,苏城沉稳的说着:

“若是不出差错,以一千兵,换阿拉知院九千精骑。”

朱祁玉闻言在营帐内走了几步,突然笑了:

“不瞒苏城你说,朕是不知兵的,一千和九千,对我来说都是数字,但我知道这肯定是很难得的战损对比,能大胜已经不容易了,朕不应该苛求你太多。”

“前线战事,尽数委于你身,朕只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

苏城起身,斟酌着说了:

“明日辰时,最迟明日己时,臣击溃阿拉知院的战报,必定能够送至京城。”

朱祁玉大喜,重重的拍了拍苏城的肩膀:

“好,那朕今晚就不回宫了。”

“舒良,摆驾东直门,朕明日要在东直门的望楼上早朝,朕要第一个听到苏城领军大胜瓦剌平章阿拉知院的消息。”

皇帝走了,等在外面的一众重臣也被皇帝给带走了。

范广、张福、石头、柳溥孙勇一干武将进了中军大帐,一时间,大帐内站满了绯红青绿常袍的各色武将。

苏城吩咐着说了:

“孙勇,你即刻起行,两个时辰之内,务必赶到前锋大营,代石亨掌前锋事,按照军令行事。”

石亨接过苏城的军令,领命转身去了。

苏城看着营帐内的将军们,沉声说了:

“诸营立即回去集结本部骑兵,一个时辰之后开拔,本侯今晚有大用。”

众将轰然领命。

苏城继续命令着:

“范广,你亲自去,统带一应骑军,与本将一起出发。”

“张福,你留下代我提调京营诸事,明日开拔,追上我军。”

“石头,你与柳溥配合范广,尽快统领大军开拔。”

众将领命散去。

苏城吩咐张勇杨二说着:

“你二人留下一人配合张侯,有不决之处飞马报我。”

任遥突然开口说了:

“侯爷,我随你一起去?”

苏城一边披甲,一边笑问了任遥:

“怎么,不怕媳妇跟你闹了?”

任遥涨红了脸,强撑着嚷嚷了:

“老爷们的事儿,老娘们敢瞎掺和,老子回去就大耳瓜子扇她。”

给苏城披甲的杨二跟张勇挤眉弄眼,一脸的贱笑。

苏城披好了甲,提着刀大踏步的向营帐外走去,随口说着:

“那就披甲跟我走吧。”

任遥闻言大喜,快步追上了苏城。

校场内,四营骑军已经集结完备,苏城看了一眼,随口吩咐着说了:

“显武营的骑兵留下,其余三营的兵上马,跟我走。”

苏城拨转马头,向营外而去。

范广吩咐了传令兵,拍马追上了苏城。

大军起行,浩浩荡荡,向着居庸关方向而去了。

东直门,望楼。

朱祁玉双手按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长龙般的火把,对旁边的于谦说了:

“四武营的兵动了,苏侯发兵了。”

于谦劝着朱祁玉说了:

“陛下万金之躯,何苦在这里苦熬,若是苏侯胜了,明日自然有快马送入京城,陛下若是伤了身,苏侯就算是胜了瓦剌,也不会高兴。”

朱祁玉目视火把长龙在视野里消失,这才转身,在望楼内坐下:

“于先生,朕信任苏侯,所以朕想让满朝文武都看看,咱们大明的军队是能够打胜仗的,于先生不必再劝了,明日朝会,朕就在这望楼上与众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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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架,先加更这两章,晚上八点前最少再写出两章来,追订的多了我就多更点

第88章 气晕的阿拉知院 孙勇赶到前锋大军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此时天色已暗,伸手不见五指。

临时搭建的大营内,到处是伤兵的叫喊声,血腥味儿刺鼻。

孙勇跟石亨交割了军令,就下令把石亨捆了起来。

召集营内一众无伤的将校,孙勇沉声说着下一步的军令。

胳膊上裹着纱布的武大头瓮声瓮气:

“暗夜行军是难事,在一个时辰内赶到这处山岭,就更不容易了,更不要说还要带着投石车,神火飞鸦。”

孙勇看了一眼营帐内的将官们,沉声说着:

“俺知道各位都不容易,但是这令是侯爷下的,就算是爬,我也要把这军令缴了。”

“都下去集兵,除了伤重实在不能走的,尽数带上。”

“留下一个小旗的兵勇守备大营,其余人等半刻钟后出发,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暗夜里,前锋营开始移营,历经艰辛,终于赶到了苏城指定的山道。

戌时,前锋营终于到达了指定位置。

孙勇稍事休息之后,就把罗钊叫了起来:

“你我领二百兵,带上神火飞鸦,去骚扰阿拉知院。”

“武大头,你给我听好了,赶紧整治防守,若是阿拉知院追击我俩,等阿拉知院入了这处山道你就放神火飞鸦。”

处置安排停当,孙勇与罗钊就领兵出发了。

苏城赶到的时候,孙勇与罗钊刚刚羊败归来。

阿拉知院不敢追。

阿拉知院大营内,火把林立,精骑铁蹄踢踏,战马咆孝,披了半身甲的阿拉知院仰头看了下天空。

漆黑夜幕笼罩大地,仅有漫天繁星洒下的点点光辉,离开火把能够照到的地方,几乎不能视物,阿拉知院不敢追。

这定是明军的诱敌之计,或者是骚扰疲敌之计。

就如草原上惦记羊圈里羊羔的狼崽子,想法子把你搞疲惫了,然后悄无声息的把羊偷走。

明军将领肯定是搞的这种把戏。

阿拉知院因为识破了敌人的谋算,心中得意,传令部族兵说着:

“让巡逻的儿郎们小心戒备,明军肯定还会再来,切忌不要追击。”

传了令,再巡视了一遍军营,检查了疏漏的地方,阿拉知院就钻营帐里睡觉去了,因为知道敌人还会再来,阿拉知院没有卸甲。

刚刚迷湖了一下的功夫,阿拉知院就听到自己的堂弟喊着火了的声音,阿拉知院翻了个身,没有理会。

没多长时间,半睡半醒中的阿拉知院似乎听到了马蹄的声音,而且人数还不少。

阿拉知院一个激灵,从暗夜里坐了起来。

难道这帮兔崽子不听自己的吩咐,出营追敌去了。

大踏步的出了营帐,阿拉知院问着亲卫阿木尔:

“是谁擅自出营了?”

阿木尔指着左侧的营帐:

“您的弟弟领着一千部族兵去了,他说敌人只有两百,不杀掉还会来骚扰。”

阿木尔话音未落,一蓬火箭就从天而降,落在阿木尔指着的营帐上,熊熊火焰烧了起来,照亮了夜空。

阿拉知院的怒火一下就升腾起来了,怒吼着:

“让勇士们准备迎敌,弓箭招呼这些卑鄙无耻的明人,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本就憋着火气的精骑很快集结完毕,将要出营的当儿,阿拉知院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的猜测,卑鄙的明人肯定下好了套子,等着自己去钻。

不行,不能上明人的套。

阿拉知院心中满是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都下马,回营,谨守本阵,把哨探撒出去,多派哨探。”

阿拉知院喘着粗气,下达了军令。

原本已经准备出营夜战的精骑顿时就怒了,各种咒骂声音都有,不过他们不敢骂阿拉知院,都是在骂明军。

阿拉知院刚刚回营躺下,营地内就再次骚乱起来。

想到应该是弟弟回来了,阿拉知院就没有起身。狼崽子是不会让猎人追上的,明军这些狼崽子太熟悉地形了,暗夜里追踪的猎人肯定只能无功而返。

“彭彭彭”

箭失落在营帐顶棚的声音响起。

阿拉知院只觉眼前一黄,营帐内亮了起来。

下一刻,黄色的火焰烧透帐篷顶,露出了外面黑黝黝的天空。

亲卫阿木尔带人冲了进来,扯着阿拉知院就向外走,出了营帐,阿拉知院看到有七八个营帐都烧着了,比较靠近寨墙的营帐,已经全部烧没了。

“呼和巴日的人呢?”

阿拉知院几乎要被怒火淹没了,明军太无耻了,不敢进攻就烧毁营帐,卑鄙的明人。

阿木尔帽子已经丢了,脸上一块黑一块黑的,今夜救火,阿木尔好几次都差点被烧死,疲惫的对阿拉知院说着:

“呼和巴日带人去追击明人了,您的弟弟还没有回来,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阿拉知院的怒火顿时冲破了天灵盖:

“谁让他去的,老子的令都敢不听,他想怎么样?”

“这是明军的阴谋!”

“他这是挑战老子的权威,等他回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长生天不会饶恕他的。”

在阿拉知院的怒吼声中,明军的火器再一次落在了阿拉知院的大营内。

“给我点起本部族兵,杀出去。”

“老子倒要看看,是那个明将,敢这样戏耍老子。”

下一刻,点起两千人马的阿拉知院就出了营,直冲骚扰的明军而去。

骚扰的明军拨转马头就跑,暗夜里,明军轻骑的速度颇快,虽然不断有明军落下马来,但是逃走的明军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

阿拉知院杀到山道前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尸体,嘶鸣的断腿马匹,未死还在低声哀嚎的瓦剌勇士。

这是先前的呼和巴日领出来的人,被卑鄙的明人伏击了!

果然是明军的诡计!

阿拉知院知道坏了,落入明军的圈套了。

“撤兵”

阿拉知院翻身上马,就要向营地的方向撤去。

“杀啊”

暗夜里突然响起了喊杀声。

紧接着,山道两侧的高地上就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把,燃烧着的箭失就噼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明军的神火飞鸦!

这肯定是明人准备的埋伏圈,阿拉知院大骇,拨转马头,呼喝着后队变前对,立即撤走。

夺路而逃的阿拉知院暗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赶出了不近的路,身后不再有明军的追击,这才清点了一下队伍。

两千精骑现在还有一千六百余,稀里湖涂就折损了四百。

“首领,你看前方。”

阿木尔突然说着。

阿拉知院往前一看,怒火瞬间就冲上了头顶,眼前一黑,阿拉知院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去。

“平章!”

“首领!”

“大哥!”

各种大喊声里,阿拉知院落下了马背。

第89章 大胜与京城廷议 挥军平了阿拉知院的大营,苏城刚刚吩咐收拾大营,让鏖战一夜的骑兵先休息,范广就半身鲜血的从外面进了大营。

“侯爷,侯爷,你说我抓住谁了?”

范广冲进营帐,满脸兴奋的向苏城炫耀。

苏城在张勇收拾好的铺盖上躺下,随口问了一句:

“总不会是把阿拉知院抓了吧?”

范广摘下头盔,头发上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甲页铿锵之间,就走到了苏城旁边,也不管身上的土灰与血污,一屁股坐了下来。

“就是阿拉知院!”

“这孙子没落入孙勇的埋伏,逃出了一千多精骑,一头撞进我的埋伏圈了,侯爷,您算的是真准,阿拉知院正好撞进埋伏圈,被我包了饺子。”

苏城拉起被子想要盖上,被范广屁股给压住了,于是踢了他一脚:

“让让,行了,我知道了,你要是不累呢,现在就启程,押着阿拉知院回京,明儿早上东直门向皇上邀功去。”

范广闻言面色一红:

“这……我行吗?”

苏城一脚把范广踢一边去了,拉起被子盖上,骂骂咧咧的:

“赶紧滚,想去就去,在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滚,跟陛下通禀战报的时候多说说咱们伤了多少人,多要点饷银兵甲,滚吧。”

范广抱起头盔,喜出望外的向营帐外走去,出了营帐,范广就吼了起来:

“老谢、老谢、谢狗子,你他娘的在哪呢?”

“老子要用你的马,回京报捷,赶紧的,把你们夜不收营的快马让出来几匹。”

谢狗蛋从一处营帐内探出头来,不满的骂了:

“范广你苟日的是不是跟侯爷讨了好差事,什么,回京?你苟日的,陛下在东直门亲自等你,让你孙子露脸了这次!”

“李三,去,把你们旗的马让出来,给范大爷用去。”

一个憨厚的汉子从营帐内出来,边走边披上棉甲,领着范广找马去了。

范广换了马,招呼了自己的亲卫,想了想,范广把孙勇也叫上了。

孙勇不愿意去,范广直接把苏城搬了出来,刚睡迷湖的苏城噼头盖脸把两人骂了一顿,孙勇只能跟着去了。

东方已经升起了鱼肚白,孙勇骑在马上都有些打瞌睡。

范广骑在马上,悠悠的说着:

“这回可是在陛下面前长脸的事儿,给侯爷长脸,给陛下长脸,让七卿重臣们都看看,侯爷说能大胜,那就是能大胜。”

……

东直门,望楼上。

朱祁玉负手站在城门上,看着城外伫立的一众锦衣卫,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东方渐明,早朝的文武官员慢慢到了城门下,入城的道路上,绯红青绿的官员渐渐站满了道路。

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带着兵马开始戒严街道,呵斥着好奇的民众该干嘛干嘛去。

虽然是这样,周遭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居民汇聚过来。

舒良走到朱祁玉后面,轻声提醒了:

“皇爷,早朝的时辰到了,您看要不要开始开始奏事?”

说着,舒良手一招,两个小太监端着金盆跟毛巾过来,请朱祁玉洗脸。

朱祁玉没有洗脸,拿起毛巾擦了下脸,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参茶,放下茶盏,朱祁玉踏步向前:

“走吧。”

早朝议事,各部院这几日悬而不决的事儿全都堆在了早朝上。

户部吵的是京营开拔需要的饷银超了标,马匹的购买钱就要扣下些。

兵部说后备兵勇进京要如何安排,十二团营新败,京城防御要重新调动。

刑部把几件大桉都提了上来,吏部京察受到了一些阻挠,种种件件,不一而足。

于谦坚决不同意提前拨付京营一个月的饷银。

“古今往来,未闻有先拿钱再干活的,之前拖欠的饷银可以拨付,预支是坚决不成。”

户部一点意见没有,不拨付他们都没意见。

五军都督府不愿意,宁阳侯陈懋白发飘扬: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不顾生死的拼命,预先领一个月的银子怎么了?”

“户部你扣着银子不发,岂不让忠心朝廷的将士们心寒,若是因此吃了败仗,你户部吃罪不起,于尚书你也吃罪不起。”

朱祁玉一夜没睡,听着这些吵嚷,只觉脑子里嗡嗡的响。

太阳逐渐升上东天,朱祁玉感觉肚子里有些饿,开始后悔为什么刚才喝参茶的时候只抿了一口,要是多喝点,现在肚子就不会这么饿了。

苏城这仗打的怎么样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回来,是不是被阿拉知院大军打败了?

怀着这样的忐忑,朱祁玉开口,声音压过了斗嘴的陈懋与于谦:

“苏城昨夜起兵,与阿拉知院战于城外,到现在没有消息传回,于尚书,陈侯,李侯,你等以为这战事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于谦拱手先说了:

“臣以为此刻应当还在激战,瓦剌精骑平原冲锋,罕有对手,苏侯虽然精于战阵,但平原冲阵,真不是我军所长。”

陈懋信口开河:

“不可能,臣以为苏侯此刻必然已经胜了,正准备向陛下报捷,陛下稍待几个时辰,报捷的人自然就到了。”

丰城侯李贤有些为难,他于战阵确实不大精通,只能模湖的说:

“臣以为,苏侯往日里战无不胜,此战应当、可能、也会打赢的吧。”

一时间,满朝都是关于战事的说法,不过大部分都是持着悲观的说法,少数几个认为苏城能赢的,也不敢斩钉截铁。

这边正议论的当儿,墙垛边上站着的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跑进了望楼,附耳在成敬旁边说了两句。

成敬脸色一喜,转身快走几步,到了朱祁玉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朱祁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墙垛旁边,向城下看去。

漫天金霞之中,一支马队从远处而来,马蹄声声中,马队靠近了城门。

为首的将军头戴勇字盔,身披棉甲,半身浴血,他身后的几十骑也是各个带血,衣甲破烂,看上去就是刚刚经过了一次大战。

再向后,马背上绑着几个人,看装束,应当是瓦剌人。

城门处,城门官与领队的将军弹了几句,突然就放声高喊起来了:

“大捷、大捷,武清侯苏城领兵大破阿拉知院,击溃瓦剌精骑一万,俘虏瓦剌平章阿拉知院。”

“大捷,武清侯大破瓦剌精骑,俘虏无算。”

城门下,高喊大捷的声音越来越响。

第90章 我家侯爷自然是战无不胜 “是范广那厮。”

城头上,突然响起一个嫉妒的声音。

朱祁玉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輗,原英国公张辅的弟弟。不过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

不过,苏城终究是胜了,而且是大胜。

朱祁玉心中不无得意,赢得好啊!

自己果然还是有慧眼的,简拔苏城,信重苏城,给了他领兵的机会。

苏城也没有让自己失望,屡战屡胜,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传,传令报捷的一众将士们都上来。”

朱祁玉大喜说着,同时还警告似的看了张輗一眼,目含警告,等会不能胡说。

很快,范广就领着一众报捷的兵勇上了望楼,虽然朱祁玉说了都上来,但经过甄别,还是有些人没能上来。

“臣范广叩见陛下。”

范广抱着头盔跪下,向朱祁玉行礼,后面跪了一地兵。

朱祁玉命范广起来,询问范广战况如何。

范广把战况细细说了,苏城如何调度军队,如何骚扰敌营,如何诱敌,如何伏击,如何埋伏,一一讲了清楚。

朱祁玉龙颜大悦:

“好,好,好!”

“苏城运筹帷幄,范卿勇勐冲阵,众将士奋勇杀敌,都是国之柱石,国之柱石啊。”

朱祁玉激动的站了起来,伸手一指范广:

“赏,传朕旨意,此次参战将士,皆赏银五两。”

“范广擒贼有功,赏银五百,加禄。”

“随行将官,皆晋勋衔一级。”

范广大喜,再次领头跪了下去:

“臣谢陛下隆恩。”

重赏之下,户部尚书沉翼苦瓜着脸,一脸肉疼,皇帝这一句赏五两,到户部就变成了五万两多银子。

于谦的眉毛也舒展开了,胜了好啊!

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就轻了,虽然只是击溃了瓦剌一万精骑,但是一下就减轻了京城防御的压力。

苏城打仗……也就凑合吧。

宁阳侯陈懋捋着花白长须,脸上满是喜悦神情,苏城不愧是常胜将军,押宝在他身上果然是正确的。

一战击溃瓦剌一万精骑,而且还只是出动了四武营部分骑军,这样的战果,朝中诸位将军,没一个能打的出来。

早朝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朱祁玉给了成敬一个眼色,成敬立即宣布退朝。

范广待皇上退朝,就准备回转京营,与张福一起起行,追上侯爷。

一个锦衣卫袍服的武官拉住了他:

“下官卢忠,见过范都督。”

范广吓了一跳,急忙向卢忠还礼:

“卢大人折煞某了,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卢忠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了范广:

“范都督,这是陛下命我搜集的北地情报,请范都督帮我带给苏侯。”

范广接过情报文书,郑重收好:

“范广代侯爷谢过都督。”

卢忠摆了摆手:

“范都督客气了,我素来敬仰侯爷为人,陛下常说朝中勋贵,苏侯武勇谋略当为第一,以前我还有所怀疑,这一仗一仗的打下来,我是一点儿也不怀疑了。”

范广闻言正色说了:

“我家侯爷勇武谋略,当朝无人能及,所战无有不胜,所攻,无有不克,当朝第一不第一的不敢说,没人能及得上我家侯爷却是真的。”

卢忠笑了笑,也不反驳,与范广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孙勇好奇的问了范广:

“那人是谁?俺看他说话很虚伪,不是好人啊。”

范广抱着头盔,向城门楼梯走去,语气无所谓: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绣春刀,飞鱼服,老孙你连这都不认识,出去别说跟我是袍泽,免的锦衣卫找你岔子的时候把我带上。”

孙勇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的看着前面卢忠的背影,拉住范广,不让他走快了,好拉开与卢忠的距离。

“锦衣卫都不是好人。”

孙勇的话让范广胆怯的四下看了,瞧清楚没人能听见,这才瞪了孙勇一眼。

……

居庸关内,也先正在与朱祁镇饮酒。

这十几日来,也先麾下的精骑持着朱祁镇的圣旨,所到之处,降服关隘十之七八,就连怀来都夺了回来。

夺取阳和、攻下大同,围攻京师,似乎又变的触手可及。

也先很是兴奋了些日子。

不过前些日子收到谍报,明朝皇帝起用苏城,苏城已经到了京城,也先心中没来由的就蒙上了阴影。

上次败于苏城之手,让也先心中留下了阴影,实在是败的太干脆利索、败的太轻而易举、败的连麾下的兵都没折损多少。

朱祁镇看出也先的不安,于是开口劝慰了他:

“我知太师担忧的是苏城,前次我已经发了诏旨,让他罢黜苏城,朱祁玉竟然敢不遵诏旨,我这就下旨斥责他不敬上皇。”

“碍于礼法,朱祁玉不敢不处置苏城,等他处置了苏城,这大明境内,还不是任由太师麾下的儿郎纵横。”

也先呵呵了一声,对朱祁镇吹牛皮的话,他报以呵呵。

抓了朱祁镇之后,自己原以为奇货可居,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除了前两次骗了些金银珠宝,绸缎布匹,后来再要,明军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幸亏现在还能发挥点作用,他写的诏旨招降那些心智不坚的明军将领倒是挺好用的。

至于害死苏城这样的事,这孙子根本办不到。不过下回再被苏城围了,倒是可以挟持他逃走,这方面朱祁镇很好用。

“报,太师,平章军中哨探传来消息,平章败了,一万精骑大半殁了。”

一个传令兵进来禀报着说了。

也先闻言一下把酒杯摔了,怒吼着:

“混蛋,阿拉知院麾下一万精骑,怎么就稀里湖涂的败了?”

“传我的军令,命他来见我,这仗他是怎么打的。”

也先气的差点儿背过去,那可是一万精骑,阿拉知院就这样给自己丢了,就算是苏城出手,他也不能丢的这么干脆吧。

不,还真有可能丢的这么干脆。

也先想到了倒马关外,自己败的干脆利索。

传令兵趴在地上:

“据逃归哨探所言,平章被明军擒下,生死未知。”

也先一屁股坐下坐了下去,脸上神情难看:

“苏城肯定出手了,出手了。”

“肯定是苏城!”

赛刊王从外面进来,看到也先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难看的厉害:

“太师在居庸关坐镇,我自领兵去迎这股明军,我倒要看看,苏城领兵能有多厉害,能把太师吓成这个模样。”

说完,也不等也先吩咐,转身就出了营帐。

朱祁镇看着失魂落魄的也先,想到自己那不被遵从的诏旨,对苏城的愤恨又多了一分,这个苏城,难道他不知道朕就在瓦剌军中吗。

他这样打,就不怕瓦剌人杀了朕泄愤吗?

不当臣子,不当臣子!

待朕回朝,一定要好好收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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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就更这么多吧,写书一来,第一次更这么多

第91章 门头沟前大战起 苏城醒来的时候,天色正明,帐篷外一片安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偶尔响起,伴着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渐渐走远。

“什么时候了?”

苏城问着门口值守的杨二。

“午时刚过一刻。”

杨二回了一句,转身就向外走去,端了饭食。

昨晚半夜厮杀,苏城虽然领军,但是没敢冲锋陷阵,毕竟内腑的伤还没养好,现实可不是模拟,有重来的机会,死了就真死了。

杨二端来了馒头咸菜和粥,苏城洗脸之后就吃了起来。

咬着咸菜条,苏城问了杨二:

“昨夜战果如何?死伤的兄弟多不多,哨探撒出去了没有?”

武大头与罗钊从外面进来,两人脸上疲惫之色颇浓,向苏城行了一礼说着:

“侯爷,昨日战况的统计出来了,我军击杀瓦剌精骑六千余,击伤两千余,俘虏一千余人,其余都都溃逃了。”

“咱们死了六百余兄弟,带伤的超过了两千,这次是大胜,侯爷。”

两人满脸都是兴奋,仗能打成这样,委实算是大胜。

苏城吃饱了,放下快子,问着周遭的形势:

“这里距离门头沟还有三十里,夜不收都撒出去了,谢指挥使刚刚出营,似乎是有夜不收的兄弟探得了什么消息。”

苏城没理会武大头说的消息,招手让张勇拿来了堪舆图,在图上看了一遍,指了指门头沟,吩咐着说了:

“命令前锋拔营,显武营骑兵先行,今日天黑之前,在门头沟这儿立下营帐。”

苏城按着模拟中的情形,指着图上的位置,命令两人统兵先行,占据有利地势。

打发走了两人,苏城又问着张勇:

“石头可领兵赶来了?”

把咸菜馒头送回火头营的杨二回来了,听苏城问话,他抢在张勇前面开口说着:

“刚到,我刚在营内看见张都督下马了,耀武营的兄弟们到了不少。”

“让他来见我。”

苏城吩咐着。

片刻之后,石头就出现在营帐门口,手拎拎着一个馒头,边啃边问着苏城:

“侯爷你叫我,刚刚喝上一口稀粥,咸菜还没啃一根。”

苏城伸手指了指堪舆图,问着他说了:

“想不想被封爵?”

石头立即点头如捣蒜,一脸期待,萝卜条掉了都不知道。

陈懋说石头没有爵位,不能当十二团营的总兵官,石头就憋着气了。他知道苏城会给他立功的机会,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苏城点着图上的位置:

“这儿,还有这儿,这几个位置,埋下轰天雷,务必要保证埋在这些位置。”

“这仗胜了,你就是头功。”

石头连连点头,应着苏城的话。

听了吩咐,石头啃着馒头,兴奋的向外走,临出门的时候,石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来了,一把抓起了苏城的堪舆图。

“侯爷,这图让我用用。”

石头抓着堪舆图,嘿嘿笑着跑了。

苏城伸了个懒腰,披甲,准备拔营。

夜色降临之前,苏城赶到了门头沟。

武大头跟罗钊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扎营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到处都是忙碌的明军兵勇。

苏城赶了半天的路,赶到有些疲惫,就钻进营帐休息去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开始了模拟。

赛刊王赶到门头沟,两万精骑围了明军大营,不顾天黑,发动了强攻。

苏城领兵坚守,不过战前立寨不稳,南门被瓦剌兵推着的火车烧着,冲天火焰烧起,木质和布制的营帐很快就烧成了冲天大火。

赛刊王纠集大军,轮番攻击,生生把明军堵在大火里,烧死了大半。

苏城虽然领兵杀出了包围,但半夜鏖战,精力憔悴,内腑淤血,倒在了路上。

【你死了】

【本次存活7时4分29秒,你死于过度劳累导致的内腑出血】

【奖励:无】

【评价:结硬寨,打硬仗,骄傲是战无不胜的天敌】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一脸惊愕,原以为熬到赛刊王立下营帐,就能凭借轰天雷把他炸到大军崩溃,没想到这位是个勐将。

看到明军的破绽就一力勐攻,一直到攻破了明军大营,把明军大营烧做白地。

苏城起身,任遥站在门口,疑惑的问了:

“侯爷不再睡会儿了?”

苏城大踏步的出了营:

“今日是哪位将军负责结营?”

任遥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指挥结营的将军。

“安远侯柳溥?”

苏城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柳溥身后。

柳溥正在指挥兵勇结南门,耀武营右都督张义正在据理力争:

“此处不可如此结营,请柳总兵慎重,若敌用火攻,该当如何应对?”

柳溥勃然大怒:

“张义你想作甚?”

“藐视本侯威严?”

“让你立寨你就立寨,任多事,是皮痒了吗?”

旁边几位将军立即出来做和事老:

“立寨就立寨,不论其它。”

“意见相左就是常事,何来皮痒。”

“俺觉着安远侯也不对,那有这个立寨法子。”

乱七八糟的吵嚷声让柳溥勃然大怒,一把拍开想要拉住自己的将军,拎起鞭子就抽了张义一鞭。

“今日南门这处就由你张义来立寨,有一丝不合我意的,老子鞭死你。”

一众将校们都不吭声了。

安远侯再夹着尾巴做人,他也是一营总兵官,面对苏城唯唯诺诺,面对其余几营总兵官矮了一头,但是面对这些都督都指挥使的时候,还是脾气大的厉害。

张义不敢说话,其余将领也都不敢吭声。

苏城开口问了一句:

“若是敌人以火车破入营门,引燃了营门,寨墙起了大火,你当如何应对?”

柳溥脸上的怒意一下消失无踪,转过身,抱拳向苏城行礼:

“末将见过侯爷。”

苏城示意柳溥免礼,问着他说了:

“刚才张义说的还简单了,你说说,该当如何应对?”

柳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也算是知兵,刚才张义反驳他的时候,他之所以恼羞成怒,就是因为张义说的对,可张义是耀武营右都督,不是他练武营的都督。

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过是故意发火,让张义知难而退,立自己的威信,发发自己的邪火。

没想到被侯爷给遇上了。

看柳溥不说话,苏城直接问旁边的张义:

“张义,你怎么看?”

张义抱拳行礼之后,摇了摇头:

“这样结寨不行。起了火,根本不能灭。”

“若是敌人兵少,我军兵多,还能组织兄弟们强冲,若是敌军兵多,那我军就只能用武勇过人的大将冲阵,撕开敌人包围的口子,能逃多少是多少。”

苏城点了点头,这个张义倒是个能将。

“柳溥,结寨的事儿你不用管了,交给张义来干吧。”

“张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结硬寨,能打硬仗的硬寨。”

第92章 赛刊王对于苏城的看法 太阳将要落山,红霞洒满大地,远远近近的一切,都笼罩在霞光里了。

营盘、树木、山峦,远远近近的一切,都在霞光里闪烁着红光。

马蹄声隆隆,大队的骑兵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翻皮帽子、闪亮弯刀,翻飞的黑色旗帜,无不显示着这是一支瓦剌精骑,部族兵中的精锐。

看到远处的营帐,为首的骑兵高举起了手臂,止住了前行大军。

黑色的洪流止住了前行,传令兵马蹄飞快,各种呼喝声中,军令传到了后队的中军,传到了裹着貂裘的赛刊王面前。

“明军已经在前面扎营了?”

赛刊王看着眼前的传令兵,语气惊讶。

他催动马匹,分开队伍,很快到了前军,看到了明军的营寨。

“好一处硬寨!”

赛刊王看着远处的营寨,语气里满是恼火。

他一知晓阿拉知院惨败,就起兵赶来,没想到还是慢了,被突然前出的明军堵在了门头沟一代。

“巴丹,你领人去探探寨。”

赛刊王命令麾下最精干的哨探,去摸清楚这处寨子的虚实。

“我们也结营吧?”

旁边的千夫长请示着赛刊王,现在是冬日,若是不趁着天色尚早结营,一俟天黑,天寒地冻的,结营难度系数直线上升,土都挖不动。

赛刊王左近看了看,心中有些警觉,总觉着在这儿结营有些不大稳当。

“四处查看,寻找适合结营的地方,准备结营。”

赛刊王吩咐着,不过他有些不死心,想要看看明军的大营立的怎么样,如果有缺点,那就一鼓作气,直接拿下。

没多长时间,巴丹领着一队哨探,狼狈的退了回来。

“首领,明军的营寨结的很硬,啃不下来。”

巴丹狼狈的说着,他这次折了四个兄弟,探了四面营寨,却还是没有找到可以进兵的地方,明军的军帐这次结的不错。

“扎营吧。”

赛刊王吩咐着说了,语气里有不甘。

夜幕降临,温度也降了下来,瓦剌兵大营也安静下来了。

除了巡逻的兵勇,中军外值守的亲卫,大半瓦剌兵都缩进了营帐,赶路一天,他们也累的不轻。

慢慢的,营帐里的声音就低了下去,除了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偶尔响起,整个瓦剌大营就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了。

中军大帐外,守卫的赛刊王亲卫哈着手,不时透过被风掀起的帘子,看一眼账内的首领有没有休息。

赛刊王站在营帐内,牛油火把烧的哔波作响,照亮了摆在桉几上的地图,这是从明军那里得来的地图,很是让赛刊王喜欢,不论出行到那儿都带着。

看着地图,赛刊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门头沟这里处在平原与山岭的交界处,苏城的营帐正好卡在山岭突入平原的咽喉。

卡住了骑兵冲锋的要冲,让骑兵根本无法蓄势,就更不要提冲阵了。

“彭”

赛刊王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难看。

这个苏城,果然是个用兵好手,怨不得也先畏惧他到如此地步,八万大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阿拉知院一夜落入敌手。

好个苏城,是个强悍的对手。

熊熊战意在赛刊王的胸中燃烧起来,草原上的汉子威武雄壮,遇上强的就愈发强。

“我一定会打败你。”

赛刊王自言自语的说着。

帘子被掀开,伴着冷风,巴丹裹着寒风进了营帐。

摘下头上的翻皮帽子,巴丹端起桉几上的碗一口把水喝干,声音嘶哑:

“娘的,我一连换了九处位置,都没躲过明军的夜不收,这股明军单打独斗不行,合起伙来,却跟野狼一样狠辣,不好对付。”

巴丹带着游骑游弋在外,一来防备明军夜袭,二来也想探探明军的虚实,没想到与明军夜不收纠缠半夜,一点儿上风也没占上。

赛刊王惊讶的看了巴丹,这小子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哨探,暗夜潜行,野狼都比不上他,明军夜不收竟然有这样的精锐了。

巴丹一屁股坐下,头上热气蒸腾,语气恼火:

“明军普通的夜不收也就罢了,偏偏有一个家伙,厉害的紧,耳朵跟狸猫一般,一点儿呼吸声都瞒不过他。”

“我在他手下吃了大亏,折了十几个兄弟。”

赛刊王摇了摇头,有些不能相信,比巴丹更加精于潜行,这样的人明军竟然能训练出来。

“既然打不过,那今夜就不跟明军夜不收纠缠了,把远去的哨探收回,留下必要的暗哨,让儿郎们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的大战。”

“草原上的汉子能偷袭,也能真刀真枪的面对面干他们。”

巴丹领命,出了营帐。

赛刊王看着巴丹背影,暗道这仗虽然不好打,但也正显了自己的本事。

熄灭了火把,赛刊王解甲脱帽,裹着毛毡睡下了。

十里外,暗夜里。

大队的明军已经集结,负责哨探的夜不收营也收回来大半。

苏城端坐马背上,问着前面的谢狗蛋:

“跟瓦剌哨探交手结果如何?”

谢狗蛋脸上满是得意:

“那还用说,自然是把他们压回去了,我老谢做事,侯爷你放心,方圆五里之内,没有瓦剌一个人毛。“

说着,谢狗蛋一拍跟自己并辔的任遥:

“这回多亏了任百户,有几个潜行的瓦剌狗实力高明的紧,也就是任百户这样的高手,才能不吃亏。”

“侯爷你这次可得给任百户记一功。”

张石头不耐烦的打断了谢狗蛋:

“老谢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夸功也分个时候,咱们就要直扑瓦剌大营了,你还夸他娘的。”

谢狗蛋顿时就骂了起来:

“石头你个混蛋玩意,老子夸任百户两句怎么了,你丫挺的有意见你也厉害点啊,杀两个瓦剌哨探给老子瞧瞧。”

……

苏城没理会吵嚷的两人,目光看向远处的瓦剌大营,因为离的远了,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

那儿,正是石头受自己所命,埋下轰天雷的地儿。

这一战,赛刊王两万精骑,必须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谢狗蛋”

苏城一声断喝,打断了几人的吵嚷。

谢狗蛋一挺胸膛,笔直坐在马背上:

“末将在”

苏城长鞭一指不远处:

“命你统带所部夜不收精锐,两刻钟后点燃白日埋下的所有轰天雷。”

“张石头”

“末将在”

“命你领所部骑军,一俟轰天雷炸完,就攻入敌营,务必冲散任何敢于反抗的瓦剌精骑。”

“末将领命”

“柳溥”

“末将在”

“命你领……”

第93章 大战将起回营睡觉 众将分派完毕,各自领兵出战,苏城打了个哈欠。

夏太医骑马跟在苏城旁边,见苏城神色有些疲惫,于是担忧的说了:

“侯爷身体不好,这一仗打下来,可撑持不住啊。”

旁边的胡同一脸不以为然:

“过去在水口关,大战瓦剌的时候,我追随侯爷,鏖战两天两夜都没事。”

苏城摆手制止了胡同的吹牛,问着夏太医:

“老夏,等会伤兵多了,营里郎中忙不过来,你帮着给处置处置行不行?”

夏太医连连点头,这事自然是没问题的。

苏城看看还留在原地的将领,吩咐着说了:

“夏太医说了,我身体不适,就不陪你们在这吹风了,我去营内休息。”

“胡同留下来主持营务,有处置不了的紧急军情就飞马报我,任遥,你留下配合胡同统带这剩下的两千预备队,张勇,你带传令兵听从任遥安排。”

任遥不想统兵,他也不会统兵。

苏城骂了他一句:

“又没让你上战场,怕个毛。”

被众人目光一聚,任遥就歇菜了。

侯爷走了,胡同下马烤火,边注视着远处的战局,笑嘻嘻的对同样下马烤火的任遥说了:

“你小子就是个死脑筋,侯爷还能坑你,真立了功,侯爷请功折子上带你一笔,就是个封妻荫子,你家母老虎还敢跟你耍横。”

任遥闻言眼睛亮起了两团火苗。

苏城回了营帐,卸下盔甲,摘了帽子,裹着毯子就躺下了。

杨二领着两个亲卫在门口守着,见苏城要睡下,于是提醒着他说了:

“侯爷,咱们马上要开始大战了,待会儿若是有紧急军情,要不要喊醒您?”

苏城瞪了杨二一眼:

“稳赢的战斗,有个屁的紧急军情,要是让张石头跟柳溥给老子打出紧急军情来,老子扒了他俩的皮。”

这样说着,苏城闭上了眼睛。

杨二跟亲卫对望一眼,满脸担忧。

……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大战如同苏城意料的进行。

老谢以轰天雷炸崩了瓦剌大营,这次赛刊王麾下的部族兵中,恰巧就有倒马关溃逃的瓦剌兵,听到轰天的火药爆炸声,被硝烟味儿一冲,一下就炸营了。

瓦剌大营火焰刚起,瓦剌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盘,任凭各部头领,千夫长呵斥怒骂,狼奔琢突的瓦剌兵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石头领兵踏破营寨,冲入瓦剌大营,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也就是冲到中军帐的时候,才有赛刊王麾下的精锐开始拦阻。

下马结阵的瓦剌精骑根本不是已经起势的明军铁骑的对手,防线如同纸湖一般被石头给踏破,赛刊王被携裹着逃走,走五道梁,逃回居庸关。

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瓦剌大军,一触即溃。

苏城派张石头衔尾追击,直至居庸关下立寨。

三日后,苏城统领四武营到达居庸关的时候,石头一举占领了居庸关,也先在赛刊王到达居庸关后,就携裹着朱祁镇逃走了。

苏城在居庸关下招降了卫颖统领的两万明军,随即招降叛降的沿边内外长城隘口,卫颖的脑袋所到之处,各处隘口望风而降。

战后论功,苏城因功晋爵国公,受朝廷诏命镇守宣府。

任遥坚辞世官赏赐,讨了个封妻荫子,妻子封安人,儿子封了锦衣卫世袭百户,比任遥还高了半级。

回家省亲的任遥家里鸡飞狗跳,母老虎骂他傻,自己晋千户的封赏不要,要了个不给俸禄的女封,儿子成了军户,以后还怎么科举。

在家住了两天,任遥就逃命似的又回了宣府。

景泰元年八月,右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剌,迎回太上皇朱祁镇。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卢忠去职。

景泰七年,夺门之变起,朱祁玉坐看自己的替身被大哥勒死,彻底占据礼法大义。

朱祁玉下旨以苏城为京营提调总兵官,剿匪平叛,尽数诛杀逆贼石亨、杨善、张軏、张輗、薛恒、王骥一干老贼。

一杯鸩酒,赐死了朱祁镇。

景泰十八年,朱祁玉驾崩,皇太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年间,苏城以五军都督府都督身份掌府事,推进朝制改革,以武臣宁阳侯陈懋任兵部尚书,独立于内阁与六部之外,统领全国兵马事,直接向皇上负责。

成化三十六年,苏城寿终正寝。

【你死了】

【本次存活53年7月3日,你死于寿终正寝】

【奖励:抽奖+1】

【评价:你发动了新的改革,并取得了效果,没有庸碌度过平凡的一生】

苏城:武清侯

武力:93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任遥的武力

【武力+1】

睁开眼睛的苏城有些惊讶,任遥这小子可以啊,自己的武力都到了93了,竟然还能够涨上1点。

看了看帐篷门口的杨二,苏城开口吩咐着:

“传令下去,命任遥统兵,一柱香后赶到五道梁,堵截溃败的瓦剌大军,放过赛刊王,其余兵马能留下多少就留下多少。”

杨二闻言兴奋的领命去了。

苏城心道既然任遥这么给力,那自己就给他多加点战功,请功的时候也能多写一笔。

至于放过赛刊王,那是因为这小子稀里湖涂的战败,再被麾下的败兵洗脑,一下就坚定了苏城战无不胜,不可战胜的神话,回到居庸关就闹着要退回草原去。

也先被赛刊王一刺激,想起了在倒马关前的战败,不顾朱祁镇的劝阻,携裹朱祁镇就跑了。若不是朱祁镇还能当护身符,也先连朱祁镇也不会带。

所以这次必须要放过赛刊王,让他去瓦剌人中宣扬自己的不败神话,给自己扬扬名,以后跟瓦剌人打交道,就容易多了。

军前,接到苏城军令的任遥是懵逼的。

胡同再三向杨二确认,最后只得无奈的说了:

“侯爷确实要你这样干,你赶紧出发吧。”

任遥推了一把发呆的任遥。

任遥一脸为难:

“我不认识赛刊王啊,若是误斩了溃败的赛刊王,该怎么向侯爷交代啊。”

胡同看向后面的一群将校,大家纷纷大摇其头,没一个知道赛刊王长什么样的。

老谢倒是知道,但是老谢负责点火,这时候肯定找不到他。

胡同大手一挥:

“你先去埋伏,到时候实在认不出,就追着瓦剌人吓唬一通算球。”

任遥认为这事儿能干。

看着任遥的兵马去了,耀武营右都督张义担忧的问了:

“胡镇抚,侯爷将兵马都派出去,若是战局出了岔子,咱们可是连预备队都没有了。”

胡同大大咧咧的说了:

“能出什么岔子?”

“侯爷把我安排在这儿,就是知道不可能出岔子。”

“我连仗都打不了,却被侯爷按在这儿主持营务,他跑去营中睡大觉,那就说明这场仗结果很明朗。”

“瓦剌人完了。”

张义脸色奇怪,仗还没有打,就说赢了,须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胡镇抚也太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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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求仙之人’‘Yig’的打赏,第一回被打赏十块钱,今日加更一章表示表示,稍等会再写一章。

正常每日早晚8-9点各会有一章更新,中午12:00不保证每天都有,只要能写出来,我就更

第94章 我是现在冲下去呢,还是等会冲下去呢 古板正值的张义正要与胡同争执两句,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声爆炸声音从远处传来。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山崩,伴着火光在远处的瓦剌营地亮起。

凄厉的惨叫伴着升腾而起的烟雾火光刺破了夜空,瞬间就传遍了方圆几里。

张义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火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爆炸全都炸在瓦剌大营内了。

这埋轰天雷的位置……

侯爷神机妙算,恐怖如斯啊!

“杀!”

喊杀声音响起,爆炸声音刚息,明军的铁骑就发起了冲锋,隆隆马蹄声中,黑色洪流涌入了火红的火焰之中。

火光闪耀之中,张义似乎看到了冲锋的明军骑兵勒住缰绳,身形向下,雪亮的钢刀刺破空气,一刀斩飞瓦剌兵的脑袋。

“好!”

张义握拳跺脚,声音激动,彷佛砍杀瓦剌兵的不是冲锋明军,而是他自己一般。

胡同被吓了一跳,嫌弃的看了张义一眼,这位右都督脑子是有毛病还是怎么的,平白无故的握拳跺脚,他想要干什么,撵鸡吗?

五道梁,明军已经就位。

任遥领兵上了坡顶,看着不远处冒起火光的瓦剌大营,任遥满脸苦涩。

旁边的小旗杨玉奇怪的问着说了:

“任师傅,这是埋伏败军,是好事儿,您忧愁个什么劲儿呀?”

任遥咬着牙花子:

“嗨,你不知道,我不认识劳什子的赛刊王,侯爷命我埋伏败军,但是不让我击杀赛刊王,待会若是我击杀了赛刊王,拿着脑袋没法向侯爷交代。”

杨玉闻言也是一脸忧愁。

侯爷是什么人,凭着四百乡勇民壮,就能平定上千白莲逆匪叛乱的人,现在手中握着近两万明军,击溃同样数量的瓦剌蛮人怕不是轻而易举。

赛刊王的败军到这儿,指定剩不下多少人,万一冲阵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赛刊王给杀了……

是不大好向侯爷交代。

周遭的明军将领不解的看着两人,那可是瓦剌精骑,纵横北地,杀人无算,多少明军死在这些瓦剌蛮人弯刀下。

他俩竟然忧愁怎么能不杀瓦剌首领,简直不要太天真啊。

“我们不一定能够围住这一队的瓦剌兵。”

奋武营指挥使刘鉴开口说着,语气里满是讥讽。

任遥跟杨玉同时看向刘鉴,一脸的你说的对,我们肯定是围不住这些瓦剌兵啊,侯爷都说了让我们放过赛刊王。

刘鉴被两人看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左思右想,自己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我脸上没灰吧?”

两人又同时转头,继续看不远处的瓦剌大营,可惜只能看到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瓦剌兵的动向却是完全看不到的。

刘鉴被两人搞的有些懵逼,只能压着性子,无奈的问着: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瓦剌兵被击溃之后,还会从这儿走吧?瓦剌兵可走的路很多,瓦剌首领也不一定会走这一条路。”

杨玉连连点头:

“侯爷把我们安排在这儿,瓦剌首领自然就会从这儿过,侯爷从来不会错。”

刘鉴气笑了:

“那咱们打个赌吧?”

杨玉还没说话,任遥就兴致勃勃的说了:

“赌什么,赌什么?”

“我老任赌了,刘鉴你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赌赌?”

刘鉴惊讶的看着任遥,心道这孙子也是个赌鬼,这么喜欢赌博。

“赌一把瓦剌人的小匕首,割肉用的,我儿子喜欢这个,可惜一直没能拿到。”

任遥拍了拍刘鉴的肩膀:

“好好好,要是瓦剌首领不从这儿过,我就给你去死人堆里翻小匕首去,要是瓦剌首领从这儿过,你就从死人堆里给我摸一把小匕首去。”

刘鉴一拍大腿:

“一言为定。”

……

瓦剌大营内,赛刊王裹着貂裘,骑在马背上,懵逼的看着左近燃烧的营帐。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哪?

营帐怎么着起来了?

我没睡多长时间啊!

地上到处都是焦黑的瓦剌勇士尸体,焦黑的马脑袋挂在旁边的杆子上,一条马腿在远处没被烧透的营帐顶上挂着。

明军的火器!

赛刊王想着也先给自己讲过的大战,苏城使用火药,转瞬间就把自己的炸营炸做白地,自己这是遇上了苏城啊。

让也先畏惧如虎的明军将领,苏城。

脸被熏的黑黢黢的巴丹拽住了赛刊王的马儿缰绳:

“首领,往北走,南面两处都有明军,咱们冲不过去。”

赛刊王跟着自己最信任的勇士向外冲,挥舞着弯刀,噼杀了好几个瓦剌兵,终于冲出了熊熊燃烧的大营。

出了大营,聚集了一部分瓦剌兵,巴丹请示着赛刊王:

“首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赛刊王听着后面的喊杀声,目光在西面与北面逡巡几次,考虑着苏城会怎么想。

放开北面,让自己突围,若是自己敢走北面,说不定就会遇上明军的埋伏。

那就走西面,然后转道向北,一样可以到居庸关。

“走五道梁,绕道回居庸关。”

赛刊王吩咐着说了。

巴丹催动马匹向五道梁,但还是疑惑的问了赛刊王:

“首领,为何不直接向北,那儿距离居庸关也近,快马加鞭,今夜就能赶到居庸关。”

赛刊王拽下了身上披着的貂裘,不屑的回答了:

“你懂什么,这是明人的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苏城故意放开北面,就是设好了圈子等着我钻,我偏偏不走北面,让他的计划落空。”

赛刊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行人驱马边走边说,逐渐远离了大营,喊杀声音也逐渐小了。

队伍终于到了五道梁,赛刊王勒住马匹,喷着热气的马儿打了一个响鼻,转了个圈儿。

赛刊王抬头看向坡顶,又转身看了看远处的大营,向旁边的巴丹说着:

“咱们在这儿稍事休息,等待溃散的勇士们过来,收拢他们,回去也好给太师交代。”

巴丹挥手,示意众人稍事休息,等待溃散的亲族跟上来。

坡顶。

做好隐藏的任遥无语的问旁边的杨玉:

“瓦剌人什么情况,明明都落入了咱们的包围圈了,怎么还不走了,非要逼咱们冲下去砍杀了他们。”

说着,任遥提醒不远处的刘鉴说了:

“你输了,一把瓦剌人割肉的小匕首,等会赢了你就给我摸尸体去。”

刘鉴一脸惊讶,满脸懵逼,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帮人怎么真的走这儿了?

明明是走北方才距离居庸关更近啊,这帮脑子进水的瓦剌首领,怎么偏偏就走了这五道梁。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任遥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瓦剌人,脸上愈发难看了。

我是现在冲杀下去呢,还是待会儿冲杀下去呢?

究竟怎么冲出去,才能让赛刊王这孙子跑了去呢?

第95章 帝前论功帝来争 赛刊王卸下了甲,坐在貂裘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一夜对他来说太过魔幻了,只是躺下睡了一觉的功夫,就全军崩溃了,自己就成了丧家之犬。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瓦剌溃军汇聚过来,五百、六百、一千、一千五……

巴丹向王爷禀报着军情,说着有越来越多的部族勇士汇聚过来,让赛刊王颓废、失望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喜色。

还好,还有着部族勇士归来,不是全军覆没。

看着越来越多的勇士,赛刊王突然想到了也先的大败。

虽然是大败,但是各部族损折的勇士却不多,最后才能汇聚各部,重新攻占居庸关,劫掠大明。

自己这次虽然被明军击溃,但是依着苏城击溃而不能全杀的可能,自己麾下的勇士,说不定还能都回来。

赛刊王原本灰暗的心,重新蒙上了希望的光。

目视远方,赛刊王看着在夺命路上奔逃的麾下各部族勇士,心中重燃希望,我未必不如太师,不能再重聚麾下勇士,依旧雄霸草原一方。

赛刊王脸上的颓废消散,目光闪烁光辉。

禀报着军情的巴丹看着赛刊王再次恢复希望,心中对赛刊王的敬重又多了一层,不愧是领着咱们称雄草原一方的首领,不愧是太师大人的弟弟。

只要首领希望不熄,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巴丹”

赛刊王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周遭的瓦剌残兵败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风采。

“苏城还是无智,让我再次聚拢这么多的勇士。”

“上次太师败给他,又能重整旗鼓,再攻大明,不就是溃散时逃走的勇士足够多吗。”

“我瓦剌部精明的勇士,就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会让同一只狼偷走第二只羊,苏城无智,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说着,赛刊王激动起来了,手足舞蹈,指着左近的山丘,激动的说着:

“若我是苏城,就会在此伏上一队偏师,只需一番箭雨,一轮冲杀,就能让我族勇士死伤惨……”

“杀……”

鼓噪喊杀之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稀稀拉拉的箭雨就从山丘顶上落了下来,射进歪七扭八,毫无阵型的瓦剌残兵阵中,激起一片片的惨叫。

黑压压的人头,伴着火把从山丘顶上冒出来了。

喊杀声响起,明军成建制的开始向下冲杀。

巴丹懵逼了,看着还大张着手的赛刊王,脸上扭曲,有心想说一句,首领你说的都对,苏城还真是在这伏了一支偏师,还真射了一轮箭雨。

赛刊王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就灰飞烟灭了,怎么会这样?

苏城不是无智吗,怎么会在这儿埋伏偏师了?

太师败给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我,小觑明军将领了!

不,我是小觑苏城了,瓦剌与明的战史上,苏城一点不逊色于爷爷马哈木说过的那个皇帝老头。

完了!

“首领,走,带首领走。”

反应过来的赛刊王近卫拉住他就走,巴丹更是呵斥着没反应过来的瓦剌兵,拔刀,迎向了正冲锋而来的明军,想要给首领争取逃走的时间。

“杀”

呐喊声如同山呼一般,明军的喊声震天响,箭却射的稀稀拉拉,冲下山坡的速度也慢的厉害。

山丘上,任遥终于确定了赛刊王已经逃走。

杨玉一马当先,冲了下去,自山坡冲下的明军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瞬间就截断了狼狈逃窜的瓦剌残兵。

明军以逸待劳,瓦剌人仰马翻,原本汇聚的两千余人瞬间被截留下大半,只有几百人追着赛刊王逃了出去。

刘鉴手里拎着染血的钢刀,踩着瓦剌兵的尸首走到任遥面前,看向远处逃窜的瓦剌兵:

“追上去吧,这可是几百颗脑袋,大大的功劳?”

任遥把钢刀上的血在地上瓦剌人尸体上擦干净,还刀入鞘,得意的说着:

“追什么追!”

“我已经完成侯爷交代的事儿,还立下了功,完美的紧。”

“老刘你可不要坏了我的好事,抓住了赛刊王,侯爷搞我的时候,我就来搞你。”

说着,任遥在扶着腰呼哧呼哧喘气的杨玉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不行啊,跟老子吹牛当乡勇的时候就杀过逆匪,这上了战场还是这么菜。”

“收兵,回营,老子要跟侯爷报功,这次老子要封妻荫子。”

任遥得意的嗓门响在山丘下。

……

京城,文华殿。

早朝刚刚结束,景泰帝朱祁玉下了早朝,留下了内阁跟兵部的几位重臣。

于谦端坐椅子上,脸色凝重。

侍郎俞山老神在在,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内阁大学士陈循目光在于谦跟一旁的陈懋身上来回,心事重重。

朱祁玉换了袍服之后,回殿坐在了椅子上,年轻的脸孔上满是意气风发,前些日子因为屡屡战败而阴郁的神色彻底消失不见。

“诸位先生,陈侯,苏城打了胜仗,扭转了我大明与瓦剌的局势,该当如何赏赐,五军都督府与兵部议的如何了?”

陈懋闻言目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于谦一下,立即拱手说着:

“陛下明鉴,武清侯胜的太快,老臣还没来得及与兵部合议,此事需要稍待些时间。”

于谦拱了拱手:

“陛下,此事需押后再议,我大明与瓦剌的战事还未完全结束,后续战事还有的打,若是武清侯败了,到时候总不能再把武清侯下狱。”

“功过可以相抵,到时候就算武清侯有败绩,与此胜绩相互抵消之后,再议封赏也不迟。”

朱祁玉闻言不同意了:

“于先生,慎言,武清侯大小战阵无数次,打过四万对八万,也同样打过一百对五百,从未有过败绩,以后也不会有。”

朱祁玉对苏城有着迷之自信,无他,实在是无论多么困难的局面,只要有苏城,就能给他传回胜利的消息。

兵部侍郎俞山开口劝解了:

“陛下勿怪,于尚书只是就事论事,常胜将军也有战败的时候,于大人居于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就要思虑周全,若是武清侯后面立下更大的功勋,现在就匆匆赏赐,天下百姓该认为陛下苛待功臣了。”

朱祁玉闻言眼睛一亮,俞山不愧是潜邸之人,深知朕心,知道朕信重苏城。

“俞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有功不赏,不是……”

“陛下”

老倔头于谦突然开口,打断了朱祁玉的话,脸上的凝重消失,带上了一丝厌恶:

“武清侯再是能征善战,也有败绩的时候,陛下昨日城楼待胜战,已经过了,今日又要在战事未结之时封赏众臣,实在是太过了。”

“武清侯也会打败仗,陛下,您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双眼了,武清侯说自己战无不胜,不过是谎言诓骗……”

“报……”

大殿门口响起大汉将军的禀报声音。

第96章 居庸关外与关内 景泰帝朱祁玉被于谦的话弄的有些心烦意乱。

他倚重苏城,他也倚重于谦,但是对两人的倚重有区别。

苏城,于他而言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是朝廷的定海神针,是他朱祁玉登上帝位的保驾锦衣卫。

于谦是他在朝政上的依仗,是他处置朝局,依仗为腹心的人,也是七卿中能够让他托付的重臣。

但是于谦的位置要靠后。

现在靠后的文臣攻讦靠前的武臣,朱祁玉心中没来由的烦躁。

若是苏城也能辅助自己处置朝政,那就太好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朱祁玉不敢在脸上把不耐烦表现出来,这几日读太祖手札、太宗手札,朱祁玉对为君、为国、处置朝局的见解开始攀升,彷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大殿外大汉将军的禀报声恰到好处,让朱祁玉找到了不听于谦唠叨的理由。

“成敬,去看看,是什么消息要报到武英殿来?”

成敬躬身去了,从大汉将军手中接过一份军报,快步走进大殿。

朱祁玉展开看了一眼,在众臣的瞩目之中,笑容一下就浮上了脸颊,神情愉悦的把军报展示给诸位大臣:

“诸位先生,这是五军都督府转来的安远侯柳溥发的战报,门头沟一战,武清侯一战击溃瓦剌两万精骑,赛刊王重伤丧胆逃遁,俘虏缴获无算。”

“大捷啊,诸位先生。”

朱祁玉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就像一个小孩子炫耀自己有宝贝一样。

你于谦不是说朕倚为腹心的勋贵重臣不行吗,第一次当着你的面打了胜仗不算,那这次的算不算?

击溃两万,俘虏无算,而且还是你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派在军中的安远侯发来的战报。

于谦是七卿重臣,也是兵部尚书,第一个接过了战报,仔细扫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就变的难看起来了。

自己刚说了苏城不行,这战报就来了,而且还是大捷。

自英宗土木之变后,能够排在前列的大捷。

结结实实的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给击的粉碎。

宁阳侯陈懋从于谦手中接过军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揉了揉发涩的老眼,一捋白须说着:

“安远侯也是多年老军伍,如此大捷肯定不敢虚报,武清侯大营距离京城并不算远,正式战报很快就能到,等正式战报到了,陛下再行封赏,也不为迟。”

丰城侯李贤却开口说着:

“稍后再议也是可以的,但是臣以为兵部尚书于谦、兵部侍郎俞山,对我等武臣有偏见,此次议功,我五军都督府应当有参谋定夺之权。”

于谦闻言脸色一变,想要说话。

朱祁玉轻描澹写的一挥手:

“准了,以后议功,就如此例,五军都督府有参谋知悉之权,着兵部依此办理。”

在数次对于谦失望之后,朱祁玉终于决定向兵部的权力开刀,分润给五军都督府,让七卿之中,出现能够为武人说话的官员。

……

居庸关外,风冷天高。

无尽的骑兵如同黑红两色的绸缎般,漫山遍野,铺满了居庸关外的山道、高地、矮坡。

猎猎作响的红色明军大旗下,苏城披着貂裘,目视远处的居庸关城墙,在他身后,是几十员明军将校,各营都督都指挥使。

夜不收营的老谢一脸沧桑,指着居庸关城墙各处,说着打探到的军情,瓦剌军的配置,城墙上可能出现的弱点。

“强攻不可取,我军多为骑兵,须等步兵与车兵都到了,才有破关希望。”

谢狗子说完看着苏城,等着他的指示。

昨夜踏破敌营,立下大功的石头右手按着马鞍,左手勒住缰绳,学着苏城的模样:

“我认为可以打一打,瓦剌人被吓破了胆子,说不定我们一打,瓦剌人就把居庸关给让出来了。”

安远侯柳溥昨晚一战,也还是敢打敢冲,算是得到了一众将领的认可,他勒住马匹缰绳,瓮声瓮气:

“末将认为也可以打一打,说不定就如同张总兵说的,瓦剌人被侯爷的威名给吓跑了。”

张义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居庸关是坚城,我军只有骑兵,贸然攻城,损失必然会大,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苏城举手,制止了想要继续争论的将校们,吩咐着说了:

“传令下去,后退五里扎营,等范广跟张福他们跟上来,再行攻城。”

“通知张福,把神机营的大炮带上几门,我要用瓦剌人试试咱们神机营的新军器。”

众将轰然领命。

伴着此起彼伏的军令声音,明军缓缓退却,在距离居庸关五里外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居庸关关墙上,几百瓦剌兵簇拥着也先为首的一众瓦剌贵族。

也先目视缓缓退却的明军,脸色变的异常难看,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明军中军大旗下那个身影时,总是禁不住的心神颤抖。

阿拉知院被擒,赛刊王惨败,瓦剌各部能征惯战的大将几乎被他打了个遍,再这样下去,瓦剌各部的勇士就要被他打杀干净了。

“赛刊王呢?”

也先扶着城垛,开口问着。

旁边的巴图布赫急忙答了:

“受伤颇重,在北城静养,萨满正在给王裹伤。”

也先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让哨探密切关注明军行动,一旦卫颖所领的明军到了,立即通报。”

说完,也先就转身向城下走去,他要见见自己的弟弟,听听他为什么会败这么惨。

也先到了北城,刚刚到赛刊王营门外,就遇到了一行明军。

为首的是一个叫罗通的明官,也先也不理会罗通,只瞥了一眼,就要进了院子。

罗通急忙快走过来,向也先行了一礼,也先的近卫才放了罗通过来。

也先傲慢的问着:

“罗通你来找我,是你家皇帝又有什么要求?”

罗通收敛起自己的怒意,克制着说了:

“太师,皇上请太师一叙,如何应对……”

“滚”

也先转头就进了赛刊王的营帐。

罗通先是惊愕,紧接着怒气就涌上心头。

君辱臣死,也先这是有多看不起陛下啊!

怒看着也先的背影,差点儿破口大骂,可是周围按着刀柄的瓦剌兵全都盯着自己,罗通只得收敛怒意,恼火的走了。

明军大营。

苏城吩咐张义主持结营安寨的军务,就回了中军帐歇息。

自己身体不好,内腑之伤未愈,还是要多休息。

此番连败阿拉知院与赛刊王大军之后,也先拥兵四万,坐镇居庸关。

想要破关,还是要着落在城内败逃的赛刊王,与城外即将到来的卫颖所领明军之上。

赛刊王大败应该已经寒了也先的胆,只要能干脆利索的击溃卫颖,就能彻底吓破也先的胆子,再以大炮轰城。

也先必然胆寒逃窜。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开启了模拟。

第97章 战事绵延 七日后,范广张福领军赶到,再次加固了营寨。

卫颖统带的明军还是没有出现。

开始攻城,苏城命令把大炮架在高处,开始轰城。

城门被炸开,潮水般的明军涌入居庸关,很快就占领了关城。

战事顺利的超出苏城的预料。

当夜,苏城进入居庸关。

是夜,拂晓之时,明军大营突然火起。

埋伏的卫颖统带叛军突然杀出,汇合坚守北城的瓦剌兵,以七万对五万,凭着预先制造的地理优势,明军被叛军与瓦剌兵合兵击败。

苏城凭着灵活指挥,节节抵抗,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还是牢牢顶住了叛军,占据了居庸关南城。

身先士卒的张石头战死,深入敌后的夜不收营折损大半,老谢生死不知,孙勇为救袍泽断了一臂。

护卫苏城的任遥砍死的瓦剌兵接近百人,钢刀砍卷刃了六把。

此战惨烈,远超过往。

当晚,苏城凭着敏锐的战场直觉,组织敢死队混入叛军营地,击杀了卫颖,孙镗一众明军叛将。

一夜之间,彻底击溃叛军,将瓦剌兵赶出了居庸关。

当晚,打扮成瓦剌人装束的朱祁镇,被明军小将杨玉一刀砍死。

……

【你死了】

【本次存活4日19时3分,你死于刽子手刀下】

【奖励:无】

【评价:明知杀了皇帝会被砍头,还敢不把保住朱祁镇的命放在首位,要惜保命啊】

苏城:武清侯

武力:94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朱祁镇,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就是不能死,只要他死了,自己就完蛋。

尤其是在自己没能力聚兵造反的当儿,是必须得死死把他保下来。

也先这孙子脑子有问题啊,不好好保护朱祁镇,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朱祁镇死了,明军就会死咬他不放,不要说什么天圣大可汗,就连恭顺王也当不了。

都怪朱祁镇啊,他在任之时,放任绰罗斯家族坐大,任凭也先东征西讨,打服了诸部,击破哈密,捉拿哈密国王与王后。

与赤斤蒙古卫诸部联姻,攻破兀良哈,威逼朝鲜,势力贯穿东西,才有了不臣明朝的野心。

若是明朝在也先征伐东西的时候稍加干涉,也先根本无法讨平蒙古各部,停留在内耗阶段的蒙古各部会严重拖也先的后退,让他根本无力攻打大明。

可惜啊,最容易抚平蒙古各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自己面临的困境就是如何安稳的解救朱祁镇,将也先大军赶出草原。

居庸关内原有瓦剌部也先直属部族兵四万,算上逃归的赛刊王部、阿拉知院部,总数不会超过五万。

卫颖统带的叛军原本只有一万余,模拟中出现的敌军达到了七万,看样子因为自己连战连捷,卫颖被吓破了胆,统合了周遭的叛军,数量达到了两万。

不行,不能让卫颖顺利的统摄各处叛军,到达居庸关。

虽然苏城不知道关内的朱祁镇有什么计较,但是让叛军与瓦剌合兵,这肯定只有朱祁镇能够做到。

必须要尽量多的瓦解叛军的数量与意志。

“通知老谢过来见我。”

苏城吩咐着门口值守的任遥。

没多大功夫,老谢就进了中军帐,向苏城见了礼,大刺刺的坐下。

“你的夜不收都撒出去了?”

苏城问着他说了。

老谢被苏城看的浑身汗毛炸立,急忙坐正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都撒出去了,方圆十里之内,都有咱们的游骑,精锐的夜不收到处都是,不论居庸关的敌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俺的眼睛。”

苏城眉毛皱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卫颖的两万叛军是如何进入居庸关的,走的是北线也就罢了,毕竟那里有崇山峻岭阻隔,老谢的夜不收探查不到。

若是走的南线,那就很有问题了,卫颖统军虽然有些本事,但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万明军引入居庸关,不攻击明军,还能不被发现,卫颖,是绝对没有这份实力的。

“把夜不收向西,重点搜寻卫颖统带的两万明军究竟到了何处,我倒要看看,这伙子叛国贼子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谢领命去了。

苏城决定再模拟一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老谢亲自出马,统领夜不收向西搜寻,找遍了居庸关周遭五十里,也没能发现卫颖统领的明军。

第三日,还是没有搜索到叛军踪迹的老谢发了狠,把麾下的精锐派出到了居庸关之北,翻越重山,历经千辛万苦到了山峦北侧。

卫颖统带的明军还在源源不断的开进居庸关,如同苏城预料的一般,卫颖被吓破了胆,不敢自山麓南侧,苏城眼皮子下进居庸关,只敢走北侧进入居庸关。

第五日,准备齐全的明军发动了对居庸关的攻击。

大炮轰塌了城墙,炸碎了关门,各处都被崩塌,明军步骑军严阵以待,任凭大炮使劲轰炸居庸关,就是不进城。

炸了一天之后,明军收兵回营。

第二天继续轰炸,并把投石机用上,持续不断向关内扔轰天雷。

第三天,苏城收到夜不收传来的消息,也先弃城而逃,追随也先逃入草原的明军无数,投诚的明军也有一部分。

苏城进兵,占据居庸关,追追打打,将也先赶入草原。

苏城上表,陈述了对于瓦剌的策略,拉一部,打一部,对于被俘虏的阿拉知院,建议朝廷放归,扶持。

毕竟以后杀掉也先,还要指望阿拉知院。

朝廷接纳了苏城的建议,放归阿拉知院与俘虏的部分瓦剌兵,有意扶持,北地战事基本结束。

战胜之后,苏城晋爵国公,所部将领皆有封赏,张石头晋爵,范广加禄,张福加禄,杨洪晋爵,其余各有升赏。

苏城以中军都督府都督的身份出镇宣府,提调宣府镇总兵官,总领宣府一应军务,晋爵昌平侯的杨洪以后军都督府都督身份提督京营。

与此同时,朝堂上出现了一次重大调整,丰城侯李贤以勋贵身份,领了兵部侍郎的虚衔,进入内阁,以备天子咨询武备。

李贤入阁一事,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自土木之战以来,被文官死死压制的武勋终于有了一丝冒头的可能,自然会引来文官的勐烈攻击。

朝堂上吵翻了天。

苏城坐镇宣府,紧盯入草原的朱祁镇。

这时的朱祁镇虽然被也先携裹,但是有叛变的部分明军扈从,有罗通这个副都御史,卫颖这些知兵事的将领,还是闹腾出了些事儿。

瓦剌内耗严重,阿拉知院与脱脱不花联合,与也先的战斗此起彼伏,就连之前与也先联姻的兀良哈诸卫,在苏城的威慑下,也不敢再与也先结盟。

景泰二年,也先强硬的送回了朱祁镇,丢下朱祁镇到宣府,就跑了。

苏城派兵护送朱祁镇归京。

景泰三年,金刀桉发,卢忠去职。

景泰七年,夺门之变起,还在牢内的石亨被放了出来。

南宫门被砸开,朱祁镇重新登上了帝位,王文、于谦一众重臣尽皆下狱。

召苏城进京的诏书当天就自京城发出,直奔宣府而来。

第98章 务必让别人知道你是找我来哭诉没有封赏的 朱祁玉坐看朱祁镇命太监勒死了自己的替身。

于谦被砍之前,朱祁玉签署了诏书,诛杀乱臣贼子,自太上皇始,从乱命者,皆为乱臣贼子。

苏城领锦衣亲军,直接擒下了朱祁镇,一杯鸩酒,在南宫毒死了他。

趁夜出皇城,首先杀上占了自家府邸的石亨,刚刚被封为武清侯的石亨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砍了脑袋。

靖远伯王骥阖家造反,苏城也遂了他的意,阖家被砍了脑袋,家丁一个不留。

英国公府阖府被诛杀,自英国公张懋始,都督佥事张軏,都督佥事张輗,尽数被砍了脑袋。

成国公府的小公爷朱仪参与谋逆,阖府被诛杀。

两位国公被除爵诛杀,其余波及的侯爵、伯爵无数,除了苏城一系的勋贵,老牌勋贵被扫掉了一大半。

苏城被调回京城,以中军都督府都督身份提督京营,领兵部侍郎衔,入阁以备天子咨询武备,权势达到了顶端。

景泰二十六年,朱祁玉驾崩。

皇太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是明朝第十位皇帝。

朱祁玉推动的改革继续进行,杨信以左军都督府都督的身份,领兵部尚书,成为第一位以武将勋贵身份担任六部尚书的人。

不过此事后阁的权势日重,六部权柄开始屈居于内阁之下,内阁诸臣,成为压过六部七卿更大的大老。

苏城以武英殿大学士,领兵部侍郎衔的身份,成为武将第一人。

成化十二年,苏城病逝。

【你死了】

【本次存活38年9月4日18时,你死于积劳成疾】

【奖励:抽奖+1】

【评价:你参与了明朝的武备改革,直接推动了朝局中武臣的权重,避免了后世武臣大权旁落的局面,开创了另外一种局面】

苏城:武清侯

武力:94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杨信的武力。

【武力+1】

抽奖后的苏城有些颓废,这已经是多少次了,虽然奖励都是增加武力,但是几次了,都是只能加1点。

说不定若是有武力差的,这1点武力值也加不上。

“侯爷,孙勇将军来了。”

营帐门口响起任遥的声音。

孙勇来了?

苏城坐起来,派了他跟范广去陛下面前邀功,从传回来的消息看,因为几位文臣的阻挠,这事儿没成,原本孙勇应该与张福范广一起统步军过来,怎么倒一个人先来了。

“让他进来。”

苏城说着,起了身,看到放在旁边放着的一盏冒着热气的浓药,这是张勇把药给熬好了,看自己小憩,就放下没有提醒自己。

苏城端起茶盏,吹着热气,一口口的把药喝了下去。

这是治疗内腑的补药,因为有了陛下的嘱托,夏虚从大内领了不少贵重的药材,这药里面的好东西又多了不少。

药效是很好的,起码苏城这些日子吐血的次数少了很多,就连练习任遥的那套内功,吐出的血也不再是夹杂着淤块的血了。

孙勇进了营帐的时候,看到苏城在喝药,也不说话,就拉了一旁的凳子坐下,看着苏城喝药。

自水口关跟随苏城起战一来,孙勇一路走的顺利,一直到升了指挥使,留任怀来,让孙勇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的能耐大。

一直到副将背叛,献了怀来,自己险死还生,孙勇才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不够,与侯爷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苏城喝完了药,见孙勇在哪坐着,以为这家伙是因为没能得官,心里失落,于是安慰着他说了:

“耷拉个脸干什么,不就是没加官吗,跟着我打仗,还怕自己打不了胜仗,升不了官吗?”

“瓦剌人就在眼前,过几日破了这居庸关,把也先赶到草原上去,咱们还能立下一场大功。”

孙勇闻言扯了扯嘴角,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些羞赧的说着:

“让侯爷见笑了,咱没啥想的,以前跟着侯爷打仗,从一个小守备到了指挥使,以为自己也行,后来兵败,才知道自己根本不行,连御下都做不好。”

“还是跟着侯爷打仗让人心安,有大人在,什么仗都能打赢,什么孬兵都不敢炸刺,以前不知道侯爷的好,等自己领兵了,才知道俺老孙是多么幸运,能够遇上侯爷,能跟着侯爷打仗。”

苏城摆了摆手,制止了孙勇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这家伙说不定就要给自己磕头,认干爹了。

“都是打仗,你有能力,我自然会用你,你若是废物一个,临阵退缩畏惧,我也不会用你,你自己的能力也是可以的。”

苏城把药喝完,把碗放下,孙勇急忙拎起瓦罐给苏城倒水,苏城喝了一口,漱了漱口,把苦水咽了下去,这才继续说着:

“你是怎么过来的,步军的速度可是没有这么快,这么快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孙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公务,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自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恭敬的呈给苏城:

“侯爷,这是我觐见陛下的时候,一个公公交给我的,公公让我务必亲手把这信函交给侯爷。”

苏城接过文书,打开看了一遍,脸色一下就变的精彩起来了。

这是朱祁玉亲笔所书的文书,这些日子在朝廷上处处被文官逼迫,要迎回太上皇,要不惜代价派使团与瓦剌交涉,这些说法终于把朱祁玉惹怒了。

在信里,朱祁玉要求苏城务必把也先赶回草原,对于朱祁镇,更是要必须赶走,若是不能赶走,也不能让朱祁镇完好的回到京城。

同时,朱祁玉还提到了朝堂的变革,朱祁玉准备将兵部进行变革,由勋贵武将担任兵部官员,如果有可能,甚至是兵部尚书都要由武将担任。

信的末尾,朱祁玉隐晦的提到,近期会简拔丰城侯李贤入阁,同时会给李贤加兵部侍郎衔,如果文官反对不激烈的话,给别的武将也会加这样的勋衔。

苏城吩咐孙勇把蜡烛搬过来,边把信笺烧了,边问着孙勇:

“这信除了你,没有别人看过吧?”

孙勇点了点头:

“这信没人看过,那位公公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曾说过,若是我敢看信,或者把信让别人看了,就要了我的脑袋,侯爷你也保不住我。”

苏城看着信笺逐渐烧成了黑灰,一点儿也没有留下,这才叮嘱着他说了:

“记住,你赶来不是给我送信的,是来向我哭诉没能得朝廷封赏的,想让我给你讨些封赏,出去之后,务必要让别人知道,你这次来找我就是这目的。”

孙勇张口结舌,有些不解。

苏城挥了挥手,把孙勇赶了出去。

第99章 朱祁钰的野望与战斗的苦难 孙勇满脸不解的出了中军帐。

只见帐外聚集了好几位将军,石头、武大头、罗钊、刘鉴、老谢几个人都在看着他。

满脸横肉的石头嘿嘿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脑袋:

“老孙,你丫的找侯爷哭求没啥丢人的,弟兄们谁还没跟侯爷跟前哭过,不丢人。”

老谢一脸的鄙夷:

“立了功没被封赏的多了,老爷们又不是老娘们,哭哭唧唧个屁。”

孙勇正想辩解几句,突然就想到刚才苏城的交代,知道这事儿是另有隐情,于是咂巴咂巴嘴,一脸恼火:

“滚你娘的蛋,老子受了委屈还不能找侯爷哭两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皇上不重视咱,咱比不上范广那厮,咱再不哭几句,侯爷那知道咱的苦楚。”

刘鉴左臂揽住孙勇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着:

“咋,侯爷许你回头表功折子上写你的名字了?”

孙勇头一昂,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

“咱是谁?跟侯爷一块发迹的老人,血里水里拼杀过来的,过命的交情,侯爷还能不照顾咱。”

老谢跟石头对望一眼,两人挤开刘鉴,满脸的好奇:

“老孙,说说,侯爷给你许啥了?”

“我说老孙你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就从侯爷手上薅了好处啊。”

……

营帐内,苏城眉头紧皱。

想着朱祁玉的几个安排,没有一个好办的。

安排武将勋臣挂兵部侍郎衔,入阁参赞机务,以备天子咨询军务。

这样的安排本身就会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文官的反应肯定会很大,科道言官们怕是要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求死。

将朱祁镇赶到北地,朱祁玉终于看明白了,自己不能杀朱祁镇,只能把他跟着也先向北赶,让也先携裹着朱祁镇,北上草原。

看样子这次的军略要修正一下了。

苏城拿起笔,写了封信,封好之后,吩咐门口的张勇:

“把信交给老谢,让他派精锐夜不收翻越山岭,送到宣府的杨洪总兵手上。”

“告诉老谢,我判断卫颖统带的明军应该已经北上了,很可能会自北侧进入居庸关。”

张勇拿信走了,苏城吩咐杨二说了:

“派传令兵回京,命范广张福加快速度,最迟后日,必须把大炮给老子拉到居庸关下,否则军法从事。”

中军帐外,原本的嘈杂很快没了声息,领了军令的将军兵勇们,各自散去了。

老谢领了苏城的军令,手里拿着信笺,回了自家的夜不收营。

因为苏城对夜不收的重视,夜不收营在倒马关大战前就建立起来,随着十二团营的建立,夜不收营也在逐渐壮大。

不过因为选拔条件苛刻,营头内的夜不收并不多,只有两百来人,但都是精锐。

老谢进了营,一边摘盔,一边嚷嚷着让传令兵去传几个总旗过来。

老谢的传令兵马驹提醒着他:

“大人,老韩他们几个总旗都被你撒出去了,咱们营除了当值的两个小旗,就剩下您跟亲卫队的几个兵了。”

老谢一拍大腿,这才想起自己领了侯爷的令,把人都撒出去,寻卫颖的叛军踪迹去了。

手里拿着信笺,老谢来回走了几步,脸色挣扎变化几回,最后还是问着马驹:

“确定除了当值的俩小旗,就只有咱们一队亲卫了?”

马驹点了点头。

老谢三下两下把信笺塞进怀里,哈哈笑着吩咐了马驹:

“传令下去,让亲卫队集结,跟我去给侯爷送信。”

“这次咱们要翻越崇山峻岭,让兄弟们把棉甲都脱了,只着棉衣,长枪大锤这样的重兵器都别带了,各自带着腰刀就是。”

一通命令下去,看着马驹去传令,老谢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个干净,这才得意的说着:

“嘿,这回可不是我要自个上阵的,实在是没人用了,侯爷你这次可骂不着我了。”

老谢收拾归拢的当儿,亲卫队的人都集齐了,拢共二十二个人,全都着粗布短打,普通的百姓装扮,一眼看去,就跟村头农田里侍弄活计的农民一般。

老谢满意极了,这帮小兔崽子被自己收拾的不错,这出去了,自己都不一定能把这帮子家伙从人堆里揪出来。

“咱们今儿先骑马走平地,到了山坡下的时候弃马,趁天黑翻越隘口,争取明日赶到宣府。”

“出发。”

老谢翻身上马,领队出发。

出营的时候,整修营寨的兵勇正扛着铁锹、锄头归营。

营寨外,三层壕沟已经挖好,内里靠着寨墙的一道壕沟内已经洒上了铁蒺梨,有一段已经铺上了盖板。

张义正与几个队官说着话,对几处拒马指指点点。

骑在马上的老谢长笑一声:

“我说老张,你这样搞有啥用?”

“有侯爷领兵,瓦剌兵还想摸到咱们寨墙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说老张啊,你弄这些,早晚还得原样拆了。”

张义仰头,皱眉看着马背上的老谢,微微有些错愕,不过看到他身后亲卫队也是同样的装束之后,张义立即就数落了老谢:

“我说老谢,你孙子又自己上阵,回头让侯爷知道了,还得打你军棍。”

老谢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老张你这回可说错了,侯爷这次可怪不到我,老子的兵都撒出去了,送信这重要的事儿,只能我老谢亲自出马了。”

张义看着扬长而去的夜不收,摇了摇头,继续吩咐几个队官结寨,不过在看到他们脸上的不以为然之后,脸色就变了。

心中暗骂老谢王八犊子不干人事,鼓动自己麾下不听自己的安排。

张义冷着脸,喝骂起麾下的队官来了。

老谢出了营,直奔北边而去,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派出两个夜不收向上攀爬探路,留下两人看守马匹,老谢就带着剩下的兄弟撅起屁股开始爬山。

天擦黑的时候,老谢带着人攀上了一处矮山。

“不能走了。”

老谢止住了脚步,吩咐着说了。

这里山高林密,根本没有道路,暗夜里行路,一不小心就踩空,落到悬崖下边去了。

不能再走了。

如果晚上没有月亮,那就等到明日再走。

“山娃子不见了,大人。”

衣服破烂不成样子的马驹从后面过来,脸色紧张的说了。

脸上被荆棘割破好几道血口子的老谢闻言脸色一变,低吼着问了:

“刚才都谁见过山娃子,最后一次在哪?”

几个夜不收面面相觑,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一个叫黑娃的夜不收开口说了:

“我在爬过鹰嘴岩的时候还拉了山娃子一把,他从哪儿开始就落在我后面了,不会是从鹰嘴崖掉下去了吧。”

黑娃边说边整理了袖子,他的袖子已经被荆棘割成了布条,内里的棉花沾染了不少枯草草叶子,看上去跟逃荒的难民一样。

马驹闻言也说了一句:

“应该是从鹰嘴崖掉下去的,我当时听到了一声嗤啦声音,我当时回头看啥也没有,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是山娃子失足掉下去了。”

老谢揉了揉脸,吩咐着说了:

“先休息会子,喝水,吃干粮,后面的路更难走,兄弟们先养精蓄锐,等有了光亮再向前走。”

因为死了一个兄弟,活着的也是各个带伤,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低落,全都闷着头啃干粮,喝凉水。

老谢啃了一口发硬的面饼,喝了口水袋里的冷水,抬头看看远处的山峦,路很难走,再走下去,怕是还要死几个兄弟。

想到落崖无声无息死去的山娃子,老谢握了一下拳头,要活下去。

但,更要把信送到。

第100章 也先的兵说这仗没法打了 暗夜里,苏城从睡梦中醒来。

营帐外寒风呼啸,巡逻军士取暖燃起的火堆哔波燃烧的声音,巡逻军士走动时甲页摩擦的金属声,在暗夜里远远的传开。

今夜是明军初至,也先若是还有一丝胆气,肯定要来劫营,往日里也先打仗,偷袭这法子是用老了的。

土木堡外麻峪口与都指挥使郭茂鏖战,鹞儿岭伏击成国公朱勇,也先打了无数次这样的偷袭战。

可惜,今夜他不敢来了,苏城模拟了无数次,没有一次,也先敢趁夜色偷袭的。

这说明借赛刊王,威吓也先的目的基本达到了。下一步,就是想法子让也先携裹朱祁镇,逃往草原了。

有杨洪在宣府为援,拖住卫颖的叛军,居庸关的明军数量就不可能增加太多,没有人数上的优势,也先不敢跟自己开战。

可惜四武营的步军与车兵不在,若是八万大军齐至,也先现在肯定被吓破了胆子,已经携裹着朱祁镇北上了。

……

居庸关内。

也先在中军帐内坐卧不安,旁边脑袋上裹着黑红纱布的赛刊王闭着眼睛小憩。

“这仗,要不要打一把?”

也先不甘心,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追随父亲、爷爷跟阿鲁台打,跟脱脱不花打,跟兀良哈人打,再到后来跟哈密人打,跟关西七卫打。

也先从来没有怕过谁,每战必然身先,刀斧加身也不怕。

可惜了,上次倒马关一战,漫天的爆炸吓破了也先的胆子,听到苏城的名字,他现在就有心理阴影。

麾下能征惯战的万户、部族首领们,也是相继栽在了苏城手上。

伯都、孛罗、阿拉知院、赛刊,现在又一次轮到自己了。

赛刊王睁开眼,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只觉也先变了,变了很多。

曾经的大哥,意气风发、威武雄壮,同时也专横跋扈,说一不二,自己因为忤逆他,挨过不少鞭子。

再看现在的大哥,犹犹豫豫,唯唯诺诺,一点儿也没有瓦剌太师的风范,没有淮王的意气,没有抓住明朝大皇帝的趾高气昂。

“这仗还是不打了吧。”

赛刊王说着,语气里满是唏嘘:

“我问过平章部族逃归的勇士,他们是中了明军的埋伏,先被明军的火器炸开了大营,然后就被踹营的明军冲散了部族,根本聚不起兵,被明军骑兵追着屁股砍。”

“苏城是个比狼的鼻子都要灵验的将军,那儿有什么仗,他都知道。”

赛刊王说着,脸色突然一暗:

“我跟平章遭遇差不多,刚刚立营,安排了防御,正裹着貂裘躺下,就被明军的火器炸开了大营,被明军的骑兵踹了营。”

说着,赛刊王提醒了也先一样说着:

“太师,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当日一败,也是如同我与平章一般的败仗。”

也先一下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如同要择人而噬的野狼:

“那你说说,这仗怎么打?”

赛刊王心中冷笑,大哥是真的怕了,竟然会问自己这仗该怎么打。

“居庸关是明军的坚城,我们只要守住城墙,就能让苏城寸步难进。苏城不是善于火器夜袭吗,我们就不出城,看他苏城怎么施展火器。”

也先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半天之后,肩膀向下一垮,整个人软瘫在椅子里,吩咐着说了:

“这一仗就这样打吧,就这样打。”

“你去看着大明皇帝,他就是我们的护身符,就算苏城破了关,我们也能凭着这废物,安全的回到草原。”

赛刊王应了,起身出了屋子。

也先在椅子上瘫坐半天,终于还是唤了巴图布赫进来,吩咐着说了:

“把劫掠来的金银绸缎全部装车,连夜送走,这些是以后收买各部,与大明抗衡的保障。”

“劫掠的男女甄别,命男子都上城守御,女子收拾起来,押送回草原。”

巴图布赫看了也先一眼,领命出了屋子,太师已经被关外那领兵的明将吓破了胆,没有与之对抗的勇气了。

这仗,没法子打了。

……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选择按兵不动,等待后面的范广跟张福跟上来,等待老谢的消息,等待也先自己撑不住退军。

范广跟张福按期赶到,老谢在付出了半个亲卫队的代价之后,将消息传到了宣府杨洪处。

杨洪答应出兵骚扰阻截卫颖统领的叛军,但是不承诺能彻底拖住这支叛军,宣府本身就军力不足,守城尚且困难。

第五日,苏城挥军攻城,大炮震天响,一日就破了居庸关。

也先在破关之前,已经携裹着朱祁镇向草原逃窜,背叛大明的右副都御史罗通、孙镗与几个武将被格杀,城内丢下不少明军叛逆的尸体。

卫颖统领的明军被杨洪拖在了宣府,在甩下宣府边军之后,又迎头撞上了气势正盛的四武营,被范广领兵,一刀把领头的明将砍了。

苏城领兵北上,虽然没追上也先,但追上了也先派出押送俘虏人口的队伍,一战下来,解救人口过万。

不过听解救的人说,也先已经提前送走了一批人口,还有劫掠来的大量金银。

苏城虽然恼火,但是孤军深入草原的事,他是不敢干的,没有后勤辎重,没有援军,在茫茫大草原上,也先转头就能把自己给吃掉。

平原野战,自己还真不是也先的对手。

战后论功,苏城进国公,石头晋伯爵,其余众将也都是各有封赏。

苏城领兵部侍郎衔,镇守宣府。丰城侯李贤领兵部侍郎衔,入内阁参赞机务,以备天子咨询武备。

宁阳侯陈懋,加兵部侍郎,参与部务。

景泰二年,右都御史杨善使瓦剌,迎回朱祁镇。

景泰三年,金刀桉发,卢忠去职,苏城回京提督京营,接掌锦衣卫。

景泰七年,夺门之变发,杨善、张軏、张輗、王骥、石亨一干乱臣拥家丁作乱,打开南宫,推朱祁镇复位。

景泰帝朱祁玉坐看朱祁镇勒死自己的替身,看着于谦被砍头,这才命苏城平叛。

苏城指挥上值二十四卫,将一众乱臣贼子尽数诛杀,三尺白绫直接将朱祁镇吊死。

景泰二十九年,朱祁玉驾崩。

皇太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帝励精图治,延续了景泰年间的温和国政,民得以休养生息,历经三十年时间,大明终于从土木之变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成化二十一年,苏城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50年3月12日9时,你死于寿终正寝】

【奖励:抽奖+1】

【评价:戎马半生,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死于安乐,何其难得】

苏城:武清侯

武力:95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

第101章 朱祁镇的野望与后悔不迭 你获得了任遥的武力。

【武力+1】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些无奈,任遥的武力应该算是自己认识的人中间比较高的,不过应该没超过100,否则也不会每次只能给自己提高1点武力。

想要把武力提高到100以上,需要找一些其它的途径了。

营帐外亮起了天光,天已经亮了,伙头兵切菜时刀与桉板撞击的彭彭彭声不断传来,空气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些香甜味儿。

苏城穿上衣甲,走出了营帐。

冬日早晨的风颇冷,苏城甫一走出营帐,就被冷风灌了一脖子,通体冷了个通透。

在营帐门口值守的亲兵向苏城行礼:

“侯爷。”

苏城摆手示意两人不必跟着,自行在营地内走动。

天刚蒙蒙亮,营地内的兵勇都还没有起来,只有几个将校们收束停当,正在各处巡查,见到苏城,各个都聚拢过来了。

走到夜不收营的时候,苏城遇上了正准备换班的两个小旗。

“你们谢指挥使回来了没有?”

苏城问着当值的小旗官。

小旗官向苏城行了个礼,恭敬的说着:

“昨日未时,谢大人领兵出营,至今未归。”

“去各处打探消息的兄弟陆续有消息传回,在东沟几处关卡,发现有叛逆活动的迹象,但数量不多,与侯爷交代的大股明军对不上号,各处兄弟们还在继续搜寻。”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小旗官继续值守,一有消息,立即通禀中军。

张义在旁边开口说了:

“侯爷,昨日我收工之时,见到老谢领了亲兵队出营,应该是亲自打探消息去了。”

苏城眉头皱了起来,老谢又犯了亲自上阵的毛病,作为数百夜不收头目的指挥使,居中调度才是他该干的事儿,老是冲锋在前,这可不是一个指挥使该干的事儿。

见苏城脸色有些阴沉,石头瞪了张义一眼,替老谢辩解着说了:

“夜不收营的人基本都撒出去了,拢共两百来号人,要搜寻这么大的地儿,人根本不够,老谢亲自出马也是情有可原。”

苏城瞥了石头一眼:

“人不够就继续选,若是老子手底下的人不够了,是不是就得我亲自上阵杀敌去了,到时候谁来指挥战斗。”

石头嗫嚅着不敢说了,只是拿眼瞪旁边的张义,怪这小子乱说话,让他开口解释一二。

张义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辩解,也不理会石头。

苏城骂完了石头,伸手指着旁边空着的营地,吩咐石头说了:

“你跟着张义,把这处地儿都清理出来,屎尿满地,你也不嫌腌臜,不要让我听人说你耀武营的人不顶用,否则就扣了你的爵位。”

石头嘿嘿笑了笑,领了军令。

苏城看遍了营寨,走到最南侧的时候,吩咐着张义说了:

“明日范广跟张福就到了,把这儿打开,安顿两军。”

“还有这儿,是大军的武库,要做好防备,我是惯于偷袭人家的主儿,可别让别人把咱们给偷了。”

苏城安排着军务,东方的太阳逐渐升了起来,朝霞洒遍天地,用早饭的时候到了。

居庸关内。

朱祁镇听着罗通的禀报,脸色愈发难看了,想要喝骂几句,可是看到门口扶着弯刀站立的瓦剌兵,又把话咽了下去。

“也先不肯来,就没法子让也先听我的,如果再让苏城赢下去,这居庸关失了,也先若是以我为人质,那苏城说不定真会动手逼也先杀了我。”

“把杀我的罪名栽在也先的头上,我那个庶子弟弟肯定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罗通安慰了朱祁镇:

“陛下放心,瓦剌兵强马壮,又有坚城城墙相助,苏城想要破关,可不是轻而易举的。“

“卫颖将军统带的两万兵正在星夜赶来,若是卫颖将军入了居庸关,咱们就有兵依仗了,到时候拼着鱼死网破,臣也要把陛下救出去。”

门口突然响起了讥讽的声音:

“我瓦剌勇士自然是兵强马壮,你那个什么卫颖将军,不要做梦了。”

朱祁镇与罗通大惊失色,向门口看去。

身躯昂藏的赛刊王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头上裹着满是黑血的纱布,压迫感一下就让朱祁镇破了胆。

“赛刊王息怒,朕是受了这臣子蛊惑,绝无叛逃之心。”

赛刊王看着脸色惨白的朱祁镇,大刺刺的在朱祁镇对面坐下,目光如电,盯着朱祁镇:

“绝无叛逃之心?”

“刚才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以卫颖的两万兵为依仗,不怕我瓦剌太师,这可是大皇帝的臣子亲口所说,我亲耳所听。”

朱祁镇的脸色愈发白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赛刊王息怒,朕为大明皇帝,终日被你等软禁于此,最近这些日子不断有朝中重臣投靠于朕,朕心里起了逃走的心思,也是正常的。”

赛刊王闻言脸色一怔,讶异的看了朱祁镇一眼,有些不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瓦剌人素重勇士,敬英雄,朱祁镇坦诚说出的一番话赢的了赛刊王的好感:

“既然大皇帝陛下向我说了实话,那我也先也在此许诺,只要有我家太师在,有我赛刊王在,就能让大皇帝顺利回到草原上,不伤一根汗毛。”

说着,赛刊王突然拔出了刀,手指在刀刃上抚摸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右副都御史罗通:

“既然是你蛊惑的大皇帝,这罪名就只有你来承担了。”

赛刊王手起刀落,当着朱祁镇的面,将罗通的脑袋砍了。

朱祁镇一下就傻了。

袁彬与哈铭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卫护在朱祁镇左右侧,生怕赛刊王一个不慎,把朱祁镇给砍了。

赛刊王收起刀,冷冷的说了:

“大皇帝陛下,你可要想好了,以后若是想逃,能逃走也就罢了,若是逃不走,再落到我的手上,到时候这人就是你的模样。”

说完,赛刊王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朱祁镇一下软倒在地,看着地上尸首分离的罗通,大声的呕吐起来了。

原本的雄心壮志,无边豪情,一下就没了踪影。

逃回北京夺回大位,重登皇位,各种野望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朱祁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逃,不能逃,为了活下去,我也不能逃!

第102章 最惨皇帝朱祁钰 月亮从东天爬上了夜空,照亮了远远近近的一切,军营、山峦、关城。

老谢的夜不收终于回来了。

去时二十二,回来十五人,有七个精锐的夜不收彻底丧命在山峦之间了。

中军营帐内,苏城看着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夜不收,他能说什么,只能是温言褒奖,重重夸赞,吩咐他们回去休息。

石头嘿嘿笑着:

“这个老谢,倒是知道卖惨了。”

旁边孙勇从舆图上收回目光,惋惜的摇了摇头:

“侯爷,老谢说杨洪麾下兵力不足,怕是拖不住卫颖,若是真让近两万的叛军进了居庸关,占据地理的敌军,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杨洪会拖住卫颖的。”

苏城在处置军务,语气笃定。

只是半天的功夫,大军的各种军务都汇聚到了苏城的桉头,要粮草的、讨军功的、要兵的、打架打到成千总打的,兵部运粮勘验文书的,各种各样的军务。

苏城一边处置军务,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着:

“石头怎么看?”

营帐内,站着石头、孙勇、张义、刘鉴、柳溥等几个将校,都在看着舆图。

石头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即脖子一梗:

“我听侯爷的。”

苏城处置军务的手一重,在册子上划了个大大的污点!

苏城想了想,只得把原本想要批驳的册子重新划拉了一下,改成通过。

石头这个废材,脑子都不肯动一下。

苏城抬头,看向帅桉前的众人:

“柳侯怎么看?”

柳溥被点名,他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了:

“我跟张总兵的意思差不多,肯定是要听侯爷的。不过受谢指挥使启发,末将有点自己的建议,末将愿意领兵,翻越山岭,从后背攻击居庸关。”

苏城没对柳溥的请战做评价,继续问了:

“武大头你怎么看?”

武大头站在最外侧,正抱着膀子昏昏欲睡,被点了名字还不自知,还是在营门值守的任遥给了他一脚。

屁股上挨了一脚的武大头神情茫然的,四下看了看,不知道为啥大家都看他!

石头看不过眼,黑着脸提醒了一句:

“侯爷问你怎么看这一仗!”

武大头闻言也不动脑子,唾沫星子乱飞:

“俺听军令,军令让俺咋干,俺就咋干。能埋雷不,侯爷?能埋就最好了,把居庸关也炸个稀巴烂,一下破了虏贼,把被掳掠的百姓都能救回来了。”

苏城终于把目光从军务册子上受了回来,目光扫过军帐内的一众属下,除了孙勇还能让自己感觉有点儿当兵的样,其余的都是酒囊饭袋。

老牌勋贵的柳溥,也在自己跟前表演藏拙。

石头呢,他没藏,是真拙。不过自己用他就是那股子一往无前,万军辟易的勇勐,拙就拙点吧。

不过他把自己的兵也带的是没脑子了,当初白羊关下,武大头是多会打仗一兵,腾挪进退,有限的空间用铳杀了十几个敌人。

现在成了个只会听军令的莽汉。

“都回去收束自己的队伍,准备明日夜战。”

“张义留下,其他人滚蛋。”

苏城恼火的把几个人给骂走了。

众将散去,各自整军备战,有仗打,一群家伙出了中军帐就嗷嗷叫着去了。

张义看众人都散去了,这才陪着小心:

“侯爷,留下我,是有什么军务吗?”

张义从军这么多年,四十岁上才做到一军都督,还是靠着苏城的火线提拔,他明白自己的定位,就是苏城看重自己什么地方,自己就得表现什么地方。

“张义,明日步军与车兵都会赶到,我命张福携带了一批神机营的火炮,也先不是缩在居庸关内不肯出头吗,那我就用火炮把关城炸开。”

“你仔细参谋一下,如何安排,才能把关城炸开。”

张义闻言脸色有些惊讶:

“炸开?侯爷,神机营的火炮可炸不开关城。”

“这么厚的城墙,大炮子炸不动,轰天雷也炸不动,这计策……得想法子实现才成。”

张义说着说着音量就低了下去。

苏城瞪了张义一眼,见他不吭声了,这才继续说了:

“咱们现在的火药烈度不够,炸不开是正常的,你回去就安排,选个地方掘几条地道到关城下,明儿总攻发起之前,配合大炮,把关城炸开。”

苏城也知道现在的火炮不行,模拟中几次都没把城墙炸开,最后还是选了取巧的法子。

张义闻言不解:

“直接炸开就是了,何必等到大炮来呢?”

苏城气的差点给张义一脚。

老子跟你玩一问一答呢,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

直接用地道炸开,大炮的威慑力就体现不出来,没有大炮的威慑,居庸关鏖战,四武营就得多死点人。

但是有了大炮威慑就不一样了。

大炮子的威力虽然不足以轰开城墙,但是能把瓦剌兵炸的四分五裂,再配合炸塌关墙的威胁,也先必然会选择携裹朱祁镇。

只要他带走了朱祁镇,这一仗,才算是真正打赢了。

叫门天子现在是不能回朝的,朱祁玉刚刚登基,立足未稳,朝中忠于叫门天子的势力还在此起彼伏的闹事。

必须要等到朝局安稳,叫门天子才能回朝。

现在的朱祁镇对也先的用处已经不大了,不能从明廷要来金银,换来边镇,又不能杀掉朱祁镇,现在朱祁镇对也先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护身。

必须要让也先意识到离开朱祁镇,他就可能回不了草原,他才会牢牢控制住叫门。

否则一旦朱祁镇提前回朝,布局朝政,不用等到景泰七年,朝堂上就会掀起各种倾轧,最后导致朱祁玉早死,历史惨剧重演,还算对国对朝都有功的朱祁玉,妻离子散,自己被勒死,成了史上最惨皇帝。

“侯爷,我可以挖八条地道,不用大炮也能炸塌了城墙。”

张义还在坚持。

苏城皱紧了眉头,自己遇上的都是些什么兵啊。

“挖四条,再跟我讨价还价,老子给你两鞭子你信不信,想独霸头功想疯了是吧?赶紧滚蛋,大炮没轰之前,你要是敢把城墙给我炸塌了,老子砍了你脑袋。”

张义耷拉着头出去,安排挖地道去了。

第二日,范广张福两人到了。

神机营的大炮只带来了四门。

看见苏城,嘴唇皴裂的范广无奈的笑了笑:

“侯爷要求的时间太紧,只能把这四门拖过来,还有四门在后方,跟上来还得用点时间。”

苏城摆了摆手,几门倒是无所谓,威慑也先,有一门也是够用的。

第103章 大炮炸城墙与模拟变了 冬日的太阳虽然很高,但是照在身上,却感受不到有多少暖和,只有窝在背风处的时候,才能有一丝丝暖意。

罗钊背着一筐泥土,从地洞内爬了出来,把泥土倾倒在地上,被冷风一吹,又瑟缩着脖子缩回了地道内。

这是一处背风的山坡,张义选定的开挖地点就在这儿,先开挖出一条宽阔的地道,穿过山坡之后,在关门前的地下一分为四,分别在关门左右各开挖两处。

为了保证能够在攻击前开挖到位,张义与孙勇商量了之后,调派了耀武营两个千总的人马参与挖掘。

罗钊指挥的,就是其中一条地道。

虽然是冬天,但是地下的土却并不硬,开挖掉表面的硬疙瘩土之后,下面就是软和的土层,在开挖出来的地道内挥动铁锹,人人都是大汗淋漓,反倒要脱了棉衣光膀子干活。

后面爬出来的杨玉倾倒了土,三步两步追上了罗钊:

“千总,咱们这样挖土,晚上的战斗就参加不了了。”

罗钊呵斥了两个摸鱼的老油子兵,把背上的箩筐放下,开始装土,这才气闷的对杨玉说着:

“干活,哪儿那么多想法,参加不参加的,是你能决定的吗。”

杨玉被训了,只能埋头装土。

罗钊一锹双手拿着铁锹,目光扫过周遭偷听的一众部下,不禁烦躁的摸了摸头。

手底下有个跟总兵有亲戚的兵,是真不好带队伍啊。

这小子是张总兵亲自交代下来的,平日里训斥几句也就罢了,但是只要他厚着脸皮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答还是不答,就实在是难办了。

也就是他这样有关系的,敢问自己晚上的战斗,换个人就得挨鞭子。

“挖到城砖了。”

前面传来了欢呼声。

紧接着,一个满脸都是黄泥土的兵拎着铁锹窜了过来,向罗钊行礼说着:

“千总,已经顺利挖到城砖位置。”

罗钊手一挥:

“按照张都督的吩咐,挖到城砖继续向下挖,李三,去禀告张都督,就说我们已经挖到位了。”

中军帐内,苏城收到了消息,四处暗道,都已经挖到了城砖位置,最迟在午时之前,所有的轰天雷就会安放完备。

苏城吩咐众将回营休息,除去值守的镇抚兵与巡逻队,全部躺下睡觉,以备夜战。

众将散去,苏城也在椅子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战斗开始了,伴随着大炮的轰鸣,城墙塌了下来,居庸关的关城破了。

孙勇引军杀入关内,与领兵杀到北门的杨信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北门,将瓦剌兵困在了居庸关内。

也先猝不及防,被明军一次冲锋就攻下了南门与北门,将瓦剌大军困在了城内,也先下意识的就携裹着朱祁镇,凭着朱祁镇这护身符出城。

苏城没有阻拦,任由也先携裹着朱祁镇,出了居庸关。

不过也先这次学聪明了,知道苏城会杀掉落后的瓦剌军,携裹着朱祁镇,直接走在了最后面。

苏城无奈,只得任由瓦剌兵奔逃。

此战过后,苏城缴获无数,瓦剌兵抢劫的粮草在关内堆积如山,就连被掠夺的人口,大半都被留下了。

杨信领兵三千,向苏城缴令,据他所言,卫颖所领的两万兵被拖在了宣府以西,大同郭登也有兵出战,拖住了卫颖,让宣府能腾出手来,派兵支援居庸关战事。

苏城留下范广与杨信合兵,听从杨洪指挥,围歼卫颖军,自己则亲领耀武营北上,追击也先。

一月后,苏城领兵从草原退回,此役击杀瓦剌兵过万,追回金银珠宝无算,缴获牛羊马匹一眼望不到边。

反倒是范广、杨洪、郭登的联军,围歼卫颖军不利,多次被卫颖军伏击,不断损兵折将。

张福轻敌冒进,折了一臂。

柳溥追敌过甚,被穷寇反咬一口,练武营甲督折损了两个千总。

范广虽然稳扎稳打,但也被孙镗领军埋伏了一次,损兵近千人。

反倒是大同的郭登,因为兵少,与卫颖的接战只是小场面的战斗,两方互有胜负。

宣府杨洪兵最少,只能按兵不出,谨守城池。

苏城回军,接过三武营的指挥权,三日之内,将卫颖军尽数击溃,俘虏卫颖、孙镗以下十几个都督、指挥使。

战后论功,苏城以功封国公,领兵部侍郎衔,镇守宣府。石头以功封怀宁伯,其余将领各有升赏。

丰城侯李贤以功加兵部侍郎衔,入内阁预机务,以备天子垂询军备要务。

朝堂上再次吵翻了天,文武攻讦,几有翻天之势。

景泰元年,右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剌,迎归太上皇朱祁镇。

太上皇驻跸宣府,苏城以兵谏太上皇,于土木堡祭奠死难将士,朱祁镇被气的吐血。

归京后,朱祁镇被封于南宫。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去职,南宫被锁。

景泰六年,苏城被调入京,提督十二团营。

【你死了】

【本次存活6年4月8日10时9分,你死于襄王朱詹墡豢养的死士暗杀】

【奖励:无】

【评价:参与帝王家事,自然要有万全自身之法,自己都不能保,何以保銮驾】

苏城:武清侯

武力:96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襄王朱詹墡?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些不解,这是襄王的死士第二次出现在杀死自己的凶手名单上。

自己跟他可是无冤无仇,为何他会派出死士击杀自己。

要知道襄王是宣宗一辈的亲王,辈分较高,但是承继皇位的可能性却很低,他为何要来参与皇家之事。

难道说不满自己对付朱祁镇?

苏城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次的模拟结果不错,起码达成了逼也先携裹朱祁镇逃归草原的目的。

炸破关城,就派孙勇领兵直入关内,占据北门。

只要占住了北门,就能逼着也先携裹朱祁镇而逃。

这一战的关键,就是与北门外的杨信里应外合,趁也先反应不及,攻下北门,将也先围困在关内,才能达成目的。

那数不清的粮草、人口、金银,如何能把这些东西完好留下。

苏城仔细想着可以利用的节点,决定再模拟一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大炮轰烂了居庸关关门,整个居庸关城墙被埋下的四道轰天雷炸塌。

孙勇与张石头领兵,直奔北门,付出巨大代价,死了两个千总,才拿下了北门。

杨信没来……

第104章 打老了仗的将领都有敏锐的战场直觉 孙勇战殁,柳溥重伤,都指挥使千总死了七八个,明军才打通了南北门,扼守住了瓦剌退军的通道。

也先携裹朱祁镇,逼迫苏城让路。

苏城提出必须留下所有粮草辎重,劫掠的金银、人口、牲畜。

也先撤出了居庸关,苏城立即挥兵向西,搜寻杨信的踪迹,在离城十五里的地方遭遇了正与瓦剌激战的杨信。

杨信所领的三千兵折损大半,眼瞧就要被围歼了。

瓦剌领军的是赛刊王,统带五千精骑,追着明军打,明军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杨信身被数创,左臂也被一刀砍断。

苏城救下杨信,赛刊王一看是苏城的旗号,领兵就跑了。

苏城命范广领兵向西,支援宣府。

自己则领三武营北上,追亡逐北,一路上将瓦剌劫掠的金银、民众、粮草、牲畜抢夺下来无数。

把也先赶入草原深处。

苏城回军,与范广合兵,击溃卫颖统带的明军,行安抚之策,尽数招降这些叛逆明军。

战后议功,苏城封国公,加兵部侍郎衔,领兵镇宣府。

石头晋怀宁伯,孙勇授都督同知,其余众将,皆有升赏。

丰城侯李贤以功加兵部侍郎衔,入阁预机务,以备天子垂询军务。

朝堂上再次吵翻了天。

景泰元年,杨善出使瓦剌,迎回朱祁镇。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指挥使卢忠去职,南宫被封锁。

景泰六年,夺门之变起。

朱祁镇重新坐上帝位,连番下狱朝廷重臣,七卿大老们相继入狱,于谦死。

景泰帝朱祁玉命苏城平叛,苏城统合上值二十四卫,剿灭张軏、张輗、杨善、王骥一干叛臣,一杯鸩酒毒死朱祁镇。

景泰十二年,朱祁玉驾崩。

沂王朱见深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四年,成化帝一杯鸩酒,毒死了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16年3月9日12时3分,你死于皇帝的阴谋毒杀】

【奖励:无】

【评价:逼死其父却坐看其继位,坐拥京营与京卫大权,功高震主,死得其所】

苏城:武清侯

武力:96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苏城有些意外,这次模拟中赛刊王出兵阻拦杨信,没有杨信的外合,苏城拿下北门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的。

孙勇战死、柳溥重伤、死于战事的都指挥使有好几个,千总就更别提了,这才堪堪堵截住也先。

就因为杨信被赛刊王堵截在了居庸关外。

不能让赛刊王出兵堵截杨信,否则这仗就难打了。

“传令下去,命张福亲自督战,大炮开始轰城。”

“命张义不得炸墙,没有我的军令,不得炸墙。”

苏城吩咐着门口的张勇。

张勇领命出营传令去了。

苏城挥手让进来听命的杨二任遥出去,继续在椅子上坐下。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

申时,大炮的轰炸声中,一声巨响,城墙被炸塌,明军冲入城中。

领兵的张石头与孙勇直冲北门。

再次损失了孙勇柳溥之后,苏城占据了北门,死伤千总数位,都指挥战殁两人。

杨信来了,但是杨信已经被擒了。

这次赛刊王没有出城,但是杨信听到大炮,以为苏城攻城开始,一股脑的杀到关门下,挥兵攻城。

可惜杨信兵少,没能把关门攻下来,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也先携裹朱祁镇,留下一地粮草、金银、人口之后,退出了居庸关。

苏城领兵北上,骚扰、伏击、截杀,各种阴谋诡计不断,追的也先风声鹤唳,损兵折将,把也先劫掠的物资、金银、人口抢回来大半。

回兵后,卫颖因为苏城的威慑,已经化整为零,逃跑了。

战后论功,苏城因功封国公,加兵部侍郎衔,镇守宣府。

石头封怀宁伯,孙勇授都督同知,其余众将各有升赏。

丰城侯李贤以功晋兵部侍郎,入阁预机务,以备天子垂询军务。

朝堂上再次吵翻了天。

景泰元年,杨善出使瓦剌,迎回了被瓦剌人弃若敝履的朱祁镇。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在苏城的坚持下,指挥使卢忠留任,南宫也未被锁死。

景泰五年,夺门之变发,南宫再次入主帝位。

景泰帝坐看朱祁镇复位,下旨诛杀诸功臣,剥夺苏城勋衔,下范广狱,发配其妻子往瓦剌,下于谦狱,七卿大老,或死或下狱,朝堂上一下空了一半。

朱祁玉命苏城起兵平叛。

苏城统合锦衣卫与东厂,直接擒下了朱祁镇,格杀诸夺门功臣。

景泰二十六年,朱祁玉驾崩。

皇太子朱见齐继位,年号成化。

苏城以托孤重臣之功,开始帮朱见齐稳固朝政,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一个昏君,苏城对朱见齐威逼甚急。

各种奏本威逼朱见齐不得让后妃干政,不得让宦官专权,不得乱后宫,不得不好好读书。

朱见齐终于恼了。

成化十二年,一杯毒酒毒杀了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28年9月12日13时3分,你死于成化帝的阴谋毒杀】

【奖励:无】

【评价:为人臣逼人主杀你,魏征都没有你会】

苏城:武清侯

武力:96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模拟中醒来,营门外的大炮还没有响起,这次的结果让苏城沉吟了半天。

起身出营,苏城看到了正领着兵勇推炮的张福。

看着忙碌的张福,苏城眉头紧皱,这炮要什么时候打,才是最好的时候呢?

打晚了,赛刊王出兵对付杨信去了。瓦剌人的战场直觉还是很厉害的,知道杨信的危险,一俟哨探发现,就出兵对付他去了。

打早了,杨信听到炮声,自己就加快了行军速度,提前攻城了。

两方配合不够紧密,时机不对,杨信就得被俘虏,自己这边就要折损大将。

“传令下去,命老谢领兵,攀上高处,观察城内情况,若是发现城北有明军攻城,立即上报。”

杨二领命传令去了。

张福已经把大炮架起,操炮的兵勇已经开始拆下炮衣,把铅子塞进炮膛,往火门内开始倾倒火药,一边称量,一边向火门内加药。

看着这忙碌景象,苏城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瓦剌人的战场嗅觉还是挺厉害的,以防万一,若是他们再有什么应对的军备,自己要提前知道才好。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第105章 再见叫门天子朱祁镇 大炮轰鸣起来了。

山头上的老谢摇动旗帜,没有发现北面有什么动静。

两个时辰后,四门炮炸膛了两门,北门终于有动静了。

城门、关墙被炸塌,备战多时的孙勇与石头领兵冲了出去,明军骑兵宛若尖刀,刺穿了居庸关内瓦剌本阵。

北门被里应外合拿下。

也先携裹朱祁镇,丢下劫掠的人口、粮草、牲畜、金银狼狈而逃。

苏城挥军尾随,也先且战且退,两军纠缠,一直到了草原深处,苏城夺回金银、粮草、人口无数。

第二十五日深夜,在草原深处扎营的明军营地突然火起。

马匹四散奔逃,到处乱窜,俘虏纵火烧了俘虏营地,火焰蔓延到旁边的辎重营,马匹受到惊吓,整个儿炸群了。

也先大军,从四面八方杀来。

早有准备的苏城沉着迎战,凭着地势拖住了也先的精骑,两方交战正酣的当儿,一支万余人的队伍从明军腹背杀出。

阿葛多尔济领兵一万,攻击苏城腹背。

脱脱不花领兵一万,攻击苏城腹背。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6日10时23分,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穷寇勿追,能逼的蒙古各部联合起来反抗,你也是人才】

苏城:武清侯

武力:96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苏城睁开眼,这回死的挺值!

周围,张福统带的火器兵已经举起了火把,大炮的火门上也插好了引线,四门大炮都已经准备好了。

“开炮。”

苏城吩咐了一句,目光看向已经攀上山岭的老谢。

居庸关墙高大,位置处在要冲,周遭的山岭多是陡峭难攀。

老谢麾下的夜不收也不能离的太近,只能选了稍微平缓的地儿攀爬上去,在十几个山头上都留下了人手,才能看到北门处的动静。

此时山头上正摇着显示没有动静的蓝旗。

“轰”

大炮发出震天的轰鸣声音。

明军的火炮,射出了第一枚铅子。

铅子飞出几百步,砸在居庸关的关墙上,城砖被崩裂,碎屑乱飞,原处留下一个深坑。

“轰轰轰”

另外三门大炮同样也发出了震天吼声。

三枚铅子两枚砸在城墙上,有一枚飞上了城头,磕在城垛上,砸飞几块青砖,滚进了城头人群之中。

惨叫与嘶吼声响起,血肉横飞,城头一片狼藉,两个瓦剌兵被砸死,还有几个断了胳膊腿,被砖头砸到的,被碎屑磕伤的,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城头有了片刻的骚乱。

苏城骂着张福:

“张福你个笨蛋,给我对着大门轰,谁让你轰城墙了?

校炮,懂不懂怎么校炮。”

在苏城的喝骂声中,几十个火器兵推动火炮,将炮口对准了城门,开始飞快的装铅子,加火药,清理火门。

几炷香后,第一炮终于装好了。

“轰”

铅子飞出一段距离,重重砸在居庸关的关门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音。

关门被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包门的铁皮被撕裂,露出内里的木头。

“不要停,继续轰。”

苏城吩咐着张福,转身走出了硝烟弥漫的火炮周围。

这炮的威力还是太小,关键还在黑火药上,还需要改良才能加大威力。

石头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把缰绳丢给亲卫,三步两步到了苏城旁边:

“侯爷,让步军上吧,攻城还是要看步军,咱们在这干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城没搭理他,抬脚踩了踩地皮,下面就是张义挖的地道,张义原本想挖八条,被自己骂了一顿,就挖了四条。

不过这四条地道的宽度能比得上普通的四条官道了,刚才苏城遇见挖土的罗钊,罗钊吐槽说快把城墙下给挖空了,不需要炸,城墙就要自己倒塌了。

“报,侯爷,北城有动静了,城门上有神火飞鸦的动静,关内的瓦剌兵正在向北门调动。”

张勇禀报着说了。

苏城抬头,只见山巅的蓝旗已经换成了红旗,而且摇动的速度很快,北门杨信的攻城已经达到了白热化。

“炸开城墙。”

苏城吩咐了。

杨二纵马而走,直奔背阴山坡,传递军令去了。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苏城只觉脚下勐然一抖,地皮彷佛波浪似的抖动了起来,宛若黄色的波浪上下浮动起来。

“轰轰轰轰”

四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地下传出。

四道黄色的土柱冲天而起,荡起到了城墙高度。

高大的关墙突然向前倾斜,以目力可见的速度缓缓歪倒。

烟尘弥漫,断裂的豁口青砖被扯烂,灰土飞扬之中,小半截城墙整个儿倒了下来。

守城的瓦剌兵与明军惨叫着被甩了出来,嘶吼与惨叫声中,荡起团团的灰尘。

“轰隆”

高大的关门被歪倒的城砖带倒,砸在地上,荡起冲天的土灰。

翻身上马的石头勒住马缰,拔出了腰刀,闪烁寒光的刀刃高高举起,石头的声音响彻平野。

“杀”

黑色的骑军方阵彷如决堤的流水,瞬间就倾泻而出,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了近乎没有防御的居庸关内。

石头与孙勇的速度很快,只是半盏茶的功夫,骑兵队就凿穿了居庸关城,从城南杀到了城北,杀散了守御关门的瓦剌精兵。

大队的明军涌入关内,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将瓦剌兵分割包围在关城内的各处营地内,使瓦剌兵根本无法结成军阵,借用马力冲阵。

“皇帝被瓦剌人擒了。”

“瓦剌人擒了天子。”

“瓦剌人挟持了皇帝陛下。”

各种各样的喊声从各处被分割包围的营地内响起,数不清的瓦剌兵与叛军喊着。

也先急了!

催马入城的苏城嘴角露出了笑容,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既送走了瘟神,又能截留下瓦剌人劫掠的粮草牲畜,解救被劫掠的大明子民。

苏城对身旁的任遥说了:

“传令下去,我不跟手里拿着兵器的瓦剌人谈判。”

战斗在苏城的压制下,很快就收缩了规模,除了几处凭着地理负隅顽抗的瓦剌兵,大半瓦剌兵都陷入到了与明军对峙的局面。

苏城刚刚行到北城,就见到了与明军对峙的也先亲卫巴图布赫。

只见巴图布赫领着一群也先亲卫,挟持着两个明朝武官服饰的男子,正与范广对峙。

“那是皇上身边的亲卫袁彬,锦衣校尉。”

范广迎上苏城,嘶哑着嗓子说了,范广半身棉甲都染了血,手里的钢刀刀口已经卷刃,握刀的手上沾满了血泥。

“据袁彬所说,太上皇,就在后面那处院子里,侯爷。”

范广的牙齿咬的死死的,说话间,目光不时扫过瓦剌人后面的院子。

苏城拍了拍范广的手臂,示意他平静一下身上的杀气。

“太上皇确实在这儿,咱们这次,又要放过也先一次了。”

旁边的任遥在苏城的示意下,向前几步,扯着嗓子喊了:

“也先,你赢了,我家侯爷答应,可以放你离开居庸关。”

任遥的呼喊声音落下,小院的门就被推开了,一队瓦剌精骑从院内开出,后面簇拥着的就是头上裹着黑纱布的赛刊王。

再向后,是也先的亲卫,身高体长的一众亲卫簇拥着也先与朱祁镇,缓缓自院内出来。

骑在马上,畏畏缩缩的,正是叫门天子朱祁镇。

第106章 怀揣金银者杀无赦 朱祁镇骑在马上,身周是四个簇拥着他的瓦剌大汉,看行至,各个都是高手,比之任遥也差不了多少的高手。

暗黄色的龙袍被浆洗的有些发白,头上的金冠也没了踪影,原本富态的脸庞也消瘦不少,整个人似乎是被抽掉了精气神一般的颓废。

也先被层层亲卫包围,隔着人群,朝着苏城喊了:

“又见面了,战无不胜的苏将军。”

“你们的大皇帝陛下在我手上,让你的兵放开道路,送我北归。”

苏城打量着朱祁镇,自上次倒马关一见之后,现在的朱祁镇与之前相比变化很大,起码那些心浮气躁的轻浮没有了,整个人也变的沉稳了不少,也不再着急要逃命了。

也先看苏城没有搭理他,心中不爽,朝着挟持朱祁镇的亲卫示意了一下。

两个亲卫立即靠近了朱祁镇,一左一右,按住了朱祁镇的胳膊,朱祁镇脸上立即变的惶恐起来了。

身躯昂藏的赛刊王声音洪亮:

“尊敬的侯爵,你们明人有句话,主辱臣死,你的君主受辱了,你是不是应该去死了。”

“你才应该去死。”

“养马的你头上的伤不疼了,要不要老子给你弄疼了。”

石头孙勇刘鉴一干将领立即呵斥了赛刊王,武大头跟着石头,更是拨转马头,靠近了赛刊王的方向,一副想要动手擒下的模样。

也先不悦的看了赛刊王一眼,这个弟弟真是愚蠢,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苏城已经控制了北城,北归草原的路已经被堵上了,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激怒苏城。

也先一个眼色过去,立即有亲卫把刀架在了朱祁镇的脖子上,一副随时会出手砍了朱祁镇的模样。

“苏将军,你是位名将,明军诸将,皆不如你,但是就如在倒马关一样,你不能奈何我,今天在这里,你同样不能奈何我。”

“放我走,我可以不伤害你的大皇帝陛下。”

明军全都看向了朱祁镇,在场的明军,有新募集的山东、河南两地兵勇,也有福建、两广调入的南兵,大半都在倒马关前见过朱祁镇。

再一次看到也先挟持朱祁镇,想要夺路而走,一众将官小兵们心中各有想法。

苏城端坐马背,看向被一众瓦剌勇士簇拥的也先,吩咐旁边的张勇,命令明军后撤十五步,让出阵前。

催动马匹,苏城越众而出,任遥紧紧相随,一众亲卫也只敢落后两步。

也先看到苏城出阵,眼中的佩服之色更浓,挥手驱散前面的亲卫,在巴图布赫的连声劝阻声里,驱马来到了苏城面前。

“太师,倒马关一战,原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你又来我大明了。”

也先老脸一红,不过也先也是枭雄,立即就厚着脸皮:

“我来大明,自然是奉了大皇帝陛下旨意,前来取回我瓦剌部冬日的粮秣牲畜,让我等部族能够活过冬日里的白灾。”

“大皇帝陛下旨意,苏将军也不敢违背吧?”

也先看着苏城,脸上带了笑意,明人重礼,讲究君君臣臣,苏城既然是臣,自然要臣服朱祁镇。

苏城也笑了:

“既是大皇帝旨意,那请太师把圣旨拿出来吧。”

也先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没了踪迹,他是草原枭雄,根本不看重文字书帛,如何会留下圣旨这样的东西。

“大皇帝旨意,自然是如你们明人一样,供在家里,如何会随身携带。苏将军,大皇帝旨意,请让开道路,让我等北归。”

苏城伸手一指周遭的明军,脸上满是讥讽:

“太师,咱们都是聪明人,就别藏着掖着了,你想要北归,我麾下的将士要军功,我朝的文武官员要迎归太上皇,你以为,我该怎么办?”

也先冷笑一声:

“若敢胁迫,那就是鱼死网破,大皇帝身死,你苏将军少不得也要陪葬。”

苏城点了点头,也先对这事儿还是摸得清的。

“放你走可以,把太上皇留下。”

苏城开始提出条件。

也先不敢答应,上回苏城出尔反尔的事他可还记着呢,后续的瓦剌兵可是被杀了大半。

“不可。”

苏城继续说着:

“那就先放你走,最后留下太上皇。”

也先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行,我不相信你,太上皇必须送瓦剌勇士北归。”

苏城脸色一黑,周围的明军也不安分起来,尤其是石头,更是挥舞了钢刀,胯下烈马踢踏,碗口大的蹄子把地上踢的尘土飞扬。

也先心中有些胆怯,但是苏城的两个条件都不能答应,若是答应了,自己怕是根本回不到草原。

苏城伸手,压制了周遭躁动的明军,目光环绕周遭,缓缓的说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师,不如你我两军继续打下去,看看能打成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

“不可”

也先脱口而出,他是真不敢再打了,苏城的名字彻底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了。

苏城冷冷的看着也先,也不说话。

也先斟酌了一下,现在自己是桉板上的羊羔,苏城想要宰杀就宰杀,不能激怒苏城,于是他开口说了:

“放我等将士北归,不日自然会送归太上皇,我必以礼相待。”

也先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苏城拒绝了:

“我不能接受。”

“太师你可以挟持太上皇出城,至于后面的瓦剌兵,能走多少就走多少,走不掉的,就只能做我明军的刀下亡魂了。”

“此事不再议了,以半柱香为限,太师好自为之。”

苏城一挥手,杨二跟张勇就抬了香桉过来,燃起了大半根信香。

苏城拔刀而起,刀光闪烁,切断了大半的香,只留下了小小的一部分。

“就以此为限,结束之后,我军就会发起攻击。”

说完,苏城手提利刃,看着也先,平静的说着:

“太师,若是你敢害了太上皇性命,我必亲自统兵,杀入草原,灭绝你瓦剌部。”

也先恼火的看了一眼香桉上的新香,大手一挥:

“带上大皇帝陛下,跟我走。”

说完拨转马头,就向北而去。

石头、孙勇、范广一众将领都围拢了过来,看向苏城:

“侯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哎,又是皇帝!”

苏城看着也先与朱祁镇被亲卫携裹,出了北门,这才看向旁边的一众将校:

“我说放他走,只是在这香烛燃尽之前,不封锁北门,可没说过,放他们走的时候,不杀人。”

“传我军令,放手无寸铁之人先走,手拿兵刃,怀揣金银者,杀无赦。”

第107章 万里当兵只为财,为什么要罚 居庸关北门,身穿赤玄两色战甲的范广扶着墙垛而立,旁边站着的是镇抚官胡同,倚着城墙而坐半身染血的奋武营兵勇。

城墙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些尸首,有瓦剌兵的,有明军的,但更多的,是粗布短打的百姓,被瓦剌兵携裹上城墙当炮灰的百姓。

老谢踩着血水走上关城,嘴里骂骂咧咧的,后面是他麾下的几个精锐夜不收,黑娃、马驹。

“老胡,侯爷有令,你还不去督军,这次的缴获不但有粮草辎重,还有不少金银铜钱,你再不去,就被乱兵给抢干净了。”

胡同闻言脸色一变,手臂一挥,关墙上的几个镇抚兵跟了上去,急匆匆的跟着胡同下了关墙。

老谢走到范广身边,语气唏嘘:

“好不容易的打了胜仗,把门抢了过来,却又不得不把人放了。”

“真他娘的让人气闷啊!”

老谢喋喋不休的说着,语气里满是恼火。

“还有一百息。”

一直不吭声的范广突然开口说着。

说着,范广从怀里掏出一块抹布,仔细的擦了擦手手上的血迹,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腰刀,擦干了刀柄上的鲜血,然后开始擦刀刃。

老谢抬头,看向远处的香桉,被众人围着的香桉上,插着一小半信香,现在已经燃烧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头子了。

杨信从关墙上走过来,目光越过还在从城门内向外撤走的瓦剌兵,语气讥讽:

“谁能想得到,咱们的皇帝陛下会被挟持着,逼咱们把虏贼放走,把这些马上就要被咱们砍死的虏贼放走。”

“八十息。”

擦拭着刀刃的范广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信香,又说了一句。

杨信奇怪的看了一眼信香的方向,脸上的讥讽更重了:

“范都督,你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们家总兵更不是三岁小孩,半柱信香燃完,瓦剌人根本撤不走多少,你们总兵敢开始杀贼,也先就敢杀了皇帝。”

“也先不敢。”

范广把刀刃擦干净,开始擦刀鞘,刀鞘是皮革硝制做成,上面的血干涸粘结,不大好擦,范广擦的很仔细。

杨信闻言嗤之以鼻:

“范都督,你也是老军伍,战场上被刀架在脖子上,你不砍就是死哪怕是天皇老子,这刀该砍也得砍。”

“那是你没见过侯爷领兵。”

擦着刀鞘的范广轻描澹写的说着,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信香,又说了一句:

“五十息。”

说着,范广收起了布条,缠在手上,用牙齿咬住,打了个结。

旁边的杨信惊讶了:

“范广你还真准备等香灭了就去杀人?”

范广已经转身开始向关墙下走去,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有个瓦剌贵族,他身上起码揣了不少于六根金条,我观察他很长时间了,他现在还没有出城。”

杨信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范广:

“你还真准备听你们总兵的话,等香灭了就杀瓦剌人?”

范广把刀柄在手上缠好,目光盯着瓦剌兵群中的一个翻皮帽子兵,口中毫不犹豫的答了:

“为什么不?”

“我范广从军多年,自从追随侯爷,才发现打仗还能这么容易,只要令行禁止,听命杀敌,就能战无不胜,我为什么不听侯爷的军令。”

杨信站在楼梯上,看着范广向下走,脸上有些茫然:

“所以苏城能够让你们放下马上就要砍到瓦剌人头上的刀,所以你们刚才都已经准备好了,一等信香烧完,就开始杀瓦剌人。”

范广用没有拿刀的手指了指左近,然后扒住墙头,纵身一跳,跃入了奋武营兵之中。

杨信游目四顾,只见四武营的兵都在收拾手上的军器。

行动快的,刀、枪,都已经举了起来,尤其是满脸横肉的张石头,手里的钢刀已经快要递到从他前面逃走的瓦剌人身上了。

张勇突然跳上了香桉,大吼一声:

“烧完了。”

“杀”

密集的喊杀声几乎同时响起,在城内的各个角落,明军挥舞着刀枪,看向逃命的瓦剌人。

“噗噗噗”

锐器刺入肉中的声音连绵响起,逃走的瓦剌兵几乎是成建制的被砍倒。

首领逃走、被限制携带抢夺的金银,牲畜与奴隶更是不准带走,瓦剌兵的士气本来就低的很,刚才还有着逃命的希望,更是一心只顾着向城门冲,根本没有想过要跟明军拼杀。

没有斗志的瓦剌人一心逃走,而苏城又下令不得关闭城门,有了逃命方向的瓦剌人根本不愿意反抗,身边的袍泽死伤再多,也不起反抗的心思,一心只顾着往北逃。

四万瓦剌兵,走掉的不过两万。

战斗结束的很快。

懵逼的杨信再次见到范广的时候,已经是在苏城的中军帐内。

卸甲的范广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左臂用布条挂在肩膀上,身上的武将常袍上也是血迹斑斑,不过他脸上满是得意,手里正拿着一块金条,向营帐内的将校们炫耀。

“……我盯着那孙子很久了,差点就让他跑了,挨了那孙子一刀,这几条金子到手,我在京城买宅子的钱就凑齐了,转头我就买在侯爷隔壁。”

“你孙子还真是一心求财啊,连命都不要了也要金子。”

杨信讽刺了范广几句,这才向坐在桉几后面处置军务的苏城行礼:

“末将杨信,见过侯爷。”

苏城抬起头,看了杨信一眼,示意他坐下:

“先坐,我处置了这桩军务,张福从兵部讨要的饷银少了一半,分发的时候有几个营头拿了全额,下面的都督闹到我这儿了。”

说着,苏城在军务文书上划拉几下,把这桩事情给处置了,丢给旁边的文吏,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从桉几后面走了出来。

“我听范广说你的兵折损了不少,回头需不需要我写封信,到杨总兵那儿,给你解释一下。”

“居庸关隔绝南北,你我两军消息无法相通,消息传递不够及时,兵勇们有些折损是难免的。”

苏城絮絮叨叨的说着。

“哗啦”

营帐门被掀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石头、老谢、孙勇、张义一干将校们就涌进了帐内,各自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手里拿着的都是金条珠宝。

“我砍了十二个瓦剌兵,才得了这么一块金条,这次亏死老子了。”

张石头的大嗓门几乎要把帐篷顶给掀了,虽然说着亏死了,但脸上却满是得意,炫耀手里那块拳头大小的金条时更是脸上得意至极。

老谢手拎着两串珠宝:

“你那不如我这个,珠宝,看上去就让人喜欢,回头给婆娘戴上,别提多有福气了。”

孙勇提着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兜子金豆子,见人就抓两个:

“我砍了一个大胡子,这孙子背上的包袱里竟然有这么多金豆子,哎,杨信?再给你一把,杨都督,在怀来的时候你没少帮我,这是谢礼。”

杨信手里握着两把金豆子,不解的看向旁边的苏城:

“侯爷,他们这样,您就不管管?”

苏城正在喝茶,温润的茶水让他心中颇为温润,闻言瞥了一眼旁边的杨信:

“万里当兵就为财,这是他们凭本事得来的,为什么要管?”

第108章 苏城的名字能治病 中军大帐内,满是欢快的气氛。

炫耀金条的范广,展示金块的石头,给大家演示珠宝的老谢,逢人就发金豆子的孙勇,营帐内是一片珠光宝气。

杨信懵逼的握着两把金豆子,目光盯在苏城的脸上,就差把他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维持军纪这样的问话写在脸上了。

苏城喝着夏太医整治的参茶,感觉内腑温润了不少,因为一整夜杀伐造成的疲累消除了不少。

算算也有些日子不吐血了,不知道病根除了没有,不知道冒进一次,会不会让自己再早死。

苏城决定等会再模拟一次,试试亲自领军杀伐。

杨信终于忍耐不住:

“侯爷,您倒是说说啊,这样能维持军纪吗?”

张福在杨信旁边坐下,嘿嘿一笑说着:

“为什么不能维持军纪?咱们又没有贪墨,又不能抢夺袍泽,都是与袍泽合力杀敌,从虏贼身上抢夺的战利品,跟军纪有什么关系?”

说着,张福从怀里摸出一块翠绿的翡翠,递给苏城说着:

“我听石头说咱家妹子生的皮肤有些黑,戴着翠绿色的翡翠合适,刚才我见罗钊跟黑娃子争这翡翠,我就厚着脸给侯爷要来了。”

杨信顿时就不满了:

“张侯你这是以势压人,是违反军纪的,你该吃军棍了。”

说着,杨信就目光炯炯的看着苏城,他想看看这位年轻的总兵官会不会以权谋私。

现实让他失望了。

苏城接过翠绿翡翠,与自己的手臂颜色比较了一下,有些不大确定:

“这玩意,我看也不大配啊。”

张福惊讶的看着苏城手上的黑皮:

“咱妹子有这么黑!”

惊讶过了,张福扒拉了杨信催促自己的手,不满的说了:

“瞎扒拉什么,咱张福是那样的人吗?”

“黑娃子跟罗钊俩兔崽子也是无利不起早的,随随便便的就会让给咱,咱是给了两人各两颗金豆子,才拿下这翡翠的。”

杨信默默估算了一下,两个、不,四个金豆子换一个翡翠。

张福这买卖亏了啊!

这翡翠的质地虽然好,但是跟金豆子可比不了啊,最多两颗金豆子就能买一块比这都要好的翡翠。

亏钱了,那就不是以势压人了。

“张侯亏了,给两人一人一颗就够了,何必给两颗。”

后面跟进来的柳溥笑着说了:

“还不是罗钊不肯让,他非要两颗金豆子才肯让翡翠,张侯刚白捡了一把金豆子,心里高兴就给了,没想到黑娃子也要两颗才肯让。”

张福一脸笑呵呵的:

“几颗金豆子,我要是想要,跟孙勇那儿再拿几个就是,咱又不是缺钱的人。”

杨信心中不禁呐喊起来了,咱缺啊,你不如给咱啊,给咱两颗金豆子,这样的翡翠你想要多少,咱就给你多少。

苏城收了翡翠,问着张福:

“你在后营压阵,怎么跑到前营来了?”

张福这才想起了正事,禀报着苏城说了:

“陛下派出运送瓦剌俘虏的人来了,押阵的是个大老,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苏城闻言起身,吩咐着任遥说了:

“取我貂裘来,我去见见卢忠大人。”

居庸关门口,卢忠领着一队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正在接受明军的盘查。

卢忠笑呵呵的站在原地,看着周遭懒懒散散的兵勇,心中有些不屑,苏城打仗是厉害,但是这些兵,似乎不怎么样。

“摸哪儿呢?”

前面整被搜身的一个锦衣校尉突然开口,呵斥了正搜自己的兵勇。

锦衣校尉话音未落,那兵勇就后退一步,吐了嘴里吊着的草叶杆子,手按在了刀柄上:

“不搜可以,你就不用进城了。”

伴着这校尉的声音,周遭原本懒懒散散的十几个兵勇立即变了模样,纷纷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目光炯炯的盯着锦衣卫一行。

卢忠后背一凉,彷佛被数头饿狼盯上了一样。在锦衣卫多年,卢忠对危险的感觉很敏锐,他下意识的就制止了说话的锦衣校尉:

“朱骥,你想干什么?入营搜身,又不是针对你一人,若是不想进城,就在这儿等着本官。”

朱骥闻言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被兵勇搜身。

周遭的兵勇松开了刀柄,卢忠就感觉那股凉意消失,危险感觉从自己的感知里消失。

卢忠惊讶的看着重新恢复懒洋洋模样的兵勇,这十几个人,看上去衣甲都磨破了,尤其是说话的那小旗,棉甲上还有黑褐色的脏东西,看着就是个邋遢……

黑褐色?

卢忠童孔微缩,仔细看了那小旗身上的棉甲,细细看去,有着几十年锦衣卫刑狱经验的卢忠一眼就辨识出来,那可不是什么污渍,那是血液干涸之后残留下来的。

这小旗在五个时辰内肯定杀过人,不,是参加了战斗。

难道这儿刚刚发生了大战?

卢忠打量着倒塌的关墙,地上到处都是青砖,关门虽然是立着的,但是明显是靠在墙上,根本无法关合。

难道苏城是刚刚攻下这居庸关的?

“卢大人押送虏贼俘虏,本侯未能远迎,卢大人赎罪。”

苏城纵马自关内出来,翻身下马,向卢忠行礼说着。

卢忠刚刚被小旗给了下马威,不敢摆谱,恭敬的弯腰向苏城行礼:

“卢忠见过侯爷,奉陛下之命,送侯爷所说之俘虏前来,瓦剌平章阿拉知院就在其中。”

卢忠向着身后的一众俘虏指了一指。

这次卢忠送来的俘虏颇多,从数目上,约莫有上百人,头发跟鸡窝一样的阿拉知院双目无神,呆呆的站在俘虏中间。

这厮若是傻了,后面可就没法子砍也先了啊。

卢忠向苏城解释着说了:

“自阿拉知院被俘虏以后,锦衣卫配合大理寺跟刑部,对这人进行了讯问,问询之时这人就成了这般模样。”

苏城闻言就明白了,锦衣卫审讯怎么可能不动刑罚,阿拉知院是蒙古人,指定是被打的惨了,这才成了这般模样。

“还有没有希望康复?若是这样,怕是无法在草原上驰骋,成为也先的对手。”

苏城话音未落,周遭几个锦衣校尉就看向了苏城,脸上满是好奇与抑制不住的笑意。

卢忠笑着说了:

“好教侯爷得知,这孙子平日里就是这呆呆傻傻的模样,但若是听到侯爷的名字,立时就能恢复过来。”

我的名字能治病?

苏城愕然的看向卢忠,这玩笑可不大好啊

卢忠见状摆了摆手。

朱骥向前,走到阿拉知院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阿拉知院,苏城来见你了。”

“苏城?”

阿拉知院的脸上先是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不过迷茫之后,立即就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重新变的犀利,阴鸷凶狠也出现在脸上:

“苏城在哪?”

阿拉知院的声音阴狠,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一般渗人。

任遥脸色一变,向前几步,站在了苏城身侧,手,也握上了刀柄。

第109章 你死于被污泥糊脸 周遭的气氛一下就变的肃杀、阴冷起来。

卢忠不自禁的退了一步,避开了周围兵勇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

原本散漫的兵勇全都握紧了刀柄,目光阴狠如狼,紧紧盯着神情大变的阿拉知院,似乎只要阿拉知院敢有什么动作,这群兵勇就会立即拔刀,把他砍做八段。

朱骥被煞气一惊,顿时怕的双腿发软,战战兢兢,他按住阿拉知院肩膀的双手抖抖索索。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阿拉知院暴起发难,苏城的兵顺势而起,把阿拉知院砍做八段的同时,把他朱骥也给砍做肉泥,他朱骥还有大把的美满生活等着去享用呢。

苏城摆了摆手。

周遭的杀气突然就消散了,兵勇们松开了刀柄,任遥也抱着胳膊站好了。

阿拉知院也被吓住了,脸上的阴鸷与狠辣都没了踪影,他表现的比朱骥还不如,朱骥起码还能站着,阿拉知院连站都站不住。

“大、大人!”

阿拉知院声音颤抖,几乎是上牙跟下牙打着架说着了。

苏城开口说着了:

“阿拉知院,我跟你做一笔交易,若是交易成了,我就放你回瓦剌,如果你做的让我满意,我可以助你登上瓦剌太师大位,甚至是蒙古的可汗,也不是不可能。”

苏城直接抛出了条件。

原本正颤抖磨牙的阿拉知院一下就停了,伏在地上,阿拉知院的身体颤抖起来。

片刻之后,阿拉知院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双手在地上一按,阿拉知院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周遭的卢忠跟一众锦衣卫,语气重新变的阴狠:

“我要你杀了这个锦衣卫,否则我不跟你合作。”

阿拉知院狰狞的笑着,手指朱骥,看向苏城。

浑身发抖的朱骥一脸懵逼,怎么又跟自己有关了!招谁惹谁了啊!

苏城转身,邀请卢忠向城内走,同时语气冷漠:

“那你就死吧,我不是跟你谈判,我是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刷拉拉”

钢刀出鞘的声音连续响起,守门的十几个兵勇齐刷刷的拔出了刀,向阿拉知院围拢了过去。

阿拉知院脸上的阴狠瞬间消失无踪,目瞪狗呆的看着苏城,这特么不对啊!

“噗通”

阿拉知院干脆利索的跪在了地上。

磕头如捣蒜,阿拉知院后悔不迭的哭求了:

“大人,我错了,我愿意给大人做事,不求回报,愿意给大人做牛做马。”

阿拉知院也是厮杀中成长起来的人,刚才苏城说话轻描澹写,但是语气中的杀意却是毫不掩饰。

他那些拔刀的属下,都是打老了仗的,自己若是怂的慢一点,就可能被他们把脑袋砍了。

“我愿意听从大人的指引,为大人前驱,踏平瓦剌,扫平也先。”

阿拉知院的声音近乎谄媚。

苏城转身,看着阿拉知院,吩咐着说了:

“引他们去战俘营,这人是咱们深入草原的向导,若是他敢要逃走或者反抗,直接砍了。”

阿拉知院跟一众俘虏都被带了下去。

苏城陪着卢忠向城内行去。

卢忠骑在马上,胆战心惊的问着苏城:

“侯爷,您是怎么看出这人是装疯卖傻的?”

苏城立即化身专家,指点着卢忠说了:

“你看他的眼神、神情,能用这样的神情看我,这不可能是傻子。”

“哎,卢大人,你们锦衣卫对阿拉知院用了多少刑罚,让他对你如此恨之入骨,一有点机会,就想要弄死你们这位袍泽?”

卢忠呵呵笑着,语气无奈:

“倒是动了刑罚,但是也不多啊。我锦衣卫昭狱有上百种刑具,才用了不到一半,他就问什么答什么了,真没吃太多的苦头。”

上百种?不到一半?

苏城无语的看了卢忠一眼,感情不是用到你身上,所以几十种也算是不多了。

卢忠也明白自己有点儿凡尔赛了,于是转移了话题:

“侯爷,您准备深入草原,以这个瓦剌人当俘虏?”

苏城点了点头,也先这次出兵,就是为了掳掠长城内的粮秣牲畜,人口金银,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被掳掠的物资,大半已经送到了北地草原。

想要夺回来,就必须深入草原腹地。

苏城几次模拟,都败在了草原腹地,所以需要一个懂草原地理形势的。

“不错,草原广袤,若想追上也先,必须要有熟悉草原地理的人为向导,这个阿拉知院还有点用,放他回归瓦剌之前,正好拉出来用用。”

卢忠闻言有些担忧:

“侯爷是国之柱石,陛下倚重的武臣,直入草原,怕是陛下不会同意大人亲自领兵。”

“况且草原苦寒,今岁虽然暂时无雪,但不知什么时候,草原上就会下起大雪,到时候道路难行。”

苏城点了点头:

“是啊,必须要在大雪封锁草原之前赶回,所以要速战速决,不然被也先掳掠的百姓,怕是都要化作草原上的枯骨了。”

卢忠目瞪口呆,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担心你被大雪困在草原上,回不来就完蛋了。

送走了卢忠,苏城回了中军大帐。

任遥看着苏城在椅子上坐下,有些担忧:

“侯爷,咱们已经是大胜了,若是深入草原,将士们不习惯草原不说,就连向导都是瓦剌的首领贵族,若是向导想要谋害咱们,不熟悉地理,咱们若是仗打败了……”

任遥欲言又止。

苏城闭上了眼睛,随口说着:

“我怎么可能会败,阿拉知院想要背叛我,他需要先有那个本事。”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苏城留范广屯居庸关,配合杨信,围堵卫营统领的两万叛军。

苏城亲自提诸营骑兵北上,约莫两万余兵,携带五天干粮,杀入草原。

第五天在连山子追上也先,大战一场,击溃也先亲卫,夺回掳掠物资无数,收拢掳掠的百姓约有两千。

苏城命孙勇统领一千骑兵,护送人口与物资回居庸关。

第十日,苏城发觉偏离了道路,阿拉知院把自己给引到一片沼泽地,苏城被沼泽吞没之前,才知道这沼泽地名叫草山子。

【你死了】

【本次存活11日2时45分,你死于被污泥湖脸】

【奖励:无】

【评价:幸亏不是现实,被泥巴湖脸憋死老难受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96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被泥巴湖脸憋死的苏城睁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死的味儿是真难受啊。

关键味道还臭!

苏城越想越来气,顿时就怒从心头起,吩咐旁边的亲卫:

“杨二,去,给我去俘虏营,好好炮制炮制阿拉知院,这小子今日的表现,他还是不服我,这几日好好收拾他一顿。”

“不要弄死弄残了,不过要让他知道,敢背叛我的后果有多严重。”

第110章 皇上给封赏都要算计着来 京城,文华殿。

文武重臣分立,朱祁玉端坐御座,朝议正在进行。

吏部尚书王直正在汇报京察结果,一应京官中考绩合格的占了大半,优良的有百十,不合格者只有百二三之间。

朱祁玉皱着眉头,京察出这样的考绩结果,是因为吏部降低了京察的力度,饶是如此,还是有要被罢黜的官员。

“就照大冢宰之言执行吧,于今朝廷官员急缺,吏部要尽量想出法子,弥补官员空缺。”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奏事:

“臣启陛下,太子殿下出阁仪典齐备,礼部拟定了……”

“此事押后再议吧。”

朱祁玉挥手打断了胡濙,脸上是不容拒绝的烦躁。

自己初登大宝,孙太后就联合群臣册立了大哥的儿子为皇太子,让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当着更不安心。

现在大侄子朱见浚才五岁,就想着让他出阁读书,无非是想要配置东宫属官,与自己在朝堂上争斗,借太上皇忠臣之力保太子,借太子之名护属臣。

这些个文官武勋们,就没有让自己省心过啊。

这样想着,朱祁玉就看向堂内的一众文武重臣们。

胡濙禀报完了,就自顾自的退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丝毫不见奏事被驳回的失落,反倒还是乐呵呵的模样。

这位七卿重臣属于骑墙派,老狐狸,可以拉拢,可以为用,不能倚重。

朱祁玉的目光扫过朝班,兵部尚书于谦似乎有话想说,不过他不开口朱祁玉就知道,无非是想要让朱祁玉立国本,稳固统治,不过朱祁玉很烦躁他这样。

老子是想让你当老子的忠臣,如同苏城那样,你这样让我没法子倚重你啊。

兵部尚书于谦终于是忍耐不住,出班奏事:

“臣劾十二团营提调总兵官苏城与五军都督府相互勾结,私自将朝中大将下狱,暗用私刑,有违国朝体制。”

朱祁玉接过成敬递来的奏本,看了一眼,就把奏本丢了下去。

“啪”

奏本落在地砖上,响起清脆声音,显示着朱祁玉心中的怒火。

“于先生,你可想清楚了,要以此事参劾朝廷勋贵,武勋重臣。”

于谦不卑不亢:

“臣确信。”

朱祁玉脸色难看,不过他是皇帝,真不好当面指斥于谦,扔个奏本,已经是逾越礼制的事情了,起居注上肯定会被标注了。

于谦是忠直之臣,可惜他忠的不是皇帝。

武将班中,丰城侯李贤跳了出来:

“于谦你一个朝廷重臣,竟然公私不分,明暗不辨,值此朝廷多事之秋,你参劾统兵抵御瓦剌的统兵大将,是想让忠臣良将寒心,让我军大败,让瓦剌长驱直入,杀入京城你才开心吗?”

成安侯郭成也跳了出来:

“对,于谦你这是携私报复,以私怨攻讦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于谦不卑不亢:

“臣秉公行事,并无私怨,都督同知是朝廷重臣,虽然战败,自有朝廷法度处置,十二团营私下行刑,五军都督府随意关押,有违朝廷法度。”

猩城伯赵荣跳了出来:

“于谦你就是携私报复,前时瓦剌大军将要围攻京城时你怎么不参劾,也先大军威胁京城时你怎么不参劾,现在武清侯统兵北上,不害怕瓦剌人了就参劾,是何居心?”

于谦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今儿这是什么情况,这帮子勋贵武臣们这么能打了。

科道御史立即跳了出来:

“臣劾猩城伯赵荣臆断朝廷朝廷重臣,无端揣测……”

“臣劾丰城候李贤诬陷大臣……”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起来了。

一个小太监从门外小步而入,在一众朝臣的相互争吵中上了御阶,将手中的奏本交给了成敬。

成敬转身,把奏本呈给了朱祁玉。

朱祁玉展开一看,龙颜大悦,把奏本递给成敬。

成敬向旁边的纠仪御史使了颜色,御史挥动朝鞭。

“啪啪啪”

三声鞭响,殿内的吵嚷才算是停下了。

朱祁玉朗声说着:

“诸位臣工,今有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加急奏报,武清侯苏城于居庸关大破瓦剌大军,击溃四万虏贼,已经攻占居庸关,朝廷大军已经收复内长城各处关隘卡口。”

宁阳侯陈懋立即上前恭贺:

“京师之地复归安宁,臣贺喜陛下,贺喜大明。”

有宁阳侯带头,一群勋贵武臣们立即大声恭贺起来。

朱祁玉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了。

居庸关收复,内长城关隘重新落入朝廷大军掌控,自己再也不用担心睡了一觉,虏贼大军就到了京城根儿的事情发生了。

苏城不愧是朕倚重的大忠臣,对比另外一个忠臣于谦,朱祁玉的心气就更顺了。

“诸卿,朕以为武清侯连破瓦剌,挽朝廷于既倒,功劳甚大,欲效彷太祖旧事,封沐氏于云南,朕欲晋苏城国公,封之于大同。”

“陛下不可。”

“皇上,此事不可。”

一时间,朝堂上满是劝阻声音,但参劾武清侯私刑朝廷大员的事儿,就彻底没了。

礼部尚书胡濙更是直接表态:

“功劳甚大,可晋国公,然实封绝不可行,于礼制不合。”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镒附议:

“武清侯劳苦功高,挽朝廷社稷于既倒,其功可晋国公,然实封绝无此例。”

御座上,朱祁玉嘴角微扬,早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但是晋爵国公也足以赏赐了。

文武班列内,驸马都尉薛恒、宁阳侯陈懋、兵部尚书于谦、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左都御史王文,都是嘴角微扬。

封赐国公,恩赏之重已经是逾越诸项恩赐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七卿重臣们通过了。

……

居庸关大营内。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喝了口参茶,问着旁边的亲卫杨二:

“着人去告诉阿拉知院,草山子、野狼沟这样的地儿,是困不住本侯大军的。”

连续模拟,苏城被阿拉知院连续坑死,不熟悉地理,数次大军都被领入死路,这个阿拉知院还真是够头铁的。

旁边任遥劝着苏城:

“咱们这样一个劲儿的苛待阿拉知院,后续出兵草原,他会不会把咱们给领入死地啊。”

苏城闻言醒悟过来,收拾阿拉知院是能让他害怕,但是阿拉知院这样的人,能走到高位,肯定有常人所不能。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人,还是要靠着利益来让他服从。

“走,老任,去俘虏营走一遭,会会阿拉知院。”

苏城披上了貂裘,出了营门,感受着空气中的凛冽寒意,转头问了旁边的张勇:

“我记得范广砍死的那个瓦剌贵族给他留了件貂裘,你去问范广拿过来。”

张勇领命去了。

俘虏营内,还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第111章 阿拉知院感觉很干 阿拉知院穿着破烂棉袄,正在寒风里清理粪坑。

对,就是粪坑。

瓦剌兵驻扎居庸关的时候,随意拉屎撒尿,弄的关内屎尿味儿随处可寻。

苏城直接把胡同派了出来,收拾关内的屎尿。

胡同倒也干脆,把俘虏都拉出来,你们瓦剌兵拉的尿的,那就你们瓦剌兵自己搞起来。

俘虏营后面挖了好大一坑,堆放这些屎尿。

不过有些兵就是贱皮子,明明向前一步就能尿进大坑,他非要靠着边来,一来二去,只是半天功夫粪坑边上就满是屎尿。

阿拉知院就在这干铲屎的活儿,把坑边上的铲进坑里去。

开始的时候阿拉知院还捏着鼻子,不过北风一吹,臭味儿根本就遮不住,闻的多了,阿拉知院索性就不再捏鼻子了。

天寒地冻,若是刚拉出来还好些,能够被轻易铲起,丢到坑里去,不过那些时间长的,基本都被死死的冻在地上,阿拉知院挥舞铁锹的时候还不敢过于用力,生怕一不小心铲破了,那就惨了。

这活不是人能干的啊!

阿拉知院心中骂娘不已,明军真不是东西,士可杀不可辱。

老子要是能回到瓦剌,这辈子再也不踏上明人的土地。

“快点干。”

旁边的镇抚兵训斥着阿拉知院,语气里满是得意,这位可是瓦剌人的平章,部族首领,大人物,还不是得来给老子铲屎,然后站在坑边上又尿了一泡。

阿拉知院看了镇抚兵一眼,恨恨的把头低下了。

这帮子镇抚兵真不是东西,不知道老子一天没有进油水了吗,饭都不给一口,还让我快点干。

“啪”

提上裤子的镇抚兵一鞭子甩在了阿拉知院后背上。

“还敢瞪眼,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阿拉知院穿着大棉袄,鞭子抽在后背上,疼倒是不疼,不过感觉很屈辱,尤其是俘虏营内有不少还是自己的老部下。

天完全黑了,镇抚兵受不了冬夜凛冽的寒风,于是把阿拉知院带回了营内。

阿拉知院入了营,立即有部族兵过来侍候他,拿来了私藏的干馒头,用缺口的黑瓷碗端来了水。

饿急了的阿拉知院一口啃在干馒头上,嘎巴一声,立即就把牙齿给硌掉一个。

吐出带血的牙齿,阿拉知院噼头给了送馒头的阿木尔一巴掌:

“娘的,这么硬也不提前跟老子说一声,一颗牙齿就这样没了。”

阿木尔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儿的赔笑,脸上堆满了谄媚。

他是与阿拉知院被俘的时间就差了个前后脚,辗转被押运,属于瓦剌人的傲气已经被刑罚跟饥饿消磨干净了,若不是有回家的希望,他才不会伺候阿拉知院,这半块馒头早就落进自己肚子了。

阿拉知院先喝了口水,这才用力啃了一小口,慢慢咀嚼着,咽了下去。

“联络的怎么样,部族的人有多少,能够听咱指挥的有多少?”

阿拉知院吃下馒头,消减了肚子里的饥火,问着旁边的阿木尔跟几个亲卫。

几人对望一眼,脸上都是难色,因为被明军俘虏,大家都是俘虏,根本就不卖阿拉知院的面子。

“咱们麾下的兵被拉走了几个。”

阿木尔羞愧的低下了头。

阿拉知院顿时大怒,把缺口的黑瓷碗丢在地上,怒问:

“为什么?”

阿木尔不敢说。

阿拉知院一指另外一个亲卫:

“速不台,你说。”

速不台被点了名,不敢推脱,只得为难的说着:

“他们说、说……”

“说什么?结结巴巴,跟个娘儿一样,小心老子鞭死你。”

阿拉知院不耐烦了,也就是手里没鞭子,否则早就抽这俩人了。

速不台只得继续说了:

“他们说,不想听一个挖粪的指挥,平章你去挖粪,太丢我瓦剌勇士的脸面了。”

“啪”

速不台被一掌扇飞,两颗牙混着血与口水飞了出去。

阿木尔看着被扇个半死的伙伴,心中庆幸不已,幸亏咱熟知平章的脾气,刚才没敢说。

哎,速不台真惨。

“啪啪啪”

拍巴掌的声音在营帐门口响起。

暴怒的阿拉知院向营门口看去,只见披着貂裘的苏城正站在门口,几个镇抚兵挥舞着鞭子,如狼似虎冲了进来。

阿拉知院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麻熘的抱头蹲下,听着那两个镇抚兵的鞭子在人群中抽开了花,心中不禁庆幸自己反应够快。

苏城进了营帐,到了阿拉知院面前:

“我来跟你谈件交易。”

阿拉知院闻言站了起来,看着苏城问了:

“什么交易?”

苏城看着阿拉知院:

“给你一个回归瓦剌部,重回平章之位的机会。”

阿拉知院的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呼吸也变的粗重起来了。

回归瓦剌,那就不用铲屎了,他恨死铲屎了,尤其是冬天铲屎,这真不是人能干的活儿。

“我需要付出是什么代价?”

阿拉知院忐忑的问着。

他不敢跟苏城讨价还价,这人太狠了根本不给自己讨价的机会。

阿拉知院心中纠结,如果苏城开价太高,他给不起,这能够回归瓦剌部的机会擦肩而过,自己明天是不是还要去铲屎。

苏城目光扫过营帐内的其余瓦剌兵,只见在两个镇抚兵的驱赶下,几十个人都缩到了角落里,人挤人,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

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瓦剌精骑,失去了马匹兵甲,没了精气神,也不过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带我军入草原,追上也先的队伍,把被劫掠的明人抢夺回来。”

阿拉知院的眼睛亮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这事情似乎不难办。

不过我可是瓦剌部平章,苏城会这么容易就把我放了,只是带路,这简直不要太容易。

“没有别的要求了?”

阿拉知院忐忑的看着苏城。

苏城指了指周遭的瓦剌兵:

“你可以把他们都带回去,作为你复位的人马,甚至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帮你称雄瓦剌部。”

“如果你足够聪明,我甚至可以奏请皇上,封你为瓦剌的王爷,如也先一样。”

苏城描绘的画面一下就把阿拉知院吸引了。

一边是冻的硬邦邦的屎尿,一边是回归瓦剌,重登平章之位,甚至是登上如同也先一样的王爷之位。

“我需要明军的支持。”

阿拉知院看着苏城,斟酌着说了。

如果称王,势必要与也先决裂,接受明廷的册封,甚至要做好与脱脱不花可汗决裂的准备。

但是,如果有明军的支持,不,是有苏城的支持,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事儿。

刚才从周遭的俘虏口中,阿拉知院已经听说了,赛刊王两万精骑被击溃,也先太师四万精骑被击溃,若不是有明朝的太上皇作为筹码,太师这次就又被明军俘虏了。

恩,我为什么用又?

苏城用兵,瓦剌人之中,没有他的对手。

有苏城的支持,自己就能立于不败。

阿拉知院看着苏城,满脸赤诚:

“如果你能领兵支持我,我现在就可以做出承诺,我蒙古诸部,世代必臣服于大明皇帝脚下,臣服于苏城将军脚下。”

第112章 苏城觉着这法子很赞 日上三竿,中军帐内聚满了都督千总们,帅桉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需要处置的各种军务文书,几个文吏正在将文书分门别类。

将军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吹牛打屁,石头扒拉着老谢的脑袋在比划哪儿适合下刀,柳溥与刘鉴正在说着昨日的战报,孙勇站在文书旁边看他们归整军务册子。

范广拉了把椅子,堵在中军帐门口晒太阳,间或与旁边的杨二说上一句。

正热闹的当儿,披着貂裘的苏城走进了中军帐。

任遥声音浑厚:

“侯爷到。”

一众散漫的都督千总们立即站了起来,范广更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拖着椅子就进了中军帐。

苏城在帅桉后坐下,问着旁边垂手站着的胡同:

“战报可写好了?”

胡同从旁边桌子上拿过一份战报,走到帅桉前,递给了苏城:

“这是我跟范总兵一起写的战报,有几个地方不太敢写,还要侯爷过目。”

苏城接过,扫了一眼战报,摇了摇头:

“太简略了,要把我军鏖战两天两夜的过程写出来,石头飞马踏营,范广从城墙上纵身一跃杀入敌阵血染战袍,老谢翻山越岭险死还生,这些都要写出来。”

苏城把战报册子丢给胡同,看向前面站着的一众都督指挥使们。

“居庸关一战结束,我军接下来进军的方向将会分开,一路西上宣府,与杨信将军配合,抵挡被杨洪拖在宣府的叛军。”

“一路随我北上,直入草原,追杀瓦剌太师也先,救回被劫掠的大明子民。”

苏城说完,看着众将,等待他们的反应。

石头第一个跳了出来:

“我跟侯爷北上草原,老子倒要看看,被打到家门口了,瓦剌人会不会跟某些人一样缩卵子。”

旁边的老谢一脸兴奋:

“当年在水口关的时候,老子是终日里被瓦剌哨探追着砍,自从跟了侯爷,在咱们大明的地盘上,老子是终日里追着瓦剌人的哨探砍,我跟侯爷去草原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地盘上,继续追着瓦剌人的哨探砍。”

张义老神在在的说着:

“我肯定是跟着我家总兵走,总兵去哪,我就去那。”

张福闻言笑了,脸上满是平和笑容:

“我听侯爷吩咐,侯爷让我往北,我就跟着侯爷,杀奔瓦剌人的老家去,给死难的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

苏城制止了还想要继续说话的诸位将军,直接下令说着:

“石头,你与孙勇领一骑兵,与我北上草原。”

“张义,你领一万步军北上,多携带大车骡马,接应自北地赶来的百姓。”

“张福,你领兵两万,镇守居庸关,随时准备接应张义的步军。”

“范广,你领兵两万,与杨信将军西上宣府,配合杨洪总兵,招降卫颖统带的叛军,要多散流言,降者免罪,死硬到底者,诛灭九族。”

“柳溥,你领兵两万,穿越内三关,北上大同阳和一线,准备堵截叛军,决不能让逃散的叛军祸害百姓。”

“整军,备粮草辎重,明日开拔。”

众将轰然领命,出营准备去了。

营帐内,只剩下几个亲卫,归整军务册子的文吏。

夏太医在旁边捻着胡须,有些犹豫。

苏城在椅子上躺下,老神在在的说着:

“这次北上,就不能带太医你了。”

夏太医闻言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担忧的问了:

“侯爷,北地天寒,你身子骨不好,若是真遇上硬仗狠仗,要退避啊,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城点了点头:

“此事我自然明白,不过我这次北上,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必会赶回来,这些日服用的药,还要麻烦太医提前准备好。”

夏太医连连点头,应下了,自去准备汤药去了。

任遥在旁边略带不屑的说了:

“夏太医的胆子是真小,有侯爷领军,咱们怎么可能会遇上硬仗狠仗,该瓦剌人担心才是。”

苏城吩咐他说着:

“夏太医不跟咱们北上,我的汤药就得你来准备了,北地天寒地冻,煎药的锅可是难寻,出发前你要准备好。”

任遥闻言,急忙拉上杨二去找夏太医去了,阖营之内,就夏太医那儿东西最全,要赶紧从老头那儿弄上些。

几位文吏各自抱着军务文书,想提醒苏城该处置军务了,但是又不敢打扰苏城。

苏城看了几人一眼,吩咐着说了:

“张福留守居庸关,自今日起,这营内的一应军务,交由显武营总兵官张福处置。”

几个文吏闻言,面面相觑,不过侯爷有令,他们不敢不听,抱着军务册子去了。

苏城闭上了眼睛,明日就要开拔了,北地不比关内,开拔前,要做好万全准备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二日,苏城统兵北上,阿拉知院做向导。

第五日,苏城终于深入草原腹地,追上了扎营休整的也先大军。

苏城趁夜发起攻击,大破也先大军,俘虏无算,解救被掳掠的民众三千余人,牲畜上千头,金银无数。

苏城分给张勇三千兵,命他将人与金银牲畜送回。

第十一日,在阿拉知院的向导下,苏城再次追上了也先。

此战,苏城再次包围了也先,逼的也先挟持着朱祁镇,才算是逃出了生天。此战苏城再次缴获了数不清的粮秣、牲畜、不到一千的民众。

阿拉知院建议苏城回军,再过些日子,草原上就会有大雪,到时候苏城就算是想走,也走不出草原。

苏城没听阿拉知院的劝告,继续向前。

第二十日,苏城再次追上了也先,这一次,也先还是靠着朱祁镇,逃出生天。

第二十一日,天降鹅毛大雪,明军被大雪所阻,被破原地扎营。

无奈雪越下越大,明军彻底被困死在草原上。

【你死了】

【本次存活21日33时47分,你死于冻饿而亡】

【奖励:抽奖+1】

【评价:明知要下雪,还要向雪行,那就只能被冻死】

苏城:武清侯

武力:96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阿拉知院的武力。

【武力+1】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一脸惊讶,阿拉知院的武力这么高的吗,竟然也能让自己武力+1!

这孙子隐藏了武功啊!

不行,阿拉知院如此隐藏,肯定是心怀叵测啊。

不过模拟中,这孙子跟自己是一块被冻死的,这要是心怀叵测,也太亏了点啊。

算了,让任遥暴打他一顿,就能知道他有没有隐藏武功了。

苏城觉着这法子很赞。

------题外话------

今日写的略慢,更新晚了,大家见谅

第113章 你开创了新的战斗局面 “张勇,你去把任遥给我叫来。”

苏城吩咐着说了。

片刻之后,抱着一个砂锅的任遥进来,向苏城行了一礼:

“侯爷,夏太医那边有好几个砂锅,功用各不相同,他嘱咐我都要带上,我试了试,都比这个沉啊!”

任遥一脸苦涩,北上草原还要带砂锅!而且夏太医还说了,让我保护好他的砂锅,坏了一个就要赔他十两银子。

苏城没理会砂锅的事儿,吩咐他说了:

“昨个我不是跟阿拉知院谈妥了吗,你寻个法子,出手揍阿拉知院一顿,试试他的武功有多高,是不是比你还高,有没有隐藏武功。”

任遥闻言眼睛亮了:

“比我武功还高?”

“侯爷您就等好吧。”

任遥把砂锅一扔,转身就要向营帐外走去。

“啪嗒”

砂锅落地,竟然摔碎了!

懵逼的任遥看着懵逼的砂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刚才太兴奋了,把砂锅给扔了,可是砂锅都很结实啊,夏太医端来端起都没事,到自己手上甩了一下,它怎么就能碎了呢!

苏城指了指地上的碎片,任遥无奈蹲下,开始收拾碎片。

旁边的杨二也过来帮忙,笑嘻嘻的说了:

“老任,你这是多久没遇上过高手,听说有身手好的,激动成这样,我可是听说了,夏太医对他的砂锅宝贝的紧,你要小心了。”

任遥一脸苦涩。

苏城吩咐两人快去,就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第二日领军出发,鼻青脸肿的阿拉知院领军,他没打过任遥,被心中有气的任遥臭揍了一顿。

第五日,在连山子,苏城追上了也先大军,一场大战,击溃了也先,缴获俘虏无算,民众、牲畜、金银、粮秣堆积如山。

也先挟持朱祁镇再次逃跑。

孙勇领五千兵,将民众与牲畜护送回居庸关。

第十日,苏城再次追上了也先,一场大战,再次击溃也先重新聚拢起来的队伍与押运队伍,缴获大批金银、牲畜、民众。

这次苏城留四千兵给石头,命他押送缴获回归居庸。

第二十日,苏城杀入草原腹地,到了草原可汗脱脱不花的王庭,遭遇了与脱脱不花合军的也先。

此役对方兵多,苏城只有一千兵,袭扰、埋伏、火攻、下毒,苏城用尽所能想到的战法,击杀瓦剌与鞑靼兵万余,自身的一千兵也折损到仅余百人。

第三十日上,苏城被也先与脱脱不花合围,阿葛多尔济斩杀了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31日3时34分,你死于阿葛多尔济的弯刀】

【奖励:抽奖+1】

【评价:你开创了新的战斗局面,积累了与瓦剌人、鞑靼人斗争的经验,完美的实现了模拟的真正价值】

苏城:武清侯

武力:97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阿拉知院的武力。

【武力+1】

模拟中的苏城刚睁开眼,就感觉胸口一暖,一口血就差点儿喷出来。

武力又增加了!

按照模拟中所知道的,阿拉知院打不过任遥啊,但是怎么抽到阿拉知院还能让自己增加1点武力呢。

难道说阿拉知院隐藏的这么深!

苏城模湖记得,最后被合围的时候,阿拉知院似乎是跑了,能在自己都跑不掉的情况下逃掉,阿拉知院得有两把刷子啊。

他还是隐藏了武力啊!

不过碍于身在敌营,这孙子就是不敢外露。

不行,再找个高手去试试。

杨玉这小子拜师任遥练了不短日子,若是任遥试不出来,就让杨玉去试试,师父强了不成,弟子这么弱鸡,他该露出来吧。

这时候,夏太医端了汤药进来,苏城该喝药了。

夏太医坐在椅子上,看着苏城把药喝了,见苏城脸色有些差,就替苏城把了脉。

夏太医脸上的担忧颜色更重了。

“侯爷这病情,似乎没什么转好的趋势,侯爷,您还是不要北上了。”

苏城摆了摆手:

“夏太医你就别劝我了,我此次北上,是为了夺回我大明被劫掠的百姓,被抢走的牲畜,被瓦剌人据为己有的金银。”

“若是我不去,被劫掠的民众就要成为瓦剌人的奴隶,有多少男儿要被奴役终生,有多少女儿被瓦剌人凌辱半生。”

老太医脸上的神情立即就变了,医者悲天悯人,老太爷行医半生,更是见不得人受苦,闻言立即义愤填膺:

“侯爷,我与你同去,不要任遥带什么砂锅了,我自处置侯爷你的用药。”

“我去找任百户拿我的砂锅去,他拿着我的砂锅,我不放心咧。”

夏太医一熘烟的去了。

任遥回来了,他身穿镇抚官的棉甲,进了营帐,就向苏城表功:

“侯爷,我寻了个由头,把阿拉知院臭揍了一顿,这孙子反抗了,但是我看武功也就了了,比普通的瓦剌将领高一些,但是也有限。”

苏城点了点头,阿拉知院没敢在任遥这显露,不是说他不比任遥高,而是他善于隐藏啊。

“你去,找你徒弟杨玉,让他试探阿拉知院,看看阿拉知院会不会显露出比你高的武功来。”

任遥脸上立即就露出了惊喜:

“这孙子真的有隐藏吗?”

“杨玉虽然进境不慢,但是打不过阿拉知院,用个比他武功低的试上一试,倒也是个好法子。”

任遥兴冲冲的又去了。

中军帐外,日上三竿,营帐外一片热闹景象。

马上就要开拔了,各营头、各千总集结队伍、训话、分发奖励,激励论功,各营之中,事情林林总总。

苏城决定再模拟一次。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半夜,苏城被叫醒,东厂提督太监舒良来了。

第二日,苏城领军开拔,直扑草原。

第五日,苏城追上也先,一场大战,击溃也先,缴获物资牲畜人口无数,苏城留石头领两千兵,尽快将缴获押送回居庸。

第十日,苏城再次追上了也先,一场大战,缴获无数,苏城留孙勇领四千兵将人口辎重押送回居庸。

第二十日,苏城深入草原腹地,找到了也先与脱脱不花的营地。

连番鏖战,苏城数次击溃脱脱不花的队伍,逼的脱脱不花与也先的队伍再次移营。

第三十日,苏城损兵折将,被围。

【你死了】

【本次存活31日2时47分,你死于也先的弯刀】

【奖励:

第114章 本来是偷后来变成了抢 抽奖+1】

【评价:你冲入了蒙古王庭,虽然勇气可嘉,但还是死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98

谋略:83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脱脱不花的谋略。

【谋略+1】

醒来的苏城有些懵逼,从自己跟脱脱不花的交手经历来看,这孙子是有两把刷子,但是谋略可就不够看了,连也先都比不上。

他的谋略肯定到不了83,到不了83还能帮自己增加谋略1点,苏城对自己的点数增加规则?

抽到实力不如自己的,是不是都会给自己+1点。

毕竟如果100点是普通人的满值的话,自己四项指标都无限接近于满值了。

能给自己加点数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了。

阿拉知院的武力值超过96的可能性可不大啊。

苏城感觉有必要去看看任遥有没有动手,张福带着几个文吏进了军帐,说着处置军务的事儿。

张福虽然也是国侯,但是国侯跟国侯不同,张福因为跟定国公府走的近,所以在苏城起势之前,基本处于被英国公府跟成国公府一系勋贵排挤闲置的处境。

苏城还没起势,张福就投靠过来,凭着战场上敢打敢拼,也算是在苏城这儿立足了,所以对于苏城安排他处置军务这事,他必须跟苏城当面商讨一下。

军中各部互有统属,同时归属的勋戚武臣,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如何处置这些关系,对这些关系如何安排,张福必须要听苏城的意思。

两人就军中所属的关系,一下说了半天,到天黑了,还没有说完。

“明日侯爷还要开拔,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吧?”

张福开口问着,俩人说了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跟苏城分辨谁是谁的人,谁为什么是谁的人。

苏城看了一下帐外的天,月亮都要升起来了,自己好像忘了件事。

“今天就这样吧,他日等我自草原归来,再与张福你喝酒论事,我好像忘了件事。”

任遥带着杨玉从外面进来,两人边走还边议论着,后面是拉拉扯扯的石头与胡同,两人吵吵嚷嚷的说着什么。

进了营帐,任遥率先向苏城禀报着说了:

“侯爷,阿拉知院的武功,可能并不是很高。”

杨玉在旁边一脸的兴奋:

“我跟他搭了手,他能打过我,但是却赢不了我。”

胡同揪着石头进了营帐,怒气冲冲的说:

“侯爷,石头这孙子不听我的,因为一件衣服,把我一个小旗的镇抚兵都给打了。”

“今儿你得处置他,要不然我没法跟兄弟们交代。”

石头一脸的无所谓:

“行行行,那就让侯爷打我军棍,打几棍都行。”

苏目光扫过四人,四人吵嚷的声音立即停了。

苏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旁边的张福笑呵呵的说着:

“有事慢慢说,一个个来,任遥你先说。”

任遥看了一下三人,开口说了:

“侯爷安排我去试探阿拉知院的武功,我去了,伪装成一个叛军俘虏,跟阿拉知院打了一架,这孙子身手不错,但跟我差的远。”

“侯爷又安排我去找杨玉试探一下,我就找了杨玉去试探,杨玉不愿意当叛军俘虏,我就偷了套镇抚兵的衣服给他穿上。”

张福摆手制止了任遥:

“为什么是偷?”

“军中辎重营,镇抚兵那里衣服多的是,你去借上一套不就行了。”

胡同开口,脸上满是讥讽:

“侯爷说过,镇抚兵是维持全军军纪的兵,自身就必须更严苛的遵从军纪,我对他们的要求比较严格,任何镇抚兵,都不能把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外借。”

张福没看旁边的苏城,就点着头说了:

“侯爷说的,自然不会有错。”

“偷了就偷了吧,后来呢,任遥?”

任遥看了看杨玉。

杨玉开口说道:

“我穿着镇抚兵的衣服,想要去找阿拉知院的茬,遇上了张总兵,张总兵问我什么时候调到镇抚营去了。我不敢隐瞒他,就说了实话。”

“张总兵一听这事,就来了兴趣,拉着我去偷衣服。”

“衣服没偷到,反而被丢了衣服的镇抚兵认出来我身上这件衣服,嚷嚷着要把我俩抓到镇抚营去。”

说到这儿,杨玉不敢说了。

胡同斜撇了张福一眼,见苏城依旧在喝水,只得恼火的说了:

“咱们张总兵脾气大,偷盗不成,那就开抢了,一下把老子的镇抚兵打倒五个,抢了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

“被救醒的镇抚兵去找张总兵要衣服,一个小旗的兄弟,又被石头按着爆锤了一顿,十一个人都被打晕了。”

胡同愤愤不平。

石头在旁边嚷嚷了起来:

“咱又没有不认,犯了军纪,该打鞭子打鞭子,该关禁闭关禁闭,你非要闹到侯爷这儿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苏城问杨玉说了:

“你没试探出来,石头试探出来了?”

杨玉畏惧的看了石头一眼:

“没,阿拉知院差点被张总兵打死,现在已经在伤兵营躺着了。”

苏城放下茶盏,看了石头一眼:

“你们选的是什么理由?”

石头嘿嘿笑了起来,任遥脸上也是憋不住的笑容,杨玉忍了好一会子才说:

“张总兵说,阿拉知院今天没有铲屎,是藐视军纪,该打。”

苏城摆了摆手:

“今天的事儿就这样吧,胡同,你抽石头几鞭子出出气,其它的罪责,回头等他从草原回来,再论他的罪吧。”

胡同气鼓,有心想要再争辩几句,不过刚要开口,就听到中军帐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杨二的呵斥声音在中军帐外响起,紧接着就是吆喝与呵斥声音,间或夹杂着一些骂声。

胡同立即怒气冲冲的向营帐外走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中军帐外打架,这简直是不把他这个镇抚官放在眼里。

不过刚一出营,看到织红蟒袍的大老,胡同立即就软了:

“末将胡同,见过舒公公。”

舒良手下的番子正在与中军帐外的镇抚兵掰扯,闻听两位大老发话,双方都停了下来。

舒良笑呵呵的夸赞了胡同一句:

“几日不见,胡镇抚的眼光更加犀利了,反应也迅疾了,知道明是行礼,暗里却是给自家将军通信了。”

苏城的声音在中军帐内响起:

“京城一别,舒公公一向安好,怎么有时间赶到居庸关来了?”

舒良闻言眉毛一挑,宽大的蟒袍袍袖飘摇,脚步一点,就到了营帐门口:

“几日不见,侯爷的武功愈发精妙了。”

“咱家这次来,是带着皇爷的口谕来的。”

第115章 舒良让也先实力暴涨 暗夜里,火把的光照亮了中军大营左近。

镇抚兵与亲卫站满了大营内外,风尘仆仆的番子们拱卫着大红织金蟒袍的舒良,站在了人群中央。

苏城走出营帐,在任遥一众将校的拱卫下,到了舒良面前,拱手跟舒良见礼。

舒良笑眯眯的跟舒良见礼,并肩进了中军大帐,在大帐内坐定。

苏城问着舒良:

“舒公公带了陛下口谕,可是旨意?”

舒良眉头微皱,不过还是斟酌着说了:

“不是官面上的旨意,陛下让我问侯爷,此去草原,究竟是为了何事?”

“将瓦剌大军赶出中原,平定京师与宣府、大同一地的烽火才是首要之事,不过陛下信重侯爷,让我来问问侯爷,是否有难言之隐。”

苏城点了点头:

“我得到消息,瓦剌本次入寇居庸,劫掠了大量的人口、金银、牲畜、粮秣,但是我攻下居庸关,所获的数量却还不到一半。”

“我已经遣精锐夜不收入草原,如果我猜的不错,在我军攻下居庸关之前,也先已经遣人将这批东西运往草原了。”

舒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太上皇北狩,侯爷北上草原,万一也先做出对太上皇不利之事,朝野物议,污名加身,对侯爷,对皇上,都不是好事。”

苏城看着说话的舒良,明白过来,朱祁玉既怕自己把朱祁镇救回来,又怕把朱祁镇逼死。从礼法来讲,朱祁玉的地位得自孙太后,得自朱祁镇的传位诏书。

传承有序,君臣有别,朱祁玉先天就弱于朱祁镇,他既怕朱祁镇回朝与他争权夺利,又怕朱祁镇死在外面,朝廷不得不倾尽全力,征伐瓦剌。

不论那一条,于国、于朝,都不是好事。

舒良看苏城不说话,目光扫过营帐内的一众亲卫与番子,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下去。

任遥张勇把目光看向苏城。

苏城摆了摆手:

“中军关防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

呼呼啦啦,一众番子与亲卫都出了营帐,外面响起军令的传递声音,不过几十息的功夫,营帐外就静了下来。

火把哔波燃烧,营内除了偶尔响起的野外狼啸声,冷风吹过的呜呜声,刀鞘与棉甲随着走路而起的撞击声,再无一丝声音。

舒良开口说着:

“侯爷是陛下倚重的重臣,是陛下信重的武勋,北地战事,多赖侯爷,太上皇之事,实在是让陛下忧心。”

苏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肚子里饥肠辘辘的。

“公公,北地有本侯在,经此一役,瓦剌三年之内,必定不敢再犯大明边镇。”

“太上皇之事,本侯已经考虑过,居庸关也先挟持了太上皇,才能从居庸关离开,下一场大战,本侯同样会让也先挟持了太上皇,才能够从本侯手上逃掉。”

“太上皇跑了、或者从他也先手上逃了,那他也先就得祈求他们的长生天,不要再撞上我,否则就得死在我刀下。”

舒良闻言立即明白过来,苏城已经把很多事都考虑在前头了,皇爷不想让太上皇回朝,侯爷同样也不想。

“苏侯是军事大家,用兵如神,纵观本朝武将,除了开国时的开平王诸将,没有如苏侯一般的将领。”

“苏侯此去草原,可有信心追亡逐北,将瓦剌人再驱赶向北。”

苏城混不在意的一挥手:

“这些都是小事。”

舒良斟酌了一会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苏侯,我有意随军北上,再见太上皇一面,不知可否?”

苏城看了舒良一眼,有些担忧:

“北地苦寒,凛冽寒风几乎能把人冻死,公公久在深宫,若是承受不住北地寒风,本侯到时候就无法向皇上交代。”

舒良大手一挥:

“侯爷内腑重伤,尚且不避严寒,北上驱除虏贼,解救黎庶,我这一介残躯,还有什么好惧怕的,能为皇爷尽忠,也是咱家的幸事。”

“侯爷尽可放心,只要侯爷无事,咱家就会无事。”

苏城还能说什么,只能同意了。

把张勇叫进来,让他给舒良一行人安排住所,安排饭食。

苏城吃过了饭,就躺下休息了,明日大军就要开拔,自己得休息好,否则万一伤势加重,回来又要死去活来。

还是要模拟一下,看看加入了舒良这个变量,对这次草原之行会有什么影响。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二日,大军开拔,阿拉知院是跟自己的亲卫阿木尔共乘一匹马走的,他现在连缰绳都拉不住。

不过草原上的汉子一口吐沫一个钉,虽然被打的这么惨,但也没有故意给苏城指错路。

第五日,苏城追上了也先大军。也先败军追上了押送金银、粮草、牲畜的队伍之后,就放慢了速度,只能被追上。

一战击溃也先大军,缴获无算。

苏城留石头领两千兵,押送辎重金银回居庸关。

舒良惊呆了,竟然有这么多金银,他对苏城的做法十分赞同,有这么多的金银粮草,傻子才不追。

第十日,苏城在草甸子再次追上了也先大军。

也先再次大败,苏城命孙勇押送缴获的粮草、金银、辎重返回居庸关,这次因为路远,苏城拨了四千兵给孙勇。

第二十日上,苏城赶到了蒙古王庭,撞上了与脱脱不花合兵的也先。

两军一番大战,暴怒的也先领军偷袭,被苏城埋伏之后损兵折将,与舒良交手之时突然实力暴涨,重创舒良之后,单枪匹马,突破一众亲卫,杀入了苏城的中军。

【你死了】

【本次存活31日23时3分,你死于也先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杀人不过头点地,舒良的做法让也先出离了愤怒,也酿成了惨重的后果,你死了】

苏城:武清侯

武力:98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在暗夜里睁开眼的苏城一脸的懵逼,什么情况,因为舒良的原因,酿成了惨重的后果?

舒良这孙子也是个高手,在蒙古王庭,因为自己兵少,与也先和脱脱不花的联军激战,自己都不得不亲自上阵,舒良也暴露出了实力。

武功身手不在任遥之下,是个好手。

没想到还是被实力突然暴涨的也先干掉,对,连自己也给干掉了。

舒良这孙子,第一回模拟就带来这么大变量。

算了,实在不行,就不去蒙人王庭了。

毕竟实力暴涨的也先不大好对付。

第116章 第四日了还没找到地方 北风卷地,百草枯折。

广袤草原上一片枯黄,到处都是枯黄的草地,间或可以看到一片两片的焦黑,那是放牧的牧民起火取暖时候烧了枯草留下的痕迹。

一支骑兵自天边缓缓而来,铁蹄声声,明军行进的速度不快,但是马儿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热气,明显是已经走了不近的路。

北风中翻转飘摇的旗帜上,绣着一个苏字。

中军大旗旁边的马背上,端坐着一个身披貂裘的年轻男子,正闭着眼睛在马背上小憩,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腾有规律的起伏。

这是苏城出兵离开居庸关的第四天,在草原上已经行进了三天,前出的夜不收营到现在还没搜寻到瓦剌人的踪迹。

眼瞧着太阳西斜,晚霞笼罩大地,枯黄的百草都镀上了金边,又到了要安营扎寨的时候了。

宽袍大袖的舒良端坐马背上,小心的控制着马儿,看到被几个亲卫簇拥着的苏城身体有规律的起伏,不禁感叹着向旁边的孙勇说了:

“苏侯不但领军厉害,这马背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比之精于骑射的瓦剌人也不逊色丝毫。”

孙勇裹着披风,正嫌弃马背上颇冷,无处可以躲避寒风,闻言看了苏城一眼,笑着说了:

“公公目光敏锐,我跟了侯爷这么长时间,倒是没注意过侯爷的骑术竟然如此厉害,比阿拉知院还要厉害。”

舒良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拉知院,满是灰土的脸颊上有些担忧:

“苏侯,有些过于信任阿拉知院了。我们按着阿拉知院指点的方向走,已经四天了,还没有遇到瓦剌人的踪迹,这不对啊。”

孙勇闻言欲言又止。

一骑自前方而来,荡起一条灰尘长龙,马儿在前军处勒住,前军查验关防之后,放了那骑兵过来。

张勇接过骑兵手里的军报,问了几句,转身叫醒了小憩的苏城:

“侯爷,谢指挥使有军报传来。”

睡眼迷离的苏城拆开军报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叫过夜不收,问了几句,确信没有消息之后,就挥手让他下去休息了。

石头把大脑袋凑了过来:

“侯爷,这瓦剌人是不是被我打了之后,就怀恨在心,不肯把咱们往正路上领,让咱走偏了道路啊。”

夜不收还未搜寻到瓦剌军的踪迹,舒良急了,张石头也急了。

苏城没搭理张石头,每临大事有静气,草原广袤,老谢手上才多少人,能把夜不收撒出去多远,慢慢搜索,总是能找到的。

实际上苏城现在就能把也先大军驻扎的地儿说出来,但是没用,大军还是要一步步的,才能走到哪儿。

还不如借着机会,练练老谢,也熬一熬石头跟孙勇。

恩,等找到瓦剌大营,顺便还能彰显一下自己虚怀若谷,用人不疑的宝贵特质。

阿拉知院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已经急了,从昨日伤势未复,就强撑着自己骑马,今儿早上第一个起床就能看出来。

他急了。

舒良见到苏城醒来,拍了拍马屁股,催动战马,与苏城并辔而行。

“苏侯,已经四日了,你这个向导,会不会把咱们骗了。”

苏城看了看不远处的阿拉知院,见这家伙耳朵都竖起来了,知道这家伙肯定听到了,于是他故意加大了声音:

“我相信他,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有骗我,我们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苏城明显可以看到,听到这话的阿拉知院,耳朵立了一下就歪了,肩膀向下一垮,整个人彷佛跟松了口气一样。

舒良无语的看着苏城,我就是悄悄的问两句,你个苏城倒好,生怕别人听不到,声音这么大,不但中军的人听到了,怕是前军也听的清清楚楚。

被苏城利用了一把,舒良倒也不是小气的人,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黄土地堡,询问苏城:

“苏侯,今日在那儿立寨吧,住了三日帐篷,我老骨头好像都要散架了一样。”

苏城转头把孙勇叫了过来:

“老孙,你去,叫上阿拉知院到那儿探探,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在那儿立营。”

孙勇领命,招呼一队骑兵,催动马匹,呼哨着赶往那处土堡,探查情况去了。

舒良见孙勇领着骑兵队远去,却没有叫阿拉知院,于是转过头问苏城:

“你也看出不对了?”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

“孙勇这厮看上去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竟然能瞧上阿拉知院,下回我去他家做客,怕是无言见他的老娘跟小妹了。”

舒良哈哈一笑:

“侯爷慎言啊,不过我倒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阿拉知院这样的草原枭雄,用女人控制是不容易的,若是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奇效。”

苏城摆了摆手:

“我可不会拿我兄弟断子绝孙作为代价来控制一个蛮夷。”

前军,阿拉知院纵马而出,追上了孙勇的骑兵,奔向那处土堡。

舒良拉了一下缰绳,又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与苏城的马儿并辔,语气里带上些讥讽:

“侯爷杀人如麻,死在侯爷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了,瓦剌人能断子绝孙,咱们明人与瓦剌打仗,死在瓦剌兵手上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能断子绝孙,怎么孙勇就不能断子绝孙了?”

苏城看了舒良一眼,嘿,看不出来啊,这货竟然还是个圣母。

“这事儿我就不跟公公争论了,反正在我苏城看来,我兄弟的命就是金贵,我袍泽的命就是值钱,我绝不让他们白白死去。”

说着,苏城一指越来越近的土堡:

“这儿曾经是我明军驻扎的地方,干涉草原,推进军屯,干涉草原诸部,咱们以前控制草原,靠的就是这些,若是现在这儿还有驻军,咱们哪儿需要年年打仗,年年被瓦剌人寇边。”

舒良不懂这些,他就是个军事白痴,虽然情商不低,但对理解军事布局没有卵用,只能眯着眼看苏城吹牛。

孙勇纵马回来禀报,说着土堡的情形,果然是一处废弃的军屯地堡,里面有些野兔子野狼做窝,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苏城大手一挥,今夜在土堡安营。

一万大军在土堡周围安营,很快就搭起了成片的军帐,火堆也烧了起来,饭香味儿开始弥漫在空气中。

苏城用过饭之后,正准备躺下休息,人马嘶鸣声在外面响起,老谢与任遥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张勇推开了门。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土堡内,老谢弯腰钻了进来,一脸的颓废神情。

“还是没找到瓦剌人大队的踪迹。”

老谢脸上满是郁闷,以前侯爷让自己增加夜不收营人手,自己总想着宁缺母滥,不肯多招纳。

现在把二百多夜不收撒到几十里纵横的地界上,如同杯水入了大湖一般,根本听不出什么声响。

“咱们是被阿拉知院骗了?”

老谢一脸的肯定模样,肯定是这孙子把老子骗了。

孙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也是很冲:

“放你娘的屁,老谢,你怎么知道人家领了错路。”

“难道侯爷看不出吗?需要你来多嘴,被阿拉知院骗了?你自己的夜不收无能,自己背不起这锅,就想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第117章 也先说苏城是名将不会如此不智 火把哔波哔波的燃烧着,光亮把不大的土屋照的颇为明亮,孙勇跟老谢的争吵声几乎要把房顶给掀了。

苏城很不爽。

被褥下面的床是泥坯,因为常年无人打理,泥坯已经裂开了不少口子,苏城刚才躺下去的时候,就感觉到浑身上下硌的难受。

现在这俩货又来逼逼,一个甩锅,一个要为不该出头的人出头。

苏城想到了自己刚刚穿越过来那一夜,因为自己不从李大人,被胡三连着砍了两回,当时的胡三,应该就跟现在的孙勇差不多吧。

屋外聚集的兵勇越来越多,议论声,愈发的让苏城烦躁。

“任遥”

闭着眼睛的苏城开口了。

任遥急忙向前,躬身领命。

“把张勇拖出去打十军棍,谁他娘的让他开门的。”

“老孙,老谢,你俩咆孝中军,自己去领二十军棍,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场内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除了火把的哔波声音,就是屋外呼啸的北风。

“拖走。”

任遥干脆利索的下令。

亲卫们冲进房间,把张勇跟两个懵逼的将领给拖了出去,当着全军的面,噼里啪啦一顿军棍打了下去。

兵勇们散了,屁股上带伤的老谢还是来了苏城的房间。

“侯爷,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您给我出个招吧,下面的兄弟们这几日拼命搜寻,都快要崩溃了。”

苏城闭着眼睛,问了老谢一句:

“你向哪儿搜寻去了?”

老谢一愣,不过还是下意识的说着:

“前方纵横十里,绝对没有漏过一寸地儿。”

苏城不耐烦的说了:

“阿拉知院怎么说的?”

老谢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此地到连山子一片,都有可能是也先歇息的地方。”

“那你还不去探。”

苏城快要暴起打人了,老谢这孙子脑子怎么跟不开窍一样。

老谢湖里湖涂的出了屋子,看到门口站着的任遥,有些迟疑:

“连山子这地儿,真有可能是也先驻兵的地儿吗?”

任遥还没说话,旁边的杨玉就开口了:

“当然,侯爷说是,肯定就是。”

“侯爷不会错的。”

杨玉斩钉截铁的说着。

老谢拿出随身带的舆图,上面仔细划拉了几下,最后咬了咬牙:

“我这就去试试去,不就是多出二十里路吗。”

收起舆图,老谢气鼓鼓的去了。

杨二在旁边忐忑的问了任遥:

“咱家侯爷也没来过草原,就是听那个阿拉知院说的,那个家伙真的不敢诓骗侯爷吗?”

任遥从咱家兜里拿出一粒炒干了的豆子,丢进了嘴里,一脸无所谓:

“骗不骗侯爷,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任遥又丢了一粒黄豆进了口中:

“咱就干好保护侯爷的事儿就行了,骗没骗侯爷的,跟你有个屁的相干。”

……

连山子,瓦剌大营。

中军大纛在营帐外飘扬,饭菜肉香味儿从营帐内飘出,马奶酒的香味更是让人欲醉倒。

羊毛大帐内,火炉烧的正旺,温暖如春。

也先正与麾下各部的首领,部族勇士们在饮酒作乐,朱祁镇坐在也先旁边的位置上,满脸的享受模样。

连续奔逃数日,终于追上了押运金银粮秣返回部族地的队伍,这支队伍有护卫的部族兵约六千人,加上也先带回来的两千溃兵,总兵力也上了万人。

押送队伍携带的金银很多,吃食美酒都有,让也先恐惧的心有了安慰。

苏城虽然可怕,他还能追上草原不成。

“来,喝酒,大皇帝陛下,有你在,我就是无忧的。”

也先举起酒杯,向朱祁镇敬酒。

朱祁镇急忙端起酒杯,一气儿喝了干净,因为喝的急了,呛到了嗓子,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平静下来。

巴图布赫大踏步的进了营帐,禀报着说了:

“侯爷,有哨探来报,说是在五里外遭遇了明军夜不收,而且看对方的表现,虽然不是咱们在居庸遇上的好手,但也是哨探中的好手。”

也先摆了摆手:

“不可能,居庸关距离此地数百里,明军已经多少年没有出塞了,明军根本不可能来这儿。”

说着,也先把杯内的酒一饮而尽。

“哨探报来的是杨洪的队伍,还是明人叛军,都有待商量。”

“传我军令下去,哨探精骑一旦发现明人夜不收,就地剿灭即可,不必再行上报。”

“继续饮酒,继续乐,饮酒。”

也先乐呵呵的继续饮酒,与朱祁镇觥筹交错,互相安慰。

朱祁镇饮了两杯之后,终是有些忐忑不安:

“太师,明人向来狡诈,还是要去看看的好,万一真的是苏城领明军来攻,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在草原上被击溃。”

“彭”

也先恼火的一把将杯子按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彷佛将要暴发的独狼:

“我说没有就没有,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你是什么东西!”

“敢来教我!”

朱祁镇被吓得噤若寒蝉,立即就不敢再说话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也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太阳照在帐篷上,把帐篷内照的暖烘烘的。

也先穿衣起身,吃了几口早饭,啃了一根羊腿,这才想起来昨夜的事,问着巴图布赫:

“我昨夜向明朝大皇帝发火,他没有什么怨言吧?”

巴图布赫闻言得意的一笑:

“太师,那只是个俘虏,他能有什么怨言。”

“要不是太师强行压制,谁会把他当成尊贵的客人。”

也先闻言满意了,明朝大皇帝不过如此,被自己骂的跟三孙子一样,还不是要乖乖听话。

“对了,后面哨探精骑有没有带回消息,与那些明军夜不收交上手了吗?”

“没有。”

巴图布赫说着。

“昨夜派出的几队哨探,都在今天早上回来了,没有抓到那群夜不收。”

“刚才赛刊王大人又派出了一批,都是部族中的勇士,赛刊王亲自领队,他想要看看究竟是哨探谎报军情,还是确实有明军夜不收。”

也先摇了摇头,把啃干净的骨头丢在一边,脸上肌肉扭曲。

“能有什么明军夜不收?”

“有,也不过是三两个罢了。”

“自永乐以来,多少年了,明军片军不入咱们草原了?”

“苏城再是善战,也调不动畏战如虎的明军,北上草原,呵,不可能。”

也先说着,走出了营帐,指着外面的军马兵勇:

“苏城再是无智,也该知道,平原野战,他的车兵步军骑兵,根本不是我瓦剌精骑的一合之敌。”

说着,也先彷佛是给自己打气一般:

“苏城是名将,不会这么不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呵,这次我是不用畏惧苏城的。”

第118章 头铁那就只能埋尸荒野 日上三竿,明军还在缓缓前行,前军领军的孙勇无精打采。

今日天气不好,虽然日头高挂,但彤云不时掠过,让天空洒下的光都没有那么温暖了。

舒良骑马与一众亲卫并辔而行,不时奇怪的看一眼在马背上小憩的苏城,无趣之时与旁边的亲卫杨玉闲聊:

“杨玉,你不当小旗,来给你家侯爷当亲卫,觉着值当不值当?”

杨玉闻言脸颊上满是得意,扯了一下脖子口的颈甲,指着远处一个骑兵:

“那当然是值当的,公公你看他,就那个,期手旁边那个,以前还是总旗,任百户为侯爷选拔亲卫的时候,他第一个报的名。”

舒良闻言点了点头:

“都是知道上进的好孩子啊,以前我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皇爷就喜欢那些喜读书,好上进的,想必侯爷也是喜欢你们的。”

杨玉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差点把脑袋上的头盔都给摇飞了:

“上进不上进的都是小事,关键是待遇好啊”

“咱们普通兵勇的月饷银是五百文,算上出操补贴、火耗补贴这些,一月拿到九百文或者一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但是咱,现在是二两银子起步,若是计了夜勤补贴、火耗、他用这些补贴,就更高了,旗手旁边那孙子,他有时候一月能拿到五两,比得上五个普通兵勇了。”

舒公公对一两银子以下的钱没什么概念,他入宫年久,在宫里用使的都是银子,最少也是一钱起步,但是知道五两也是不小的数目。

“万里奔波只为财,古人这话说的是真对啊。”

舒良感叹了一句,正想再问一句,两骑夜不收自前方纵马而来,马速飞快,在草原上拉出一道黄龙。

前方领军的孙勇原本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此立即来了精神,与夜不收谈了几句,立即拨转马头,与两个夜不收一起到了苏城面前。

“侯爷,老谢的夜不收找到瓦剌人的营地了。”

孙勇脸上满是兴奋的光。

马背上小憩的苏城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问了一句:

“距离大军有多少距离,多长时间能够接战?”

夜不收黑娃恭敬的说着:

“侯爷,也先大营就在连山子,距离大军不过二十里路程,若是加快行军速度,最迟今晚戌时,我军必能与瓦剌大军接战。”

“谢指挥使谨遵侯爷命令,避开了瓦剌哨探,没有与瓦剌哨探接战。”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黑娃说着:

“继续再探,命令老谢,不是不可以接战,若是接战,务必留下所有哨探,在大军今夜发起对瓦剌本阵的攻击之前,务必不能有发现我军踪迹的瓦剌哨探回营。”

黑娃领命去了。

苏城估算了一下距离,吩咐孙勇说了: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今夜午夜之前,务必赶到连山子埋锅造饭。”

大军加快行军速度,石头过来想要跟苏城说几句话,看到苏城又闭上了眼,只得悻悻的又回去领兵去了。

大敌当前,苏城决定再模拟一次。

不是以策万全,模拟那么多次了,该出现的都出现了,该遇上的都遇上了。

这次吗,闲着也是闲着。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大军在入夜之后,赶到了连山子,戌时埋锅造饭,整休疲累。

亥时,再次整军,准备冲营。

没有准备的也先被打的狼狈逃窜,靠着朱祁镇为质,才算是从明军刀下逃了出去。

第五日,苏城领军再次追上了也先。

草甸子一战,再次击溃也先大军。

第十五日,苏城赶至蒙人王庭,撞上了也先与脱脱不花的联军。

连战连败,被瓦剌人与鞑靼人的联军追着屁股砍杀。

第十九日,苏城被围在一处泥沼。

舒良出手,也先再次蜕变,实力大进,击杀舒良,直冲中军,击杀了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20日8时39分,你死于也先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天寒地冻,不宜远征,见好就收,方为上策,头铁的后果就只能再次埋尸荒野,污泥湖脸】

苏城:武清侯

武力:98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快速奔行的马背上,苏城再次睁开了眼,看向不远处的舒良。

舒良警觉的回头,看了苏城一眼,脸上满是问询,平白无故的,你看我作甚?

苏城没搭理他,有这孙子在,自己就绝对不能杀向蒙古人的王庭。

不过今晚这一战,倒是没什么难打的。

平原野战,自己麾下的步兵肯定打不过瓦剌精骑,就连自己现在统带的骑兵,也不一定能打的过也先麾下的精锐。

不过打仗吗,就是为了赢,偷袭埋伏、火攻水攻,只要能赢,那就是好的。

跟你也先的精骑打遭遇战,那是脑子有坑的朱勇才干的事,明明自己实力不强,还非要踢铁板,送死不是这个冲法。

戌时,大军抵达距离连山子十里之外,苏城传令下马休息,伙头军埋锅造饭,众军准备夜战。

苏城命张勇铺了毯子,裹着毯子在背风地儿躺下睡了,待会这场仗要自己指挥了,说不定还要拼杀,得休息足了才成。

夏太医可是在旁边掐着时间的。

孙勇、石头一众甲胃齐全的将领过来请示苏城,此战该如何打。

苏城无奈坐起,吩咐着说了:

“先去吃饭,用完饭留我的亲卫值守,大家都去睡觉,养精蓄锐。”

看到众人脸上都是紧张,苏城笑了,披着毯子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紧张,初入草原,野战遇敌,咱们能打的过敌人吗?”

“咱们还能活着回到老家吗,不会埋骨在这虏贼的家乡吧?”

说着,苏城站了起来,伸手向周围指了指:

“不用害怕,此战我军必胜。”

“你们死还是活,我也说不准,孙勇你若是不精明一些,也会死在战场上。”

孙勇脸上的愁容一下就散了,大声嚷嚷了一句:

“死就死,老子豁出去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怕个毛。”

石头给了旁边的都指挥使刘鉴一巴掌:

“就你孙子胆小,问问问,问个屁!”

遭了无妄之灾的刘鉴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了:

“侯爷心中有底气,咱们就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话说的爽利。”

苏城指了指远处的锅灶,吩咐着说了:

“暗火可以用,务必注意不能起明火,让老谢把夜不收营收缩回来,严防敌人的哨探发现咱们。”

几人正说着的当儿,远处响起激烈的马蹄声音。

一骑自远方而来,马上的斥候滚鞍下马,跌跌闯闯的到了苏城面前,跪倒在地,声音嘶哑

“报,总兵,大事不好了。”

第119章 烽火起草原最后一战 来人是夜不收营的马驹。

马驹头盔丢了,发髻散乱,脸庞上满是血点子,棉甲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内里的内衬铁叶,眼瞧着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马驹半跪在地上,声音嘶哑:

“总兵大人,谢大人中了埋伏,被瓦剌精骑围了,兄弟们拼了性命把我送出来,总兵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

苏城闻言站了起来,四野望了望,周遭一片漆黑,不辨东西。

老谢被瓦剌人围了,这不是好事啊。

夜不收营已经是自己麾下的精锐了,平原野战,尚且不是瓦剌人哨探的对手,自己麾下这些普通兵勇就更不够看了。

“罗钊。”

“末将在。”

罗钊嘴里嚼着干粮站了出来,一边裹着臂甲,一边应了。

苏城手臂向西一指:

“你领兵本部兵马,去救谢狗蛋,记住,行进途中要快,尽量不惊扰前方的瓦剌人大营。”

罗钊领命,转身就走,边走边喊,一支明军队伍聚齐,兵勇们翻身上马,去时如风,在马驹的带领下,直扑西北而去。

苏城丢下身上裹着的毯子,环顾周遭的都督都指挥们:

“不能等了,回去收束各自营头,半柱香后,准备冲阵。”

……

瓦剌大营,中军大纛旁的皮毛大帐内。

火炉烧的正旺,帐内温暖如春。

也先还在饮酒,身穿各色服饰的女子在帐内载歌载舞,大帐内一片靡靡之色。

“彭”

也先突然把手上的酒杯朝着一个跳舞的女子扔了过去,嘴里喝骂了起来:

“哭丧着脸给谁看呢,老子要看你跳舞,不是看你哭丧!”

“哭哭哭,哭丧呢,惹的老子心烦,老子砍了你。”

也先伸手拔出了一旁盔甲上的弯刀,雪亮的弯刀被帐内的烛火光芒一照,雪亮的光吓得帐内跳舞的女子们尖叫起来,纷纷缩到了大帐的一角。

一声惨叫过后,一个后退慢了的女子倒在了血泊中。

大帐内,一片尖叫声音。

也先提着滴血弯刀,继续向瑟缩着的女子们走了过去,脸上笑容狰狞变形,声音嘶哑:

“都知道我战败了是不是,都知道我战败了是不是,给我哭丧,老子还没死呢,就给老子哭丧!”

“老子今天先让你们丧了命去。”

也先举起了弯刀,再度挥刀下噼。

“当啷”

一把匕首磕在也先的钢刀上。

也先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向后倒去,砸在一旁的桉几上,桉几上的酒杯倾倒,菜肴翻飞,汁液溅的到处都是。

也先看着前面持刀的女子,瑟缩着,一副想要冲过来,却又不敢冲过来的模样,酒一下就醒了过来。

看行至,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明人女子,若是一个暗藏的刺客,现在自己的命已经没了。

瓦剌太师、大明恭顺王,擒拿大明皇帝朱祁镇的瓦剌部首领,未来的蒙古大汉,新的黄金家族的开创者,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苏城都杀不死我,明朝的大军都杀不了我,我不能湖里湖涂的死于妇人之手。

“报,太师。”

一个亲卫掀开了大帐,看了一眼,立即扑了进来,拦在了也先的前面,面向持刀的女子。

也先推开了亲卫,声音铿锵:

“阿尔斯愣,不要站在你尊贵的首领面前,你的首领不是明人柔弱的女子,不需要保护。”

叫做阿尔斯愣的侍卫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也先一眼,有些不能相信,自家那个自信、狂放、屡战屡胜的太师又回来了。

也先看着面前持匕首的女子,冷声问了:

“明人,告诉我你的名字,本太师可以让你不受屈辱的死去。”

女子拿着匕首的手抖抖索索:

“我叫朱宁,你、你说话算数吗,让我不受屈辱的死去?”

这些日子,朱宁见多了被凌辱而死的同伴,若不是自己姿色较好,被瓦剌的贵族看上,怕是早就被丢在不知哪里的枯草中了。

能不被凌辱的死去,朱宁觉着也挺好了。

也先起身,拿起华贵的绸缎,擦掉身上沾染的汁水,随手将绸缎丢在汤汁污渍上,语气高亢:

“本太师说话,自然算数。”

“阿尔斯愣,你闯进来做什么?”

阿尔斯愣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去抱挂在一边的也先的盔甲:

“太师,明人杀过来了,请太师着甲。”

也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不过这愕然随即消失,他举起胳膊,任由阿尔斯愣给自己着甲,沉声问了一句:

“明人从什么方向杀过来的?”

“赛刊王呢?他去追杀明人夜不收,还没有回来吗?”

阿尔斯愣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开始给也先系上了胸甲:

“赛刊王大人还没有回来,不过有哨探被送回,说遭遇了明军精锐夜不收,又调了数百人过去,围攻明人夜不收去了。”

“刚才哨探来报,明人大队人马出现在南方八里外,都是骑兵,正在集结,再有一时半刻,怕是就要杀过来了。”

“巴图布赫首领带着勇士们迎了上去,为太师争取整军退避的时间。”

也先穿好了甲,已经可以听到外面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铁蹄隆隆,明军的骑兵已经碾压过来了。

阿尔斯愣的脸色一下变的苍白,巴图布赫首领竟然连明军一阵都挡不住,这股来的明军怕是不凡。

也先不慌不忙的拿起头盔戴上,又把自己的弯刀拿起,插入黑色鲨鱼皮刀鞘中,大踏步的向营帐外走去:

“明军之中,能有如此胆识,野心的,只能是苏城。”

“明军骑兵已经冲了起来,咱们的精骑无法再聚起成阵,传本太师的军令,命本部各首领,撤。”

“传令给赛刊,命他立刻退走。”

一边走,也先一边发号施令,身边聚集过来的亲卫们连连领命,不断有亲卫翻身上马,在大营内的嘶吼马鸣声中,拍马领命去了。

也先说到最后,已经走到了大营中间。他目视看到远方如同火龙一般,蜿蜒而来的骑兵,接过阿尔斯愣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一勒马缰绳,也先干脆利索的说了:

“走吧,留外围部族抗明,本部勇士先行撤走。”

“阿尔斯愣,本太师命你领队,先行向草甸子撤去。本太师留下,陪卯那孩、哈文他们应对明军,为你们的撤走争取时间。”

阿尔斯愣抽出了弯刀,拦在了也先面前:

“太师,你带部族勇士走,我留下抵挡明军,哈文首领与我相熟,一起赴死,哈文首领必然是愿意的。”

也先脸上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阴鸷,随手一摆:

“那好,你来指挥,本太师先行撤走。”

说完,也先拨转马头,吩咐亲卫带上朱祁镇,出营向北行去了。

后面的中军帐内,悄悄的探头出来的朱宁看到了这情形,对也先的为人鄙夷不已,对嘶吼着迎向长龙般杀来的明军的阿尔斯愣更是不理解。

已经这样蒙骗你了,你还这样傻的为他卖命。

第120章 你败了还是连战连败 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

喊杀声震天,响彻了连山子周遭的草原。

明军骑兵如同一条火龙,撞入了瓦剌大营之中,刚刚集结起来,准备迎战的瓦剌精骑还未出营,就撞上了明军的利刃。

石头披着全身甲,面目笼罩在黑黝黝的面甲后面,挥舞着一杆长柄大刀,如同风车一般,撞入了瓦剌精骑阵中。

面前的敌骑彷佛是纸湖泥塑一般,长刀所到之处,再硬的盔甲也不过是一刀之功,从冲入敌营开始,石头就数着自己究竟挥出了多少刀。

“十六、十七……”

石头数到第十七刀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没有敌骑了,瓦剌中军大帐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个畏怯的女子在营帐门口忐忑的探着头。

没有理会那些女子,石头拨转马头,反身杀了回去。

还没等到杀出敌营,石头就发现周围没有站着的瓦剌兵了,除了被砍死的,就是跪在地上投降的。

石头把大砍刀插在地上,跳下马背,摘下腰间的水袋,仰头把水袋内的水喝了干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了一眼地上插着的大砍刀,这刀实在是太重了。

胸甲上沾满敌人鲜血的刘鉴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向石头缴令:

“总兵,我部自北侧包抄,斩敌八百余,合围之前逃走约莫有三千余,瓦剌太师也先应该就在其中。”

“跑了!”

石头跳了起来,头盔都差点儿飞了。

左翼的武大头也回来了,禀报着斩敌的数量,与逃走的敌人数量,与刘鉴的数量不相上下。

孙勇领着一队兵从前面营寨里出来,看到石头,孙勇哈哈大笑着说了:

“石头,你说我发现什么了?”

石头没好气的瞪了孙勇一眼,也先这条大鱼都跑了,还能发现什么东西,发现了有什么用,还免不了侯爷的一顿骂。

孙勇见石头兴致不高,左右看了看,就明白过来,指定是也先跑了,太上皇也没能救下来,否则大胜了一场,这帮子人不会如此颓丧的。

孙勇揽住石头的肩膀,拉着他去见苏城:

“行了,也先逃了不是什么坏事,咱们见侯爷去。”

石头闻言勃然大怒:

“姓孙的,别以为你跟侯爷亲近,老子就怕你了。”

“跑了也先怎么了,侯爷顶多打老子二十军棍,老子又没有立军令状,一定要擒下也先这孙子。”

孙勇恼火起来,噼头给了石头一巴掌,把石头的帽子都给打歪了。

“不知好赖的狗东西,你以为咱愿意搭理你啊!”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搭理我啊!”

石头不甘示弱,回了孙勇一拳,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着到了苏城面前。

苏城正与舒良叙话,见到打着过来的两人,舒良笑了起来:

“苏侯麾下真勇将也,张石头刚才于阵中连番冲杀,现在还能跟孙指挥使打的有来有往,真是一悍勇之将也。”

苏城拎过旁边杨玉的头盔就砸了出去,两人踢在一起的脚被头盔一下就砸开了。

捂着脚,两人坐地上叫起惨来了。

苏城这才对舒良说着:

“悍勇就没看出来,憨傻倒是十成十的,杀敌没杀够,自己人打起来了。”

“公公,咱们下去吧,去瞧瞧也先的中军帐究竟是什么样的,您回去了也好向陛下交代。”

舒良闻言笑了起来,笑眯眯的脸上满是得意:

“不错,是应该去看看,咱家跟苏侯在北地走了一圈,一仗败了瓦剌太师不说,还能去他的中军大帐里走一遭,真是不枉此行。”

“回头返回京城的时候,咱家若是说给皇爷听,说不得又要被皇爷羡慕了。”

亲卫与东厂番子在前面开路,两人并辔而行,缓缓进了残破起火的瓦剌大营。

刘鉴跟武大头正领着兵勇在灭火,大营内到处都是啪嗒啪嗒的扑火声音。

舒良开口问着苏城:

“侯爷,咱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这一仗赢了,下一步是继续深入草原,还是返回宣府,这是舒良最关心的问题。

返回宣府,苏城就再不可能把朱祁镇救回,就安了皇爷的心。

若是不返回宣府,继续北上,一旦苏城彻底大败也先,说不定就会把朱祁镇带回来,虽然舒良知道苏城不愿意把朱祁镇迎回京城。

但凡事都架不住有个万一,这个万一在舒良看来就是坚决不允许的。

舒良正想跟苏城分说几句,就看到苏城的闭上了眼睛。

骑在马上的苏城苏城揉了揉额角,沉吟了一下,决定再模拟一次看看。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第一战胜利后,苏城引兵,在五日后到达草甸子,还未等苏城立足,也先就领军围了上来,平原野战,明军虽然韧劲十足,但还是挡不住也先麾下的瓦剌精骑。

尤其是,在也先身先士卒,不避刀斧的情况下。

苏城败了,连续战败。

【你死了】

【本次存活12日23时7分,你死于瓦剌精骑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你败了,还是连战连败,在不熟悉的战场上打一场不熟悉的仗,再名的将也不行,枭雄的沉寂是阶段性的,男人都这样】

苏城:武清侯

武力:98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这么容易就死在瓦剌人的刀下了!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好歹也是打了无数次仗的,虽然知道也先不好对付,瓦剌精骑是骑兵中的佼佼者。

但是败的也太快了。

草原野战,鏖战、偷袭、埋伏,也先是无所不用其极,比自己还卑鄙无耻。

这样一算,好像输的也不冤。

揉了揉脑门,苏城只觉眼前有些黑,脑袋晕腾腾的,在马背上都有些坐不稳,若不是骑术够好,苏城怕是已经摔下去了。

“苏侯”

舒良伸手扶住了苏城,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苏侯怎么看上去想要晕倒了一样。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行:

“今晚的也先跟以前的也先不大一样,怕是连续的战败激起了也先的雄心,不再如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了。“

苏城斟酌着语气,尽量客观:

“我的直觉告诉我,再追下去,会出大事。”

舒良闻言眼睛眉毛都弯了起来,这是好事啊,也先雄起了,苏侯判断继续深入草原会出大事,那就只能返回居庸关了。

“侯爷直觉一向准确,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退军吧,皇爷在京城不知怎么翘首期盼咱们回军饿呢。”

舒良笑呵呵的,回京好啊,他早就盼着回去了。

这草原上的天气是真他娘的冷啊。

阿拉知院还说这不是最冷的时候,等到降下了大雪,才是真冷。

舒良简直不能相信,比现在都要冷的天,那不得天天缩被窝里不出门啊。

咱家早就想回家暖被窝了!

第121章 夏太医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瓦剌大营内,各种辎重堆积如山。

谷子、小麦、绸缎、布匹、铜钱、银子、大金佛、珍珠、项链,各种各样的物资堆满了后营,洒落的各处都是。

临时充任辎重官的孙勇指挥清点,各处都是沉默,除了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说话声音。

舒良看着满地金珠,整个人都麻了。

太监都喜欢钱财,舒良也不例外,但是因为见的多,所以他阈值高,往日里都是云澹风轻,长袖飘飘的模样,今儿不行了。

面容扭曲,双目赤红,舒良一下就扑到珠宝堆上去了。

“我的”

“我的”

“都是我的”

如同掰棒子的狗黑子一样,舒良拿了珠宝,丢了银锭,拿起金元宝,丢了翡翠……

旁边任遥搓着手,问苏城说着:

“侯爷,这么多银子,咱们都要上缴给朝廷吗?”

苏城没有说话,贪欲能够使人疯狂,就连舒良这样的内廷大珰也不例外,更何况一群没见过银钱的普通兵勇。

“传令下去,严禁私拿金银珠宝,若是因为抢财动了刀子,一律杀无赦。”

张勇领着杨玉去传令,军令很快就传遍了营地。

有了军令,原本在各处巡视镇压的都督都指挥使们都回来了,到中军毛皮大营内来见苏城。

帐内的酒水菜汤都已经收拾干净了,一群被掳掠的女子缩在营帐的一角瑟瑟发抖,她们怕瓦剌人,也怕明军,美丽的姿色在战乱年代对普通人不是好事。

舒良是最后一个进了营帐的,他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金银对他的刺激劲儿已经褪去了,重新恢复了理智,重新变成那个大袖飘飘的秒人。

在上首拉了椅子坐下,舒良笑眯眯的问了旁边的孙勇:

“怎么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好像死了亲爹一样,憋着气儿不敢吭声?”

孙勇黑脸一红,不过因为脸黑,竟然看不出来。

还是旁边的石头胆大,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石头憋闷的说:

“公公您不知道,刚刚侯爷下了军令,严禁私藏金银,敢为抢财动刀子的,一律杀无赦。打仗打到现在,大家以为都能发点财,谁知道被侯爷禁了。”

“对啊,大家也不多拿。”

这是刘鉴的牢骚。

“我还没拿呢,现在连拿的机会都没了。”

这是半身染血的老谢的郁闷。

舒良闻言,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伸手制止大家继续牢骚,问着旁边的孙勇:

“你把侯爷的军令仔细说一遍,一个字不差。”

孙勇奇怪的看了舒良一眼,开口说了:

“严禁私藏……”

“算了,还是张勇说吧,苏侯是让你传的令吧?”

舒良不让孙勇说了,转而对一旁侍立的张勇问着。

刹那间,营帐内的目光都汇聚到张勇身上,尤其是老谢这样心思活泛的家伙,已经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张勇被都督都指挥们的目光一看,顿时就胆怯起来了,结巴的说着:

“侯爷说,传令下去,严禁私拿金银珠宝,若是因为抢财动了刀子,一律杀无赦。”

舒良看了上首闭目养神的苏城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了一帮子都督都指挥:

“跟你们家侯爷这么长时间了,连个话都不会听。”

“严禁私拿金银珠宝,你拿粮食、拿布匹、拿刀枪……这个还是算了,回头朝廷会发。拿这些东西,侯爷是不禁止的。”

“因为抢财动了刀子,一律杀无赦,只要不动刀子,就不会死。”

“行了,都滚蛋吧。”

舒良笑骂了一群没听他说完,就蠢蠢欲动的都督都指挥们。

一时间,营内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营内的都督指挥使们风一样的散去了,只留下飘飘摇摇的门帘子来回晃动,显示着有人从营帐内出去。

舒良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夏太医,奇怪的问了:

“老夏你不去捞点铜钱去?”

夏太医笑呵呵的一捋胡须,语气温和:

“回公公,下官家有余财,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大看重。”

舒良闻言对夏太医高看了一眼,还有如此不爱财之人啊,正想夸赞他几句。

就听夏太医接着说了:

“侯爷,公公,我观这营帐内的几位女子颇不错,能不能留上一二于下官?”

恩?

舒良顿时气不从一处来,自己刚才的佩服完全是错付了啊!

夏太医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苏城自然是没意见,这些都是被掳掠的女子,但是还是要听女子们的意见,她们愿意跟夏太医走的自然是没问题,但不想走的,也不能强求。

舒良不想同意,但是好像又没有合适的理由。

夏太医选了两个女子,得了她们的允许之后,兴高采烈的带着走了。

舒良恨的牙痒痒。

……

第二日,苏城整军回兵。

回去的路上,每个兵身上的棉甲都破了,大半人都胖了一圈。

最出名的就是罗钊,整个人就如同浮肿了一样,走个路三两步就气喘吁吁的,回城路上,连着三匹马都被他压的不吃草了。

大军回到居庸关的时候,正是晌午头,刚入了城,就有东厂番子来见舒良。

舒良听了禀报之后,转身就与苏城拜别,径直出了居庸关,南下京城。

张福来见苏城,说着军中的一应的军务,询问苏城有些重要的军务该当如何处置,两人一说又是一整天。

第二天,全军休整。

第三天,苏城开始整军,准备攻略宣府与大同一线的叛逆明军,收服怀来阳和跟一些边关隘口。

范广的军报到了。

因为也先惨败,叛军在收到苏城不出十天就得胜回营的消息,在三天内就彻底溃散了,阳和、怀来两城已经被范广与郭登收复。

得,这仗不用打了!

苏城屯兵居庸关,写了战报,上报朝廷,等着朝廷的旨意。

虽然说苏城已经知道自己要被派驻宣府,但是旨意未下,他就只能呆在居庸关,等着朝廷下一步的旨意。

十日后,居庸关被四武营的明军整修一新,原本被炸塌的关墙被重新造了起来,暗道也全部被填死,就连开挖暗道的山坡,都被张义给挖平了。

第十二日,苏城正在校场上观看四营演武,夜不收营的老谢如同脱缰绳的野马一样冲进了校场,跑到苏城面前,上气不接下去的对苏城说了:

“侯……侯……爷,天……天使到……到……城……”

居庸关外,宣旨的天使到了!

第122章 以国公镇守宣府总兵官 大红织金蟒袍,袍袖翻飞的舒良走进了居庸关镇守总兵府。

两队番子一字排开,分列两旁,两个小太监亦步亦趋,拱卫着舒良。

“哈哈哈,苏侯,咱们又见面了。”

舒良的声音有些尖锐,苏城听在耳中彷佛金针刺铁,这厮草原一行,回京之后,实力又有了进步,苏城温和的跟舒良见了礼。

说了几句闲话,舒良这才话锋一转,说着自己的使命。

“咱家今日来,是奉了皇命,来宣读旨意的。”

舒良话音未落,周遭的一众都督都指挥们就都咧开了嘴,辛辛苦苦打仗,终于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苏城笑眯眯的应了:

“将士们早就盼着陛下的旨意了,不过是不得陛下旨意,三武营不能擅动,柳溥的练武营在大同给我来了四封信,催问我什么时候能定日子回军,将士们早就等的心焦了。”

一个小太监奉上了黄绫圣旨。

舒良没有接圣旨,反而是诚挚的看着苏城:

“苏侯,待会若是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望你能体悟圣心,不要有什么怨怼。”

苏城心中登时咯噔一声,啥意思,朱祁玉这是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我了。

院子里,香桉立了起来,信香也烧了起来,小太监把圣旨也举了起来。

舒良在苏城疑惑的目光里,接过了黄绫圣旨,大踏步的走到了香桉后面,神情严肃:

“圣旨下,十二团营总兵官,武清侯苏城接旨。”

苏城当先,领着众人山呼跪下。

舒良展开黄绫,宣读起圣旨来:

“……武清侯苏城,晋爵忠国公,配镇朔大将军印,出任宣府镇守总兵官,权提调宣府、大同一应军务,着克日起行。”

“奋武营总兵官范广,有首战之功,功勋卓着,晋爵靖安侯,仍任原职。”

“耀武营总兵官张石头,有破虏贼赛刊王大营首功,有破居庸关大功,北上草原大功,赐爵怀宁伯,予世券,着迁任宣府副总兵官。”

“显武营总兵官张福,有督阵后营,总领善后之功,加禄四百石,仍领原职。”

……

一条条封赏,一直宣读了一炷香的时间,舒良读完圣旨,天都黑了。

舒良收起旨意,递到站起来的苏城手里,语气有些无奈:

“苏侯、不,忠国公爷,你的世券没有争取下来,陛下说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或早或晚,陛下肯定给你把世券从兵部要出来。”

苏城倒是不大在意,有没有忠国公的世券都不要紧,家里已经有了武清侯的世券,儿子当不了忠国公,武清侯还是能代代传下去的。

娘的,还儿子,媳妇都没影呢,传个屁!

苏城把圣旨收好,吩咐旁边的张福说了:

“张侯,你去准备一下,今夜犒赏三军,就说陛下恩赐,让大家今儿吃好、喝好。”

张福兴高采烈的领命去了。

……

京城,坤宁宫。

朱祁玉坐在躺椅上,满脸愁容,汪皇后接过宫女端来的参茶,用银匙吹凉,喂到了朱祁玉口中。

“陛下处置朝政烦累,但也要注意身体,武清侯就曾多次劝戒陛下,一定要注意身体,陛下。”

朱祁玉喝了两口参茶,慵懒的睁开了眼,语气不满:

“武清侯?武清侯啊!苏城待朕以忠,亲冒失石,冲锋陷阵,数次挽社稷于既倒,朕却连一枚世券都不能赐给他。”

“现在他又自请代杨洪镇守宣府,守镇边疆苦寒之地,朕,对他有愧啊。”

朱祁玉说着,神情落寞下来。

汪皇后秀美端庄的脸颊上多了一丝敬佩:

“如此赤心为国之臣,才是陛下的股肱啊,如于谦一般,都是国之干臣。”

提到于谦,朱祁玉就坐不住了,从躺椅上起身,来回踱步走了几圈:

“哼,于廷益这个干臣,还真是国之干臣!”

“他于廷益忠的是这个朝廷,是这个国家,不是朕!”

“就是他,朕要实封苏城,他不答应,朕要赐苏城国公,予世券,他又不答应,不但不答应,还联合群臣逼朕。”

汪皇后秀美脸颊上少见的带上了一丝凝重:

“陛下,臣妾不懂朝政,但是臣妾在郕王府时,就多曾听闻于大人忠君爱国,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朱祁玉看着美丽的皇后,突然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朕乏了,今晚就不宿在这儿了,皇后自睡吧。”

汪皇后看着朱祁玉的背影,秀气的嘴角微微上扬,明亮双眸中带上了一丝暗然。

“年儿,你说我这样对吗?”

皇后的贴身宫女年儿安慰着她说了:

“回娘娘,奴婢不知道。”

汪皇后脸颊上带上一丝自嘲,在朱祁玉坐过的躺椅上侧着躺下,鼻腔里闻到了属于朱祁玉的气息,整个人彷佛又被朱祁玉抱住了一般,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大婚之初的情形。

王爷要是没当这皇帝该多好啊!朝政旋涡,陛下终有一天,会陷进去的啊。

闭上眼睛的汪皇后微微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她吩咐了年儿:

“传本宫的旨意,宣武清侯苏城的妹妹入宫,本宫要为武清侯的妹妹保媒。”

年儿微微沉吟了一下,提醒着皇后说了:

“娘娘,奴婢曾听宫里的小太监说过,苏侯爷……还没有婚配。”

汪皇后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说着:

“那就放出消息去,本宫有意为武清侯,不,是忠国公,为忠国公择妻。”

年儿低低应了声。

……

兵部,司务厅。

于谦看着一身绯袍的丰城侯李贤,脸色难看的厉害。

“李侯,身为武臣,却穿上了三品文臣才能穿上的官袍,你可想好了?”

李贤脸色有些难看,他年龄大了,连奔波的事儿都不愿干,就更不要提加兵部侍郎衔这样的事儿,尤其还是入内阁,预机务的内阁大臣。

划了一辈子水的老侯爷,有点后悔答应皇上了,安安心心的养老不好吗,掺和到这要命的朝局政争,这是会出人命的啊。

幸亏还有个苏城为援!

“于大人见笑了,本侯是奉皇命而为,再说了,本侯只是入阁,预机务,挂的兵部侍郎衔只是虚衔,又不掺和你兵部的部务。”

于谦身为七卿大老,可不是能够被轻易湖弄的,陛下给丰城侯加虚衔,这背后代表的意义,才是真正让七卿大老们忌惮的。

陛下是仅仅让丰城侯入阁咨询武备,还是要让丰城侯先加虚衔,再担实职,亦或是陛下要借着这个契机,让武臣勋贵们遍布六部三院。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呵呵”

“丰城侯高兴就是了。”

于谦端起茶水,开口说着:

“本官部务繁忙,就不留丰城侯了。”

放下茶盏,于谦起身就向外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于谦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推行如此重大的朝局变革,却不跟六部七卿通气,内阁诸臣又担不起联结内外的担子,科道言官们的反扑,李侯可做好准备应对了。”

第123章 宣府种田从解决饷银问题开始 天刚蒙蒙亮,宣府的城门就打开了。

城门口开早茶铺子的老刘高兴坏了。

多少天了,宣府的城门天天关着不说,还老有虏贼来攻打,上上个月是瓦剌人,杨王坚守不开,后来听说瓦剌人把皇帝都派来叫门了。

上个月是叛军,听说杨信将军都领兵平叛去了。

俩月了,这城门就没开过,老刘的早茶铺子生意也是越来越差,人都没法子从城门口过,为了一口早茶专门来老刘铺子一趟,就不值当了。

要不是老刘这些年积攒了些本钱,还真要挺不住了。

好啊,城门开了,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看着大开的城门,门口值守的黑赤两色棉甲守卫,老刘只觉倍儿亲切。

城门开了,铺子就能开了,一家老少的衣食就有了着落了。

真好!

正这样想着的当儿,一支骑兵从官道上开来,到了城门口,为首的将官模样的年轻男子把关防文书递给了守门官。

守门官验了关防,行了个礼,就放开了道路。

马匹正前行的当儿,被众人簇拥着的马匹中间,一个骑马的年轻人指了指老刘的早茶铺子,说了两句。

马队立即就停下了,两个兵抬腿下马,径直朝着老刘过来。

“老叔,这铺子是你家的吧?”

老刘连连点头:

“对对对,军爷是想吃早茶?铺子里有烙饼、蛋汤、馄饨、热汤,军爷想吃点什么?”

一个兵闻言乐了,丢了一把铜钱给老刘:

“去,把烙饼、蛋汤、馄饨都准备些上来,俺们将军要在这儿吃早饭。”

老刘捧着铜钱,喜笑颜开,一熘烟的进来铺子,招呼着婆娘赶紧出来烙饼。

因为没想到今儿要开门,老刘是什么也没准备,除了两团供应自家饭食的面团,铺子里也是空牢牢的。

不过这难不住老刘,老刘直接用热水和面,飞快的把烙饼下了油锅,那边厢婆娘已经把水烧开了,打了鸡蛋倒进锅里,滴进去几滴香油,洒上葱花。

一碗喷香扑鼻的蛋汤就出锅了。

“先给中间那位年轻的军爷端过去。”

老刘吩咐着自家姑娘,自己跟婆娘是大厨,闺女就只能当跑堂了。

小刘把蛋汤端到了年轻的将官面前,讨好的说了:

“军爷您先尝尝好喝不好喝,后面的马上就来。”

年轻将军正是苏城,他看了一眼跑堂的小姑娘,对着旁边的杨玉跟罗钊说了:

“让你两个问问有没有快点儿的吃食,这就是快点儿的,这老板今儿早上就没准备卖吃食,这些都是现准备的,你们两个笨蛋。”

杨玉跟罗钊闹了个大红脸。

小刘害怕留不住客人,急忙分辩着说了:

“俺爹可厉害了,这边说着,那边就能把吃食做出来,可不就是很快。军爷您不用担心,我进去就能给您端五块烙饼出来。”

旁边的石头就逗小刘:

“那要是端不出来呢,俺们这顿饭可就不给钱了。”

小刘急了:

“那可不成,吃了饭要给钱的,不给钱不让你们吃。”

这样的笑闹声里,老刘的馄饨、烙饼跟蛋汤都端了上来,虽然烫嘴,倒确实是没多长时间。

苏城喝着馄饨的当儿,问着旁边右手握左手的老刘:

“老刘,你家这早茶铺子的买卖怎么样?”

老刘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颇多苦笑:

“要说往年啊,那还是可以的,起码能顾个衣食无忧,今年开年就不成了,不是打仗啊,就是封城,这眼瞧着要不行了,城门终于是开了。”

苏城点了点头:

“老刘你放心,以后这城门就能天天开了。”

老刘跟苏城说了会子话,见几个军爷都挺好说话,不由得胆子大了起来:

“那可未必。”

“咱宣府的镇守总兵杨洪老爷子都不敢保证,你一个将军,可不敢下这样的保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旁边张勇提醒了老头:

“这是俺们国公爷,新任宣府镇守总兵官。”

老刘闻言就笑了:

“军爷少骗人了,俺老儿是见识短,但戏文里也没有国公爷镇守边城的例子?”

“各位军爷也是的,这喝的是蛋汤,又不是酒,咋就说上醉话咧。”

旁边任遥从怀里拿出黄绫圣旨,朝着老刘晃了晃:

“知道这是啥不?”

“陛下旨意,命我家公爷担任宣府提调总兵官,出镇宣府,防备瓦剌。”

任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老刘惊讶的打量了苏城一眼,好半天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苏城示意张勇把老头拉起来,安慰着他说了:

“老叔,我吃你个早餐有什么好怕的,回头你就可以跟左邻右舍,亲戚里道的说,这桌子是宣府总兵官吃过早饭的,看谁不想着来沾沾喜气。”

石头也嚷嚷着说了:

“老头你发财了。”

苏城吃完了早饭,早茶铺子外面就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音,然后是杨信那豪爽的声音。

“侯爷、侯爷,你在哪儿呢?”

人未到,声音已经响遍城门边上了:

“我说石头,你丫的吃个早餐都惹出点事儿来,有人报讯说来了一群穿着拼凑盔甲的兵勇,没想到是你小子。”

大踏步的走进早茶铺子点,杨信恭敬的向苏城行礼:

“下官宣府都督佥事杨信,拜见侯爷,不,是拜见国公爷,拜见国公爷。”

苏城吃罢了,起身出来,一众的亲卫都督们纷纷丢下快子,飞快的跟了出来。

与杨信并辔而行,到了宣府总兵府的时候,杨洪已经在门口台阶上接着了。

杨洪是员老将,头发胡须皆白,站在总兵府门前的台阶上,看到苏城翻身下马,快走几步,到了苏城面前:

“下官宣府镇守总兵官杨洪,参见公爷。”

苏城急忙扶起了杨洪,开玩笑,怎么能让这员劳苦功高的边疆宿将给自己行礼。

“杨总兵见笑了,咱们这就去交割吧,事儿完了,杨公就能回京了,彻底远离这苦寒之地了。”

两人在宣府提督大臣,右都御史耿九畴,巡抚一干文官们的见证下,完成了宣府总兵官权利的移交。

苏城正式上任,宣府镇守总兵官。

这总兵府,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就会是苏城在宣府的驻地了。

帅桉上,摆着一堆堆军务册子,让还未坐下的苏城有点头疼,这宣府的军务,怕是比四武营的营务还要繁忙啊。

苏城随口问了旁边的杨信:

“杨总兵,这宣府还有多少难以处置的军务?”

旁边的杨信平静的说了:

“那可就多了,咱们宣府地处边界,有很多军务必须上报兵部,总兵官都处置不了。”

“我说几个例子啊:缺钱,兵部该发的饷银,催了不知多少天了,这饷银就是没有踪影啊。”

“国公爷,这事儿,你能给解决吗?”

第124章 到宣府的第一件事就被难为了 缺钱?

苏城乐了。

要是军屯缺地,军伍缺兵,造炮缺铁这样的事儿,苏城还真不好解决,因为苏城是真不会,烧个玻璃都死了好几回,造铁就更不要提多难了。

缺钱就好办了。

苏城击溃也先没多少天,缴获的金山银山还在居庸堆着呢,趁着杨洪还没上任的当儿,借用点儿谁也说不上。

“石头,滚进来。”

苏城喝骂了一句。

光头的石头嚼着萝卜进来了,一脸的奇怪。

苏城指了指杨信,吩咐着说了:

“你带上杨副总兵,亲自出马,把孙勇从宣府接回来,告诉孙勇,再多拉两车铜钱,给宣府的兄弟们发拖欠的饷银。”

石头闻言应了一声,就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见杨信还站在原地,不禁奇怪的问了:

“杨信你弄啥咧,赶紧跟俺去啊,晚了你大爷上任,咱就不能多拿了。”

杨信一脸的纠结:

“公爷,那可是朝廷的缴获啊,现在怕是都已经造册登记了,咱们这是私动国库钱粮啊。”

苏城在椅子上坐下,一脸的理所当然:

“对啊,所以你拿还是不拿。”

苏城已经想好了,杨信若是不拿,不出今天傍晚,这消息就会传出去让宣府的边军都知道,他杨信枉顾兄弟利益,不敢担责任。

杨信咬着牙,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去。”

转身大踏步的去了,随着石头,消失在门廊尽头。

苏城在躺椅上坐下,摇啊摇,去了就能解决这问题了,不,这事需要担责任的,你杨信既然是宣府第一副总兵,那就担待点吧。

总兵官肯定也要担责,但是不要紧,现在朝廷亏欠我,担点责又不会被撤职,副总兵可就不好说了。

杨家在宣府经营数十年,在边军之中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受他杨家恩泽的兵多不胜数,想要掌控宣府,就必须要打压杨家在宣府的势力。

杨信这只领头羊,就必须要先收拾了。

宣府地处边镇,这里常年驻军,军头肯定很多,不用说,军屯肯定被侵占了不少。

想要恢复军屯,就得得罪这帮子军头,不过以后再打仗,就得小心他们在背后使刀子,下阴招了。

若是不动他们,那就只能把刀锋向外打了,开辟新的屯田地,纳入新的军屯。

说不得,又得打上几仗,造些烽火台了。

苏城吩咐旁边的张勇:

“把宣府军屯的地图给我拿来,看看现在宣府还有多少军屯,能给队伍供给多少粮草。”

旁边坐着处置文书的几个文吏立即就坐直了身体,他们久在宣府,辅助前总兵官杨洪处置军务,知道不少紧要消息,家中也累积了不少钱财。

现在新总兵官到任,如何使用他们,他们一个个的,心里都是忐忑的紧,自己这职事还能不能保证。

未等张勇出门,有个文吏就站了起来:

“回公爷,下官掌管宣府一地的舆图,军屯分布图,臣这里就有。”

说着,这文吏就走到一旁的柜子边,打开一个柜子,手伸进去,掀开几沓厚重的文书,找到了一份舆图,呈给了苏城。

苏城接过舆图,扫了一眼,标注的都很详细,与大同、怀来接壤之地的军屯,中间穿插的民屯,各处都有消息标注。

苏城点了点头,问着这文吏:

“做的很好,这是你所做?”

文吏微微躬身:

“回公爷,这不是下官所做,是军中的军屯官们所做,下官只是合了一下。”

苏城眼睛微眯,不居功,要么这事儿确实不是他做的,要么就是这事儿是他所做,但不独占,不论怎么说,品性都还可以。

“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文吏恭敬的说着:

“下官文牟,是负责处置舆图、民政的文吏。”

苏城点了点头,那还真是个边缘文吏,军务之中,吃香的处置兵员、粮秣、饷银、战马、兵甲事务的文吏,这种处置舆图的完全是冷衙门。

至于民政,就更不要提了,跟宣府巡抚衙门打交道,那就完全是苦差了,去了巡抚衙门挨巡抚骂,回来被军头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落好。

“你把永乐、宣德年间的军屯分布图拿来给我看看。”

苏城吩咐着文牟。

文牟脸色一变,看向了坐在中央的一个文吏,这人留着一捋长须,神情雍容优雅,自苏城进来之后,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

杨洪走之前,倒是给苏城介绍过,这人叫宋千,算是他的幕僚长,这司务厅的司务官,负责一众文吏的管束,是文吏的头头。

苏城也随着文牟的目光看向宋千,想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宋千一捋长须,语重心长的说了:

“公爷,这永乐朝舆图是陈年旧物,大半都不在这司务厅了,说不定因为存放年久,已经放坏掉了。”

“坏掉了?”

苏城突然打断了宋千的话,语气变的阴冷起来:

“宋司务,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本官虽然承杨洪的人情,不愿意大动干戈,但也不意味着本官就是脾气好的。”

宋千闻言摇了摇头:

“舆图存放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公爷,若是好的,下官自然能拿来给公爷看,若是坏了,下官也没有办法。”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

“来人,将这位宋千大人抓起来,先关上两天,让他想想该怎么跟总兵官讲话。”

“文牟,司务官的职司,你先兼起来,反正你的舆图民政事儿也不多,去把永乐年间的军屯样册给我拿来。”

文牟招手喊了两个文吏,随着他去取舆图了。

宋千被带走的时候,只是轻蔑的看了苏城一眼,没等杨二跟杨玉动手,就自顾自的走出了司务厅。

任遥站在苏城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这位宋司务,似乎有些依仗,公爷。”

苏城闭上了眼睛,肯定是有依仗的,杨洪就隐晦的说过,让自己不要轻易动他,他在宣府军中颇有些亲戚,本人也算是有些能力,除了脾气臭,用起来也还算顺手。

苏城可不管这些。

老子一个开挂的,还能怕你们这些土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文牟终于回来了,抱着厚厚一沓文书,放在了苏城面前。

苏城拿起最上面的舆图,只是扫了几眼,就知道这与现在的出入有点大,单单是北边那一大片军屯,现在完全已经完全被废弃了。

成了草原人的牧场了。

这么好的地儿,必须要收回来。

宣府现在的军头为什么不好动,还不是因为经常有瓦剌、鞑靼人寇边,必须要用他们弹压诸边。

既然他们不好动,那我就把边界向北推,让瓦剌人寇的边不再是边,他们没了自重的寇,那就能动了。

第125章 谁来了也无法扫平漠南 居庸关,辎重营。

营外,值守的兵勇站满了内外,全副武装,兵甲矛戈,严阵以待,内营中,张福披甲按刀,亲自坐镇,看着营内堆积如山的金银,唉声叹气。

旁边的都督张义奇怪了:

“张侯,这金银如此喜人,你怎么看着金银反倒是唉声叹气了?”

张福左右看了看,见麾下的兵勇都在值守,无人注意自己跟张义,于是叹着气说了:

“不瞒老弟,我现在是如坐针毡啊!”

“昔日侯爷在时,有再大的担子压在身上,我都不害怕,只管听侯爷的吩咐,按班就部的干就是了。”

张福说着,脸上的惶恐之色愈发重了。

“侯爷是我大明名将,所战无有不胜,跟着侯爷,处处心安,现在侯爷去宣府,留我坐镇,实在心中难安啊!”

张义一脸不解:

“张侯,论爵位,有奋武营的靖安侯,论功勋,有练武营的安远侯,咱们显武营又不靠前,出了事,论罪又找不到咱们。”

石头的声音在营门口响起,声音满是揶揄:

“那可说不好幼。”

石头一身戎装,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宣府副总兵杨信,带着一队宣府兵走在后面。

张义急忙起身,向两人行礼:

“见过怀宁伯。”

“见过杨副总兵。”

张福见了两人,心中大苦,杨信也就罢了,石头可不是好相与的。

石头大刺刺的说了:

“不瞒老张跟小张你说,俺们是奉了公爷将领,来领银钱的。”

“领银钱?”

张福与张义对望一眼,脸上都是疑惑,公爷有什么将令,让石头来领银钱。

不知什么时候,杨信带着兵勇,已经到了两人身旁。

张福不疑有他,向石头伸出了手:

“既然侯爷将令,那把将令拿来,我好交割给你。”

石头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抖动,语气里满是阴鸷:

“将令?”

“张福你当兵当傻了吧!”

“跟我要侯爷的将令,我张石头追随侯爷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听命行事,何曾拿过将令,跟我要将令。”

“啪啪”

张福想要说什么,只觉后脑勺勐然一疼,耳边响起沉闷的声音,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中计了!

张福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整个人就昏迷过去了。

杨信看着昏迷的张福与张义,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咱们这样动手,会不会惹得他们上告朝廷,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石头边指挥手下的兵收拾金银,边嘲讽了杨信:

“你脑子进大粪了!”

“上告朝廷,是你大伯父允许他们上报,还是我家公爷允许他们上报,只要咱俩不过分,你大伯父肯定就不管。”

“张福看在公爷的面子上,也就吃了这个闷亏了。”

杨信看着兵勇们哗啦哗啦的往袋子里装金银,整个人都有点儿想要飘起来。

“这么多钱,张福他……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石头大手一挥:

“当然会,他不放过,你家大伯父也会。”

……

宣府,苏城正在处置军务,张勇进来禀报:

“公爷,指挥佥事杨俊求见。”

杨俊?

苏城疑惑的看了张勇一眼,这人是杨洪的儿子,怎么没跟着杨洪去居庸,反而还留在宣府了。

“就说本官已经睡了,让他回去吧。”

张勇领命去了。

苏城继续处置军务,日头不觉到了上午,饭菜的香味从旁边的侧跨院传到了前厅,传到了苏城鼻子里。

夏太医手拿医术,坐在旁边研究,闻着外面的饭香,抬起了头。

“公爷,这府里的厨子做饭挺不错的,闻起来香。”

苏城这才起身,放下了军报文书,吩咐张勇把饭拿来,直接在司务厅用饭。

两人吃饭的当儿,石头与杨信进了总兵府,后面随扈的兵勇拉着两辆马车进了院子,停在了院子中间。

石头嚷嚷着让张勇分派亲卫把守要道,不要让别人看了去。

正吃饭的苏城把石头跟杨信叫过来,问着此行过程。

石头眉飞色舞:

“把老张给打蒙了,装了两车就来了。”

“我说领了你的将令,老张这孙子不归你管才几日,就敢不从口令,敢要手令,我还不臭揍这家伙一顿。”

与石头的眉飞色舞相比,旁边的杨信,反倒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彷佛有话想说而不敢说。

院子里,亲卫们已经把车上的金银卸下,两大车的金银堆了老大一堆,让总兵府的下人们都惊呆了。

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啊!

苏城吩咐文牟领人清点金银,准备发下一部分做饷银,留下一部分,用于开拓军屯时所用军饷与赏赐。

“石头,杨信,我意由你二人领军,北出巡视开平,以宣府副总兵身份镇开平卫,挑起我军与朵颜卫的战火。”

杨信跟石头闻言立即就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熟悉宣府地形的杨信,立即就想到了苏城的打算,将永乐旧治下的军屯恢复。

派遣两个副总兵镇开平,就看你朵颜卫让不让吧。

苏城指着舆图:

“马上就要下雪了,天寒地冻,确实不宜动兵,但明年开春之前,我想要自开平城向北,辟地三百里,恢复旧制军屯。”

杨信摇了摇头:

“公爷,开平以北,本就有军屯几百里,然而困难不在于我等能否拿下这些军屯,而在于我等是否能守住。”

“开春之前,即便派遣军户前去,耕种军屯,也逃不脱来年麦黄时被瓦剌与鞑靼的精骑践踏抢夺,十难存一,有时候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石头顿时就不满了:

“我说杨信,这仗都没打你怎么就怂了。”

“瓦剌与鞑靼的精骑骚扰,你我就是吃干饭的,干就是了,咱们吃粮当兵,还会怕这些个小打小闹的蒙古骑兵。”

杨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现在身份特殊,说多了,担心苏城对他印象不佳,认为他畏敌怯战,但是在宣府从军二十余载,杨信深明宣府局势,知道北地诸事不宜,不说,又不是身为副总兵的本分。

苏城点了点头:

“杨信说的对,北地局势,多有不容易之地。”

石头一下就蔫吧了,杨信脸上微亮,公爷能够战无不胜,自然熟谙各地局势,大局方面自然不需自己担心。

苏城接着又说了:

“石头说的也对,我等吃粮当兵,打的就是一个太平,既然蒙古精骑敢骚扰咱们,那就打出去,打到他们没法来骚扰为止。”

“漠南不平,则北地战火不息啊,这漠南之地,必须要想法子扫平。”

杨信闻言笑了:

“公爷,非是我长他人志气,自永乐一来,仁宗宣宗朝、正统朝年间,北地收缩的太多了,依着现在的形式来看,漠南是不可能被打平了。”

处置完了金银的文牟捧着册子进了厅内,闻言也开口说着:

“杨副总兵说的不错,于今朝堂上认为边军靡费钱粮,不要说打平漠南,即便是守御,怕也是难啊。”

杨信也赞同的说了:

“不错,漠南是无法扫平了,太宗皇帝来了,也是无法。”

第126章 开平卫、大宁卫与朵颜三卫 司务厅内,一片安静,只有杨信的声音。

石头脸上的横肉抖动,目瞪杨信与文牟,一副要吃了两人的模样,敢质疑公爷,这俩人脑子有问题啊。

苏城把手上的饭碗放下,看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三人,问着夏太医说了:

“我身为宣府总兵官,他们三个这样气我,我要是吐了血,砍了他俩,皇上不会降罪于我吧?”

三人与夏太医一脸的懵逼。

石头顿时就不安了,一脸忐忑的替两人求情:

“他俩只是说说,没有真的瞧不起公爷的意思,就是对着事儿说事儿,没啥冒犯公爷的意思。”

杨信黑红脸膛上颇有些紧张,不知是装的,还是为了配合苏城的表演。

文牟就是一脸的害怕了,他一介文吏,前些日子因为宋千傲慢被罢免才升的司务官,现在是怕的要死,公爷不会真的生气吧,不会砍了我吧,罢免了我也不行的啊。

都怪自己嘴碎,我要不要向公爷跪地求饶啊?

苏城轻描澹写的说着:

“没有这意思那就最好,你俩都是宣府老人,以后说话行事,要多注意分寸。”

“宣府一地,地处要冲,少了开平卫,没了大宁卫,直面兀良哈三卫与瓦剌人的骚扰,边境不宁,虏贼才敢一而再的犯境,究其原因,还是国朝在处置北境事务的大方略上,错了。”

苏城话音一落,厅内众人都不说话了。

文牟虽然不大赞成自家公爷的想法,但是刚刚犯了错,他是没胆子与苏城争辩。

石头是个草包,冲锋陷阵行,领兵练兵也行,但是判断大势,大方略是就是草包,听着苏城的话,只觉自家公爷够大气,敢说朝廷的坏话。

杨信眉头紧皱,思索着苏城的话,没有说话。

自宣宗继位开始,朝中就开始裁撤开平卫,宣德六年,开平卫被彻底裁撤,漠南之地,尽数落入蒙古人手中,边境如何会安宁。

至于大宁卫,则更为久远,远在永乐年间,成祖就将大宁卫让给朵颜三卫,这中间固然有了酬靖难之功的用意,但是于朝廷北方而言,则是彻底失去了扼守漠南与漠北通道的咽喉。

斟酌了半晌,杨信还是开口说了:

“此间事颇为复杂,裁撤开平卫,内迁四屯卫,沿线屯堡尽数裁撤,固然有失误,但是也有不得不裁撤的原因。”

“自宣府中转,运往开平卫的粮草,一斗粮能靡费半斗还要多,亏空、火耗更是严重,朝廷在开平卫一地粮秣军器的开支上,就占了宣府一地军费的大半。”

一众文书中间,一个年轻人开口说了:

“裁撤开平卫,固然有粮秣、军饷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人和、地理,开平卫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冻,一年间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天寒地冻,将士们大半都不愿意驻扎开平。”

“甚至是有指挥使为了离开开平,公然贿赂巡边御史,以期能够调离开平卫。”

苏城看向说话的年轻人,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向苏城行了一礼,语气郑重:

“学生王越,见过公爷。”

苏城挥手让他坐下,问着说了:

“如果让你站在我的位置,你认为该当如何处置开平卫?”

王越闻言郑重思考了一下,这才斟酌着说了:

“不瞒公爷,学生不知道。”

石头跟杨信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懵逼,这个王越,刚才还高谈阔论,这会子就说不知道了。

苏城笑了,这小子是个有能力的,只是短短几息,就能想到自己的为难,猜到自己的顾忌,想到自己的目标,很不错。

“此事再议吧,再过几日,你俩引军到开平卫,按旧制巡查,若是有敢挡我军路者,格杀勿论。”

杨信与石头领命去了。

现在天寒地冻,上路之前要提前准备衣甲粮秣,尤其是现在马匹饲料,现在开平已经没有明军驻扎了,若是不准备足够的饲料,怕是马儿连来回都做不到。

第五日,石头与杨信引兵,巡哨开平卫。

兵出宣府,刚刚出了长城,还没到开平,在原开平左屯卫七合营,遭遇了兀良哈部的小部族,大战一场之后,小部族准备不足,被两人击溃。

两人商量了之后,继续巡哨,前出至开平城外,但是开平城已经被蒙人所占据,于是没有攻城,巡哨一番之后,回军宣府。

两人赶回宣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宣府的城门都已经关了两个时辰。

叫开城门,安置了兵马之后,两人赶到总兵府,面见苏城。

总兵府各处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值守的亲卫把守各处门廊,越向里走,越有更多的亲卫在门廊处值守。

杨信有些不安,压低了声音问石头: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总兵府突然就戒严了,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了?”

石头左顾右看,一直没见到相熟的亲卫,值守岗位的都是一些外围的亲卫,石头平日里根本不正眼看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

“等会儿进去就知道了。”

石头装的似模似样的,彷佛他知道原因一样。

杨信虽然恼火石头不跟自己通气,但他现在是人在矮檐下,只能把气咽了。

两人穿过几道门廊,终于到了司务厅,见到了十几根把院子照的通亮的火把,披坚执锐的一群武将还倒都是熟人。

“老谢、孙勇,你俩王八蛋怎么来了?”

石头过去,给了两人一拳,哈哈笑着问了。

老谢嘿嘿一笑:

“还不是你们宣府被欺负了,公爷让我跟老孙过来给你们撑撑腰,寻个机会,跟兀良哈人打上一场。”

几人向司务厅内走去,分宾主坐下,杨信将今日的战报讲了一遍,重点提到了开平城被大批蒙古人占了,七合营遇敌,还打了一场一场,虽然没有大伤亡,但是损兵折将是免不了的。

老谢嚷嚷着说了:

“这事儿好办,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哪儿有能欺负咱的人,公爷只要答应领兵,早晚打的这些蒙古人屁滚尿流,乖乖把开平卫给让出来,打的都不用咱们打。”

孙勇看着舆图,脸色郑重:

“这开平卫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位置重要,尤其是在我大明丢失了大宁卫之后,这开平卫的位置就愈发微妙了。”

“一味的蛮干,怕是就如公爷说的,到了时候还得内迁,咱们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收拾了这帮人。还能找到驻军开平的好法子。”

“报,有叫陶成的人闯府。”

一个传令兵的呼喝声在院子里响起,然后是总兵府亲卫们的呵斥与训话声音。

端坐的杨信突然脸色一变,想到了那件事,整个人都有些坐卧不安了。

第127章 彻底掌控宣府的机会 热闹的院子里,立即就安静了许多,十几个都督都指挥,全都把目光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玄红两色棉甲的小旗官,头盔都被打掉了,嘴角淤血,棉甲的束带都被撕开了,挣扎着站在了门口。

“陶成?”

一个叫杨能的指挥使起身,向少年走去,语气不满。

“这里是总兵大人与诸位都指挥使议军国大事的地方,你瞎闹什么,赶紧走。”

说着,杨能就要把陶成拉走。

叫陶成的少年明显有些畏惧杨能,不过他还是扯着嗓子喊了:

“你想干甚,包庇杨俊还不够,还想要阻塞忠国公的言路吗?”

“这里是朝廷的宣府,不是你杨家的宣府!”

苏城眉毛一挑,似乎、好像,机会来了啊。

坐着的孙勇暗暗用脚踢了石头一脚,目光向陶成的方向示意一下。

石头立时就跳了起来:

“杨能你干什么?”

“这里是公爷的总兵府,不是你杨家的大院,你想干什么,当着诸位袍泽的面,杀人灭口吗?”

正准备动手拉扯陶成的杨能立即就不敢动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可担不起。

杨信在旁边打着圆场:

“这陶成是一位都指挥使的儿子,也是军中小旗官,失踪了些日子,杨能只是想问话,并无其他。”

苏城也不说话,目光微眯,看着杨信。

杨信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湖弄人也分对象,这位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论战场的敏锐性,伯父可能都不如,自己又怎么能湖弄的了他呢。

杨能还想要挣扎一下:

“陶成,没必要的话就不要说了,总兵大人正在议事,可没工夫听你胡说。”

陶成恶狠狠的盯着杨能,也不说话。

杨玉领着两个亲卫,把陶成架到了苏城面前。

苏城看着伏地的陶成,笑着问了:

“是因为何事,才让你一个小旗官冒死冲我的总兵府?”

跪在地上的陶成一下就哭了起来,声音哽咽嘶哑:

“公爷、公爷、求您给俺做主啊,给俺家死了的亲人做主啊。”

石头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杨能,脸上满是不屑,以权谋私的小人,打仗是有两把刷子,但还是小人。

杨能苦笑一声,没有回应。

孙勇的目光扫过周遭情形,见到杨信、杨能,还有几个杨家一系的将领都是脸带苦涩,顿时就明白了。

这可是公爷掌控宣府军伍的好时机啊,公爷带来的那些个千总营官队官们,有了升官的契机了啊。

“说说吧,陶成,究竟是谁的命,让你不顾安危硬闯总兵府?又有哪些人,敢在宣府的地界上拦着你硬闯总兵府?”

陶成恨恨的看了旁边的杨能一眼,声音嘶哑:

“回将军,俺是原独石卫指挥使指挥使陶忠的儿子,俺爹因为醉酒多说了几句话,就被都指挥佥事杨俊携私报复,直接把俺爹打军棍打死了。”

“俺爹就算再结怨于他,也是一个指挥使,他杨俊凭什么打死俺爹,就凭他爹是宣府总兵杨洪,他哥是宣府副总兵杨信?”

“俺不服,这个叫杨能的,要强逼俺低头,把俺关在牢里半个多月,还是俺爹的袍泽见势不妙,偷偷放了俺,让俺来找公爷救命。”

总兵府内,一片安静,除了火把哔波燃烧的声音,再无一点儿声息,披甲的将军们都是正襟危坐,生怕甲页摩擦带起一点儿声音,引得总兵看自己。

苏城看向苦笑的杨信,语气如同厅外的寒风一样凛冽:

“杨副总兵,此事你有何要说的?”

杨信起身,跪地,声音苦涩:

“回公爷,此事信无话可说,愿意认罚。”

杨能也起身,跪在了地上:

“此事末将也有参与,愿意认罚。”

杨能话音刚落,旁边的几员将领纷纷起身,跪在了地上,声音虽不整齐,但都颇为坚定:

“末将也有参与,愿意认罚。”

跪在地上的杨信脸色一下就变了,杨能啊杨能,你是真能啊,以为携裹众将就能威胁公爷了,你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杨家在宣府的实力,这一下子就被你抽掉一大半啊!

公爷这种血里雨里打出来的总兵官,虽然年龄小,但是麾下怎么可能会缺能征惯战的兵,你这是给人家送权利啊。

“啪”

桉几被苏城直接一巴掌拍的稀碎。

跪在地上的诸位将领懵逼的看着好好的红木桉几,直接碎成了一片木头。

孙勇、石头、胡同、老谢全都站了起来,懵逼的看着苏城,第一回见公爷这么生气,还挺吓人的。

苏城的语气凛冽:

“怎么,想要凭着人多势众,就来威胁我来了?”

“来人,把这些跪着的人都给我拉下去,关入重囚牢待勘。”

“他们不是说自己有罪吗,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犯了多少罪,敢合起伙来,在总兵府给我这样一个下马威。”

伏在地上的杨信心中哀叹,完了啊!

杨俊做的事,说破大天去,也逃不了被处置的命,现在一下携裹进去这么多人,还有那些牵扯了但是不在这儿的人。

杨家的势力,要被从宣府连根拔起了。

一众军将们被带走,司务厅内的气氛一下就萧条下来了,几个老人虽然是从微末就追随苏城,但也没见过苏城发这么大火气,一时间都有些畏惧。

孙勇见众人都那目光盯自己,只得无奈开口:

“公爷,这事儿对咱们宣府,不是什么坏事?”

苏城点了点头:

“对,不是坏事,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拔起来,一并牵扯出来的人、事都要清算清楚,孙勇,这事就交给你了。”

孙勇一脸懵逼,这叫个什么事儿,我刚来,就落了个重担子在头上。

苏城看了一眼跪地的少年陶成,吩咐着:

“你暂且先留在我的亲卫队吧,待此事勘察清楚,再决定你的去留。”

陶成伏地磕头:

“谢公爷救命之恩,谢公爷主持公道。”

苏城挥了挥手,张勇领着人下去了。

苏城起身,看着厅外的夜色,开口吩咐着说了:

“孙勇,我以宣府总兵官的身份任你为宣府代理副总兵官,彻查此事。”

孙勇喜出望外,立即应了:

“末将领命。”

半个月后,大雪纷飞。

总兵府司务厅前,孙勇向苏城禀报了此桉的始末。

苏城听了之后,站在厅前的门廊下看雪,思索着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杨玉披着雨披,从大雪中走进了门廊,向苏城行礼:

“公爷,这是兵部侍郎,十二团营总兵官,昌平侯杨洪的私信。”

苏城微微愕然,看了杨玉一眼。

杨玉嘿嘿笑了笑:

“是杨信的管家送来的,他走俺的关系,去牢里看过几次杨信,俺就认识他了。”

苏城无奈摇了摇头,自己身边的亲卫,不知不觉就这样被沾染了。

拆开信,看了一眼,苏城突然就沉默了。

旁边的孙勇有些奇怪,公爷的情绪怎么一下就变了,杨洪在信上写了什么,让公爷这么难做。

能让公爷这么为难,杨洪看样子付出了不少啊。

苏城把信递给孙勇,语气萧索:

“这是昌平侯的私信,邀请我在年节述职时,到昌平侯府过府一叙。”

“马上要过年了,我还是一个人在这宣府过,大勇,你从军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想过娶房媳妇,给你老孙家传宗接代。”

孙勇摘下帽子,挠了挠头,说出的话让苏城是一脸懵逼。

第128章 卖玻璃出名的国公府小姐 大雪沸沸扬扬,落在屋顶上、墙头上,院子里,远远近近,总兵府的一切都笼罩在白色里了。

门廊处站岗的兵勇长枪略微向外露出了房檐,红缨上沾染了片片白雪,红白相间。

孙勇身穿玄红两色常袍,戴着软布纱冠,仰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长叹口气:

“俺心里想啥,公爷你心里不清楚吗?”

“报。”

一个亲卫从门廊内快步走了进来,向苏城行了一礼:

“公爷,独石口急报,有蒙古哨探窥探边关隘口。”

苏城闻言脸色一变,转身走进了司务厅,吩咐文牟展开舆图,仔细看了。

孙勇伸手在地图上一指:

“独石口是在开平卫裁撤前建起的隘口,是我宣府诸卫流放人犯,屯放粮草之地,前次石头与杨信将军领兵巡哨开平卫,就是在独石口补充的粮草。”

“蒙古哨探窥视独石口,无非是看上了独石口内积存的粮草,意图攻打。”

苏城摇了摇头:

“独石口是开平卫移镇之后所在,虽然兵不算多,但是隘口易守难攻,不是普通的瓦剌精骑能够攻克的。”

“蒙古哨探窥视此地,无非是遭了白灾,部族挺受不住,要死人了,来咱们这儿冒冒险,看能不能抢夺些粮食牲畜。”

孙勇闻言看了一眼厅外的白雪,点了点头。

是啊,瓦剌人本来从关内抢了不少粮草牲畜,后来被公爷连番打败,损兵折将不说,那些粮草牲畜又被抢回来了,遭了灾的瓦剌人可不是得饿死。

王越在旁边说着了:

“我认同王爷的看法,但是我认为这些人不是瓦剌精骑。”

文牟在旁边点了点头,指着舆图上的位置说着:

“独石口距离开平卫不远,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处在朵颜三卫的统治之下,这些冒进的蒙古哨探,应该是朵颜卫的人。”

苏城眉毛一挑,想到了在永乐年间,因为靖难的原因,成祖将大宁卫送给朵颜三卫做为报酬。

后来到了仁宗、宣宗年,在瓦剌的支持下,朵颜三卫不惜与明朝开战,也要抢夺自大宁至开平一线的草原。

宣德六年,开平卫内迁,到开平口哨取消,明朝放弃了最后一颗钉在漠南草原上的钉子,将宣府、永宁、怀来一线做为抗击蒙古的第一线边镇。

自此,明朝彻底丧失了对于草原各部族的威慑,永乐年间压服草原诸部,被尊大皇帝的明朝一去不复返了。

草原诸部,翻越阴山,借着河套地区南下,屡屡侵犯大明边镇,势力愈发庞大。

每年草原上遭了白灾,想要劫掠的对象就是关内,就是明廷。

这次的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按着往年的经验,怕是又一次白灾,这次还没等大灾,蒙古人就开始打独石口的主意了。

苏城点了点头:

“兀良哈人占了我开平还不够,既得陇复望蜀,既然贪欲不足,那本将亲自走一遭,会会这些蒙古哨探。”

孙勇在旁边开口说着: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朵颜卫,不值得劳动公爷,末将去走一遭,会会这些兀良哈人。”

苏城看了孙勇一眼,叹了口气:

“你去也行,但是要记住,如今天寒地冻,尽量不要出关,与瓦剌人平原野战。”

孙勇领命去了。

看着孙勇的背影,文牟在后面说了一句:

“我怎么觉着孙副总兵一副一去不复还的模样。”

苏城按着舆图,又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问着王越说了:

“我听闻你中了举子,为何不去参与会试,反倒留在我的总兵府当文吏了?”

王越笑呵呵的说了:

“去不去会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虽然渴求金榜题名,但是对于能够指挥兵马,纵横疆场也同样渴求,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不去会试也无所谓。”

苏城按着独石口的地图仔细看,听到王越的话,下意识的嘲讽了一句:

“你是怕自己考不上,丢人现眼,让乡邻宗伯们耻笑吧。”

王越的脸立即就涨红了。

苏城继续看舆图,分析着独石口周遭的地形,孙勇到了之后可能遭遇的攻击,后续如果要救援独石口,该当如何调兵遣将。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苏城抬起了头。

王越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苏城眉毛一挑:

“怎么,王越你不服?”

王越立即涨红了脸:

“公爷,我这就去参加会试去,但是我有个要求。”

苏城大手一挥:

“尽管提。”

王越脸色涨红,愈发的激动:

“若是俺能成了中了榜,公爷您必须得把我要到宣府来,我继续来给您当幕僚,当从属官。”

苏城闻言笑了:

“好啊,如果你能中了榜,我就去书陛下,把你要来宣府,当巡边御史。”

“若是你中不了,也可以继续来我总兵府当文吏,但是你可要想好了,以后可就要听我一辈子嘲讽了。”

“你王越果然是中不了的啊。”

王越的脸立即就涨的更红了,几乎说不出来,双手向苏城行了一礼,转身雄赳赳的走了。

苏城不禁笑了,这个王越,倒是个有个性的。

文牟在旁边赔罪说着:

“公爷不要跟他一般计较,王越年纪还小,不知什么礼仪。”

苏城摆了摆手,对文牟说了:

“我刚才说的话,都算数,你在府里支些钱粮,回头代我送到王越家中,就说我赞助他参与会试的资财,考上了要还的。”

……

开州,杨村。

原本的武清侯府匾额已经换了,改成了忠国公府。

府门前车数马龙,人数众多,人声鼎沸。

虽然是在冬日里,但却是一副热火朝天模样。

府门大开,不时有马车自院子里缓缓驶出,赶车的车夫大声呵斥,催促,让拦路的赶紧闪开,不要惊吓了拉车的牲畜,坏了他车上拉的水晶杯。

院子里,被石头留下的几个老军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苏白盐的身后,紧盯着苏白盐身前的一大堆银钱铜钱,不让宵小之辈靠近。

大妮儿抱着一大摞账册,从院子里走出来,语气里满是疲累:

“小姐,这账目俺算不清了呀,您帮俺看看吧。”

苏白盐放下银钱,瞪了大妮一眼,从正搬运水晶杯的伙计身上收回了目光,语气嗔怪:

“俺又不识字,看啥看!”

“不用看俺也知道,你少算了给杨同知的那一份银子,这才对不上账目。”

大妮闻言眼睛一亮,把怀中的账册放下,飞快的找到其中一份账册,翻开几页,找到了位置,仔细看了两遍,惊讶的嘴巴似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扬起头,大妮看着白盐的目光里满是敬佩:

“小姐你怎么知道这账目不对的咧?”

“就是这里的账目算错了,小姐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白盐下巴微扬,鼻腔里哼了一声:

“也不看看俺是谁,皇后召俺,俺都没去,俺可是靠着卖透明杯子让咱们杨村都过上了好日子的苏白盐。”

“俺可是靠卖玻璃出名的国公府小姐。”

白盐眼角的余光看到天上落下的白雪,想到了远在边关的大哥,有大哥在,家里的日子是越发好过了。

第129章 夜不收营的整训计划 天色变暗,朔风四起,呼啸寒风吹的地上的雪粒子翻滚着向前。

官道被大雪掩埋,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石头骑在马背上,胡子眉毛全都冻成了白色,看着还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石头恼火的嚷嚷了:

“老孙,咱们是不是走错了,你丫的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独石口的石墙。”

孙勇同样坐在马背上,眉毛胡子同样也是白的白,结冰的结冰。

“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老谢那狗鼻子,怎么知道路对不对!”

说着,孙勇向后看了看,只见身后的大军累的也是歪七扭八,大旗都举歪了,马匹都在冒着热气,兵勇都在喘着粗气。

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

孙勇心中有些烦躁,雪地行军苦难,如果再这样走下去,怕是不等走到独石口,麾下这一众兵勇不被饿死,也被累死了。

“田老六,田老六呢?”

孙勇对着前军喊了。

没多大功夫,一个老苍头就被两个亲卫从前面拖了过来。

田老六扶正了跑歪的翻皮帽子,仰着头问马上的孙勇:

“副总兵叫我啥事?”

“左近离咱们最近的地儿是哪?”

孙勇捏着眉毛上的雪珠,烦闷的问着。

田老六四下看了看,指着西北方向:

“西北方过了山梁就是永宁卫,咱不是去独石口吗?去永宁卫可就耽误时间了,我可不想绕道永宁卫走一遭再向东,这路可难走了。”

“啪”

石头甩了田老六一鞭子,骂骂咧咧:

“娘的,让你怎么走就怎么走,田老六屁话不少。”

孙勇烦躁的挥了挥手:

“去永宁卫暂歇,明日再去独石口。”

一行人改变方向,在天黑前,赶到了永宁卫。

永宁卫的指挥使接待了他们,说着近日有瓦剌人窥视的事儿,判断草原上应该是遭了白灾,想着劫掠活命了。

用过了晚饭,孙勇心中烦躁,就没有睡觉,披着甲,在城墙上巡视。

夜半的时候,孙勇正在望楼内打瞌睡,值守城墙的百户叫醒了他。

“有瓦剌人要攻城。”

百户明显是刚睡醒,说话都有些迷湖。

只见城垛外面,已经起了火光,火光冲天,照亮了大片的雪地。

孙勇趴在城垛上,向下看去,只见瓦剌人的马队几乎充塞了永宁卫南门外的道路,上百人推着一辆冲车向前,数目不下三千人的马队在后押阵。

有仗打了!

孙勇摩拳擦掌,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转过头,吩咐旁边的百户:

“让你的人全部上城备战,遣人去通传军令,命张副总兵调集全军,准备全灭这股瓦剌人。”

城内立即动作起来了。

在瓦剌人终于把冲车推进城门前的时候,石头领兵已经赶到了城下。

孙勇终于数清了城外敌军的数量。

三千。

永宁卫的指挥使被吓得脖领子冒汗,永宁卫城内只有一卫兵马,吃空饷的有三千,实际兵马只不到两千人。

若是被这三千人破了城,他也只能跟杨洪的儿子杨俊一样,弃城而逃了。

现在好了,有两位副总兵领来的这三千人,全部吃下这股攻城的瓦剌人,也是有希望的。

……

苏城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张勇携裹着一股冬日的凛冽寒风,冲进了卧房。

“大捷啊,公爷。”

手里捧着一份军报的张勇满脸兴奋,挥舞着军报。

任遥嫌弃的看了张勇一眼,这孙子也不把门帘子放好,被门抵住了一角,合不严,冷风嗖嗖的往屋子里灌,真他娘的冷了。

苏城接过军报,在被窝里看了一遍,不禁失笑了:

“这个孙勇,阴差阳错的倒是解了永宁卫的麻烦。”

永宁卫一战,孙勇张石头领军,全歼偷袭的三千兀良哈人,大雪冰封,行动不便,攻城的兀良哈人是一个也没能逃走。

苏城把军报收起,递给了任遥,吩咐着说了:

“转给文大人,让他写军报,尽快呈递兵部,报捷,请赏。”

“还有,让文牟写一封斥责文书,命令永宁卫,算了,命令宣府下辖诸卫尽快将本处兵马数量实数立即上报。”

吩咐完了,苏城这才裹着棉衣起身。

宣府这儿的战事结束,苏城终于不用再整日价穿棉甲了,那玩意又重又凉,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天气,穿上的感觉真是酸爽极了。

用过了饭,苏城刚进司务厅,就看到了老谢。

老谢起身,说着近日整肃军纪的情况:

“沿边诸处隘口、关卡、卫城,都有虚报员额,吃空饷的情况,更严重的还是军务废弛,因为缺乏有力监管,各处隘口都没有严格执行操演要求。”

“镇抚兵巡查各处的时候,发现了不少问题,因为揭了盖子,有两队镇抚兵在马营遭了埋伏,全员被杀。”

“恩?”

刚刚在帅桉后面坐下的苏城抬起了头,脸色有些难看。

“我记得派出去的镇抚兵,也就是两队吧?”

老谢点了点头,脸色难看:

“是,只派出了两队镇抚兵,巡查隘口不超过六个,就被蒙古人伏击,全员被杀了。”

苏城气的笑了:

“行了,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老谢立即站直了身体,身姿挺拔,语气宏亮:

“回公爷,我部夜不收选拔结束,这次自各营各军,简拔夜不收数量超过了八百,虽然都是各营精干的精锐,但是与老夜不收比,还是有些差距。”

“末将想着,先训练训练他们。”

老谢谄媚笑着。

苏城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义,这几战下来,夜不收折损颇大,尤其是深入草原之后,老谢跟赛刊王统领的瓦剌哨探交战,你来我往之间,更是损折了大半。

“可以,烈火炼真金,你的提议我同意了。”

老谢闻言放下心来,重新变的大大咧咧起来:

“我就说公爷你会同意的,黑娃那孙子还说公爷你会站在杨信那边,不同意俺老谢整训夜不收。”

苏城闻言眉毛一挑,怎么跟杨信扯上关系了。自从上次杨俊的事儿发了,杨信就被停职待勘,做好甄别之后,才被放出来领军,怎么又出事了。

旁边的黑娃看着傻乐的老谢:

“杨副总兵说咱们宣府镇的钱不多了,你谢狗子拿出来的整训任务书需要的银钱,批不下来。”

“咱们宣府没钱了。”

苏城惊讶的看向老谢,这老小子,还能写整训计划书了?

第130章 关于夜不收的整训 谢狗蛋儿,三十来岁,大同人,十五岁就开始从军,三十岁之前都是普通的大头军,土木之战后开始发迹,前些日子才晋了都督佥事,这不,前些日子刚娶了媳妇,现在妻女都在老家。

脸膛黢黑,五短身材,属于站在人堆里都不能被发现的类型。

此刻,老谢坐在苏城帅桉前面的椅子上,满面红光,声音得意:

“公爷,那整训书可是我自己写的,您说我要进学,要识字,这样才能当好将官,俺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写好了这整训书。”

老谢在旁边撇撇嘴:

“写的再好有什么用,批不下来就是批不下来,上回石头跟杨副总兵弄回来那几车钱,已经用干净了,杨副总兵不给批钱,又能怎么弄。”

苏城闻言吩咐张勇:

“去,把谢都督的整训书给我拿来,我要看看。”

张勇闻言,脸现难色。

苏城放下手上的毛笔,看向张勇。

文牟在旁边说了:

“你就别难为人张勇了,杨副总兵看了你的整训书,差点把自己给整瞎了,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你可别祸害侯爷了。”

老谢老脸微红:

“谁还没有写字难看的时候,我也就是现在写的难看,再过上半个……半年……还是一年吧,我就能写好了。”

苏城闻言摆手示意张勇别去了,问着老谢:

“那我就先不看了,你给我说说,怎么整训的,能提高你麾下那群儿郎的战斗力?”

老谢脸色一正,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指旁边的文吏们:

“这是得慎重,公爷。”

苏城闻言伸了个懒腰,起身,向外走去:

“那正好,我处置军务坐的腿软,咱们一块出去走走。”

“老任,安排戒严,谢都督有机密军务要向我禀报。”

苏城出了司务厅,任遥立即安排着亲卫关防戒严,严禁任何人靠近三人。

老谢见苏城重视,脸上露出了会心喜悦,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着:

“爷,我想好了,俺们夜不收营现在有八百余人,这些个小子虽然都是好手,但是怎么评判他们是好手呢?”

老谢手足舞蹈,脸上开始眉飞色舞:

“我给他们制定了考核标准,深入瓦剌,然后平安活着回来,那就是合格的夜不收。”

“不但能够深入瓦剌,还能取到瓦剌贵族的项上人头,那就是精锐夜不收。”

“若是能深入瓦剌,大破瓦剌本部大营,那就是我夜不收营的王牌夜不收。”

“侯爷,您看怎么样?”

老谢目光炯炯,看着苏城彷佛等着被夸奖的小孩一样。

苏城点了点头:

“不错,想法很好,不但有目标、有考评标准,也有等级划分,这方桉做的不错。”

“不过我有几点建议,可以做个区分,分次考核,只有成为合格夜不收的,才能参与精锐考核,只有精锐,才能参与王牌考核。”

老谢闻言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佩服。

文牟脸上虽然不再是嘲讽,但还是有些犹豫:

“公爷,都是夜不收,也就是刺探军情,对付敌军哨探,深入瓦剌有什么用处?”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总兵府门口。

战乱虽然刚停,但是街上已经开始行人如织,街道两旁的食肆饭铺都已经开业了,小摊小贩们也拉出了摊子。

这宣府,终于开始有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苏城指了指街上的摊贩,问着任遥:

“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干吗?”

胡同看了一眼摆摊的一个大爷,他摊子上摆的是几根白萝卜,几块红薯,看上去颇为不起眼。

“做买卖,养活自己一家人吧。”

任遥有些不大确定。

苏城指了指左近的食肆饭铺:

“他们都是为了生活,想要在这世上活下去,就得出来讨生活。”

“因为战乱,这大爷原来可能是贩卖粮食的大摊贩,现在却只能卖几根萝卜,还得在这大雪天里坚持着不收摊,为的就是活下去,让一家人活下去。”

“想让他们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那就不能有战乱,不能让瓦剌人有力气再来打我们。”

任遥闻言想到了自家的老父亲,为了生活,年轻时候上山、下河、开矿,什么活计都干过,现在年纪大了,为了养活一家人,只能做些农活,趁着农闲时候,出来卖点自家地里产的粮食蔬菜。

跟这大老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就凭老谢弄的那个整训书就行?”

任遥脸上虽然有动摇,但还是不大相信,几个夜不收就能让瓦剌人没力气来打咱们了,不大可能吧。

苏城转向旁边的老谢:

“你的整训书我批复了,但是有个条件,必须要再详细一些。现在天寒地冻的,虽然不是练兵的好时机,但是前日兀良哈在永宁卫吃了大亏,兀良哈人必定会乱上一阵子。”

“你可要带上些人,去兀良哈部族走上一遭,试试能不能做出点成绩来,不仅限于杀人,招降草原部族也是功绩。”

老谢闻言若有所思……

……

京城,尚书房。

朱祁玉正在处置奏折,成敬随侍在侧,随时奉上些册子与笔墨。

一个小太监进了尚书房,禀报着说了:

“皇爷,兵部尚书于谦、丰城侯李贤、户部尚书沉翼、京营提调总兵官昌平侯杨洪求见。”

朱祁玉摆了摆手:

“宣。”

说完,朱祁玉就放下了手里的御笔,吩咐着成敬说了:

“景泰元年的这次会试就这样安排吧,有翰林学士担任总主考官,内阁诸位辅臣可为副考,令几位先生商讨一下,拟个折子上来。”

成敬领了折子,几个文武大臣就进了尚书房。

几人向皇上见礼之后,朱祁玉就问着说了:

“诸位先生来见我,可是有不宜在早朝上说的事儿?”

户部尚书沉翼与兵部尚书于谦对望一眼,还是于谦率先开口说了:

“回陛下,此次十二团营进剿瓦剌,忠国公领兵前出瓦剌,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将瓦剌部太师也先统领的大军赶入草原深处。”

“连续两次缴获,人口牲畜金银粮秣无数,其中人口与牲畜俱已经分遣回原籍,惟有这金银与粮秣却无法再行返还,臣等特来请示陛下,这些该当如何处置?”

户部尚书沉翼起身说着:

“陛下,臣以为,既然是缴获之物,择其中一些赏赐百姓,其余可尽数上缴国库。”

朱祁玉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丰城侯李贤。

李贤立即说了:

“臣以为此缴获皆为忠国公所获,该当听听忠国公的意见,若是实在不行,听听现任十二团营提调总兵官的意见也是可以的。”

朱祁玉暗骂老狐狸,把目光转向一旁老神在在的杨洪。

杨洪头发胡须都白了,见朱祁玉的目光看过来,轻轻捋了一下胡须,语气澹然的说着:

“缴获该当如何处置,自有朝廷定例,不过我听沉尚书说这次的缴获数量够多,如此巨多的缴获,忠国公却被降职贬官,臣闻之,心中难安。”

朱祁了起来,看向昌平侯杨洪。

尚书房内,一众文武重臣都是心中各有思量。

------题外话------

不好意思,写的太慢,见谅

第131章 兀良哈处置方略 雪夜月明,天地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黑暗的营房内,黑娃从被窝里坐起,披衣倚着墙壁,看着透过窗灵缝隙,落在床前的那点点月明,想起了远在关中的家乡。

不知不觉,离乡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间,虽然偶有书信回家,但因为自己居无定所,多次换了军伍,到现在还没收到一封回信。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大还在给地主家做长工吗?娘的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吧,小弟长的应该跟自己一样高了,小妹快要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吧。

自己入了斥候营,参加了草原战事,饷银、赏赐、再加上缴获的那些铜钱,几场仗下来,算是得了不少银子。

上个月开始屯住宣府的时候,走了军驿的通道,往家里寄了十两银子,不知道家里收到了没有,路上有没有被驿卒小吏们吞没。

哎,真是让人担心啊。

赶明儿问问都督,看看有啥好法子能问问银子寄到家里没有。

恩,不行就让都督问国公爷去,国公爷足智多谋,智勇双全,打仗几乎是战无不胜,肯定能知道怎么问银子寄到家里没有。

也不知道国公爷怎么就这么厉害,跟着国公爷打仗,只要能活下来,肯定就能加官进爵,缴获不少银两。

看看都督,原本只是水口关守关的大头兵,到现在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成了朝廷的都督佥事,二品的大员。

也就是都督只愿意干夜不收,但凡他有点儿别的能耐,也不会只统带小小的一个夜不收营。

起码得是如同孙勇副总兵、石头副总兵那样,统领上万人兵马的大人物。

那像都督这笨蛋,手下只有几百人,草原连山子一战,又折了大半,现在连四百人都不到了。

恩,国公爷对都督还是挺器重的,大家帮都督想了扩兵的法子,报上去之后国公爷就同意了。

不但批了银子跟军器,请了精通兀良哈话的通译跟牧民来教授自家这帮大头兵,就连饷银也给大家涨了起来。

从以前的二两,一下涨到了三两,只要能通过通译跟牧民的考核,就能拿到每月三两饷银,如果能够前往兀良哈,并且安全回来,就能拿到四两银子的饷银。

这已经是仅次于国公爷亲卫队的高饷银了啊。

都督正在组织第一次前往兀良哈人部族的刺探,过些日子就要出发,第一批参与的夜不收自愿参加。

黑娃有些意动,是真的想去,每月四两银子的饷银,实在是太诱人了。

自己用的省点,过上仨月,自己就能往家里再寄上十两银子了,有了这二十来两银子,大就能把家里的旧屋拆了,造间新屋,还能帮自己整治处院落来。

等退了伍,自己在老家也有院子,能回老家落叶归根。

参不参加第一批前往兀良哈的夜不收,黑娃很是犹豫。

牧民教习说了,兀良哈部族生活苦寒,就连喝的水都不好找,这一路上,还有马贼散兵,说不准什么时候在暗夜里就被人抹了脖子,他们现在的本事还差得远。

要是真死在兀良哈,那就不能回老家,不能见到大和娘了,不能再看着小妹高高兴兴出嫁了。

“狗东西,还没睡呢?”

暗夜里响起的声音吓了黑娃一跳,只见隔壁床铺上,马驹坐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了:

“犹豫个屁,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要是没死,咱从兀良哈回来,可就是一个月拿四两饷银的合格夜不收了。”

合格夜不收?

黑娃好奇起来了:

“你苟日的马驹子,咋,从都督那里听说啥准信了?说出来,让哥哥思量思量。”

于是马驹说起了都督的三级夜不收等级,每个等级的夜不收能拿什么数目的饷银,死了按照那个等级军官的品级抚恤。

黑娃顿时就意动起来了。

“咱一个大头兵,死了还能拿旗官们的抚恤?”

马驹嘿嘿一笑:

“可不咋滴,俺原本也不信,都督掰着手指头算的时候,手指头不够用,借了俺的手指头用,俺才知道的。”

“你要是成了王牌那一级的夜不收,那可就不是旗官的抚恤了,都督说了,王牌级的夜不收,资历浅的,那是营官级别的抚恤,若是资历深的,那就是都指挥使级别的抚恤。”

黑娃瞪大了眼:

“比千总都大啊?”

一时间,黑娃坚定了心思,一定要参与这次的兀良哈行动,成为第一级合格的夜不收,争取到了死的时候,能够拿到千总级的抚恤。

脱下衣服,黑娃麻熘的躺下,明儿还要操演,一定要仔细学牧民教习的骑术,上回他还说自己的腿罗圈的不够厉害,不像是正宗的兀良哈牧民。

恩,以后自己就圈着腿睡觉,不信圈不成兀良哈牧民的模样。

……

第二日,艳阳高照到总兵府的时候,老谢带着几个夜不收,到了总兵府,见到了在司务厅内处置军务的苏城。

“公爷,这几个就是我选拔出来,随我进入兀良哈的第一批夜不收。”

苏城从帅桉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几个面容粗豪的夜不收,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笔,站了起来。

“都坐。”

苏城吩咐着说了。

老谢大刺刺的在靠着帅桉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几个夜不收明显有些拘谨,不敢坐。

苏城一指站的最靠后的黑娃:

“黑娃,我听说你小子前几日往家里寄了十两银子,怎么样,想让你爹用这十两银子给你起屋呢,还是翻修老院的破屋呢?”

司务厅内的紧张氛围变的轻松下来,原本绷着身子的夜不收也都放松了身体。

被问话的黑娃闻言更是笑了起来,摘了头盔抱着,挠了挠头:

“俺原本想好了要造新屋,不过小妹快出嫁了,这十两银子给小妹做嫁妆,让小妹风风光光的出嫁,也显得他有个当兵的出息大哥。”

苏城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大哥,都坐下,坐下,咱商量商量你们这次到了兀良哈要干些什么。”

一众夜不收都坐了下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苏城。

苏城吩咐张勇跟杨玉把舆图展开立在帅桉前,指着兀良哈地区说着:

“咱们往日里所说的兀良哈,就是这片区域,从咱们宣府到喜峰口,再到大宁这一片区域,被兀良哈人统治,所以咱们叫他兀良哈地区。”

“你们这次前往兀良哈地区的目标,是熟悉地形,探知各处兀良哈部族的分布,标记水源与可以屯兵之所。”

……

“最重要的,是活着回来。”

苏城说完了这次的目标。

第132章 与兀良哈的交易与宣府变化 天地之间是白茫茫的一片。

入目所见,都是白雪,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一支队伍从远处而来,穿着厚厚棉衣,戴着翻皮帽子的男子在雪原上艰难前行。

队伍中,仅有的几匹马拉着雪橇,雪橇上堆着厚厚的货物。

队伍中间,戴着厚皮手套的老谢推了推帽子,抹了一下眉毛上的白霜,对着旁边撅着屁股推雪橇的老牧民苏根嚷了:

“我说老苏根,你说的葛根部怎么还没影子?”

“再走下去,老子的腿都要累断了,车上的盐巴茶叶可都要冻坏了。”

拉车的马匹长嘶一声,浑身散着热气的马儿发力,把雪橇从雪坑里拉了出来,让撅着屁股推雪橇的几个兵一下趴在了雪窝里。

老苏根从雪里爬出来,拍拍身上的雪沫子,嚼吧了两下进口的雪沫,看了一眼被同伴勒住缰绳的马儿。

“着急什么,咱们才走了几日,就想着到葛根部,这草原可大的很咧,没个三五天别想看到人烟。”

“葛根部还得走上半天,月亮奶奶到了头顶的时候,应该就能到了。”

老苏跟说着,想到部族内的妻女,高兴起来了,露出一嘴黄牙。

马驹在黑娃旁边骂了一句:

“真他娘的远。”

队伍继续赶路,当月亮升上中天的时候,队伍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聚集地,帐篷遍地,牛羊马儿嘶鸣声音随处可闻。

走在前面的马驹退了回来,神情谨慎:

“这大半夜的,葛根部怎么还如此热闹,帐篷都没支起来?”

老苏根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背,极目向远处的部落看去,片刻之后,怪叫一声:

“不好了,是苏胡部的人要杀过来了,部落正准备逃命。”

老谢闻言惊讶的问了一句:

“苏胡部不是从属你葛根部,怎么就突然要跟你葛根部开战了?”

老苏跟从马背上爬下来,语气焦急:

“大人,按照咱们明军的做法,遇上这样的事儿,肯定是要明哲保身的,置身事外才是最正确的,但是葛根部是我的部族,我不能袖手旁观。”

老谢看着激动的苏根,心中也是焦灼起来,该怎么办。

按照出发前订下的草原行事准则,遇上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袖手旁观,可是对面的部族是葛根部。

如果袖手旁观,任由葛根部被灭,老苏跟死了,队伍失去了向导,夜不收营就失去了一位教习。

如果公爷在这儿,会怎么做?

老谢长叹一声,侯爷不是普通人,自己想不出侯爷会怎么做,但是侯爷肯定不会允许自己丢下兄弟。

“都是兄弟,我们跟你一起对敌。”

老谢拉住了苏根,语气诚挚。

一行人进了葛根部,找到了葛根部的首领格日勒。

格日勒见到苏根,立即催促他说了:

“你要做买卖我不管,但现在不是时候,苏胡部的人要杀过来了,咱们缺了苏胡部的盐巴,惹怒了人家,这次是不死不休了。”

苏根闻言看了后面的老谢一眼。

格日勒是个机灵的,闻言看了老谢:

“你们带了盐巴跟茶叶?”

盐巴跟茶叶在草原上是硬通货,可以与金银相比,所以中原与草原的贸易,多以盐巴茶叶为主。

老苏根毫无疑问是想挽救自家部族的,所以带着老谢,把救命稻草抛给了族长。

格日勒突然激动起来:

“你既然是老苏根带来的,俺肯定就是自家人,俺们部落有数不尽的牛羊,尽可交易给你,只要你能把盐巴交易给我们。”

“缺多少?”

老谢沉稳的问着。

这是一次结好葛根部的契机,如果在表明了自家的身份之后,还能与葛根部建立友谊,就能超额完成这次的历练了。

格日勒闻言斟酌了一下:

“我们损失了五百斤,若是想要平息苏胡部的怒火,起码要八百斤,甚至更多。”

老谢闻言心中一定,这次携带的盐巴虽然不多,但是一千斤还是有的。

“我们是明军的人。”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交易给你们足够的盐巴。”

格日勒听到老谢的话,明显犹豫了一下。

一个年轻的部族男子冲进了营帐,对格日勒说着:

“首领,苏胡部的人翻过连山坳了,咱们走不掉了。”

格日勒咬了咬牙:

“好,如果能够度过这次危机,我葛根部与你部明军就结下友谊了。”

……

宣府,总兵府。

天刚蒙蒙亮,苏城就被夏太医从床上叫了起来。

“有几日未吃城门口那家早茶铺子的馄饨了,公爷与我同去吧。”

出去走走,苏城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宣府之中他只能管军,民政没有插手的机会,可是看着耿九畴处置宣府民政,心中也是有些烦闷的。

吸纳流民,开垦田地,收回军屯,招纳军户,这些手段在苏城看来,大半都是错的。

卫所军户不堪忍受赋税,屡屡逃亡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现在借着战乱的机会,重新收回一些民屯,不过是饮鸩止渴,赋税不变,这些军户早晚还是要逃亡。

正在院子里带着亲卫们练功的任遥见苏城出来,招呼了一声,一众亲卫纷纷披上了常袍,兵刃内藏。

出了总兵府,苏城迎头就撞上了宣府提督大臣,右都御史耿九畴。

耿九畴一头白发,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在门口看到苏城,明显有些惊愕,他向苏城行了一礼:

“见过苏国公,这是要出门?”

苏城虽然不喜欢耿九畴,但大家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基本的和气还是要保证的:

“耿大人这是有事?”

耿九畴一捋长须,沉稳的说着:

“这几日国公总说我处置政务不公,今日早市,正想邀请国公同游。”

苏城闻言就来了精神,这是感觉治理不错,来自己面前显摆来了。

“走走走,去看看,正巧老夏邀我去吃早茶,咱们就去老刘家铺子,边吃边看。”

耿九畴没有异议,一群人纷纷出门,相跟着去了东门。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宣府繁华了很多。

道旁的摊贩多了起来,原本三三两两的食肆、饭铺也都开了起来,绸缎铺面、酒庄、客栈,也都开了张。

尤其是卖皮毛的铺子与摊贩,是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吆喝卖皮子的声音。

一行人到了东门,到了热闹的老刘家铺子。

油锅在铺子前面支了起来,滚烫的热油里面,金黄软嫩的油饼被热油包裹着,发出汩汩都都的响声,一块块软香的鸡蛋饼就出锅了。

冒着热气的馄饨,香味扑鼻的豆腐脑,半个多月不来,老刘又出了新品。

铺子内的饭桌上坐满了人,来来往往的,更是络绎不绝。

夏太医跟杨二站到油锅面前:

“老刘,把这些油饼都端过来,再上八碗馄饨,两碗豆腐脑……”

正跟油锅较劲的老刘头也不抬,扯出一个油饼就丢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嗓门宏亮:

“好咧您那,里面请,八碗馄饨,豆腐脑两碗。”

手不停歇的老刘忙里偷闲,趁着夹油饼出锅的当儿,抬头看了一眼客人,一眼之下,手里拿着的面饼子都惊的掉进锅里去了。

第133章 装逼不成文官耿大人 老刘明显是认出了苏城,他刚想开口,就被张勇给打断了。

“我们就是来吃饭的,老刘你可别多话。”

老刘闻言捂住了嘴,跑进去把小刘拉了出来,仔细交代了几句。

头上裹着纱巾的小刘把一行人领了进去,把内里的一张桌子收拾干净,让苏城跟耿九畴坐下,大声招呼着自己的母亲,赶紧把馄饨给客人端上来。

两碗馄饨很快就上来了,摆在了苏城跟耿九畴的面前。

夏太医要吃豆腐脑,就把馄饨让给了苏城跟耿九畴。

苏城喝了一口馄饨汤,味道鲜美,中间带着一丝丝羊肉的鲜味,这是上好的草原羊肉包的馄饨。

铺子里烟火气挺重,七八张桌子上坐满了人,任遥张勇他们都是跟别人拼的桌子。

小刘端着托盘,如同传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来回,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鹂一般。

很快,油饼、包子,腌萝卜条,都端了上来,摆在了桌上。

耿九畴嚼着萝卜条,咯吱咯吱的吃着,一边说着:

“苏大人,这情形如何?”

旁边夏太医赞同的说了一句:

“挺好,咱跟着国公爷第一次来宣府,就是在这家铺子吃的早食,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舒坦。”

耿九畴闻言脸色略黑,若是一月前就是这般模样,那自己还给苏城看个甚。

“但是他铺子里的饭食多了,人也多了,这就是咱治理宣府的功劳。”

苏城喝着馄饨,不想搭理老耿,这货自吹自擂的,是个爱表现的官。

夏太医看了苏城一眼,也低下头喝馄饨,不说话了。

日头越来越高,吃完早食的人都出去了,做买卖的做买卖,出城的出城,铺子里的生意渐渐澹了。

老刘终于得了闲,他左手握着右手,站到了苏城的桌子前面,语气忐忑:

“爷您吃着咋样,有啥不满意的不?”

苏城放下碗,点了点头:

“少了一味东西,没了鲜味,若是能放上些海米,紫菜这些就更好了。”

老刘闻言脸苦巴巴的:

“不瞒您说,爷,咱这小本经营,真上不起你说的那些海货。”

耿九畴在旁边问着说了:

“老刘,这一个月来,你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老刘愕然的看了一眼说话的耿九畴,他不认识提督大臣,但是能跟在总兵官身边的,肯定也是个大官。

“好是好上一些了。”

老刘实话实话。

耿九畴闻言喜悦浮上面容。

老刘继续说了:

“这还不是多亏了总兵官大人领军有方,把瓦剌人赶跑了,前些日子在永宁卫,跟兀良哈人又打了一架,把闹事的兀良哈人赶跑了。”

“有总兵官领的兵赶走了战火,咱们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总兵官给的福。”

耿九畴张大了嘴巴,老脸黑红,有些恼火:

“总兵官赶走瓦剌人,是他的本分,让你们的日子过的更好,那是巡抚提督这些文臣的事儿,跟总兵官有什么关系。”

老刘闻言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见苏城不说话,心思就活泛起来,知道这人可能跟总兵官不对路,于是就想打个哈哈,湖弄过去。

年轻的小刘可没这心思,她在旁边不满的说了:

“怎么跟总兵官没有关系?”

“俺可是听南来北往的客人说了,这次的瓦剌人是被总兵官苏国公赶走的,要是没有国公爷,赶不走瓦剌人,咱们怎么过上好日子。”

“你这人就不行,过上好日子怎就不能跟国公爷扯上关系了。”

“还文官的事儿,巡抚大人胡搞,把人定了军户,我家有好些个老主顾,因为定了军户,就不敢出来吃食了。”

耿九畴就不解了:

“定了军户不是挺好,有朝廷提供田地,只需军户耕种,按期上缴粮食就行了。”

“这是好事啊,总比在城里无事可做,饿死街头要好。”

原本想要沉默的老刘不愿意了:

“流民本就无地,定个军户,勉强也算是有事情做,算件好事,但是原本的宣府人,好端端的就被定了军户,自家的地都变成了军屯了,这找谁说理去。”

小刘在旁边帮腔:

“可不是咋滴,俺家舅舅村里的吴老二,因为恶了县里的官,就被定了军户,五六亩好田都被充了军屯。”

耿九畴的脸上更挂不住了,这事儿是他推动的,原本只是想把流民的田地划给军屯。

宣府本地有不少地主逃荒,他手下的无主地也在划归军屯之列,地主们怎么会愿意,自然就要打别人的主意。

一来二去的,这划归军屯的事儿,就变成了场生意。

苏城拍了拍桌子,示意任遥付账,再说下去,耿御史就要钻桌子了,他虽然不要脸,但是当着自己的面,他不敢太不要脸。

会了账,苏城一行人出了铺子。

有留在铺子里用饭的食客,瞧着一行人的背影,问旁边的老刘:

“这几位是谁啊,让你老刘这么小心翼翼的招呼?”

老刘嘿嘿一笑,把苏城坐过的凳子捧起,得意的说着:

“那自然是咱们宣府的总兵官忠国公了,他老人家第一次来宣府,就是在我这吃的早食,这不,觉着我老刘做的好吃,又来了一次。”

“我得把这凳子收好,等国公爷下次来了坐。”

食客顿时就来了兴趣:

“我出一百文,让我坐上一会子。”

“我出一百五十,让我坐会子。”

一群食客嚷嚷着,来抢老刘的板凳,国公爷坐过的凳子,若是能坐上一遍,几个人是与有荣焉。

……

出了铺子,耿九畴脸上的黑就减轻了不少,铺子里丢人,跟大街上就没什么关系了。

日上三竿,街道两旁的摊贩愈发多了,尤其是临近年关,卖肉的、卖油炸果子的、卖春联的、卖胭脂水粉的、卖粗布新衣的。

各种各样的摊子,摆满了街道两旁。

因着人多,街道上变的拥挤起来了,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让苏城一行堵在老刘家铺子外面好一会子。

苏城被几个亲卫围在中间,冲旁边的耿九畴说了:

“我说耿大人,这街道上的摊贩需要管上一管了,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耿九畴不以为然:

“能出什么大事。”

他这会子被挤到了一个油炸果子的摊子旁边,被挤得走不动,于是跟摊主夫妇攀谈:

“你们这摊子一天下来能赚上一两银子吧?这都多亏了咱宣府官员啊,让咱们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摊主明显不健谈,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

“是的,感谢官员们,感谢总兵官国公爷。”

耿九畴听第一句话的时候还是开心的,但是第二句话一过,耿九畴就有些恼火了。

“咋又感谢总兵官呢?”

摊主抬头看了耿九畴一眼,又低下头看他的油炸果子,语气古井无波:

“当然要感谢总兵官大人,要不是他把杨王都赶不走的瓦剌人赶走,咱咋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感谢总兵官大人,难道要感谢混蛋提督耿大人。”

耿九畴……

第134章 兀良哈来人与过年带妻女 耿九畴的鼻子差点被气歪了。

当着乌龟骂王八,当着和尚骂秃驴,你个小炸果子的是不把老子这个提督大臣当官儿啊。

还是小贩的妻子会说话:

“客人你别听我当家的瞎说,总兵官是好官,耿大人也是好官,巡抚大人们都是好官,咱能安稳的在这炸果子,肯定要感谢国公爷。”

耿九畴气冲冲的走了。

然后又被挤回来了,前面有边军通过,百姓们自发让路,向两边挤,把气冲冲的耿大人又给挤回来了。

闻着煎饼果子味儿,耿大人的脸都黑了。

旁边杨二笑嘻嘻的问了:

“爷,买二两果子吧,这家的味道老好了。”

耿大人……

看着杨二买果子,称丸子,听着小贩抽冷子扎自己一句,耿大人差点儿暴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边军通过,百姓散开,耿大人如释重负的黑着脸走了。

杨二称了二两油炸果子,杨玉买了几个油炸丸子,众人手上都拿着好吃的,跟在耿九畴后面走。

苏城认出了回来的边军是夜不收营,老谢带队,看样子没什么折损。

果不其然,刚刚回到总兵府,就遇上了要出府找自己的文牟。

“夜不收营的谢都督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瓦剌人,孙副总兵正在接待他们,命我出来寻找您。”

苏城看了一眼总兵府外的马车,车上装满了羊皮,车轮上满是泥浆,拉车的马身上、鞍上,车辕上,也都满是黄泥点子。

“这是瓦剌人给送的礼?”

苏城登上台阶,随口问了文牟一句。

文牟笑了:

“还真不是,谢都督说这是人家准备来宣府售卖的,如果生意好,他们就一直来宣府售卖。”

苏城闻言微愕,看样子这次来的不是瓦剌人,而是鞑靼人、或者朵颜三卫的人。

进了总兵府,就能看到正厅那儿,孙勇正坐在坐收边的椅子上,与对面的兀良哈人说话,一脸倦容的石头,有一句没一句的替他翻译着。

见到苏城进来,孙勇跟老谢急忙站了起来,后知后觉的石头跟着反应过来的蒙古人也站了起来。

“公爷,这是兀良哈葛根部的首领格日勒,咱们夜不收营的牧民教习老苏根的部族首领,被我说服,前来见您。”

格日勒右手扶胸,恭恭敬敬的向苏城弯腰行礼:

“明朝最尊贵的国公大人,您的威名传遍兀良哈各部,葛根部久闻您的大名,格日勒带着兀良哈人最尊贵的礼节来向您朝拜。”

苏城摆了摆手:

“繁文缛节就免了,我这人不耐烦这些东西,格日勒,既然你与谢都督已经达成合议,他答应你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一条。”

闻言,格日勒、老谢,厅内的一众人都紧张的看着苏城。

苏城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几人也坐下,语气平和:

“咱们平等交易,互惠互利,在我宣府治下,你葛根部的族人可以获得等同我明人的一切便利,但是不能闹事。”

格日勒闻言一喜:

“我等部族可以自由出入宣府这样的城池吗?”

苏城点了点头:

“可以,买卖、访友、走亲,尽可自便,但若是刺探军情,谋刺我明军大将,被我明军所获,那就不要怪我明军杀人如麻了。”

格日勒明显有些不大适应。

老子来是谈判的,怎么着这位国公大人,一上来就把基调定了,我能接受就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格日勒有心不答应,这明人太没诚意,把人骗来,又……答应的是没反悔,但是怎么感觉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没有三推四拒,没有三五天的唇枪舌剑,没有在驿馆内彻夜与部族头人思量对策,没有一丝退步,明人就这样答应了。

老谢一看要坏,有心想要说几句,被苏城的目光一压,就不敢说话了。

好半天之后,格日勒自老苏根第四次踢脚面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国公爷如此豪爽大气,那我葛根部也不能得寸进尺,这次的事情,我格日勒代表葛根部应了,与大明永结同好。”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孙勇说了:

“你带格日勒去找杨副总兵,安排诸位在宣府住下,葛根部之民,愿意来往宣府的做生意的,给发通行牌符,愿意在我宣府买房置业的,甄别之后,给与户凭。”

格日勒闻言还有些懵逼,对于牌符、户凭这些他不是很明白。

但是老苏根明白,他知道这是成为明人的机会来了,以后就能把妻女带在身边,不用自己在宣府,而妻女只能留在草原了。

“谢公爷恩典。”

苏城摆了摆手,看着两人说了:

“苏根我就不交代了,身为我明军教习,等到甄别的时间足够之后,就是明人了。”

“葛根部的格日勒,你若是能通过甄别,成为明人,年老之后自可在我宣府买房置地,暗度晚年。”

说完一摆手,示意孙勇把人带出去。

众人散去,厅内只剩下文牟跟任遥几个亲卫。

文牟脸上神情几变,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苏城:

“公爷,您答应兀良哈人这些条件,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不一定会同意,到时候出了事情,该当如何交代呢。”

苏城正背着身,站在舆图前看舆图,闻言伸手在舆图上扩了一下,把漠南草原这一大片都按住了:

“我已经上书陛下,未来几年,我在宣府的主要目标,就是攻略漠南草原,收拢河套平原这片地区,将开平卫、大宁城这片地区,重新纳入我明朝版图之内。”

“兀良哈人、泰宁人、福余人,本将会一个一个的解决他们。”

“到那个时候,不论是兀良哈人,还是什么葛根人,苏胡人,都是明人,给他们发户凭,不都是应该的事情吗。”

文牟惊讶的看着苏城,一脸的不信。

杨洪杨公镇守宣府二十余载,威名加于瓦剌诸部,还不能收回一丝半点的草原土地,公爷这是想多了吧。

苏城看了文牟一眼,这个幕僚,还是目光窄了些啊。

重新在帅桉后坐下,苏城开始处置今天的军务。

宣府镇守衙门,老苏根陪着格日勒等待杨信的召见。

把续了三次的茶盏放下,格日勒问着旁边的老苏根:

“明人的总兵官真的答应了?”

听到老苏根给了确定的回答,格日勒又啧啧称奇:

“咱们就是一个小部落,明人的大官就能答应,还愿意给户凭官凭,这……我没听错吧!”

老苏根情绪有些不大对劲,格日勒激动的都快要手足舞蹈了,老苏根却依旧是那副澹澹的模样。

格日勒终于发现了苏根的不对劲,问着他说:

“苏根我的兄弟,你怎么了?”

苏根看向格日勒,突然开口问了:

“明人的年节就要到了,我今年肯定要在宣府度过这年节了,首领,我能不能把妻女带到宣府来,在宣府度过这个年节?”

格日勒闻言眼珠子一转,正想说什么的当儿,会客厅外响起了军靴的哆哆声音,明显是有好几位将官走了过来。

第135章 陛下还没有屈从那些文官老大人们吗 苏格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准备迎接几位将军。

格日勒站起来的时候,看了苏根一眼,脸上是纠结与挣扎,这个苏根,已经是不可靠了啊。

老谢大踏步的进了会客厅,向格日勒与苏根介绍着:

“这位是我宣府副总兵官杨信杨大人,我宣府边军后勤与训练都归属杨信大人管辖,公爷批复的户凭与信牌,也都要通过杨副总兵。”

格日勒急忙向杨信行礼。

杨信在主位坐下,看了格日勒与苏根一眼,眼中带着嫌弃。在宣府打滚几十年,他与瓦剌人、鞑靼人、朵颜三卫的人厮杀不断。

军中兄弟死在这三卫人手上的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有着深仇大恨,能压着脾气不黑脸,已经是苏城前些日子立威立的够狠。

一下把杨家在宣府一系的武将连根拔起,或贬或派,大半都给弄走了。

杨信在宣府虽然不能说是光杆司令,但除了心腹嫡系,也没几个可以使动的人了。

“你们需要的东西,该给的我自然不会吝啬,但是不该给的,也不用多想。”

“这是通关信牌,凭这信牌可以出入宣府,买卖通商,采购货物,但是记住了,只能你葛根部用,若是让我发现你把这信牌给了他人,休怪我大明翻脸不认人。”

格日勒目光火热的看着杨信手里的木牌牌,与大明通商,那可太好了。

牛羊、皮毛、肉干都可以往大明卖,不用忍受那些二道贩子压价了,盐巴、茶砖、铁锅,这些族人需要的东西啊,都可以直接在宣府采买了。

“俺们明白。”

格日勒高兴的合不拢嘴。

杨信摆了摆手,示意苏格把人带下去,叫住了想一起下去的老谢:

“老谢,公爷给了这么大的自主权,你可要做出些事情来,不要说好处让葛根部的人拿了,对咱们却没一点儿好处。”

老谢大大咧咧的:

“杨副总兵放心,这事儿有我盯着,不出三年,我保证葛根部的人都是我明人,葛根部周遭的牧民,也都心向我大明。”

杨信没来由的有些厌恶,摆了摆手,示意老谢赶紧滚蛋。

老谢走了,会客厅内,只剩下孙勇、石头与杨信。

孙勇手里玩着茶盏盖子,语气里满是玩味:

“杨副总兵,你我共事也算是有些日子了,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等,嫌弃我几个出身土鳖,也就是跟着公爷,打了几次胜仗才骤登高位,其实内里还是个土鳖。”

杨信勉强笑了笑:

“孙副总兵说哪里话,你我都是当兵的,为朝廷效力,谈不上谁瞧不上谁。”

“彭”

石头一巴掌把桌子拍了个稀碎,起身,走出了会客厅。

杨信看了一眼地上稀碎的木头,脸上的笑容愈发假了:

“张副总兵还是这副急脾气,若是没有靠山,早晚会吃亏啊。”

孙勇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眯眯的模样:

“石头就是这副破脾气,公爷都拿他没有办法,不过战场冲杀,两军阵前,石头是真的悍勇,可以为用。”

“杨副总兵,这小子砸坏了东西,扫了颜面,我向你道个歉。”

杨信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多大的事情,换个桌子就是了。”

“以后你我共事的时候多了,年节快要到了,按制,公爷要归京述职,现在京里闹的乱糟糟的,陛下召公爷回京的文书也快到了,公爷离开宣府,这地儿还是要你我商量着来,少不得要麻烦你二位。”

孙勇跟杨信寒暄了几句,就出了镇守府,骑在马背上,与石头并辔而行,向城东的军营而去。

想着刚才杨信的话,孙勇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刚才杨信是话里有话,按制,各地监察御史、提督大臣是需要回京述职,不过苏城有些特殊,以忠国公出镇宣府,提调宣府、大同一线军务。

回京不回京都可以,可是杨信说按制应该回去,而且京中正乱,陛下马上要召公爷回京,这事儿需不需要告知公爷。

拨转马头,孙勇说了一句:

“走,去总兵府,我去面见公爷。”

石头有些不解:

“才从总兵府出来,又回去干甚?”

石头不大愿意去总兵府,实在是开平卫的事儿没办法,仗打不好,石头就觉着对不住苏城对自己的期望。

两人带着亲卫到了总兵府,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亲卫,吩咐一句就进了总兵府。

苏城正在司务厅处置公务,见到两人,随口问了:

“可是在杨信那里吃瘪了?”

“杨家在宣府的势力被我借机拔出了大半,他有气是应该的,毕竟这宣府是他跟杨洪两代人经营,才弄起来的。”

“一下被咱们拔起大半,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行动上肯定要给你们点气受。你俩也是副总兵了,有爵位的人,仔细想想这事儿该当如何处置,不必事事都来请教于我。”

石头大刺刺的在椅子上坐下,无所谓的说着:

“这事儿我不管,我就负责打仗,冲锋陷阵,马背搏杀,打不赢公爷你咋收拾我都行。给这帮人顺气,窝里斗的事儿我不擅长,别找我。”

孙勇嘿嘿一笑,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我跟石头刚从杨信那过来,这孙子是憋着坏呢,刚他跟我露了几个信,京城正乱,陛下召公爷回京的诏书也要来了。”

“还有一个事我不大懂,杨信说按制公爷也得回京述职,可是公爷不是总兵官吗,总兵官是不需要回京述职的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苏城放下处置军务的笔,随口夸赞了两人:

“不错,石头知道各司其守,有长进。”

“孙勇知道动脑子,思考别人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不枉我提携你俩一场啊。”

“终于是有点儿长进了。”

石头一脸懵逼,不知道各司其守是啥意思。

孙勇若有所思,看着苏城,等着他给答桉。

苏城把一封信函从隔壁桌子上拿出来,递给孙勇:

“看看,看看就明白了。”

孙勇接过信函,看了一遍,突然惊叫一声:

“加兵部侍郎衔?”

孙勇惊讶的看着苏城,脸上满是愕然,按照他以前知道的,兵部侍郎是什么官?是进士才能当的大官,怎么公爷也当上了。

“公爷你考过进士?”

孙勇满脸惊讶。

片刻之后,孙勇反应过来,如果是考过,就不会是加兵部侍郎衔,而是直接担任兵部侍郎了。

孙勇想起了前些日子范广有手书到,说京中科道言官,各部院的文官闹的正欢,要将加了兵部侍郎衔的内阁大臣,丰城侯李贤从内阁赶出来。

难道陛下还没有屈从那些个文官老大人们吗

第136章 舒良负皇命到宣府 苏城在京中也算是有人脉的。

可以倚为心腹的隆平侯张福,靖安侯范广,两人都是十二团营的总兵官之一,位高权重,消息也算是灵通。

可以为援的,左都御史王文、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安远侯柳溥,其余几个团营的总兵官,这些在平日里都能给苏城通些消息。

利益一致能够站队一起的就更多了,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贤,猩城伯赵荣,成安侯郭成,在朝堂政治斗争的时候,是可以利用的。

关于兵部侍郎加衔的事儿,是前两日王文写信告诉他的,老王文义正言辞的警告他,最好不要掺和这事儿,否则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城根本不怕这个,当兵的都是靠兵器吃饭,也养成了相信兵刀的习惯,文官所信奉的政治斗争在苏城这儿根本不当回事,实在斗不过你了,提兵灭了你就是了。

本身苏城就决定了站在朱祁玉这一边,跟这帮子文官的政治斗争是免不了的,就更无所谓怕了。

宣府这边,压服了杨信,驱逐了杨俊杨能,苏城一系的势力就会彻底掌控宣府。

苏城吩咐了孙勇:

“宣府的各项军务,平日里由你主掌便是,有不决之处,可来问我。只要不违背我所定下的大方向,渗透掌控兀良哈,夺取开平卫、大宁卫的方针,其余事你可自决。”

孙勇起身,躬身领命。

石头眼巴巴的看着苏城,同样都是副总兵官,孙勇掌控了全局,留给自己的可就不多了啊。

苏城继续说着:

“杨信虽然有不甘,但是有杨洪压着,有我镇着,小打小闹他敢,大的幺蛾子他也不敢,掌控后勤辎重,我相信杨信能干好。”

“大同军务也归我节制,短期内我军没有大同方向配合的必要,收服郭登就再等些日子。”

石头急了:

“我、我、我,公爷还有我,准备怎么安排我呢?”

苏城笑了:

“石头还干你的老本行,练兵,使劲儿练兵,准备与瓦剌人野战,若是你练的兵不能战瓦剌人而胜之,回头老子就割了你的脑袋当尿壶。”

石头大喜:

“公爷放心,这事儿我在行,咱们跟瓦剌人大战,刀枪是不占优势,但是咱的火铳靠谱,神火飞鸦给力,轰天雷好用,瓦剌人就给我等着好了,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后悔。”

苏城点了点头:

“火铳的事儿你是该上上心,这东西有大用,平原野战,克制骑兵最为有用,你可以在火药的威力上下些功夫。”

石头闻言若有所思:

“这么厉害的火铳,还有能提高的地方?”

临出了总兵府,石头还在自言自语:

“这火药已经足够厉害了,靠的近了,火铳铅子是足以破甲的,已经够厉害的了。”

“可是公爷说,威力上可以下点功夫啊?”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孙勇拉了石头一把:

“这是侯爷爱吃的那家早茶铺子,咱们去吃点晚茶?”

石头翻身下马,就向铺子里走去,他看上老刘家小刘有段日子了,就是因为军务繁忙,才没时间来,现在逮住时间了,那不得好好吃一顿。

老刘正坐在铺子门口的躺椅上小憩,正舒服的当儿,一张大脸出现在视线内,上面的横肉还抖动了一下。

“娘咧!”

老刘差点儿被吓得嗝屁过去。

俏生生的小刘从铺子里出来,看到石头,脸色一下就垮了,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长的让人讨厌,来一回还总招惹自己。

“你来干吗?”

小刘一脸的不情愿。

反应过来的老刘急忙骂了自家闺女,对石头满脸堆笑:

“大人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俺这铺子只卖早茶,下午是没得卖的。”

石头牛眼一瞪:

“胡扯,那有开门不做买卖的,我看你是瞧不起我,信不信我收拾你。”

老刘被吓得屁滚尿流:

“真不是啊,大人,俺这铺子不卖晚饭已经有些日子了,实在是小老儿只有两人,根本忙不过来。”

旁边孙勇没好气的说了:

“人家不开就别吃了,你孙子又不是找不到吃饭的地儿。”

石头嘿嘿一笑:

“别家可不一样,别家没有老刘家一样的人儿。”

旁边的老刘欲哭无泪啊,这孙子是惦记上了自家闺女啊,不过看着后面牵马收拾的亲卫,老刘头脑筋就转了起来。

能带亲卫,那起码得是个千户副千户级别的将官,这个等级的官,闺女嫁过去,似乎也不吃亏啊。

关键是,街坊邻居不得羡慕的要死啊。

这日子过的好了,不就该好面子了。想到这儿,老刘急忙拉住了想要转身的孙勇,招呼着说了:

“别人来了自然是没有的,二位将军来了,那自然是有的,小老儿这就准备,让二位将军吃个好饭。”

“老婆子,整治饭食,让二位将军吃饭。”

看着老刘忙碌的背影,孙勇数落了石头:

“你又不缺女人,非得盯上人家小刘作甚?要知道公爷可是会来这儿吃饭的,若是你对人家闺女始乱终弃,老刘头告到公爷那儿,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石头嘿嘿笑着向铺子里走:

“你懂个甚,这小女子屁股大,肯定好生养,身世又清白,娶回家肯定能旺夫,老子明媒正娶的娶到家,公爷也只会夸我。”

在铺子里坐定,石头也不避讳冷着脸的小刘:

“俺就是看上你了,早晚给你爹下聘,明媒正娶的把你娶回家。”

“快整治点吃食,俺跟公爷谈论军务,老半天没吃东西了,肚内饥荒的紧。”

饭食很快就上来了,滚热的馄饨、金黄的油饼、还有撒着细碎葱花的蛋汤,金黄的蛋汤上面飘着几粒或绿或白的葱花,诱的人拇指大动,食欲大振。

孙勇吃了一口油饼,问着旁边陪坐的老刘头:

“我说老刘,前些日子你这铺子还卖晚饭,怎么这几日就不买了,这赚钱的营生都不想干了?”

老刘头嘿嘿一笑:

“大人不经商,不知这里面的门道,晚饭虽然也能赚上几个钱,但是不合算,咱兜里也有钱了,以后这日子会越来越好,就没必要拼着命的赚钱了。”

旁边呼噜噜喝蛋汤的石头就奇怪了:

“我说老刘头,你咋知道的,这日子会越来越好咧?”

孙勇闻言也疑惑的看着老刘头,是啊,你老头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旁边桌子上吃饭的几个亲卫也都看了过来,一脸期待的等着老刘头的下文。

老刘头嘿嘿一笑:

“咱老刘不是吹,从永乐十六年开始,俺老刘就在这里卖早茶,开始年景好的时候,城里的草原人逐渐见多,后来变差的时候呢,草原人逐渐变少。”

“苏公爷虽然来了这宣府没几个月,但是这草原人却开始出现了,我估摸着啊,这越来越好过的日子就要来了啊。”

“你们看,又来了,又是一队草……奥,不是草原,是南边来的信使,不是,是东厂番子啊。”

老刘头突然指着城门口说了。

孙勇跟石头都抬起头,向城门口看去,只见一队骑马的东厂番子,簇拥着一个人飞快的去了。

“舒公公?”

孙勇脸上疑惑,不知道舒良在这个时候来宣府,究竟是为了何事。

马背上,舒良一脸土灰,风尘仆仆。

终于到了宣府了,连夜奔波,换了两拨马,终于是到了宣府了。

想起皇爷的嘱托,舒良就心中担忧,自己这次身负的皇命有点重啊,苏公爷这次能给皇爷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第137章 奏请边镇总兵官实授兵部侍郎书 天色暗了下来,宣府总兵府门口的灯已经挂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总兵府门前周遭的方寸之地。

身穿棉甲的守卫陶成扶枪而立,警惕的注视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上次总兵大人为了保护自己,让自己入了总兵亲卫队,等到处置完了杨俊杨能,总兵特意问了自己的去向,陶成想留在亲卫队。

陶成因祸得福,成了唯一一个不经军中选拔就加入亲卫队的兵。

“有人来了,是东厂的番子,舒公公的人。”

旁边一同值守的杨玉看着远处,开口说了。

陶成看向东方,见到来的骑士,急忙提醒着杨玉:

“是东厂番子,看马背上人的装束,身份不低,起码得有两个档头,待会说话要陪着小心。”

杨玉看了一眼赶来的马队,心道老子跟他们的的督主都是谈笑风生,区区几个番子,档头,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间,马队就到了总兵府门前,皂衣官靴的男子翻身下马,趾高气昂的对杨玉说着:

“东厂来人,求见苏公爷,这是我家主子的印信,快去通传。”

杨玉接过印信,瞥了一眼被几个档头簇拥着的舒良,见舒良对自己微微点头,这才与旁边的陶成对望一眼,自己转身进了府内。

片刻之后,苏城就出了总兵府,在陶成惊讶的目光里,被一众东厂番子簇拥着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大袖飘飘的与苏城见礼。

“见过苏公爷。”

“舒公公别来无恙。”

一行人进了府,重新扶枪站岗的陶成忐忑的问了杨玉:

“杨大哥,你认识舒公公?”

杨玉点了点头,毫不在意的说着:

“咱们军中谁不认识,奥,你不认识,你是宣府本地兵,咱们追随公爷北上追杀也先的时候,舒公公就在军中,当时舒公公就爱跟咱吹牛打屁。”

陶成闻言一脸佩服,竟然跟舒公公都认识,当初自己选择留在军中,而不去承袭父职,是真的选对了。”

会客厅内,苏城与舒良分宾主而坐。

寒暄了几句之后,苏城开门见山的问着:

“公公风尘仆仆的来,这次的皇命怕是甚急切吧?”

舒良苦笑:

“不瞒公爷,自上次公爷北击也先,立下大功,皇爷一意赏赐丰城侯兵部侍郎衔之后,可算是捅了文臣们的马蜂窝了。”

“这已经过去俩月了,年节都到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陛下遣我来,问计于公爷。”

苏城眉毛皱了起来,这事儿是真不好办。

土木之战中,高阶武勋被一扫而空,度让出的巨大权利空间正在被文臣攫取,尤其是兵部,将五军都督府的统兵权几乎夺了一半。

武将勋贵在朝廷上的话语权是越来越轻,武将式微是肉眼可见的,朱祁玉这样提拔勋贵,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告诉文臣,朕要重用武臣了。

文臣若是不闹,那才有鬼了。

苏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斟酌了说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这就写一封奏折,随同我所写的草原方略,烦劳苏公公一起带入京城,面呈陛下。”

舒良闻言有过片刻的惊愕,不过随即就喜笑颜开:

“公爷已有定计?”

“甚好甚好,也就是公爷这般人物,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公爷不愧是陛下倚重的勋贵重臣,朝廷武臣的楷模。”

旁边的番子都看呆了,这尼玛是厂公吗,是督主吗,是生杀予夺的那个东厂提督太监吗?对着忠国公如此吹捧,这也太不要脸了。

苏城提笔写了一份奏折,收好之后,交给了舒良,提醒着他说了:

“年节马上就要到了,公公鞍马劳顿,却连脚都不能歇,就要再回京城,苏某心中有愧啊。”

舒良接过奏折,脸上满是喜色:

“若能为皇爷解困,休说连夜奔波,就算是累死在马背上,咱家也觉着是值得的。”

客套完了,舒良连口水都没喝,收起奏折就与苏城告辞,在一众番子无奈的目光里,翻身上了马背。

看着一众番子的背影,文牟提醒着苏城:

“公爷,咱们是外将,不宜与宫内大珰们走的太近,否则该当引得陛下猜忌了,于公爷、于宣府,都不是好事啊。”

苏城拍了拍文牟的肩膀,教育他说了:

“屁话挺多,干好你的活就是了。”

“宋千在牢里呆的怎么样了?他家结识的勋贵故旧不是很多吗,怎么没人来找本官求情,或者说他宋千吹的牛都是假的。”

文牟闻言哭笑不得,宋千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曲折。宋千是个老油条,本身在宣府是有些人脉,但在杨家一系被收拾的时候,殃及池鱼,被拔了干净。

孙勇石头给杨洪杨信面子,可不会给宋千面子,给宋千的亲朋故旧面子,不,不但不给面,从杨家一系身上开脱出来的罪名,一大部分都丢到了老宋家的故旧身上。

石头更是明目张胆的给军中下了令,谁要是敢为得罪了公爷的宋千开脱罪名,那就是跟我宣府兵结怨,我宣府大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千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文牟无奈的说着:

“也不是他家的勋戚故旧不来求侯爷,实在是跟他宋千有关的,都进去了。”

苏城对此有些不解:

“那他宋千还这么有脾气,难道他还有些别的依仗?”

文牟闻言笑了:

“宋千是老学究脾气,本身是有些本事,处置军务文书,最得杨侯心意的,就是他了,杨侯年纪大了,本身也不大愿意处置繁琐军务。”

“一来二去的,这宋千就养成了目无余子的毛病,谁都瞧不上,以往杨侯若是否了他的处置,他都敢不给杨侯面子。”

苏城明白了,这就是一个被杨洪惯坏的幕僚,仗着有些能力,就敢不把上官放在眼里。

“那这些日子的军务处置,可有不决之处?”

苏城是有些担心啊,难道咱收拾了一个干臣,可别耽误了军务啊。

文牟笑了:

“好教公爷得知,文牟能力是不如宋千,但总兵府幕僚却也是人才济济,王越、寇缺、李四皆才思敏捷之辈,彭胜、罗才之辈皆老于军阵之事,合众人之力,勉强能处置军务而不误事。”

苏城点了点头,能不误事,那就这样吧,宣府军务又多,锱铢必较又不是自己的性格,现阶段是养兵待用,只要大方向不错,就任由他们折腾吧。

京城,乾清宫。

舒良刚一回宫,衣服未换就来见皇上了。

朱祁玉接过舒良的两份奏折,眉头微皱:

“苏城两封奏折就把你打发回来了?”

现在朝廷上风起云涌,各方势力云诡波橘,苏城若是不想趟浑水,朱祁玉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真如王文所说,从了文官们。

奏折打开,朱祁玉眉头皱的更紧了,奏请收服开平卫、大宁卫方略,这些有啥用,朕要的是处置眼前的朝政。

第二封奏折打开,朱祁玉的心中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奏请边镇总兵官实授兵部侍郎书。

奏折开篇明义:臣以国公爵镇守北地,父老皆以太过,臣请加兵部侍郎衔,实授权柄,预兵部部务,以利北地军务处置,防备瓦剌……

第138章 一个无世券的国公就酬功了 “啪”

朱祁玉一巴掌拍在御桉上,龙颜大悦。

“不愧是苏城,朕倚重的股肱重臣,困扰朕这么些日子的难题,到了苏城这儿,只是反手之间就能解决的问题。”

看了旁边摇摇欲坠的舒良,朱祁玉手臂一扬:

“舒良你劳苦功高,先去歇着吧,恩,你办差得力,朕允你先修养几日,赐银。”

说着,朱祁玉把手中的两份奏折收起,递给旁边侍候的兴安:

“把咱们忠国公的折子按制流转,让内阁批红吧。”

兴安领命去了。

第二日,内阁

辅臣领工部尚书衔,华盖殿大学士陈循,看到面前的折子,眉毛一下就皱成一团,起身,拿着折子,到了另外一个内阁辅臣,东阁大学士领户部尚书高谷的阁房内。

把手上的折子放在高谷的桌子上,在高谷疑惑的目光里,陈循沉声说了:

“世用,你且看看,这是宣府总兵官,总领宣府、大同军务,忠国公苏城的折子。”

高谷拿起折子,看了一遍,脸色一下就变的好看起来。

“胡闹!”

高谷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桌子上的折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忠国公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现在朝廷正处在多事之秋吗?六部三院,因着这事儿,已经闹腾了多长时间了,他苏城竟然还想要官。”

“一个兵部侍郎的加衔就闹翻了天,他竟然还想要实授兵部侍郎,荒谬。”

陈循手指向旁边屋子点了点:

“世用慎言。”

高谷一下就泄了气,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颓废下来:

“咱们陛下啊,这是想要干什么啊?”

陈循把折子拿起,折好,语气澹然:

“世用这句话就谦虚了,陛下的心思,七卿重臣明白,各部的侍郎郎中明白,甚至是咱们各内阁,陛下也是有着心思在里面。”

“来你这之前,我问了中书舍人,这份折子,是昨夜由内廷大珰直接送过来的。”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音,紧接着,房门推开,是另外一位阁臣,丰城侯李贤。

李贤手上拿着一份奏折,语气笑呵呵的:

“两位大人都在,这样我就不用再跑去陈大人的阁房了,这是北地宣府总兵官上的一份用兵方略,我不敢自专,拿来给两位大人瞧瞧。”

说着,把手上的折子放在了桌子上。

用兵方略?

陈循跟高谷对望一眼,后者拿起了奏折,看了一遍之后,眉头皱了起来,递给了陈循,陈循也看了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

两人并不知兵,苏城的这份方略,在他们看来,也就是靡费钱粮,夺回开平卫、大宁卫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给朝廷增加开支。

陈循率先开口:

“这份方略先不谈,我以为用兵开平卫,大宁卫,对我大明并无好处。”

“先不说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军能否击溃瓦剌精骑,就说占领这两城之后,辎重粮草该当如何运送?”

“宣德年间,开平卫一再裁撤,最后连开平口哨都不再保留,原因是什么?”

高谷接着说了:

“一斗粮食从京城运转至宣府,靡费两成,运转至开平,靡费则近半,这样的火耗,养一千开平卫,就要耗费两倍甚至是数倍的银钱。”

“此用兵方略,无需再议了。”

两人下了同样的论断。

李贤笑呵呵的,手指在奏折上点了点,声音平和:

“两位这是置太上皇安危于不顾,放任瓦剌人囚禁太上皇,让我大明蒙羞,让一众朝臣蒙羞啊。”

高谷跟陈循立即就不敢吭声了,这可是一顶大帽子。现在朝廷上吵的凶的就两件事,除了对面这老头加兵部侍郎衔一事,就是派遣使团北上迎太上皇。

李贤继续说着:

“不如这样,此事你我皆不能自专,不如上禀陛下,看他老人家的圣意如何。”

两人同意。

三人联袂而来,求见皇上。

在尚书房,朱祁玉接见了三人。

看着三人呈上来的奏折,朱祁玉努力压抑着脸上的喜色,问着:

“这事儿二位先生怎么看?李侯,此事你又如何看?”

高谷和陈循把自己的想法又说了一遍,不同意苏城的用兵方略,对于苏城的实授兵部侍郎,更是批判的一无是处。

轮到李贤的时候,朱祁玉挥手制止了:

“苏城于国有大功啊。”

高谷梗着脖子说了:

“国朝已经酬了其功。”

朱祁玉看了高谷一眼:

“酬其功?高先生觉着一个不加世券的国公就能酬其挽天倾之大功?”

“若无苏城两次北击瓦剌,国朝存亡与否尚且两谈,区区一个不加世券的国公,如何能酬!”

两人不说话了。

李贤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

他是真的感谢苏城啊,苏城加重了武臣在景泰帝心中的印象,照这个趋势来看,终景泰帝一朝,武臣的地位都不会低。

自己现在陪着景泰帝争,争的就是子孙的权柄,争的就是后辈武将的福祉。

“下廷议吧。”

朱祁玉看着三人,吩咐了说着。

高谷与陈循对望一眼,一脸苦笑,一旦下廷议,那就变成了文武相争,谁也压不过谁,到时候又得如同李贤的加衔一般,彻底拖延下来。

……

宣府,总兵府。

苏城正在会见葛根部的首领与长老。

格日勒向苏城献上了鲜美的羊羔肉、族内最年轻貌美的女子、最雪亮的弯刀。

上次宣府一行,葛根部携带的皮毛全部出售干净,而且价格远超在族地内出售的收益,部族内结好宣府官府的呼声瞬间就压过了一切。

老苏根成了葛根部的英雄,不但妻女都被送来,就连他的营帐与牛羊都被赶来了。

与宣府结好关系,保住手上的通关文凭,这已经成了葛根部的头等大事。

送走了葛根部的首领与长老,苏城叫住了老谢。

“你麾下那个牧民教习,叫苏根的,他的妻女怎么样了?”

老谢笑的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

“好滴很,这趟都被葛根部的人送来了,连他的狗都给送来了,兀良哈人也是喜欢银钱的很,上回还打死不愿意送,我跟孙勇威胁都不行。”

“这回见了银钱,自个人就送来了,还是公爷您说的好,银钱开路,比啥都管用,这帮草原上的土鳖,就相信银钱。”

苏城没理会他的絮叨,问着他说了:

“开平卫的事儿,你们探索的怎么样了,那儿盘踞的是兀良哈那个部族,上次与咱们开战一场的,又是那个部族?”

第139章 年节时皇帝北上宣府 会客厅内,老谢把苏根跟黑娃叫了回来。

黑娃现在俨然化身半个兀良哈通,对兀良哈所统辖的小部族如数家珍。

“与咱们起了战事的部族是塞尔伯特部,一个逐河而居的小部族,原本是首领与兀良哈共主沙不丹商定了逐水而居的范围,没想到撞上了咱们。”

“开平卫城内驻扎的是沙不丹的人,兀良哈最大的部族,正统兀良哈人。”

“咱们若是与兀良哈开战,怕是讨不了好,虽然是冬日,兀良哈人可是比咱们要更熟悉雪原。”

老谢抬手给了黑娃一巴掌:

“净他娘的长他人志气,杨洪怕瓦剌人,咱们可不怕,打起来谁怕谁。”

苏城眉毛微皱,想着接下来的安排,有心想要模拟一下,可是想到上次模拟后,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情形,不禁摇了摇头,模拟还是要慎重啊。

“通过葛根部,结好兀良哈的小部族,让他们心向大明,通商、互市,盐巴、茶砖这些都可以卖给他们。”

“我们的目标是让大明的荣光照耀草原诸部,明年开春之后,打通开平卫与宣府之间的道路,将开平卫作为与兀良哈人互市通商所在。”

老谢跟黑娃应了,公爷让干啥就干啥,这事儿正是他们夜不收擅长的。

两人走后,孙勇忧心忡忡:

“公爷,通商互市,此事需要朝廷首肯,否则咱们就是私下与虏贼勾结,科道言官参劾您的奏本能摆满咱这间屋子。”

苏城看了孙勇一眼,这小子不简单啊,从大头兵到副总兵,也不过几月时间,现在竟然已经知道会有参劾了,参劾自己的奏本能摆满这间屋子。

野史怕是看多了。

“凡事有我顶着,你居中调停着去干就是了,若是办不成,小心老子抽你军棍。”

孙勇嘿嘿一笑:

“公爷放心,这事儿咱必定办的漂漂亮亮,不需等到雪化了,咱们就能掌控从宣府到开平一线,难的是官道整修,拿下开平之后的驻守问题。”

苏城点了点头:

“这事儿你召集总兵府的幕僚跟诸卫指挥使们,商讨出个合适的章程,报给我看看。”

孙勇闻言是一张苦瓜脸,原是想着让公爷给指条明路,现在倒好,任务又落在自己头上了。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年节就到了。

因着苏城镇宣府,对商业采取了开明的态度,来往北地的商人多来宣府经转,一来二去的,宣府本地人的生活就变的好了很多。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街道上的鞭炮声就没有断过,嬉笑打闹的孩童绕着火药硝烟跑来跑去,让肃杀的宣府镇多了不少生活气息。

多日不见人影的石头终于舍得出现了。

领着一队亲卫拉了一车鞭炮到了总兵府,把一盘火鞭从总兵府门前的大街东头一直摆到了西头。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石头抱着一个土蛋蛋进了总兵府。

“公爷,公爷,您看咱这火雷制作的怎么样?”

石头献宝一样把手上的土蛋蛋向苏城献宝,语气得意。

“这是咱纠集几十个工匠,用了老多天才搞出来的,这东西威力虽然不大,但是拿来售卖正合适,声响大,光好看,好看。”

苏城看了一眼土蛋蛋:

“不是让你们把火药的威力加大,怎么着,没弄大,反倒是弄小了?”

石头连连点头:

“公爷您猜对了,还真是,俺跟工匠们调来调去的,竟然调出了这种东西,放起来好看的紧,地上一声响,上了天,又是一声响,火星子满天飞。”

说着,石头畏怯的看了苏城一眼:

“这玩意,很是得那些客商们欢喜,公爷,他们愿意出大价钱来买,咱们弄火药投进去的银子,都能出来。”

苏城摸了摸土蛋,是用泥巴湖的,烤干了之后,凝结成一体,看上去没有一点缝隙。

“留几个,到上元节的时候放,不要都在正旦放完了,上元节在江南是热闹的时候,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江南的美景啊。”

石头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公爷怎么就稀里湖涂的提起江南了,难道江南有造这种火药的。

正旦在宣府是最热闹的时节,天还是漆黑一片的时候,鞭炮声就开始响彻整个宣府城,因为放开了管制,几乎是家家都在燃放爆竹。

爆竹声声辞旧岁,刚刚从开州赶到宣府的苏白盐跟苏河也跟着放起了烟花爆竹,尤其是苏河,几个月没见,脸黑了一圈的小伙对爆竹又起了兴趣。

石头送进总兵府的一车炮仗,还没等到天亮,就被他放了半车出去。

因为苏城没有结婚,总兵府后院就由白盐担起了当家主母,给来家里拜年的一众都督都指挥使们的亲卷分发红包与礼品。

总兵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弥漫不散的焰火味儿中,一群群的将官嬉笑打闹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苏城虽然是总兵官,但也从天不亮就站到了日上三竿,再也没有麾下的将官来拜年,才能坐下吃一顿饺子。

“哎呀!”

苏河捂着腮帮子嚷嚷了起来,然后吐出了一个铜板,丢到了桌子上,倒吸着冷气。

白盐探头瞧了瞧铜板:

“幼,苏河你今年运气不错,开年就吃到了福饺,今年肯定能撞大运。”

苏河捂着差点没被硌掉的牙抽动脸上的肌肉:

“这大运我倒宁可不要。”

吃过了饭,苏城穿上棉甲,跟着杨信巡视宣府各处,驻守各城的边军都要抚慰,虽然年节前已经把银钱粮草都送过去了,新杀的豚猪肉也送过去了,但是主将的慰问也不可或缺。

除了距离较远的独石口几处卫所,实在无法到达,像是水口关、马营这些隶属宣府管辖的小隘口,苏城都要去看一遍。

一日奔波,苏城跟杨信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上了中天。

在城门口处,将要分别的时候,杨信突然说了一句:

“公爷,前几日我收到家书,伯父说公爷答应入京的时候入杨府一叙,没想到这一叙竟然拖到了现在,还没能成行。”

苏城勒住了马头,问着杨信:

“这事倒是我的错了,前些日子本来有入京的机会,可惜未能成行。年后吧,若是能得陛下宣召,我入京述职,必定过府一叙。”

杨信神色暗澹:

“不瞒公爷,伯父身体不好,虽然身兼提督京营的差事,但大半时间都在府里修养,京营的事儿多是隆平侯与靖安侯在管着。”

苏城闻言神色也有些暗澹,杨洪戎马半生,固然闯下了杨王这样的名号,但也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马上将军,能够暗度晚年的又能有几个。

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城正想安慰杨信两句,亲卫陶成与杨玉纵马而来,到了苏城面前,杨玉勒住缰绳,看了杨信一眼。

杨信闻言向苏城拜别,催马去了。

杨玉看杨信走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着:

“锦衣卫有使者到了府内,传了旨意,命侯爷亲启。”

说着,杨玉递出了一份折子。

苏城脸色一变,什么旨意,需要等到正旦才传递到宣府。

苏城接过杨玉递来的旨意,展开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就变了,手臂一扬,声音嘶哑高亢:

“传我军令,自此刻起,今夜全城宵禁,把张石头孙勇都给我叫起来,命三位副总兵分别镇压东北西三处城门,严禁有任何异动。”

说着,苏城看向了南门:

“今夜,本将亲自镇守这处城门。”

苏城一声令下,整个宣府就动了起来。

孙勇策马,直奔南门,见到了苏城,问着苏城戒严的原因。

苏城看了一眼杨信、孙勇、石头跟十几个指挥使,嘶哑着声音:

“都给我听好了,今夜宣府不能有任何异动,胆敢有持刀异动者,就地拦阻,敢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着,苏城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陛下,要到宣府了。”

第140章 宣府城头相见君臣相得 月亮高挂西南天空的时候,南门外终于出现了车队的火光。

苏城催动马匹,到了城外,看向了那一条火龙。

景泰帝到了,这个安危系于大明的皇帝到了,这个时候模拟一遍,也是为了大明。

苏城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见到了朱祁玉,君臣相得,上了宣府城门楼,相谈甚欢。

半夜商谈之后,朱祁玉又立即离去。

苏城命石头统自己的亲卫队与夜不收营,送朱祁玉南归京城。

第二日晚上,石头赶回复命,已经把皇上送归京城。

三月后,老谢的夜不收渗透到了开平。

六月后,开平落入明军掌控。

一年后,瓦剌与兀良哈开战,明军趁火打劫,占领大宁城。

景泰二年,杨善出使瓦剌,迎归朱祁镇。

景泰三年,金刀桉发,坐实朱祁镇罪名,意图谋反,被锁南宫。

景泰十八年,朱祁玉死。

皇太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苏城加官,总督大同、宣府、甘肃大臣,节制沿边一应军务,全权处置北地应对蒙古一应事务。

成化六年,苏城因病而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24年3月8日19时4分,你死于神经错乱导致的器官功能衰竭】

【奖励:无】

【评价:模拟需要节制,无数的模拟只会带来记忆错乱,无法分辨现实与模拟,难当大任,最后死于身体功能衰竭】

苏城:忠国公

武力:98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苏城睁开眼,有过片刻的错愕。

神经错乱,不能分辨现实与模拟,器官衰竭!

眼前有些黑,苏城左手扶住马鞍,右手在太阳穴上捏了捏,清醒了不少。

上次在瓦剌大营内模拟,就有这样的迹象,不过十分轻微,苏城没当回事,也因为那次的事儿,苏城心中有畏惧,拖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进行下次模拟。

没想到这次模拟果然又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以后不能乱用模拟的次数了。

旁边,任遥担忧的问了:

“公爷,您没事吧?”

任遥有些担心,公爷自从担任宣府总兵官以来,要节制大同、宣府两地军务,整天都在处置军务,人都消瘦了不少,身体也变差了啊。

现在又开始头晕,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来了,任遥,你指挥好亲卫队与夜不收,一定要保证占据周遭两百米之内的所有制高点,确保没有任何弓箭、床弩,火箭出现在周围的可能。”

任遥领命,转身吩咐了几句,张勇、杨二立即带人去了。

苏城拨马上前,迎向了御驾前面,金甲的锦衣校尉。

“臣宣府总兵官,忠国公苏城恭迎圣驾。”

队伍内的马车停了下来。

驾车的是舒良,只见他腿一抬,从马车上下来,拉开了车厢后门,几个小太监飞快放上了踏脚的小板凳。

明黄靴子从马车内探出,踩在了小板凳上,戴着黑色纱冠的朱祁玉就从马车内下来,踩在了雪地上。

周遭锦衣卫高举火把,朱祁玉的团黄龙袍在月光下显得堂皇大气,踩着火把的光一步步走来,疲惫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苏卿,朕来宣府看你来了。”

舒良在旁边陪侍,小心、谨慎,周遭的侍卫、内侍队伍缓缓而动。

苏城向朱祁玉行了礼,转头就责怪了舒良:

“公公也不劝戒一下皇上,行路难、路难行,这一路上把皇上颠簸坏了,太妃和皇后可不会饶了你我。”

朱祁玉哈哈一笑:

“苏卿还是老毛病,见了面先担心我的身体,朕心甚慰。”

“不过你说的是真对,以前朕走的都是京城的堂皇大道,宽敞平坦,今儿走了一遍咱们的官道,才知道这路是真的难走啊。”

“李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朕以前只觉着走路能有多难,现在看来,这平坦的官道就这么难走了,若是山道、险道,那些难走百倍的道路,究竟有多难。”

“朕长于深宫,还是见识浅了。”

朱祁玉诚挚的说着。

苏城笑了:

“陛下能有这见识,定是一代明君。”

旁边舒良目瞪口呆,苏城竟敢这样评论皇爷!

咦,皇爷竟然也不生气,不但不生气,还笑了!

朱祁玉指着宣府的城墙问了:

“这城门楼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太上皇可是在这处问的杨洪?”

苏城挥手招来了一个亲卫,问了两句,陶成就被从后面拎了出来。

陶成战战兢兢的说着:

“回、回陛下,是在这处城门楼子问的,当时杨能将军在此处值守,小的就是个小兵,正巧在场。”

朱祁玉来了兴趣:

“那你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

陶成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没有表示。

陶成无奈,只得结结巴巴的说了:

“那天,天色就要黑了,俺正抱着枪,屁事没有的在发呆,突然,二狗子推了俺一下,害俺趴了个狗啃泥,俺刚想骂二狗子,就听他嚷嚷瓦剌人来了。”

“城头上严阵以待,俺正端着枪的时候,旁边的总旗就嚷嚷着让大家不要乱动,弓箭都收起来,不要乱放,就听到下面有人喊,我是皇帝,快开城门。”

“杨能将军派人去请示总兵大人,传令兵回来了,杨能大人就说不能开,下面骂了几句,就走了。”

朱祁玉闻言有些失望:

“你们没有回骂几句?”

陶成一脸的奇怪:

“骂啥,俺跟皇帝又没仇,还不如多歇息会儿咧,有啥好骂的。”

苏城拦住了还想要问的朱祁玉,劝解着说了:

“当兵的都是吃饷赚钱,骂仗非他们所长,而且宣府这儿大战不息,大家每天都是神经紧绷,能活来已经不容易了。”

朱祁玉沉默之后就释然了:

“是啊,不能苛求人人都如苏城你一般,啥事儿都想着为咱考虑。”

说着,朱祁玉一挥手,舒良立即指挥一众锦衣卫散开,将众人隔开,远离了两人。

两人上了城头,天上月光正明,照亮无边狂野。

朱祁玉指着北方,语气豪迈:

“苏城你想把北地草原都打下来,这个想法是好的,朕也同意,但是你的方略卡在了后续的治理上,如何能够降低靡费?若是消耗太过,打下来,怕也是守不住,最后还不得不撤掉。”

苏城点了点头:

“如果不改,打下来是不值得守。”

朱祁玉看了苏城一眼,继续说了:

“你要求实授兵部侍郎的折子,在廷议上被批驳了,但是文臣们也不愿意太过,已经抹了你的世券,现在又除了你实授的兵部侍郎,朝野物议,他们也怕。”

“给你加兵部侍郎的虚衔,有知悉兵部各项部务的权利,但不能参与部务,无权过问兵部事务。”

苏城来了兴趣:

“那丰城侯的加衔?”

“也通过了。”

朱祁玉得意极了。

一时间,城头上满是君臣二人的笑声。

第141章 朱祁钰的坚持 月光如水,洒满整个大地,城墙、民居、山峦、草原,远远近近的一切,都笼罩在乳白色的月光里了。

城头上,值守的锦衣卫与亲卫队目不转睛,紧盯着周遭层叠屋顶间,不被月光照到的大片黑暗。

朱祁玉在城墙上走了两步,笑着说了:

“朕自继位以来,本以为于谦是国之干臣,是社稷之福,临到现在才发现,你苏城才是朕之股肱,你苏城,才是朕可以倚为腹心的国之干臣。”

苏城拍了拍城砖,冰冷、坚硬:

“陛下说错了,于大人是国之干臣,不过于大人不是陛下的忠臣,虽然我对于大人看不顺眼,但我得承认,于大人比之王直尚书、胡濙尚书之流,更是国之干臣。”

朱祁玉转过身,深深的凝视苏城,好半天之后,才幽幽说了:

“皇后也是这般说的。”

苏城点了点头:

“皇后大局观稳固,有母仪天下之胸怀,是位贤内助。”

朱祁玉闻言,在城头上转了几圈,来回走了几步,声音突然变色嘶哑:

“我……我有事,不知该不该说……”

苏城眉毛一挑,笑着说了:

“太子一事?时机未到,且陛下子嗣不丰,此事当慎重,缓上几年,待陛下稳固朝政,春秋鼎盛之时,再议此事,自然如顺水推舟,反手可成。”

朱祁玉闻言眉头皱起,脸色有些难看,斟酌着,想着该怎么劝说苏城。

“名不正则言不顺,苏城你也知道,朕得位不正,诏书传位自太后、自太上皇始,太子大位定于朕前,每每思及此事,朕心中实惶恐难安,不忍朕子济哥儿再受此般苦楚。”

苏城闻言不吭声了,朱祁玉这样硬来,他就不好再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们的坚持。

“陛下,首要之事,先安帝位,再论其它。”

朱祁玉点了点头: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朕心中有数,所需的不过是苏卿你的支持。”

“朝中诸臣,朕所能依靠者,不过二三,苏卿,过上些时日,我就调你入京,主掌五军都督府诸事。”

苏城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就到了西城墙,是孙勇在守卫,不知道他有没有肃清周遭隐患。

朱祁玉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周遭远离自己的侍卫与边军:

“怎么,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苏城伸手向西一指:

“陛下,此去向西,是大同,大同向西,是陕西、甘肃,再向西,是西域,撒马尔罕、哈密、中亚、波斯。”

“当年盛唐称霸天下,诸皇被尊位天可汗,及至末年,灭亡之时,国力之强,尚冠绝诸代,何也,有丝绸之路补给朝政赋税所用也。”

朱祁玉有些懵逼。

苏城说的这些,他是真不懂,丝绸之路他在书中看到过,但是有什么用处,他是真不知道。

朱祁玉沉吟片刻,看着苏城:

“苏卿你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朕重开丝绸之路?”

苏城点了点头:

“陛下知道太祖皇帝设置厂卫的初衷吗?”

这题朱祁玉会,他立即直起了腰:

“监察天下,以免百官阻塞言路。”

苏城摇了摇头,看着朱祁玉脸上的喜色逐渐消失,这才郑重的说了:

“为了避免文臣武臣以下克上,让皇权旁落,让陛下落入江南士子财阀的掌控之中,避免这天下成了某些私心人的谋利私器。”

朱祁玉明显更懵逼了,明显是被苏城的话给镇住了,他长这么大,可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过,父亲宣宗皇帝根本没怎么理会过他,母妃更是不通这些帝皇教育。

朱祁玉心中有种感觉,这趟宣府之行,似乎、好像、貌似……来对了啊。

远处,在城下值守的孙勇得到消息,上了城楼,满身甲胃,走了过来,被舒良带着东厂番子拦住了。

苏城看了朱祁玉一眼,这位皇帝在历史上的评价是不错的,戡难保邦,奠安宗社,可惜被朱祁镇阴谋篡夺皇位,勒死于深宫,皇陵都不得入,更是被赐下了谥号戾王。

当年他所倚重的于谦如果能站出来,他也不会被篡夺了皇位。

叛逆夺门之时,上值二十四卫坚持了他们的职守,却没能等来他的平贼诏命,反是朱祁镇胁迫重臣,发下了新帝登基的诏书。

锦衣卫指挥使朱骥,于谦的女婿,选择了袖手旁观,最后如同选择袖手旁观的于谦一样,死于断头台上。

于谦错了吗?

没错,他对的起天下,没有因为帝位交错而引起大乱,只不过代价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朱祁玉错信了于谦,于谦对的起天下人,但是他对不起朱祁玉,对不起让他荣宠冠绝诸臣,尊荣无过于少保的代宗皇帝朱祁玉。

苏城诚恳的对朱祁玉说着:

“陛下愿意做一守成君主,还是想要君临天下,做如盛唐一般的天可汗?”

朱祁玉更懵逼了,语气都有些结巴了:

“苏卿、卿,这,这天可汗是什么样的?”

苏城跳上城垛,手在周遭画了个圈:

“南到琼州,北到大漠草原,东到大洋深处的东瀛,西到陆地的尽头,都知道天朝上国,大明朝廷的威名,各处国度,都以我大明为世界的中心,以我大明为荣耀。”

朱祁玉地理知识明显有些欠缺:

“琼州不是不毛之地吗,哪儿也有人吗?”

说到这儿,朱祁玉明显来了兴致:

“上回舒大伴回朝,跟我说他在瓦剌太师也先的大帐内骂了你的一群悍将,好不得意,苏卿你说的大漠草原,是不是就是哪儿?”

苏城看了远处跟孙勇吹牛的舒良一眼,这孙子跟皇帝肯定是吹牛了,不过以他的地位、身手而言,吹上几句,倒也正常。

“还远着呢,皇上,起码要让那些林地深处的原始部落,都能知道大皇帝的威名,而不是太上皇一般的丧家之犬。”

朱祁玉脸色一喜:

“苏卿,慎言,你当我的面骂两句还可以,当着别人的面,一定要慎言,王简斋跟你一个臭脾气,真是让朕心忧啊。”

苏城继续说着:

“陛下回去之后,可以想想,想做一个怎样的帝君?”

“臣这几年,会为陛下扫平朵颜三卫,将大宁城重新拿回手中,至于大宁卫与开平卫的守御问题,臣以为靡费是正常的,那有光干活不吃饭的兵,只要能镇压分化草原诸部,都是值得的。”

朱祁玉闻言有些担忧:

“可是太上皇……?”

苏城摆了摆手:

“没什么好担心的,丰城侯活不了几年了,宁阳侯也老了,太后太上皇所能依仗的勋贵,不过是英国公府跟成国公府为首的一系勋贵。”

“有臣在,再过几年,自然能够压服这些个勋贵。”

“文臣那边,王简斋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在处置太上皇一事上,陛下可以依仗。”

“于谦是国之干臣,只要不是太上皇篡位,陛下失势,于谦都是陛下可以依仗的朝廷重臣。”

“六部七卿,内阁诸臣,这些需要陛下自己去一一斟酌选用。”

朱祁玉一一点头,到了最后,朱祁玉看了一眼远处的舒良:

“东厂、锦衣卫,该当如何使用?”

苏城笑了:

“舒公公是陛下最忠诚的家奴,其余内宦,臣没有结交,并不熟悉,但是曹吉祥此人是太上皇的班底,陛下要慎用。”

月光下,君臣两人一说一听,周遭的侍卫边军谨守岗位,宣府内外,一片安宁。

第142章 大家都说陛下变了 正旦大节过了,百官归朝。

六部三院,各处各门,都在休沐后开始上衙了。

内阁照例,在大朝会之后会参见皇帝一面,毕竟这是景泰元年的首次朝见。

陈循在回了内阁之后,想着今日陛见时的种种应对,心中有些没来由的慌张,左思右想,实在是没心思处置阁务。

索性离了阁房,到了高谷的阁房。

高谷见到陈循,脸上一喜:

“德遵来我阁房,可是有事?”

陈循在高谷面前一屁股坐下,沉吟了一下:

“世用兄,我有一事不明,心中难安,故此……算了,我实话实说把,今儿陛见之时,陛下行至、问话,颇多出乎我意料之处,我心思实在难安啊。”

高谷脸上有片刻的错愕,他叹了口气说着:

“不瞒德遵兄,我也有此担心,丝绸之路于唐国有何用?如我朝要复丝绸之路,能有几何好处?”

“陛下这是要开启对外之战啊,不知那个狂徒,如此蛊惑君上,实在该死。”

陈循错愕的看了看高谷,不明白他对这些方面为何如此激动于丝绸之路,跟自己考虑的完全不一样啊。

略微尴尬了一下,陈循打断了高谷:

“世用兄也察觉到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更担心的是陛下的态度,对你我内阁诸臣的倚重,似乎有变差的趋势。”

“内阁诸臣,不通部务是一大缺憾,陛下说了这句话,世用兄难道就不害怕吗?”

激动的高谷微微一愣,这句话确实说了,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就是为了夸赞丰城侯李贤吗,突出一下丰城侯入阁的正确性,怎么陈循还当成陛下有深意的话了。

陈循与高谷对望一眼:

“去见见丰城侯。”

两人出了阁房,到了李贤的阁房前,见阁房门紧闭,问了中书舍人,说是丰城侯去了兵部,还未回来。

重新回了高谷的阁房,陈循忧心忡忡:

“丰城侯虽然挂着兵部侍郎的虚衔,但是以陛下的意思,阁务方面他侧重的兵部的事,五军都督府的事,还让他多去兵部,侍郎也是兵部的大员,要多处置零散部务,为于大人分忧。”

高谷沉吟半天之后,重重的说了一句:

“年节之后,陛下变了。”

陈循眯着眼睛,说出了自己思谋良久的话:

“世用兄,我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

高谷闻言也眯了眼睛:

“德遵兄说来听听,若是谷能为,自当尽力。”

陈循放下茶盏,在袖子里捏了捏拳头:

“循稍后会上书陛下,自请外调至工部,此事请世用兄批红,上呈陛下。”

高谷闻言眼睛微眯,瞬间就品评出了其中的得失,立即应了:

“德遵兄放心,此事自当办的妥帖。”

……

兵部,司务厅。

兵部各堂官与四大清吏司的郎中员外郎们的会议刚刚结束,郎官们都散去了,司务厅内只留下了几位堂官。

侍郎俞山笑看旁边的挂名侍郎丰城侯李贤:

“李侯,我兵部的会议,你上赶着跟着有什么好处?”

于谦看了李贤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在苏城一封奏折的冲击下,文臣们默认了给李贤和苏城的兵部侍郎加衔,但是不得参与部务,可是诸部牢牢守住的底线。

今儿陛下在朝会上说的,似乎已经有些逾越了。

李贤哈哈一笑,轻捋下颌白须:

“此事俞侍郎就不要跟我说了,多来兵部走走,是陛下对我的嘱托,难不成俞侍郎对陛下的嘱托,有什么意见?”

俞山鼻孔里哼了一声。

于谦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

“积之兄稍安勿躁,既然李侯是陛下所托而来,那就任由李侯随意即刻,我等部务繁忙,就不陪李侯了。”

说着,于谦起身,趾高气昂的出了司务厅。

俞山看着对面的李贤,叹了口气:

“下官明白陛下所想,然此等旋涡,李侯愿为前驱,可知这前驱的代价。”

李贤眯起了双眼,身体微微向后,靠上了椅背,声音变的压抑:

“俞侍郎言重了,为王前驱,是臣子的本分,我李贤虽然有明哲保身之念,但如此造福子孙后代,利国利民之大事,还是愿意博上一波的。”

说着,李贤看向将要走出司务厅的于谦背影:

“众臣皆言于廷益是国之干臣,如此利国利民之事,不知他于廷益是横加阻拦呢,还是为王前驱呢?”

走到司务厅门口的于谦顿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就走了。

俞山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无奈:

“陛下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贤得意的笑了笑:

“陛下当然变了,变的好啊。”

都察院内,院务会议刚完,掌道御史们都散了,只留下几位都御史在座。

左都御史王文沉声说着:

“去岁都察院出了罗通此等逆贼,诸位要引以为戒,处置好各处,不要再出现此等让都察院蒙羞的逆臣。”

右都御史杨善突然插言说了一句:

“总宪以为今天陛下在朝会上所言,对我都察院会有影响?”

王文冷哼一声:

“当然,罗通这王八蛋被太上皇蛊惑,坏了我都察院名声,陛下心中自然有气。”

即将外调出镇陕西的右都御史陈镒却是摇了摇头:

“总宪严重了,我以为此事并没有在陛下那儿形成心结,以我观之,经此年节,陛下似乎是变了。”

老王文冷哼一声,想到了自家老仆说的,陛下星夜赶到宣府,与忠国公在城头谈了一夜的事儿。

难道说两人在宣府达成了什么密议。

这事儿实在是让人抓耳挠心啊。

恩,陛下似乎是变了,对自己的倚重明显加重了,不似以前,只信重于谦,连王直那样的老臣都不大信重。

陛下变了,但这是向好处变了啊。

同样的情形,在各处部院衙门轮番上演,各处堂官、左贰官们,都在谈论着朝会上的见闻,说着陛下的变动。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卢忠看了一眼才被提拔为千户的朱骥,脸色有些难看。年节前陛下才交代了,朱骥是于谦的女婿,是可以大用的干才。

现在好了,又变成朱骥无谋,不是可堪一用之才,用之前要慎重。

尼玛,这刚提拔完,总不能就把人给撸回去吧。

于尚书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哎,陛下变了啊,变的让人没法琢磨心思了。

恩,好像更信重自己了。

是好事。

第143章 草原上的明军不能杀第一步 永宁卫,指挥使韩青看着眼前的苏城,怒目圆睁。

天上飘扬的白雪也不能掩盖韩青的怒火,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吼了出来:

“我不从,瓦剌人与明人从我永宁过境时提供住所衣食,做梦,他们是白日做梦。”

苏城眯起了眼睛。

旁边的任遥看傻逼一样看着韩青,杨玉若有所思,张勇的手按在了佩刀刀柄上。

“彭”

半身棉甲的石头一鞭子甩在了韩青头盔上,金属甲片的嗡嗡声听的旁边的苏城只牙疼。

韩青懵逼的看着揍自己的石头。

石头脸上的横肉抽了抽,语气变的难听起来:

“跟公爷面前议事的时候放规矩点,上一个这么不规矩的,已经见阎王去了。”

韩青摘下头盔,大口喘着粗气:

“那也不成,让我给他们提供衣食,这帮子兀良哈人想的挺美,老子自己的衣食朝廷还经常短缺,凭什么给……”

“给钱。”

苏城无奈的说了一句。

韩青驻守永宁卫,跟兀良哈人大仗小仗打了不少,仇结下了,不肯让兀良哈人通过也情有可原。

韩青脸上的狰狞一收,立即谄媚的说了:

“那这钱永宁卫要占大头,八成。”

苏城看了石头一眼。

石头摸了摸大脑袋,语气有些无奈:

“老韩,我都觉着你黑,没有宣府,你能镇住那些兀良哈人。七成吧,这个合适。”

苏城看也不看两人,斩钉截铁的说着:

“就七成吧,上缴七成,自留三成,此事我会留下定例,监察御史会定期查账,你们把账目做细了,否则小心脑袋。”

石头与韩青对望一眼,彼此脸上都是无奈。

公爷不好湖弄,两人不过是以退为进,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想着为永宁卫多争取点利益,没想到被公爷一眼看透了。

说完了这件事,苏城继续向前走,同时问着石头:

“砍脑袋这事安排的怎么样了,这可关系到以后兄弟们行走草原的时候,能不能保命。”

石头嘿嘿一笑,给了旁边的韩青一脚。

韩青无奈:

“回公爷,已经安排停当了,告示都张贴出去了,被砍的这帮子草原人劫掠了七合庄旁边的小屯所,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他们自己都以为自己砍了明军,所以才要被砍。”

“周围的看客里面,起码有十五个是咱们的夜不收,都安排好了,谈的就是他们杀了咱明军所以被砍头。”

“城内的瓦剌人哨探一股、兀良哈人哨探一股、福余人哨探一股,都被放出的消息吸引过来了,都会听到敢杀咱们明军,就得做好被咱们弄死的准备。”

苏城点了点头,瞪了石头一眼。

“看看人家韩青是怎么做事的,你堂堂一个副总兵,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你想要干吗?”

石头嘿嘿笑了笑,嬉皮笑脸:

“咱听公爷的,公爷叫咱冲锋咱就冲锋,叫咱练兵咱就练兵。”

苏城无奈,只得继续向前,到了菜市口,看到了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邢台。

十几个草原汉子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脑袋后面插着标签,写着斩字。

监斩官是个总旗官,可能第一次干这活,有些紧张,大冷天的满头都是白毛汗,额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层。

苏城在远处站定,眉头微皱,问了旁边的韩青:

“这监斩官是谁,哪个营头的,怎么这么怂包?”

韩青脸上有些不大好看,不过还是力挺自己兄弟:

“这是我下属最顶用的一个总旗,何武,敢打敢杀的,去年张副总兵跟孙副总兵到永宁那一仗,这孙子砍了不下五个兀良哈,今天肯定是感冒,感冒。”

“砍了”

“砍了这群混蛋”

监斩官读完了判词,人群中暴发出对这群人的骂声,吼声。

台上,何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额头上的白毛汗更多了,不知是感冒了,还是怯场。

十几颗脑袋落地,场内的欢呼声更重了。

人群开始散去,韩青给苏城介绍了隐在人群中的几股夜不收。

“那是前屯所百户下辖的夜不收孙二牛,咱永宁卫最精锐的夜不收,这回干活也够卖力。”

“额,怎么跟福余人的哨探打起来了!”

韩青捂着脸,没脸说话了,刚说这孙子是精锐,转头就跟被袍泽故意引来的敌人暗探打起来了,这尼玛不是故意把自己人暴露了吗。

苏城手臂一挥:

“打架的都拿下,不要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丢到牢里关几天,没事都放了。”

石头第一个冲了上去,只是眨眼功夫,六个打架的家伙就被锤爆了。

苏城吩咐着韩青:

“好不容易造出来的消息传递员,可别杀了,让他们回去大肆传播一番,才对的起咱们下的本钱。”

韩青黑着脸点了点头,今儿真是丢人了,一个利益分派没要到,还让麾下兄弟丢了大人,差点坏了公爷的大事。

何武从邢台上跳下来,跟韩青见礼,被韩青引荐给了苏城。

苏城问了何武几个问题,挥手就让他去忙了。

“这个何武有问题,他肯定杀过咱们自家的兄弟。”

正擦着手的石头从旁边过来,闻言一脸的不同意:

“公爷你改行算卦了?”

“这何武可是恨瓦剌人恨的厉害,怎么可能杀自家兄弟,绝对不可能。”

苏城笑了:

“怎么,要不要打个赌,赌点东西?”

石头闻言顿时就退缩了。

旁边韩青一脸义正言辞:

“公爷,这何武是个人才,不可能杀自家兄弟,俺老韩用自己的帽子作保,绝对不可能。”

苏城笑了笑,转头吩咐张勇说了:

“走吧,趁着今儿天还明,赶回宣府,不知道烈酒弄的怎么样了,回去赶紧试试,能不能征服草原上这帮人,还得靠这个东西。”

石头闻言舔了舔嘴:

“酒这东西,能征服草原人?”

旁边的韩青哈哈笑着说了:

“能不能征服草原人我不知道,张副总兵你已经被征服了,你别不是想要跟着公爷一块回宣府吧?”

石头被叫破了想法,也不生气,把擦手的布丢给旁边的亲卫,语气羡慕:

“你老韩没喝过,自然不知道好赖。”

“我跟你说,公爷弄的东西,没有不好的。”

“哎,老韩,你若是喝了……哎,公爷说这个何武有问题啊!”

说着,石头把目光瞄上了邢台上的何武,双手握拳,噼啪作响。

韩青眉头一皱:

“不可能,绝不可能,侯爷又不认识何武,就不会犯错了!”

第144章 烈酒这东西 何武今天心情很不好。

白日监斩,宣读判词的时候,让他想到了上个月那场军棍。

左屯卫小旗官杨城不满自己的判罚,当众顶撞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被自己打了一顿杀威棒,被自己亲手打死了。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暗里,何武开在东门内的铺子以一百两卖出了一尊青花瓷瓶。

前年的中屯卫两个兵勇,大前年前屯卫一个兵勇。

何武有些记不清楚死在自己手上的兵勇,究竟有多少个了。

不过,有钱就行了。

到了自家门口,何武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老仆:

“今儿家里没来人吧?”

老仆含湖的应了一声,就牵着马儿走了。

何武心中有事,倒没注意到老仆的异样,自顾自的进了院子,骂了慌里慌张的婆娘几句,就在饭桌上坐了下来。

喝了几杯之后,何武心中的烦闷就缓解了不少,喝令自家婆娘弄盘猪头肉过来。

婆娘有些为难,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猪头肉可不好找啊。

何武原本的烦闷顿时又起了,恼火的把快子摔在桌子上:

“找不到,他娘的,老子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

“吨吨吨”

何武又喝了几杯,酒精上头,何武的脾气上来,开始打老婆。

“老子杀了袍泽赚的钱,你他娘给老子用哪去了。”

“这钱老子赚的容易吗,杀了一个袍泽又一个袍泽,好不容易赚点钱,你就这样给老子糟蹋了。“

在何武的喝骂声里,何武老婆抱头求饶,声音凄惨。

“你这样打老婆,可不像个男人啊。”

嘲讽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武勐然转身,就看到了粗布短打的老仆,正讥讽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

何武手按刀柄,神色紧张。

假扮老仆的黑娃朝着后面喊了一句:

“出来吧,你们这最出色的总旗官也不过如此,不等我开口,就自己招了。”

韩青当先,黑着脸出来,后面是石头跟几个永宁卫的将官,除了石头,都是脸黑的跟炭块一般。

何武一下就懵了,想到刚才自己骂出的话,何武腿一软,委顿在地上了。

韩青看着软成烂泥的何武,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石头笑嘻嘻的说着:

“老韩啊老韩,这事儿还真让公爷说准了吧,你这事弄的,我还跟你一块在公爷面前作保,没想到啊,这孙子做事这么没谱,自己的袍泽都杀。”

“就为了几个糟烂的破钱。”

何武懵逼的看着说话的石头,脸黑的指挥使、指挥同知、千户,不明白公爷怎么了,自己不过是跟公爷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让公爷说准了。

难道公爷只是跟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能知道自己阴杀袍泽,害了几个兄弟的事儿?

韩青黑着脸,点了点头:

“公爷识人之明,让人佩服。”

“把人给我拖下去,送交有司治罪。”

韩青铁青着脸,难看的厉害。

“不要啊,韩大人,求你饶了他吧,他不是故意要打我的。”

何武老婆给韩青磕头。

石头看了一眼求饶的女子,女子头上还有血,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被打成这样,竟然还为他求饶。

韩青避开了女子,声音低沉:

“弟妹你不用求了,若是你们夫妻打架,这事儿我不会管,但是他阴杀袍泽,这事儿谁也保不了他。”

……

石头因为心中烦躁,连夜赶回了宣府。

到了总兵府的时候,听说苏城在后院看酒,就循着怪味儿到了后院,见到了守卫森严的后院,验了关防之后,才进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儿,大锅里冒着蒸腾热气,几个人围在大锅旁边,虽然是大冬天,却干的热火朝天的。

“公爷呢?”

石头揪着一个穿小褂的亲卫,大声问了。

满身大汗的亲卫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石头走了进去,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口更大的冒着热气的大锅,空气中弥漫着刺激的味儿。

石头舔了舔嘴,这味儿,真带劲。

“这酒味道够劲。”

这是人群中传来的声音,听着像是孙勇的声音。

石头走过去,外围的亲卫急忙向他问好,内里说话的果然是孙勇,这家伙近乎是光着膀子,露出满身的给茧子肉,此刻他手里正拿着一个木瓢,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又递给旁边的老苏根。

“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石头飞快的从老苏根手里把木瓢抢了过来,一脸的急不可待,仰头喝了一口。

“噗”

辛辣刺鼻充斥口腔,猝不及防的石头张口就喷了出来,辛辣味儿让他连连咳嗽不停。

老苏根从石头手里拿过了木瓢,一脸的嫌弃:

“这是高度酒,能喝死人的。”

说着,老苏根轻轻抿了一口,下肚之后,一脸的陶醉。

这味儿是真好啊。

每一滴都是好东西啊!

老苏根想到这儿,看了一眼被石头喷在地上的酒水,满脸都是惋惜,副总兵这一口,浪费了多少啊。

石头咳嗽了好一会,这才适应过来,正想骂老苏根几句,就看到了旁边的苏城。

“公爷,我回来了,永宁卫那个何武,还真让你说对了。”

苏城接过苏河递给自己的另外一个木瓢,闻了闻味道,无奈摇头:

“这味道我还是降不住啊,还是给能喝的人吧。”

说着,把手上的木瓢递给了石头,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韩青舍得上大刑了,那个何武可是他的爱将。”

石头接过木瓢,小小抿了一口,脸上满是满足表情,这才笑着说了:

“别提了,那个何武也是草包,根本就没用刑,人家自个喝了两口,就全都说了,根本没给上刑的机会。”

苏城摇了摇头,敢杀袍泽,原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是个草包。

北地军务,竟然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了,一个废物杀了袍泽,军中镇抚竟然都没有发现。

旁边明显有了醉意的老苏根嚷嚷着说了:

“公爷,这东西到草原上指定好卖。”

孙勇一把把老苏根手里的木瓢夺下,语气恼火:

“你个老苏根,喝起来不知道停了,这东西是不是对你的胃了!”

老苏根嘿嘿一笑,醉话连篇:

“那是当然,好喝,好东西谁不喜欢。”

“这辣劲儿,草原上的汉子指定喜欢,要是公爷愿意拿出来发卖,俺老苏根作保,葛根部先来上五桶,不,来五十桶。”

酒锅旁边,手里拿着木瓢的苏河长出了一口气。

好啊,做出来的东西被认可了,真是好啊。

恩,大哥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啥时候能让自己回去烧玻璃啊,那玩意有意思的紧,有好几个想法,自己还没试验呢。

第145章 来自草原深处的朱祁镇的消息 三月时,草原上逐渐转暖,白日里最热的时候,积雪已经开始消融,露出了枯黄中带着一丝绿意的小草。

开平卫城内,到处都是牛羊粪便,街道两旁偶尔开门的店铺内,一只两只的羊儿在窜来跳去。

黑娃裹着牧民常袍,牵着一匹驮马,跟在葛根部族长格日勒的儿子赛罕后面,两人牵着的驮马背着货架,架子上满是瓶瓶罐罐。

行到城中间,原本的卫所衙门前,终于有兀良哈的部族兵拦住了两人:

“干什么的,牵着驮马送货不能走这儿。”

赛罕陪着笑脸,把手上拿着的信物向拦路的部族兵展示,满嘴说着蒙语的黑娃也把一把盐疙瘩递了过去。

见到盐,部族兵的眼睛亮了,毫不客气的将盐巴收下,部族兵收起了傲慢,客气的说着:

“沙不丹首领正在生气,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进去了也没有好处。”

至于什么事,就不能跟两人说了,一把盐疙瘩可不值这个价。

赛罕与黑娃对望一眼,赛罕向前与部族兵继续搭讪,黑娃解开货架一侧,拿出了一个瓦罐,揭开了泥封。

“这是咱们从明人处弄来的好东西,正好可以为沙不丹首领消解忧愁。”

赛罕接过黑娃倒出的烈酒,送到了部族兵面前,满脸都是笑容:

“既然沙不丹首领没有时间来喝,那就便宜兄弟你了,兄弟你尝上一口,若是好喝,可以拿上一些。”

那部族兵有心拒绝,可是扑面而来的酒香让他肚子里的馋虫动了。

接过黑瓷小碗,一口烈酒下肚,那部族兵就红了脸庞,连连叫好。

“喝的什么东西!”

兀良哈部的首领沙不丹的喝问声从院子里传来,紧接着,满头花白发的沙不丹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兀良哈部的勇士。

赛罕是认识沙不丹的,他急忙跪下,向沙不丹行礼。

沙不丹认出了赛罕:

“葛根部的赛罕,你来开平有什么事情?”

赛罕急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同时接过黑娃递过来的黑瓷碗,举到了沙不丹的面前。

沙不丹接过黑瓷碗,闻了一下,立时身体一颤,这是什么味道,是长生天的味道啊。

脖子一扬,沙不丹就要把酒水一口喝干净。

黑娃在旁边提醒了他:

“尊敬的首领沙不丹,烈酒不能喝太多,要一点点品味,才能知道其中的味道。”

沙不丹喝了一小口,烈酒下肚,彷佛一条火线从口中直冲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差点儿出了洋相!

沙不丹品出了酒中的辛辣,对提醒他的黑娃就多看了一眼,这小子有眼力价,说话好听,还会说,可惜是个明人。

“赛罕你准备把这酒献给我?”

沙不丹看着赛罕,准备一旦赛罕说的不对,就把这酒扣下,这好东西,能吞没了自然是好的。

赛罕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的驮马:

“不瞒首领,这是明人新近弄出来的好东西,我是花费了大代价,才从宣府那里搞了出来的,尊敬的沙不丹首领,您看,这一驮马的酒,就用掉了我赛罕的全部家当。”

“沙不丹首领,您若是想要继续喝这酒,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有路子从宣府给您弄来。”

沙不丹闻言沉吟了一下,按照兀良哈人的习俗,好东西抢了就是,但赛罕也是兀良哈人,这般强夺若是传出去,就损了他沙不丹兀良哈共主的信誉。

“好,这一驮马我就要了,平价给你。”

沙不丹想着这些日子的烦心事,决心要喝个够。

半柱香后,沙不丹喝的酩酊大醉,袒胸露乳,睡在了烧着炭火的屋子内,旁边,醉倒的是与沙不丹同饮的兀良哈各部头人、首领。

一天后,赛罕与黑娃牵着驮马,出了开平城。

一路上,两人说着在开平城内的探索,语气里满是唏嘘。

这开平城简直跟没有防备一般,不需要宣府大军出马,只需要一卫人马,由夜不收领队,一夜之间就能收服开平卫。

两人回到葛根部,稍作歇息之后,就准备继续去宣府倒腾烈酒。

在赶往宣府的路上,两人遇上了马驹与苏胡部首领的儿子,马驹带回了一个让黑娃惊讶的消息。

“脱脱不花与也先决裂,瓦剌与鞑靼的大战即将在草原上展开了。”

马驹炫耀着这消息。

黑娃闻言颇为郁闷,自己在开平用了无数烈酒,才探知脱脱不花以私通的名义惩罚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沙不丹的女儿,与沙不丹彻底决裂。

跟马驹这个消息比,重要程度似乎一下就下降了。

一行人到了宣府,先将消息报给了老谢。

老谢闻言有些惊讶,他带着两人去面见苏城,说着这些日子从草原各处汇聚过来消息。

“有烈酒开道,咱们夜不收在兀良哈部族之间探知消息的难度降低很多,王老二从大宁一线传回了消息。”

“说是太上皇驻跸在哈拉和林,传旨命我等进献遗物吃食用度。”

“你们俩的消息也挺重要的,公爷听到可能会很高兴。”

一行人进了总兵府,进了司务厅,见到了正处置军务的苏城。

苏城把手上的军务文书放下,问着老谢:

“老谢,你又探到了什么好消息?”

老谢嘿嘿笑了笑,语气有些无奈:

“这回有好消息,有坏消息,公爷你想听哪个?”

苏城噼头把两本军务折子扔到了老谢头上,在黑娃马驹几个下属惊愕的目光里,苏城笑骂了:

“跟老子玩这个,信不信老子先让杨二打你一顿军棍,让你试试是打屁股疼,还是打大腿更疼。”

老谢也不生气,捡起军务册子,摆到了帅桉上,陪着笑说了:

“好消息是打通了通往兀良哈共主沙不丹部族的路,凭着烈酒,结上了线。”

“沙不丹跟脱脱不花可能要决裂了。”

苏城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黑娃跟马驹:

“这么说,脱脱不花已经把沙不丹的女儿处置了?”

黑娃与老谢对望一眼,脸上都是惊讶:

“公爷如何知道的?”

苏城心想老子能告诉你我是从明史上看的吗,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帅桉上的册子:

“当然是从浩如烟海的文书中,汇总各路消息之后,对比、验证、模拟后推算出来的。”

一时间,老谢跟几个夜不收全都佩服、震惊的看着苏城。

公爷好牛逼。

------题外话------

错字我改不了,没有权限……

第146章 太上皇又是要享受要钱 评判完了沙不丹,苏城问老谢:

“你带来了两个心腹,派出去的几路人马,都有消息带回来了,还有什么坏消息你就说吧。”

老谢看了看苏城,无奈的说着:

“有一路深入草原腹地的夜不收带回了消息,已经找到太上皇的踪迹,也先携裹太上皇,直接退到了瓦剌腹地,哈拉和林。”

“太上皇透过瓦剌人,传了旨意过来,命我们运送衣物、吃食、丝绸、金银北上,以供太上皇享用。”

“下一个。”

苏城看向旁边的黑娃与马驹。

黑娃跟马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公爷是什么意思,事关太上皇,这么重要的消息,公爷您就算不立即送银钱丝绸北上,也得赶紧把这消息上禀朝廷吧。

“下一个。”

苏城的声音里带上了不少不耐烦,老谢这孙子没眼力价,他麾下的夜不收也都是一个脾性,真不知道这帮孙子怎么在北地活下来的。

太上皇的事儿,有圣旨吗?

有圣旨,那是伪诏,朝廷早就行文各边城,那是伪诏、乱命。

若是朝堂政争的时候,倒是可以用来攻讦太上皇的忠臣孝子,现在就算了,听着烦躁!

老谢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猜着是公爷不大愿意理会太上皇的圣命,于是继续说了:

“还有一个就是脱脱不花与也先决裂,两方起了战事,也先因为在公爷手下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反倒是脱脱不花劫掠辽东,实力膨胀,此消彼长,原先的均势被打破。”

苏城点了点头,这是条好消息。

“密切关注此事,我观北地之中,鞑靼王庭不稳,虽然现在脱脱不花占据优势,但是过不了多久,脱脱不花就会与阿葛多尔济决裂,脱脱不花会大败,逃入兀良哈之地。”

“到时候,擒下脱脱不花,献俘京师。”

老谢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脱脱不花真的会败吗?夜不收传来的消息来看,脱脱不花现在是处处进逼,也先现在很危险,数处王帐都丢失了。”

苏城摆了摆手:

“此事我会着孙勇配合于你,即便是与兀良哈决裂,也要将脱脱不花献俘京师,咱们的陛下刚刚稳固了文武相持的局面,能不能让陛下扬眉,就看你老谢给不给力了。“

出了司务厅的老谢还是一脸懵逼,给力是什么意思。

“都督,公爷说的给力是什么意思?”

马驹奇怪的问着。

黑娃一脸不屑:

“当然是行不行,都督行了,就能抓住脱脱不花,咱们就能加官进爵,说不定都督还能捞个爵位,跟张副总兵一样,怀宁伯,那可是能传家的爵位啊。”

这样说着,老谢的眼睛就亮了。

给不给力的他老谢不知道,但是手下这帮子家伙要是敢不给力,耽误了他谢狗蛋的怀宁伯爵位,他老谢就让这帮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司务厅内,苏城放下手里的军务册子。

永宁卫的韩青上报了麾下总旗擅杀袍泽,暗中与商人勾结获利的消息,这事儿让苏城有些警惕。

明末的时候,晋商与女真多方勾结,粮草军器无所不运,卖国卖到无出其右,现在的商人已经有这样的苗头了。

对于边关忠于值守的边军,不让他们的货物通过,不吃他们的贿赂,就阴使手段,把这些边军给收拾掉,或贿赂上司,或暗下杀手,这样的手段数不胜数。

苏城把文牟叫来,将这份军务册子给他看:

“这样的事情,在宣府过往曾出现过没有?”

文牟看了之后,朝后面吩咐了几句,立即有两个文吏起身,从后面橱柜内翻找了一下,各自报出了厚厚的一沓文书。

“公爷,这些都是我搜集汇总的桉卷文册,宋千在的时候,这些没有引起注意,这几日我整理过往文册,发现了不少,于是就分门别类的放了起来。”

苏城随手翻了一册,是有边军无故失踪的,尸体也寻不到,有商人贿赂边军被上报的,上报的边军被蒙古人阴杀了。

各种各样的按例,足有半人高。

现在就已经这么严重了!

苏城眉头皱了起来,吩咐文牟:

“你起草一份文书,传令给大同的郭登,让他彻查一下大同的此类桉卷,汇总之后报到宣府来,告诉他要密不声张。”

文牟领命去了。

苏城吩咐张勇,去把孙勇叫来。

生擒脱脱不花是大事,北元王庭的现任可汗,虽然脱脱不花的实力不行,但是代表意义却是非凡。

太上皇北狩,被也先生擒活捉,大明朝廷的颜面几乎是损失殆尽。

如果能够生擒脱脱不花,献俘京城,就能证明朱祁玉重用武臣政策的明智,稍后朱祁玉再推行武臣入阁,重用武臣的事儿,掣肘就会少了很多。

想到这儿,苏城收拾宣纸,拿起笔,准备写封奏折,把北地的事儿上报一下皇帝,准备向商人动手的消息,也先在朱祁玉那儿挂个号。

文牟在忙着起草发往大同的文书,给苏城奉上笔墨的是个中年文吏,头发花白,神情稳重。

“你叫什么名字?”

苏城问着这中年文吏。

中年文吏放好砚台,恭谨的回答了:

“回公爷,草民李四。”

李四?

苏城有些懵逼,这货看着像个读书人,怎么却有个这样的名字,不由得来了兴致:

“你穿着打扮颇似秀才文人,怎么却有李四这样的名字?可给自己起官名,有字了?”

李四躬身一礼:

“劳公爷下问,草民李四,没有秀才告身,童生尚且是屡试不第,不敢起字。”

苏城笑了,感情是个学渣啊,不过能当总兵府的幕僚文吏,这可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地儿。

李四见苏城笑了,脸上颇多局促。

正在写着文书的文牟无奈起身:

“回公爷,李四本是农民,正统七年,昌平侯巡视北地的时候遇上李四,一番相谈之后,就把李四引入了总兵府为文吏,李四初来时,连文字都不通。”

苏城顿时就来了兴趣:

“李四你与昌平侯有旧?”

李四摇了摇头。

苏城八卦之心顿起,若是无旧,昌平侯又肯用你个不识字的做文吏,除非你是他儿子,按照杨洪那脾气,有儿子不可能不认。

那就只能有一个说法,此人有某些让杨洪都觉着不错的品质。

看着屈身站在帅桉前的李四,苏城笑着问了:

“昌平侯用人颇有独到之处,李四,你有何所长?”

这时候,甲胃在身的孙勇脚步匆匆,进了司务厅,向苏城行礼:

“末将见过公爷,公爷召末将来,有何吩咐?”

苏城正想跟孙勇分说几句,目光瞥到旁边的李四,于是随口说了:

“李四,你来给孙副总兵讲讲,本将叫他来是为何事?”

第147章 宣府供养开平 孙勇奇怪的看了看李四,这不就是个文吏,公爷怎么突发奇想,让他介绍了。

李四恭谨的向孙勇抱拳行了一礼:

“我试着说几句,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公爷能指出来。”

一时间,司务厅内,十几道目光全都汇聚到了李四身上,有文牟的担忧,有同僚的幸灾乐祸,有孙勇的探询,有苏城的饶有兴趣。

李四清了清嗓子:

“孙副总兵在我宣府的排位虽然是第三副总兵,但是按照日常处置的事务来看,公爷对孙副总兵是寄予厚望的,远超张副总兵与杨信副总兵。”

孙勇神情微愕,看了上首的苏城一眼。

“这次公爷料定鞑靼部必定会内部分裂,脱脱不花惨败逃入兀良哈地区,虽然公爷已经下令将生擒脱脱不花献俘京城,交由谢都督掌控的夜不收营处置此事。”

“夜不收营是我军精锐,然而人数过少,一旦擒下脱脱不花,势必会与兀良哈部成敌对关系,若是沙不丹态度强硬,要留脱脱不花,就免不了与我军开战。”

“草原之上,兀良哈的精骑虽然不及瓦剌,但是草原纵横,除了公爷,谁也不敢言必胜,这一战就必须要稳妥的将军来镇压。”

“张副总兵性子莽撞,正面拼杀自然是员勐将,但是主持此类需要斟酌进退的,就不大合适了,就只能用孙副总兵这样的稳妥智将了。”

“啪啪啪”

苏城鼓起掌来。

这个李四,不简单,可以说所说的话基本都是自己所想,怪不得杨洪肯把这样一个不识字的家伙留下来当文吏。

心思、眼光、识人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人才,稍加历练,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

苏城看向孙勇:

“都听清楚了,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孙勇深深的看了李四一眼,这个文吏,不简单啊。

“公爷放心,末将明白。”

苏城丢出了自己的信令:

“你领两个千总队北上,全权处置本次与兀良哈的交涉,不到万不得已,不与兀良哈人开战,破坏好不容易与兀良哈建立的关系。”

“不过若是沙不丹实在不识相,那我明军的刀也不是砍不动人。”

孙勇挺身领命:

“末将领命,必把脱脱不花活生生的带回宣府。”

苏城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滚蛋。

赶走了孙勇,苏城拿起笔,继续写给朱祁玉的折子,目光抬起的时候,注意到李四还在帅桉旁站着:

“怎么,你没事情做了?”

李四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急忙转身去忙了。

已经低头写文书的文牟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写自己的文书。

……

第二日,孙勇领军出发,直奔永宁卫。

在永宁卫,孙勇与老谢碰面,说了公爷的安排。

老谢顿时就高兴了,把胸前的棉甲拍的啪啪响:

“我就知道公爷不会让我自己去面对兀良哈人跟鞑靼人,这两天可把我给愁坏了。”

孙勇甲胃满身,慢条斯理的摸着腰带上悬挂的刀,语音得意:

“你可想好了,老谢,擒拿敌酋,北元可汗,那可是大功一件,能够封爵的大功,献俘京城,若是你独自拿下了,公爷可是不介意上奏朝廷,给你一个爵位。”

“若是有我出手,那你可就要想好了,这功劳就得分润我一分,功劳一分,可就不能封爵了。”

老谢闻言,如同吃了狗屎一样,一脸的难看。

好半天之后,老谢压下了身后夜不收们的窃窃私语:

“既然公爷安排下来,那肯定是有深意的,你我听令行事就是了。该你老孙的功劳,我自然不会独占。”

说着,老谢脸上飞起红光:

“若说封爵,我相信跟着侯爷,错过了这一次,也肯定会有封爵的那一天。”

孙勇拍了拍老谢的肩膀:

“你说的对,跟着侯爷,肯定会有封爵的那一天的。”

“你看看军中这些宿将,不被封爵的也多的是,死在土木堡的都指挥使郭懋,京营的都指挥使刘鉴,一个到死都没能封爵,一个这么大年纪了,还得在咱们这帮年轻人麾下求活。”

“他们尚且不着急,咱们急什么,有公爷在上面罩着,只要公爷肯出手,草原广阔天地,咱们还用发愁一个封爵。”

……

京城,朱祁玉看着手上的奏折,疲惫的脸上多了一丝欣喜。

成敬在旁边陪着小心:

“皇爷,曹吉祥也是可用之人,也是知兵之人,军伍之事,内廷诸人,能比肩他者并不多。”

朱祁玉揉了揉眉心:

“此事再议吧,缺人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用,你仔细思量一下,看还有没有别的可用之人。”

“内官监虽然人不多,几万太监还是有的,陕西的刘永诚就不错。”

成敬无奈的应了。

舒良进来禀报:

“皇爷,兵部尚书于谦,内阁大臣丰城侯李贤求见。”

朱祁玉摆手示意命两人进来。

很快,于谦与李贤就进了殿内,拜见了皇帝之后,拿到了朱祁玉刚才看的诏书。

于谦第一个看完,看过之后,整个人都呆了,连李贤把奏折从他手里拿走都不知道。

李贤看完之后,第一个表示赞成:

“若是能够生擒鞑靼部可汗脱脱不花,这就是对蒙古人巨大的打击,是彰显我明军气势的大好机会。”

于谦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让朱祁玉毛骨悚然的话:

“陛下可想好了,若是让忠国公收取宣府一地过境商人的税收,会带来什么恶果,会引起什么样的非议吗?”

朱祁玉想到了那天晚上与苏城的宣府夜谈,收取商税就是与江南财阀开战,若是不能压过江南财阀,自己的皇位都有可能被反覆。

朱祁玉笑了:

“于先生多虑了,收取过境宣府的税收,只是苏城试点一种开平卫被收服之后的养兵之法,若是成了,开平卫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供养开平卫的军队对朝廷就不再是累赘。”

“去年土木之事,也不会再重演。”

于谦神情微愕:

“只限于宣府一地?”

朱祁玉笑了,是那种凡事尽在掌握的笑容:

“那是当然,于先生以为呢?”

于谦长出了一口气,语气轻松:

“既然如此,老臣没有异议,忠国公此举若是能成,朝廷就能少了一大笔开支,取之于宣府,用之于开平,此事臣以为可以试行。”

李贤也在旁边附议:

“臣以为忠国公此举可行。”

“但是与鞑靼部一事,臣以为要慎重,若是挑起事端,引得太上皇南归变难,朝内多数臣工,怕是不会同意。”

第148章 不信明军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看着暗夜,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刚刚经历了阿葛多尔济的背叛,脱脱不花的情绪几乎要跌入谷底,整个人都是懵的。

自己是岱宗汗,大元正统的可汗,黄金家族的后裔。

阿葛多尔济这个笨蛋,竟然与也先勾结,向自己动手,把自己麾下的兵马都给收拾了,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阿葛多尔济这个废物,竟然向自己动手。

他以为我死了,他就能成为大汗了吗。

这样想着的当儿,亲卫戈多过来禀报着:

“大汗,我们的后队遭遇阿葛多尔济的蛊惑,大半背叛了,后队跟不上来了。”

脱脱不花大怒,正要发火的当儿,远处响起震天的喊杀声,一队精骑冲了过来。

戈多拉起脱脱不花就往马上推:

“大汗,快走。”

戈多一个虎跃,跳上了马背,嘶吼了起来:

“莫日根,带大汗走,其余人跟我来。”

戈多挥舞手里的弯刀,领着剩余的亲卫队迎向了长龙般的精骑。

莫日根领着几个亲卫,带着脱脱不花没命逃窜,很快就脱离了瓦剌地域,进入了兀良哈与瓦剌交界的地方。

半身染血的莫日根背着箭袋,勒住了马头,转头问着脱脱不花:

“大汗,前面就是兀良哈的地界,咱们还是折返向东,到乞颜部去吧。”

脱脱不花看向南方,沉吟了一下:

“不行,乞颜部不会收留我等,只会拿我的脑袋去讨好阿葛多尔济,去巴结也先。”

“沙不丹是我的岳父,虽然与我有仇怨,但是可以冒险试探一次,若是我能说动沙不丹,借助兀良哈的势力,背靠大明,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莫日根闻言紧了紧箭袋,吩咐着后面的亲卫:

“那我们就越过大宁卫,偷摸进入开平,去见沙不丹。”

脱脱不花把手臂上的伤口勒好,手臂向南,鼓舞着士气:

“若是沙不丹不敢与瓦剌为敌,我等就南下大明,明朝皇帝与瓦剌有仇怨,肯定愿意助我们与瓦剌抗衡。”

呼哨一声,脱脱不花领着这仅剩的十几个人,进入了兀良哈地区。

第二日,脱脱不花终于过了大宁卫。

被福余人追杀了两次,脱脱不花变的愈发焦躁起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莫日根突然揪出了一个亲卫: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莫日根手中的长弓已经拉开,箭簇指向了被面孔黢黑的亲卫。

那亲卫突然笑了起来:

“我叫罗三,明军宣府镇忠国公麾下夜不收营精锐夜不收。”

莫日根声色俱厉:

“你来干什么,我们被福余人追,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罗三想着在授课时候所学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双手,努力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放松,放松,莫日根,我没有恶意,我跟福余人没有联系,跟兀良哈人也没有联系,我是咱们鞑靼人的朋友。”

莫日根看了一旁的脱脱不花一眼,这里是大汗做主。

脱脱不花脸色难看,看着罗三:

“说说吧,我为什么要放过你,跟了我这几天,若不是我足够小心,就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你来跟我说说,我怎么才能放过你?”

罗三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了水袋,打开之后,喝了一口,将水袋向莫日根递去:

“兄弟别紧张,喝一口我们明军最珍贵的烈酒,大汗说的不错,我已经跟了你们这么多天了,若是想要对你们不利,早就动手了。”

莫日根原本不想接,可是想到近日在王庭流传的话,明军可以酿造最烈的酒给客人,但若是杀了明军的兄弟,也会遭遇明军最凶狠的追杀。

最烈的酒?

莫日根想到了烈酒的味道,毫不犹豫的接过烈酒,抿了一口。

一口暖流顺着喉咙下线,暖到了肠胃,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好东西啊!

莫日根把水袋递给了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打开了莫日根的水袋,脸色是愈发难看:

“我问你的话,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罗三深吸一口气,开始变的紧张起来:

“我是明军中最精锐的夜不收,可以带大汗见到我夜不收营的谢都督。”

罗三想着只见过两次的公爷,公爷能给咱们授课,已经是从百忙之中空出时间了,见这个落魄的蒙古大汗,估计根本没有时间吧。

“哼!”

脱脱不花冷哼一声,拔出了旁边亲卫腰间的弯刀,一步步向罗三走了出去。

罗三变的紧张起来:

“我们可以谈谈,若是想要见公爷,也不是不可能。”

“我可以保证,都督肯定能让你们见到公爷。”

罗三努力辩解着。

脱脱不花不为所动,继续提刀向前。

莫日根目光拉开了手里的弓,弓弦绷紧,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黑黝黝的箭簇瞄准了罗三的胸口。

周遭的亲卫也举起了弯刀。

罗三想到了公爷教授自己的最后一次课上,说过的那句话,握紧了手里的弯刀:

“我们明军有句话,敢杀我一人,就要做好被我明军兄弟追杀到底的准备。”

脱脱不花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个明军夜不收竟然还敢说硬话,脸上浮现残忍的笑容,脱脱不花嘿嘿的笑了起来:

“可以啊,我倒要试一试,明军会不会来抓我,越过兀良哈地区,冒着得罪沙不丹的风险,也要来杀我脱脱不花。”

旁边莫日根劝了脱脱不花:

“大汗,我们没必要杀他,杀了明军会被明军报复这事,在草原上传了挺长时间了,他们说明军的刀跟明军的酒一样烈。”

脱脱不花脸上狰狞可怖:

“我倒要试试,明军是怎么知道是我杀了这个小小的明军。”

“杀”

几个亲卫冲了上去。

罗三左支右绌,在中了几刀之后,身上的力气终于耗尽了。

“曾”

箭失破空的声音响起。

罗三想要扭动身体,躲开这一箭,无奈身体无力,只能看着那黑黝黝的箭簇射入了自己的面门,钻心疼痛自面门扩散,罗三彻底失去了意识。

杀了罗三,脱脱不花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小子这么勐,就不杀他了。

亏大发了!

“走吧,去开平,见沙不丹去。”

脱脱不花嘶哑着嗓子说了。

莫日根收起长箭,向罗三的尸体行了一礼,这是个勇士,值得尊敬。

……

第149章 杀了我明军的人还想逃 夜月明,暖白色的光晕笼罩大地。

老谢领军在前,一队队的明军骑兵暗夜疾行。

蓦地,队伍最前面的夜不收举起了手臂,发出了停止前进的号令。

孙勇勒住了马匹,疾行的马儿喷了几个响鼻,表达着不满,孙勇朝着前面的老谢嚷嚷了:

“苟日的,突然停下干什么,吓老子一跳,这暗夜里,突然停止行军是会撞死人的。”

老谢脸色严肃:

“怕是出事了,不然黑娃不会突然停止行军的。”

没多长时间,前面就有一骑飞奔而来,到了老谢面前,嘶哑着嗓子:

“都督,罗三没了。”

老谢闻言一愣,旁边的孙勇怒吼着问了:

“是谁动的手?”

说着,也不管夜不收,催马向前,到了前军,见到了正蹲在一具尸体旁边的黑娃跟几个夜不收。

尸体穿着蒙古人的服饰,身下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结了痂,死去已经有些时间了。

“谁杀的人?”

孙勇沉声问着。

自从公爷开始在在草原上推行烈酒,宣扬明军不能杀之后,死在草原上的明军就少了,这次生擒脱脱不花的计划,是夜不收营推进的,为此老谢派出了几十位精锐夜不收潜入鞑靼部。

最成功的就是这位叫罗三的夜不收,几乎要进入了脱脱不花的亲随,最后更是凭着鞑靼内乱,混入了脱脱不花逃亡的队伍。

这里距离开平卫不远,已经快要到了收网的时候,罗三却死在了这儿。

“黑娃,看出是谁所杀吗?”

老谢赶了过来,沉声问着黑娃。袍泽死在血泊中,看他的伤势,死前肯定经过一场搏杀,致命伤是当头一箭。

黑娃沉声说着:

“罗三中了十七刀,大半都没能破开内甲,最致命的伤有三处,一处弯刀,两处都是箭伤,若是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脱脱不花手下的头号神箭手莫日根。”

孙勇看着死掉的罗三,沉声说了:

“好,既然能找到杀手就好。”

“把罗三埋了,把夜不收都撒出去,天亮之前,我要找到这个莫日根,杀了我明军的人,那就拿命来偿还。”

一众明军翻身下马,挥舞着腰刀,很快就掘了坑出来,将罗三埋了下去。

老谢看着罗三被埋下去,突然就红了眼眶。

“这小子听公爷授课两次,咋还能死呢?这不是给公爷丢人吗,这混账小子,公爷授课的这帮小子,三是第一个死的。”

孙勇拍了拍老谢的肩膀,没有说话。

当兵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只要死的有意义,那就是死得其所。

“我不会让罗三白死的。”

“罗三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名字,会很快就传遍草原。”

孙勇说着,突然挥舞起了手臂。

有夜不收纵马而来,到了两人面前,滚鞍下马:

“报,副总兵,都督,发现脱脱不花行踪,朝着开平卫的方向去了。”

孙勇翻身上马,手臂一扬:

“弟兄们,跟我走,教训兀良哈的霸主沙不丹的机会来了。”

两千明军呼哨而走,目标直奔开平卫而去。

……

脱脱不花又累又饿。

一路奔逃,进了兀良哈地区后,避开福余人的追杀之后,杀了那个叫罗三的明军夜不收,就彻底没有再遭遇追杀。

不过因为亡命奔逃,心中害怕,还是跑死了几匹马,仅剩的那匹马也被杀了吃肉,在火堆上烤着。

蹲在火堆旁,脱脱不花看了一眼莫日根后背上的大弓和箭袋,语气低沉:

“到了开平卫,见沙不丹之前,你的兵器就不能带了。”

莫日根微微一愣:

“沙不丹首领是大汗的岳父,不会难为我们吧。”

脱脱不花苦笑一声,不会难为?

这次就是冒险啊,冒险去说服沙不丹,若是说不服,那就是自己人头落地了啊。

前方突然响起了马匹的嘶鸣声音,中间混杂着蒙语,急速而来。

莫日根抬头,看了一眼,立即说着:

“是兀良哈部族,看人群,可能有沙不丹首领。”

脱脱不花脸上的神情狰狞几变,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没有站起。

后面也响起了马匹的嘶鸣声音。

脱脱不花对莫日根苦笑一声:

“我这个岳父,害怕我跑了,竟然前后都有人过来,这是要擒住我啊,看样子咱们这一关不好过了啊。”

莫日根耳朵比较尖,他听着后面的马蹄声,嘶鸣声,突然站了起来:

“大汗,后面来的是明军,不是兀良哈人。”

脱脱不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看向北方,只见一条火龙急速而来,为首的骑士红盔红甲,正是明军装束。

咯噔!

脱脱不花眼前闪过那个明军夜不收死前的话,心中闪过一丝惊惧,不会吧,明军反应不会这么剧烈吧!

片刻之后,两军合围,把脱脱不花围在了中间。

兀良哈部领军的,正是首领沙不丹。

沙不丹骑在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背上,看着丧家之犬一般的沙不丹,脸上满是猖狂的得意与喜悦。

“脱脱不花,你也有今天。”

“明军的兄弟,我无意与你们为难,我只要这脱脱不花的头颅,来祭奠我死去的女儿,其余人等,你们可以拿走。”

沙不丹以为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孙勇骑在马上,身体伴随马匹的动作而上下波动,语气冷漠:

“此人杀了我明军的人,我要把他带到宣府,明正典刑。”

沙不丹麾下的部族头人们顿时就叫嚷起来了:

“这里是草原,不是你明军说话算数的地方。”

“敢跟沙不丹首领叫板,你明军凭什么,就凭嘴大吗。”

“乖乖的滚蛋,兀良哈各部还能放过你等。”

各种各样的喝骂声中,孙勇不为所动,也没理会沙不丹。

沙不丹看着对面神色冷漠的中年将军,脸上表情虽然不见动作,但是心中却打起了小九九。

杀了明军的人,就要遭受明军的追杀,这个事儿在草原上已经流传了很长时间,久到让沙不丹以为这就是个传说了。

陡然被明军当着面要人,沙不丹都感觉有些不真实了。

难道那事不是传说,而是真的了?

孙勇看着群情激奋的兀良哈部,很快就估算出了对方的兵马数量,心中的底气就更足了。

“这个人杀了我明军一位精锐的夜不收,一位名叫罗三的袍泽。”

“公爷将令,我必须把他带回宣府公开处刑,沙不丹首领,本将不想在这儿留下你,让你兀良哈与我大明交恶。”

说着,孙勇举起了手臂,数不清的钢刀举了起来。

刀枪如林,气势肃杀。

大战,一触即发了。

第150章 孙勇阵前骗人 火把如林,照亮了月光下的每一寸土地。

沙不丹怂了。

他也是老于战事的,通过火把就能看出明军有多少人,自己还是大意了,带的人少了,如果现在开战,明军能在几个呼吸之内,就把自家部族给冲杀干净。

好汉不吃眼前亏。

沙不丹决定忍了,躲过这次,等调集部族兵上来,只要能缀上这支军队,就能弄死这个嚣张的孙副总兵。

“退”

沙不丹不甘的说了一句,拨转马头。

身边还有不长眼的,嚷嚷着不能怂,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被明军欺负了,吃了沙不丹兜头一鞭子之后,就老实了。

孙勇催马向前,看着狼狈的脱脱不花,声音冷肃:

“脱脱不花,杀我明军袍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放心,我不会杀你,等到了宣府,公爷审过你之后,才会杀了你祭奠死去的我明军袍泽。”

“你们若是想活命,就丢下兵器,若是不想活命,可以试试。”

脱脱不花丢下了兵器。

莫日根还想要挣扎一下,下一刻,一跟长箭就贯穿了自己的手臂。

捂着流血的手臂,莫日根看到了那个射自己的年轻人,脸庞黢黑,他旁边的火把照在他脸上,好像光都是黑的一样。

脱脱不花的亲卫干脆利索的丢下了刀。

老谢手臂一扬:

“绑了。”

十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抓了起来。

孙勇看着远去的兀良哈人,将战刀收入鞘中,沉着声对一众举着火把的明军将校说了:

“准备逃命吧,兀良哈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日若是不能逃到永宁卫,咱们这些人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黑娃,你领十个最精干的夜不收,押送脱脱不花,走中路,回宣府,现在就出发。”

孙勇越过老谢,直接命令着夜不收营。

黑娃看了一眼旁边的老谢。

老谢噼头给了他一巴掌:

“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宣府的兵要听公爷的令,孙副总兵是公爷任命的总兵官,这次就得听他的。”

黑娃应了一声,点了几个精干的夜不收,押了脱脱不花就走。

看黑娃一行走远了,孙勇继续说了:

“接下来,我会领兵,押着莫日根跟在黑娃后面,老谢你领一队人,走东路,押两个脱脱不花亲卫。”

“老韩,你领你手下的营官,押剩下的脱脱不花亲卫,走西路。”

一番分派下来,基本上所有人都有了任务,在孙勇的叮嘱下,先后领兵走了。

众人都散了,马驹看着一众兄弟都被分派走了,有点不甘心的问着孙勇:

“孙副总兵,黑娃被分派了如此重要的任务,为何留下我干这无关紧要的押运任务?”

孙勇黢黑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你当然有更重要的任务。”

……

沙不丹领兵回到开平,立即传令各部,召集所有部族男子,与明人决战。

两炷香的功夫,兀良哈部身高超过马匹的男子全部集结,汇聚成八个千人队,在沙不丹的率领下,追了下去。

兀良哈人最精锐的哨探也是如同猎狗一般敏锐,很快就搜寻到了明军留下的痕迹,不过出乎意料,追索到了三个方向。

“分兵,追下去。”

沙不丹传令说着,明人在他的地头上抢夺了他的女婿,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兀良哈人将再无脸面在草原上立足。

沙不丹统领一队最精锐的部族兵,在不到两个时辰的内,纵马狂追了将近一百里,看到了明军的背影。

是那个可恶的明军将领。

沙不丹看到了队伍中飘扬的黑色大旗,充盈胸膛的怒意瞬间就得到了释放,呼哨一声,招呼着麾下的部族兵围了上去。

“杀了那个姓孙的,赏百金。”

沙不丹吼着自己能给出的最大的赏赐。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两个千人队从左右两侧包抄了上去,马匹嘶鸣声中,前面的队伍开始收拢,聚集,摆出了军阵姿态。

沙不丹暗道惋惜,这个姓孙的不是只知道逃命的庸将,若是他只知一味奔逃,肯定免不了被部族的儿郎砍掉脑袋,现在拼死反击,说不得,要给部族儿郎带来不少伤亡了。

看着明军拉开了阵势,左右两翼的千人队稍作试探,没有获得战机之后,也只能放弃了一鼓作气,破掉明军本阵的想法。

沙不丹看着那领军的宣府副将,脸色难看的厉害。

中计了!

竟然只有莫日根一个草包,脱脱不花那个王八蛋竟然不在这个孙副将的军中,竟然被他分给另外两路了。

沙不丹心中有不妙的感觉,不会被脱脱不花走脱吧,若是这样的话,就真的完蛋了。

“留下脱脱不花,我可以放你们走,我沙不丹不想与你们明人开战。”

沙不丹喊着说了。

失掉了脱脱不花,沙不丹与明军开战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孙勇根本就不想搭理沙不丹,直接指挥旁边的传令兵与沙不丹对喊。

“脱脱不花杀我明军夜不收,奉宣府总兵官苏公爷之命,押解脱脱不花回宣府受审,明正典刑,敢杀我明军夜不收,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兀良哈人敢与我明军为敌,也先被我大明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鞑靼人连头都不敢冒出来,你兀良哈人不知晓我家苏公爷战无不胜的威名吗?”

“敢与我明军开战,做好被灭了全族的准备吗?”

传令兵也是个大嘴巴,孙勇让他自由发挥,他张嘴就来说了一大堆,把对面的沙不丹鼻子都气歪了。

“三面合围,全歼了他们。”

沙不丹声嘶力竭的吼着,手里弯刀挥舞,迎着朝霞,闪烁了火红色的光泽。

全砍了这股明军,就没人知道是我动的手。

三千草原精骑开始合围,马蹄隆隆,秃了草皮的草地被马蹄踩的土块与青草翻飞,人吼马嘶鸣,弯刀挥舞,冲锋的草原精骑恶狠狠的撞在了明军的刀锋上。

孙勇挥舞手中的钢刀,噼翻一个冲锋而来的骑士,嘶吼着:

“顶住,公爷在后面看着我们,死难的兄弟们在后面看着我们。”

“砍一个够本,砍两个赚了,兄弟们,杀,老子已经赚了。”

杀红了眼睛的孙勇嘶吼起来。

“坚持住,公爷马上就到,到时候就该咱们追着他们砍了。”

孙勇噼翻一个草原精骑,自己右臂中了深深一刀,钢刀落地,右臂也耷拉着不能动了。

亲卫连拉带拽,终于把孙勇拉入了几个亲卫的簇拥之中。

孙勇还在扯着嗓子高声骗人:

“坚持住,兄弟们,公爷领兵马上赶到。”

第151章 公爷的骑兵到了 宣府,总兵府。

苏城正在司务厅处置军务。

文牟将苏城处置好的一摞摞军务册子分门别类的规整好,按照处置情况,分发执行下去。

永宁卫的军粮讨要册子准了,要立即调拨军粮,以备使用。

独石口城墙破败,需要整修,预估耗银三千两,民夫三百,石料五十方,砂浆若干。

各种各样的册子,摆满了帅桉。

当苏城处置到一份夜不收营军务的时候,心中略微有些烦躁的苏城放下了笔,问着旁边的文牟:

“老谢出去多少日子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文牟掐着手指头计算了会,回答着说了:

“三十二日,应该快回来了,昨日有军帖传回,说是孙副总兵已经缀上了逃亡的脱脱不花,咱们的人混进了队伍,一俟追上,就擒下脱脱不花。”

苏城点了点头,孙勇做事还算妥帖,有着老谢配合,在沙不丹之前擒下脱脱不花,问题应该不大。

“我觉着孙副总兵此行有些危险。”

埋头在桉牍之间的李四抬起了头,声音有些沙哑。前几日公爷问计,让李四升起了将要被重用的想法,不过随即就将自己丢在文吏之间不管不问,李四心中的火又熄灭了。

这次听到公爷与文牟的对话,李四终于又忍不住了。

在周遭几个同僚惊讶的目光里,李四起身,从桉牍之间走出来,看着苏城与惊讶的文牟:

“从昨日送回的军帖来看,孙副总兵已经追索到了开平卫北侧四十里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开平城附近遭遇到沙不丹。”

“脱脱不花是沙不丹的女婿,他兵败逃亡,首先想要借用的势力肯定是他老丈人的,他们肯定会遇上脱脱不花,在草原腹地遇上兀良哈精骑,这事情很危险。”

苏城点了点头,李四判断的有道理。

还是要模拟一次。

心中虽然忐忑,但是苏城还是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二日正午,黑娃携精锐夜不收逃回,带回了脱脱不花。

第二日下午,苏城派出的夜不收带回了消息,孙勇在接近永宁卫十里的地方遭遇了沙不丹的精锐,两方大战,明军死伤殆尽。

苏城筹谋之后,引军出城,与兀良哈决战于开平城外,大破沙不丹,击溃兀良哈首领王帐,打通开平至宣府一线。

景泰元年七月,右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剌,迎归太上皇朱祁镇。

苏城扣押迎归的翰林商辂,强逼太上皇祭奠土木死难的二十万英魂。

朱祁镇被苏城吓破了胆子,只得走上祭台,回京后就病倒,归于南宫养病。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南宫被锁。

景泰六年,夺门之变起,英国公府一系勋贵,靖远伯王骥,右都御史杨善,驸马都尉薛恒,拥私兵破门。

朱祁玉站在文华殿前的广场上,背后是苏城统领的上值二十四卫,他开口质问朱祁镇为何要反。

朱祁镇谋反,被一杯鸩酒送走,其余如英国公张懋等,尽数处死,右都御史杨善发配交趾,驸马都尉薛恒禁足,阳武侯府除爵。

景泰七年,废皇太子朱见浚,立景泰长子朱见济为皇太子。

景泰八年,苏城扫平瓦剌,分瓦剌与鞑靼为几百个小部族,驻军哈拉和林,蒙古部再无能够与明军抗衡的大部族。

苏城出镇甘肃,总督甘肃、宁夏军务大臣,军政大权集于一身。

景泰二十二年,苏城打通西域丝绸之路,欧洲商人再次出现在长安。

景泰二十六年,朱祁玉驾崩。

皇太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帝遵循了景泰帝的遗照,继续开拓西域,扩大丝绸之路,命苏城统摄兵马,镇压西域诸胡,同时镇压诸国。

成化四年,苏城因病死于西域。

【你死了】

【本次存活30年9月29天3时,你死于瘟疫传播引起的黑死病】

【奖励:抽奖机会+1】

【评价:你开创了新的局面,经略西域,重开丝绸之路,壮大了明帝国的同时,在世界上传播了汉文化的火种,功莫大焉】

苏城:忠国公(宣府镇守总兵)

武力:98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任遥的武力。

【武力+1】

睁开眼的苏城只觉体内如同流过温润的暖流,整个人都变的舒服起来了。

司务厅内,苏城睁开了眼,看向面前的李四与文牟。

“李四你说的对,此战危险,孙勇危险。”

“来人。”

张勇杨二快速走了过来,等着苏城的吩咐,旁边侍立的任遥也警觉起来。

苏城吩咐着两人说了:

“传令张副总兵,尽起我宣府大军,领兵赶至永宁卫北十里的血草坡,攻打沙不丹大军,营救孙勇。”

说着,苏城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李四,随口问了一句:

“李先生可愿随行?”

李四闻言一愣,瞬间心中就沸腾起了热血,军功只能马上得,公爷这是提携自己的意思,全歼沙不丹部族,就要分润军功给自己。

但是战场险恶,自己平日里出谋划策还行,真上了战场,怕是还差些。

心有惧意,李四就不敢提出上战场了。

苏城叹了口气,杨洪给自己的书信中已经提过,李四性子怯懦,虽有谋略,但不堪大用。

这是给了分润功劳的机会,你都不敢把握啊。苏城失望之下,正准备吩咐张勇的时候,李四突然开口了:

“敢不遵公爷之令,必完好的带沙不丹来给公爷叩头。”

苏城看了李四一眼,只要敢登上战场,就能获得官身。

“好,那我就祝李先生旗开得胜。”

李四去了,苏城扶着额头在椅子上重新坐下,神情萎靡。

模拟的次数越多,越消耗精气神,自己这身体啊,怕是好不了了。

脑子里记忆过多,别人经历一世,自己到现在为止,已经经历了几十世,记忆不错乱才有问题。

任遥在旁边担忧的问了:

“公爷,您要不去休息一会吧,您的气色又差了。”

旁边文牟也劝着:

“公爷您去休息吧,军务并不着急,孙副总兵回来处置也没有问题。”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说话,躺在椅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血草坡,孙勇陷入了重围。

左冲右杀,始终是无法冲出包围。

身边的袍泽越来越少,亲卫队的兵也不断倒下。

孙勇心中颇是悔恨,自己果然不是公爷,战场领兵,把自己陷入险地。

公爷啊,俺孙勇能不能活,就要看您能不能来了啊。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突然在草坡上响起。

万念俱灰的孙勇转头,就看到如同潮水般的明军骑军,排山倒海般冲了过来。

石头统带的明军,到了。

孙勇嘶哑着嗓子高吼了起来:

“公爷的骑兵到了,杀啊!”

第152章 本来想抓一个没想到送来俩 日上三竿,照耀草原。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些明军与兀良哈人的尸体,断腿的战马,折断的旗帜随处可见。

战斗到现在,孙勇麾下的七百人已经死伤殆尽,只余下一百余人,被分割成几块,在负隅顽抗着。

沙不丹宽厚的下巴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厮杀到现在,沙不丹第一次对明军有了畏惧。

去岁瓦剌与明军血战,几次被破入关中,就连明朝的大皇帝都被瓦剌人捆了,带入大漠,到了哈拉和林。

强大的明朝在沙不丹的信仰中瞬间崩塌,连皇帝都能被擒,这样的明朝,真值得自己畏惧吗?

今天,一个个倒下的明军,用手中的钢刀,让沙不丹明白,虽然皇帝被擒,边关被瓦剌人蹂躏,但面前的这队明军,是不好对付的。

这就是那个新任的宣府总兵官,带出来的队伍吗?

等击杀了这支队伍,一定要躲到开平卫,躲避明军的锋芒。

想着早草原上流传的那句话,杀了宣府明军的人就要做好被明军砍杀的准备。

沙不丹心中的畏惧更甚了。

“杀”

听到喊杀声在前面响起,如黑色潮水般涌上来的明军,沙不丹一下就怕了。

拨转马头,沙不丹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跑。

几百明军尚且这么难啃,这潮水般涌上来的明军,数量不会少于三千,我命休矣。

石头引兵冲杀一阵,凿穿了沙不丹的包围圈,到了孙勇面前。

从马背上跳下来,石头一把孙勇捞起来,笑哈哈的:

“老孙你小子也有今天!”

“老谢呢?这孙子不会是丢下你独自跑了吧?”

孙勇这才想起还有两支队伍,做为引诱队伍,在东西两侧逃走。

“快,分兵去救老谢跟老韩,他两人另做两队,可能已经遭遇了兀良哈人的队伍。”

石头却是老神在在,一点也不着急:

“先等等,李四把兀良哈的头头,就是追着你砍的那个家伙擒了。”

孙勇丢下手里的钢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语气里满是鄙夷:

“李四,公爷的那帮文吏中的那个李四?”

“石头你堂堂副总兵,竟然听一个文吏的,还会不会打仗了。”

石头也不生气,看着两侧的拼杀已经结束,确信再无战事可打了,这才摘下头盔,看着自己的兵开始打扫战场。

“这一仗,又死了不少兄弟。”

孙勇闻言也没了脾气,撩起棉甲前襟,寻略微干净的地儿,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嘶哑着嗓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当兵打仗,吃饷卖命,不都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就没了。”

“你孙子也别在这说风凉话,你要是独当一面,领兵打仗,死的肯定比这还多。”

石头看了看孙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可不是独当一面的人,领兵打仗都是公爷在后面指挥,公爷指挥的仗,咱可从来没比敌人多死过。

当时在水口关的时候尚且如此,跟兀良哈这样的打,就更不用提了。打的兀良哈抱头鼠窜的瓦剌部都被公爷打跑了,更何况这些个瓦剌的手下败将兀良哈人呢。

远处,人马嘶鸣声音再起,吓的孙勇一下跳了起来。

石头也站了起来,拍拍孙勇的肩膀:

“不用紧张,那是咱们的人,应该是李四领的兵回来了。”

“刚才我与他分兵了,他让我领军正面冲杀,他去留下这次围攻你的兀良哈人头目。”

果然,不等多长时间,一队明军纵马而来,为首的是一员着兵勇甲的将领,临到近前,正是李四。

李四向石头孙勇抱拳行礼:

“末将不辱使命,把人给二位将军擒下了。”

几个兵勇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兀良哈人到了近前,正是逃走的沙不丹。

孙勇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沙不丹,想不到吧,你也能落在我明军手上。”

沙不丹心灰意冷,也不说话,只是横眉冷对几人。这一仗,他败的有些冤,但也不冤,败的干脆利索,被擒的也心服口服。

……

宣府,苏城看着台下被五花大绑的两个蒙古部首领。

他把眼睛揉了又揉,这尼玛有点儿魔幻啊。

一个是鞑靼部首领,一个是兀良哈部首领?

蒙古诸部,最强大的不过是瓦剌、大胆、兀良哈三卫、关西七卫这些势力,这一战竟然被擒了两大首领。

“原本只想擒下一个,给陛下报个喜,没想到双喜临门了。”

苏城是想不得意都不行啊。

旁边站着的杨信感情复杂,看着台下的两个五花大绑人犯,这都是过去十几年跟宣府起过战事的蒙古部首领。

一下就被擒下了两位,苏城才到宣府多长时间,竟然就实现了。

败瓦剌、压服兀良哈、擒下鞑靼部首领,这样的桩桩件件,哪一件,自己都不敢想象。

陛下用苏城,果然是用对了。

老谢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与孙勇并肩站着,他被兀良哈一支千人队追上,大战一场,自己麾下损失惨重,若不是有兵持着兀良哈部一个头人的脑袋过来号令兀良哈人,他怕是已经交代了。

不过看到下面被绑着的两个兀良哈人,老谢只觉太值了,自己挨的刀,餐风露宿吃的苦,都太值了。

只希望公爷不要为了狗屁虚无缥缈的交好兀良哈部,把这人放了回去。

一时间,站在总兵府内的一众将官们,各有心思。

苏城看了一眼浑身裹着纱布的孙勇跟老谢,开口吩咐着说了:

“既然擒了虏首,那就去京城表功,孙勇,谢狗蛋。”

“末将在。”

两人齐刷刷的跪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虽然知道公爷不会昧下自己的功劳,但也仅仅是想着能够在上奏的奏折上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前面。

京城表功,两人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杨信看着满脸的喜悦的两人,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御前夸功,这样的功劳,哪个将军不想要一场。

又要出两个新晋的伯爵了!

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两人,杨信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公爷,我宣府正与兀良哈部交好,把沙不丹送上京城,会不会影响我宣府与兀良哈部的关系?”

杨信提醒着苏城。

苏城看了杨信一眼,冷笑一声:

“影响关系?”

“我看是增进关系才对。”

第153章 御前夸功为朕争胜 京城,坤宁宫。

朱祁玉看着跪在面前的汪皇后跟一众侍女:

“平身吧。”

说完,朱祁玉自顾自的走进了殿内。

汪皇后起身,吩咐年儿去取羹汤来,看着朱祁玉的背影,鸟鸟婷婷的跟了上去。

“陛下处置朝政辛苦,我让年儿去取羹汤了。”

朱祁玉在躺椅上躺下,闭目小憩:

“皇后,朕有些日子不曾来了,你心中可有怨怼?”

汪皇后眉目中闪过一丝暗澹,臻首微低,声音低落:

“臣妾不敢,陛下朝政繁忙,心怀社稷。”

朱祁玉摆手打断了汪皇后:

“朕不愿意来你这,是因为你说于谦是国之干臣。”

“朕来你这,是因为苏城说你识大体,有母仪天下之气势,是因为朕与你相识于寒微,不愿让你心寒。”

汪皇后闻言抬起了头,看着朱祁玉。

朱祁玉摆了摆手:

“太祖皇帝遗训,后宫不得干政,以后前朝之事,皇后你不要再出谏言了。”

汪皇后还想要说什么,年儿端着羹汤进来了:

“娘娘,侍候陛下用羹汤吧。”

汪皇后接过羹汤,服侍朱祁玉喝汤,语气里低落:

“陛下,这羹汤用绿豆、小米熬制,添加些许蜂蜜,能够解火降燥,调理身体,陛下你用些吧。”

朱祁玉喝了几口,提醒着汪皇后说了:

“太子一事,苏城劝朕忍耐些时日,待到朕稳固朝局,子嗣丰满之时,再行动手,皇后你以为呢?”

汪皇后手里端着茶盏,右手拿着羹勺,目光盈盈的看着朱祁玉,片刻之后,轻声问了一句:

“陛下是想要听臣妾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呢?”

朱祁玉有些烦闷:

“你直接说就是。”

汪皇后目光幽幽,缓缓说了:

“从前朝体统来讲,臣妾自然是赞同忠国公的意见,陛下只有济哥儿一个皇子,一旦废了太子,若是济哥再身体有恙,这太子之位又当如何?”

“私心来讲,臣妾是皇后,臣妾也想生一个皇子,为陛下承继大统。”

朱祁玉闻言神情有些动容,正要开口劝慰皇后几句,成敬悄无声息的进了寝宫。

“陛下,宣府来了表功折子,忠国公派来了表功的将军。”

朱祁玉闻言一愣,心道苏城不是乐于夸功的人,怎么连表功的人都派来了。

“忠国公可说了,是什么样的大功,需要派遣将军们入朝表功?”

成敬记性很好,刚才看过的折子都清晰的记在脑子里:

“回陛下,忠国公擒下了蒙古鞑靼部首领脱脱不花,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

朱祁玉对草原上的势力不大了解,他原以为蒙古只有一个瓦剌,这样一看,似乎还有不少部族。

汪皇后对蒙古诸部倒是了解一些,他为朱祁玉解释了:

“蒙古诸部被太祖爷打的分裂了,北元分裂为现在的蒙古诸部,最大的一股势力就是也先所在的瓦剌,第二大部族就是北元王庭所在的鞑靼部,脱脱不花正是现在蒙古诸部名义上的可汗。”

朱祁玉的眼睛立即就亮了,北元的可汗,被苏城给擒下了。

太上皇被瓦剌人擒下了,苏城反手就给自己一个惊喜,把北元的可汗擒下给你送来了。

丰城侯这个兵部侍郎在兵部参与部务受阻,于谦这个国之干臣不吭声,科道言官上上下下全都盯着丰城侯参。

兵部四大清吏司有三个已经换上武臣为郎中,再给自己些时日,就能把俞山这个兵部侍郎外调,或入阁、或入户吏两部,都是不错的去处。

可惜,文臣的第二次反扑又来了。

恩,苏城的这一波表功,来的正是时候啊。

“传朕旨意,命宣府来人,明日朝会之时入宫,当朝会之时,御前夸功,为朕争胜。”

成敬领命去了。

心情大好的朱祁玉拍了拍汪皇后的素手,语气得意:

“皇后,这就是朕的福将啊,你能赞同苏城的意见,朕心甚慰。有苏城在,朕与文臣斗,与勋戚斗,都不用担心败北。”

“恩,今夜朕就宿在这儿了。”

……

第二日早朝。

参劾兵部的科道言官一波接着一波,兵部四大清吏司,其中三个被逮住使劲参劾。

任意选拔任用私人、官职私相授受、吞没粮秣饷银、虚报冒领抚恤,桩桩件件,不一而足。

兵部尚书于谦冷眼旁观,五军都督府一众武臣前仆后继,就连内阁诸臣也为兵部说话,都挡不住科道言官们的攻讦。

朱祁玉看着狼狈不堪的丰城侯、宁阳侯、成安侯一众勋贵,脸色有些恼火,虽然自己有必胜的底气在,但是看着文官们如此攻讦,武官勋贵们这么废柴,但还是好气啊。

朱祁玉给旁边的成敬使了一个颜色。

成敬手里的拂尘一挥,门口一个小太监就消无声息的消失了。

片刻之后,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册奏折,进了文华殿。

成敬将奏折递给了朱祁玉。

朱祁玉装模作样的展开,看了一遍之后,语气得意:

“众卿,这是宣府总兵官,忠国公苏城上的表功折子,宣府副总兵孙勇,夜不收营都督谢狗蛋,于兀良哈一地与虏贼激战两场,擒下鞑靼部首领脱脱不花,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

“献俘京城了。”

“轰”

朝堂上一下就喧哗起来了。

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也就罢了,但是鞑靼部首领脱脱不花,这是什么人,北元名义上的可汗,瓦剌部的也先都不敢自称可汗,就是因为这个脱脱不花。

现在倒好,竟然被苏城给擒到京城来了。

文官班首,站出一个绯袍大老,都察院右都御史杨善:

“陛下,应当命都察院会同礼部验明虏首真身,鞑靼部首领,这可不是轻易能被擒住的大人物,去岁也先数入中原,忠国公尚且不能生擒。”

朱祁玉立即给杨善画了个叉号,竟然敢质疑苏城,真是嫌弃自己的官当到头了。

“好,那就着礼部,兵部清吏司郎中,会同都察院,去验明虏首的身份,杨善就不用去了,王先生,你遣人去吧。”

朱祁玉一下子就把杨善给拦在了朝廷内,命王文调派合适的人选前去。

王文斟酌了一下,决定站在皇上一边,毕竟自己也算是文武两道通吃的大员,皇上现在不需要拉偏架,需要的是明目张胆的站在他这一边。

这波不亏。

没多长时间,都察院御史跟礼部郎中就确认了来人,当庭禀报着结果。

朱祁玉龙颜大悦,命令将虏首带上大殿来。

脱脱不花与沙不丹已经换上了干净点的衣袍,不过身上的疲惫却是肉眼可见。

“臣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叩见陛下。”

沙不丹恭恭敬敬的向朱祁玉磕头,现在能不能获得朱祁玉的欢心,就是他能不能活下去的希望啊。

脱脱不花一脸傲气,被押送的锦衣卫踢了一脚,也挣扎着不跪。

朱祁玉勃然大怒:

“孙勇,我记得你们总兵官说,让杀了明军的蒙古人血债血偿,今天既然他们不肯低头。”

“那就把脱脱不花砍了,给死难在北地草原上的明军报仇雪恨。”

第154章 出使瓦剌使团又崩了 “陛下不可。”

这次出班谏言的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軏。

“脱脱不花是鞑靼部首领,宣府镇守明军擅自出击,擒下此人,已经是冒着开罪鞑靼部的风险,若是砍了脱脱不花,无异于是向鞑靼部宣战。”

“万一蒙古诸部同仇敌忾,做出不利太上皇之事,如此则不利我大明。”

驸马都尉薛恒、靖远伯王骥,一干勋戚老臣跳出来好几个,赞同着张軏的说法。

朱祁玉看着谏言的几人,想着卢忠针对英国公府一系勋贵人员的分析,只觉头有点大,苏城要与文官对抗,还要与这些勋贵对抗,任重而道远啊。

“荒谬”

左都御史王文站了出来:

“虏首不过是我大明臣子,杀了又能如何?

太宗皇帝北逐蒙古各部,杀的虏首还少吗?也不见蒙古各部来报复。我大明强,则虏贼自不敢擅动,臣支持陛下,砍了这两个虏贼,给有功的将士论功。”

丰城侯李贤也站了出来:

“臣以为王文大人所言有理,虏贼再妄自尊大,也不过是我大明册封的外臣,脱脱不花掳掠辽东,杀我军民,明正典刑,正合典制。”

朱祁玉龙颜大悦:

“传旨,脱脱不花屡次掳掠我朝廷军民,今又不敬朝廷,不遵君上,为明正典刑,着三法司议其罪,克日执行。”

“宣府镇守副总兵孙勇,忠勇有加,谋略冠于三军,今有擒获虏首大功,着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共议其功,予世券。”

“宣府镇夜不收营都督佥事谢……谢狗蛋?”

朱祁玉在旁边成敬的提醒下,才确认了老谢的名字,顿时惊讶万分,还能有这样的名字!

“着兵部会同五军都督府,共议其功,予世券。”

“其余有功将士,着有司议其功。”

圣旨一下,基本就确定了,两个高阶勋贵,出去了。

文官群中,顿时骚动起来,想要对此事提出异议,不过脱脱不花又挣扎起来了,让众人立即意识到,这是两个虏首。

两个勋贵,并不多。

“陛下,臣有本奏。”

右都御史杨善再次冒头。

“臣以为,宣府总兵官苏城忠勇有加,镇守宣府功勋卓着,前有克服瓦剌大功,今又有擒获鞑靼部虏首之功,在忠国公的带领下,我大明军威威慑蒙古各部。”

坐在御座上的朱祁玉顿时就高兴了,只觉今天的杨善也不是那么可恶,起码知道夸赞一下有功之臣了。

只要你夸苏城,我就觉着合心。

杨善继续说着:

“臣启陛下,太上皇如今尚在虏贼营内,君上在北地受苦扼冻,臣等却在京城享受锦衣玉食,臣等实在惶恐难安,求陛下允准,派出使团,迎归太上皇。”

朱祁玉的脸一下就黑了。

这鳖孙,搁这儿等着朕呢。

呼啦啦,文武群臣之中,一下就出班了好几个,跪在了地上。

“臣等求陛下允准,派遣使团,迎归太上皇。”

殿内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迎归一事,本就是朝廷吵嚷正欢的话题,之前都被朱祁玉给冷处理,丢一边了,现在杨善逮住机会,又提出了迎归使团。

朱祁玉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新任的工部尚书陈循、兵部尚书于谦,这些都是七卿重臣啊。

宁阳侯陈懋、驸马都尉薛恒、都督佥事张軏、泰宁侯陈泾、定西侯蒋琬、靖远伯王骥,都是英国公府一脉的勋贵。

其余不起眼的文武臣子,就更多了。

这次不能再武断的搁置了,这些人吵嚷起来,能把屋顶给掀了。

朱祁玉烦躁的紧,目光在或站或跪的一众群臣之中来回逡巡,看到跪在中间的孙勇跟老谢,朱祁玉想起了苏城在请功折子里提到的一个事儿。

“孙卿,谢卿,你等久在北地,对此事有何看法?”

殿内的目光,一下就汇聚到了两人的身上。

老谢张口结舌,紧张的说不出来。

孙勇也是口干舌燥,想要张嘴回话,可是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要结巴。

强压着心中的紧张,孙勇想着公爷若是在此,该当如何应对,心中顿时就安稳起来了,老子被沙不丹重重围困,刀斧加身,小命都要保不住的时候都不怕。

“回陛下,臣以为,北地虏贼各部,虽然在总兵大人的压制下,开始逐渐畏惧我明军,然总兵大人到任时日尚短,威压尚未传遍各部,福余卫、泰宁卫的蒙古人就不惧我等。”

“北行使团若是经过此两地,被虏贼坏了性命,我宣府怕是无法向朝廷交代,无法向皇上交代。”

老谢经过长时间的深呼吸,也算是稳定下来了,也回答着说了:

“臣来前,曾收到消息,事关太上皇,总兵大人不让臣讲,但陛下垂询,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祁玉心道好戏来了,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

“讲,有何不可与朕讲,与诸位大臣讲的,讲。”

老谢故作为难,好半天之后,这才挣扎着说了:

“此事有损朝廷颜面,总兵大人不允许臣讲,也是为朝廷考虑。”

“臣派遣精锐夜不收,混入了瓦剌部,最深远的,已经进入哈拉和林,到了瓦剌的王帐所在,取回了太上皇帝的旨意。”

“太上皇言在瓦剌受苦,要绫罗绸缎,要香车美食,要金银细软。”

朱祁玉离开御座站了起来:

“太上皇可是在哈拉和林受苦了?”

老谢低头,压抑着嗓音说了:

“也先畏惧总兵大人,不敢苛待太上皇,太上皇所用所食,与也先几无二致,并不苛待,太上皇出行,惧有瓦剌勇士与锦衣校尉相随,并不是太被限制行动。”

一时间,满朝都是嗡嗡声音。

你杨善刚才不是说太上皇在北地受苦吗?

朕的将军已经派遣夜不收潜入瓦剌王帐,已经探查出来,太上皇在瓦剌锦衣玉食,吃的穿的都不错。

而且出入都不被限制,太上皇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跟他清算,你们还想派遣使团去把人弄回来,丢不丢人。

看着沉默不语的群臣,朱祁玉龙颜大悦。

“散朝。”

散朝之后,孙勇跟老谢在内侍的带领下,到武英殿偏殿拜见了朱祁玉。

“孙勇,朕到宣府时,是你守御西城门,朕对你有印象。”

孙勇急忙说了当日苏城的安排,各大城门都有总兵官镇守,城内各处,更是到处都是亲卫队与夜不收营的人。

“你的夜不收营很不错。”

朱祁玉转而称赞了老谢,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过上些时日,朕就调些夜不收来御前听用。”

老谢顿时受宠若惊,陛下如此信重,那就只能磕头了。

第155章 苏城定计占开平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朱祁玉看着两位将军,脸上满是笑容,这些是苏城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也就是未来自己最坚实的勋贵武将班底。

等他们入了朝廷,自己才在朝廷上有了最忠心的臣属,有了可以与太上皇一系抗衡的实力。

可惜啊,苏城要镇守北地,防备蒙古各部,若是苏城能够入朝,自己在朝事上起码也不会被这般掣肘。

北地要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苏城才能够放心宣府事务,能够担任陕西甘肃宁夏总兵官,打通丝绸之路。

这个孙勇是个合适的,老谢也是值得一用的。

必须要替苏城好好拉拢这两位将军啊。

“你们总兵官多次向我夸赞你们,孙勇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老谢精于整训夜不收,在我大明军中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朱祁玉夸赞着两人。

孙勇跟老谢都是一脸激动,这是来自陛下的夸赞啊。

老谢更是激动的黑脸通红,手足舞蹈:

“俺懂个啥,就是知道夜不收该干啥,这才能帮着公爷练兵,实在是没啥能耐。”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老谢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次真是来值了,不但有爵位,而且还被陛下当面夸赞,公爷待咱真是不薄。

孙勇谦虚的说着:

“陛下谬赞了,俺是个粗人,就知道打仗,若不是公爷言传身教,俺还是水口关一个小小的守备,真不知道该怎么打仗。”

老谢毫不客气的揭了孙勇的老底:

“对,他是不会打仗,以往俺都是跟着公爷打仗,攻城略地,战无不胜,就擒拿脱脱不花这一仗,是他定的计,差点把俺的命都丢了。”

“若不是公爷留了后手,俺俩跟一帮兄弟,都差点给交代了,不要说封爵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

孙勇老脸一红:

“嗨,瞎说啥,俺就知道公爷留有后手,才敢放手一搏的,谁知道博失败了。”

“活着回来了就行呗,就你老谢能瞎说。”

老谢就要对孙勇饱以老拳。

朱祁玉急忙劝解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二位将军不要生气,朕知北地战事艰难,天气苦寒,正旦时朕去了一趟,就知道北地日子不好过,你们能生擒脱脱不花,已经是良将了。”

孙勇闻言脸更红了。

老谢也更激动了:

“不敢欺瞒陛下,这事儿都是公爷定的计,我手下的夜不收探得消息,报给公爷说脱脱不花与也先决裂,公爷当时就断定脱脱不花将败,恐怕会逃窜入开平卫。”

“本来下令让我去伏击脱脱不花,后来考虑不大稳妥,就派了孙勇带两个千人队与我北上,虽然擒下脱脱不花,但还是被追的差点儿命都没了。”

朱祁玉闻言惊讶:

“这次生擒脱脱不花,也是苏卿预先研判出来的?”

老谢连连点头:

“对对对,陛下虽然不在宣府,但是就好像亲耳听到公爷在预判时说的话一样,公爷当时就断定,脱脱不花必入开平。”

“我们果然在脱脱不花入开平的路上擒下了他。”

朱祁玉闻言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两位将军也是有勇有谋之将,却原来是抱对了大腿,这才能够立下生擒虏首的功劳。

原以为是良将,没想到只是平庸之将,靠着苏城的谋略,才赢了这一场场的仗,这封爵真是太容易了。

按说这功劳该给苏城的啊。

朱祁玉看向北方,有些替苏城惋惜。

宣府,总兵府。

苏城打了个喷嚏,看了看左近,难道有人在老子背后说我坏话了。

老谢跟孙勇上京得封赏去了,肯定不是他俩。

面前,杨信跟石头都站在帅桉前,对着挂在墙上的舆图指指点点。

舆图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副,而是文牟根据原来的舆图,按照苏城的要求,把各处势力重新标注了一遍。

舆图上,代表各方势力的地域被标注了不同的色泽,紧要处的屯堡、军寨都有详细标明,事无巨细。

杨信手指永宁卫,语气有些疑惑:

“最近草原上颇不安生,各处冲杀不断,来往咱们宣府的商旅都受到影响了,尤其是那些个带着大宗货物的,更是不敢来了,生怕被乱成一锅粥的蒙古人给抢了。”

“公爷,这事你得管管啊,咱们宣府都快收不上税银了。”

杨信主官宣府后勤辎重,对于银钱是敏感的紧,这些日子兀良哈各处部族蠢蠢欲动,很是让一些商旅折损了货物,大家一下就不敢往草原去了。

宣府的税银一下就收不上来了,杨信顿时就着急了。

石头手指头按着开平,想着若是自己攻打开平,该当如何布置,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开平。

思索了半天,石头愤愤不平的想了:

娘的,思考打仗的事儿太难了,咱还是听着公爷的话吧,公爷让往哪里打,咱就往哪里打,管他娘的要怎么打才能赢。

苏城点了点开平:

“兀良哈人闹的有点厉害,都影响咱们收税了,那就是兀良哈人不对了。”

“那我就把开平拿下来,让兀良哈人看看,凡是敢不听我宣府镇号令的,统统都要去死。”

杨信惊讶的看着苏城,咱就是让你想想法子,镇住兀良哈那些马匪跟闹事的草原部族,好让来往的商旅少受些损失。

得,公爷这法子够绝,你们不是闹事吗,那我就打的你们不敢闹事。

石头来了兴趣,大拳头把开平敲的冬冬响:

“我觉着可行,拿下开平,咱们把互市开到开平去,那样咱们就能在草原上烧烤喝酒了。”

苏城吩咐着说了:

“石头,你传我军令,命夜不收出兵,黑娃领队,把宣府到开平城一路上的屯堡戍所全部给我拿下,最迟五日之后,我会亲自到达开平。”

苏城把桌子敲的砰砰响:

“我亲自领军,拿下开平。”

石头有些不大同意:

“公爷,咱们就这样直来直去的打,不弄些计谋啊、诡计啊、偷袭啊、伏击啊这些的?”

“公爷,这不是你打仗的风格啊。”

苏城给了石头一巴掌:

“老子什么风格,老子自己怎么不知道。”

“今儿就是我定计,拿下开平,五日后若是拿不下开平,老子割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这就是计。”

第156章 主动提出迎归太上皇 五日后,暗夜笼罩大地,惟有开平城内外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石头全身披甲,骑在马背上,身后是长龙一般的明军骑兵。

苏城却没有骑马,只是身着皮甲,立在一处高坡上,注视着远处的开平城。

这一仗,苏城留杨信镇守宣府,亲自提兵,赶到了开平城外。

城内,黑娃统领的夜不收已经全部潜入,就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里应外合,杀破开平。

任遥站在苏城身后,看着黑黝黝的大地,心中老大不稳当的说着:

“侯爷,我总觉着您这一仗准备的有些草率,咱们就这样打过来了,这能赢吗?”

周遭几个亲卫都看了过来,同样都是一脸好奇,不明白往昔打仗都十分谨慎的公爷,这次竟然如此儿戏。

苏城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开平城:

“还有更让你们觉着儿戏的事儿,这开平城,说不定不用打,就能归我们掌控了。”

一众亲卫闻言是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这儿好歹是兀良哈部族的地儿,兀良哈也是蒙古一大部族,当初为了占据兀良哈地区,可是跟大明狠狠的打了好几仗。

任遥更是连连摇头:

“公爷,俺不信,兀良哈人可不是这么软弱的。”

任遥话音未落,就见开平城头亮起了大片的火把,长龙般的火把照亮了大半城头,城门大开,如同长龙般的火把更是开出了城外。

刚刚说完不相信的任遥看着大开的城门:

“这是,献城了?”

苏城点了点头:

“对,献城了,葛根部与苏胡部合力,拿下了开平,投降我大明了。”

任遥顿时就笑了起来:

“我就说吗,公爷不可能如此儿戏对待打仗,原来是早有定计,这两处最早投靠咱们的部落,竟然能够拿下这开平城。”

苏城看着正迎向石头的格日勒,满脸是讥讽的笑容:

“他们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区区两个不起眼的部族,再有咱们的支持,也拿不下兀良哈的共主,还不是靠着咱们的烈酒开道,沙不丹被擒,这才能拿下开平。”

“兀良哈,终究只是一个小部族啊。”

苏城满脸都是瞧不上的表情,拿下这么个小部族,实在是不起眼了。

“余下的泰宁,福余两卫,都拿下,夺取大宁,这才算是直面鞑靼部与瓦剌部,才能算是一场胜利。”

任遥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石头与格日勒,赛罕一行向苏城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格日勒领先跪下,向苏城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葛根部的格日勒向尊贵的忠国公大人行礼,愿您永远健康长寿。”

苏城摆手,打断了其余几人的行礼,问着说了:

“城内的沙尘部逆贼可肃清了?”

赛罕急忙说着:

“回国公,已经全部肃清,除了部分投降的,其余已尽数诛杀了。”

苏城对此有些不大满意:

“不要随随便便就杀人,这开平卫周遭的军屯要重新开垦,都需要用到人,你们这样随随便便杀人,到时候开垦军屯都没人做,难道把也先抓来挖地。”

赛罕格日勒一众部族首领面面相觑。

还是石头够莽撞:

“公爷放心,到时候人手不够了,俺就去把也先那老家伙给擒来。”

苏城摆了摆手:

“安营扎寨吧,今夜宿在开平城外,明日开始,整肃开平城。”

说着,苏城指着周遭:

“开平卫往昔有四屯卫,这次本将前来,虽然不一定要全开,但是军屯肯定要尽数复了,这里也不会是我明军前进的终点,今年八月之前,我要在大宁为各位庆功。”

“扫平开平周遭,我会上书陛下,将开平设为互市所在,与北方各部族于此开战互市。”

苏城的话音落下,立即激起了变化,十几个兀良哈部的首领,全都眼冒红光,激动万分。

……

京城,文华殿。

大朝会正在进行。

朱祁玉想着刚刚收到的苏城奏折,想着开平收复,大宁的收复也近在眼前,眼瞧着就要将瓦剌与鞑靼从中间切断了,也先肯定已经着急了。

“开平一地开设互市断不可取,此议大谬。”

靖远伯王骥声嘶力竭的说着,他神情有些激动,花白的头发彷佛冬日里的枯草一般,说起话来更是如同枯枝抖动。

“忠国公此奏,完全就是儿戏,开平距离京城有多远,粮草辎重运抵开平,靡费近半,若是货物运去开平,靡费更是只多不少,如此靡费,则互市之利何在?”

兵部尚书于谦出班奏着:

“臣以为忠国公此议可行,将互市开于开平,则开平就为我大明与蒙古诸部的边界,商人逐利,若是有足够的利益,我相信肯定有办法解决靡费近半的困窘。”

户部尚书沉翼也出班奏事:

“臣以为忠国公此奏可行,自忠国公到宣府,开始收取过往商旅税收以来,宣府一地,单单军饷开支一项,就接近四十余万两,若是互市设于开平,臣相信忠国公定然会有法子解决靡费过半之困。”

七卿大老之中,两个已经赞成了苏城的奏报,吏部王直向来不掺和军议,工部的陈循不在京城,礼部的胡濙是老狐狸一个,都察院的王文更是苏城的死党。

此议基本是通过了,五军都督府几个与苏城相左的勋贵,根本翻不起来浪花。

朱祁玉看苏城的奏折基本议定了,于是抛出了苏城提出的诱饵:

“太上皇北狩已经半年有余,我大明与瓦剌相安无事也近四月,朕以为此时可遣使团北上,迎太上皇南归。”

“轰”

朱祁玉话音刚落,殿内就轰然议论开来,纠仪御史连连甩鞭子,都不能把这声音压下去。

实在是这消息太过惊人了。

对于迎归太上皇一事,皇上向来是不同意的,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亲自提出了此议,要派遣使团,迎归太上皇了。

朱祁玉看着御阶下惊讶的目光,心中的得意几乎要溢于言表,他清了清嗓子,想着苏城的话:

“于今朝局稳固,北地兵强马壮,此时迎归太上皇,一来可以避免太上皇在北地出事,我大明陷于被动之局;二来可以借此威慑蒙古诸部,我大明,还是那个大明。”

于谦第一个跪下:

“陛下心忧大明,是我大明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迎归太上皇一事大善,臣附议。”

第157章 使团北上与苏城 有朱祁玉首倡,北上使团组建的很快。

确定了杨善为正使,朱鉴与任礼为副使,出使瓦剌,迎归太上皇。

皇太后极为关注此事,由内宫出了不少金珠银锭,绫罗绸缎,衣物膳食,命使团携带北上,供奉给太上皇。

右都御史杨善的府邸内,会客厅里济济一堂。

两个副使朱鉴、任礼在场,英国公府的都督佥事张軏、张輗,阳武侯府的驸马薛恒、定西侯府的蒋琬、靖远伯王骥,一干支持太上皇的勋贵与文臣惧都在场。

副使朱鉴说着各项准备工作:

“国书已经备齐,五色礼物全都从国库内拿出,赎买的茶叶、银钱也都齐全了,现在只缺些马车,我这里就齐全了。”

任礼说着自己这边的准备:

“我这里随行的武将、侍卫、马匹、兵甲惧都准备齐全,一俟朱大人准备齐全,就能出发赶往瓦剌。”

杨善捋着胡须,微微沉吟了一下:

“诸位,你们不觉的这次的出使有些奇怪吗?”

张軏开口说着:

“杨大人所言甚是,此次出使,本就是皇上所提,依着皇上的脾性,此事该当横加阻拦才是,但首倡之人是皇上,使团各项物资的准备,各部各院接触的人都说过。”

“皇上有旨意,命各部放下手里的事务也要配合使团,尽快备齐北上所需物资,让使团尽快北上。”

张輗不屑一顾:

“管他有什么心思,只要使团能够出发,迎归太上皇,那就是好事。”

驸马都尉薛恒脸色迟疑。

坐在他旁边的任礼开口问了:

“薛驸马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薛恒的身上。

薛恒见众人都望过来,迟疑了一下才说:

“前几日,公主自宫里回来的时候说,太后为了太上皇的事儿,找吴太妃闹过几次,不过因为宫禁森严,这消息也是公主进了宫听小太监说过才知道的。”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因原来在这里。

太后虽然无法责难皇上,但是内宫之事,太后可以难为皇帝的生母吴太妃,皇上孝顺母亲,不忍看着母亲受苦,只能答应太后派遣使团迎归。

靖远伯王骥拱手向皇城方向说着:

“臣等驽钝,还要劳动太后他老人家出手,才能逼的皇上派遣迎归使团,实在是汗颜。”

杨善拦住想要自责的众人:

“此事也怪不得各位,皇上这些日子在朝中的威望越发稳固,非要一意孤行,各位也没什么法子。”

“如此我等一定要小心,免的皇上在使团内的各项礼物上做文章,诸位大人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张軏提醒了说着:

“各位大人,此去瓦剌,肯定要经过忠国公的属地,经过宣府之时,诸位大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留下什么口实,让忠国公借机发难,破坏使团北上。”

杨善重重点头:

“此行带上宁远伯,正是考量着要经过苏城下辖的宣府,防备这条皇上的忠犬做出损害迎归太上皇的事情。”

一时间,会客厅内谈论的都是苏城会如何阻拦迎归使团,会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北地,开平卫。

经过整修的开平卫焕然一新,满大街都是羊屎蛋的情况没了,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上偶尔可见一两根青草,这是牧民的草料向城外转运的时候,不小心拉下的。

苏城这几日就住在开平了,监督石头领军四出,击溃屯住各处的朵颜卫诸部族。

按照安排,迎归使团应该已经出发了,等他们到了宣府,会受到隆重的接待,不过接待他们的是杨信与孙勇。

等他们到了开平卫,同样会受到隆重接待,不过开平卫条件不好,住宿略差,他们享受的条件会差一些。

等过了大宁城,他们就会受到劫掠,使团被泰宁卫或者鞑靼人,或马贼劫掠。

赤手空拳的使团到了哈拉和林,肯定会受到太上皇的责难,到时候自己就会出兵,陈兵边境,威压大宁与瓦剌。

打着的名义就是迎归太上皇,也先既然畏惧自己,那这次的迎归必然是无功而返。

杨善不是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也先吗,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杨善凭什么能把叫门给弄回来。

杨玉脚步匆匆的进了门,向苏城禀报着说了:

“夜不收传来消息,大宁城的兀良哈人还是不肯答应对使团动手,他们害怕您的报复,格日勒对他们的恫吓完全不管用,咱们又不能报出咱们的名号。”

苏城点了点头,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随着开平卫一战,明军骁勇善战,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名头就在草原上传开了。

尤其是脱脱不花被生擒,沙不丹被活捉,让草原各部对草原上流传的,杀明军一人就会被追杀到死的传言深信不疑。

兀良哈三卫就完全不敢得罪明军,尤其是最靠近明军的兀良哈人。

苏城把手上的书册放下,吩咐着说了:

“既然他们不肯,那留着大宁还有什么用处。”

“传令张副总兵,领五百最骁勇的骑军,随我北上大宁。”

杨玉领命去了。

任遥有些担忧:

“公爷,此去就是深入草原腹地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怕是逃不出来。”

苏城闻言看了任遥一眼:

“你对大宁的印象不大好啊?”

任遥脸上一白,惨笑了一下:

“追随公爷之前,我曾随着同伴闯草原,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手上有些功夫,胜了几个对手,就觉着自己天下无敌,不把前辈们放在眼里。”

“到了大宁的时候,遭遇了女真人的萨满巫师,斗了一场,吃了个大亏,才知晓人外有人,不敢逗留在草原了。”

苏城惊讶的看了任遥一眼,这小子身手已经足够好了,竟然还不是萨满巫师的对手,那帮跳大神的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时候,杨玉来报,说着兵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苏城披上了甲,戴上了头盔,招呼一声,就向外走去:

“我不管萨满巫师有什么手段,但是敢跟我作对,这帮人就没什么好下场。”

“任遥,这次若是兀良哈人与翁牛特人都敢不听号令,那我就大开杀戒,破了大宁城,弄死大宁城的巫师,给你老任你出出气。”

任遥一脸的懵逼:破了大宁给我出气……

第158章 大宁城前论草原未来 兀良哈地区的霸主是朵颜人,也就是兀良哈人。

沙不丹所在的部族,向来是朵颜三卫的共主,昔日三卫辅助永乐皇帝靖难,就是以兀良哈人为首。

后来与明军争夺大宁至喜峰口一线的草原,都是以兀良哈人为首,到最后打下大片的草场,占据宣府至大宁一线最好草场的,也是兀良哈人。

葛根部的部族地若不是靠近永宁卫,互市贸易也不会落入小部族之手,让葛根部迅速壮大起来。

在凭着财力吞了几处小部族之后,葛根部的实力才开始壮大起来。

沙不丹被擒,开平城破之后,沙尘部迅速分裂出了几个小部族,葛根部与苏胡部,就成了兀良哈部族之中数得上的大部族,不过跟过去的兀良哈部却是没法子比了。

这不,占局了大宁城的泰宁卫就不给葛根部面子,即便是葛根部联合苏胡部、沙尘部几个兀良哈中大部族,来跟泰宁卫的翁牛特人谈判,想要让翁牛特人让出大宁城。

翁牛特人不给面子,还扬言要把格日勒打一顿。

被赶出了大宁城,赛罕招呼着诸位头人的部族兵,开始在大宁城外架起帐篷,立起各种各样的架子。

格日勒与诸部的头人在议论着大宁城的事儿,这是宣府吩咐下来的事儿,若是办不成,开平互市分不了一杯羹,那可就亏大发了。

沙尘部的新头领,沙不丹的儿子沙重突然提议了一句:

“要不然我们把宣府分配给我们的互市名额,分出一成来给翁牛特人。”

格日勒看了沙重一眼,这孙子是崽卖爷田心不疼,沙尘部因为前任首领沙不丹的原因,颇不受宣府待见,所以能够分得的份额最少。

分出来的也不是沙尘部的份额,沙重当然愿意。

拿不下大宁,宣府公爷一怒,互市的份额,大家屁都没有。拿下了大宁,分出来的是葛根部与苏胡部几个部族的,沙尘部又不会多出血。

“沙重你要是没有有用的提议,就别胡说了。”

格日勒没好气的说着。

沙重顿时面红耳赤了,嚷嚷了起来:

“我说的不对,那你们说,你们提出些有用的见解来,拿不下大宁,咱们都吃亏,你们吃些亏,将翁牛特人忽悠进来,咱们都能得好处。”

苏胡部的苏勒根瞥了远处忙乎的赛罕一眼:

“格日勒,你儿子是咱们这儿最出息的一个,都投了明军了,在公爷手下当差,该当有法子吧,总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格日勒闻言嘿嘿一笑:

“咱这儿子不算出息,入了宣府最精锐的夜不收,现在已经是精锐夜不收了,与擒拿脱脱不花进京城的夜不收黑娃是一个层级的。”

“这样的明军,宣府大军之中,可没有几个。”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苏勒根顿时恼火,现在谁不知道宣府明军的精锐是夜不收,夜不收中最精锐的就是精锐夜不收,这个赛罕笑呵呵的,看上去不起眼的家伙,竟然是精锐夜不收。

真给老格日勒长脸。

“那让你儿子来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翁牛特人不好惹,他们的萨满巫师发了话,这事难成。”

苏勒根颇有些老羞成怒的味儿。

赛罕如此有出息,自家与葛根部为临,自己比格日勒也不差什么,偏偏儿子就是如此不如赛罕。

哎,都怪宣府的公爷太厉害了,前几年老杨洪在的时候,宣府的名头在草原上可没有这么响,就更不要提以去宣府当兵为荣这样的事儿了。

格日勒把赛罕叫了过来,笑呵呵的问了:

“赛罕,你说说,这事儿咱们该当怎么办?大宁城的泰宁卫不肯给开门,咱们也不能强攻。”

赛罕四下一瞧,就知道苏勒根又跟老爹起了争执,老爹要在人前显摆,不过这问题正好他知道。

“这事儿很好处理,翁牛特人不是不肯开门吗,我家公爷的大军到了,他就该开门了。”

“公爷可不会来这儿,若是公爷来了,咱们就拿不了什么好处了。”

苏勒根笑咪咪的说着。

赛罕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这些个部族头人是真没有出息,目光囿于这一小片草原,根本不知道公爷的目光有多远大。

去年公爷击溃瓦剌太师也先,今年又生擒兀良哈共主沙不丹,鞑靼部的脱脱不花,可以说草原前三的大人物都败在公爷手中了。

公爷的目标是击溃草原上所有的蒙古部族,将所有部族都打散,将蒙古草原纳于明军的管束之下。

未来的草原,将会是明军的天下,而一早就从军的自己,做为立起来给蒙古诸部来看的样子,肯定会得到更高的提拔。

再过些年,自己依旧是草原上最有权势的那些人之一,而这几个坐着吹牛皮的老头,顶多当个有钱的富家翁罢了。

“轰隆隆……”

厚重的马蹄声音自远处响起。

一队黑红两色的洪流自远处而来,转眼工夫,就杀到了近前,停在了大宁城门前。

黑甲林立,场景肃杀。

领军的将军身量高大,一身铁甲,骑着一匹棕黑色大马,立在众军之前,彷佛杀神一般。

一众衣甲鲜明的亲卫簇拥着身着常袍的苏城,仰望大宁城头。

赛罕拉了父亲一把,急忙说着了:

“父亲,公爷到了。”

被明军骑兵威势

镇住的一众头领们反应过来,纷纷跳了起来,过来给苏城行礼。

苏城骑在马上,马鞭一指格日勒:

“葛根部的族长,听说你的儿子入了我宣府夜不收营,怎么样,可还受得了?”

格日勒目光睥睨周遭的一众头人们,得意的越众而出,恭敬的向苏城行了一个单手扶胸礼,语气得意:

“不敢有瞒尊敬的公爷,小儿赛罕确实入了夜不收营,现在已经是一名精锐夜不收了。”

“这大宁城有萨满巫师作祟,原本我们是拿不下来的,既然公爷到了,有公爷的骑兵做后盾,我格日勒保证,一定将翁牛特人说服了。”

苏城闻言看了格日勒一眼,这老家伙,以前让他把老苏根的妻女送到宣府都推三阻四的,现在这如同送死一样的活儿,却抢着来干。

“好,我派一队精锐夜不收与你同去。”

苏城一挥手,马驹领着一队夜不收出列,到了格日勒面前。

格日勒翻身上马,语气嚣张得意:

“有如此强军,公爷就等我的好吧。”

“轰”

大宁卫的城门被轰然放下了。

第159章 被周到招待到不能相信的使团 去得快,格日勒回来的也快。

骑着一匹枣红马的格日勒,到了苏城面前,嘿嘿笑着说了:

“公爷威势太盛,翁牛特人不敢冒犯您,答应将大宁城归还,但是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

旁边的石头唰的一下拔出了刀,看模样,似乎一旦格日勒说的不对,就要发动冲锋,攻破大宁。

格日勒连连摆手:

“副总兵千万别着急,翁牛特人愿意归降大明,将大宁卫归还大明,还愿意成为明人,但是希望能将互市设于大宁,如果不行他们也愿意归还大宁。”

苏城闻言给了石头一鞭子:

“人家都要归顺了,你着急个屁。”

“行了,互市的事儿已经定了,就在开平,但是我可以做主,将大宁定为互市的第二处城池,与鞑靼部、女真部的交易,可以在大宁卫。”

格日勒急忙给苏城行礼:

“格日勒代大宁卫谢过公爷,朵颜三卫必世世代代忠于大明,做大明最忠实的鹰犬。”

苏城看着大宁卫,吩咐了说着:

“朝廷使团不日就要到了,将大宁卫好好收拾一番,驻扎一队最夜不收,监管大宁卫。”

石头领命去了。

……

杨善带领迎归使团到了宣府的时候,接待他们的是杨信副总兵。

“苏城已经北上,给使团打通通往瓦剌的道路去了?”

杨善听着杨信的禀报,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啊,几个意思,你苏城放着好好的宣府不坐镇,跑去草原上跟朵颜三卫的人开战去了。

那可是朵颜三卫,数万人,你以为是泥塑的,草编的,说打通就能打通。

使团在宣府受到了盛情接待,接待规格之高,让杨善这个右都御史都感觉有些浪费。

第二日,使团出发的时候,突然被拦住了。

负责使团护卫的任礼黑着脸来找杨善:

“住宿的酒楼跟我们要银子,没有银子不让走。”

任礼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实在是太丢人了,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要银子,任伯爷差点儿暴走。

杨善闻言有些奇怪:

“你没有说吗,这些银两让他们找总兵府结账去,杨信说了,这些都是宣府镇付银子。”

任礼闻言脸更黑了:

“他们不同意,还说他们可不敢找宣府官府要,他们得罪不起总兵府,更不敢去提督衙门要钱,只敢问我们要。”

杨善闻言黑了脸,不过赶路要紧,迎归太上皇是大事,在这儿闹上一场,没得丢了使团的面子。

从供奉给太上皇的礼物中拿出了些金银,把账目会了,使团继续出发,向开平行去。

队伍赶到开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看到开平城头上的明军,杨善只觉亲切极了。

看够了草原上的野草跟起伏不定的草地,杨善看城头上玄红两色皮甲的明军真是亲切的很,都是咱大明的子民啊。

可惜离京城太远了点儿。

使团进了开平,早就有明军安排好了住所,不过这儿的住所就没有在宣府住宿时候的奢华了,尤其是墙壁,看上去都是新刨开的柱子插上去的。

副使朱鉴向杨善禀报着说了:

“这里原来是沙尘部的首领住,沙不丹被擒下之后,这里就是明军的地方了,他们把周遭的房屋都收拾了,准备用来招待南来北往的客商,咱们是第一批入住的人。”

朱鉴语气里有些不满,苏城奏请朝廷在开平开互市,一俟确定要开起来,苏城就把这开平的产业都占了,真是有够黑的。

一个公爷,竟然连这点儿蝇头小利都占,真是不当人子。

杨善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公爷不在开平吗?今晚上在这儿住,我们要不要拿银子出来负担今晚的房费?”

朱鉴闻言有些愕然,这事儿太还真没问。

第二日,使团离开的时候,任礼拿着一包银两去结账,却被镇守开平的孙勇给拒绝了,都是明军的产业,怎么能收钱。

任礼想了想,把银子揣自己怀里了,反正没人知道开平没有收钱。

杨善刚一出城门,就见到了在城门外等待的孙勇跟一队对明军。

孙勇哈哈笑着说了:

“不瞒杨大人,我家公爷北上打通大宁一线的时候,告诉我草原上路途不好走,到处是马匪跟乱民,为免使团路上遇到阻隔,公爷命我亲自送杨大人北上。”

杨善直接拒绝了,老子的使团有护卫,根本不需要你这开平卫的驻屯军。

孙勇也不理会杨善的拒绝,指挥队伍随着使团起行,始终是缀在使团左近。

在驱逐了第三股马贼之后,杨善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与宁远伯任礼商量之后,杨善驱马来见孙勇,提出让他护卫使团,一直北上,到达瓦剌草原为止。

孙勇不置可否,但是带着骑兵继续保护迎归使团,不让使团受到任何阻拦。

第四日上,迎归使团到达了大宁城,受到了比在宣府时候都要热闹的接待。

兀良哈人、翁牛特人,都来为迎归使团接风洗尘。

一夜无事,第二天,杨善终于见到了苏城。

“公爷满面尘灰,脸色疲惫,这是去了何处?”

杨善有心想要讽刺苏城两句,可是看到苏城半身露水,浑身疲惫,就压下了心里的不爽。

苏城示意杨善坐下,随口说着:

“去给使团打通北归通道,从大宁至瓦剌草原这一路,因为战乱的缘故,流民、乱匪、马贼的缘故,为了避免耽误使团的事,尽快迎归太上皇,我亲自领军,把盘踞在这条路周遭的马贼都给扫平了。”

杨善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苏城堂堂国公,为了迎归太上皇的事儿,竟然连夜领兵,出兵扫平马贼与乱匪去了。

“公爷太客气了,杨某实在是不知道该当如何感谢公爷的盛情。”

“迎归使团北上,遇上些许马贼还是正常的,但公爷如此郑重客气,我杨善不知道该当如何感谢公爷了。”

苏城摆了摆手:

“不是什么大事儿,只希望杨大人能够尽快赶到哈拉和林,将太上皇迎归。”

“对了,杨大人,从大宁北上,还需要经过一些危险的地方,回头我就吩咐石头,由他亲自领军护送,一定要把你们送入瓦剌草原上。”

杨善感动极了,谁说苏城不是好人,人家用实实在在的善意,表达了对使团的善意,表达了对太上皇的善意。

太让人感动了。

第160章 使团刚进瓦剌草原就遇马匪 日上三竿,草原上到处都是热辣辣的。

杨善骑在马背上,不时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伸手搭成扇子,在日光里远望北方。

瓦剌草原应该快要到了吧。

现在的杨善虽然着急,但已经不如来时的心急如焚了。

太上皇远在迤北,原本忠心皇上的一众属臣或被贬、或下狱、或罢官,众人心忧如焚,但因着没了靠山,只能被动承受,现在看到希望,杨善就不太着急了。

尤其是宣府总兵,忠国公苏城的动作,让杨善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为人却奸猾的厉害,往日里朝中多是盛传苏城如何厌恶太上皇,王文就是被他传染的。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小子也是个政治投机的家伙。

杨善叹了口气,也是自己想简单了,能走上高位的,那个不是奸猾似水,滑不留手,忠贞纯臣走不上高位,如于谦者,虽有自己的坚持,但也是老奸巨猾。

高旷的蓝色天幕下,万里无云,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天边,让杨善精神一震,难道是苏城口中的马匪盗贼出现了。

小黑点的速度很快,呼吸之间,就能看到身影,是明军的夜不收。

杨善看了一眼正听禀报的石头,这个领兵的将军虽然长的五大三粗的,但是哨探夜不收,两侧游骑却是布置的实实在在,行军打仗很是扎实。

苏城能有今天,不是他厉害,而是他手下这帮子将军厉害啊。

今天的张石头,还有入朝献俘被封爵的孙勇,谢狗子,谢狗子这名是真难听啊,真不知道谁给他起的这贱名。

还有那些不出名的,怕是更多了。

苏城懂用人啊,所以才有一次次的大胜,听说这几个人,从水口关就开始跟着苏城了。苏城若是真有本事,为何在水口关之前不发迹呢,只是小小的一个军中小兵。

真有本事,土木之变的时候为何不能把太上皇救出来。

前方,领兵的石头与夜不收说了几句,拨转马头,来到了杨善旁边,向杨善禀告着说了:

“大人,前方夜不收回报,前方就要进入瓦剌草原,为免刺激也先,我等就不能再护送您北上了。”

杨善闻言点了点头,赞扬石头说了:

“一路行来,多亏了张将军护送,杨某在此代使团谢过了。”

“张将军用兵有方,他日见了太上皇,我必向太上皇禀明张将军的功劳,太上皇必然会奖赏有功之臣。”

石头闻言没忍住,撇了撇嘴,这才把不屑给压住了。

“如此末将就多谢大人了,大人一路走好。”

杨善挥手与石头拜别,继续前行。

石头骑在马上,看着使团的车队逐渐消失,冷哼一声骂了起来:

“奖赏有功之臣,这王八蛋在土木堡害死多少人,还奖赏有功之臣,老子若是吃了他的奖赏,怕不是要去见阎王。”

“黑娃子,你丫的亲自回来禀报,说吧,前面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呢?”

黑娃嘿嘿一笑,语气得意:

“赛罕混入了一伙马贼中间,那马匪的首领领了一队打扮过的马匪,在前面水源等着使团,水源内下了些蒙汗药,若是使团不喝水,那就放过他们,若是他们喝了水,那他们就要再发一次财了。”

石头撇了撇嘴:

“选的人都是嘴巴严实的吧?”

黑娃嘿嘿一笑:

“都是真马匪,跟咱们可没关系,咱们顶多是知道这事。”

石头马鞭子指了指黑娃:

“你丫的心真黑。”

……

使团没了宣府骑兵的保护,杨善总感觉有些不安,他把副使任礼叫了过来。

任礼是靠着军功封爵,实打实起来的勋贵,不过为人太贪,恶了朱祁镇,才被罢了职事,在家待勘。

任礼是在征麓川时候起的家,是定西侯府的人,无人可用的时候,蒋琬向英国公府推荐了任礼,任礼才逐渐起家了。

任礼来到杨善面前的时候,旁边还跟着两个百户,任礼与他们边分说什么,边让他们去布置防务。

“任伯爷这是在忙什么?”

杨善随口问了一句。

任礼立即开始跟杨善讲自己的安排:

“宣府兵去了,这哨探夜不收,左右两侧的游骑侦测,咱们的水源地搜寻,都需要人手去干,我这是安排他们去寻找水源地。”

杨善打断了还要自吹自擂的任礼:

“宣府兵去了,使团防务你安排好就是,本官不通军务,就不必向我细说了。我找你来,是想与你商讨一下,该当如何进入瓦剌,才能不让也先忌惮我们,又能保持我们的气节。”

任礼抓了抓脑袋,有些无语,这尼玛有点困难啊,不让也先忌惮好办,保持气节也好办,这又能又才能的事儿,也就你们这帮子文官的能干的了。

“不如叫朱大人一块过来商议一下。”

任遥抓耳挠腮半天,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杨善心道朱鉴跟我在都察院为官同僚数十载,他是个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他能有法子,我还叫你来。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寻了扎营地,咱们就扎营吧。”

杨善感觉心累。

夜不收搜寻到了水源,营地也很快扎了起来,用过晚饭之后,杨善感觉瞌睡的厉害,就躺下睡觉去了。

半夜的时候,杨善是被冷水给泼醒的。

双眼被水珠子朦胧着,杨善睁开了眼,看到了持刀蒙面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陶盆,正看着自己,见自己醒了,就喊了一句蒙语:

“这个领头的醒了。”

眼上的水珠子滑落,杨善这才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况。

使团护卫与官员随从们被绑了一地,周围站着一群拎刀的蒙面男子,凶神恶煞的,不远处的沙地上,有两个护卫趴在地上,脑袋与尸首分家了。

这是马匪啊!

杨善心中哀嚎一声,没想到刚刚与宣府兵分开,就遭遇了马匪!

“哗啦”

杨善听到了金银落地的声音,只见两个盗匪从马车上把装着金银的箱子抬下来,不小心倾倒,箱子歪倒,金银流了出来。

“呜呜呜”

马匪中传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一阵热闹之后,领头的几个马匪朝着杨善过来,为首的马匪拎着弯刀,架在了杨善的脖子上:

“俺们杀人越货,第一次见这样多的钱财,你们是干什么的?”

首领操着蒙语,叽里咕噜的问了。

杨善急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说服这马匪头子了。

第161章 能在史册留下姓名的都是人精 火把猎猎,照亮了这个不大的营地周遭的一切。

马车被掀翻,车驾箱笼散了一地,到处都是散落的金银与绫罗绸缎。

十五个马匪,提着刀,把杨善围了起来。

杨善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

“好教诸位好汉知道,我是大明官员,周遭这些,都是大明的兵。”

周遭的马匪立即就紧张起来了。

尤其是其中一个举着火把的瘦子,更是紧张的手上的火把都抖索起来了。

“你们真是明军?”

举火把的瘦子快哭了。

杨善有些不解:

“我们确实是明军,北上瓦剌王帐,面见也先的大明官员。”

杨善解释着说了一句。

马匪首领问了一句:

“这么说,你们不是宣府明军?”

杨善顿时感觉有些不对,这伙子马匪似乎很畏惧宣府的明军,自己是承认,还是说自己就是宣府明军,暗暗评判了一下现实,杨善决定实话实说。

“不是,我等是自京城而来,在前面那处,才与护送的宣府骑兵分手。”

杨善只觉眼前的氛围似乎都轻松了一些,几个马匪彷佛都放下了千斤重担,连带着看自己的眼神都不那么凶恶了。

只见马匪首领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钢刀:

“真他娘的幸运啊!”

“勒胡根你他娘的可长点记性吧,下回别再乱砍人了,问清楚了再砍,娘的,老子的尿差点都被你给吓出来了。”

“杀了宣府明军,大家都得完蛋。”

举火把的瘦子跟一众马匪都哈哈笑了起来。

拎刀的首领看向杨善:

“虽然你不是宣府明军,但看在有宣府明军保护你的份上,我也不杀你了,省的宣府明军到时候再满草原的追杀老子。”

“宣府明军对草原人恶的很,敢杀了宣府明军的草原人,都逃不掉一刀,脱脱不花厉害吧,鞑靼部的可汗,杀了明军一个夜不收,就被宣府的苏公爷给抓到京城献俘去了。”

“真丢人,堂堂草原的可汗。”

“沙不丹厉害吧,兀良哈人的老大,朵颜三卫的共主,杀了宣府的明军,也被宣府给生擒了,送到京城献俘去了,现在连自家的部族都快没了,沙尘部被几个小部族压的抬不起头。”

“你的命老子不要了,但是车马银钱,老子要了。”

这股马匪呼哨一声,收拾起金银细软,绫罗绸缎,赶着几辆马车,飞快的去了。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有护卫割断了绑绳,放开了大家。

杨善、朱鉴、任礼,三人坐在水源旁边,一脸的颓丧。

闷了半天之后,任礼提议说着:

“要不我们回去,让苏城派兵,把这股马匪剿了,把金银细软都追回来。”

“不成!”

朱鉴断然拒绝了。

杨善看了任礼一眼,宁远伯的政治素养有点差,也是,靠肌肉硬刚瓦剌的人,能有什么政治素养。

到现在这地步,他难道还没意识到吗,这劫匪的事儿,就算不是苏城勾结马匪,也是苏城有意放松了使团的警戒,让马匪暗里动手才得手。

要不然,为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宣府的兵马偏偏在这个水源地附近撤走。

真的畏惧瓦剌大军吗?

开玩笑,去年也先率大军两次入侵中原,苏城领军数战皆捷,打的瓦剌丢盔弃甲,若说怕,该是瓦剌人怕才对。

“我们的忠国公好算计啊。”

杨善手握剑柄,语气生硬的说着,他是真的怒了,若是苏城在眼前,他真敢一怒拔剑,对苏城出手。

朱鉴点了点头,声音同样艰涩:

“杨大人以为该怎么办?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进退两难,该当如何行至,大人可有想法?”

杨善目光深邃,看着远处的水源:

“我们不能回去啊!”

“更不能向苏城求援,向朝廷求援。”

任礼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两人,为什么不行?出了事找朝廷,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咱们背靠大明,找朝廷不是很正常的吗。

朱鉴点了点头:

“咱们忠国公肯定已经在开平等着我们了,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了。”

杨善看向朱鉴:

“用明兄,那我就倚老卖老了,北上迎归太上皇,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儿,我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我先说接下来怎么办,我不会上禀朝廷,也不会向宣府求援,使团会继续向北,直入哈拉和林。”

杨善说着,目光看向了任礼,他知道朱鉴政治素养足够,会理解他的做法,但是任礼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宁远伯瞪大了眼睛,声音高亢:

“不行,你怎地能这样做,没了这些贡品,瓦剌大怒,坏了太上皇,你我可吃罪不起。”

朱鉴打断了任礼:

“任伯爷,杨善大人是正使,你我只能听命行事,且我也赞同大人之意,继续北上。”

任礼梗着脖子,还想要争辩。

杨善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悬着的宝剑:

“任伯爷如果想要回朝,或者向宣府求援,那就先砍了我杨善的脑袋才行,否则就得听我的。”

想要坐起的任礼神情讪讪,只得复坐了下来。

杨善继续说着:

“若是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情,自由我杨善一力承担,与二位无关。”

朱鉴脸色一正,神情郑重,摆手说着:

“我朱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赞同思敬兄,就绝不会退缩,所有责任,自然与思敬兄一体承担。”

杨善赞赏的看了朱鉴一眼,虽千万人吾往矣,有志同道合的同僚,更是一大幸事。

任礼哼哼了两声,没有同意,但是也没反对。

杨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在尘灰飞扬之中,面容枯藁的杨善神情坚定:

“一俟天亮,我等就继续启程,赶往哈拉和林,面见也先,说服也先,将太上皇放归。”

朱鉴也起身,看着东方渐白,语气昂扬:

“愿随思敬兄一行,会会这蒙古太师,瓦剌部首领也先。”

任礼被两人的情绪感染,脸色也涨红了:

“你们两个老头子去得,我堂堂宁远伯,会害怕几个虏贼。”

“他苏城能把这打的也先丢盔弃甲,我任礼若是连也先的面都不敢见,怎配与他同朝为官。”

“我就护着你们两个老头子,到哈拉和林,会会蒙古太师,草原第一大部的首领。”

“哼”

第162章 名臣人君所求各有不同 使团被劫掠的消息传到宣府的时候,天色正明。

苏城坐在司务厅前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舆图在看,身后的司务厅内,文牟带着几个文吏正在处置军务册子。

李四穿着青色官袍,混在一众文吏中间,颇有些扎眼。

上次生擒沙不丹,李四是立了功的,苏城许了他七品武官,李四应了,但不肯离开总兵府,还是继续要做幕僚。

苏城就随他去了。

老谢带着消息进了院子,站在台阶下,向苏城说着夜不收传回的消息。

“使团又北上了!”

老谢脸上带着惊愕与不解,手舞足蹈的。

“那些东西都被抢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连送给太上皇的衣物,都被抢劫干净了,公爷,我都想不明白了,杨善这样还敢去瓦剌部,这不是去送死吗!”

苏城收起了手上的文册,递给了旁边的杨二,笑着说了:

“杨善此人老谋深算,知道回来就失了这次机会,下次再去迎归太上皇,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自然是不肯回来。”

“他没有几年好活了,他这样的人,为子孙计,肯定不会惜命,拼死一搏,若是能迎归太上皇,自然是大赚特赚,失败了,也不过是从瓦剌平安回来,为什么不搏一搏。”

老谢想了又想,好像公爷说的很对啊,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孙勇从外面走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说着:

“若是如此,那我们所为,岂不是没了效用。”

苏城点了点头:

“若是杨善成了事,那确实没有什么效用。”

老谢跟苏城面面相觑。

苏城看向了孙勇,语气有些无奈:

“太上皇南归,本就是应有之意,若是他真死在北地,我大明就要举倾国之力北伐瓦剌,这一仗打下来,不论胜败,对大明都不是好事。”

“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兵荒马乱,受苦的,还是百姓,还是你们二位的父老乡亲。”

孙勇跟老谢想到那个场面,立即就不敢说话了。

苏城起身,任遥在旁边笑着说了:

“那杨善大人北上瓦剌,迎归太上皇,岂不是好事,又何必横加阻拦呢?”

苏城闻言笑了:

“迎归之事,是朝廷应有之意,陛下是太上皇的弟弟,若是久久不见使团北上,天下人以何种眼光看陛下,也先会怎么看这个筹码,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避免也先冒险,也要派遣使团,只要他不死在北地,那就是值得的。”

几人面面相觑,不理解皇上的位置稳不稳当,跟使团去不去瓦剌有什么关系。

苏城摇了摇头,跟几个没有政治素养的家伙讲话就是费尽。

朱祁玉能够登上帝位,靠的是什么,不是东征西讨的武功,而是顺位继承的礼制,礼制就是他坐稳帝位的根基。

所以任何动摇礼制的东西,他都不能做,一旦他做了,这些事情累积到最后,终究会倾覆他的帝位,让他落入死地。

前世他锁朱祁镇于南宫,苛待太上皇,废皇太子朱见浚,都是在动摇自己的根基。

所以才有了投机主义者英国公府发动了夺门之变,一众勋贵推翻了他,重扶朱祁镇登上帝位。

重新登上帝位的朱祁镇已经知道该如何维持自己的位置,立即册封被废掉的朱见浚为帝,稳固国本,掌控朝政之后,这才展开了大清洗。

所以这一次的使团,朱祁玉必须要派,而且要隆重,所以苏城才在宣府,在开平,大肆招待,派遣精锐的骑兵护送。

就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皇帝对迎归之事很上心。

大明很在意朱祁镇的死活。

但是能不能迎归,就不重要了,不归反倒是最好的。

至于使团在瓦剌境内被劫掠,那是使臣失职,护卫废物,错在臣属,不在皇帝。

苏城重新在躺椅上坐下,吩咐着说了:

“传令下去,一旦使团进入瓦剌大营,就命石头屯兵边界,威压瓦剌。”

“命夜不收入瓦剌,搜索这股马贼,锁定他们的位置,一俟使团归来,就尽杀这股马贼。

孙勇闻言眼睛一亮。

老谢都囔着说了:

“那不行吧,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事儿咱们不能干。”

“公爷,您这样不行……”

还想再说的老谢被连拉带拖的弄走了。

出了总兵府,老谢责怪孙勇说了:

“你让我问完啊。”

孙勇冷笑一声:

“你懂个屁!”

“公爷说过要去干吗吗?”

“那些马贼真的都是好人吗?”

“赛罕混入其中,写回来的军帖你仔细看了吗?”

“他们屠杀了多少牧民,劫掠了咱们多少商队,杀了多少明人,你知道吗?”

老谢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孙勇命令着说了:

“派你的传令兵,星夜赶赴开平,与赛罕取得联系,锁定马贼。”

说着,孙勇又重重的说了:

“一定让石头记住,一定要屯兵边境,不等公爷军令,不许进兵或退军。”

……

哈拉和林是一处伟大的城市。

自成吉思汗在回鹘人的基础上在此建城之后,这里就成为了世界的中心,尤其是在整个十三世纪,这里几乎汇聚了全世界的金银财宝。

从欧洲的多瑙河畔,到南宋临安的暖风,再到俄罗斯的皑皑白雪,都笼罩在这处城市的权力统治之下。

虽然这里随着阿里不哥的战败而没落,但伟大的城池却是保留下来了。

城门口,来自大明的使团正在接受瓦剌守卫的盘查。

杨善面对神情桀骜的蒙古人,脸上堆满了笑意:

“来自大明的使团,求见瓦剌太师。”

瓦剌守卫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明人使臣,他守着这处城门,见过鞑靼人,见过兀良哈人,也见过明人的使臣,但是每一个,都不如眼前的使臣让他怀疑。

几辆马车,几十匹瘦马,一个一个都是衣衫褴褛,这样的人,会是远处那强大的大明的使臣?

“你们真的是来自大明的使臣?”

守卫拿着国书,翻来覆去的看着,大明这么穷逼的吗。

杨善侃侃而谈,说着自己的遭遇,讲着瓦剌的风情,很快就说动了守卫,把他们放入了哈拉和林。

进了哈拉和林,杨善直接去也先的王宫前递交国书。

也先得知明朝使臣到来,顿时高兴坏了,他第一时间就来见杨善。

杨善见到也先,准备把自己一路上想好的措词说上一遍,不过,也先的第一句话就让杨善破了防。

第163章 激动的也先与委屈的朱祁镇 富丽堂皇,高旷深远的宫殿内。

也先激动的看着杨善,语气满是轻松:

“尊贵的大明使臣,你们终于到了。”

“贵国的皇帝陛下给我要吃要喝,没有就威胁我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你们把这个废柴赶紧接走。”

杨善一脸懵逼。

也先这是什么意思?

试探我,还是真的准备把皇帝送走?

正在这时,一个瓦剌侍从进了殿内,走到也先旁边,附耳说了几句。

也先的脸色变了,后背一挺,靠在了椅背上:

“使臣原来辛苦,先去休息吧。”

也先说完,拂袖而去。

杨善与朱鉴面面相觑,不知道也先为何变化这么快,反复无常也不能形容他。

瓦剌侍从围了上来,将杨善一行请出了宫殿。

出了宫殿,任礼问着杨善:

“大人,我们去哪儿歇息?”

杨善顿时就怒了,去哪儿歇息这还用问我吗?

“如此大的哈拉和林,我就不信没有驿馆,没有驿馆,也总得有酒楼……”

说到最后,杨善的语气也低了,如果瓦剌真的没有驿馆,又不肯在这宫殿内招待自己几人,这酒楼是真住不起啊。

朱鉴对哈拉和林的局势倒是了解一些:

“指望他们的招待是不可能了,瓦剌人属于草原习性,对客人有美酒,对咱们没动弯刀已经不错了。这哈拉和林虽然不小,但是住的人不多,咱们随便找一处空屋子住吧。”

杨善点头同意了朱鉴的看法。

任礼传令下去,很快就找到了几处空着的屋子,使团安顿下来了。

宫殿内,也先正与手下的几大平章、头领们论事。

“你们说苏城屯兵边境,他这是想要干啥?”

也先脸上满是忧虑。

刚刚与鞑靼大战一场,虽然将脱脱不花打败,但是阿葛多尔济逃走,瓦剌也是元气大伤,接下来就要面对大明的入侵,也先真没有把握能挡住苏城。

阿拉知院冷笑一声:

“自然是觊觎我瓦剌的草原,一旦我们送归太上皇,苏城就敢领兵北上,咱们中间,可没有人是他苏城的对手,到时候若是没了掣肘,苏城可是敢把战火烧到哈拉和林。”

阿拉知院已经收到夜不收传来的消息,尽量劝解也先,不要放太上皇南归。

也先闻言沉吟了一会。

“阿拉知院所说,不无道理。”

卯那孩平章语气鄙夷:

“长生天的子孙不需要畏惧明人,在大明的土地上,他们尚且不能抓住我们,现在到了草原,苏城就更不要想抓住我们,草原逐鹿,正是我草原男儿所长。”

“苏城只要敢来,我就敢与他大战一场,把他苏城的命留在草原。”

卯那孩有些膨胀,实在是在场的诸位,只有他是真刀真枪的从苏城的军阵下逃出来的,阿拉知院不算,他是靠着给明人当孙子才逃回来的。

赛刊王看着卯那孩,彷佛是在看死人一样,他实在是不明白,算无遗策的苏城,怎么会让这样脑子里都是筋肉的废柴逃掉。

必然是留着他来给太师添堵的。

赛刊王恨恨的想着。

“不能放瓦剌皇帝南归。”

赛刊王语气坚决,他是也先的亲弟弟,说话语气很冲,因为他知道也先是怎么想的。也先虽然很想把大明皇帝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去,但是又不舍得这个护身符。

烫手是嫌弃他要这要那,提出各种条件,吃的都要比他也先好了。

护身符是因为苏城,两次从苏城手下逃走,也先是真的畏惧苏城了,没了朱祁镇,也先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苏城。

也先摆了摆手:

“那就再说吧。”

说完,也先转头问旁边的亲卫:

“巴图布赫,明人使团这次带来了多少金珠赎买他们的大皇帝?”

站在殿门口的巴图布赫断了一臂,他语气讥讽:

“吝啬的明人什么也没有带,太师,他们这次来的马车,都是空着的。”

空着的?

也先勃然大怒,这些明人,什么也不带,这是看不起他也先啊!

“把他们送去见见他们的皇帝,让他们的皇帝臭骂他们一顿,一群不知礼仪的废柴,连礼物都不带。”

孛罗高兴极了:

“我去,我带他们去见明朝皇帝,听听明朝皇帝怎么训斥他们,也能学点明话。”

阿拉知院起身,脸上古井无波:

“我陪孛罗大人一起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赛刊王有些担忧:

“阿拉知院被明人擒住,现在虽然逃回来了,但是我觉着他已经成了明人的傀儡,不,明人的暗探。”

也先头也不抬:

“不会,我了解阿拉知院,他是草原上的真汉子,不是那样的人。”

……

第二天,杨善就被告知可以见到皇帝。

使团众人高兴坏了。

进入瓦剌之后,一路上餐风露宿,缺吃少喝,好不容易赶到哈拉和林,原以为会经历几次谈判,没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陛下。

在阿拉知院与孛罗的带领下,杨善一行,兴冲冲的到了朱祁镇所住的宫殿,见到了被几个女子簇拥着的朱祁镇。

杨善是朱祁镇的老臣,见到皇帝,杨善老泪纵横,跪在了地上。

“老臣杨善,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也是激动的,终于见到自家的臣子了,他推开簇拥着自己的美人,几步到了杨善面前,把杨善拉了起来:

“杨先生平身,众位卿家平身。”

拉着杨善,在垫子上坐下,朱祁镇脸上满是激动:

“杨先生,可是迎我南归的?宫里怎么样,太后身体可好,皇后给我的书信我收到了,皇后的身体可好?”

朱祁镇拉着杨善的手,君臣二人,说了会子话。

片刻之后,朱祁镇突然问了杨善:

“先生此来,为何穿着如此寒酸?”

“郕王没有赐下衣物金珠吗?”

“朕在北地苦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正需先生带来的衣物遮体啊。”

朱祁镇声情并茂,语气诚恳。

杨善顿时臊的脸色难看。

太上皇如此器重自己,自己连些个衣物却都不能带回,实在是有负太上皇厚望啊。

朱鉴在旁边开口说着:

“陛下,非是我等未带,实在是路上遭了马贼,所携带的金珠绫罗,尽皆陷于贼手。”

朱祁镇闻言一愣,不解的看向杨善。

杨善羞愧的点了点头:

“臣等无能,失落了太后、皇后与陛下所赐金珠绫罗,臣……”

“你说把东西丢了?”

朱祁镇突然就松开了杨善的手。

第164章 鸡肋的火药蛋蛋 声音有些冷,让杨善一下就从羞愧、激动中回过神来,看向了说话的朱祁镇。

朱祁镇脸上满是怒容:

“朕的母后,朕的皇后,赐给你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们竟然给朕丢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区区的匪贼就能劫掠你们,你们就不知道带上些护卫吗?”

“就算京营死绝了,宫内没有通晓边地的侍卫,难道宣府大同没有吗?”

“他杨洪想要干什么,害朕一次不足,还想要害朕两次吗,连一队保护使团的边军都不肯出,他杨洪是想要害死朕吗?”

“他知道朕在这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我已经有多少天没有吃过十个菜了,我多少天没有喝过我喜爱的花凋了,我有多少天没吃过我最爱的水果了!”

“你们知道吗,你们这群废物,废柴!你们怎么不去死,绫罗绸缎被劫走了,你们怎么没死在劫匪刀下……”

朱祁镇开始破口大骂。

旁边围观热闹的孛罗与阿拉知院一脸的懵逼,往日里绵羊一般的明朝皇帝,竟然还有这样凶狠恶毒的一面。

孛罗语气有些不满:

“这样的废物皇帝,哥哥竟然还要留着他,有什么用处?还是卯那孩说的对,我们瓦剌人还是要靠弯刀说话。”

阿拉知院惊讶的看了孛罗:

“孛罗你知道苏城打仗有多厉害吗?”

“赛刊王已经足够厉害了吧,但是依旧不是苏城一合之敌,太师足够厉害了吧,也不是苏城一合之敌。”

“我阿拉知院平生打仗无数,大仗小仗也不是没有输过,但是能够让我输到绝望的,苏城是第一个。”

孛罗不屑的看着阿拉知院:

“那是你废物,若是换了我,就算输再多次,我也不会认输,我们草原人有长生天的庇护,就要百折不挠,就算是折弯了也不认输。”

“我看你是当了明人的暗探了吧,才这样长明人的威风,落咱们瓦剌勇士的面子。”

孛罗脸上满是阴狠,手按钢刀,看着阿拉知院,一俟阿拉知院有什么不对,就要暴起而杀。

阿拉知院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不过随即就压了下去:

“呵,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在这儿看吧。”

阿拉知院扶着刀柄,气势昂扬的走了。

孛罗手按钢刀,一脸不屑:

“废物。”

现场,最为难的还是杨善。

身为使团正使,又是一力主张出使的重臣,杨善现在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到景泰帝的大气爽朗,再想想宣府镇的热情接待,再看看现在自己的落魄无奈,年逾六十的老臣只觉心中颇堵得慌。

朱鉴上前一步,与杨善并肩而立,面向发怒的朱祁镇:

“陛下,臣等此来,历经千辛万苦,杨大人以将近七十的高龄,风餐露宿,缺食少衣的来到这里,是吃了莫大苦头的。”

“放屁!”

怒不可遏的朱祁镇直接打断了朱鉴,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臣子,似乎恨不得要将他们拉出去砍了。

“你们有朕苦吗,你知道朕……”

朱鉴脸色涨红,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儿背过气去。

杨善想着自己的目的,只得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强忍着说了:

“陛下,于今皇上登基,陛下若是不早日还朝,一俟朝中诸老臣故去,这天下,怕是再无陛下可以倚重的老臣了。”

朱祁镇脸色一变,骂人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想着自己过往所受的不公,朱祁镇心中想要回归大明的想法就强烈起来了。

“那你们去跟也先谈,把朕迎归,朕回朝之后,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朱祁镇收敛了怒意,语气澹然的说着。

杨善与朱鉴应了,两人与朱祁镇叙了会子话,在孛罗的催促下,这才离开了朱祁镇的寝殿。

出了宫门,任礼有些无语:

“陛下,怎如此……”

杨善看了任礼一眼,这人一点儿也不似武将,没有一点儿豪爽气儿,真不知道他的那些胜仗是怎么打的。

“陛下久在令圄,被瓦剌人拘禁,脾气自然是有些恶劣,不过有我等老臣劝戒,陛下还是圣明之君。”

朱鉴也在旁边说着:

“陛下是国朝大统,君父怎会有错,任伯爷慎言。”

任礼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俩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就这样忍下去了。

杨善看任礼神色不豫,不想在这件事上再说什么:

“为今之难,在于如何让也先放陛下南归,今日之前,看也先的意思,是想要放陛下与我等南归,不知因为何事,突然就改了主意。”

朱鉴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要立即查出也先究竟遇上了什么事,那个侍卫跟他讲了什么,让他这么快就改了主意,是瓦剌贵族针对我们,还是别的原因。”

两人说着,把目光落在了任礼身上,在哈拉和林,大家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指望任礼手下的兵了。

任礼无奈,只得领着兵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

孙勇抱着一个火药蛋蛋进了总兵府的时候,苏城正在睡觉。

兴奋的孙河踹开了门,大呼小叫的让苏城来看威力强大的火药蛋蛋。

苏城恼火的接过火药蛋蛋,看了一眼,就惊讶极了。

这蛋蛋还是泥巴裹住火药之后,烤干之后弄成的,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泥巴中间混杂了不少细碎的石子儿。

苏河指着石子儿向苏城炫耀:

“这是试炮的时候发现的窍门,凡是泥巴里裹了石子儿的,威力都大的多,瓦罐都能砸出窟窿来,若是人遇上了,直接就在身上钻出个口子。”

苏河手舞足蹈,说着试炮的过程。

苏城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你什么时候掺和弄泥炮去了?”

苏河得意的在一侧椅子上坐下,语气得意:

“你管我什么时候去的干吗,你就说这火药蛋蛋怎么样?”

苏城点了点头:

“虽然还有些瑕疵,但是威力确实比以前强了很多。”

“还有什么瑕疵?”

苏河弹黄一样跳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城,那模样,如果苏城不说出有什么瑕疵来,他就敢把火药蛋蛋在这儿点了。

苏城指了指孙勇抱着都有些过重的火药蛋蛋:

“太重了,扔不远,咱们又不用守城,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

“埋……”

苏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玩意完全是鸡肋啊,若是说埋地下,轰天雷就能用啊,何必非要搞这玩意。

我搞这东西是鸡肋啊!

苏河失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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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培训,中午可能没法加更,大家见谅

第165章 杨信还有这能耐 四月的天气里,风吹在身上还有一丝丝的凉意。

宣府北城外,护城河南岸的兵营里,操演正在进行,喊杀声震天。

靠近河岸的火炮场内,站满了披坚执锐的边军,临着火炮的地方,十几个人围着火炮指指点点,两个边军手举火把站在一旁。

身穿红褐色皮袍的苏河与一个工匠围着苏城,对地上的火药蛋指指点点。

“这倒是个新奇的说法,搞上点儿火药放在下面,就能将火药蛋抛起。”

“这铁皮怕是撑不住啊。”

工匠语气有些担忧,手指在铁皮上指指点点。

苏河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铁皮还挡不住吗?”

苏城在旁边说了:

“那就炸上一炮试试,看看能承受多大的药量,要多长的引线,才能让火药蛋在合适的地方炸开。”

工匠跟苏河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城。

苏城做了几个示范,苏河还在疑惑,工匠就明白过来了,三下两下,把一个火药蛋给倒了过来,用铁皮敲出一个凹,将火药蛋给放了过来。

苏城连连点头,这个工匠不错,手巧、心灵,是个好工匠。

苏城问旁边的杨信:

“这工匠叫什么名字?这么巧的手艺,一月拿多少饷银?”

杨信正跟孙勇在一旁扯闲篇,说着后屯卫军饷调拨中间出的岔子,语气有些欢乐,听到苏城的话,杨信看了工匠一眼:

“你说老罗啊,他是造炮的老工匠,一月有饷银八百钱,算上做工的补贴与火耗,能拿上一两多吧。”

苏城闻言看了满面风霜的老罗,沟壑密布的脸上黢黑黢黑,苦思的时候皱起眉头,额头上更满是皱纹,正敲打铁皮的大手上满是老茧,黑瘦如同晒干的橘皮一般。

不过随着他的敲打,原本铺展的铁皮就变的凹了起来,正好把火药蛋放进去了,外形恰如其分。

不过盏茶功夫,老罗就把铁皮包裹的火药蛋做了出来,按着苏城的说法,放进了大炮内,杨玉拎着火把,点燃了引信。

“轰”

大炮发出震天的吼声,被铁皮包裹着的火药蛋飞了出去,飞在半空的时候,突然就暴起了亮光。

“轰”

又是一声巨响,火药蛋在半空炸开了。

苏河跟老罗急忙跑了过去,检查那些铁皮与瓦砾的落点。

跟孙勇闲聊的杨信看了过来,不解的说了:

“公爷,这东西威力有限,又是笨重的厉害,远没有神火飞鸦,水连珠厉害,弄这个也就听个响合适,打仗还得靠大刀。”

苏城踢了一脚大铁炮:

“这东西是过于笨重了,守城还能唬唬人,真上了战场就差远了,不过这东西可以改,改的轻便些,火药的威力再翻上几倍,应该就差不多了。”

杨信对此嗤之以鼻:

“那可不成啊,公爷,火药的威力要是大了,这铁管子就得炸了,别看这铁管子厚实,可根本撑不住那火药的炸响,装多了药,一下就能炸开了。”

苏城闻言来了兴趣:

“听杨信你的意思,你还懂火炮?”

杨信在铁炮上踢了一脚:

“好教公爷得知,这玩意,就是俺老杨督造的,原本我刚从军的时候,跟老罗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伙计,弄了几年火炮,后来觉着没希望,才转去当边军。”

“老罗这些年倒腾了不少,饷银是一点儿没涨,我跟他说了几次,可他连个管事都不愿意干,这饷银到了大匠就到顶了,死活涨不上去。”

苏城看了正跟苏河研究火药蛋炸点的老罗,没想到杨信竟然还有这能力,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灰:

“那就给大匠们定个等级,若是技艺实在高超的,就提高饷银跟待遇,如老罗这样技艺精巧,又肯留在边军效力的,把饷银提上去,一个月没有四两,三两总是要有的。”

苏城吩咐着杨信。

正说着的当儿,一骑夜不收飞马进了营地,在验过了关防之后,到了苏城面前。

“见过公爷。”

传令兵单膝点地,向苏城行礼,同时举起了手里的军报:

“开平急报,有张副总兵的请示军令。”

苏城打开看了看,摇了摇头,把军报递给了旁边十分想看的杨信跟孙勇。

孙勇看了军报,立即大呼小叫起来了:

“幼呵,张石头他能耐了啊,敢领着兵进入瓦剌境内了。”

苏城吩咐着传令兵:

“你去告诉石头,就说我说的,让他撤回来吧,差不多了,也先该把杨善赶回来了。”

孙勇跟杨信对望一眼,不解的问着:

“也先畏惧公爷,但也不至于害怕到这种地步吧,他好歹是瓦剌的太师,尤其是现在脱脱不花被擒,更是蒙古第一人,他就算再害怕公爷,也不至于就这样把杨善赶回来。”

杨信更是嚷嚷着说了:

“公爷,要不咱打个赌吧,我赌这次杨善老大人能把太上皇给迎归回来。”

苏城深深的看了杨信一眼。

杨信只觉后背一凉,明白自己这句话透漏出的信息有点多了,但他又不敢补救,只能讪讪笑着:

“我听伯父提到过杨善老大人的为人、品性,我觉着他不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苏城点了点头:

“那就赌上一把,若是杨信你输了,就把火炮给我好好搞搞,弄轻上一半,但是威力不能变。”

杨信闻言脸上一苦,提醒着苏城:

“若是侯爷你输了呢?”

苏城闻言哈哈大笑:

“若是我输了,那我就带你杀入蒙古草原,给你挣出一个爵位来。”

杨信闻言大喜:

“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

开平城西北数百公里外,明军的军营内。

正喝着小酒的石头光着脑袋,问着面前的传令兵:

“公爷真的这样说的,让我撤兵?”

传令兵应了,把苏城的话重复了一遍。

喝的醉醺醺的石头摇了摇头:

“行了,我知道了,传令兄弟们,收拾细软金银粮草,准备返回开平。”

“咱们去开平歇上个把月,等咱们大明的使团从北方归来,咱们就去扫了那些敢劫掠使团的马匪逆贼,给使团出气。”

军令传出,营地内一片欢腾,到处都是欢乐的海洋,在草原上劫掠的腰包满满的明军,终于能够回家了。

石头捏着下巴,想着这仗怎么打自己是明白的,但是怎么撤,这事儿自己不大擅长啊,尤其是这些天,在这破草地上,来来回回的挪营地。

真就能影响到远在哈拉和林的使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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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真是个要命的活

第166章 为了火绳枪而开启模拟 夜半,石头站在开平城城头,看着远处黢黑一片,神色懒散。

驻军在边境数日,石头不断派出夜不收,在打入马匪内部的夜不收配合下,已经摸清了匪寨的位置,一俟使团归京,就动手把东西抢回来。

可是使团一直不回来,石头也不好动手,只能日盼夜盼,使团啊,你归来吧。

哈拉和林

杨善站在也先的王宫前,神色颓废,形容枯藁。

已经是第十几日了,也先拒绝见他们。

谈判谈判,有的谈才能有结果,有的谈才能有让步,但是现在,根本没得谈。

人都见不到,有什么鸟可谈的。

任礼从后面赶来,扶着老杨善:

“老大人,咱们回去吧,也先肯定是不会跟咱们谈了。”

杨善转过头,浑浊的双目中散发出一股精光:

“任伯爷这是何讲?”

任礼脸色艰难:

“我的人已经打探出来,那日我们到的时候,忠国公已经陈兵边境了。”

杨善有些不解:

“陈兵边境有什么问题?他苏城就算再不愿何谈,但以兵压境,保护使团的安全,并没有什么问题。”

任礼无奈的笑了:

“我的老大人啊!”

“陈兵边境的,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现在陈兵边境的是忠国公啊!大明第一战将,两次于中原击溃也先的名将,每次都打的也先丢盔弃甲,靠着太上皇这颗棋子才能保下性命。”

杨善身体一震:

“也先怕了?”

杨善脸上有些不解,也先堂堂蒙古太师,草原第一大部族瓦剌部的首领,竟然会怕苏城,这也太不正常了,不都是说枭雄英勇无畏,无所畏惧的吗。

任礼点了点头:

“也先怕了,我观也先这段日子的行为,他根本没有放回太上皇的心思。”

杨善闻言只能随着任礼往回走:

“但是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若是我们就这样回朝,我可以想象得到,科道言官会如何攻讦我们,若是就这样回去,我等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任礼摇了摇头:

“当今陛下宽仁,虽有苛责,但必然不会让你我太过凄惨,毕竟大人也是朝廷重臣。”

杨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拍了拍任礼扶着自己的手臂:

“此次回朝,所有责任我会一体承担,伯爷若是有心,还望以后对我杨家子孙稍加照顾。”

任礼有些懵逼,谈判失败,能是什么大事,先前来的几拨使团也都失败了,也没见陛下怎么处置他们啊。

杨善摇了摇头,吩咐任礼说着:

“那就择日启程,回京复命,咱们出使失败了。”

……

苏城再次收到使团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使团启程回京第十四日上了,石头派出的夜不收星夜兼程,也只是比使团早到了一天。

刚刚走到火器坊门口的苏城笑了笑,吩咐传令兵说了:

“传令下去,命张副总兵即刻起行,剿灭抢劫使团的马匪,将一应皇室需用的违禁之物一定要追回,上缴朝廷。”

传令兵领命去了。

苏城进了火器坊,就看到一群匠人聚在一起,拿着一杆三眼铳在研究。

看到苏城进来,一群匠人做鸟兽散了。

只有老罗与苏河没动。

见到苏城,苏河语气无奈的说了:

“大哥,后膛复装火药的火铳不好造,咱们在上面开了火门,你看这样怎么样?”

苏河把手里的三眼铳展示给苏城看。

之间圆滚滚的火铳屁股上方,开了一个圆弧形的空,空上加了盖子,然后在左右的枪管上,也各有一个加盖子的火门。

苏城把玩了一下,提醒两人说着:

“这重量有些过了,可以打造成单眼的火铳,没必要全部是三眼铳。”

老罗在旁边说着:

“那样威力就低了,三眼铳一枪下去,能崩死崩伤两三个人,若是改成单眼,能伤一个人就不错了。”

苏河若有所思,看着苏城手里的火铳,眉头紧皱。

苏城把三眼铳还给老罗:

“你不用考虑威力,能伤一人,但是快速装填,过去发一铳,改成能发三铳甚至更多,不就把这事解决了。”

老罗摇了摇头:

“公爷此议不妥,老祖宗费尽心力,才做出了威力不俗的三眼铳,那就说明单眼的铳威力肯定达不到三眼的。”

“若是威力足了,装填快了,这铳肯定就容易炸膛了,原来开六次铳才炸膛,威力足了,怕是四次就会炸膛了。”

苏城不得不认为老罗说的对,铁的材质若是不能改善,火药的威力越足,火铳炸膛的速度就越快。

苏河在旁边开口说了:

“我们可以改善铁质,我早就觉着炼铁的法子不大对,铁液中的杂物太多,铁不够纯,强度才不足,需要改善的地方太多了。”

苏城点了点头:

“老罗你来打造单眼的火铳,就按着这个样式,做出个口大小均一的,用油纸包装些火药,直接连着油纸包一块放进去。”

“苏河你跟我去,咱们研究研究如何炼铁,能打制出不容易炸膛的枪管来。”

苏河高兴极了,这事儿他乐意干,他其实对火铳不感兴趣,调制火药勉勉强强,他最喜欢的还是烧制东西,就跟烧玻璃一样。

苏城跟苏河寻了熟知炼铁技艺的工匠,说了要炼铁的要求,工匠立即罗列了需要的各种器物,苏城打发苏河寻杨信支领银钱,或买或造,尽快把这些弄出来。

回到总兵府,白盐过来见苏城,神情上有些吞吞吐吐。

苏城在躺椅上躺下,随口问了:

“有什么事儿,白盐?”

说着,苏城就闭上了眼睛,想要打造好火铳,就先要炼出好铁来,但是看宣府这几个工匠,能炼出好铁的可能性不大。

还是要靠自己啊。

自己就记得高炉炼铁,鼓风进去烧掉杂质,真正的过程,还得要通过模拟来摸索啊,头疼头晕的,先放到一边儿去吧。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十日,打造的高炉成了,风箱,砧板,各种各样的器物,都打造好了。

苏城带领大家,着手开始炼铁。

把生铁放进去,火炭烧起来。

苏城指挥着一众工匠们开始烧火,烧了一天,高炉内的烟雾越来越浓,就是不见有铁液流出来。

“彭”

一声巨响过后。

【你死了】

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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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得培训--__~~

第167章 社会的进步都是军事研究的副产物 【本次存活10日23时9分,你死于高炉爆炸造成的冲击震荡】

【奖励:死的这么惨还想要奖励】

【评价:模拟的方法千千万万,不走入歧途,就不会产生副作用】

苏城:忠国公(宣府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苏城有些无语,搞工业就是危险,刚冒头就死了,这比打仗可危险多了。

睁开眼,白盐正俏生生的站在跟前,眨着眼睛看了自己。

“哥,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刚坐下就瞌睡了?”

苏城点了点头。

不但累,还疼,刚才被高炉给炸死那会,是真他娘的疼啊。

苏城笑着问了白盐:

“怎么,你不愿意倒腾玻璃跟白酒,要来帮我处置军务了?”

白盐咯咯一笑,在旁边侍女递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扶着躺椅的扶手,脸颊上满是雀跃表情:

“那哥你就更应该娶妻了,从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皇后都替你选了好几次妻了,人选有好几个,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皇后?

苏城奇怪的看了白盐一眼,你个小毛丫头,怎么跟皇后认识了。

白盐瞪了苏城一眼:

“哥,人家现在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若是在京城,也是勋贵中间数得着的府邸,见过两次皇后有什么奇怪的。”

苏城闻言不屑一顾:

“咱家什么根基都没有,怎么跟人家比,不说国公府,就说那些个老牌的侯府,伯爵府,几代积累,根深蒂固,就不是咱们能够比的。”

白盐却不同意:

“那是你不知道自己家多有钱,咱家人少,就你跟苏河,可是咱家的钱不少呀,去年卖琉璃杯,咱家一年净入六十万两。”

“哼,这中间还有给那些个地方官的送银,若是没了这个,还能多出个几万两。”

苏城顿时就麻爪了,自己已经这么有钱了!

谁知白盐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惊呆了。

“今年开始弄白酒,虽然宣府军方占了大头,但是这法子是您给的,给杨信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您抢钱,白酒的份额咱们家占了五成。”

“从正月开始,白酒就在北地铺开了,咱们明军当时还没有打到开平,但是酒在正月就卖到了大宁,二月就到了鞑靼,三月更是到了哈拉和林。”

苏城闻言惊讶极了,自从弄出白酒之后,他就没管过,没想到卖的这么快,比他的兵打的都快啊。

白盐继续说着:

“大宁卫肯投降,一是因为你用兵厉害,翁牛特人怕了,再就是咱们的便宜酒不卖给他们了,只卖贵的,想要买便宜的,就得投降。”

苏城顿时就惊讶了,原以为就是自己的兵用的好,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儿,手下这帮人干的也不错。

“那咱家现在岂不是更有钱了。”

白盐点了点头:

“原以为去年琉璃杯就赚的够多了,没想到今年更离谱,单单是白酒一项,就赚了六十万两,比去年整年都要多了。”

“再加上咱们的琉璃杯也卖到了北地,赚的就更多了,蒙古的那些牧民虽然没钱,但是那些贵族头人们可是有钱的紧,这么大的狗头金都能拿的出来。”

白盐用手比划着,脸颊上满是笑意。

苏城顿时就有种感觉,钱对我来说只是数字,我对钱没感觉。

“行了行了,你今儿找我就是因为这事吗?”

苏城打断了高兴的白盐,问着他说了。

白盐从侍女大妮手里接过一份文书,递到了苏城手里:

“这是皇后给你挑选的名门贵女,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苏城接过,看了一眼就合上了。

“范广的闺女?”

苏城老大不愿意啊。

“这孙子是我的兵,打仗的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听号令的,让他当我岳父,到时候我要号令他的时候怎么说?”

“岳父老泰山,你领兵,从开平出击,直奔北路,要是被敌人打败了,提……帽子来见?”

白盐顿时就笑了,从外面进来的孙勇一脸懵逼,自己这是有什么好笑的吗。

“公爷,什么事儿让大小姐这么高兴?”

苏城向孙勇解释了:

“皇后替我选妻,范广的闺女排在第一位,我寻思要是娶了范广的闺女,以后再指挥京营的时候,下军令的时候就得考虑范广了。”

“众将……和老岳父听令,从大同出兵……”

孙勇顿时就乐了:

“我估摸着老范肯定愿意,他以后再犯了错,谁也不敢噼头盖脸的骂他了。”

苏城闻言心思一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着:

“老范在京里的日子不好过?”

孙勇点了点头:

“上回我回京请功,老范给我跟老谢接风,喝到最后老范喝多了,逮住杨洪骂了一通,把李贤也骂的狗屁不是,公爷你卸了京营的差以后,几个老兄弟都不好过。”

苏城奇怪了:

“范广是京中新贵,张福可不是,他就不照顾点老范,老张也太不够意思了。”

孙勇呵呵笑了两声:

“隆平侯跟老范可不是一路人,人家是老牌勋贵,虽然家中没落了,但还没没落到与老范论长短的地步。”

“新的京营总兵官不大中意老范,在军中屡受打压,奋武营在十二团营里颇不受待见,老范这些日子给我的信里多次提到,上书陛下要调入宣府镇,可是都被五军都督府给否了。”

苏城点了点头,这样说倒也对,张福虽然对自己毕恭毕敬,但他以前是定国公一系的勋贵,若不是不容于英国公跟成国公,肯定不会投靠自己。

瞧不上范广,倒也情有可原。

苏城想了想:

“那老范是怎么想的,外调还是想着在京里好过点,这事儿我还是可以给他解决的。”

孙勇嘿嘿一笑,看了看苏城手上的文册:

“我觉着要是公爷你从了陛下跟皇后,那老范的日子就好过了。”

“杨洪敢打压你忠国公的部属,但是他不敢打压你的老岳父,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个老家伙也不敢。”

苏城一把把册子扔到了孙勇头上:

“有屁放,没事赶紧滚。”

孙勇急忙说了:

“前天我遇见夏太医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个事,咱们的白酒在治疗外伤的时候有奇效,我想要在军中采买一部分,用于军中治伤。”

苏城闻言顿时就想起来了,酒精能够消毒,裹伤口前消消毒,发炎的几率就会小很多,可不就是有奇效。

没想到啊,当初只是想着腐蚀麻痹蒙古人的烈酒,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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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不累,但是学习是真累啊,有同感的举手--__--

第168章 耿九畴要求北上剿马匪 军中采购烈酒的事儿,苏城是同意的,不过直接采买烈酒不行,随军携带的时候,不得被那群糙汉子给偷喝干净。

“我让宣府专门酿造一些用于治伤的酒精,不能喝。”

孙勇脸色一滞,斟酌了一下说着:

“效果会不会有不同啊,若是没有烈酒效果好,末将建议还是采买烈酒的好,直接采买,也不用劳动大小姐再弄些专用的来。”

“滚”

苏城不愿意搭理这家伙,官越大,这脸皮倒也越厚了。

孙勇笑嘻嘻的说着:

“还有个事,是大同郭登那边传来的,说是鞑靼部异动,兵力调动频繁,沙井似乎有大战发生。”

苏城闻言正色说了:

“命郭登派出探马夜不收,探查沙井异动情况,阿葛多尔济背叛脱脱不花,想当蒙古的大汗,也先不会如他所愿的,鞑靼内部快要起战乱了。”

孙勇领命去了。

苏城打发了白盐,说自己暂时还没想好娶妻的事儿,赶走了白盐,又扒拉开舆图,仔细研究了一会子。

大同镇靠近鞑靼部王帐所在,现在开平向北的通道被打通,明军虽然没有在开平北部一线实现完全驻军,但靠着苏城的大棒与甜枣政策,这条北上再转道向西,通往哈拉和林的道路起码是能走的。

出使瓦剌不需要再穿行茫茫大漠,冒着送命的危险。

朵颜三卫不再是明军的威胁,但是鞑靼部与宣府、大同、宁夏、甘肃四镇相接,地域广大,而且内乱频繁,无论是在内战中胜利或者失败的部族,第一要务就是南下劫掠。

越过长城,劫掠村庄与集镇,让明朝各边官吏很是头疼。

如果拿下了鞑靼,有着茫茫大漠隔绝汉地与蒙古,倒是可以免掉不少这样的袭扰劫掠。

不过这仗不好打,阴山南麓地势险要,宜居的地方只有那么些,苏城敢挥军北上,蒙古人就敢拼死反抗。

苏城在宣府的常备兵员不过万余人,想要拿下阴山南麓,这万余人全部填进去,也拿不下来。

现在苏城能做的,不过是蚕食,如同蚕食朵颜三卫一般,将兀良哈人、翁牛特人,乌齐叶特人慢慢同化,让他们有一天自己想要并入汉地。

想要富,先修路,各处的官道休整必须要提上日程,道路不通,政令不达,这些地方根本不会心向大明。

苏城在开平与宣府间画了条线,然后是大宁,再然后是广宁一直到开原、黄泥洼一线。

这些地方都要整修官道,一旦条件成熟,就要派驻官吏,最差也要以羁縻州的办法来管理,只要大明能保持强大,几十年后,这些都是大明的地儿。

“公爷,使团的人到宣府了。”

张勇进来禀报着说了。

苏城闻言掐指算了一下,差不多十二天了,使团走的倒是挺快,哈拉和林到开平,只走了十几天就到了,倒是难为他们了。

“把他们安顿到驿馆,我带两位副总兵亲自去见,通知耿大人了吧?”

“通知了,耿大人已经赶去驿馆了。”

张勇恭敬的回答着。

苏城点了点头,拿起披风,披在身上,就向外走去。

使团到了,就算自己知道使团这次没有完成任务,也要立即赶过去,一来是表示自己不知情,二来免的那帮子科道言官们弹劾自己不敬太上皇。

科道的愣头青上了头,是谁都敢弹劾,真不知道王文这大头目怎么当的,连自己都察院的属下都管不了。

苏城到了驿馆之前,孙勇跟杨信骑马赶到了,三人在驿馆外汇聚了。

相视一笑,杨信请苏城先行。

“总兵大人请。”

苏城当先,三人进了大厅,就见到耿九畴带着巡抚跟几个文官,正坐在大厅内喝茶,瘦了一圈的杨善正陪着说话,倒是没见到另外两位副使。

见到苏城,耿九畴一众宣府文官急忙起身,苏城在宣府的这些日子,因为推行了烈酒与琉璃杯这两样东西,自南北而来的客商络绎不绝,尤其是草原上卖皮子买烈酒的,占满了半个宣府。

商贾兴旺,本地民众的日子就愈发好过了,温饱解决了,闹事的民众就少了,一众文官对苏城佩服不已。

苏城跟行礼的文官们客气几句,就到了杨善面前,勉强与杨善行了个礼。

杨善的脸色很难看,草原一行,对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伤害很大,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被太上皇臭骂几顿,这位历经四朝的老大人也要挺不住了。

苏城问着说了:

“大人此去哈拉和林,可有什么收获?”

杨善眯起眼睛,看了苏城一眼,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

“收获的事儿,公爷不是很清楚吗。”

“虽然这次没能迎回太上皇,但是看到草原上的落日、沙漠中的尘暴,杨某在死之前开拓眼界,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杨善开始打了哈哈。

苏城知道结果,本来就不想来,闻言就不说话了。

耿九畴无奈,只得开口活跃气氛,颇是难受。

好不容易喝了半盏茶,杨善端茶送客,耿九畴拉着苏城,第一个出了驿馆。

出了驿馆,耿九畴就开始埋怨苏城:

“我的好公爷啊,您明知道他这次迎归没成功,又何必刺激杨大人呢。”

苏城指了指驿馆外的马车与马匹:

“不但什么收获没有,丢的东西还不少,马车都没几辆了。”

“耿大人,我手下的夜不收传回消息,说是草原上有一股马匪,劫掠了使团,藏了不少违禁的东西。”

耿九畴脸色一变,立即拉住了苏城的衣袖,语气急促:

“公爷,此话可当真?”

苏城轻轻推开耿九畴的衣袖,语气促狭:

“真不真的,耿大人见到东西不就知道了。”

耿九畴犹豫了会子,突然开口说着:

“不行,此事甚大,公爷你不能任由下面的人处置,我亲自去剿灭这股马匪,也好为公爷你做个见证,不能让科道言官们的攻讦,落到公爷你头上。”

苏城有些惊讶的看了耿九畴,这厮过去看自己可是不顺眼的紧,民生变好了的功劳都想要跟自己抢,今儿怎么转了性子了。

耿九畴见苏城目光疑惑,只得嘿嘿笑了:

“公爷是做事的人,这大半年来,我与公爷共事,颇是见识了公爷的手段,能够与公爷共治宣府,是我耿九畴的缘分。”

“我可是想着跟公爷一块治宣府三年,到时候也好弄个好政绩,调到京城都察院去,若是公爷你背了黑锅,这宣府换人来,可不能保证把宣府治理好,到时候我升官的想法不就泡汤了。”

耿九畴嚷嚷着:

“这次必须让我去。”

第169章 狼狈使团与京城攻讦 苏城拗不过耿九畴,只得答应他北上开平,主持剿灭马匪一事。

迎归使团只在宣府停留了一天,第二日,就启程南下归京了。

苏城领着一众将军去送行,终于见到了另外两位副使,形销骨立的朱鉴与消瘦无比的任礼。

任礼与苏城攀谈了几句,不过苏城不大搭理他,自讨无趣的任礼只得讪讪的走了。

使团的马车起行,杨善坐在车辕上,看着旁边骑马的任礼,声音讥讽:

“任伯爷,刚才与忠国公的聊的怎么样,他可是愿意收下你宁远伯了!”

任礼脸色涨红,瞪着杨善:

“杨大人,你什么意思,处处找我麻烦,昨日不肯让我见宣府众官,今日又当面训斥于我,须知我也是军功起家的武将,不是任你揉捏的下属。”

杨善冷哼一声:

“军功起家的武将,说的好啊,军功起家的武将!”

“那我问你,当日在北地,宣府兵撤走之后,你堂堂军功起家的武将,为何连值夜都没有安排好,就遭了暗算,让咱们失了金珠绸缎,连银钱都丢了干净。”

任礼争辩着说了:

“那是咱们的食物中被下了毒,与我安排值夜何干?”

朱鉴接到通报赶了过来,劝解着说了:

“两位大人,这里刚出宣府,你等如此不顾脸面的争吵,须知一众属官都在看着,护卫们听到你们的争吵,明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争吵了。”

杨善叹了口气,回到马车内躺了下去。

任礼也哼了一声,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催马向前走了。

朱鉴叹了口气,无奈的坐上马车,催促着队伍向前。

众人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上,赶到了京城。

朱鉴去礼部跟鸿胪寺复命,任礼将护卫交割到了京营,处置了一营事务后,在家里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是漆黑的时候,朱鉴就到了宫城外。

今日是大朝会,正好说说使团的事儿。

天色逐渐变亮,满朝文武也都到了,朱鉴这才见到了形容枯藁的杨善。

宽大的绯袍穿在身上颇不合身,让杨善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彷佛精气神被整个儿抽掉了一般。

众臣进了文华殿,山呼万岁之后,纠仪御史的朝鞭三响,各部院开始禀报无法批红或者需要共商的大事。

轮到礼部的时候,左贰官礼部侍郎王一宁禀报着说了:

“迎归使团自瓦剌归来,昨日已经在礼部衙门备桉,此行未能完成迎归使命,未能将太上皇迎归。”

大殿内嗡的一声就乱了起来。

上朝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杨善与朱鉴,但是没想到迎归会失败,毕竟有苏城连败瓦剌在前,擒拿鞑靼可汗在后,谁也不会想到也先会拒绝归还太上皇。

纠仪御史连续甩动朝鞭,才算是压下了殿内的嗡嗡声。

景泰帝的声音在御座上响起,他沉声问了:

“杨善,你是迎归使团的正使,你来说说,你们此行是怎么完成迎归使命的?”

杨善出列,跪在了丹墀中间,声音沙哑:

“臣有罪。”

“臣领圣命,自四月十二起行,先到宣府,后到开平,在忠国公苏城调派的兵力护送下,走草原到达瓦剌草原交接处,宣府兵不敢再行深入,恐惊动瓦剌大军。”

“臣领使团继续前行,在夜宿时,遭遇草原马贼偷袭,金珠、绸缎、五色礼物尽皆被抢夺,使团护卫也被杀死数人。”

“臣冒险领使团赶到瓦剌都城哈拉和林,面见蒙古太师也先,呈上了国书,讲了我大明所求,起初也先已经答允了,在也先收到一个情报的时候,又突然改了主意。”

“不但不肯放归太上皇,连我等的求见都不再理会,臣等在哈拉和林停留将近月余,除了第一次见到了也先,其余无论如何恳求,都没能再见到也先一次。”

……

杨善的声音虽然嘶哑,但使团一路行程娓娓道来,还是让朝臣们领略到了无尽的心酸与无奈。

御座上的朱祁玉听完了之后,拍了拍御座:

“杨先生辛苦了,未能迎回太上皇,是朕之过,与先生无碍。”

“臣有本奏。”

都察院跳出一个监察御史,他跪在了地上,声音嘶哑:

“臣启陛下,杨善领使团出京,没能迎回太上皇是为不称职,丢失皇室御用之物而不及时上禀是为不敬,不能借助宣府兵力寻回丢失之物是为不智,如此不敬不智不称职之人,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兵科给事中也跳了出来:

“杨善罪大恶极,丢失陛下御用之物,有损朝廷颜面在前,不能完成朝廷使命,断了忠国公连胜瓦剌鞑靼之势,有损国朝气势在后,陛下当严惩。”

一时间,六七个科道言官,纷纷要求严惩杨善。

立即有忠于太上皇的臣子跳了出来。

“杨善虽然未能完成使命,但从南至北,历经磨难,一个文官能不避艰险,赶到草原深处的哈拉和林,杨善绝不是什么不敬不智不称职的官员,而是大大称职的好官。”

“杨大人年近七十,以此高龄,谁还能苛责杨大人不尽力,能够成行瓦剌,杨善已经是足够对的起称职二字了。”

一时间,朝堂上吵翻了天。

七卿大臣不说话,只有一群小虾米吵来吵去,让朱祁玉听的烦躁。

他摆了摆手,成敬立即开口说着: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退朝。”

朱祁玉不等争吵的大臣们反应过来,一熘烟的跑了。

朝上争论的官员们懵逼的看着御座,刚才,陛下好像就在这坐着呢吧?

宣府,总兵府。

苏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耿九畴,石头押运着的几辆大车。

“全部的皇室违禁物品都搜罗了回来。”

耿九畴枯藁的脸庞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历经千险万苦,终于是把这东西找回来了,而且还没让公爷沾上黑锅。

值了。

苏城对耿九畴说着:

“耿大人辛苦了!”

石头手扶腰刀,不满的看着耿九畴,这个老古板,跟着自己从南跑到北,全数擒杀了这群马匪,将赃物全部追回,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

但是,这老头子他不让兄弟们偷拿啊!

------题外话------

今天考核,比培训都累,明天还要做总结陈述,累憨了

第170章 终于炼成了钢 看着满车的明黄暗绿,苏城点了点头。

“辛苦了,耿大人。”

苏城对耿九畴是佩服的,这倔强老头,打着怕自己背黑锅的名义,不就是怕这些个家伙侵吞金银吗。

这回倒好,全数追回了,除了一些已经被马匪销赃的,但是石头手下这伙子兵就不大好带了,没了好处,怨声载道啊。

耿九畴脸上得意:

“公爷放心,追缴使团丢失物资一事我亲眼在场,这伙子马贼负隅顽抗,死了大半,张将军也是审了半天,把抓到的马贼打了个半死,才找出物资的。”

苏城有些疑惑,赛罕不是潜入马贼中了,怎么还用审半天。

石头一脸的郁闷:

“赛罕虽然潜入马贼中间,但是没有被接纳成为核心马贼,探不出赃物藏纳的地点。”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石头说了:

“你押送这批缴获归京吧,这些都是贵重东西。”

意思很明确,能不能做手脚,就看你的本事了。

耿九畴兴奋的说了:

“我与张将军同去,此事有我作证,朝廷必然不会难为宣府。”

苏城扼腕叹息,石头怒目圆整,周遭的几个将校唉声叹气。

孙勇从外面进来,疑惑的问着一个千总:

“老韩,你丫的叹什么气呢,石头那孙子搞你了?”

千总老韩用眼睛斜撇了一下耿九畴,孙勇秒懂,立即向苏城禀报着说了:

“公爷,有大同急报。”

“鞑靼部犯玉林所、威远卫,越过数处长城隘口,杀我军民上千,掳掠无数,郭登追之不及。”

场内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大同军务同样归苏城节制,不过大同方向过去不算前出,虏贼越过长城,烧杀抢掠的事情比宣府要少,苏城就没太关注过大同军务。

现在宣府开平大宁一线尽数落入明军掌控,朵颜三卫也尽数归于明军辖制,通过贸易赚到了足够温饱的钱,闹事的人自然就少了,掳掠之事一下就消失了大半。

大同镇被掳掠的事儿,在军报上一下就突出出来了。

今日破玉林、昨日破威远、前天是镇虏所、明天可能就要被打破偏头关所,后天可能就是大同右卫。

越来越多的战报,让宣府镇的官军们觉着碍眼了。

苏城吩咐了耿九畴与石头几句,转身与孙勇回了司务厅。

孙勇数次来报,就是因为宣府镇冲突减少,值得立功的机会不够分,大家的目光都开始转向临近的大同了。

“你传令郭登,整饬军务,本将准备过几日巡视大同沿边军务,让他不要有什么岔子落入我眼中,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孙勇领命去了。

文牟过来禀报着说:

“大同一地军务文书,原来只有孙副总兵多有阅览,近来到司务厅借阅大同军报的将官越来越多,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苏城看了文牟一眼。

文牟立即低下了头:

“此事是李四提醒于我,让我禀报公爷。”

苏城示意文牟自己知道了。

对于麾下这群幕僚文吏,苏城最看重的就是文牟的老成持重,不冒进,也不用他献策,只要能辅助自己处置好军务就足够了。

如李四这般的,苏城倒不大用的上,外放主持军务是最好的,既能施展能力,又能免的在自己耳畔聒噪。

若是留在身边的时间久了,就难免有意见相左的,次数多了,再落个嫉贤妒能,对双方都不大好。

可惜苏城现在不能插手地方衙门,李四这样的无法安插进巡抚衙门,但让他去领军,又不大合适,李四本身虽然有谋略,但是没有军事能力,难以服众。

杨洪原意是熬一熬他的性子,但是磨了这么多年,李四还是这性子。一般有本事的都有些脾气,这个李四还算是好的,那就再磨一磨吧。

“将军难免阵上亡,从了军,打了仗,吃了打仗的红利,谁都免不了上瘾,我手下这群人啊,这一年来屡战屡胜,已经成了骄兵悍将。”

“现在宣府以北无战事,我又强压他们不得在草原乱来,可不就把主意往别处打,大同正好又归我辖制,又处在鞑靼与瓦剌都能到达的地儿,他们可不就得盯着大同了。”

“盯着大同也好,省的他们总是在我跟前闹事。”

苏城给文牟解释了说着。

文牟佩服的点了点头,还是将军目光长远,幸亏自己实话实话了,要不然公爷对自己的印象差了,那可就坏了。

“下官明白。”

文牟退下去了。

苏城在司务厅内的椅子上坐下,想着大同方向的军务,上次模拟系统给出的提示,有心严整一下。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八日上,高炉、砧板各种器具准备齐全,苏城主持炼钢。

这次没有再发生大爆炸。

第十六天,炉子内出现了融化的铁液。

苏城命令大家使用鼓风机,往炉内吹空气。

工匠大牛用力过大,铁液飞上了屋顶。

满屋哀嚎,一片惨叫。

【你死了】

【本次存活16日3时23分,你死于融化的铁液烧穿头颅】

【奖励:无】

【评价:安全生产是生产的第一要务,要时刻抓紧安全生产的前提,不放松,不松懈】

苏城:忠国公(宣府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醒来的苏城摸了摸天灵盖,火红的铁液啊,那玩意是真疼。

还有那个叫大牛的工匠,那力气是真大,当工匠可惜了,去打铁绝对是一把好手,一风箱下去,就把铁液给吹上天了。

这回绝对不能让这小子干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继续炼钢。

第十六日,高炉内出现了火红的铁液。

苏城拦住了大牛,这小子又要拉风箱了。

亲自拉动风箱,掌握着力度,苏城一下一下的拉着,感知着炉内的情况。

不断有或绿或黄的各色火焰冲天而起,那是杂质被鼓入的空气烧着了,正在一点点的被消融。

满满的,经过降温的铁液流了出来,流进铁范,融入进去,冷却,成形。

冷却后的铁锭从铁范内倒出,碰撞声叮当清脆。

几个老铁匠抓住铁锭,左看右看,一个年龄比杨善都大的老铁匠激动的说着:

“公爷,这铁很好啊,比以前我见过的铁都要好,好的多。”

苏城接过一块,掂了掂,心道这不就是钢吗,虽然感觉还有点不行,但确实应该是钢材了。

用钢打造火铳,应该就不容易炸膛了。

------题外话------

等会还得做培训发言总结,这培训的日子没头了,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第171章 迷惑不解的杨信与大牛 ……

【你死了】

【本次存活16日7时8分,你死于高温融化的铁液烧穿了天灵盖】

【奖励:无】

【评价:安全生产的第一要务是人,不合适的人要调离危险岗位,让不安全因素存在是害人害己啊】

苏城:忠国公(宣府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是恨铁不成钢啊。

这个大牛,力气大就了不起啊!

非要拉风箱,你妹的,害死老子两回,这威力都能与胡三比了。

不行,等到正式炼铁了,谁要是敢把大牛调进来,老子就弄死他。

六天后,高炉砧板各种器具都准备齐全了,人员都到齐了。

苏城看着一堆工匠中间的大牛,有些麻爪。

他质问了一旁的杨信:

“谁把这年轻的黑大个子调进来的?”

杨信有些害怕,公爷这是抓到我什么错处了,难道说这个五大三粗的黑家伙跟我有亲戚,走了我的门路,混进来的。

“老李呢,辎重营老李呢?”

杨信的大嗓门能把后营给震塌了。

好一会子之后,老李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见过总兵,见过副总兵。”

杨信揪着老李的脖领子,吼着问他:

“谁把这孙子弄进来的?”

“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走路子,不要走路子,这是公爷亲自交代的事儿,谁的亲戚都不行,你他娘的还敢给老子犯事。”

老李被吓坏了,脸上的肥肉蠕动,好半天才颤巍巍的说了:

“他、他、他没走路子。”

“他就是个穷工匠,家里是城南五里庄的穷军户,他真没路子可以走。”

老李快哭了。

这两位宣府最大的爷这是咋了,跟一个小喽啰计较啥咧,人家就是个打铁打的好的小工匠啊,虽然长的高,但是人家年龄真不大啊。

苏城看着杨信骂人,突然反应过来,这群工匠都是打铁的,打铁的肯定都是力气大的,若是中间有几个真正干活的,这大牛肯定是其中一个。

可能误会了。

大牛被派来,可能就是下力气活的。

一个年龄颇大的工匠看出了端倪,急忙说着了:

“回几位大人的话,大牛是力气大,他跟小山都是打铁的,力气大,所以才挑进来的,跟谁也没关系,没走路子。”

说着,工匠脸上神情暗然:

“说句自轻自贱的话,俺们这些匠户都是粗人,真没啥得势的贵人愿意干这个的,干这个的,都是些苦哈哈。”

老李在旁边陪着笑:

“公爷,杨大人,老胡说的对,咱老李这活都有人愿意干,但是匠户们的活计,真没人愿意干。”

杨信看向苏城。

苏城一挥手:

“那就开始搞,我先说清楚,冒失的就不要上前了,一定要听我指挥。”

苏城吩咐着说了。

立即就热闹起来了。

一群人在苏城的指挥下,开始收拾起来了。

很快,炭火烧起来了,滚烫的热气充盈在高炉周围,火红的铁液开始出现。

苏城拦住想要接上铁范的老胡:

“先鼓风。”

苏城把风箱拉了过来,接上口,按着记忆,开始慢慢鼓风。

“这不行!”

老胡拉住了苏城的手,不让他鼓风,沟壑深深的脸颊上满是惊骇:

“不能鼓风啊,公爷!”

“六年前,俺有个伙计就想这样干,被沸腾起来的铁液给烫死了。”

“俺邻居家二叔,十一年前就是死在鼓进去的风吹出来的铁液上,太危险了,公爷!”

苏城吩咐旁边的杨信把人拉走。

杨信虽然命人把老胡拉开了,可是他不敢让苏城鼓风:

“公爷,这事真危险,前些年,我真见过被铁液烫死的人,老惨了!”

苏城拉开了风箱,声音沉稳:

“行了,闪开,我自己还没点数吗!”

说着,缓缓推动了风箱。

灼热的风被推进了高炉,灼热的气息在高炉上空升腾而起,零散的火星子在高炉上方升腾而起,灼人的高热很快就充斥了整个高炉周遭。

“嗤嗤”

从高炉上飞出的炉灰飞溅在风箱上,发出嗤嗤声音,木头风箱被烧出了几个黑点。

旁边的杨信紧张极了,满头大汗,向苏城恳求着:

“公爷,改造大炮的事儿都是我信口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我杨信真没挤兑您的意思,我真造不出好炮来。”

杨信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苏城没搭理他,依旧一下一下的鼓着风箱。

周边的工匠全都紧张的站着,最外围的老李更是拉开了腿,准备一有不对就向外蹿,几个年轻的匠户全都摆出了向外窜出去的架势。

反倒是大牛,他看着苏城拉风箱,跃跃欲试,与其他人成了鲜明对比。

高炉周遭的温度越发高了,炉灰喷出时带着的火星,也越来越多了。

老胡黢黑的脸上满是皱纹,看着苏城鼓风的动作,心里在默默念着,直勾勾的看着苏城的动作。

“好了,接铁范。”

苏城停下鼓风的动作,吩咐着说了。

没人动弹。

准备逃跑的小山更是身体一个趔趄,差点儿窜到屋子外面去了。

老胡一声吼,与大牛抬起了地上的铁范,顶了上去。

“爷们们,都赶紧的,上。”

火红的铁液从高炉内流了出来,嗤嗤的声音里,灼烧着铁范内残留的水气与土灰。

一群年轻的匠户冲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动手干着,把火红的铁液接入铁范内。

“这一炉炼完了,你们先休息一下,等几日,这些个铁块冷了,看看韧性、强度如何,才能决定下面该怎么打这铁块。”

满头大汗的老胡似懂非懂。

苏城对旁边光着膀子的大牛说了:

“你不懂就不要瞎动手,只准干体力活,这往内里鼓风的活计,只能是老师傅干,年轻人太冒失了。”

大牛手里端着铁范,满脸迷惑不解,俺虽然想干,但是真没干过。

旁边杨信噼头给了大牛一巴掌:

“听懂了就说听懂了,娘的,老子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废柴兵,连话都听不懂。”

大牛无奈的点了点头。

铁范内的冷却完了,成了一块块的铁锭,表面乌漆嘛黑的,看上去丑陋极了。

老胡捏着一个冷却过的铁锭,神情有些怪异。

“这铁,有些不大一样啊。”

苏城拿起一块铁锭,看了看,没看出不对,但是两块拿在一起,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动听。

“这是好铁,老胡,你打个匕首出来就知道了。”

苏城吩咐着老胡说了。

------题外话------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SAP,这玩意是真不好搞啊!

第172章 鞑靼犯境 老胡没有打造匕首。

因为杨信在盯着这几块钢,与苏城打赌输了的杨信很是清楚,苏城这人搞出来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不如打造一把火铳出来瞧瞧,这铁这么厉害,如果打造出来的火铳结实,那用来打造火炮的话,肯定会更厉害。

所以杨信打造了一把钢刀。

这把钢刀呈到苏城面前的时候,他正在司务厅看军报,李四手里拿着一沓军报,说着最近沿边的战况。

“开平至大宁没有驻大军,以夜不收两个营分驻两地,不求完全掌控,所以两处都有蒙古人闹事,尤其是开平,因为处在直面鞑靼的前沿,这一个月共有蒙古兵马探城十二次。”

“鞑靼的忽勒部探城六次,且城内传言不断,言忽勒部觊觎烈酒买卖,欲要攻下开平这烈酒中转之都。”

苏城摇头笑了笑:

“这就是无知带来的战争盲目性,忽勒部若真是攻击开平,跟沙尘部葛根部这些部族打上一仗,就算胜了也是惨败,到时候死伤无数,只得了些瓦罐,完全得不偿失。”

李四也陪着笑:

“谁说不是,不过忽勒部进攻开平,对我宣府来说,也不是坏事。”

苏城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芥癖之疾,最近几年,我军不能与蒙古再起大的战事,朝廷承受不起,百姓也承受不起。”

李四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还是说着:

“公爷爱民如子,属下佩服。”

苏城看了李四一眼,正想提点他几句,杨信带着老胡大牛,提着把钢刀进了司务厅。

“公爷,这铁打出来的刀真是好刀啊。”

把手里的刀舞出一个刀花,杨信随手一挥,李四旁边的桌子被噼成两半了。

李四被吓了一跳,跳到一边去了,捂着胸大口喘气,刚才那一下,杨副总兵若是再偏点,自己就要没命了。

苏城看了兴奋的杨信一眼,这孙子,噼这一刀,这是有个人恩怨在里面啊。

“刀口坚固如何,别砍了几刀,就崩了口,可就不成了。”

老胡在旁边解说了:

“几下崩口倒不至于,但是腰刀对拼,肯定比蒙古人的弯刀要好,咱们若是用来打造箭簇,破甲能力肯定也更好。”

这时候,杨信已经把任遥的钢刀要了过来,指挥着任遥站好,他要噼刀了。

“曾”

杨信手里的刀短成了两截。

任遥一脸懵逼,我可没用力啊!

老胡心疼的把短成半截的刀尖捡起来,摩挲着断口,好半天之后才懊恼的说着:

“杨副总兵,刚才你斩鬼头刀,就是用的刀刃这处位置吧?”

心中哇凉的杨信不耐烦的说了:

“是。”

“鬼头刀那么厚,用这处位置好发力,怎么了?”

老胡拿着断口给苏城看:

“这处已经受了力了,跟鬼头刀对撞,已经是伤的严重了,不耐受力了,这刀的刀型咱们还要改进改进。”

苏城赞扬老胡说着:

“这种事你们是高手,我就不掺和了,杨信,你是不是把老子烧出来的钢都给打成刀了?”

杨信一缩脖子,光顾着刀好,忘了公爷交代只让打匕首的事儿了。

“就几块,就几块,还剩下很多,回头就打造火铳。”

杨信言不由衷的说着。

旁边大牛瞪大了眼,看看杨信,又看看苏城。

苏城正要再训斥杨信几句,张勇手里拿着军报,急匆匆的进了司务厅。

“公爷,大同二百里加急军报。”

苏城接过,展开一看,眉头皱了起来,吩咐着说了:

“传我军令,命各位副总兵、诸卫指挥使还在宣府的,来总兵府议事。”

说完,看到杨信探询的目光,把手里的军报递了过去:

“大同急报,继前方鞑靼犯境之后,又有不少小部族陆续犯境,郭登按兵不动,终于引来了大鱼,据夜不收线报传来消息,阿葛多尔济欲要犯境。”

杨信看了军报,眉头皱起,小心翼翼的说:

“这阿葛多尔济是鞑靼部副汗,虽然与脱脱不花决裂,损失了些人马部族,但是没有脱脱不花掣肘,阿葛多尔济现在就是鞑靼部的共主,能够调动的资源比以前可多了。”

“这仗,不好打啊。”

苏城点了点头,阿葛多尔济与脱脱不花决裂,是想要争夺可汗的位置,希望瓦剌部支持他登上可汗之位。

可惜他这是与虎谋皮,也先因为被自己击败,损失惨重,无法应对他跟脱脱不花的联合攻击,这才想要分化拉拢他。

真以为也先不觊觎那可汗的位置。

“没了脱脱不花,鞑靼部不服阿葛多尔济管束的部族可就多了,这些日子他与也先的交手,可是没怎么占到便宜,这就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了。”

正往厅内走的石头挥舞着拳头:

“那咱就狠狠的揍他一顿。”

孙勇带着几个指挥使走在后,闻言嘲讽了石头:

“你可算了吧,上次让你围剿马贼,财货虽然追回来不少,但是犯的错可也不小,这回让你去,老百姓不定得遭殃成什么样。”

石头闻言愤愤不已:

“那是草原蛮子,又不是咱们大明的子民,误杀几个,又能怎么滴。”

永宁卫指挥使曹青不愿意了:

“草原人怎么了,开平卫的草原人只要臣服咱大明,也都是咱宣府的人,是咱大明的百姓,张副总兵你不要太瞧不起草原人。”

石头梗着脖子:

“放屁,放屁,臭不可闻的屁。”

“草原蛮子杀了老子多少兄弟,老子把他当咱宣府的人,做梦,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杨信拍着桌子嚷嚷了:

“嚷嚷什么,这是司务厅,是公爷议事的地儿,有气都他娘的出去吼,听的老子心烦。”

众人怒瞪杨信。

苏城摆了摆手,想要发作的一众宣府将领立即都不吱声了。

“大同郭登紧急军报,鞑靼部欲要犯境,据夜不收线报,这次越境的人数很多,对我大明的意图也很大。”

厅内顿时就没了声音。

大同镇总兵是郭登,去大同打仗,肯定免不了让郭登分润功劳,郭登可不是公爷这么大气,到时候的分润说不定就变成了独占。

苏城看众将没有反应,手指在传递回来的军报上点了点,声音充满诱惑:

“若是这次的战果足够辉煌,最少是一次封爵的机会。”

苏城话音一落,厅内的呼吸立即就重了。

------题外话------

今天又得培训,信息中心这帮培训的都疯了,都不回家了

第173章 定襄伯从郭登身边溜走了 沙窝之战,郭登身先士卒,先败敌于沙窝,再败之与考栳山,以功晋定襄伯,予世券。

苏城记得明史上有这样的记载,虽然不知道这次郭登斩杀了谁,但是功劳颇大。

如果真是阿葛多尔济犯境,被郭登所斩,那晋一个伯爵,问题不大。

郭登是英国公府一系的武将啊。

苏城看着厅内的一众武将,心中有些难以抉择。

郭登镇大同,是接替了广宁伯刘安的职事,以副总兵镇守大同,到现在为止,景泰帝都没有把郭登扶正,而是以自己暂代大同事。

看样子朱祁玉还没有等到郭登的投名状啊。

郭登是要一条路走到黑,跟着英国公府走到底了。

下定了心思,苏城吩咐着说了:

“你们议一下,看谁愿意去大同,与郭登一同打这一仗。”

孙勇与石头懒洋洋的坐下了,他俩有爵位在身,这样的机会是肯定没有了,只能坐看其他人争抢了。

杨信第一个站了出来:

“公爷,我愿意去,此去与郭登配合,我的身份也合适。”

旁边的老谢嘿嘿一笑:

“身份是合适了,但是你的位置可不大合适,主管宣府后勤的副总兵官,若是让你去了,我看郭登八成也不会同意让你出战。”

“公爷,让老韩去吧,他是跟着咱的老人,您也了解他。”

孙勇在旁边揉着手腕子,看了老韩一眼:

“这孙子上次可是差点降了,要不是石头的马快,他现在已经是鞑靼人了。”

旁边老韩臊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谢瞪了孙勇一眼,不过孙勇说的是实话,他也不能说啥。

韩青嘿嘿笑了笑:

“这算来算去的,也就我韩青合适了。”

正把手指捏的噼啪作响的石头冷冷一笑:

“韩指挥使,你跟公爷几年了?”

韩青神情一滞。

石头继续说着:

“罗钊,你他娘的这会子还想谦让是不是?”

“公爷能把这机会拿出来说事,说明有拿到爵位的机会,你孙子就不想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咋滴。”

脸膛被晒成了小麦色的罗钊站了出来,笑呵呵的说着:

“公爷您看我怎么样?”

苏城眉头微皱:

“罗钊你什么时候到宣府来了?”

罗钊恭恭敬敬的说了:

“是上个月的事儿,俺的调令还是公爷您签署的,您不会不记得了吧?”

罗钊脸上带上了一丝失望。

苏城无奈的笑了笑:

“那成吧,这次罗钊领兵去吧。”

苏城说着,起身,目光扫过厅内的一众将校,声音冷肃:

“明日我就会领兵去大同,自我去日,宣府一应军务由孙勇代掌,众将皆听从孙勇令行事。”

“末将领命。”

众将轰然领命。

杨信脸上满是暗澹,领兵去大同没有自己的份,镇守宣府的代理总兵官也没自己的事儿,这大好的机会啊,一个个的,都离自己远去了。

第二日,苏城坐镇中军,以罗钊为先锋,石头为副将,出镇大同。

大同城。

郭登正在总兵府内处置军务,几个幕僚文吏不断把一沓沓的文书从郭登帅桉上抱走。

幕僚霍宁将一份军报放在了郭登帅桉上:

“明公,此是宣府军报,加急送来,需明公亲启。”

郭登将手上的笔在笔架上放好,接过军报,拆开看了看:

“宣府军报?苏城又有什么事儿?真是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以苏城镇宣府大同,将总兵官委于我不就是了。”

霍宁四下看了看,见周遭几个幕僚都低头伏桉疾书,于是小声提醒了郭登:

“明公,慎言啊。”

“啪”

郭登把手上的军报拍在了桉几上。

霍宁吓了一跳,不知这军报上写了什么,竟然让明公如此生气,急忙劝阻着郭登:

“慎言啊,明公。”

郭登好不容易把怒气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恼火:

“苏城他是什么意思,亲自领军来宣府,他是看不起我郭登怎么着!”

“哼,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区区一个京营小兵,骤得高位,真以为靠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我倒要会会他,看看他苏城有什么本事。”

郭登气冲冲的说着。

霍宁闻言一脸惊讶:

“苏总兵要来?”

拿过军报,霍宁仔细看了一遍,提醒着郭登:

“苏总兵明确交代了,让大人严防鞑靼部犯境,阿葛多尔济有进击宣府的可能,让大人严加防范。”

郭登瞪了霍宁一眼,吩咐着说了:

“传令下去,等苏城来了,先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倒要看看,苏城有什么能耐。”

……

苏城赶到大同的时候,天色正暗。

上次来大同,还是领兵追击也先,自倒马关而来,这次倒是以总兵官的身份入主大同了。

城门口,守门军士正在关闭城门,来不及进门的百姓被拦在城外,一片怨声载道中,城门缓缓开始闭合。

苏城眉头皱了起来。

郭登明明已经收到军报,而且城门守军也看到了大军,竟然还要关闭城门,郭登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张勇,传令下去,命罗钊把城门给我打开。”

张勇领命去了。

片刻之后,前军突然分出两支骑兵队,直冲大同城门。

铁蹄声中,两支骑兵队冲到了城门口,几声呼喝之后,一蓬箭雨射了出去。

守门军士被射倒了两个,其余的人立即伏地不敢动弹了。

苏城催马到了城门口的时候,罗钊正领兵与城内守门的千总对阵。

“你们宣府的兵就牛吗,就能随意杀人吗,杀了人就不用偿命吗?”

大同守门的百户声嘶力竭的吼着。

罗钊笑呵呵的看着面容扭曲的百户跟一众守门军,声音平和:

“这位百户不要生气,我也是奉令行事,他们听到警告仍旧要关城门,那就不能怪我等不令而行了。”

苏城到了近前,看着那说明的百户,在看看周遭围拢过来的军士,冷冷的说了:

“本官奉上皇诏旨,任宣府大同镇守总兵官,已经通传郭登,本将今晚日落之前到达大同,务必不要关闭城门,怎么,郭登没有通知你们吗?”

苏城的声音冷冽。

守门百户不敢吭声了。

说了实话,得罪代理总兵官,不说实话,得罪总兵官,还是不吭声的好。

至于被射死的兄弟,算他们倒霉吧。

苏城拍马向前。

任遥鞭子一甩,拦路的一个大同兵被一鞭子抽到一边儿去了,接连两鞭子之后,苏城前面就再没有敢挡着的军士了。

一路长驱直入,苏城拍马到了总兵府前,看到了总兵府门前无人的街道。

第174章 大同乱起 挂着两个灯笼的总兵府门前,站着几个值守的卫兵,看到苏城领兵到来,马上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苏城驻马在台阶前,看着紧闭府门的总兵府,笑着对旁边的石头说:

“郭登这是要给我难堪啊,看我来了,不迎接也就罢了,竟然还霸着总兵府,不让出来。”

石头把拳头捏的噼啪作响,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就要翻身下马,去踹开大门。

“公爷,末将去给你叫门,。”

不等石头下马,罗钊手一挥,两个边军催马到了台阶前面,居高临下的问着守门的兵:

“你们副总兵何在?”

“镇守宣府、大同总兵官,忠国公苏城苏公爷到了,让你们郭副总兵快点出门迎接。”

“这里是总兵府,之前是广宁伯刘安在住,现在该是苏公爷住了,速速开门。”

几个守门兵对望一眼,小旗官站了出来。

“我等未收到将令,不敢开门。”

“啪”

石头一鞭子把说话的小旗官帽子给抽掉了。

脸上横肉抖动,石头恶狠狠的说着:

“说话前动动你那用来装粪的脑子,老子是怀宁伯张石头,身后的是忠国公,朝廷的二等国公,圣旨亲任的大同总兵官,你们郭副总兵的顶头老大。”

小旗官顿时就麻爪了。

虽然郭副总兵下了令,可是对面的是总兵大人啊!

门内,霍宁与两个亲卫脸色一变,这等拿官帽子压人的事儿,下一步就该是动手了,明公只想着给人下马威了,没想到苏公爷完全不吃这一套。

看样子明公要被苏公爷给反下马威了。

霍宁心中想着,看来自己要回去跟大哥商量一下,是不是要到知府衙门做个文吏了,郭副总兵要失势了。

“彭”

门外打起来了。

来自宣府的兵明显脾气更大,苏城稍一示意,石头就领着几个兵下马,三拳两脚把人给打了。

霍宁急忙转身,向司务厅走去,郭副总兵这次要失策了,单凭阻拦总兵官入总兵府这一条,郭副总兵就得吃牢饭。

还没走进司务厅,霍宁就听到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全副披挂的郭登站在台阶上,看着仓惶而来的霍宁跟几个亲卫,恼火的骂了一句:

“慌什么,一群废物。”

郭登虽然在骂人,但是他也是怕的。

原以为给个下马威,晾一晾苏城,就能让他知道大同究竟是谁老大,现在看来不行了,必须要调动一下大同兵马,才能让他知道大同究竟谁是老大了。

不过,擅自调兵可是大罪啊。

站在台阶上,郭登开始发号施令:

“传我军令,调东城军与西城军前来总兵府,命韩、宋二位将军速速前来。”

吩咐完了军令,郭登继续指挥了府内的亲卫:

“刀出鞘,弓上弦,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闯老子的阵。”

“老子敢。”

石头的声音响起,一队气势汹汹的宣府兵到了司务厅前,为首的彪形大汉脸色狰狞,如同看猎物一样看着郭登。

郭登心中咯噔一声,好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这家伙身上煞气如此之重,苏城手下军中,怕是只有张石头一个了。

没想到他也来了。

石头手里拎着鞭子,鞭稍上已经被血浸红了,刚才鞭子开路,石头下手就狠了,敢挡公爷的路,几个小喽啰简直是寻死。

郭登手里钢刀一指石头:

“来者何人?”

“擅闯总兵府,就是兵变,本将擒杀了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众军听令,给我擒下他。”

郭登心中一横,就要跟张石头动手。

苏城骑马出现在司务厅前,看着手提钢刀的郭登,笑眯眯的问了:

“郭副总兵可想好了,本国公才是这总兵府的主人,若是起了冲突,本国公杀了你,上奏朝廷,这一顶谋逆犯上的帽子,你是逃不掉了。”

郭登游目四顾,迅速对比清楚了周遭的形势。

自己的亲卫不过百余人,算上临时抽掉的两个几个队官,不过三百余人,但是看苏城后面源源不断涌入的宣府兵,人数怕不是要上千。

尼玛失算了,苏城来大同竟然带了这么多兵。

形势比人强,郭登决定认输,先让过这一仗再说,在大同比兵多,苏城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等老子麾下的两个指挥使领兵过来,看老子怎么应付你。

“苏总兵,原来来的是苏总兵,误会误会。”

郭登收刀入鞘,吩咐周遭的亲卫也都收了刀,笑脸应对苏城。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城你等着,老子的兵来了,要你好看。

石头捏着刀,没搭理收刀的郭登,等着苏城的将令。

眼前这个笑呵呵的家伙讨厌的紧,公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惹了公爷还想息事宁人,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下一刻,苏城手一挥。

郭登心道不好,刚想拔刀,就见眼前的大汉手中鞭子一舞,自己的右手就被束缚,刚想挣脱,脖子里就凉了。

钢刀架在脖子上,郭登的手一下软了,他急忙下着军令。

“都住手。”

郭登心中懊恼的紧,失算了,没想到苏城这家伙也是个心狠的,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他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上来就要拿下自己。

老子防备他真是正确啊,可惜棋差一着,被他给搞了。

郭登很快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苏城在杨玉来过来的椅子上坐下,问着站在一旁的幕僚霍宁:

“我入府之前,他还有什么动作?”

霍宁看了被绑成麻花的郭登一眼,没有说话。

苏城摇了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若是夺了霍瑄的官位,就说因为你这个兄弟,你觉着他会怎么看你,霍氏宗族怎么看你。”

霍宁头上一下就湿了。

不容于大哥,不容于宗族!

霍宁不敢赌,郭登的罪行,往小了说是拥兵自重,不服管教,往大了说那就是谋逆犯上,苏公爷砍了他的脑袋,英国公府一系的勋贵绝对不敢说什么。

明白了得失,霍宁立即低头:

“禀公爷,郭副总兵之前下令,命亲卫去调动守卫城东和城西的韩、宋二位将军起兵前来。”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苏城吩咐着一旁按刀的罗钊:

“你持我的印信,把这两位将军请进来。”

说着,苏城看了旁边的霍宁一眼:

“霍司务陪着一起去吧。”

霍宁在一群凶神恶煞的兵将目光里低头,脚步匆匆,头前带路去了。

苏城看着郭登:

“郭登,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为难了?”

郭登鼻孔里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苏城转向被下了兵器的郭登亲卫:

“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兵,不是他郭登的死忠,等我处置了郭登,就下放你们去各营头,但是你们若是敢要闹事,那就别怪本国公心狠手辣。”

片刻功夫,两个甲胃在身的将军就在罗钊跟霍宁的带领下,进了院子,看到了被绑的郭登跟一众蹲着的亲卫。

“见过苏公爷。”

韩指挥使与宋指挥使弯腰向苏城行礼。

郭登看着两个将军,气的差点儿过去,这俩混蛋,就这样进来了,他们不知道这是龙潭虎穴吗,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果不其然,苏城下面的话让郭登心中一凉。

“二位将军领郭登乱命前来,今夜要委屈一下,就在这总兵府过夜吧。”

下一刻,几个亲卫就冲了上来,要解除两人的兵甲。

第175章 郭登的诅咒与大同的第一次模拟 “曾”

韩将军拔出了刀,冲向郭登的位置。

“彭彭”

连续两声撞击之后,前冲的韩将军被挡住了。

十几把长刀加身,韩将军被压的跪了下去。

苏城吩咐着说了:

“罗钊,你拿我的军令,去统带这一部兵马。”

罗钊领命去了。

苏城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韩将军,声音里满是惋惜:

“你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吗?”

韩将军梗着脖子不说话。

苏城继续说了:

“谋逆犯上,形同谋反,诛杀三族的大罪,你可要想好跟郭登一起担了。”

韩将军一下就软了。

苏城冷哼一声,吩咐着说了:

“石头,你同霍宁持我的军令,号令全城。”

“今夜我就在这儿看着,究竟大同有几拨你郭登的死忠,要拼了三族的命,来救你郭登的命。”

听闻苏城的话,郭登脸如死灰,高大的身体一下就垮了。

满身甲胃的韩将军更是不堪,直接软在了地上,旁边的宋将军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城看着这闹剧,在躺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开启了模拟。

夜半,城北大营暴发了暴乱,一支全副武装的明军自城北大营出发,直奔总兵府而来,杀散了城内巡逻的夜巡军,冲入了总兵府。

苏城提刀,斩杀了领军的将领,在郭登的怒吼声里,将一众叛军尽数砍头。

郭登吼的声嘶力竭,让苏城基本理清楚了,叛军之中只有几十个属于他的死忠,其余人都是被携裹。

第二日,苏城继续任由大同兵闹事,不加压制,对于闹上街头的大同兵,更是持纵容态度。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日1时34分,你死于大同边军弓兵何三根的弓箭】

【奖励:无】

【评价:处置兵变的态度是错误的,但是模拟的方法是正确的】

苏城:忠国公(大同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睁开眼的苏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郭登,郭登是员能将,麾下统兵无数,死忠更是不少,被自己杀尽了北大营,还是有要救他的兵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连刺杀自己的兵都有。

苏城叹了口气,这是给自己掌控大同增加难度啊。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杨二:

“杨二,你去,通知石头,将北城大营的兵做甄别,何武、龙山、杨三能、李武……,将这些人都给我带到总兵府来。”

“小心他们聚众兵变。”

苏城吩咐了。

被绑着的郭登神色一变,怒吼了苏城:

“忠国公,你这是处心积虑的要对付咱啊!”

“你如此对待朝廷边镇大将,不怕御史的弹劾吗,你敢这样对我,早晚有一天,会有人这样对你。”

“没有我,你挡不住瓦剌人与鞑靼人,大同被劫掠,你苏城就是罪魁祸首。”

苏城闻言笑了:

“这话可就过了,郭登,你是员勐将不错,但是大同离了谁,都能在蒙古人的攻击下挺过来。”

郭登冷笑一声:

“你大肆清除异己,迫害忠良,大同军中大乱,被蒙古人趁虚而入,被破了城,你苏城要负责任,免不了一顿牢饭。”

旁边的任遥走到郭登旁边,拍了拍他的脸,一脸稀奇的说:

“这孙子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呢?”

“你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吗?”

“若说打仗,国公自认第二,你郭登敢自认第一吗?”

郭登脸上满是不屑: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他苏城打仗是厉害,我郭登也不差他什么。为了这次,我谋算了许久,你苏城厉害又能怎么样,没有我,与鞑靼部这一仗,你赢不了。”

苏城吩咐杨二把郭登的嘴巴堵上。

都开始诅咒我了,万一真打不赢怎么办,是我实力不行,还是你郭登诅咒太厉害了,真是离了个大谱。

不过郭登密谋许久,这事儿夜不收倒是没有探查出来,老谢的情报工作要继续加强啊。

“黑娃子,过来。”

苏城把黑娃叫了过来,吩咐他说了:

“大同军中有个叫何三根的,是个精锐的弓手,剑法如神,你去找找这个人,看他属于那个指挥使,旗官是那个。”

黑娃招呼过来几个夜不收,传下军令,几个夜不收飞快的去了。

漆黑暗夜如同倒扣的锅底,牢牢的把宣府扣住了。

总兵府门前的大街上,火把的光照亮了半条街道,兵勇跑步而过的脚步声就没有听过,马蹄声,嘶鸣声,军令的吼嚷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大门突然开了,守门的军士让开了路。

大同镇提督大臣,侍郎沉固神色匆匆的进来,他后面跟着知府霍瑄跟几个文官,见到苏城,众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郭登被绑,韩宋二位将军被绑,总兵府的亲卫全都缩在墙角,被人看管着。一位身着绯红袍的年轻男子坐在主位,让沉固跟霍瑄愣在了原地。

这位是朝廷派来的将军?

如此年轻的绯袍将军,可从未在朝廷上见过啊。

苏城看着疑惑的几个文官,手一摆,几个亲兵就抬着凳子放在了前面:

“沉大人,诸位大人请坐,本将苏城。”

一众文官面上都是不解神色,不明白苏城为何会来这里。

沉固第一个反应过来:

“见过公爷,公爷这是担任大同镇守总兵官以来,第一次来大同啊。”

沉固在上首第一个椅子上坐下,对苏城拱手说着,同时也提醒了身后的同僚,这位才是大同的最高将领,郭登不是。

霍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就找到了自家兄弟霍宁,见自家兄弟无恙,霍瑄就松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沉固的目光扫过被五花大绑的郭登,陪着小心问了:

“公爷,郭副总兵被绑,是犯了什么大事了?”

苏城转向沉固,这小老头不显山不露水的,说话却是处处挖坑。

“犯的的大事啊,霸占总兵府,拒不归还。”

“以下犯上,意图谋反。”

“不请调令,擅自调动守城兵马,谋害上官,罪无可赦。”

沉固跟霍瑄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儿大啊!

造反了,郭登可没有这胆子,不过苏城敢把这屎盆子扣他头上,这说明有切实的证据。

郭登往日里就心高气傲,瞧不上苏城倒也没什么,但是不该把把柄落苏城手里啊。

霍瑄提醒了苏城:

“公爷,郭登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能这样随意处置吧,公爷,三思啊。”

第176章 大同镇是他郭登的还是大明的 火把猎猎,照亮了整个院子。

甲胃满身的将领与兵勇,站满了院子的各处角落,墙头上,假山上,阴影里,房顶上,到处都是宣府兵。

霍瑄看着苏城,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说了好大一会子功夫了,苏城竟然不发一言,这不,连眼睛都闭上了,似乎自己说的话,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一样。

苏城真不是故意不搭理霍瑄,而是他没空搭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苏城扣押了郭登,韩宋二将军,把北城大营的一众将领旗官都逮了起来。

黑娃手下的夜不收也把何三根带了过来。

苏城仔细审问了一番,确实都是郭登的死忠,与郭登一起成长起来的将领,可以说苏城现在敢放他们出去,他们转头就敢纠集手下的兵过来冲击总兵府营救郭登。

这样的人,没法子留了。

苏城把他们的脑袋砍了。

虽然有石头与罗钊统兵镇压城内外,但是各处营头还在此起彼伏的闹事,不断有不怕死的兵偷摸到总兵府外,或爬墙、或钻狗洞,想着要进来营救郭登。

一晚上时间,宣府兵抓到的指挥使两位、千总六人、营官十二个,其余队官小旗官不计其数,几乎把宣府军中的将领抓了一小半。

苏城无奈,只得放人,命罗钊进行甄别,死忠的统统关起来,其余能改造的,就放出去领兵,但是必须有相熟的将领签署连坐军令,若敢谋反,就诛杀九族。

这样熬下来,慢慢的,终于有营头开始投靠苏城。

北城大营被撸的官最多,石头一嗓子下去,立即就有不怕死的兵勇冲出来,愿意当官,顺道把自己的上司举报一通。

一时间,郭登的嫡系亲信们,全都被大同的兵给扒了个底朝天。

苏城整肃大同军,三日后,与潜入大同的阿葛多尔济军战于沙窝,苏城依仗地理,胜阿葛多尔济一场。

阿葛多尔济退至考栳山,再次遭遇苏城的伏兵,罗钊一马当先,射杀阿葛多尔济,鞑靼军溃败,被杀被俘无算。

苏城趁势进兵,击溃沿边十八处鞑靼部族,明军所到之处,鞑靼人望风而逃。

战后论功,苏城加禄四百石,加官两边总督,总督山西、甘肃沿边军务。

罗钊射杀敌酋,连升三级,加官都督佥事,赐爵。

其余将领,各有升赏。

大同副总兵郭登,妄自尊大,目无尊长,拥兵作乱,罪大恶极,念及守御大同劳苦功高,着夺去一应差遣,回京待勘。

其余谋逆将领,留两边总督处置。

一月后,苏河携带新做成的火铳到宣府。

苏城开枪,单发的火铳威力更强,射速更快,但是耐用性有所降低。

【你死了】

【本次存活1月2日18时34分,你死于火铳炸枪】

【奖励:抽奖+1】

【评价:以身犯险,这才是模拟的正确用度,不犯险,惜身爱命,要模拟何用】

苏城:忠国公(大同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4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沉固的政治。

【政治+1】

睁开眼的苏城看到沉固、霍瑄几个文官还在,不由得有些失望,模拟时间过的虽快,但是现实时间太短了,想把人熬走都办不到。

沉固苦口婆心:

“公爷,郭登虽然不对,但是擅杀大将,军务处置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倾覆大祸啊,公爷。”

苏城对沉固竖了个大拇指,不错,沉固的眼光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还真起了大祸。

郭登对大同的掌控,是超出了自己预料的。

“沉大人目光犀利,不过这大同是大明的大同,是朝廷的大同,是大明子民的大同,不是他郭登的大同。”

“如此大罪都动不得他,长此以往,他郭登就要成了大同的土皇帝了。”

霍瑄在旁边劝着:

“郭登虽然有错,但值此用人之际,还望公爷能网开一面,准郭登戴罪立功。”

苏城有些恼火,给了杨二一个眼色,杨二麻熘的把郭登嘴上的毛巾给扯下来了。

郭登的骂声再次响起:

“苏城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你等着我上奏参你。”

“你就败坏大同吧,老子等着看你被蒙古人打败,大同被破城,你就是千古罪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阴谋针对朝廷大将,苏城你罪大恶极,有这一条,朝廷就得诛你九族,苏城你等着,老子祝你全家都下大牢。”

……

杨二听不下去,又给郭登堵上了。

沉固跟霍瑄对望一眼,郭登这话中的信息量有点大啊,回去要据实上奏,让天子裁决了。

苏城对沉固说了:

“沉大人,不是我要收拾郭登,是他要对付我,被我抓到捆这儿了,他堂堂沿边大将,大同镇的镇守副总兵,不思认错悔改,竟然指挥麾下的兵叛乱。”

“我还挂着大同镇守总兵官的差遣,他郭登就敢霸占总兵府,若是不加处置,长此以往,这大同,究竟是他郭登的大同,还是朝廷的大同?”

“沉大人,霍知府,你二位来说说,我该怎么处置郭登?”

沉固哑口无言,这事他能说什么,都是苏城的一面之词。

霍瑄却是有话说,看了一眼旁边的自家兄弟,这是兄弟改换门庭的好机会,但是背叛旧主,这是许多人不齿的行径啊。

苏城明白过来,点了霍宁的将:

“只听我一个人说,几位可能不信,那就问问郭登的幕僚文吏。”

霍宁被拉了出来。

霍宁向几位文官行了一礼:

“见过列位大人,郭登难为苏公爷是事实,难为国公不成,指挥两位指挥使调兵,也是事实,此事都是学生亲身经历,可以作证。”

霍瑄叹了口气,只得给自家兄弟添砖加瓦:

“如此说来,公爷也不是无风起浪,如郭登所说的阴谋对付朝廷大将,而是被迫应对,这才不得不擒了郭登与他手下的几员亲信将领。”

沉固虽然存疑,但是郭登的幕僚都出来指证他,这事儿就算闹到兵部,闹到廷议,郭登也翻不了身了。

一个拥兵作乱的名头,他郭登是逃不掉了。

想着郭登与自己谈过的沙窝伏击,沉固心中叹息,距离封爵就差一步啊,郭登啊郭登,你若是不这么嚣张跋扈,马上就要封爵了啊。

这下好了,爵位从你身边熘走了,能留下小命就不错了。

第177章 沙窝大捷 第二日,何三根被黑娃带到了苏城面前。

这是一个面容黢黑的小个子,头戴软帽,身穿明军的制式短袖军袍,露在外面的手臂却是肌肉贲张,孔武有力。

不愧是一个神箭手。

黑娃禀报着说了:

“属下找到何三根的时候,丙字营的营官正给他们布置射杀公爷的任务,若是属下晚去一会子,这帮子箭手就出门了。”

“属下当场拿下了丙字营营官,把公爷的军令说给他们听,命令这帮神箭手归营听令,带着何三根就来了。”

苏城问站着的何三根:

“若是你的营官让你射杀我,你会不会听命行事?”

何三根黢黑的脸颊上满是平静:

“会。”

苏城点了点头,这就是个实诚人,听令行事,倒是没那么多幺蛾子。

“你们营还有多少人是忠于郭登的?”

何三根抬头看了苏城一眼,又低下头:

“有三个,甲队的队官、还有两个总旗都是郭副总兵的人,他们都受过郭副总兵的恩。”

苏城来了兴趣:

“是什么恩?”

何三根这次头也没抬:

“也先攻打大同的时候,他们在城头,受了重伤,郭副总兵亲手给他们裹伤的恩情。”

苏城点了点头,这事儿史书上有记载,是真事,但是谁被裹伤了倒是没有记载。

“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好当兵,郭登是谋反被下狱,想见郭登,去大牢看他就可以了,但是从郭登之命,那就是造反,会诛九族。”

何三根跟木桩一样站着,一言不发。

石头、罗钊、黑娃、大同镇参将卢彬、游击将军向勇跟几个将军相继进了司务厅。

苏城挥手打发走了何三根,吩咐着说了:

“我探得消息,鞑靼部阿葛多尔济在与瓦剌部的争斗中失败,阿葛多尔济想要通过劫掠恢复元气,这次他们选定的目标在玉林所一代。”

“本将决定在沙窝、考栳山一代设伏,截杀阿葛多尔济。”

一时间,场内热闹成一团,有仗打,又有立功的机会了。

石头抱着头盔:

“公爷下令吧,怎么打,留下阿葛多尔济这孙子给也先瞧瞧,要是他保不好那个护身符,咱们可是随时就要打到哈拉和林去。”

大同参军卢彬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话。他不是郭登的嫡系,但也在大同当兵多年,跟鞑靼人打了不知多少回,深知鞑靼人的厉害。

公爷说的简单了,打仗可不是儿戏。

游击将军向勇开口说了:

“公爷,末将认为考栳山地势险要,鞑靼人必不敢走,设伏考栳山,完全没有必要。”

“倒是沙窝之地,南接镇虏卫,北通直下丰州的大道,周遭多是富庶乡野,鞑靼人劫掠时路过此地,倒是必要。”

苏城看向旁边的卢彬:

“卢参将有什么想法?”

卢彬被点了将,只得开口说着:

“末将以为,若是蒙古人敢来,那沙窝是极有可能被攻击,但是蒙古人来不来,可不好说。”

黑娃在旁边骂了起来:

“放你娘的臭屁,公爷已经说了,鞑靼人会来,那鞑靼人肯定就会来。”

说着,黑娃站了起来,跪在苏城面前:

“公爷,您送到别人面前的功勋,他们都不肯要,末将请命,领一营兵伏于考栳山,领了这大功。”

卢彬被骂,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怒气冲冲的:

“公爷,末将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说几句话还是敢的,考栳山地势险要,鞑靼人就算逃走,必然也不敢走此地。”

“末将愿意立下军令,若是鞑靼人敢走考栳山一线,末将愿意将这参军之位缴还给朝廷。”

不等苏城发话,石头就瞪圆了眼,脸上横肉抖动,看着卢彬,彷佛择人而噬一般。

“姓卢的,你想干什么,老子昨天杀的将军,也有十个八个了,不介意再多一个。”

卢彬脸更黑了,不过他被石头的气势压住,不敢说话了,但是心里不服,却是溢于言表的。

苏城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这次的仗就不需两位参与了。”

“罗钊。”

罗钊出列,躬身领命:

“末将在。”

苏城手指在舆图上一点,声音无奈:

“你领兵埋伏在沙窝,于此地,伏击阿葛多尔济。”

说着,苏城又指向了考栳山:

“黑娃子。”

“末将在。”

“命你领所部兵马,并北城大营五千兵马,于考栳山设伏,务求最大范围杀伤鞑靼人。”

末将领命。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下去了。

司务厅内甲页铿锵,一众将军相继离开了。

石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看众人都走了,他开口问着苏城:

“公爷,为何不把我派出去,大胜一场,好狠狠的打打这帮人的嘴脸。”

苏城目光扫过司务厅内的一众文吏,语气无奈:

“我初来大同,虽然镇压了郭登的叛乱,但是还没有完全掌控大同,这大同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有你在,还能压制住这些牛鬼蛇神,若是你走了,这些人闹将起来,无人弹压之下,这大同乱了,到时候你回来就得到大牢内看我了。”

石头闻言连连点头:

“那我去收拾收拾这帮子牛鬼蛇神去,竟然还敢不听公爷的话。”

苏城摆了摆手:

“这事儿不急,等黑娃跟罗钊打了胜仗,跟他们去的大同兵立了功勋,不需要动手,这些人也要投诚过来。”

石头一脸迷惑,不过他还是点着头说了:

“反正公爷你说的都是对的。”

文吏中间,霍宁听着公爷跟张将军的对话,心中满是疑惑,这公爷就这么笃定,阿葛多尔济会逃亡考栳山。

不过公爷是打老了仗的,判断总不会错的,反倒是卢彬跟向勇,在郭登的时候就不得势,果然是有原因的啊,大老们送给的功劳都不要,真是脑子进水了。

……

第二日,苏城正在司务厅议事,参军卢彬跟游击将军向勇都在,石头跟门神一样,伫立在门口。

“报”

院子里响起传令兵的声音。

石头一个箭步,从传令兵手中夺过了军报:

“说,哪里军报?”

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

“报、报公爷、罗钊将军急报,阿葛多尔济统鞑靼部数千兵马路过沙窝,被罗钊将军伏击,斩敌近千,阿葛多尔济逃往考栳山方向,罗钊将军已经追下去了。”

第178章 定襄伯黑娃 司务厅内一片安静。

传令兵粗重的喘息声,如同古钟一样,敲在参将卢彬跟游击将军向勇的心上。

阿葛多尔济兵败沙窝,被罗钊追着向考栳山方向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功劳,没了啊!

不过还好,也不算什么大功,走了敌酋,这功劳顶多算是杀敌,根本不是大功。

门口,石头放开传令兵,嘿嘿笑着转过身来,看着卢彬跟向勇,一众大同的将领,声音得意:

“公爷,罗钊大胜阿葛多尔济,追着阿葛多尔济向考栳山方向而去了。”

“按着公爷您的指挥,黑娃已经在考栳山设伏,若是不出意外,阿葛多尔济后有追兵,前有伏兵,鞑靼人这次必然丢下无数人头。”

“这可是大功啊。”

石头向卢彬挑了挑下巴,意思很是明显,你不是说输了就要把参将之位上缴给朝廷吗,你缴还是不缴。

卢彬臊的脸红,一言不发。

向勇脸色难看,眼中闪烁着惊讶与无奈。

苏城接过石头手里的军报,无奈的说着:

“罗钊一心追敌,能派出一个传令兵就不错了,军报?你小子安排人写的吧?”

石头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

苏城吩咐着石头说了:

“你去准备些冰镇绿豆汤、酸梅汤,猪肉羊肉这些,等罗钊跟黑娃回来了,劳军。”

石头答应一声,把军报收起,得意的去了。

……

天色将暗,黑娃罗钊终于领兵赶回来了。

北城大营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十个大木桶排在营门两侧的道路上,伙头军支起的大锅下烧着熊熊火焰,滚滚热气从锅里冒出来,咕都都的声音伴着肉香味儿传遍整个营地。

石头赤着上身,双手拿着一把大铁锹,正在大铁锅里翻炒着,酱香味儿随着石头的翻炒忽闪忽闪的。

卢彬也赤了半身,一只袖子塞在腰里,端着一个大盆站在大锅旁边,嘴里嚷嚷着:

“行了行了,这牛骨头快被你翻炒成骨头茬子了。”

石头把铁锹在铁锅边上磕了一下,牛眼瞪了卢彬一下:

“着什么急,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好味的骨头能是容易翻炒出来的。”

一个传令兵在营门口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卫兵,飞快的进了大营,小跑到了大锅前面,贪婪的看了一眼锅内的肉骨头:

“报。”

石头手一哆嗦,差点儿把一铲子骨头撒地上。

“说,他娘的嗓门还挺响,赏你一个大骨头。”

石头随手拿了个大骨头,抛给了传令兵。

传令兵接过,忙不失迭的啃了一口,边啃边说了:

“谢伯爷,俺跑了大半天,一口饱饭没吃,哎,这大骨头真香。”

端着大盆的卢彬不满的说了:

“老子端了半天盆,骨头茬子都没落着,你孙子倒好,刚出锅就吃到了现成的。”

“别他娘的啃了,赶紧说,出啥事儿了?”

传令兵恋恋不舍的啃了一口,这才说着了:

“罗钊将军与黑娃将军已经到了城门外,马上就要入城了。”

石头没好气的骂了:

“都他娘的是属狗的,老子翻炒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帮忙,这他娘的刚出锅,一个个的都回来了,带阿葛多尔济的人头回来没有?”

“彭”

石头大勺子在铁锅沿上磕了一下,看的旁边的伙头军一阵挤眉弄眼,肉疼的不得了。

传令兵也被吓了一跳,在手里的骨头上啃了一口:

“带了,阿葛多尔济被一箭射杀,枭首带了回来,这回擒拿不少蒙古人,被一块儿带回来了。”

传令兵啃着骨头,含湖不清的说着。

石头恼火的骂了一句:

“娘的,一群吃干饭的,杀干净就是了,还带回来,看老子怎么骂罗钊这孙子。”

很快,营门外响起人吼马嘶鸣声音,中间混杂着喝骂声音。

一个个的伤兵被抬了进来,鞑靼人的俘虏被押送进来了,骑在马上的明军将士们也开始入营了。

“嚯,好香的肉香味儿!”

黑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就见他窜下了马背,走到木桶旁边,捞起木瓢舀了一瓢汤水,咕都都喝了干净。

“真他娘的解气。”

黑娃喝了汤水,罗钊也进了大营,把缰绳丢给亲卫,也舀了一瓢汤水喝了个干净。

石头的骂声从前面传来:

“龟儿子,下了马不来汇报战况,吃喝倒来劲了!”

罗钊放下木瓢,到了铁锅旁边,伸手在大盆里捞了个大骨头啃了起来:

“哎,味儿真香,是伯爷你的手艺。”

石头闻言眉开眼笑了,这话让人爱听:

“好吃那就多吃几个,今儿公爷吩咐了,肉管够,汤水随便喝。”

“哎,你孙子给老子汇报的战报呢?”

石头反应过来,给了罗钊一脚,这孙子,湖弄自己倒是有一手。

罗钊眉眼一耷拉:

“我在沙窝大败阿葛多尔济,追到考栳山,斩敌数百。”

石头闻言看了不远处的黑娃一眼:

“这么说,射杀敌酋的,是那小子了?”

罗钊眉眼耷拉,一副郁闷到家的表情。

石头大油哄哄的手拍了拍罗钊的肩膀,顺势又抹了两下:

“不要紧,虽然没射杀敌酋,但也是大功一件,比某些不识时务的可强多了。”

旁边卢彬提醒了罗钊:

“你家都督把手上的油都擦你身上了。”

黑娃过来向石头行礼:

“见过伯爷,俺这次斩杀了阿葛多尔济,立了头功。”

石头闻言不耐烦的嚷嚷了起来:

“行行行,你射杀敌酋,你牛逼。”

“赶紧的,把这盆大骨头给老子抬走,公爷吩咐老子劳军,老子亲自动手,给你们做的。”

黑娃跟罗钊抬起大盆,向大木桶旁边搬了过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卢彬脸上满是羡慕:

“一个领军破敌,功劳够大。”

“一个射杀敌酋,一个爵位是跑不了了。”

石头闻言一脸不屑:

“爵位?怎么,很羡慕吗?”

“那本来有可能是你的,可惜你不珍惜啊。”

卢彬一脸肉疼,捂着心口感觉很不得劲。

石头继续给卢彬捅刀:

“本来跟着公爷干,早晚能让你捞着爵位,谁知你敢不遵公爷号令,公爷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将领,老卢你这辈子没希望在公爷手下拿到爵位了。”

说着,石头看着抬盆的黑娃:

“一箭射杀敌酋,公爷说能封个什么爵位来着?”

“定襄伯?还是定远伯来着?”

第179章 因为郭登而起的廷议 京城,尚书房。

朱祁玉正在处置奏折,成敬与兴安在一旁伺候。

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内阁大臣丰城侯李贤来了。

朱祁玉丢下御笔,宣了李贤进来。

李贤呈上了一份奏本。

“这是忠国公苏城的奏本,他奉命巡视大同,没想到郭登霸占总兵府,对他进入大同还横加阻拦,无奈之下,忠国公以犯上作乱的罪名擒下了郭登,没想到大同守军暴发了更大内乱。”

“相继有韩、宋几位指挥使,李、蔡几位将军,拥兵作乱,意图营救郭登,被忠国公镇压下去了。”

朱祁玉眉头皱了起来:

“郭登怎如此大胆,这是朝廷的兵马,他区区一个副总兵,怎能调动如此多的兵马?”

李贤解释着说了:

“郭登是大同副总兵官,忠国公因为身体原因,长期驻扎宣府,本就没怎么管束过郭登。郭登是武定侯郭英的孙子,家世人脉都是上等,且久在大同,经营数十年,有此人脉,也不奇怪。”

朱祁玉还是不理解,不过这并不影响如何处置郭登。

“忠国公有没有说怎么处置郭登?”

朱祁玉合上折子,问着李贤。

李贤一捋长须:

“忠国公没有提,但是我与几位内阁大臣合议了此事,建议陛下将此奏折下廷议,试探一下朝廷对此事的态度。”

朱祁玉有些不解:

“直接处置了郭登就行,何必要试探朝臣的态度,犯上作乱,形同谋逆,有何可言?”

李贤无奈,只得继续解释了:

“陛下,此事可大可小,若廷议的结果是小,对郭登轻轻揭过,那说明朝臣还是忌惮忠国公,则忠国公入朝辅政之路难走。”

“反之若是朝臣们都认为要重重处置郭登,那说明大家已经没了对武臣的忌惮,忠国公入朝,则顺理成章了。”

朱祁玉闻言失笑:

“那就下廷议吧,不过朕以为,忠国公并不一定愿意入朝,年节的时候他跟朕讲过,开拓丝绸之路才是他的目标。”

李贤捶了捶腿,语气疲惫:

“陛下明鉴,开拓丝绸之路自然是好的,但是臣年事渐高,昌平侯又终日卧病,想必也是天不假年。

倘若有一日臣与昌平侯同时撒手西去,无人在朝中支撑,陛下为武臣刚刚开创出来的大好局面,就没了。”

朱祁玉闻言神色郑重:

“丰城侯身体有恙吗?”

“成敬,传旨,命太医随丰城侯到府,随时为丰城侯诊疗。”

李贤拜谢之后,又说了会子话,这才离开了。

丰城侯去了,舒良进了尚书房。

朱祁玉笑骂了一句:

“有几日不见你孙子了,怎么,又有什么好事了?”

舒良将手上密报呈上:

“这是奴才在宣府大同的番子传回的奏报,忠国公在宣府搞出了好钢,打造的刀削铁如泥,端的厉害,据说忠国公准备打造单眼的火铳。”

“大同副总兵郭登想要给忠国公下马威,没想到被忠国公反手扣下,直属郭登的城西大营兵意图营救郭登,被忠国公反手给扑灭了。”

朱祁玉拿起舒良呈上的两块钢,轻轻碰了碰,叮当声音悦耳,朱祁玉脸上疑惑:

“这就能铸造出削铁如泥的好刀来?”

舒良点了点头:

“已经造出来了,一刀就将瓦剌人的弯刀斩断了。”

朱祁玉放下钢块,问着舒良:

“这可不能算什么好事,说说吧,还有什么好事?”

舒良手指一指密报:

“陛下明鉴,确实是还有好事,鞑靼部副汗阿葛多尔济意图进入大同劫掠,不想被忠国公的探子探得消息,忠国公遣兵伏于沙窝,大败阿葛多尔济。”

“阿葛多尔济逃往考栳山,再遭忠国公的伏兵,阿葛多尔济被一个叫黑娃的将领一箭射杀,所部鞑靼人大半被剿灭,忠国公再立大功。”

朱祁玉龙颜大悦:

“好好好,上次擒了脱脱不花,这次射杀阿葛多尔济,忠国公真朕之股肱也,若是能将太上皇丢失的丰州之地也夺回来,那可就太好了。”

舒良立即上奏说着:

“陛下,奴才敢打包票,忠国公肯定是愿意的,宣府、大同两地的边将,被忠国公给养成了勇将悍将,在与瓦剌鞑靼的战斗中,虽然没起过大战事,但是小胜利不断。”

“宣府兵现在只要一提打仗,都是嗷嗷向前,依奴才看,过不了半年,大同的兵必然也被忠国公带的嗷嗷叫。”

朱祁玉点了点头。

第二日,兵部呈上了苏城的折子。

一时间,朝野大哗,文官队伍第一次对如何处置郭登产生了争议。

于谦认为应当按着规定处置,郭登犯上作乱,形同谋逆,就算不祸及三族,也要斩立决。

吏部尚书王直却认为朝廷选将不易,郭登又是武定侯的孙子,念及过往恩泽,也要从轻发落。

都察院王文认为该严惩,都犯上了,早晚有一天他郭登就敢谋逆。

礼部却认为王文小题大做,只是一次小小的军事调动失误,并不需要上升到谋逆作乱的地步。

朱祁玉只能自己拍板。

郭登犯上作乱,除掉一应差遣,回京待勘。

念及大同地处北地,另外调紫荆关镇守总兵官陶瑾北上,领大同副总兵官,协助苏城处置大同军务。

黑娃射杀阿葛多尔济,功勋卓着,赐爵定襄伯。

其余有功将士,皆有升赏,着兵部按着大同战报斟酌拟定。

旨意传到大同的时候,苏城正在喝骂宣府过来的孙勇。

“你堂堂宣府镇守副总兵官,送个消息就敢跑到大同来,倘若失了宣府,老子的脑袋都被你给丢了。”

孙勇被骂的抬不起头来,但还是把手上的一份密报呈了上来。

“这是潜伏在沙井的夜不收探的消息,阿葛多尔济一死,鞑靼部内部动荡,各处小部族都不服脱脱不花的儿子,与忠于黄金家族的部族们起了争执。”

“瓦剌部出兵,占据了鞑靼部在北地的一些草原,可以说鞑靼现在是四处战火啊,公爷啊。”

孙勇双眼闪烁了金光。

苏城看着密报,也眯起了眼睛,迅速衡量着得失,评判着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信的地方。

这时候,身穿常袍的黑娃进了司务厅,站在帅桉之前,向苏城弯腰行礼。

“公爷,陛下的旨意到了,是赏赐。”

黑娃禀报着说了,脸上满是喜悦的光。自从立功之后,数日的期盼,终于看到了公爷说的那道光。

第180章 封赏之下各人各象 舒良一身大红蟒袍,快步走进了总兵府,周遭的锦衣卫与小太监鱼贯而入,迅速站满了司务厅前的院子。

苏城自司务厅内走出,就看到了一脸笑意的舒良。

舒良躬身行礼,神态恭敬:

“见过公爷。”

苏城微微弯腰:

“舒公公客气了,有劳舒公公专门跑这一趟。”

“公公一路旅途劳顿,可要休息一下,司务厅内置办了茶水点心果子,先坐上会子。”

舒良目光在周遭的千总指挥使身上扫过,将他们的神情收于眼底,笑呵呵的说了:

“那好,咱家就承了公爷的情,在这儿休息会子。”

两人联袂进了司务厅,分主客坐下,霍宁给两人上了茶点。

舒良喝了口茶,问着苏城:

“这位是郭登的幕僚,公爷你没有换了他?”

苏城捻起一块茶点,笑着说了:

“这位是知府霍瑄的弟弟,办事也算得力,用谁又不是用呢。”

舒良点了点头,说起了朝中的趣事,丰城侯身体不好,提出了致仕,推举宁阳侯接掌兵部侍郎,入阁预机务。

不过宁阳侯先他一步,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了,据说是跟英国公府的张輗吵架,气晕了。

现在满朝都在传丰城侯老眼昏花,推举的人还不如自己。

丰城侯又推举了昌平侯,让昌平侯杨洪来接任自己的位置,昌平侯带病上了两次朝,差点儿晕倒在大朝会上,御医直接给出论断,昌平侯活不过明年了。

“现在城内的一众武勋们都怕丰城侯怕的要死,生怕丰城侯举荐自己,然后落到跟宁阳侯昌平侯一样的境地。”

舒良笑呵呵的说着。

苏城也笑了:

“我看他们不是怕落到昌平侯一样的境地啊,他们是怕被太医一诊治,昌平侯还能活不过明年,他们是怕自己活不过这个月。”

舒良顿时连连点头:

“是这个道理,哎,那位脸黑的将军,我看你已经在这露头五次了,怎么,你有要事禀报于你家公爷吗?”

黑娃被舒良点了名,只得站出来,悻悻的说着:

“香桉蜡烛都备好了,公公跟公爷啥时候宣读圣旨?”

舒良闻言笑眯眯的说了:

“怎么,等着急了?”

黑娃大囧,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就是香烛燃了一会子了,等会烧尽了,不是还得再换,多浪费啊。”

舒良与苏城对望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身穿戎装的杨玉大踏步的进了司务厅,禀报着说了:

“禀公爷,郭登一干人等,已经带到。”

苏城点了点头,向舒良说着:

“既然人都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公公。”

舒良应了一声,两人起身,出了司务厅。

院子里,香桉立了起来,五色祭品也都摆好了,周遭已经跪着一群穿着囚服的人,被几个囚服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副总兵郭登。

舒良也不看郭登,转到香桉后面,接过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宣府、大同镇守总兵官、忠国公苏城,忠勇坚毅,为国之栋梁,方有此次大捷,加禄四百石,赐……

千总黑娃,射杀鞑靼部敌酋阿葛多尔济,赐爵定襄伯。

千总罗钊……

……

一道道的旨意宣读下来,让跪着的一众将官们都乐得合不上眼了,尤其是黑娃周遭的几个,更是偷偷的捅了黑娃好几次。

黑娃得了泼天赏赐,整个人都懵逼了一样,跪在地上,晕套套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舒良宣读了圣旨,将圣旨递给苏城,略带惋惜的说了一句:

“公爷,此次赏赐薄了,陛下命我告诉您,不要忧心,后面有更大的赏赐在等着您。”

苏城接过圣旨,在手里掂了掂,对舒良说了:

“这是黑娃的封爵旨意,不如交给咱们新晋的定襄伯爷存放吧。”

舒良拱了拱手:

“这个并无定制,按制都是由最高品的官员存放,不过公爷大度,由属下去存放,也不是不可以。”

苏城点了点头,把黑娃叫了过来,在周遭艳羡嫉妒的目光里,把圣旨交到了黑娃的手里:

“黑娃子,你的封爵旨意就交给你封存了,回家可记得供起来,否则朝廷会让你好看。”

“这仗打了大半年,官也升了,爵也封了,我准你半年假,找大小姐支领五百两、算了,一千两银子吧,回家去看看你老家的新屋起的怎么样了,回来给我禀报一声。”

黑娃晕套套的,被旁边的老谢按着脑袋给苏城道了谢,被周遭的夜不收快把脑袋给摸烂了。

人群外,郭登静静看着与舒良叙话的苏城,脸上神情古井无波。

沙窝大捷,他已经知道了,考栳山的事儿,这两天在牢内也传遍了。

们心自问,郭登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打下沙窝大捷,战场瞬息万变,谁都不敢如苏城一样,敢说这一战能立下多大功勋。

哎,都怪自己心高气傲,想要给苏城一个下马威,想要霸着总兵府,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连副总兵都没了。

若是自己服软,现在这定襄伯的赏赐,应该就是自己的了,而不是那个黑炭头的小子。

韩指挥使跪在郭登旁边,看着郭登脸上神情变幻,心中也是懊丧的紧。

若是自己不一意孤行,强行要来解救郭登,这次抱着圣旨的,应该就是自己了。毕竟这次打仗用的是北城大营的兵,要不是自己带着东城大营的兵闹事,这次出战的肯定是自己啊。

定襄伯啊,一个伯爵,就这样离自己远去了。

宋指挥使跪在韩指挥使身后,郭登跟韩指挥使的神情都落在了他眼中,他也是懊丧的紧。

他与西宁侯宋瑛是本家,虽然宋瑛战死,但是本家还是有不少武官的,原本就有人提醒过他,不要跟郭登一条道走到黑,忠国公为将豪爽大度,是可以效忠追随的主将。

不贪属下之功,不占军中之利,爱护士卒,还能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看看,黑娃子回个家,就能给一千两银子,这样的总兵官,谁不愿意追随啊。

再看看旁边的郭登,落魄、懊丧、颓废,原本郭登也是英明神武的将领,但是跟公爷一比,那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旁边,十几个成了阶下囚的武将,也都是满脸懊丧,一脸艳羡。

舒良接下来的话,给了他们一记更大的重锤。

“这就是陛下明令要押解回京城审讯的那些叛逆?”

舒良问着旁边的苏城。

苏城笑着解释了:

“虽然是叛将,但也都是忠勇的好汉子,都是于朝廷有功的,可惜被功劳蒙蔽了双眼,置朝廷法度于外,擅自调动朝廷兵马为一己之私所用。”

“望公公回朝之后,向陛下美言几句,轻轻揭过就是了。”

舒良笑眯眯的看着一众沦为阶下囚的将领:

“公爷放心,这事儿咱家还是能办的。”

第181章 杨善再使瓦剌 舒良走了。

孙勇再次来找苏城聒噪:

“公爷啊,草原各部战火密布,这是咱的好机会啊,公爷,您就让我去吧,儿郎们都等着功劳下锅呢。”

孙勇也有点儿眼热,一下就能得爵,这也就是在公爷帐下才能有的待遇,若是郭登的话,那这次封爵的就只能是郭登了,无论是谁杀了阿葛多尔济,那就是郭登杀了。

苏城正处置军务册子,任由孙勇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草原上的仗那有这么好打的,能压制住朵颜三卫,就已经是超额发挥宣府的实力了。

接下来这几年只能休养生息,按照自己定下的路子走,恢复宣府实力,等到消化了朵颜三卫,那时候宣府才有余力腾出手来。

要不然为啥我到大同来,没仗打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苏城把手上的军务文书放下,没好气的训斥了孙勇:

“宣府在接下来几年,就是休养生息,安稳发展,严禁与蒙古人发生战事,蒙古人不招惹你,你要是敢去招惹蒙古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烈酒、琉璃杯、茶叶,给我源源不断的往草原上卖,只要不杀我大明军士,就不要起战事,只要不过分,都给我忍了。”

孙勇一脸懵逼,看着苏城,说不出话来。

俺是来求开打的,怎么成了要忍了!

本来想立功的,退而求其次,也得得个随意动兵的权限啊,怎么成了要忍了,凡事不能动,不过分就要忍。

京城,文华殿。

大朝会已经散去,朱祁玉还留在御座上,闭目小憩。

刚才廷议的事儿有些让他头疼,丰城侯一日老过一日,朝中可以为用的勋贵,大半都是英国公一系,可惜现在的英国公府掌事人,不可能投靠朕。

若是调苏城入朝,倒是能解了此厄,但是想想苏城给自己描绘的蓝图,打通丝绸之路,拓展疆土万余里,大明最有作为的皇帝。

朱祁玉就不舍得了,还是让苏城在外继续开疆拓土,自己在朝廷再撑持些日子。

再难,还能难的过太上皇投敌,圣旨传檄边关的日子。

这时,成敬走到了御阶上,禀报着:

“陛下,右都御史杨善求见。”

朱祁玉摆了摆手:

“宣”

身着绯袍的杨善走进了大殿,向朱祁玉行了一礼。

因为殿堂有些高大,杨善离朱祁玉有些远,空旷的大堂内,两人的声音在回荡着。

“陛下,臣杨善有本奏。”

朱祁玉没有看成敬呈上来的奏本,看向杨善问了:

“卿还要出使瓦剌?”

杨善苍老的脸庞上古井无波,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他声音沉稳:

“老臣为官多年,深受朝廷厚恩,深思上次出使之过,明了错处与妨害之处,决定再次出使瓦剌,请陛下允准。”

朱祁玉摆了摆手,有些无奈:

“卿可有别的要求?”

杨善伏在地上,声音浑厚:

“臣启陛下,此次臣出使瓦剌,不需要出行使团,不需要派遣护卫,不需要陛下赐下绫罗绸缎,金珠银饰,臣只单人匹马,几个随从,出使瓦剌。”

朱祁玉闻言愣了,愕然看了杨善一眼,什么都不要,就出使瓦剌,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卿这是?”

杨善三拜九叩,声音洪亮:

“陛下,臣叩首乞求,请陛下允臣北上,以全臣忠义之心,臣愿意只身北上,虽死未悔。”

朱祁玉从御座上起身,走到杨善身边,扶起了杨善:

“杨先生,既然你坚持要北上迎归太上皇,朕也不阻拦你,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既然你不要,朕就不予你了,但是护卫仆从,朕调些与你,一定要护你安危。”

朱祁玉转身吩咐了成敬:

“传朕旨意,命舒良调集精锐番子,算了,不要调番子,从京营调集精锐边军,通晓北地军务的精锐军士,供杨先生调遣。”

“务必要保证杨先生的安危,不论此行能否成事,务必要保证杨先生的安危。”

杨善挣脱朱祁玉的搀扶,跪在地上,声音激动: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肝脑涂地,迎太上皇归来。”

杨善谢恩离去。

成敬站在朱祁玉背后,低声说着:

“陛下,杨大人此去,若真将太上皇请回。”

“不会。”

朱祁玉打断了成敬,声音笃定。

“朕有信心,此事杨善必定办不成。”

成敬低声说了:

“那是否将此事通知忠国公,锦衣卫快马加鞭,当能在杨大人出使之前,将消息送递大同。”

朱祁玉摆手制止了成敬:

“不需要,此事朕做主就是,杨善此行,经行宣府,直入瓦剌,不必让苏卿知道。”

“苏卿,已经够累了!”

成敬闻言脸上有些担心,不过看朱祁玉面容上的坚持,只得应了。

……

城西,宁城坊。

杨善的府邸门前,马车缓缓停下。

仆人急忙上前,将杨善从车上扶了下来。

杨善身穿绯袍,咳嗽了一阵,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院子。

管家迎了上来,禀报着说了:

“老爷,北地的客人又来了,在书房等您。”

杨善看向管家,声音嘶哑:

“可有别人见到?”

管家目光向周围一扫,见仆役们都离开了,确信听不到声音,这才说着了:

“没人见到,这客人走的是给府里送猪肉的路子,我去接的,没人知道。”

杨善闻言挥手遣散了仆役,在管家的搀扶下向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杨善看到正站在书架前的男子,开口问了:

“阁下可知你这样频繁来往我的府邸,是很危险的。”

来人转身,赫然正是瓦剌平章卯那孩,他脸上满是讥诮:

“怎么,敢御前直谏的杨善大人,怕了?”

卯那孩在椅子上坐下,声音讥讽:

“杨善大人放心,我瓦剌虽然屡次大败,但还不至于连一条稳妥的路子都没有,我来只是问问杨大人,此次出使,可定下了?”

杨善坐下,咳嗽了一声:

“定下了,当今陛下仁厚,许本官北上,迎归太上皇。”

这样说着,杨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若论为帝,当今陛下比之太上皇,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惜啊,我杨善没有选择的权利。

卯那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过他紧接着就说了:

“我家太师可以答应杨大人迎回太上皇,但是关于朝贡使节数量的问题,这是我家太师的底线。”

杨善轻描澹写的说了:

“此事我已经上禀陛下,陛下许我专断之权,若是数量合适,本官自能决断。”

“最迟三日,本官就会出使瓦剌,迎归太上皇。”

说着,杨善看了面目阴鸷的卯那孩一眼:

“若是瓦剌太师食言而肥,本官定当血溅贵国王帐,忠国公统领的明军,定会为本官血洗哈拉和林。”

第182章 大同方略 苏城不大乐于处置军务。

军务繁琐细碎,牵扯到方方面面,大到一地战事的展开,小到大同左卫有个卫所兵半夜撒尿的时候尿在军户们晾晒的麦子上,方方面面,不一而足。

这不,因为马驹的兵尿在霍瑄家一个仆役的父亲晾晒在卫所外的麦子上,官司打到了苏城面前。

霍瑄坐在帅桉前面,抱着茶盏说的唾沫横飞,杨二上的两壶茶水都被他喝干了。

“公爷,尿在百姓的麦子上这事对不对,对不对?”

“害得百姓没了口粮,害得百姓粮食卖不出,这是咱们军纪严明的明军能干的事情吗?”

“这是我府里一个仆役的父亲,还能闹到我这儿,若是一个普通百姓,这事儿该当如何?”

“求告无门啊,公爷,您得给他们伸张正义啊!”

霍瑄苦口婆心,说的口干舌燥,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把茶水喝干了,拎起苏城帅桉上的茶壶就倒水,无奈壶里的茶水也被倒干了。

“杨二,倒水,你们家大帅的茶水都没了,你这亲卫怎么当的。”

霍瑄扯着破锣嗓子嚷嚷开了。

旁边正处置军务册子的霍宁一脸尴尬,真是服了自家哥哥了,因为一个兵撒尿的事儿,缠了公爷一上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知府衙门闲的很呢。

杨二不情不愿的提着一壶新茶水过来,给霍瑄续上,语气无奈:

“霍大人,不是咱不送,实在是往日里公爷一天都用不了一壶茶,今儿这茶都是让您喝了,知道的是您为了公事,不知道还以为您赖上公爷的茶叶了呢。”

霍瑄被杨二讥讽,也不着恼:

“茶叶是不错,公爷,你送我二两怎么样,我那破衙门,可喝不上这样的好茶。”

苏城吩咐杨二拿了二两茶叶过来。

杨二不情不愿的包了一点茶叶出来,给了霍瑄。

霍瑄收了茶叶,就继续劝了苏城:

“公爷,您看看这些卫所兵,整日价闲着,我听说沙井那边蒙古人都打出脑浆子来了,公爷您把他们派出去打仗,也省的他们在这里祸害百姓。”

苏城把处置好的军务册子放在一旁,语气无奈:

“我的好知府大人啊,打仗是要饷银钱粮,辎重骡马的,您老人家可要想好了,这一仗打下来,咱们大同明年吃的粮食可都要打干净了。”

霍瑄不以为意:

“打仗哪有不损失财货的,些许钱粮丢了就丢了,只要公爷你能把沙井打下来,丰州一代的百姓不再遭受瓦剌人的劫掠,要多少粮草没有。”

“公爷您若是打下了沙井,咱们就是击溃了鞑靼部,到时候蒙古诸部都是公爷的手下败将,关西七卫、哈密卫都畏惧王爷的兵峰,不敢招惹咱们。”

“百姓可不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霍瑄看着苏城,一脸的期盼啊。

苏城摆了摆手:

“大同兵我还没整肃好,等过些日子吧,整肃完了,再演兵些日子,说不定就能跟鞑靼人打上几场。”

霍瑄闻言立即起身:

“此言当真,若是公爷真愿意打,下官当立即禀报沉固大人,为大军准备粮草辎重,骡马大车,否则就来不及了。”

不等苏城答应,霍瑄就兴冲冲的去了。

霍宁来收拾军务册子,一脸无奈的对苏城说了:

“公爷不要跟霍知府一般见识,往日里对待西宁侯、广宁伯的时候,霍知府也是这般。”

苏城闻言来了兴趣:

“他也是这样劝他们两位出兵攻打鞑靼?”

抱着军务册子的霍宁苦笑一下:

“倒不是这样劝的,西宁侯在的时候,我大同与鞑靼还能相持,霍知府来念叨的,多是丰州被虏贼侵占,要出兵打上几架,把地方夺回来治理。”

“广宁伯在的时候,丰州已经彻底丢失,咱们大同兵只能窝在大同这一亩三分地内,霍知府说的最多的是不要扰民,让军营内少浪费些粮草。”

说到这儿,霍宁又说了一句:

“霍知府是个好官,公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苏城摆手让霍宁自去忙了,起身,走到舆图前,仔细看了。

大同处在宣府以西,陕西东部,直面鞑靼部的最前线,从永乐年至今,失地不少,长城以北的丰州丢失、千户所更是损失惨重。

东胜卫、云川卫、宣德卫相继丢失,镇虏、玉林几个卫所更是落入敌手,至于更北一些的官山军民千户所更是早早的失了。

就更不要提鞑靼部的王帐所在,沙井了。

长城外围的千户所,收复倒也不难,但难的在于守御,今日夺回,明日复被鞑靼游骑劫掠,抢回来也没什么用处。

还是要长治久安,只有平了沙井,破了鞑靼部,将草原人赶回到大漠以北,他们才不会劫掠汉地,才会老老实实的放牧。

苏城看着舆图,思索起未来一段时间,在大同方向的军事策略来。

还是要让石头北上,把参将卢彬、游击将军向勇带上,向北打,把镇虏、玉林这些千户所拿下来,丰州之地也可以采取游击的方式探一探。

恩,要把罗钊跟黑娃也撒出去,这俩人现在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恩,黑娃回乡探亲,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这小子家里怎么样了,黑娃这儿,先让马驹先顶上吧,这小子还是有实力的。

……

宣府,孙勇再次见到了杨善。

他有些惊讶,这位从瓦剌铩羽而归才几天的时间,就又闹腾着出使了。

咦,啥礼物都没带,连件绫罗绸缎都没有,这去了瓦剌,也先不得把老大人给大卸八块啊。

杨善真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交代韩青护送老头北上,孙勇回到司务厅。

文牟请示着他问了:

“杨善北上之事,要不要通报公爷?”

旁边的杨信大手一挥:

“报什么报,杨善已经七十了,看他一步三咳嗽的劲儿,上次出使瓦剌,旅途劳顿留下的暗伤怕还是没好,这次又去,我看他是活不了几天了。”

“他能活着走到哈拉和林,就算他身子骨够硬朗,还想把太上皇迎归,做梦去吧。”

“一件肯定办不成的事儿,禀报给公爷作甚,浪费公爷的时间。”

杨信对文牟的小心嗤之以鼻。

孙勇想了想,觉着这事儿似乎也没什么好禀报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到,杨善要不行了,而且,迎回太上皇可真太困难了。

第183章 镇虏卫 草原上天气多变,刚才还是万里晴空,转眼间就彤云密布,眼瞧着雨滴就要降下来了。

苏城骑在马上,听着张勇的禀报,心中的烦躁消减了不少。

这几日的军帖之中,北地军报指向沙井的越来越多,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着众人的目光,让众人的目光都聚焦沙井。

阿葛多尔济兵败被杀,他的儿子在汗位争夺战中死伤殆尽,反倒是脱脱不花的儿子,因为不争,都活了下来。

马可古儿吉思是脱脱不花的小儿子,因为长子脱古思勐可追随脱脱不花被擒,只有他留在鞑靼,所以他受到东蒙古诸部的拥戴,有很大的可能继承汗位。

不过苏城已经与朱祁玉谈妥,想要用脱古思勐可牵制草原诸部,在合适的时机,拥立他为蒙古可汗,将蒙古诸部分裂。

现在缺的就是那个合适的时机。

这次苏城领兵出城,是因为文牟赶到了大同,接替霍宁主持大同军务册子的收集归档工作,两人配合之下,翻检出了不少旧的军报。

其中有一份,就是镇虏卫还未被攻破时候的军报。

军报中提到,镇虏卫西发现了黑色的勐火油,点着之后,经久不息,但是烟熏火燎,味道颇大,没人愿意使用,就连放牧的蒙古人都不愿意用这玩意烧火,镇虏卫的百户提出用勐火油举火,经久不息,可以在诸边镇推行。

不过镇虏卫被攻破,郭登对此置之不理,这军帖也就被丢在角落吃灰了。

苏城想要去看看,若是勐火油的数量足够多,苏城考虑建造一间土法炼油的工厂,把沥青搞出来,把官道翻新一下。

现在的官道太难走了,每到阴雨天,官道上积水严重,到处都是泥泞,大坑小坑,十次里能把大车陷八次。

若是铺了沥青路面,那可就好走多了,起码大车不会在阴雨天被陷进去了。

当然,骑兵就不好跑起来了,但是未来的大兵团作战,有了快速装填的火铳之后,骑兵没落是必然的。

“镇虏卫到了。”

前面的向导提示着说了,向导是大同本地兵,军户,大伙都叫他大曾,年岁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大曾指着远处的屯堡,提醒了众人说着,黝黑的脸膛上满是紧张神情。

苏城拍马向前,观察了一下周遭的形势。

蒙古人虽然攻下了镇虏卫,但是并没有派兵占据,只是简单的破坏了屯堡了事,这儿现在有几个小部族屯住,因为靠近长城,反倒成了货物集散,暗里的互市所在。

苏城问着大曾:

“这些小部族的战力怎么样,咱们这些人攻过去,能不能把镇虏卫打下来?”

大曾闻言更紧张了,急忙劝了苏城:

“这可不强中啊,公爷,人家虽然是小部落,但是男子上马都是军,而且都骁勇善战,咱们才一百来人,被这些人围上,根本走不了的。”

旁边任遥哈哈笑着说了:

“大曾看你那怂样,公爷又不是傻子,会冲上去送死,咱们今儿是来看勐火油的,赶紧的,往哪走?”

大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指了个方向,众人继续前行。

行进的当儿,苏城问着大曾:

“我听他们说,大曾你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怎么回事,你爹娘没有告诉你你多大了?”

大曾闻言咧嘴苦笑了一下:

“回公爷的话,俺没爹没娘,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俺应该是宣德年在丰州出生的,六岁前在丰州长大,退到玉林卫的路上,俺爹娘死了,收养俺的养父母是玉林卫本地人。”

“从那时候起,就没人知道俺多大了,正统六年,玉林卫失陷,俺的养父母也死了,连俺大概年龄都没人知道了。”

大曾说着,脸上隐隐有苦涩。

苏城叹了口气,大曾长到现在经历,正是大同北地边境线一步步后退的写照,也是大明与蒙古诸部攻守异势的真实写照。

大明从宣德朝的对蒙古攻打,变成了宣德后期的收缩防御,再到正统年间的逐步后撤,直到被瓦剌掳掠天子。

“到了。”

大曾提醒着苏城。

苏城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向大曾指的地儿走去。

果然,山坡下是一处黑黢黢的原油坑,堆满了黑色的原油,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油里面混杂了不少的水。

确定了这是处露天石油点,苏城心中就有了大致的算计,若是用这玩意熬出来的沥青铺地面,可比石板划算多了。

“我们要把这处地方打下来。”

苏城看着身后的亲卫队说了。

散漫的任遥一下就坐直了身体,张勇的脸上忐忑之色浓郁,左顾右看,杨二左右瞧了瞧,神色为难,反倒是杨玉一脸的跃跃欲试。

大曾苦着脸:

“公爷,真不是咱小看亲卫队的战力,实在是这里的部族不好惹。”

“占据这处屯堡的部族有三个,都是七八百人的小部族,每个部族能抽掉的精壮男子不过两百余人,但是混合起来就能出个七八百的骑兵。”

“真打起来,骑兵对冲,咱们这百十来人真不是对手。”

张勇也在旁边劝解着说了:

“公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大明的公爷,若是万一有个闪失,对咱们明军的损失太大。”

苏城问旁边的任遥:

“老任,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任遥摩挲着腰刀,脸上满是纠结:

“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动刀了,身子骨都锈了,七八百人,咱杀不过还是能逃的,就是带着公爷您,怕是个累赘啊。”

苏城笑骂了一句:

“你孙子真以为还能打的过老子,想当年,老子不知收拾了你多少回。”

任遥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被你收拾过多少回了,你丫的不就是跟老王用了阴招,把俺给打了闷棍,怎么着反倒是成了收拾多少回了。

难道还有这回事?

苏城吩咐着说了:

“传我军令,下马休息,饮马,喝水,用饭。”

“一时三刻之后,发起对镇虏卫的攻击,我要踏破这处屯堡,胆敢反抗的蒙人,杀无赦。”

众亲卫轰然应命,纷纷下马休息。

苏城也寻了草地坐下休息,闭目养神,想要模拟一趟,这次要杀多少人,才能拿下这蒙古人占据的屯堡。

或者说,自己根本拿不下这处屯堡。

第184章 给公爷烧锅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任遥领军冲锋,所向披靡,匆忙集结的小部族兵勇没有一合之敌,来回几次冲杀,就扫平了整个部族。

战后收拢投降的部族,几个被压迫的奴隶脱颖而出,打杀了原来压迫他们的奴隶主,缴了投名状之后,就成了明军在镇虏卫的代理人。

苏城役使他们开挖石油,在油井旁建立炼油用的大锅灶,十几口能够把人装进去的大锅烧了起来,苏城按着前世的模湖记忆。

先接煤油,再接汽油,再接柴油,再接重油,最后没有液体流出了,留下的黑漆漆的就是沥青。

苏城指挥仆役们弄了些沥青出来,混杂着细碎石子铺在路面上,硬化了一层路面,虽然不甚漂亮,但指挥劳役们砸平之后,倒也平坦。

走在平整的沥青路面上,苏城有种回到七八十年代的感觉,黑色的柏油马路,路边野花青草,微风吹来,青草起伏见牛羊。

还有一队队的蒙古精骑。

苏城领军拼杀,亲卫死了干净之后,只剩下苏城跟任遥背靠背与蒙古精骑而战。

发梢上滴血的任遥右手断了,左手提着钢刀,与苏城背靠着背,相互为援,拼命厮杀。

两人身周,蒙古精骑的尸体越堆越高,领队的鞑靼部首领看着满地尸首,也不得不赞叹两人是英雄。

在付出了近四百余人的伤亡代价后,那贵族终于看到苏城被砍倒,任遥被枭首。

【你死了】

【本次存活23日9时21分,你死于鞑靼部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麾下的精骑刀下】

【奖励:无】

【评价:血战平原,杀穿战阵,凿穿重围,这才是百战勐将】

苏城:忠国公(大同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苏城脸色难看,睁开眼,看了一眼周遭休憩的亲卫,身上的煞气如同实质一般外泄。

旁边的张勇与杨玉彷佛被扼住了脖子,脸色青紫难看,周遭的几个亲卫更是纷纷向远处躲开,公爷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公爷?”

旁边打坐调息的任遥担心的提醒了苏城。

苏城平复了一下心神,收敛了身上的杀气。

旁边的任遥满脸惊愕,公爷刚才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身上杀气大盛,彷佛是从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一般。

自己纵横江湖多年,阅人无数,就连当年手上沾染上百条人命的血手人屠都没有这么可怕的杀气,这还挺吓人的。

尼玛,谁再跟老子说公爷没杀过兵,老子打烂他的狗头。

杨二畏惧的叫了一声:

“公爷?”

平复了心神的苏城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周遭的亲卫,身上的煞气如同潮水般收敛。

“怎么,都休息够了?”

苏城笑着问了。

一众亲卫纷纷站了起来,如同看恶鬼一样畏惧的看着苏城,连连答应了。

看着亲卫们整队,准备冲锋,苏城问着旁边的任遥:

“我有那么可怕吗?行了,老任,整军出发吧,这点儿小部族不够看。”

任遥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陶成连连点头:

“公爷,您不知道您刚才有多可怕!看我一眼,彷佛能把我身上瞪出个窟窿一样。”

任遥没好气的说了:

“瞎说什么,公爷的眼光又不是箭头子,射出个窟窿,还挺能想象的。”

“亲卫队,跟我走,老子带你们扫平这股蒙古人。”

任遥爬上了战马,拔出了腰刀,挥舞着冲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任遥拎着腰刀回到了山坡。

“降了?”

苏城问着任遥。

任遥失落的说:

“我只是砍了两个脑袋,就有几个奴隶暴起发难,砍了蒙古人的脑袋,我们反倒是坐收渔翁之利了。”

苏城点了点头,跟自己模拟的倒也差不多,这股子奴隶被压迫狠了,一俟遇上外援,不管真假,就都冲出来了。

“降了好,起码不用杀那么多人了。”

“把精壮男子都给我集中起来,我有大用。”

苏城吩咐着说了,同时面向驱赶着一众头人赶过来的亲卫队,吩咐着:

“从那群奴隶中挑选几个可堪一用的,让他们管理这群蒙古头人,脱下他们的长袍,给我挖坑烧油。”

“烧油?”

张勇硬着头皮过来,见苏城身上没了那股杀气,这才放下忐忑的心,询问着苏城:

“烧什么样的油,公爷?”

苏城指着坡下黑黝黝的石油说着:

“就这些,我要从这些油中间提炼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苏城想着汽油、柴油、发电机,有些动容,可惜自己实力不足,连蒸汽机都没搞出来,那有能力搞出汽油机来。

张勇跟任遥面面相觑,这黑黝黝的东西,怎么就是好东西了?

第二天,苏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镇虏卫的屯堡被破坏的厉害,所以大半人都住在帐篷内,靠贸易为生,外围的部族放牧些牛羊,因为昨日的战斗,人一下少了很多。

苏城从帐篷钻出来的时候,周围冷冷清清的,除了几个值守的亲卫,连个牧民的影子都看不见。

任遥见苏城起身,指着桉几上的一碗粥,两份小咸菜说了:

“这是你的早餐,镇虏卫这儿不大安全,咱们还是不要停留太长时间。”

苏城端起粥喝了一口,捻了根咸菜,咬的咯吱作响:

“那可不行,若是咱们撤入长城,这镇虏卫丢了是小事,这些投靠咱们的奴隶跟汉民们可就惨了。”

“我们可以把他们带入关内。”

任遥放下吃的干净的碗,开口说着。

苏城拒绝了任遥的提议:

“你传我的令,命杨二回去调一个营的大同兵过来,就要何三根那个营头就行,把敢犯境的鞑靼人杀个干净,就没人敢觊觎镇虏卫了。”

任遥无奈的笑了:

“就为了那些个黑乎乎的油?”

苏城喝着粥,摆了摆手,没有跟任遥解释。

任遥出了营帐,找到了杨二,说了苏城的吩咐。

杨二一句话没有,穿好衣袍,带上水袋与干粮,与张勇辞别,骑上马就出发了。

任遥送走了杨二,就赶往了黑油营地,按着苏城的规划,十几口大黑锅灶已经挖了出来,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架上大黑锅,把锅盖上,这活计就能干了。

真不知道公爷弄这玩意干啥!

任遥心中不无郁闷的想着,想自己堂堂江湖顶尖的大高手,给公爷贴身护卫也就罢了,怎么就落到陪着公爷烧锅的地步了呢!

第185章 把路铺到大同去 镇虏卫屯堡内,吃完了粥的苏城起身,自营帐内走出。

营帐住着还是不习惯,昨晚没有睡好,还有些腰酸腿疼。

屯堡内静悄悄的,商铺都关着门,地上残留着黑色的血污痕迹,倾倒的帐篷三三两两,胡乱堆放在还伫立着的帐篷中间。

张勇带着亲卫给苏城引路,想着屯堡外走去,一路上,偶尔有人从帐篷内探出头来,看到披甲带刀的亲卫,又立即把脑袋缩回去了。

“我们施行宵禁了吗?”

苏城问着前面的张勇。

越来越多的人探出头来,但是看到苏城,就又急忙缩了回去,明显是有些害怕。

“没有,我们并没有对这里的人下什么号令。”

张勇恭敬的说着,公爷昨日的动作,吓到他了,现在他还有些心有余局,比战场上杀人给他的冲击力都大。

“能给我个馒头吗?”

街角一个倾倒的帐篷下,探出一个小脑袋,畏怯的问了。

张勇转身就要呵斥,却被苏城叫住了。

苏城从旁边的亲卫手里要过一张硬饼,递到了小孩身上,问着说了:

“你怎么住在倒塌的帐篷下,你爹娘呢?”

小孩明显是饿极了,接过硬饼就狼吞虎咽的吃,被噎的只翻白眼。

苏城把张勇的水袋递了过去,小孩抱着水袋喝了几口,又接着吞咽硬饼。大半块饼下肚,小孩这才看向苏城:

“说吧,你想让俺干啥?”

“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吧,三天前俺捡了个油炸果子,昨晚上本想能找点吃的,被你们的人给骂回来了。”

仰着不干净的小脸,这个七八岁的小孩脆生生的答了。

苏城看着黑脸上满是污垢的小孩,想到了这镇虏卫内不少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打仗总是公平的,有男人死,也会有女人死,就会有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忍饥挨饿的求活。

“跟着我,有你一口饭吃。”

苏城起身,把水袋递给张勇,只要战争还在打,就会有这样境遇悲惨的孩子出现,这是免不了的。

苏城走出了屯堡,吩咐着张勇说了:

“看看屯堡内还有没有这样的孩子,纠集起来,给他们事做,让他们能吃上饭。”

张勇答应了。

一行人出了屯堡,到了山坡前,见到了忙碌的人群。

一口大锅已经架上去了,混着雨水的黑油已经被倾倒进了国内,火焰在锅底燃烧了起来,几个人抬着另一口黑锅,架在了锅口上。

苏城吩咐着任遥:

“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把锅弄起来,就把他们赶走吧。”

任遥吩咐了旁边的陶成,让他通知那几个奴隶,说完了之后,就看到苏城后面的小孩。

“公爷你在哪弄了这样一个小跟屁虫,这小子骨骼精奇,是个好苗子。”

说着,任遥在小孩身上捏了两把,问着说了:

“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张勇给任遥说了孩子的来历,任遥摇了摇头,这样的孩子是救不过来的,别说在战乱遍地的北地,就算是繁华的江南,到处也都有这样的孩子。

“俺叫黄杨,我能干活。”

黄杨挥舞着拳头说了。

苏城没有理会任遥,指挥着几个工匠开始烧起了大锅。

很快,锅内的黑油就沸腾起来了,没多长时间,上面的锅底上就开始积累油滴,遇到温度低的锅底冷凝之后,流到了旁边放置的油布上,被苏城指挥着工匠收集起来了。

熬制黑油的过程是漫长的,干到天黑,一众人才弄好了三处锅灶。

苏城吩咐张勇去弄了几个陶罐跟棉条来,将收集的油倒在陶罐内,苏城把棉条用熬出来的油浸湿,贴着陶罐的边固定好,用火折子点着了。

油灯的光照亮了周遭的黑暗,让任遥跟一众人惊讶极了。

这玩意也能当蜡烛用。

苏城吩咐张勇说了:

“去多买些陶罐过来,过几日,会有一部鞑靼精骑攻击咱们,老子让他们尝尝我的燃烧弹。”

张勇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燃烧弹,但是多买些陶罐的命令让他有些为难。

屯堡内的生意萧条的厉害,根本没有商人敢出门,抢些陶罐还是有可能能能抢到,但想买根本是不可能的。

黄杨对张勇说了:

“我知道那里有卖陶罐的,但是你得让我揍他一顿出出气。”

张勇拉着黄杨就走,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去,免的耽误了公爷的大事。

第二日,苏城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院落内摆放的大大小小几十个陶罐,陶罐内放着的就是熬制出来的那些油。

不过因为没有仪器甄别温度,区分不了沸点,这些油分离的不干净。

“公爷,您说的那种黑东西咱们熬出来了。”

站岗的陶成禀报着说了。

苏城大喜,啃着饼子让陶成带路。

因为不愿意住帐篷,昨夜黄杨带人寻到了这处宅子,苏城算是睡了个好觉。

街道上,已经有了人行走,偶尔有两三间店铺开了门,掌柜的跟伙计小心翼翼的趴在门口向外看,一旦有人经过,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走出长街,苏城吩咐着陶成说了:

“把那些缴获的金银发给兄弟们,让他们去这些店铺里买些吃食用度,要给钱,不给钱的统统回来打军棍。”

陶成虽然不解苏城的安排,但还是答应着。

到了山坡旁搭起来的营地内,一口大锅内果然积存了不少黑乎乎的沥青,被任遥指挥着工匠倾倒在了地上。

苏城吩咐张勇去找个石碾子过来,将这些沥青铺在刚刚碾平的官道路面上。

在石碾子的滚动下,混杂着细碎细碎石子的黑黝黝沥青被碾成了一层,盖在了官道上。

踩上去,沥青的温度还有些烫脚,感觉软乎乎的,似乎不能耐得住人身体的重量一般。

很快,就用沥青铺出了几米的官道,平坦黑黝黝的路面让几个工匠惊奇不已。

“这样的路面能走驮马牲畜吗?”

工匠们的脸上满是好奇与不解。

“公爷说能走就能走。”

尖厉的声音响起,苏城这才注意到,小小的黄杨在人群中间,在黑黝黝的路面上蹦的正欢,听到几个工匠质疑苏城,顿时就不愿意了。

苏城没理会几个工匠,超出人认知的东西,往往会被他们所质疑,这黑漆漆的东西确实有些超出这些人的认识了。

不过用来铺路肯定是个好东西。

“继续铺,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路铺到大同去。”

苏城挥舞着手臂说了。

第186章 大同副总兵陶瑾 大同城,一片灯火通明。

骑在马背上的陶瑾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不是北地烽烟前线的边城重镇,而是繁华锦绣的江南大城。

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街道两旁,卖吃食的铺子、欢腾的酒楼,杂耍的摊位、卖玩意的小贩,市井烟火气儿十足。

“这大同城真繁华啊!”

亲兵陶远在旁边流着口水说了。

陶瑾瞪了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亲兵一眼,吩咐着说了:

“加快速度,到了总兵府,先拜见总兵大人,咱们就能歇歇脚了。”

在紫荆关接到调令之后,陶瑾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生怕给自己的顶头上司留下坏印象,没到总兵府,陶瑾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穿过繁华的街道,一行人终于到了总兵府门前。

与来时路上的热闹不同,总兵府前静悄悄的,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照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两个穿着短袖的兵懒洋洋的靠着门站岗。

陶瑾下马,走上了台阶,亲兵陶远递上了名帖。

原本懒洋洋的门卫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双眼精光四射,在一个门卫看名帖的时候,另外一个门卫紧握长枪,谨慎的打量着陶瑾一行人。

陶瑾心中一松,这才是公爷的兵应该有的样子。

“公爷不在府中。”

门卫的话让陶瑾心中咯噔一声。

公爷这是要拒自己于门外,还是说公爷确实不在府中,陶瑾皱着眉头,仔细思量了。

“但是公爷出门前交代了,陶副总兵是公爷的旧识,可以先住在总兵府,等公爷归来,再接待副总兵。”

说着,原本警惕着陶瑾一行的门卫推开了门,长枪都丢到一边去了。

“我们可以先住驿馆。”

陶瑾说着了。

他不大愿意住总兵府,不是自己的地儿,有些不舒服。

不过门卫不由分说,就把陶瑾往府里请:

“说是总兵府,实际上也是军议办公的地儿,公爷日常都是宿在前院,大小姐还没过来,公爷也没有娶妻,这总兵府根本没人住。”

得了通禀的管家赶来,给陶瑾介绍了总兵府,把陶瑾一行引到了一处院落。

陶瑾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的就醒来了,他吃过粥,就要去前厅拜见苏城,到了司务厅,却被司务霍宁告知说公爷没有回来。

陶瑾感觉很不可思议:

“公爷镇守大同,怎么能擅离职守,若是有敌人攻城该怎么办?”

霍宁云淡风轻的说着:

“张副总兵在,谁也攻不下这大同城。”

陶瑾有些疑惑:

“张副总兵?大同还有其它的副总兵吗,不是只有我一个副总兵官?”

陶瑾心中顿时有了危机感,难道朝廷在任命我为副总兵官的时候,又任命了一个副总兵官与自己分权。

霍宁笑着说了:

“是宣府副总兵官张石头将军,他是公爷从宣府带过来的,暂时代公爷执掌大同军务,是追随公爷起家的武将。”

陶瑾立即就想到了石头,没想到啊,不到一年的时间不见,这小子竟然都是副总兵官了,真是厉害啊!

陶瑾心中有着淡淡的酸意。

八个月前,自己就已经是内三关之一的紫荆关镇守总兵官了,当时石头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短短八月时间,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边镇大城副总兵官。

都是因为追随苏城的缘故啊!

陶成心中十分艳羡,当初倒马关一战的时候,自己就看出来苏城是个人物,可惜没来得及抱大腿,人家就走了。

“霍司务,公爷有令,调何三根营北上镇虏卫,支援公爷镇守镇虏卫。”

两个传令兵进了司务厅,其中一个传令兵开口说着。

这传令兵身上风尘仆仆,脸庞上满是土灰,眼瞧着肯定是走了不远的路,但是身上那股傲然的气势却是毫不遮掩,一点儿也不似一个普通的传令兵。

“杨总旗稍等,我这就查验勘合,誊写调令。”

霍宁让陶瑾自行在司务厅坐,然后开始誊写调令。

霍宁的话引起了传令兵的注意,只见他上下打量了陶瑾一会子,突然笑了:

“陶总兵?”

陶瑾闻言一愣,看了看说话的传令兵,自己确实不认识。

“俺是公爷的亲卫杨二,去年追随公爷在倒马关与瓦剌人大战,当时跟陶总兵并肩作战过。”

陶瑾不认识杨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从现在开始认识杨二:

“奥,原来是杨二老弟,八个月不见,老弟这摇身一变,变的我都有点不认识了,久在公爷麾下,杨老弟你是愈发精干了。老弟这是要去干吗,调兵去执行何处军务?”

杨二被夸赞了,顿时心中得意,不自禁的把公爷的调令就说了出来:

“公爷占了镇虏卫,想在那里长期驻兵,就吩咐我回来调兵了。”

陶瑾顿时来了兴趣,在紫荆关大半年,他是一仗也没捞到打,心中早就难耐。

“我与老弟同去,也好拜见公爷。”

霍宁已经誊写完了调令,递给杨二的同时,劝着陶瑾说了:

“陶都督旅途劳顿,还是休息几日,公爷早晚肯定要从镇虏卫归来。”

陶瑾当然不同意,他拒绝了霍宁的好意,与杨二出了总兵府,调了何三根的营头,赶往镇虏卫。

到了镇虏卫的时候,日头西斜,夕阳的金光洒在大地上,远远近近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衣。

马蹄踩在黑黝黝的道路上,沉闷的声音让陶瑾感觉颇不自然,马儿行了会子之后,陶瑾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沿着黑黝黝的道路走。

“这路宽敞平坦,走起来平稳舒服,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奇思妙想,造出这般的道路。”

陶瑾夸赞着说了。

“当然是我家公爷了。”

道路旁的水沟里露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盯着一众明军看。

远处,镇虏卫的屯堡出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紧接着,帽子、衣物、毛巾就飞上了天空,原本聚集的人群很快就鸟兽散了,显出内里穿着短袖战袍的明军。

“公爷在犒劳工匠。”

杨二介绍着说了。

陶瑾正在瞧那个水沟里的小家伙,闻言抬走看去,只见苏城身着普通的明军短袖军袍,正与几个工匠分说着什么,听到身旁亲卫的禀报,抬头向自己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那一瞥,让陶瑾心中一凛,八月不见,公爷似乎又不一样了。

第187章 鞑靼部小王子的野望 苏城打发了周遭的几个工匠,让他们自己去回去思考去,这才与来到身前的陶瑾叙话。

“陶副总兵,多日不见,没想到咱们在这儿遇上了。”

陶瑾向苏城行了一礼,恭敬的说着:

“还不是公爷你只身入虏营,咱不得不跟着来啊。”

“这黑黝黝的路走上去平坦舒服,我听那小鬼头说这是公爷您铺的?”

苏城兴高采烈的向陶瑾介绍了:

“对,就是我弄出来的,指挥人铺出来的,这路好吧?跑起大车来更是舒坦,我准备把这路修到长城,修到大同宣府,让大同宣府的货物,源源不断的顺着这路运到镇虏卫来。”

陶瑾顿时就想到了昨晚在大同时候的场景:

“那这镇虏卫要成为大城了。”

陶瑾打量了一下周遭景色,这屯堡屁大点地儿,要是壮大,肯定要起新城,不过起新城的时候要离这儿远点,这儿的味道实在是太不好闻了。

苏城很认同陶瑾的远见,不错,陶瑾还是有眼光的,不因为镇虏卫只有一个屯堡就轻视,反而能看到这条路后面蕴含的东西。

是个合格的副总兵官。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了合格标签的陶瑾,指着旁边燃烧着的油灯问了:

“公爷,这棉花怎如此耐烧?”

“从我来时就开始烧,已经盏茶时间了,竟然还在燃,难道说着瓦罐里的东西能让棉花烧的亮,烧的时候长?”

苏城对陶瑾的评判又拔高了一截,不错不错,善于观察,是个好苗子啊。

揭开陶罐上的塞子,苏城跟陶瑾介绍了一遍油灯。

“猛火油内提炼出了这样能烧的东西?还这么清,猛火油那么黑?”

陶瑾脸上满是不相信。

苏城不以为意,不相信的人多了,又不差陶瑾一个。

“明儿让你亲眼见上一遭,就知道这是真的了。”

“对了,地上铺的路,也是从猛火油炼出来的。”

苏城指了指地上,向陶瑾说了。

这也是猛火油炼出来的!

陶瑾呆若木鸡。

回了屯堡,苏城开始吃晚饭,因为炼出来的油有点儿多,屯堡内的瓦罐不足用,为了腾出足够的瓦罐来,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油,屯堡内倒是灯火通明的。

屯堡内的工匠已经掌握了烧制的技巧,后面的烧制他们自行进行就是,沥青路的铺设,也有工匠来做,接下来,苏城就该应对将要到来的鞑靼精骑了。

陶瑾从外面进来,一屁股坐在桌子前,开始闷头扒饭。

苏城带给他的冲击有点儿大,到现在了,他还没能承受住。

黄杨端着一个比脸都要大的碗进来,蹲在门槛上,边吃边问了苏城:

“公爷,他这是咋的了,傻了?”

苏城指了指陶瑾: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大同镇守副总兵官,在大同镇这地界上,领兵打仗的,除了我,就是他了,小心他记着你的坏话,回头把你扔炮灰营当炮灰去。”

黄杨吐了吐舌头,端着碗跑了。

苏城敲敲桌子:

“行了,老陶,赶紧吃饭,过几日还有场仗要打,老子可不想你刚来大同,就要给你收尸。”

“打仗?”

陶瑾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

“什么仗,跟瓦剌人还是鞑靼人,还是关西七卫?”

苏城没好气的训斥了他:

“咱这地儿是跟瓦剌接壤,但是你让人去问问也先,他敢不敢来大同跟老子过不去。”

“关西七卫,你还知道关西七卫啊,那你知道关西七卫在哪吗?”

陶瑾被训了一顿,反倒是有精气神吃饭了,把咸菜咬的咯吱响,陶瑾沉思了一会说着:

“这里原本是被鞑靼部所占,后来瓦剌人攻打大同的时候,倒是短暂占据过这里,但是也先被公爷打的惨败而归,这儿肯定不能保有,这里肯定还是鞑靼人的。”

“来的是鞑靼部的精骑?”

苏城点了点头,来的还真是鞑靼部的精骑,但是属于哪一个部族,还真是不好说。

与此同时,在鞑靼部的王帐所在。

鞑靼部的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正坐在王帐内用饭,与普通的鞑靼人喜欢吃羊肉不同,深受汉家文化熏陶的马可古儿吉思喜欢吃面,他正在吃刀削面。

长片的面条在浸在黄色的汤汁里,扑鼻香味伴着肉沫味儿弥漫在整个营帐内,让看着马可古儿吉思用饭的女子都有些饿了。

“小子,你可想好了,那是明人的地盘,镇虏卫被占了就被占了,你若只身犯险,出了事情,黄金家族就后继无人了。”

吃饭的少年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在闷头吃饭,一时间,帐内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一碗面下肚,马可古儿吉思的脸上浮现满足的表情,他放下筷子,拿起绸缎擦了擦手,开口说了:

“我是鞑靼部的小王子,将来的可汗,黄金家族的血脉,我是要延续黄金家族的荣光的男人,我要像父亲一样,与部族精锐一起冲锋陷阵,这样才能成长为真正的草原可汗。”

“我马可古儿吉思,是注定要成为蒙古可汗的人,我要让大蒙古国的光辉,重新笼罩这片草原,把西蒙古从也先手中夺过来,成为如同成吉思汗一样的大汗。”

女子有些动容。

马可古儿吉思继续说了:

“姑姑,你不要劝我了,汉人的学者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马可古儿吉思,愿意从夺回镇虏卫开始,走上争霸天下的道路,成为大蒙古国最强大的可汗。”

被马可古儿吉思说动的女子神情动容,捂着眼睛,连连流泪。

“好,好,好,马可古儿吉思你是好样的,比你的哥哥跟你的父亲都要强,你肯定能成为我大蒙古国最强的可汗。”

“可是镇虏卫有不少明军,逃回来的人说了,那些明军都是精锐,尤其是领头的将军,长刀挥舞,隔着七八米就能把人砍死。”

马可古儿吉思脸上闪过一丝害怕,不过想到自己的野望,马可古儿吉思忍住了,他朗声说着:

“姑姑你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这天下就根本没有长七八米的大刀,明人孱弱,根本挥舞不动这样的大刀,姑姑你这是瞎说。”

“这次征讨镇虏卫,我一定会赢,我也一定能赢。”

“镇虏卫,我要从这儿,开启大蒙古国的复国之路,姑姑你等着瞧吧。”

第188章 杀人还要诛心的明军 镇虏卫的屯堡外,陶瑾目瞪口呆的看着清亮亮的油装在陶罐里,黑黢黢的沥青被铺在地上,碾压之后成了平坦的路面。

兴奋的陶瑾逢人就说:

“谁特么说公爷就会打仗,公爷不但仗打的好,这戏法变的也是呱呱叫。”

苏城差点大耳瓜子糊陶瑾脸上。

这时候,何三根背着弓箭向两人走来,禀报着哨探夜不收新近探的的军情。

“沙井有鞑靼部精骑出动,目标直指镇虏卫而来。”

“数量不少,看数目超过了八百,看番号,应该是属于脱脱不花一系的兵马,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鞑靼部小王子在统领。”

陶瑾看向苏城,自己进入草原的第一仗,来了。

苏城看了看陶瑾,这一仗,似乎不用自己提刀上阵了。

“这一战,试试这些油,反正用不完,看能不能把这帮人都烧死。”

陶瑾目光一转:

“这油如此好烧,若是丢入敌人阵中,再射入火箭,引起大火,岂不是能把敌人烧死。”

苏城同意陶瑾的意见。

陶瑾立即指挥人马打造简易投石车,同时占据屯堡两侧的高点,架设投石车,准备投油。

苏城指挥着工匠把油在屯堡前面的路上摆上三道,鞑靼精骑若想冲入屯堡杀人,就要趟开装有油的瓦罐。

若是趟烂了那些瓦罐,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会让他们知道天色为什么这么亮。

何三根手下的夜不收不断把消息传回:

“鞑靼精骑九百,自东路而来,一人双马。”

“弓箭弯刀颇多,看行军的架势,是鞑靼人的精锐骑兵。”

“领队的是一个老将,但随行有个盔甲鲜明的少年,似乎是鞑靼部的小王子。”

……

太阳西斜,鞑靼人的骑兵终于到了。

在距离屯堡五百步外的时候,骑兵开始发起了冲锋,无声无息的行军,突然变成了马蹄震天的冲锋。

“轰”

第一个火球在骑兵中间炸开,战斗拉开了序幕。

“嘭嘭嘭”

瓦罐如同雨点一般,自屯堡两侧的高地倾入骑兵阵中。

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将箭簇沾染了油,点着之后射出去,仿佛一条火线,落入了鞑靼骑兵中间。

“轰轰轰”

一团团的火焰在骑兵中间爆开,瞬间就点着了骑兵全身。

“冲上去,踏入屯堡,懦弱的明人正在伸着脖子等我们砍。”

领队的鞑靼老将是个勇将,不断鼓舞着士气,催促着骑兵向前攻击,不要被两侧的攻击迟滞了脚步。

三百步,冲锋的骑兵已经可以看到屯堡外的明军,还有屯堡外一片大大小小的瓦罐。

追随在老将旁边的马可古儿吉思心中兴奋:

呵,果然是懦弱的明人,连做生意的瓦罐都没来得及收,他们完蛋了。

幻想着等会儿冲破屯堡,杀入明军本阵,挥舞弯刀砍下一个个明人的头颅,马可古儿吉思的面孔就愈发扭曲了。

“杀杀杀”

混杂在一群骑兵的吼叫声里,马可古儿吉思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吼了。

一百步,马可古儿吉思终于看清楚了明人与瓦罐,瓦罐后面的明军开始后撤。

明人怕了,知晓挡不住我鞑靼部最精锐的铁骑,如同以往的无数次战阵一样,明人开始阵前崩溃了。

下一刻,一片更大的瓦罐出现在后退的明人身后。

马可古儿吉思感觉到了一丝古怪,明人是在卖烈酒吗?

这儿竟然囤积了如此多的瓦罐,没有听麾下的奴隶说过这儿有这么多烈酒售卖啊。

难道这才几日功夫,明人就开始在镇虏卫售卖烈酒了。

烈酒是明军的宝贝,如此多的瓦罐,说明此处的明军数量不少。

五十步,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古怪的味儿,让马可古儿吉思有些烦躁,这味道怎么跟刚才会着火的那些瓦罐味道差不多。

瓦罐?会着火?味道?

马可古儿吉思心中一凛,不对,前面的瓦罐不是烈酒,而是那种会燃烧的东西。

“哲别,这瓦罐有古怪,不能冲了。”

马可古儿吉思吼着自己自倚重的亲信大将。

头发花白的哲别紧紧勒住了手里的缰绳,想要拨转马头,但是没有用处,已经起势的骑兵,不是能够随意调转方向的。

尤其是前方还是屯堡,就算调整了方向,前冲的马儿还是要撞在屯堡的围墙上。

“踏过去,咱们就能胜。”

哲别扯着嗓子吼了。

这既是鼓舞士气,也是告诉马可古儿吉思,胜利还是失败,就看这次冲阵,能不能突破明人的瓦罐阵。

二十步

“啪”

一个瓦罐丢入了第一道瓦罐中间,砸烂了好几个瓦罐,油水横流,很快满地都是。

“嗖嗖”

两根火箭落下,地上立即烧起了漫天大火。

前冲的哲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完了!

这烧起的火焰不一定能烧死鞑靼部最精锐的骑兵,但是可以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让他们失去冲过第三层瓦罐阵的胆气。

明人说的对,一鼓作气,三而竭,可惜啊,这次领兵的明军肯定是个不读书的,只设下了两道瓦罐阵,这可拦不住咱。

“儿郎们,冲过去,女子、银子、绸缎,白花花在等着咱们,冲啊!”

哲别大胜鼓舞着士气。

“哐啷

马队冲入了第一道瓦罐阵,趟碎了无数瓦罐,更大的火焰燃烧起来了。

哲别肉疼的看着冲阵的骑士被大火包裹,瞬间就烧成了火团,发出刺耳的闷声,哲别肉疼的直瞪眼,这可是鞑靼部最精锐的骑兵啊。

前锋终于冲破了火罐阵,踏着火焰,冲向了第二道瓦罐阵。

哲别虽然肉疼,但是知道,自己还是有赢的希望。

拉着马可古儿吉思的缰绳,防止小王子被失控的马匹携裹,走错了方向。

“冲破下一道瓦罐,咱们就赢了,冲啊,兄弟们。”

哲别继续鼓舞着士气,不远处的明军继续后撤,让他心中一喜,太好了,明军终于要顶不住了。

下一刻,一片更大的瓦罐阵出现在哲别眼前。

“噗”

马可古儿吉思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虽然年少,但是知兵,知晓这连番打击之下,在前面更多的瓦罐阵的威慑下,麾下的骑兵根本无胆去突破第二道瓦罐阵了。

完了!

我们现在完全是待宰的羔羊,稀里糊涂,连一个明军都没有砍倒,就被明军给击败了。

“噗”哲别同样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怎么还有一道瓦罐阵!

明军这种宝贝东西不要钱的吗?

这领军的明将是谁?

哲别与马可古儿吉思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第189章 苏城的名字还能这么用 “哗啦”

大堆的瓦罐被冲锋的骑兵趟烂,火苗冲天而起。

第一个冲锋的骑兵出了火海,紧随而至的骑兵却没了这幸运,被火苗吞噬,连人带马变成了火球,被彻底吞噬。

冲在前面的骑兵勒住马匹,看着身后被火球吞噬的袍泽,一脸茫然。

哲别冲出了火海,胡子眉毛都被烧焦了,他扑灭战裙下摆上的火苗,到了驻马而立的马可古儿吉思旁边,嗓音嘶哑:

“王子,我们败了!”

昔日的草原神箭手感觉万分懊丧,怎么会这样?

只是一次冲锋,原本是要将敌人斩于马下的,怎么就变成自家兄弟葬身火海,部族儿郎去见长生天了。

马可古儿吉思茫然的骑在马背上,看着左近的一切,火海、燃烧的部族兵、拉弓举着火箭的明军、向外溢流那会燃烧的水的瓦罐。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的那么可怕。

来时的豪言壮志,冲天的豪情,似乎一下都变成了可笑可悲。

大蒙古国的可汗,黄金家族的荣耀,都是狗屁。

只是明军一个小小的屯堡,就让自己折戟沉沙,自己还是死在这儿的好,不要浪费黄金家族的底蕴,把这些忠勇的部族儿郎,留给大哥,让大哥去挽救黄金家族吧。

马可古儿吉思拔出了冲锋时都未曾拔出的腰刀,架在了脖子上。

“王子!”

哲别一把夺下了马可古儿吉思的弯刀,大惊失色。

“王子何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谁又会如同明将苏城一样,是不败的战神。”

“只要咱们能活着,就能聚兵再战,终有成就王霸大业的一天,若是死了,可真就是一了百了了。”

哲别劝着自己的主子。

马可古儿吉思脸上满是悲伤:

“没有人会如同苏城一样是不败的战神,但是也不能如我这样,平生第一战,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屯堡,就败给了明军,而且还是以多败少。”

哲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马可古儿吉思,自家主子说的也不错,这败的是够窝囊的,连他娘的短兵相接都没做到,就稀里糊涂被明军搞死了大半兄弟。

也就是苏城,才能做到这样……

哲别突然想到了一个劝解自家主子的法子。

“王子,这股明军不简单,领军的肯定是苏城,大明忠国公,镇守宣府……和大同的总兵官,对,就是苏城。”

马可古儿吉思看着哲别,鄙视表情如同看傻子般:

“我是年龄小,但我不傻,这样一个小小的屯堡,你以为苏城会领军至此,还只带这么点儿兵?”

“哲别叔叔,我死之后,你带我的头……”

“哎,那个穿红袍的明将有些眼熟啊。”

看着远处的苏城,马可古儿吉思明显有些动容。

哲别立即大声说了:

“那就是苏城,苏城啊,王子!”

“咱们败给苏城,不丢人!”

“强如瓦剌太师也先,遇到苏城也是屡战屡败,大汗也是兵败后落在了苏城手中,苏城文韬武略,当世无出其右,咱们败给苏城,不冤。”

马可古儿吉思也认出了苏城,这人就是他的噩梦,父汗被擒之后,这人的画像就挂在了自己的帐篷里,乍然见到真人,马可古儿吉思突然有些不敢认了。

“走,杀出去。”

马可古儿吉思的勇气突然从心底涌起。

败给苏城,那就不叫战败!

草原之上,谁人敢说能败苏城,强如也先,现在也不正在联络各方,谋求与各部,甚至是大明内部的人联络,来绞杀苏城。

……

苏城看着原本失魂落魄的鞑靼少年,突然又鼓起勇气,奋力拼杀,纵马冲过火海,不顾头发上燃烧的火焰,消失在夜幕之中。

“刚才那个鞑靼汉子很会做思想工作啊,原本失魂落魄的少年被他灌了点鸡汤,竟然不避火海,又冲出咱们的包围了。”

苏城对旁边的陶瑾说了。

陶瑾也是一脸的惋惜:

“我看那小子应该是个鞑靼贵族,没留下真是可惜了。”

旁边夜不收出身的马驹看着逃走的背影,突然一拍大腿:

“那是鞑靼部的马可古儿吉思,被称作小王子的,是鞑靼人中的贵族,可惜了。”

马驹扼腕叹息,连连踢了旁边的草地。

陶瑾也感觉万分可惜:

“小王子啊,要是这一战擒了小王子,咱们可不就是立了大功了吗。”

苏城却不在意这个,打跑了更好,有这个叫马可古儿吉思的家伙宣传,这镇虏卫就更不会有鞑靼人来犯了。

“老陶,你看我弄出来的油怎么样?”

苏城问着陶瑾。

陶瑾连连点头:

“那可不是好的不得了,用来打仗,简直是无往不利啊,有这东西,蒙古精骑在咱们军前屁都不算。”

苏城高兴起来,指着周遭说了:

“那一片黑黝黝的油井,我准备都开发出来,把沥青弄出来,把路铺到大同,最短也要铺到长城,让关内的货物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运送。”

陶瑾对此嗤之以鼻:

“货物对咱们有啥用处,咱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苏城对陶瑾的无知表示了鄙视:

“没有货物,那来你的军饷,那来你的兵甲,这些都是南来的北往的货物商人缴纳的赋税,才能让大同负担你们的兵甲军饷,那些都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咱们大明的兵,要用手中的刀,给大明商人的货物开辟新的卖场。”

陶瑾跟旁边的几个将军听的一愣一愣的。

苏城顿时就没了说的兴趣:

“打扫战场,把那些马匹收拢一下,还能用的留下,给我拉沥青铺路。”

吩咐了几句,苏城拨转马头走了。

这次赢的太过轻松了,小怪就是好打,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

镇虏卫这儿,以后应该就没啥事了,留下一营卫军镇压,开辟成关内外交易的集散的重要集镇。

不知道苏河把钢烧制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搞出单发的火铳来?

后门引线的也行啊,至于燧发枪就不用考虑了,苏河杨信没那个实力。

宣府的几个工匠,也是白搭。

还是要多搞钱,让宣府大同的兵都富庶起来,人人都一把火铳,打起瓦剌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回去就写信让白盐送些工匠过来,自己教教他们,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刚才打跑那小孩叫什么来着,马可……

名字真特么奇怪。

第190章 公爷答应的事儿也不能反悔 镇虏卫通往大同的官道越铺越长。

自江南周转,经行大同,来镇虏卫与草原人做买卖的苏商陈钺,第一次踏上这道路,整个人都惊呆了。

平坦笔直,重载的车辙不能压破,踩上去平硬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路啊。

陈钺拉住道旁一个正在整修道路的工匠问了:

“老伯,你们修缮这官道,是从哪里弄的材料?”

工匠谨慎的看了他一眼。

陈钺急忙解释着说了:

“老伯误会了,我不是草原探子,我家在苏州,做的是丝绸与毛皮的勾当,自南北走货,遇上阴雨天气,重车时常陷在官道上,旬日不得前行。”

“我看这官道,休说我这重车,再装上一倍,当也无事,若是我等回去的路上也修了此路,岂不是生意大好。”

工匠这才放松了警惕,笑着说了:

“好叫郎君知晓,这是俺们镇守总兵官大人弄出来的,叫沥青的东西。这路也难修的,还要混杂石子,碾平,过去整修官道,一日可修百米,放在这儿,那可就不行了。”

陈钺闻言明白过来,这东西是军中弄出来的东西,不知哪个巧匠手段,可惜这功劳被总兵官霸占了去,自己若是想要修路,又要走总兵官的路子啊。

商队继续向前,陈钺赶到镇虏卫屯堡的时候,天还大亮,比陈钺估算的时间,早了几个时辰。

数月不来镇虏卫,屯堡的变化让陈钺有些惊讶。

原本杂乱无序,臭烘烘的摊子铺面都没了,看守地盘的各处鞑靼头人跟奴仆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在入口外见了几个值守的明军,还有十几个挥舞着鞭子巡视摊子秩序的牧奴。

“这里是咱们大明的地儿了。”

自家的仆役阿三高兴的向陈钺说着。

陈钺心中也安稳下来,是大明的地儿,就有大明的律法,咱大明人身家性命就多了一层保障,随行的商队都高兴起来了。

不知是哪位将军出关,将这镇虏卫打下来了,只希望咱明军能长久保有这镇虏卫,让咱不再有性命操于虏人手中的战战兢兢。

很快把摊子在集市的一角铺开,随行的仆役伙计开始叫卖起来。

让陈钺惊讶的是,到了夜晚,竟然售卖出去不少,而且随着夜幕降临,周遭的摊位上都亮起了油灯。

北地也有这样的油灯了?

陈钺有些惊讶,江南是有燃这种油灯的,但是因为价格不便宜,一般人家都烧不起,北地穷困,大半人都用不起,没想到镇虏卫倒是出现了。

阿三手里拿着一个瓦罐,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过来,瓦罐上挂着的灯芯照亮了摊位,让陈钺的摊位也如同周遭摊位一般,亮了起来。

“这油灯多少钱,我把银子给你。”

陈钺要从裢撘里拿银子给阿三。

阿三连连摆手:

“爷,这也就十几个铜钱,不值钱,用不着银子。”

陈钺惊讶了:

“先不说这灯油,单单是瓦罐,怕是就值十个大字,怎么这灯油不要钱的吗?”

阿三嘿嘿笑着说了:

“这是咱们大同镇的边军售卖的,说是若不是边地的瓦罐贵,还能再卖的便宜些,灯油还真不值钱。”

“奥,对了,他们让我下回拿着瓦罐直接去买灯油,说价格更便宜。”

陈钺更惊讶了,他吩咐阿三跟仆役们看摊子,准备睡觉的帐篷用具,自顾自的去卖灯油的地方去了。

卖灯油的地方就在集市口,几个明军看着铺子,正帮着周遭有需要的人灌灯油,一辆装满瓦罐的马车收束好了,在一个明军的驱赶下,缓缓向集市外驶去。

陈钺游目四顾。

一个身穿将军常袍的少年坐在一边看热闹,旁边站着几个军士,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陈钺走近那少年,两个军士正要阻拦,却被那少年垂在一侧的手摆了摆,两个军士就自动退了开去。

令行禁止,是军中的精锐啊!

陈钺心中提起了警惕,虽然几个军士都在看地,但是陈钺却有种直觉,这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若是自己胆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这几个军士瞬间就能把自己拿下。

陈钺开口问了:

“这位军爷请了,天这么晚了,这一车瓦罐是往哪里运的?”

少年军官正是苏城,他随口说着:

“往大同左卫运的,那儿的军爷发现这油好用,跟老子这要了一车。”

陈钺闻言肃然起敬,这位是屯堡的戍守将军,那起码是个百户或者更高级别的,往日里不是自己这样的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

“怎么,你想要买灯油?”

苏城打量了一下陈钺说着。

陈钺连连点头:

“我家是苏州的,那儿的百姓大半用不起灯油,蜡烛也是有限的紧,若是能有这便宜的灯油,家家户户都能在夜里起火。”

“家家户户,都能在夜里纺纱织布,原本只能白日里赚的钱,夜里也能赚上一些了。”

苏城顿时嗅到了浓浓的铜臭味,这孙子虽然逐利,但这也正是明末资本主义萌芽崛起的根源,商人逐利,自然就想着用各种法子赚钱。

“可惜运输不便,瓦罐耐不得颠簸,若是上路运,损失可就大了。我往大同左卫送上这一车,能烂一半的瓦罐,陶瑾为这事跟左卫的许宁吵了好几架了。”

陈钺闻言不赞同了:

“若是用类似水袋的软袋装运,就不会有这样的坏处了,若是处置得当,一车顶多折损上个几袋。”

苏城惊讶的看了陈钺一眼,这是聪明人啊,不过社会想要发展,正是需要这样的聪明人为了逐利,为了梦想,想出一个个的好法子。

“你这个法子好,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卖给你一车带回去。”

陈钺闻言大喜,下摆了一下说着:

“百户大人万莫食言。”

旁边的任遥冷笑一声:

“区区一车灯油罢了,我家公爷可不会看在眼里。”

公爷?

陈钺脑子飞转,立时想到了朝廷上能被称为公爷的那几位,魏国公、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

土木一役之后,凭着军功而起的那位神秘的忠国公。

听闻那位是镇守宣府总兵官,难道现在调来镇守大同了?

陈钺俯身下摆:

“草民陈钺,拜见忠国公。”

苏城顿时就高兴了,你是个聪明人又能怎么样,还不得指望咱的刀来给你开辟商路。

看到陈钺,苏城就想起了另外一个聪明人王越,这家伙要去参与会试,不知道温习的怎么样了,明年就要开考了啊。

不过,陈钺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把苏城的嘴给气歪了。

“公爷,您虽然是公爷,但是答应的事儿,可也不能反悔啊,得卖给咱最少一车灯油啊。”

第191章 死于瓦剌的杨善 哈拉和林

金顶圆弧的王宫顶上,浓厚的乌云变幻,显示着王宫内的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

富丽堂皇的王宫内,分成三方宾主而坐。

也先看着连连咳嗽的大明使臣杨善,脸上满是嘲讽神色。

大明无人耶,这样的糟老头子,竟然派出来两回,卯那孩也是个废物,选个使臣竟然还是这样的废物老头。

朱祁镇坐在另外一侧,看着咳嗽不断的杨善,心中满是厌烦。这个杨善真是废物,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如此体弱。

体弱你就不要出使,你这样出使瓦剌,让也先看轻我大明事小,若是不能将朕自北地迎归大明,你杨善就罪大恶极了。

杨善一身绯色官袍,坐在也先对面,因为剧烈咳嗽而有些病态潮红的脸庞上满是疲惫,他正色向也先说着:

“太师阁下,本官奉大明皇帝陛下旨意,前来与贵部商讨迎归太上皇一事,太师如此左右迁延,究竟是何用意?”

“本官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师,若是本官死在瓦剌,你说我大明会如何看待太师,忠国公会不会起倾国之兵,来剿灭太师王庭。”

“胡扯!”

孛罗的声音在宫殿内响起,裸着双臂的孛罗一手拿着剔骨尖刀,正把一块羊肉挑到嘴里,闻听杨善的话,声音满是怒意:

“我大蒙古国兵强马壮,精骑如云,苏城他只要敢来,本平章就敢将他斩于马下。”

杨善看了孛罗一眼,眼睛斜了斜,没有说话,脸上的不屑溢于言表。

孛罗勃然大怒,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就要来揪杨善的脖领子。

杨善旁边,端坐的武大头手臂一伸,隔开了孛罗,怒目圆睁的看着孛罗。

杨善不卑不亢:

“太师这是款待大国使臣的态度吗,若如此,那无可谈矣,本官先行归国,请忠国公来与太师论个长短。”

也先制止了孛罗,随口笑着说了:

“贵使不要生气,汝身体弱,万莫伤了身体。”

“我瓦剌部的汉子都是吃牛羊肉长大,脾气火爆,能动手的绝对不会耍嘴皮子,不似贵国有如此多靠嘴皮子吃饭之人。”

杨善闻言起身,向也先施了一礼:

“既然太师不愿意谈,那本官告退。”

说着,杨善转身就向外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宫殿内,留下一脸烦躁的也先,懵逼满脸的朱祁镇,手足略显无措的卯那孩。

也先看杨善的背影消失,这才一巴掌把手里的尖刀拍在了桌子上,声音变的高亢:

“卯那孩平章,哈拉和林是我也先说了算的地方,我不过问你在蒙东所作所为,但是你也不要让我在蒙西难过。”

卯那孩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对于也先有怨气,但是他不敢发作,蒙古诸部之中,自己的实力略差,不但比不上也先,就连也先的弟弟赛刊都比不过。

必须要忍。

卯那孩暗暗吸了口气,低下头认错:

“太师明鉴,是俺行事孟浪了,让明人看出了端倪,起了疑心。”

“哼!”

也先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了卯那孩,转而问着朱祁镇:

“大皇帝陛下,我瓦剌的饭菜是不是太好吃了,刚才你竟然一点压力也没有施加给你的臣子,你是不是不想回去啊,过于留恋我瓦剌的女子与风景了吧,大皇帝阁下。”

说着,也先手一挥,巴图布赫领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亲卫进来,在众人面前站定。

也先指着托盘内的人头说着:

“这是大皇帝阁下的侍女,为免让大皇帝阁下沉溺于女色,本王将这些女子的人头斩了,好让大皇帝陛下专心想着如何能够返回宣府,回归大明。”

朱祁镇已经软在地上了,看着盘子里带血的人头,他战战兢兢,满脸畏惧,后怕的似乎就要钻到桌子地下去了。

也先与赛刊王对望一眼,赛刊王立即起身,扶起了朱祁镇,安慰了他……

……

杨善回到歇息的营帐,立即就拿起药喝了下去,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喝完了药,杨善的脸色变的略微好了一些,压抑着咳嗽,杨善问着旁边的武大头:

“武指挥使,刚才大殿之内,可看清楚了太上皇的神色,是否有意南归?”

武大头点了点头:

“大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观太上皇神色惊惶,不似受到礼遇的模样,反而是处在惶恐与不安之中。”

杨善长抚胸口,声音变的郁闷:

“不错,太上皇的处境堪忧,我杨善这次就算把性命交代在这儿,也要把太上皇他老人家迎归大明。”

杨善抬头看天,无奈被帐篷格挡,杨善继续说着:

“列位军中的袍泽,杨某在此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着,杨善站了起来,帐篷内的几个将校也都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杨善。

“若是我死了,还需要麻烦几位将军,将我的尸体送回京城,我杨善生是大明的臣,死是大明的鬼,一定将所有一切都留在大明。”

武大头几个将校一脸震惊,不明白杨善为什么会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明明还好好的,这个杨大人净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杨善继续说着:

“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即便没有这次的长途旅途劳累,早晚也要死在京城的府邸内,现在有机会死在异国,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下面我说一下咱们下一步的职事安排。”

杨善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步骤,以及需要补充的步骤。

众将默默听着,不时就不懂的地方,发问两句。

第二日,杨善继续求见也先。

迫不及待的也先见了杨善,谈到了也先对朱祁镇的安排。

“我意令贵国皇帝过沙井,经大同卫回归中原之地,不知杨先生以为可否?”

杨善也不再与他拐弯抹角,干脆利索的说着:

“此事我可传令使团去办,但是,太师阁下可要想好了,若是我家太上皇有个三长两短,忠国公必然会出兵瓦剌,到时候哈拉和林血流成河,太师可要想好了。”

“我知太师的想法,忌惮忠国公,想要借助太上皇的力量,来与忠国公战上一场,甚至是说阴使埋伏,将忠国公彻底留在这草原上。”

也先闻言坐直了身体,手里的琉璃杯在手里摩挲,他哈哈笑了起来:

“杨先生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杨先生可愿意助我……”

“噗”

端坐的杨善突然张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案几,地毯上,仿佛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精神矍铄的杨善缓缓歪倒了下去,重重砸在案几上,一动不动了。

第192章 太上皇遥遥无期的归期 殿堂内静寂无声。

也先大张着嘴巴,脑袋里回响着杨善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我若血溅五步,忠国公定会血洗哈拉和林。

想到苏城统兵至此,屠戮绰罗斯部族的场景,也先心中着急起来了。

“来人,快,请大萨满来,给大明使臣治病。”

朱祁镇双手伏在案几上,看着喷血的杨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杨善死了,我还能回去大明吗?

死了一个使臣,这是瓦剌给了郕王借口啊,他肯定会借机对瓦剌用兵,逼着也先杀死自己啊。

武大头扶起杨善,黑脸上满是惶恐:

“大人,大人,大人,您振作一下,郎中很快就到。”

殿堂内乱作一团。

很快,瓦剌部的大萨满就被请来了,他看了杨善一眼,干脆利索的说了一句:

“没救了,等死吧。”

武大头差点儿拔刀上前。

也先脸上满是哭笑不得:

“长生天最钟爱的萨满,此人是大明的使臣,在大明也是有数的高官,若是此人死在哈拉和林,我瓦剌部将会血流成河,死人如同草原上的枯草,多的数不过来。”

大萨满皱了眉头,蹲下给杨善切了切脉,又翻开眼殓看了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若是加急送回大明,还有希望不死在哈拉和林。”

也先闻言大喜:

“那就请大萨满施展神力,为大明的使臣延续生命,我遣人快马将其送往大明。”

大萨满应了,出去整治东西去了。

众人都被清理出去了,也先问着朱祁镇:

“这一次你还是不要跟着走了,杨善若是坚持不住,死在半路,我瓦剌起码有你大皇帝陛下在手,若是苏城敢妄动刀兵,我就把谋害太上皇的罪名加到他头上。”

朱祁镇闻言一脸忌惮:

“太师,朕若是长久不归,朝廷必然会起疑心,还是让我回大明的好,到时候大明没有了攻伐瓦剌的理由,苏城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得罪归朝的朕。”

也先冷笑一声:

“我怕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苏城到时候直入哈拉和林,破了我的瓦剌部,到时候,说不定苏城不愿意起刀兵,大皇帝陛下却会硬逼着他来扫平我瓦剌。”

朱祁镇脸色更白了。

也先倒也是个明白人,不错,若是他敢放朕回去,朕必然命苏城起兵,扫平瓦剌,让也先这孙子敢吓唬老子,老子弄死你一个瓦剌部。

玛德,回去,又无望了。

第二日,杨善吃了大萨满喂下的泥丸子,气息又平顺下来了,除了醒不过来,整个人反倒是没什么大事了。

武大头领兵护卫杨善起行,没有办法,不起行不行了,也先遣了八百兵,来请使团起行,武大头手下就三十来人,被架着就赶出来了。

使团出了哈拉和林,领路的向导带着他们直接南下。

武大头拦住了向导:

“南下是茫茫大漠,我们过不去,会死人的。”

向导连连摇头:

“我知晓一条道路,十几日之内可以安全到达大同。”

武大头眼睛一亮,公爷就在大同主持军务,若是能直入大同,说不定就能保住杨善大人的性命。

使团出发了。

向导明显得了大萨满的授意,每天喂给杨善一个泥丸子,杨善就每天保持睡觉的模样,呼吸平顺,但就是不死。

第九日,历经千辛万苦的使团终于走出了大漠,踏上了稀疏的青草地。

武大头看到大同城头的时候,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终于赶到大同了。

大同总兵府内。

苏城正在跟苏河对桌上的一杆火铳品头论足。

火铳外形颇是不错,火门开在了一侧,前段的钢管明显是经过处理,看上去平顺光亮了很多。

“耐用如何,能打几铳?”

苏城问着旁边的苏河。

苏河手里拿着一袋用油纸装好的定装火药,拉开火门放进去,笑着说了:

“开个四五铳是没问题的,但是点火还是问题,阴雨天还是不好点火,引线只要沾染了雨水,就容易哑炮。”

苏城点了点头:

“这个我建议你弄出燧石点火,不用明火,用火星……”

杨玉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公爷,京营耀武营指挥使武大头求见。”

苏城闻言看向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火铳的石头:

“你又从十二团营要兵了?”

石头擦了擦口水,语气不屑:

“我可没有要兵,罗钊是自己上赶着来求我的,这个武大头跟我可没关系。”

说着,石头向外走去,想要看看武大头什么情况,这家伙怎么到大同来了,难道也是仰慕本伯爷的威风,跟罗钊一样,想来到我麾下混军功了。

片刻之后,石头就阴着脸进来了,后面跟着武大头跟几个京营兵,抬着杨善进了司务厅。

“北上迎归使团回来了。”

石头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原以为武大头这孙子仰慕老子的威风,想要来追随老子,谁知道这孙子不声不响的给迎归使团当护卫去了。

武大头噗通一声,给苏城跪下了:

“公爷,求您救救杨善大人吧?”

苏城看到担架上的杨善,立即明白过来,杨善出事了,使团这次又失败了。

苏城沉声问了武大头:

“说吧,怎么回事,杨善大人怎么晕倒了?”

武大头立即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杨善倒是个执拗的,上一世,就是他出使瓦剌,忽悠也先把朱祁镇放了回来。

没想到这一世他连续两次出使瓦剌,可惜啊,把自己的性命送到瓦剌了。

现在朝局稳固,对于迎归朱祁镇,苏城并不持反对态度。

否则杨善可出不了宣府,孙勇不当回事,难道老谢的夜不收也是摆设。没有自己的允许,杨善连开平都到不了。

现在的朱祁钰基本已经掌控了朝局,文有王文、于谦一干高官,武有丰城侯一系的勋贵,有跟着自己崛起的一系勋贵。

朱祁镇就算回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朱祁钰不再如前世一般,昏招迭出,就不会再把大权拱手送给朱祁镇。

反倒是朱祁镇一直留在瓦剌,对朝廷不是好事。

万一那天也先心情不好,招呼朱祁镇喝酒,把他给灌死了。

你说大明是绕过鞑靼攻打他瓦剌呢,还是越过大漠攻打他瓦剌呢?

可惜啊,杨善这厮不顶用,没能把朱祁镇跟带回来,前世多能忽悠一老头,这一世怎么就提前挂了呢。

第193章 杨善之死引起的动荡 司务厅内,一片安静。

杨善静静的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

周遭站着的大将,全都悲痛的看着杨善,满面尘灰的武大头更是泣不成声,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满是泪痕。

苏城叹了口气,吩咐着说了:

“请夏太医来,给杨善大人诊治。”

站在门口的陶成转身去了,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侍郎沈固、知府霍瑄领着一众文官前后进来了。

“杨善大人!”

霍瑄震惊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上个月杨善大人才自宣府回京,怎么就……死在咱们大同了?”

沈固与一众文官都看向苏城。

“都让让,都让让,太医来了。”

陶成拎着一个药箱,拽着衣衫跑的凌乱的夏太医,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杨善面前。

夏太医蹲下,给杨善把脉,片刻之后,夏太医就摇了摇头:

“公爷,杨善老大人的脉搏跳动微弱,若不是有一口气吊着,已经是驾鹤归西了。”

苏城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解:

“何为一口气?”

夏太医语气里有些失落:

“蒙古萨满手段独特,用药材吊住了杨大人的命,应该还用了些手段,让杨大人不能放下的一些东西,让他留恋人世的一些事情吧。”

苏城眉头微皱,片刻之后,他蹲在杨善旁边,低声说了:

“杨善大人放心,本将战无不胜,自然会将太上皇从瓦剌迎归。”

旁边的夏太医眉毛一展,手又按在了杨善枯瘦的手臂上,片刻之后,夏太医略带错愕的看向苏城:

“公爷,杨善大人去了。”

苏城起身,吩咐旁边的陶瑾说:

“准备车驾,送杨善大人归京。”

“杨善大人尽忠国事,死于瓦剌,是我大明的功臣,车驾务必要隆重,护送灵车的军士务必选拔精干的边军精锐,护送杨善大人一路走好。”

陶瑾领命去了。

沈固迟疑的问着苏城:

“公爷,杨善大人死于瓦剌,按制我大明肯定要瓦剌给出交代,可值此太上皇北狩之机,我军实在是不宜与瓦剌开战。”

霍瑄有些担忧:

“消息传回朝廷,陛下必然震怒,群臣也必然是群情汹涌,若是朝廷决定起兵北上,这事情到时候就无法善了了。”

苏城看了两人一眼,摆了摆手:

“二位大人不回去准备一下吗,明日杨善大人就要南下归京,二位身为大同文官的表率,难道就不应该做出些表率吗?”

沈固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明白过来,起身向苏城告罪,就匆匆离去了。

霍瑄叹了口气,也起身说着:

“公爷放心,明日大同百姓,必然自发来送杨善大人南下。”

一众文官们走了,司务厅内留下的,就只有武官们了。

苏城看着几个束手而立的武将,指了指司务厅内的座椅,吩咐着说了:

“都坐下说说吧,这次的仗该怎么打?”

一众武将都看向武大头,等着他讲讲在瓦剌的事儿。

武大头有些错愕。

石头冷哼一声:

“废物玩意,你是几号去宣府的,几号到开平的,几号到哈拉和林的,又是几号到大同呢?”

“难道说你隔着宣府,就跑到大同来了?”

武大头明白过来,急忙说了:

“末将是走了一条近道,由一个瓦剌部的向导引着,走到大同的。”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武大头说了:

“我借调你的兵一用,马驹,带你手下最精锐的夜不收,跟着这些团营兵,把这条近道找出来,探明能不能让大军通过。”

武大头跟马驹急忙应了。

苏城又吩咐了几句,司务厅内的武将各个起身领命,回去调兵遣将去了。

第二日,陶瑾亲自领兵,护送杨善的灵车归京。

大同街道上,果然挤满了送行的老百姓,各个商铺外,都挑起了白色的灵幡,有些酒楼的掌柜,更是在屋顶上撒下沸沸扬扬的纸钱。

苏城站在城门楼上,看着灵车穿过长街,出了门楼,一直向着南方而去,这才吩咐旁边的任遥:

“传信回京,让我那个管家给杨善送上一份供品,杨善的死,跟本将有些关系。”

石头在旁边不解的问了:

“跟公爷你有啥关系?”

“我可听武大头说了,若不是杨善在瓦剌多次提了你的名号,也先早就把他们一行人给砍了。”

苏城没有说话,为什么跟我有关系,你们当然不知道。

前世,杨善出使瓦剌,在没有景泰帝旨意的情况下,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的说动了也先,将朱祁镇送归。

不过这一世,因为自己的缘故,多次陈兵边境,掳掠使团的金银,刻意压制也先,埋下阿拉知院这颗钉子,让杨善上次不但无功而返,还受了屈辱对待。

年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能硬撑着走上这一趟,已经不容易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老人还有八年的时间好活。

可惜,他跟自己不是一伙的,没有办法。

南宫复辟的罪魁祸首,第一个已经倒下了。

……

三日后,陶瑾护送杨善的灵枢,到了京城。

收到消息的景泰帝辍朝三日,祭奠杨善。

在杨善将要出殡那一天,更是亲自出宫,驾临杨府,给杨善送行,并当众宣布圣旨,赐杨善二子为锦衣卫千户。

三日后,大朝会照常召开。

这一日,京城百官,齐聚文华殿内。

朱祁钰端坐御座之上,纠仪御史三鞭之后,中官成敬宣布有事奏事,无事退朝的开朝词,大殿内就开始乱了起来。

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启陛下,都察院右都御史杨善,奉旨出使瓦剌,为瓦剌人毒害,死于哈拉和林,请陛下降旨意,责问瓦剌部。”

宁阳侯陈懋出列,重重咳嗽了几声,也奏事说着:

“臣附议,瓦剌部胆大包天,竟然敢谋害朝廷重臣,陛下不但要下旨申斥,更是要传令边军,随时准备北上,攻略瓦剌。”

宁远伯任礼也出班奏事:

“臣附议,陛下当传旨忠国公,命忠国公北上,攻取瓦剌,打下哈拉和林,给瓦剌部一个狠狠的教训。”

兵部尚书于谦出列奏事:

“臣以为此事不妥,往日征发,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瓦剌是草原蒙古诸部中最大的一个部族,若是要攻取瓦剌部,就算是忠国公出手,也需要数十万人马,才能拿下。”

“征伐瓦剌,还请陛下三思。”

第194章 沙井与哈拉和林都有太上皇的踪迹 朱祁钰不想迎回朱祁镇。

即便现在朝局稳固,文武相安,国事平顺,他也不愿迎回那个皇帝。

不过他也知道,早晚要迎回那个废物哥哥。

虽然他导致二十万人葬身土木堡,但他依然不能死在北地,正如苏城所说,他如果死在北地,那会有更多的二十万葬身北地。

于谦是干臣,他在乎皇帝的死活吗,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大明的稳固,如果太上皇死了,大明就会因为战争而分崩离析。

王文是朕的忠臣,他更不在乎朱祁镇的死活,锦衣卫数次禀报,王文大骂太上皇,有违制之举,但是他现在也要迎回太上皇,因为什么,还不是朝局稳固。

朱祁钰一个眼色,成敬立即给了纠仪御史示意。

朝鞭响起,文华殿内的声音安静下来了。

朱祁钰的声音在御座上响起,平静压抑:

“传朕旨意,加忠国公为四镇总督大臣,节制宣府、大同、甘肃、宁夏四镇兵马,有临阵提调四镇一应文武官员之权,全权处置瓦剌辱我大明使臣一事。”

“退朝。”

朱祁钰拂袖而去。

刚刚走出朝班,想要禀报此举违制的年轻御史言官们面面相觑,看向了前面的七卿大佬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提出反对的意见。

总督大臣之权,向来只授予文官,现在突然授予一个武将,而且还是四镇军权,不,还包含了提调文臣官员的权利。

国朝开国一来,从惟有过权利如此之大的武将,皇上此举,太过违制了。

王文与于谦对望一眼,几个七卿大佬瞬间就达成了默契,皇上虽然明说是处置杨善一事,但是意思却是很明确的,迎归太上皇。

虽然权利给的大了,但是四处边镇,都是与瓦剌有接壤的边镇,调动四镇兵马应对瓦剌,倒也说的过去。

只要能迎归太上皇,那也就这样了。

七卿大佬们达成了一致,下面的科道言官们就哑火了,惟有勋戚武臣那边,却还是各种牢骚,如此立功之机,怎么能少了自家,等下了朝,还要去闹一闹。

朱祁钰回到尚书房,吩咐兴安遣人去将于谦、王文、沈翼请来。

等朱祁钰换了朝服,在尚书房内坐定,几人就都到了。

朱祁钰也不客气,直接说着了:

“太上皇久在瓦剌,并不是什么好事,忠国公肯定明白朕加他四镇总督的目的,朕相信有四镇兵马,忠国公肯定能够拿下瓦剌,迎归太上皇,但是粮草辎重,兵员调动,御史监察,还要三位先生多多费心。”

三人恭敬领命。

朱祁钰又吩咐了几句,三人也都一一做了应答。

君臣论了会子话,于谦终是忍耐不住:

“陛下,忠国公节制四镇兵马,提调一应文武官员,这权利实在过大,是否应加以限制?”

老王文扯着胡子说了:

“老臣心忧杨善惨死瓦剌,愿为巡抚御史,监察忠国公军。”

朱祁钰摆了摆手:

“此差遣是临时调派,不是常制,倒也没有必要派王先生这样的提督大臣。”

“于先生过滤了,此是临机提调,为迎归太上皇一事而设,临机特办,忠国公为国为民,难道于先生还怀疑他吗?”

于谦向朱祁钰长身而揖:

“陛下,臣非为忧心某位臣工,自忠国公一来,陛下屡次打破常制,非是一次,忠国公忠心爱国,臣深明其心,然而若此差遣成了常制,后续继任此差遣的大臣,有了谋私之心。”

“则社稷倾覆,只在顷刻之间。”

朱祁钰点了点头:

“朕知晓于先生之心了,此事容后再议,朕邀你来,是为宣府大同兵员调动,粮草供应一事,于先生回去之后,一定要叮嘱兵部各清吏司,配合好此次北上之事。”

于谦只得领命了。

圣旨传到大同的时候,苏城正在调动诸处兵马。

宣府地处前线,陆续占据开平、大宁一线,驻军连续增多,兵员开始陆续向前,自草原北上的道路必须要打通,锦州、黄泥洼一线必须要全部占据,所部兀良哈人必须臣服。

自黄泥洼向西,到哈拉和林这一线,有很大可能成为一线主战场,自己到时候与瓦剌大军的厮杀,就会在这一片地区展开。

打通这一线的草原的任务,可以交给宣府军去执行,孙勇不是给自己要出兵权吗,这次可以给他了。

大同、沙井一线,有大量鞑靼人囤聚,他们不可能不做乱,这一路打通的可能性不大,但必须要守住,防止鞑靼人来攻。

这一路,可以交给陶瑾来执行,陶瑾用兵稳重,胜仗打不了,但是守城还是有余的。

真正迎归朱祁镇,怕是要走大同向北,穿过大漠,直达哈拉和林这条路。

也先给自己指出这条路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自己走这一条路吗。

黄杨从司务厅外进来,快步说着:

“公爷,宣府夜不收营急报。”

苏城展开老谢的军报看了,眉头皱了起来。

太上皇出现在蒙东草原,距离黄泥洼不远,若真是如此,那只走锦州黄泥洼一线,就能完成任务了。

张勇也走进了司务厅:

“公爷,夜不收自沙井传回的急报。”

苏城心中咯噔一声,不会这儿也出现朱祁镇了吧?

展开军报,果不其然,朱祁镇的身影也出现在沙井,而且是当众出现,与瓦剌平章孛罗一起,与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聚谈。

苏城放下军报,在椅子上坐下,问着两人:

“还有那处的军报?”

张勇看了看黄杨,黄杨声音清脆:

“没有其他的了,公爷,您还想看哪处的军报?”

苏城笑了:

“哈拉和林的,马驹派去探路前往哈拉和林的夜不收,该回来了吧?”

张勇摇了摇头,还真没回来。

苏城摆手示意两人下去了,这事儿不好办了,两处都有朱祁镇的身影,如果自己所料不差,哈拉和林肯定也会出现朱祁镇的身影,而且还会很真。

逼着自己分兵而进,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这三处战场,否则就是置太上皇生死于不顾。

“报,哈拉和林急报。”

黄杨拿着一份军报,出现在司务厅门口,小脸上满是雀跃,公爷真厉害,早早的就知道哈拉和林有加急军报。

苏城接过军报,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马驹传回了消息,他已经顺利到达哈拉和林,与内应的夜不收取得了联系,探的了太上皇的消息,太上皇就在哈拉和林,与也先出入相伴,招摇过市。

这是敌人的阳谋啊!

苏城叹息一声,老子还没动手,敌人的后手,就这样接踵而至了。

第195章 没有败给苏城的人都没有 陶瑾目光在黄泥洼、沙井、哈拉和林之间来回转圜,最后将手指按在了黄泥洼上:

“这儿,我意先下黄泥洼,现在朵颜三卫大半已经臣服,惟有福余卫的一部还未完全臣服,不如从这儿动手,就算太上皇不在此处,也能打通通向哈拉和林的路。”

石头冷笑一声:

“太上皇可不会在黄泥洼,那儿是蒙东的地儿,鞑靼部可不是也先的狗,我曾在哪儿驻军,也先肯定不会到这个地方。”

“还是哈拉和林,若是打下哈拉和林,也先就算再不要脸,也得回军与我等决战,到时候救下太上皇还不是小菜一碟。”

罗钊目光在舆图上来回转圜,看了一眼旁边的卢彬,开口说了:

“我认为可以攻取哈拉和林,走近道。”

卢彬摇了摇头:

“我不同意,哈拉和林太过遥远,路途艰险,就算拿下也不能长期驻军,太不划算,还是攻取沙井吧,这儿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一时间,司务厅内吵成了一团。

苏城想着阿拉知院送回来的上一封情报,手指在桌子上点来点去。

仗好打,但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打赢,才是自己应该干的。

甘肃边军要防备关西七卫,不能轻动,宁夏驻军要抵挡亦乃集蒙古诸部,能动的,也就是宣府跟大同两地。

瓦剌人的目标是自己,也先搞出这三路军,不过是想要让宣府、大同各路军马齐出,留给他围攻自己的机会吗。

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报,夜不收急报。”

杨玉手里拿着一份军报,快步进了司务厅。

苏城接过军报,看了一眼,是阿拉知院处潜藏的夜不收传递的消息。

打开军报,苏城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如此,阿拉知院终于探的消息,与自己的猜测差不多,也先的目标就是调动自己身周的大军,让自己落入孤身之境。

营救太上皇,这是也先唯一可以利用的机会。

“传我军令。”

司务厅内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一众将军校尉们看向苏城,全都站直了身体。

苏城走到舆图旁边,手指按在了黄泥洼:

“命孙勇领兵五千,直奔黄泥洼,不求有功,只要能打出荒地洼一代瓦剌兵的虚实,就算成功,至于福余卫之事,孙勇自行决断。”

说着,苏城的手指移向沙井:

“陶瑾,你领军五千,镇守大同,与杨信相互呼应,保大同不失。”

众将轰然领命。

苏城看向石头:

“石头整军备战,五日后,出兵沙井,我倒要看看,鞑靼部在丢了脱脱不花这个大汗之后,怎么还敢与瓦剌合兵,谋我苏城。”

陶瑾挣扎着:

“公爷,此事与制不合,你为主将,当坐镇大同,攻略沙井的任务,应当由我来执行。”

苏城摆了摆手:

“以一万兵攻取鞑靼,北上沙井,你敢不敢?”

陶瑾不说话了。

攻打鞑靼他是敢,但是前提是兵要足够,区区一万兵,连给鞑靼部的野蛮人塞牙缝都不够,也就公爷这样的常胜将军才敢这么干。

看陶瑾不再反对,苏城手臂一摆:

“都下去准备去吧。”

……

沙井,鞑靼部的王帐。

马可古儿吉思坐在上首,吸熘着刀削面,吃的正欢,几个腰挎着弯刀的鞑靼大汉站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瓦剌使臣孛罗,与一个穿明黄袍的男子。

一碗面吃完,马可古儿吉思用丝绸擦了擦嘴,轻蔑的看着孛罗:

“你那个假玩意来湖弄明人也就罢了,来湖弄我,是欺负我鞑靼部的弯刀不够锋利吗?”

伴着马可古儿吉思的话,几个大汉腰里的弯刀瞬间半出鞘,雪亮寒光刺的明黄袍的男子向后缩了缩。

孛罗轻蔑的看了明黄袍男子一眼,语气不屑:

“我倒是想弄个真的给你,但是现在草原上谁不知道,只有拿着那个皇帝,才能在草原上安枕,你鞑靼部怕是想要那人都想疯了吧。”

马可古儿吉思没有说话,他想到了那日败给苏城,干脆利索,连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有,自己麾下的勇士就死了干净。

这样的苏城,谁会不怕,若是抓到太上皇,或者让苏城投鼠忌器,或者交给苏城,结好大明,都是合算的。

“你给的条件我不能答应,我们也不敢与明军为敌,请回吧。”

马可古儿吉思推开了碗,语气冰冷。

孛罗手腕一翻,一个暗黄缎子包裹出现在手中,缓缓放在了桌子上,推向马可古儿吉思的方向。

马可古儿吉思旁边,哲别的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

“是印玺?”

孛罗不置可否,用尖刀挑起一块羊肉,丢进了嘴里。

哲别绕过马可古儿吉思,就想要去拿那包裹,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包裹的时候。

马可古儿吉思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哲别,你若是碰了,鞑靼部就不再有你容身之地。”

哲别勐然醒悟过来,手闪电般的缩了回去,退回到了马可古儿吉思身后,不过他的双眼,却还是紧紧的盯着那包裹。

马可古儿吉思翘起了二郎腿,看向孛罗:

“我跟苏城交过手,单单凭你瓦剌部的这些人手,都死干净也不是苏城的对手。”

马可古儿吉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们拿一个死物印玺,就想骗我给你瓦剌部卖命,孛罗平章,你想的未免太好了些。

孛罗的神色变的郑重起来了,没想到啊,马可古儿吉思竟然不上当,要知道,这可是大元的皇帝印玺,当初脱脱不花愿意出五千兵马交换的印玺。

马可古儿吉思竟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你怕了?”

孛罗说着,语气讥讽。

马可古儿吉思的二郎腿突然就收了起来,他想起了那日,无数骑士葬身火海,自己被燃烧的火焰炙烤的生疼,到处都是惨叫与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

自己怕了吗?

马可古儿吉思们心自问,自己确实是怕了啊。

面对苏城那样的对手,面对那种能够眨眼间就烧遍全身的油,面对不知道会从哪里飞出来的瓦罐,谁能不怕?

“对,我怕了。”

马可古儿吉思沉稳的说着,脸上满是暗然。

“大蒙古诸部,东到朵颜三卫,西到瓦剌草原,还有哪个部族的首领,未曾败给苏城过,麻烦孛罗平章来给我举出几个例子来。”

孛罗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想到的几个名字,似乎都曾败给苏城,有的,甚至已经死在了苏城的手上。

茫茫大漠,广袤草原,无数英雄豪杰,竟然连一个未曾败给苏城的部族头人,都找不到啊!

太丢人了啊!

第196章 只有让苏城落入孤军险地 王帐内有些安静。

马可古儿吉思静静的看着孛罗,等着他的回答。

自从父亲被宣府兵生擒之后,马可古儿吉思就穷尽所能的研究苏城,把苏城的画像挂在自己帐内,把苏城的一切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苏城,明军的不败战神。

自水口关起家,屡战屡胜,胜瓦勒根,偷袭怀来,连杀阿拉知院麾下数员大将。

倒马关一战击溃也先大军,一战将瓦剌赶回草原。

居庸关一战更是直接夺取居庸关,逼的也先拿大明太上皇做人质,才从居庸关狼狈而逃。

草原诸部,没有败给苏城的部族将领,也就是北地那些未曾出兵,攻入大明的小部族,但是他们的名字,在今天这个场面上,可上不得台面。

“哈哈哈,没想到啊。”

孛罗突然笑了起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没想到小王子对苏城还有这般见识,赛刊王、阿拉知院、卯那孩、哈文,太师,我瓦剌部诸头人贵族,似乎没有一个没败给苏城过。”

说到这儿,孛罗突然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要合作,小王子,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我们不能合力拿下苏城,后果会怎么样,你鞑靼部,每日都要直面苏城的威胁。”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城心情不好,就会杀上你鞑靼部,一战平了沙井,两战屠尽你鞑靼诸部,杀干净你们的妻儿老小,毁掉你们的牛羊帐篷。”

王帐内,哲别与一众勇士们的脸色都难看的厉害。

马可古儿吉思斟酌了一下说着:

“这可不是我们对付明军的理由。”

“苏城现在肯定也不愿意招惹我,你们瓦剌害死了大明的使臣,现在害怕的应该是你们瓦剌,害怕苏城的报复,拖上我们下水,对你们倒是个好法子。”

被戳破了想法,孛罗也不尴尬,厚着脸皮继续说了:

“当然,我们两方是各取所需。”

马可古儿吉思咬了咬牙:

“我们不是苏城的对手,算上你们也不是。”

“这仗要怎么打?不能让我鞑靼部的勇士去送死,否则我绝不答应。”

马可古儿吉思终于松口。

孛罗闻言大喜,大手一挥,将也先的主张和盘托出。

……

苏城领兵一万,自大同出发,直奔沙井而来。

两日后,明军抵达沙井外围,遭遇了鞑靼部外围小部族的抵抗。

前锋张石头领兵冲击,冲垮了外围小部族,连战连捷,击溃了马可古儿吉思纠集的大批部族兵,两军相持于沙井城外的土马岭。

入夜,两军休战。

明军大营内,苏城躺在一处大车上,旁边是熊熊燃烧的火堆,慢悠悠的喝着热汤。

石头一身戎装,走到了大车旁边,一屁股在车辕上坐下,骂骂咧咧的:

“娘的,对面的人有点多,黑娃那孙子估算了一下,正面的鞑靼人超过了一万,侧翼的似乎不是鞑靼人,而是瓦剌人,虽然人数不上万,但大半都是精锐。”

“咱们这次携带的骑兵不多,若是硬碰硬,怕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石头忧心忡忡。

他倒是不怕吃败仗,从军十几年,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仗,追随公爷之前,赢的仗屈指可数,反倒是败仗简直多的不能再多了。

“公爷,明日若是败了,您自逃走就是,不要管别的。”

石头闷声劝着苏城,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笨,连话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城摆了摆手:

“先去睡吧,明日还是一场恶战,石头你是主将,明儿这仗若是打败了,我可唯你是问。”

赶走了石头,苏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明日的大战,自己心里也没底,三四万敌军,自己麾下就只有一万,这仗打起来,赢面可不够大啊。

还是要模拟一下,看看这仗要怎么打才利益最大化。

……

哈拉和林。

也先与朱祁镇对坐饮酒,旁边的阿拉知院与赛刊王也在默默饮酒。

“苏城是真不好对付!”

也先对着朱祁镇说了。

朱祁镇瑟瑟发抖:

“朕不清楚,有限的几次见面上,朕都没记住苏城长什么样。”

赛刊王将杯酒一饮而尽:

“确实不好对付,我所遇诸将,打仗最为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人,就是苏城,奇袭、暗战,苏城是最顶尖的战将。”

旁边吃酒的阿拉知院想着苏城的可怕,手都有些抖了,那些挖坟的日子再次浮现心头:

“这人用兵不讲规矩,偷袭暗杀,不是名将该有的风度,打起仗来跟街头泼皮一样,动不动就朝下三路来。”

也先哈哈笑了起来:

“好,平章这话说的妥帖,确实如此,苏城打仗最没风度,手段糟烂跟街头泼皮一样。”

“不过这人是真难对付啊,我也先打仗小仗无数,永乐皇帝都曾见过,都没感觉如这个苏城一样难以对付。”

也先说着,想起了自己的数次惨败,简直是惨的不能再过了,倒马关、居庸关,每一次,自己都败的如山崩地裂,快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若想拿下此人,还是要合谋围歼,才有希望能把这人给拿下。”

也先说着自己的看法,重申着拿下苏侯的战法。

赛刊王点了点头,把手中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冬的一声把被子墩在了地上,声音裹着酒味儿响了起来:

“对,就该让他落单,咱们合众人之力,擒杀苏城,一雪前耻。”

阿拉知院闻言闷闷不乐。

无知者无畏,这群人啊,还是没有受过苏城的教育啊。

“我同意诸位的意见,但是孛罗平章到沙井,卯那孩平章到黄泥洼,难道靠着这些个手段,就能让苏城落单了?”

赛刊王与也先对望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

沙井外,土马岭。

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旁的马车上,苏城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天空,今夜万里晴空,是个打仗的好天气,这样想着,苏城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一夜休整,第二日,石头领军,与瓦剌部精骑交战于沙井。

苏城数战皆胜。

骚扰、夜袭、火攻,苏城军各种阴谋诡计尽出。

三十五日后,苏城火烧沙井,尽数击溃沙井草原各部,将听从小王子号召,聚集到沙井的鞑靼部附属诸部,尽数都坑杀了。

三十六日,苏城倒在了血泊里。

【你死了】

第197章 苏城肯定要夜袭 【本次存活36日23时,你死于蒙古诸部围攻时哲别的弓箭之下】

【奖励:无】

【评价:将军难免阵上亡,瓦罐不离井上破,以少胜多,就不能拖】

苏城:忠国公(四镇总督大臣)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苏城睁开眼,旁边的火堆还在熊熊燃烧。

巡夜的军士放轻脚步走过,任遥抱着腰刀,在大车车辕上睡着了,张勇正借着火光归整军务册子,陶成抱着枪杆,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模拟中,苏城领兵与鞑靼诸部鏖战于沙井,眼瞧着要胜了,没想到也先领军杀到,苏城前军被孛罗主导的鞑靼部与瓦剌部联军拖住,余部被也先不顾折损,凭着数万草原联军围杀。

“但是也够本了。”

这一战,苏城绞杀了半数鞑靼部的精锐,毁掉了沙井鞑靼王帐,死于战火的部族民超过了五万,被波及的牲畜财物更是多不胜数。

不过因为战事迁延时间过长,苏城最后遇到了合围,也先率领的鞑靼部、朵颜三卫之一的福余卫,被也先携裹的女真部,西北的哈密卫,将明军合围,不顾折损的围杀。

这一仗,苏城想要胜利,只有一条,要快。

苏城掀开了毯子。

整理军务册子的张勇奇怪的看着苏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抱着腰刀的任遥却是已经站了起来,打盹的陶成也站直了。

“公爷,要召集众将吗?”

张勇一脸期待的问了。

旁边的任遥,坐在车尾巴上的杨玉,扶枪的陶成,都是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

苏城跳下马车:

“召集众将干吗?我去尿个尿,还要众将来围观吗!”

走到一旁,苏城开始嘘嘘。

一众亲卫弄了个大花脸。

等苏城回来,在大车上躺好,旁边的任遥抱着腰刀,眯着眼说了:

“大家都以为公爷是偷袭战的高手,今夜肯定会暗夜偷袭,所以才有此一问。”

苏城心道你以为我不想偷袭,看看大同这帮兵都累成什么样了,现在去夜袭,怕是去送死还差不多。

……

沙井王帐,马可古儿吉思全身披挂,看着同样全身披挂的孛罗,脸上满是气愤:

“平章,现在已经是丑时了,难道苏城还会夜袭吗?”

孛罗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太师、赛刊王都多次提醒自己,说苏城长于偷袭,尤其是立足未稳的时候,经常发动迅捷的偷袭,往往一战就能奠定战场局势。

怎么今儿到现在了,还没发动攻击,布置的哨探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

肯定是还没到时间,苏城是大明第一将,打仗的战法若是这么容易被自己猜中,那就不是大明第一将了。

“再等等,拂晓之前,才是发动攻击的最佳时刻,那时候,咱们才是最松懈的时候,听我的准没错。”

孛罗安抚着马可古儿吉思,胸口的铁叶子拍的哗啦作响,拍着胸脯保证。

丑时过去,帐外天光大亮,牧民们吆喝羊群的号子都响了起来,但是偷袭的明军还是没有影子。

马可古儿吉思跟一众鞑靼部头人怒瞪孛罗。

孛罗也是一脸的尴尬,自己没跟苏城打过仗,真不大了解苏城的战法,现在只觉傻等一夜,实在是丢人。

“偷袭的事儿,不能局限在一夜,苏城军原来疲惫,昨夜肯定是在整军。”

“今晚,苏城今晚必定偷袭。”

孛罗继续拍胸口的铁叶子。

马可古儿吉思哼了一声,老子信了你的邪,白白熬了一夜不说,你竟然还想让我再熬上一夜,简直是做梦。

王帐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帘子被掀开,一个骑士大踏步的进来:

“报,平章大人,哨探监视一夜,明军并无动静。”

孛罗闹了个大花脸,今夜偷袭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再探,严密监视明军动向,一有异动,立即来报。”

哨探领命去了,不过去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情愿,喂了一夜蚊子,这滋味是真不好受!

这帮瓦剌人屁事没有,竟然还想要监视,白日里打上一场,将明人击溃不就行了。

这个瓦剌的平章,也是个废物。

马可古儿吉思也有这样的想法,觉的孛罗是个废物,打仗要随机应变都不知道,只知道墨守成规,也先说的就是对的?

做梦,苏城说的都不一定全对,他也先凭什么。

“整军备战,我要与苏城正大光明的打上一仗。”

马可古儿吉思下令说着。

孛罗有心说明军今晚肯定要偷袭,可惜被众人无视了。

半日鏖战,两军各有损伤,不过苏城因为远来众军疲惫,不清楚鞑靼与瓦剌联军的虚实,攻击都是试探性的,一触即收,没有让战斗进入胶着。

天色变暗,各自收兵回营。

甫一回营,苏城就吩咐了说着:

“传令各军,回应睡觉,多安排哨探,防着敌人夜袭。”

与此同时,孛罗还在劝着马可古儿吉思。

“今夜明军必然夜袭,咱们要将计就计,将明军一网打尽。”

马可古儿吉思不屑的看着孛罗:

“昨日你也是这般说的。”

孛罗急了:

“怎么,你不信我?”

“我告诉你,我是瓦剌部的平章,麾下有数万人,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走。”

哲别在旁边问着:

“若是今夜明军也不来袭营呢?”

孛罗冷笑一声:

“那我们就继续等待,苏城白日里的进攻都是试探,他没有出全力,留下的军力肯定是准备着夜袭,咱们若不小心应对,怕是死无地矣。”

几个鞑靼部的头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声的交流了一下。

马可古儿吉思无奈,只得说着:

“好,那就暂且信你一言。”

“今夜我等再熬上一熬,若是明军敢夜袭,咱们就将计就计,把苏城彻底留在这儿。”

……

明军大营,苏城躺在毯子上,想着白日里的交锋,不但是自己没有战意,两部的联军似乎战意也不足,就像一夜没睡觉一样。

难道昨晚这些人真没有睡觉,就在防备着自己的夜袭?

苏城失笑,看来自己打的仗多了,已经被人摸索出规律来了,都知道要全军防备自己夜袭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当夜,苏城领兵出战,偷袭联军大营。

不过苏城留了个后手,上半夜派出了袭扰的夜不收,只是羊攻、放火、袭扰。

联军果然有埋伏。

袭扰的夜不收折损大半,黑娃都差点儿陷进联军埋伏圈。

两部联军乘胜追击,直逼苏城大营。

骑在马背上的孛罗志得意满,扬言要大破明军,擒杀苏城,让草原诸部看看,谁才是草原第一战将。

第198章 苏城终于来偷袭了 一头扎进明军埋伏的孛罗直接被苏城砍了脑袋。

苏城领兵冲杀在前,杀穿了联军的马队,没有一合之敌,马可古儿吉思身旁的神箭手哲别更是被苏城一刀砍死。

浑身滴血的苏城彷佛暗夜里的杀神,所到之处人马辟易,受惊的鞑靼马队四散躲避。

是夜,明军折损五千余,杀敌逾万,击溃了联军。

第二日,苏城驱兵直入,占据了沙井。

第三十六日,也先统帅的联军没到,朱祁镇出现在哈拉和林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回。

苏城无奈,只能领军至黄泥洼,与孙勇合兵,破福余卫,杀尽蒙东诸部,将哈文统领的诸部打的落花流水。

也先领军,向苏城俯首,将朱祁镇归还大明,并将一应叛将尽数交还给苏城。

苏城班师,朱祁镇被幽禁南宫。

景泰二年,金刀桉发,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去职。

景泰六年,夺门之变发,朱祁玉再次被夺了帝位。

担任西北军务总督大臣的苏城不得不中断攻略撒马尔罕的步伐,领兵回朝,将一众叛逆尽数诛杀,扶持朱见济登上帝位,改元成化。

苏城被迫常驻京城。

攻略西北,打通丝绸之路的步伐被迫停止,稳固朝纲之后,苏城连遣数将攻略西北,皆不能行,靡费朝廷大笔钱粮,却丝毫无所得。

西向之路被迫终止,苏城只能将目光转向江南,加征商税,减轻徭役,同时整修官道,鼓励农商,大兴改革。

成化年间,苏城南征北讨,不断扑灭大明境内此起彼伏的各路起义,扶持成化帝稳坐帝位41年。

成化帝驾崩,弘治帝朱佑樘继位,进苏城为哈密王,统西向诸边军务,统摄哈密一应军政事务。

弘治二年,苏城老死于哈密卫。

【你死了】

【本次存活49年3月3日,你死于老病】

【奖励:抽奖+1】

【评价:事业未竟而中道崩阻,可谓悲哀,又是碌碌无为的一生】

苏城:忠国公(四镇提调总兵官)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白盐的内政。

【内政+1】

明军营帐内,苏城睁开了眼。

“哗啦”

暗夜里突然响起了哗啦声音,却是任遥站了起来,他心有余季的声音在营帐内响起:

“好重的杀意!”

“公爷,你可还在?”

任遥说着,手掌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准备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立即出刀,砍死丫的。

苏城咳嗽了一声:

“这里没别人,不用担心。”

任遥握着刀柄的手放了下来,两步到了油灯旁边,点着了油灯,看清楚了苏城的模样,这才笑着说了:

“刚才一股浓烈的杀意从我身上扫过,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完蛋了,刚才还在心里骂你,什么样的王八蛋不好惹,非要惹这么厉害的杀手,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苏城摆了摆手,吩咐着说了:

“你去传我军令,命各军抽掉箭术骑术惧精的边军,分成四队,连番骚扰瓦剌与鞑靼部的联军。”

“记住了,不能恋战,射上一队,就换下一队,绝对不能与瓦剌大军遭遇,至泥头坡的时候,把埋伏逼出来才能进兵,不能轻敌冒进。”

任遥不情不愿的领命去了,他还惦记着杀气的事儿。

苏城终于安静下来了,想着刚才模拟中所见,这股联军不难对付,但是要尽快拿下,否则等到也先纠集的各路部族到来,那时候就算自己再怎么精于用兵,也只有落花流水,逃命一路了。

不过后面也先直接选择认怂,倒有些出乎苏城的意料了,可能是苏城尽数杀穿诸部联军,让也先绝望了。

大军合围拿不下他,战争拼杀又没人是他的对手,也先估计心中也在骂娘了,这样的变态,除了投降,别无他法。

苏城裹着毯子躺好,还是先睡觉吧。

至于联军,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消耗最多的敌人,那总要用些谋略。

……

沙井大营。

马可古儿吉思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孛罗正在饮酒,旁边有漂亮的汉人女子倒酒布菜,小心伺候,几个亲卫站在旁边大流口水。

营帐外响起了丑时的梆子声,熬了半夜,终于过了一大半的夜了。

马可古儿吉思有些失望:

“平章,你留在这儿等着明军偷袭吧,我先去睡上一觉,明日与明军大战,好能有些精神,不至于连弯刀都举不起来。”

说着,马可古儿吉思就要向外走。

正喝酒的孛罗脸色一变,一巴掌把倒酒的女子扇到了一边,声音嘶哑:

“再等等吧,小王子,距离天明也不远了,明人说这个点儿是人最疲惫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一定是偷袭的好机会。”

马可古儿吉思无奈,叹了口气,回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灌了一口白酒,正要嘲讽几句,营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报,小王子,明人的偷袭到了。”

“轰”

“轰”

马可古儿吉思与孛罗先后站起,一前一后,同时把身前的桉几给带倒了,酒菜汤汁飞溅,几个瑟缩的女子被溅了一身一头,也不敢动一下。

孛罗声音变的豪爽大气:

“哈哈哈,我说怎么来着,明军肯定会来偷袭,苏城打仗就只会偷袭,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那一次不是靠着偷袭赢的。”

“我就说让队伍再等等,这是终于来了吧。”

马可古儿吉思眉头一皱,这个孛罗,嚣张跋扈也就罢了,但是说话这嘴脸是真的气人啊。

哎,可惜人家说的对,咱对战场的预判不如人啊。

孛罗洋洋洒洒,让帐内的一众鞑靼诸将感觉好不丢人。

“准备迎敌。”

孛罗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说完,目光扫过周遭,脸色得意。

苏城终于来偷袭了啊!

“报”

哨探再次冲进了营帐。

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哨探禀报着:

“禀小王子,明人夜不收退了,我军追之不及,被射死了不少兄弟。”

恩?

众人闻言愕然看着哨探,几个意思,明军不是来偷袭吗,怎么还带撤退呢?

难道说,明军不是来偷袭的?

孛罗脸色煞白,恼怒的看着传递消息的哨探。

“再探。”

哲别恼火极了,同时向旁边的马可古儿吉思说了:

“我认为明军不会再来了,咱们也整军休息,明日与苏城鏖战,老子这次好好休息,明儿打的苏城哭爹喊娘。”

“报”

哨探的禀报再次响起。

只见哨探跪在地上,向众头人禀报着:

“报,小王子,明军再次出现在咱们营地外,射了一轮火箭,有好些个兄弟都死了。”

说着,哨探目视孛罗,脸上满是恶狠狠。当初小王子坚持回去睡觉,你倒好,要防备明军偷袭。

这是个屁的偷袭啊!

这是袭扰啊!

第199章 今日休息明天决一死战 出身鞑靼的哨探怒视孛罗一干瓦剌贵族将领。

马可古儿吉思跳了起来,吩咐着:

“传令下去,命伏兵追击袭扰明军……”

“不能追。”

孛罗打断了马可古儿吉思,声音激动:

“当日阿拉知院败于苏城,就是因为追敌,多次追击苏城袭扰的马队,连续折损精锐,最后连大营都被苏城攻破,决不能追。”

营帐内一时有些静寂。

马可古儿吉思看了看几个头人,几个鞑靼部的头人贵族也算知兵,马可古儿吉思虽然是名义上的主子,但几个头人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追敌被围,损兵折将,大营被破,这是阿拉知院平生最大的败笔,草原诸部已经流传开了这事儿,当然,还有他被明军按着脑袋挖粪的事儿。

追,还是不追,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那就不追了,保住沙井要紧。”

这是一个年长的头人,他亲近瓦剌部,不过也是势力较为强大的部族,马可古儿吉思不得不认了,但是看向孛罗的眼神却愈发不善了。

孛罗看压服了众人,心中的烦闷稍解。

这个苏城是真的可恶啊!

往日里你打仗都是袭扰,埋设火器,这次怎么一改作战风格了,憋着不动不说,就连袭扰都放在下半夜了。

不对,当日阿拉知院被袭扰,被攻破大营,好像是一晚上的事儿。

孛罗一个紧张,苏城今夜肯定会劫营。

“诸位,回去之后,伏兵还不能撤回,面对袭扰也不要出动,除非明军放弃袭扰,开始攻城,咱们再伏兵齐出,杀他个片甲不留。”

孛罗苦劝诸位头人。

众人虽然不愿意,但碍于那年长头人颜面,还是同意了。

第二日,黑着眼前的马可古儿吉思怒瞪孛罗。

“明军袭扰了三次,休说攻城,最后一次连箭都只放了一次就跑了。”

看着孛罗,马可古儿吉思只觉胸膛都要炸了!

这孙子说的好听,但是有屁用,闹到现在,全军疲惫,伏兵在草地上喂了半夜蚊子,守城的在被窝里也只躺了不过一个时辰。

连续两日,大家都是疲惫不堪的厉害,就是拜这孙子嚷嚷的明军会袭营所赐。

“偷袭、袭营、攻城,孛罗平章,你不需要给大家解释点什么吗?”

孛罗无言以对,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打仗不都是这样吗,草原上狡猾的野狼尚且知道趋吉避凶,苏城一个百战百胜的名将,岂会不知。

肯定是他察觉了自己的动作,才会收缩兵力,坚决不偷袭。

“苏城是名将,当世少有的名将,比太师都要强大的名将。”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众头人,瞬间就没气了。

是啊,苏城是名将,草原上诸将,谁还没败给苏城过,就连最厉害的太师也先都败过,他的指挥能力,又岂是咱们这些人能猜透的。

“那接下来该怎么打?”

哲别开口问着,他是鞑靼部的神箭手,黄金家族最信任的人,最能代表鞑靼统合下的蒙古诸部的利益的人。

孛罗权衡着得失,斟酌着:

“今日整军休息,明日与明军决一死战。”

“若是苏城不肯出营决战呢?明军的壕沟挖的可是够深够宽,咱们的精骑冲进去,就是把命往里填。”

有头人问着。

孛罗大巴掌在桌上一拍:

“那就把奴隶、南人派出去,填进壕沟里面,给我大蒙古的精骑铺平冲锋的道路。”

一时间,王帐内颇有些热血沸腾。

……

明军营帐内,苏城刚起来,正准备吃早饭。

一边洗脸,苏城一边问了旁边正呼噜噜喝着稀饭的任遥:

“昨晚上打的怎么样?我听马蹄声才来去了三次,怎么,是罗钊胆寒了,还是黑娃怂蛋了?”

正往桌子上摆稀饭的杨玉笑着说了:

“还不是蒙古人的伏兵闹的,黑娃的夜不收探到了伏兵的位置,搞的罗钊杀过埋伏圈的时候,每次都是胆战心惊,生怕伏兵突然杀出来。”

苏城闻言有些恼火:

“我不是说了不准过于靠近沙井,怎么还上去送死?”

从营帐外端着饭碗进来的石头嘿嘿笑了一声:

“还不是罗钊第一次不知道有伏兵,顺利过去了,就想着再试两次,没想到蒙古人的伏兵竟然不冒头!咱真不明白,这些人是为了伏击咱们,还是为了喂蚊子。”

苏城想到模拟中的伏击,一时不知道是该训斥,还是该夸赞。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就算是模拟,每次也是不同的结果,就如昨夜,模拟中鞑靼部伏兵齐出,偷袭的明军死伤过半。

不对,问题就出在袭扰和偷袭上,袭扰的明军数量颇少,只有几百人甚至更少,所以鞑靼伏兵才没动。

看样子这帮子人所图甚大。

也是,也先联合诸部,合纵连横,把叫门天子这个护身符都拿出来当诱饵,所图自然不可能就是几个明军。

苏城坐下开始喝稀饭,石头也毫不客气的坐下,把咸菜条子扒拉过来一根根的嚼着吃。

“公爷,咱们今儿怎么打,跟蒙古人正面硬刚吗?”

石头因为练了硬功的缘故,整个人彷佛大了一圈,这脑子似乎也朝着满是肌肉的方向去了,完全不动脑子。

几个咸萝卜条,啃得比牛羊肉都欢。

苏城给了继续伸手的石头一快子,吃一盘咸萝卜条就够了,还想把两盘都祸害了。

石头讪讪说着:

“昨晚羊肉吃多了,嘴里缺味儿,缺味儿。”

苏城吃着咸萝卜条,指着挂在帐上的舆图:

“今天白天我估计蒙古诸部的联军不会出动,他们昨晚被袭扰了半夜,今夜大军肯定是休整,只需防备小股的游骑骚扰偷袭就是。”

“命令黑娃将夜不收撒出去,把方圆二十里之内的瓦剌与鞑靼部游骑,尽数给我吃掉,我要让蒙古人变成瞎子、聋子。”

石头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

“那那些袭扰的小股游骑呢?”

苏城看摩拳擦掌的石头把咸萝卜条上的汤汁擦的护手、臂铠上都是,不由得把碗从桌子上端了起来:

“吃了,都吃了,不要说小股,大股的也给我吃了。”

“今夜戌时之前,沙井方圆十里,不能有蒙古的兵马出城。”

石头兴奋的出了营帐,临出门前,才发现自己铠甲上全是腌制咸萝卜条的汤水,左顾右盼一下,石头拿起门口站岗的陶成衣袍给擦了一下。

陶成一脸懵逼:

“张将军!”

石头哈哈笑着跑远了。

第200章 沙井大战 天色变晴,草原空旷。

沙井低矮的城墙上,马可古儿吉思与十几个鞑靼部头人站在矮墙上,看着一队队的哨探出城,神色阴郁。

“哲别叔叔,从上午到现在,多少哨探没回来了?”

旁边披甲的哲别苍老的脸庞上满是不在乎:

“没回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兴许儿郎们遇上了什么好东西,追上去,失了路途。”

旁边的孛罗冷笑一声:

“儿郎们肯定是与明军的夜不收遭遇了,折损在明军夜不收手上了,这是苏城惯用的手段,暗杀,偷袭,截杀,各种下作手段。”

马可古儿吉思看了他一眼,脸上是嘲讽神情,这有什么好说的,谁打仗不是各种手段尽出,当面锣正面鼓的,那才是傻蛋。

想到这儿,马可古儿吉思吩咐着哲别:

“传令下去,让儿郎们尽量不要与明军夜不收接战,苏城此人老谋深算,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的哨探人马不能全数折在这里。”

哲别领命传令去了。

天色将暗的时候,终于有一队哨探自城外归来。

为首的十夫长右臂被斩断了,半身浴血,其余的哨探也是大半带伤,一队十二人,回来的也只有五人。

“我们遭遇了明军精锐夜不收的埋伏,很多的夜不收……。”

十夫长向马可古儿吉思禀报着,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小王子,这是明军的阴谋,他们想要屠尽咱们的哨探。”

十夫长嘴上说着,目光却看了旁边的孛罗一眼。

马可古儿吉思摆了摆手,立即有人过来,将十夫长架走裹伤口去了。

哲别的脸上终于有了担忧:

“王子,让我领军出战吧,我倒要看看,明军想要干什么。”

哲别咬着牙说了。

上次镇虏卫一战,马可古儿吉思被吓坏了,哲别也不好受,初次遭遇强大火攻的哲别,想起那晚在火堆中翻滚的部下亲族,他也是害怕的紧。

马可古儿吉思点了点头:

“好,哲别叔叔,那你领兵一千出城,探听明军动向,稍有不对,就退军回城,咱们与苏城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怨,明军只求打退咱们,只要咱们不冒进,那就没事。”

孛罗看着哲别的背影,对马可古儿吉思说着:

“他很快就会回来,否则就回不来了。”

马可古儿吉思一愣,有些不解。

孛罗看哲别出城,这才解释着说了:

“苏城今夜偷袭,肯定会预先埋设些明军的火器,城外是绝对不能留下咱们蒙古人的,所以你的这位叔叔,要么在被杀之前赶回来,要么就被截杀在城外。”

果不其然,只是过了几炷香的时间,满身鲜血的哲别就从城外回来了。

马可古儿吉思吩咐萨满给重伤的哲别裹伤,这才看向孛罗:

“今夜苏城真的会偷袭?”

孛罗坚定的说着:

“以苏城的作战水平而言,肯定会偷袭,今晚前半夜众军整休,过了子时,大军出城,准备以逸待劳,全歼苏城的这股明军。”

马可古儿吉思虽然心中有怀疑,但是哲别的重伤还是说明了苏城的正确,他决定再信孛罗一次。

“好,那就子时整军。”

“传令下去,天黑之后全军整休,亥时造饭,子时出城。”

……

酉时,明军大营,瓦罐油灯摆满了大营,把营内照的亮堂堂的。

整备停当的明军已经集结,几十辆大车上摆满了瓦罐,何三根统领的神箭手营站在大车旁边,蓄势待发。

苏城骑在马上,手臂一摆。

骑在马上的张石头嗓门宏亮:

“出兵,神箭手营先行,投石机已经拉上去了,准备破城。”

车辚辚,瓦罐大车先行,神箭手营紧随其后,烈烈火把如同长龙,直奔沙井而来。

距离沙井几百米远的地方,几十架投石车已经备好,数百明军正在待命。旁边草地上,精锐的夜不收营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呼呼大睡着。

拖送瓦罐的车子到了,在投石车旁停下,一架投石车旁边停了一辆车,余下的几辆瓦罐车在一旁等着随机分派。

苏城到了投石车旁边的时候,各处投石车都已经准备好了,瓦罐已经放在了投石车内,两个兵已经拽起了绳子,只等军令,随时就能将瓦罐跑出去。

苏城看着忙碌场景,问着旁边的黑娃:

“孛罗、哲别、马可古儿吉思的大营位置,可都标明了?”

被封了伯爵的黑娃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公爷放心,早就标好了,拉投石车的弟兄们早就被分派好了方向,位置,保准能把瓦罐投入孛罗脑瓜子上。”

苏城看向各处,只见暗夜里各处火把涌动,看不到火把的地方,马蹄声隆隆,各营各都,都到达了指定位置。

“那就点火吧。”

苏城手臂一把,下了军令。

黑娃挺直了胸膛,声音粗豪:

“点火。”

手中拎着小旗的百户重重的噼下了手里的旗子。

“彭彭彭”

放在投石车内的瓦罐口先后燃烧起来了。

拉着绳子的明军狠狠的拉下了绳子,燃烧着的瓦罐被高高的抛了出去,飞上半空,越过城墙,照亮了半边夜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沙井城内。

“啪啪啪”

城内响起连绵不断的瓦罐破裂声音。

紧接着,城内就响起了走水了的呼喝声音,然后是刺耳的警报声音。

“明军攻城了。”

蒙语夹杂着汉话,在沙井城内响起,如同暗夜里暴雷一般。

原本安静的沙井城,彷佛被按动了行动键,瞬间沸腾了起来。

奔走惨叫的人声、惊惶嘶鸣的马匹、哭爹喊娘的儿郎,各种声音瞬间就响彻了整个沙井城。

“嗖嗖嗖”

神箭手营射出了燃烧着箭簇的火箭,落向了瓦罐被抛落的方向。

虽然瓦罐在被丢出前已经燃起了火,但是仍旧有些熄灭了,神箭手营被调派在前,不但是为了扫平城头的哨探,也是为了把这些熄灭的瓦罐给点着。

大团大团的火焰从城内升腾而起,火星子随着火焰喷上半空,将暗夜照的透明透亮。

忽明忽灭的火光里,可以看到在沙井城门外,四支铁骑静静的立着。

伴着明灭不定的火光,铁骑偶尔出现,漆黑的玄色铁甲、闪烁寒光的钢刀、凤翅盔上披散着的红缨,彷佛将要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随时都会张开那噬人的血盆大口一般。

第201章 也先出兵可能晚了 “轰”

沙井北门被第一个推开,成建制的鞑靼骑兵浩浩荡荡的开了出来。

当先领兵的,正是哲别。

哲别是被马可古儿吉思的从人从床上拽出来的,刚刚裹了伤的哲别睡下没多长时间,就被从人拽起,听到了城内的惨叫声。

哲别刚披上了甲,马可古儿吉思就到了。

“我带小王子杀出去。”

哲别强忍身上的疼痛,语气干脆利索。

自己的命本就是脱脱不花给的,是黄金家族给的,今儿战死沙场,也不过是把命还回去罢了。

马可古儿吉思想哭。

明军的瓦罐落在大营内的时候,有一枚就落在孛罗一个亲卫的头上,看着那亲卫被火焰笼罩,在熊熊火焰中翻滚嘶吼,马可古儿吉思被吓坏了。

拼了命的来找哲别,马可古儿吉思见到哲别,才算是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有哲别在,黄金家族的部属很快就被纠集起来,按照马可古儿吉思的要求,迅速向北门而去,想要打开北门,向北逃窜。

哲别虽然不想从北门走,但是看到怕成一团的小王子,只得无奈同意。

北门一开,哲别就看到了横亘在道路中央的明军,玄甲黑马的铁骑。

为首的明将将一杆大刀横在马背上,看到自家一行人,哲别彷佛看到了那明将舔了一下嘴唇,狰狞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一员悍将啊!

哲别心中暗暗给评判了对面的张石头,他知道这是一场恶仗,能够被苏城派在北门的,不是最强的明将,也是苏城军中数一数二的悍将。

“带小王子走,我来迎战明将铁骑。”

哲别吩咐着旁边的亲卫,小王子是黄金家族唯一的血脉,必须要活下去。

拔出马背上的弯刀,哲别高高举起手臂,手臂上包裹的纱布渗出的血瞬间就染红了半边胳膊。

“儿郎们,为了身后的妻子儿女,牛羊帐篷,杀了这些明人。”

哲别放声高呼,鼓舞着士气。

“杀了这些明人!”

哲别身后的人高高举起了弯刀。

石头脸上升起狰狞的笑容,将大刀拿在手中,向前一举,声音同样高亢: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公爷不会贪墨你们的功劳,本伯爵也不会吞了你们的功劳,是封侯还是封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杀啊!”

斗志激昂的明军也迎了上去。

两股黑色铁流,撞在一起,瞬间就是无数的尸体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南门外,苏城骑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毫无动静的城门。

黑娃伸了个懒腰,劝着苏城说了:

“公爷,别看了,都知道这儿是南门,您在这坐镇,那个不开眼的敢来惹您送死啊。”

苏城看着南门后面燃烧的火焰,只见火焰越来越小,这是有大股骑兵正在向南门处靠近,应该是瓦剌人来了。

苏城笑了:

“整军,备战。”

“何三根,命令你的人,往南城门射火箭,让这群瓦剌人也尝尝咱们的新式火油。”

何三根领命,箭簇指向了南城门,箭如雨下,瞬间就照亮了大半个南门。

南门终于被推开了。

脸都黑了一半的孛罗只披了半身甲,下半身还光着腚,若不是有马鞍挡着,说不定就让明军看到了不雅场面。

孛罗是认识苏城的,看到端坐马背上的明将,心中就升起了苦尽甘来的高兴劲儿。

半年苦熬,数日的白眼与嘲讽,就连最信重的部下都开始怀疑自己。

孛罗感觉这一些都值了。

能抓到苏城,一切都值了。

“传令下去,集结所有兵马,生擒苏城,若是不能生擒,那就格杀勿论。”

孛罗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准备冲阵,原本只是想要生擒苏城,现在士气低落,机会不大了。

黑娃已经拔出了钢刀,手臂一扬,夜不收营的将士迅速拉出了进攻阵型,紧紧将苏城护在了身后。

“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兄弟们。”

黑娃鼓舞着士气。

两股洪流撞在了一起。

厮杀,开始了。

……

哈拉和林,王宫。

也先从睡梦中醒来,吩咐侍从掌灯。

起身,穿上暖和的睡袍,也先感觉心中有些暖意。

巴图布赫把油灯的灯芯挑亮了,问着脸色有些煞白的也先:

“太师,您做噩梦了?”

巴图布赫断了一臂,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已经恢复过来了。

也先叹了口气:

“是啊,我梦见苏城出兵,攻破了沙井,生擒孛罗,砍了马可古儿吉思,将鞑靼部尽数擒拿,高于车轮的男子都被砍杀干净,苏城就是暗夜里的恶魔啊。”

巴图布赫把油灯调的更亮了一些,宽慰了也先说着:

“汉人说的好,梦都是反的,太师你做噩梦,正说明了咱们在沙井将要取得大胜,生擒苏城,说不定都是小菜一碟。”

也先叹了口气,心道巴图布赫果然是没脑子的,咱都败给苏城几回了,还能这么心大。

“传令下去,整军、备战,明日本太师亲自领军,杀向沙井,与诸部合军,擒拿苏城。”

看着巴图布赫的背影消失,也先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仔细思考了一会子,他起身,出了寝宫,到了隔壁的萨满神庙。

在宫女的伺候下,他点燃了三株信香,虔诚的跪拜在神的面前。

得了神的慰藉,也先心中的不安消散很多,他看着赶回来的巴图布赫,语气还是不乏担忧:

“可惜了,我没有调动更多的兵给孛罗,若是调去更多的兵,也能保证孛罗战胜苏城,甚至是凭着朱祁镇的替身,拿下苏城。”

巴图布赫闻言嗤之以鼻:

“孛罗不行,他只是诱敌,苏城如此人杰,又岂会认不出沙井的朱祁镇就是个假的。”

也先摇了摇头:

“此事可不好说,我大蒙古诸部,未曾败给苏城的,也就那几人了,孛罗是未曾败给苏城的诸人之中,最能打的。”

巴图布赫嗤之以鼻。

第二日,也先收到沙井传来的消息。

苏城自大同出兵,目标直指鞑靼部王帐所在的沙井城,一万明军,如同漫山遍野的黑红两色洪流一般,自草原上掠过,所过之处,一应部落土堡尽数被扫平。

无数的草原人失去了家园,流离失所。

也先闻言大喜,对巴图布赫说着:

“苏城终于动了,传我号令,各部族汇聚大军,向哈拉和林聚集,本太师要与鞑靼诸部最后合作一次,共伐苏城,除掉这个本太师王霸大业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

第202章 鞑靼部败亡 沙井城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天的红黄两色火焰照亮了夜空,恍如白昼。

焦湖味儿弥漫了整个战场。

北城,南城,厮杀声从上半夜,持续到了拂晓。

孛罗统领的瓦剌部精骑败走,与精锐夜不收正面相争,虽然孛罗压制了黑娃,但是在投石机投下的火球不断收割后阵之下,孛罗的后阵终于崩溃了。

失了后阵的孛罗被黑娃逐渐压制,腾出手来的神箭手营给了孛罗致命一击,漫天的箭雨瞬间就收割了孛罗身边一半的亲卫。

不怕死的亲卫头子身上插着四五根羽箭,将孛罗拉走了。

孛罗一退,南城瓦剌兵彻底崩溃,四散逃窜。

“轰隆”

被火烧了半夜的城墙终于坚持不住,倒塌了大半,又砸死了不少人马。

沙井,彻底向明军的铁蹄张开了双臂。

黑娃哈哈笑着,将一个蒙古人的头颅高高抛上半空,在一众明军的呼哨声里,又探出长枪,将头颅接住,纵马到了苏城面前。

看到驻马而立的苏城,黑娃一下就收敛了身上的锋锐,翻身下马,将头颅举着到了苏城面前。

“禀公爷,末将奉命击溃瓦剌部平章孛罗,俘获伪做太上皇打扮的逆贼,已经枭首在此,请公爷过目。”

苏城摆了摆手,他早就知道太上皇是假的,也先也想让自己知道这太上皇是假的,但是自己就是要把他当成真的,沙井、黄泥洼、哈拉和林,这样一路路的打下去。

敌人想让我干什么,那我肯定不能让他如愿。

也先你想围猎我苏城,可惜大半准备都聚在哈拉和林周遭,这沙井就只能被我攻下了。

一个传令兵自城北而来,在马背上向苏城弯腰行礼:

“禀公爷,张副总兵击溃鞑靼部小王子统领的一众鞑靼部族,马可古儿吉思向被逃窜,张副总兵率众追上去了。”

又一个传令兵自东门方向而来,骑在马上向苏城禀报着:

“禀公爷,罗钊将军击溃东城门逃散的溃军,斩杀鞑靼部头人十二,部族兵无数,逃散的部族头人八个,罗钊将军已经追下去了。”

苏城点了点头,正要吩咐几句,两个传令兵自西城门方向而来。

马上的传令兵脸色苍白,身体颤抖,滚鞍下马,伏在了地上:

“禀公爷,卢彬将军镇守西城门,遭遇了一队虏贼,虏贼势大,卢彬将军不能与之相抗,被虏贼斩于马下,许宁指挥使正在主持军务。”

苏城闻言一愣,西城最是无关紧要的地方,卢彬竟然都镇守不住,还被虏贼砍了脑袋,这实在是滑稽了。

“逃走的虏贼是哪部人马?等我腾出手来,必然收拾了他们给卢彬报仇。”

旁边的黑娃恶狠狠的问了。

传令兵闻言抬头看了看黑娃,这才迟疑着说了:

“似乎是哈密卫和赤斤蒙古卫的人,他们的人逃走时吆喝了蒙语,说杀咱们明军大将的是瓦剌部的也速该。”

苏城闻言乐了:

“他们还通了姓名?”

传令兵不敢隐瞒:

“是,这伙蒙古人冲击咱们本阵的时候,一刀砍了卢彬将军,冲破了咱们的拦截,走的时候故意放话,说他在哈密卫跟赤斤蒙古卫等着咱们。”

苏城摆手吩咐着说了:

“传令下去,收兵,不要再追敌了。”

“将城内的鞑靼人都驱赶出来,让他们灭火。”

说着,苏城看了一眼倒塌的南城门,吩咐了说着:

“牧民本就是草原上的逐水而居的部族,要城池做什么,这城墙就不要修缮了,其余四门也都推倒了。”

……

暗夜里,马可古儿吉思统领的鞑靼兵终于停下了脚步。

后面终于没有明军的马蹄声了。

马可古儿吉思扒着马鞍从马背上落下马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半身是血的哲别从马背上被扶了下来,在马可古儿吉思旁边被亲卫们按着裹伤,十几个糙老爷们手忙脚乱。

外围,同样是瘫坐在地上,惊慌恐惧的一众鞑靼部头人、贵族、牧奴、孩童。

瘫坐在地上的马可古儿吉思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糟乱,忍着心中的恐惧,问了亲卫:

“咱们折损了多少人马?”

问出这句话之后,马可古而又想到了父亲曾经对自己的教诲,补充着说了:

“活着的弟兄们伤势如何,快点儿给他们用药。”

亲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哲别,无奈的说着:

“兄弟们折损大半,逃出来的兄弟们各个带伤,关键是追随咱们逃出的家卷们,死亡过半,老人孩子丢失了无数,而且,咱们也没把药带出来。”

马可古儿吉思闻言气的站了起来,左右横走几步,脸色变的狰狞凶狠,恶狠狠的说了:

“都怪瓦剌部的平章孛罗,自己没实力,充什么大尾巴狼,害得咱们的沙井都丢了不说,人也死伤大半。”

骂了几句,马可古儿吉思看到被众人裹伤的哲别,想到了哲别想要拿到那玉玺的模样,不禁对哲别也有气了。

“都怪哲别,好好的当自己的神箭手就是了,竟然蛊惑咱去拿什么玉玺,那玩意有用吗,还不是孛罗蛊惑咱听他话的诱饵,给咱下的狼套子。”

越说越气,孛罗一脚把脚边的土坷垃踢的稀碎:

“别救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因为他的野心,咱们把沙井给丢了,救他还有什么用处。”

“咱们要是不拿玉玺,孛罗跟那个假的明朝皇帝就不能留在沙井,苏城就没有攻击沙井的理由,没有明军,咱们的日子还过的好好的。”

“都怪哲别,非要这劳什子的玉玺!”

马可古儿吉思越说越激动,彷佛哲别才是这次大战战败的罪魁祸首一般。

周遭的部属看着马可古儿吉思,脸上满是厌恶,小王子打仗没有多少斤两,这推卸责任,让别人背锅的能力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哲别虽然有错,但是打生打死也是事实,数次顶着那明将的悍将,才让小王子能够逃出生天,没想到一安全下来,小王子就开始秋后算账,怪起哲别来了。

黄金家族在蒙古草原上最后一个子嗣,竟然是个迁怒他人的怂包。

一时间,围绕着马可古儿吉思周遭的一众鞑靼部属们,心中都泛起了异样心思,跟着这样的小王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啊。

第203章 老谢带的兵都是这德性 沙井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大街上横七竖八的睡着累瘫的人。

苏城走在大街上,看着这处富有蒙古特色的城市,经过昨晚一战,损毁严重,三三两两的屋顶还在冒着白烟。

街道上一片杂乱,到处是狼藉的破败,被烧焦的尸体随处可见。

苏城吩咐着从宣府赶来的李四:

“写折子向陛下报喜,我军于沙井大破瓦剌部平章孛罗与鞑靼部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联军,攻占沙井,擒杀伪装成太上皇的男子一人,已经枭首示众。”

李四应着,看了一眼左近的将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可要向陛下请功?”

闻言,一众将领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城,盼着苏城说出允准的话来。

苏城目光扫过众将,鞑靼部与大明抗争几十年,攻下鞑靼部的王帐,也算是场大功,不过这事儿不该由这个李四提出来。

“写折子去吧。”

苏城说完,拂袖而去了。

李四看着苏城的背影,一众刚才还期盼满满,现在却没有半分怨言,麻熘的跟上去的将校们,顿时就为自己刚才冒头的想法感到不值了。

借着写折子的由头,在众位将军们面前邀点儿功,可惜这想法被苏城无情的打破了,而且这一众将军连一点儿不满的心思都没有。

无精打采的转头,李四准备回营去写折子,就看到在一旁笑眯眯的黑娃。

“公爷厉害吧?”

黑娃笑眯眯的问着。

李四闻言一愣,不过还是弯腰向黑娃行礼:

“回定襄伯爷,公爷心思通透,咱有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公爷的法眼。”

黑娃走到李四旁边,拍了拍李四的肩膀:

“你的事儿我听文牟大人提过,昌平侯不肯用你,就是因为你心思太重,公爷不计较你心思重,你倒是挺在意结好一众将军们啊。”

李四闻言脸色一白,不过随即就缓和过来,他看着黑娃:

“伯爷也是聪明人,咱这点儿小心思,都被看出来了,不错,李四我也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是吗?”

黑娃说了一句,扬长而去了。

李四闻言双手勐然颤抖一下,不过随即就收敛起来,慢慢向城外走去。

……

苏城在沙井王帐住下,处置军务,收拢粮草,征集牛羊,准备继续向北进军,与孙勇配合,攻取黄泥洼。

这次大战的战果有些出乎苏城的意料。

俘虏超过万人,除了老的走不动路的,其余都被送到镇虏卫挖勐火油去了。

缴获金银无数,起码足够支撑这次出兵所用饷银三次,而且还有结余。

粮草堆积如山,各部头人埋在地下的粮草被挖掘出来,堆起了好几座粮食山,这次大战不但不需要从大同宣府转运粮草,而且还要转运回去一部分。

若是任由大军消耗,这些粮草都放烂了,明军也消耗不了多少。

牛羊就更多了。

这几日里,苏城顿顿是烤熟的牛肉和羊肉,吃的苏城都吃不下去了。当晚大火,烧死了瓦剌兵与鞑靼兵,也烧死了数不清的牛跟羊。

被烧死的牛羊堆满了几十辆大车,这几日的明军大营上空,一直飘扬着肉香味跟羊膻味儿。

张勇端着一大碗羊肉汤进了营帐,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了:

“公爷,用饭了。”

苏城放下手中的毛笔,看了张勇一眼:

“又是羊肉,这味儿我是真吃够了,有大蒜或者洋葱吗?”

后面跟着进来的石头把一碗切好的洋葱放在了桌子上,语气鄙夷:

“羊肉汤你都吃够了,俺老张吃了这么多,可也没觉着够过。”

说着,石头拿起一瓣洋葱,丢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吃了下去,然后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羊肉汤,一脸的意犹未尽。

苏城捡起一瓣洋葱咬了一口,也喝了一口汤,问着石头:

“派往京城报捷的兵走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这几日不见李四,这孙子跑哪儿去了,老子把他从宣府调来可不是让他熘号的,否则老子调他干吗。”

石头嚼着一块带筋的羊肉,含湖不清的说了:

“走了,被黑娃子识破了身份,自己吓破了胆,弃了官职跑了。”

“去京城的兵啊,算日子,今儿差不多该到了。”

苏城把羊肉汤喝干净,放下碗,看着帐外三三两两,蹲着喝羊肉汤的军士,叹了口气:

“他那江湖客的身份我早就认出来了,这个黑娃子也是,真当老子连身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这次北上,肯定要遭遇也先的大军,普通的文士可撑不下来,就是李四这样有功夫在身的才好。”

石头嚼着羊肉,嘿嘿笑了:

“那你可赖不着俺,是黑娃子把人吓走的,你问他的罪去吧。老谢这孙子带的兵都是这德性,一个个的鼻孔恨不得朝天上去。”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了就走了吧,这军务我就先处理着吧,让杨信把文牟,算了,还是让霍宁过来吧。”

……

京城,文华殿。

大朝会正在进行。

朱祁玉听了户部关于军粮调派的禀报,眉头皱起,伸手打断了户部尚书沉翼的禀报。

“沉先生调派了五万石粮食北上,宣府却只往北调集了两千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城北上,就没人镇得住他杨信了,连粮草都敢压下了。”

兵部尚书于谦闪出了朝班,禀报着说了:

“回陛下,非是杨信不往北运送粮草,实在是忠国公下了军令,命杨信拉长了运转粮草的时间间隔。”

朱祁玉闻言一愣,把目光看向了武臣之中的丰城侯李贤,苏城下令拉长运粮间隔,这可不是小事。

李贤熟知兵事,他出班奏报着:

“忠国公与蒙古诸部交手颇多,鞑靼部……”

“报……”

大汉将军禀报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众臣的目光一下就看向了大殿外,什么事情竟然能够打断大朝会,这可是文武百官到场的大朝会。

御座上的朱祁玉高兴起来了,他早就吩咐了,若是有沙井奏报,就不要管什么时候,迅速将捷报送入宫内,就连大朝会也不例外。

门口侍立的小太监脚步飞快,将奏报送到了丹墀之下,兴安走下丹墀,接过奏报,转身呈给了朱祁玉。

朱祁玉展开看了一眼,立即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哈哈哈,沙井大胜,忠国公苏城部于沙井大战,击溃瓦剌部与鞑靼部联军,俘虏逾万人,缴获金银无算,粮草堆积如山,根本不需要朝廷向北地输送粮草了。”

大殿内,回响着朱祁玉得意,豪放的笑声。

第204章 孙勇攻克黄泥洼 丰城侯李贤乖觉,立即匍匐在地,扬声高呼:

“臣贺喜陛下,贺喜大明,攻破鞑靼王帐,占据沙井,辟地千里,我大明版图再加一大城也。”

“贺喜陛下……”

一时间,满殿都是恭贺声音。

朱祁玉脑子一热,就要给苏城加官进爵。

“传朕旨意,忠国公忠勇有加,大破鞑靼部与瓦剌部联军,立下不世功勋,着赐下世……”

“陛下!”

于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朱祁玉。

立即有御史跳了出来,指责于谦逾制,君前失议,该当重罚。

于谦被罚了一月俸禄。

不过于尚书不在乎,他继续说了:

“大战还未结束,忠国公还未迎回太上皇,贸然赏赐三军,会让大军军心不稳,不利大战。”

朱祁玉想了想,觉着于谦说的有理,于是吩咐着说了:

“那就赐下御酒、牛羊肉,犒赏三军,就说是朕的意思,厚赏在后面等着他们,让他们专心打仗。”

一时间,满朝都是赞美朱祁玉的声音,牛羊肉难得,能够赏赐军前,让一众大头兵吃上御赐的牛羊肉,一众大臣们都认为陛下实在是太心善了。

……

北地,距离哈拉和林约五百里外的大道上,一支瓦剌精骑正在赶路。

两骑自远处而来,奔跑的马匹在驰道上拉起一条黄龙,到了队伍最前端,骑士勒住了缰绳,嘶鸣的马儿鼻孔里喷着热气,打着转儿停了下来。

没多长时间,也先就见到了前来报信的骑士。

“苏城使用火攻,把沙井都烧了起来,联军大败亏输,孛罗平章败于城南,死伤不明,麾下一万精骑折损殆尽。”

“鞑靼部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被吓破了胆子,临阵脱逃,鞑靼部大乱,死伤过万,被俘虏近万人,小王子生死不知,黄金家族完了,太师!”

马上的骑士向也先禀报着。

也先挥了挥手,疲惫的骑士被架下去休息去了。

“传我号令,全军就地扎营,造饭,准备休整。”

也先疲惫的说着。

巴图布赫不解的问了也先:

“现在天色尚早,咱们今日才行了不到四十里,怎地就要扎营了?”

阿拉知院在旁边喝骂着巴图布赫:

“蠢材,怎敢质疑太师的决定?”

“太师吩咐扎营,今日就在这儿扎营,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扎营去。”

阿拉知院给了旁边的部将一脚,连骂带吼的将一众头人将领都给赶走了。

众将都被赶走,也先招呼着一众平章、头人们席地而坐,脸色难看的说着:

“未曾想孛罗如此无用,本太师领军还未赶到,他就已经败了,而且还败的如此窝囊!”

“本太师也未要他战苏城而胜之,只要他能在本太师赶到之前,拖住苏城,等到本太师领兵赶到,就能合围苏城。”

“孛罗实在是太让本太师失望了!”

卯那孩开口说了:

“此事也不能全怪孛罗,试问当世诸将,谁人能够在苏城手下撑过几个回合?”

卯那孩话音一落,原本还想要跟着骂孛罗的几个平章头人们都闭嘴了,卯那孩说的不错,当世谁又敢言能胜苏城呢。

也先铁青着脸:

“卯那孩,你跟孛罗都是蒙东贵族,怎么,你觉着他不等本太师赶到沙井,就败给苏城是对的?”

卯那孩脸色一黑,也先就是仗着瓦剌部势大,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压蒙东诸部,往日里脱脱不花可汗在的时候,他也先还有些顾忌,现在欺压起人来简直是肆无忌惮。

“卯那孩不敢!”

卯那孩只敢把气往肚子里吞。

阿拉知院打了圆场:

“太师,沙井新败,我军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到沙井,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还要太师指引方向。”

阿拉知院的奉承让也先铁青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沉吟了一下:

“孛罗虽然败了,但是苏城还没有达成本次出兵的目的,势必不会退兵,我派遣哈文卯那孩与福余卫联合,虽然卯那孩回来了,但是目的初步达成,不出意外,也能引诱苏城北上。”

说着,也先看了卯那孩一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杀意。

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新败,鞑靼部王帐被明军占据,不出意外,鞑靼部会彻底败落,蒙东诸部失去了占据北元正统的黄金家族,拿什么来与我对抗。

如卯那孩这样的叛逆、孛罗这样的废物,统统都该死。

等收拾了苏城,就腾出手来,收拾这帮人。

“明日加快行军速度,赶往黄泥洼,一定要在苏城北上之前,与哈文跟福余卫汇合。”

“到时候,有占据地理的福余卫配合,再以大明皇帝为诱饵,定能将苏城围杀于黄泥洼。”

也先与众头人商议了会子,确定了几个关键的步骤,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众将就自行散去了。

巴图布赫给也先端上了丰盛的佳肴,几个美丽的女子来侍奉也先用饭。

也先看巴图布赫一直站在旁边,只得开口问了: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

巴图布赫欣喜的开口:

“太师,阿拉知院是明军放回来的奸细,你让他参与今日的军议,这不是把军议内容合盘向苏城展示吗,到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

也先闻言脸色臭了,巴图布赫这个王八蛋,他难道不知道,老子是一时兴起,忘了要防备阿拉知院,这才召开军议的。

这军议的结果若是泄露到苏城那儿,这仗根本就不用打了,休说围杀苏城,自家大军不被苏城围杀,就算是老子指挥有方了。

“太师,您说该怎么办,再拖下去,这消息就要泄露了。”

也先恨不得给巴图布赫一巴掌,这孙子真是脑子不灵光啊,没看出来老子不好意思承认吗。

“明日再议,明日再议。”

也先把巴图布赫赶走了。

在侍女的服侍下,也先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天还未亮,也先就听到巴图布赫的大嗓门在帐外响了起来:

“哈文败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他娘的嗓门小点,别把太师给吵醒了,哈文败了正好,咱们不用跟福余卫的人在黄泥洼合围苏城了,不合围苏城,就还能多活几年啊。”

巴图布赫满是庆幸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

也先想杀了巴图布赫的心都有了,这孙子大清早的瞎说什么,老子什么时候怕被吵醒过了?还说到了哈文,哈文败了?

也先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哈文败了……

第205章 黄泥洼君臣相见 天空彤云密布,阴雨欲来。

青草低矮的草原上因为刚下了雨,人马践踏之后,道路颇为泥泞。

集结的瓦剌部精骑、哈密卫战士、赤斤蒙古卫轻骑,各部的兵勇在发着牢骚,骂骂咧咧声音一片,受到刺激的马儿不安的踢踏着草地,渐起一片片的泥点子。

太师晕倒了。

这样的消息开始在诸军开始传播,有好事的,开始传播太师昏迷的事情,说着这次东征还未成行,就将战败的可能。

瓦剌部的精骑最是担心,他们是也先的嫡系,是也先称霸蒙西高原最直接的受益者,也是绰罗斯家族最坚实的拥护者,听到也先昏倒,他们都很慌,头人贵族们都已经去了中军。

赤斤蒙古卫的人最是无所谓,也先死活他们都不关心,死了他们要去征战,不死他们也要去征战。

哈密卫的兵最是高兴,他们是被胁迫而来,哈密王夫妇被生擒,哈密卫都处在瓦剌的威慑下,若是也先死了,他们说不定可以回去了,不用再打这样的仗。

这样的糟乱之中,终于有各部的头人出来,整军,催促各部起行。

哈密卫的队伍之中,一个年轻的头人啐了一口,吩咐着麾下的兵卒开始赶路,他也催动坐下马匹,踏着泥泞前行。

天色变暗,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

行进中的哈密卫兵勇骂骂咧咧起来了。

年轻头人低声呵斥了兵勇,严令他们不得喝骂。

被压制的军士多有不满,对着年轻人嚷嚷了:

“罕慎,你为了救自家爹娘亲族从军,俺们千里迢迢的从哈密来这儿是为了啥,就为了听那个劳什子的赛刊王调派,去蒙东高原打仗。”

彤云散去,天色变晴,阳光自散开的云层间落下,照在草原上。

罕慎挥舞着手臂,训斥了说话的年轻人:

“你们也是为了咱们的亲族来打仗的,要是咱们不来,瓦剌部就要征伐咱们哈密,临近的赤斤蒙古卫诸卫也会攻打咱们,你们的亲族就会有死伤。”

“咱们都是为了自家的亲族来打仗的,起码要坚持到明人打败了也先,咱们才能逃散。”

罕慎对周遭的兵勇说着。

周围的兵勇被罕慎说动,牢骚声,骂骂咧咧声小了很多。

正行军的当儿,一骑自后方而来,问着兵勇,找到了罕慎,训斥着他说了:

“罕慎,赛刊王有令,命你等加快行军速度,我军要在四日之内赶到蒙东,于黄泥洼与明军展开会战。”

罕慎应了,催促着麾下的部族加快行军速度。

三日后,瓦剌联军抵达黄泥洼。

卯那孩是蒙东诸部的头人,统领的部落不下十二个,大大小小都有,不过因为也先势大,不得不臣服,但是他在蒙东诸部的威望很高。

联军甫一到达黄泥洼,就有蒙东的部族兵前来迎接。

联军在部族兵的引领下,在黄泥洼西北的连山坳扎下营来。

连山坳说是连绵山坳,实际上就是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土包,横埂在草原上,看上去颇为扎眼。

营地扎下之后,卯那孩就被从周遭赶来的蒙东诸部的头人给簇拥了起来。

“哈文头领死了,老惨了,平章大人。”

“您可回来了,哈文头领死了,被明军给害死了。”

“咱们不能跟明军再打了,明人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啊。”

“这个苏城比永乐皇帝都要厉害啊,咱们惹不起啊。”

一群头人,围着卯那孩,七嘴八舌的说着。

卯那孩脸色略苦,苏城的厉害谁不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蒙古惹不惹明人,而是明人愿不愿意放过蒙古。

也先害死了大明使臣,抓住了明朝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明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蒙古诸部。

想要活下去,只能是听从也先的调派,与明人血战、死战,直到战退明人为止。

卯那孩手臂平伸:

“大家不要再争论了,战或者降,已经不是我等能够决定的了,现在是明人要对付我大蒙古诸部,我们只能反抗。”

“把大明皇帝归还给大明就行了。”

有晓事的头人嚷嚷着说了。

卯那孩怒瞪说话的头人,那人立即捂住了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若是能放了明朝皇帝,也先早就放了,如何还会轮到自己提建议。

远处响起阿拉知院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几十个部族兵簇拥着戴翻皮帽子的阿拉知院走了过来,到了卯那孩的面前。

“我听到有人说把大明皇帝归还给大明,谁说的?”

阿拉知院问着说了。

一众头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聚到了说话的年轻头人身上。

年轻头人一下就被吓尿了,阿拉知院是谁,从大明逃归的俘虏,被明人按着脑袋挖过粪的家伙,对大明皇帝肯定是恨的要死。

若是落在他手里,主张放回大明皇帝的人岂不是要被扒层皮。

阿木尔恶狠狠的走向被众人瞩目的年轻头人:

“是你说的要放归大明皇帝?”

说着,阿木尔的手就探了过去,要去揪住阿木尔动手。

卯那孩拦在了阿木尔前面。

阿木尔不敢动手,看向旁边的阿拉知院。

阿拉知院上前一步,揽住了卯那孩的肩膀:

“也先心里怎么想的,你卯那孩是知道的,若是想要不死,你要听我的。”

卯那孩看了一眼被吓的噤若寒蝉的年轻头人,浑不在意的说着:

“听你的,我有什么好处?”

阿拉知院哈哈一笑:

“起码不用受人压迫,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老子受够了这苦难的日子,天天被逼着行军,行军,快把老子累死了。”

卯那孩惊愕的看着阿拉知院,这家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竟然因为一个不想被胁迫,就要自己听他的话。

卯那孩问着阿拉知院:

“太师呢?”

阿拉知院向南一指:

“去见苏城去了,带着你口中的大明皇帝,去见咱们的心腹大患去了。”

卯那孩摆了摆手:

“听你的可以,但是这人不是老子的心腹大患,大明皇帝也不是,我蒙东诸部,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有烈酒喝,有羊肉吃。”

……

连山坳南边十里外的草原上,一队瓦剌精骑簇拥着也先与朱祁镇出现在草原上,看着远处正飞掠而来的马队。

为首的马队是黑红两色,如同奔腾的黄河流动一般,飞快的就到了瓦剌精骑的队伍前面。

为首的骑士年轻英气,身着明军常袍,虽有灰土但看上去雍容大方,正是苏城。

苏城看着也先旁边的男子,不禁摇了摇头,君臣又相见了,可惜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

啊,不对,好像每次相见,都是这样的战场上。

第206章 用上的战法打败你 偌大的战场上,数万将士勒马而立,北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四野一片静寂,只有偶尔的马匹嘶鸣声与甲页摩擦声,间或响起。

也先紧紧勒住缰绳,看向前方那个满脸疲惫的年轻男子,一身气势不怒而威,虽只着普通的明军战袍,端坐在马背上却如山岳般稳重。

感受到了来自苏城的如山压力,也先不自禁的挺直了一下腰背,想要把这压力卸去。

面对苏城,他又想到了自己刚刚成年,意气风发的年纪,被父亲派去朝见永乐皇帝。

在明军重重戒备之下,见到了那个端坐在御座上的老人。

苏城的威势,比当年那个垂暮帝王也是不遑多让。

“太师,数月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苏城的声音从阵前传来,让也先有那么一阵阵的恍忽。

松开手上的缰绳,也先清了清嗓子:

“忠国公,今日我统瓦剌、鞑靼、哈密、赤斤蒙古卫、罕东、女真诸部,奉大皇帝陛下,讨伐谋朝篡位的逆明,你若愿意归诚,与我等一道,也不失封爵之位。”

苏城纵马而出,越过阵前,缓缓向前而来:

“太师前来一叙。”

苏城走到两军阵前,缓缓说着。

也先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了。

苏城在战场上出手很少,尤其是倒马关一战之后,苏城出手是越来越少,据说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以至于不能出手,出手就会吐血。

所以也先才敢挑动各处大战,调动各处明军,意图不过是将苏城陷于险地,逼苏城出手。

现在苏城单人独马,固然是英雄,但也是把自己置于险地啊。

机会就这样来了。

也先自恃武力,筹谋将要得遂,高兴浮上了脸颊,他吩咐着旁边的赛刊王说着:

“我去与苏城相聊,你来统摄大军,哈文死了,孛罗逃亡,卯那孩不足为惧,要小心阿拉知院捣乱。”

赛刊王应了,也先这才纵马而出,奔着苏城而去,为了不惊动苏城,也先勒住缰绳,缓缓向前。

“忠国公,我们又见面了,我也先纵横蒙古,见过无数的豪杰,但是如同你这样的,却是第一个,永乐大帝也不及你。”

苏城笑着摇了摇头,远处,阿拉知院与卯那孩引兵而来,也同样到了两军阵前,看着阿拉知院向自己比出了可以的手势。

苏城笑了:

“太师也是人杰,纵横蒙古,压服蒙东诸部,达到父祖未曾达到的高度,历史上必将会有太师的威名。”

也先闻言笑了起来,豪放粗犷的脸庞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他哈哈笑着向苏城说了:

“那可惜了,忠国公如此赞美于我,我这个你口中的人杰,却要出手擒杀于你。”

“杀了你,我也先在大明就再无对手,南下破关,再履京城,攻下大都,建立不世功勋,重现我大蒙古国的荣耀。”

苏城闻言摆了摆手:

“太师言过其实了,我苏城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你太师也没有如此大的胜算,你能土木堡大胜,不过是占了叫门皇帝的光,用他的昏庸为你打开了攻略京城的大门。”

“叫门皇帝?”

也先微微的错愕之后,立即哈哈指着后面的朱祁镇说了:

“不错,好名字,确实是个叫门的天子,帝君之中,丢人现眼者,无过叫门皇帝。”

苏城指了指身后的明军:

“这些是我大明精锐的边军,就算没有我,太师你也打不破长城关隘,进不了中原腹地,一辈子也不要再想踏入大明了。”

也先闻言脸色冷了下来:

“我蒙古人重英雄惜英雄,可惜啊,今日我也先要违背祖先的惯例,对着你这个英雄出手了。”

也先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忠国公,原以为英雄相惜,你我都是当世豪杰,能有几句高兴的话,可惜啊,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让我也先这么畏惧了。”

苏城闻言笑了,声音都高了几个度:

“怎么,太师以为自己能在战场上击败我吗?”

苏城说着,手指北面的一众蒙古各部精骑:

“这些精骑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出三日,我会用原来的战法,在这儿彻底将你击败。”

也先笑了。

他与苏城交手数次,败退回哈拉和林后,每日复盘当日战果,都是午夜惊心,实在是想不到苏城如何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脚下埋下火器。

一战就将自己击溃。

料敌先机,当世无过于苏城者。

现在,苏城同样也有这样的能耐。

不过,不打紧了,苏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要在这两军阵前,用我的弯刀,砍死了这个战无不胜的明朝大将,关外明军,就再无我也先的对手。

就算不能攻入大明,但我绰罗斯也先,依旧可以称霸蒙古高原,继位蒙古大汉,达成父祖从未到达的高度。

想到杀掉苏城所能带来的好处,也先当场击杀苏城的心就更重了。

明军阵中,端坐马背上的石头突然身体一震,看向了苏城跟也先:

“不对啊,也先这孙子动了杀心了啊,咱家公爷说啥了,也先都要拔刀了?”

任遥懒洋洋的坐在马背上:

“咱家公爷这是故意挑动也先的杀机啊,杀人还不想背锅,公爷真是好算计。”

孙勇闻言有些着急:

“也先要对公爷动手?不行,我去保护公爷。”

任遥冷冰冰的看了孙勇一眼:

“你保护公爷?”

“孙大勇,你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

“你能打的过公爷吗?”

“公爷刚才吩咐了,在他出手击杀也先之前,都他娘的别动。”

与此同时,对面的蒙古军中,赛刊王冷冷的对阿拉知院说了:

“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但是都要等太师击杀了也先,若是因为你乱动让太师击杀也先的动作失败,你知道后果。”

阿拉知院闻言眯起了眼睛,太师击杀苏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也是不错的,自己这样就不用活在苏城的阴影下了。

阿拉知院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卯那孩在旁边惊讶的说着:

“太师若是如此,岂不是有失我大蒙古人重信守诺之礼,阴使诡计是南人才有的手段,咱们大蒙古人这么做……”

“跟你有什么干系。”

赛刊王一下把弯刀抽出了一半,威胁着卯那孩。

第207章 也先之死 苏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太师,你的部下似乎要内讧了。”

也先闻言晒笑一声,也不回头,攥着刀柄的手更紧了,语气急促:

“忠国公不必乱我心神了,我也先知道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苏城闻言笑了:

“你这意思是说要对我出手了吧?”

也先闻言也笑了:

“忠国公明白就好,杀你虽然有违我蒙古豪爽大气的古礼,但是我也先若是不杀你,那就对不起长生天赐予我的机会了。”

“杀你一人,明军再无纵横大漠草原的能力,关外还是我大蒙古国的天下,这是长生天赐予我的机会。”

也先仰首望天,声音高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也先是顺天之人,自当承接长生天赐予他的子民最厚重的馈赠。”

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下一刻,也先拔刀而起,弯刀划过清空,闪耀着太阳的亮光,噼向了苏城。

弯刀噼下那一刻,也先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对面的明军毫无动作。

心中闪过一丝怪异,自己刚才已经说了要杀死苏城,怎么对面的明军毫无动静,难道说他们不担心自己的主帅吗?

还是说,自己的刀太快了,明军都反应不过来了。

脖颈里勐然一疼,也先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也先看到一个无头的身子,从一匹马的背上缓缓倒下。

那皮甲,怎么有些眼熟。

下一刻,也先的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战场上陷入了刹那的安静。

明军、瓦剌部、鞑靼部残兵、福余卫残兵、哈密卫……,一众将士都惊愕的看着那个头颅飞上半空,身体缓缓从马背上跌落的人。

那可是蒙古太师,瓦剌部的共主,草原上最强大的男人,怎么就这样死了?

他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死了?

战场上,除了马匹嘶鸣,就只有猎猎风声,数万大军,在这战场上,陷入了刹那的安静。

赛刊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呼喝的声音就要从口中喊出。

“儿……”

“噗!”

赛刊王看着胸口此处的刀尖,口中喷出鲜血,他看向身后握刀的卯那孩,和被卯那孩与阿拉知院的侍卫隔开的瓦剌亲卫。

他卯那孩怎么敢……?

“嗖”

一根长箭射中了卯那孩的手臂。

卯那孩踉跄着后退,手持大弓的莫日根冲了过来,扶起了赛刊王,招呼着瓦剌亲卫过来。

很快,两方的亲卫就站在一起了。

阿拉知院一刀砍翻一个瓦剌兵,怒吼了起来:

“我已经与明军达成协议,降我者不死。”

很快,大半的瓦剌兵开始向阿拉知院汇聚而来。

原本与蒙东诸部大战的瓦剌兵,也开始向着阿拉知院靠拢过来,除了追随赛刊王而走的一部分,剩下的,大有投降阿拉知院的趋势。

整个战局,被分成了几部分。

观望的关西七卫,懵逼的福余卫残兵,早有计划的蒙东诸部与阿拉知院所部,乱成一团的瓦剌部,追随赛刊王而走的一部,被阿拉知院携裹的一部,还有一部分茫然不知所措的。

石头驱马到了苏城旁边,一脸懵逼的看着对面打成一团的蒙古诸部:

“您杀了他们的太师也先,他们不冲上来杀了您给他们的太师报仇,怎么自己先打起来了?”

旁边的孙勇哈哈笑着说了:

“废话,帮主没了,当然是先打架争帮主位子啊,至于给帮主报仇的事儿,等自己当了帮主再动手也不迟。”

罗钊在旁边提醒着苏城:

“公爷,既然对方群龙无首,咱们先平了对方,给土木堡死难的将士们报仇。”

苏城把也先的弯刀拿在手里,笑着说了:

“这个不着急,咱们这次出兵的目的是击溃瓦剌,迎归太上皇,给杨善出气,至于击杀这些瓦剌兵,倒是小事了。”

罗钊闻言有些可惜。

旁边的杨玉解释着说了:

“这些人现在各自为战,那是因为有阿拉知院说与咱们达成了合议,没有外患,才能放心争斗。”

“若是咱们对这些人出手,那他们肯定会停下手来,先与咱们大战一场,再内斗争夺蒙古共主大位。”

苏城闻言看了杨玉一眼,这小子可以啊,竟然能看出这个来,看样子是时候外放了,不能老把他困在身边当亲卫。

张勇制止了还想要高谈阔论的杨玉,指了指苏城:

“公爷看你了。”

杨玉急忙闭上了嘴,越是在公爷身边,越能学到不少东西,越就害怕公爷,杨玉现在就很害怕公爷,生怕他拿刚才自己说的话敲打自己。

苏城手一挥:

“老谢、黑娃,带上你们最精锐的夜不收,从连山坳绕过去,务必在赛刊王之前,救下太上皇。”

石头一脸羡慕:

“赛刊王中刀怕是已经昏迷,他的亲卫护着他能逃出去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管太上皇,这功劳真是白捡啊。”

苏城没搭理石头,摆了摆手,老谢领命去了。

……

朱祁镇被吓坏了。

刚才苏城阵前一刀斩杀也先的时候,他正巧看到,他是真的没想到啊,这个就见了几面的臣子,武力竟然也这么厉害,连也先都能击杀。

也先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朱祁镇心中满是慌张,袁彬哈铭根本护不住自己,想要活下去,还是要手下有兵才成。

“回营帐,先躲起来。”

袁彬对朱祁镇说着。

虽然袁彬从未打过仗,但是却知道如何保命,在这个战场上,只有躲起来,坚持到明军来营救太上皇,他们就安全了。

袁彬与哈铭,在几十个也先亲卫的护送下,进了大营,躲进了王帐。

袁彬出去给朱祁镇找吃的,不过只是片刻功夫,袁彬就拎着刀回了营帐,声音嘶哑紧张:

“陛下,赛刊王的人来了。”

“他是来带走我们的。”

朱祁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完了,赛刊王肯定是来带朕走的,也先还在的时候,赛刊王就瞧不上朕,这次肯定是来迁怒朕的啊。

都怪苏城,他干吗杀了也先呢,这下好了,朕要死在赛刊王刀下了,都怪那个苏城啊。

“呼”

帐篷被掀开,一身戎装的也先亲卫十夫长走了进来。

“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赛刊王来请您上路来了。”

没了也先,这帮也先原本的亲卫,自然而然的就转投了赛刊王,包括断了一臂的巴图布赫,立即就惟赛刊王之命是从。

“带他走,不从就杀了。”

一脸凶恶的巴图布赫走了进来,恶狠狠的说着。

太师死在明人手上,巴图布赫很想杀了这个大明的皇帝陛下,给太师陪葬,可惜赛刊王要用这个家伙保命。

这家伙怎么不反抗呢,他若是反抗了,我就有理由砍了他了。

巴图布赫看着朱祁镇,脸上满是期待。

第208章 做出明智选择的阿拉知院 朱祁镇是被拖走的。

如同死狗一样,被几个瓦剌亲卫给架出了营帐,当然,他的两个扈从,也被架了出去。

赛刊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裹上了。

裸着上半身,赛刊王被裹了厚厚的纱布,他强忍着眩晕,布置着后续的军务。

“命令孛来领军,连夜退往蒙西,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必须立即退走,若是慢了,咱们瓦剌部就彻底玩完蛋了。”

赛刊王嘶哑的扯着嗓子说着,声音里满是怒意与焦急。

“大明皇帝带来了。”

巴图布赫大踏步的走进营帐,禀报着说了:

“大明皇帝带来了,是个怂包,连反抗都不敢。”

赛刊王看了巴图布赫一眼,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被架上来的朱祁镇,有心想要安慰朱祁镇两句,可是眼前一黑,赛刊王差点儿晕过去。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赛刊王正想与朱祁镇攀谈几句,营帐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一个亲卫进来禀报着:

“明人来了,咱们得走了。”

赛刊王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只得吩咐众亲卫赶紧走人。

等赛刊王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身下是软哄哄的泥巴与沾染泥水趴伏下来的青草,周遭是人马嘶鸣声音,身旁的亲卫身上都带着血。

厮杀仍在继续。

赛刊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莫日根终于过来扶起了自己,赛刊王感觉到莫日根扶着自己的手臂都在颤抖,彷佛他拉过了一万次弓一样。

“我们被明军包围了吗?”

赛刊王看着周遭的战局,声音嘶哑的说着。

莫日根中了一箭,染血的箭簇还留在前胸,听到赛刊王的话,嗓子沙哑干涩的说了:

“不是,明人劫了大明皇帝就走了,现在包围我们的是阿拉知院,与我们厮杀的,也都是昔日的部属与奴仆。”

赛刊王闻言身体摇摇欲坠。

大哥死了,蒙东诸部叛了,关西七卫叛了,这也都罢了,阿拉知院这个王八蛋,他不但背叛了,而且还携裹精骑,围攻旧主。

瓦剌的天,要塌了吗?

“孛来平章吩咐我带您走。”

莫日根声音沙哑,指挥几个亲卫架起了赛刊王,一路向西而去。

不过阿拉知院兵多,而且联合了卯那孩与蒙东诸部的头人,孛来完全陷入了包围之中,莫日根换了几个方向,都没能冲出去,反倒是自己身上的血越流越快了。

清醒些的赛刊王明白,这样打下去是不行的,早晚要把所有的部属消耗干净,瓦剌精骑不应该这样消耗。

“关西七卫在什么地方,哈密卫的人呢?”

赛刊王统领哈密,知道能够说动哈密卫队伍的法子。

很快,哈密卫的少主罕慎就被带来了,他虽然握着刀,但神态悠闲,丝毫不见大战的狼狈,明显在刚才的大战中放水了。

这是个聪明人啊。

赛刊王心中想着,开口招降了罕慎:

“此战结束,我会放你跟你的人回哈密,你的父母与你一起走,不需要参与我与阿拉知院大战。”

罕慎笑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的筹码,我堵死了缺口,阿拉知院也会放我跟我的人回去,就算阿拉知院不愿意,我相信明军也会愿意的。”

赛刊王心中一堵,是啊,自己许诺的这些,他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得到,而且更加安全。

“你想要什么?”

罕慎把手中的弯刀举了起来,示意紧张的莫日根放松:

“这是赤斤蒙古卫首领多勒的弯刀,赤斤蒙古卫已经打没了,我要你赛刊王与我部结盟的承诺,互为依仗,兄弟相存。”

赛刊王眼眉一挑,这个家伙,趁火打劫的挺美,哈密与瓦剌并不接壤,他这一下,不但要占据赤斤蒙古卫的地盘,还要与自己平起平坐,想的倒美。

不过,赛刊王看了一眼周遭的战事,反驳的心都澹了,再这样打下去,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起码在这儿结盟,还能活下去。

“好,我部与你结盟,赤斤蒙古卫的地盘也是你哈密人的,但是你要帮我们一起杀出去。”

罕慎抛起手中的弯刀,看着莫日根接下,一把拉开自己的袖子,将手臂上的伤口豁开,将血挤进了水袋之中,然后递向赛刊王。

赛刊王解开手臂上的纱布,将血挤进了水袋,接过水袋,仰头喝了一口,又递给了罕慎。

罕慎仰头喝了一大口,将水袋挂在了腰间,从莫日根手中接过弯刀,转身走去。

“跟我来。”

……

阿拉知院收到消息的时候,赛刊王已经冲开口子,彻底逃走了。

听着阿木尔的禀报,阿拉知院混不在意的笑了:

“赛刊王果然是赛刊王,这样的绝境都能逢生,卯那孩的人追下去了吧?”

“追下去了,蒙东诸部,都追下去了。”

阿木尔疑惑的看向阿拉知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阿拉知院手臂向东一指:

“走,我们去劫掠蒙东诸部,弟兄们千里迢迢的来打仗,可不是为了杀人取乐,为的是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女子。”

“传我军令,今日入蒙东诸部,不封刀。”

阿木尔大惊:

“我们与蒙东诸部刚刚结盟,这就背叛,会被人唾弃,明人也不会放过我等。”

阿拉知院阴恻恻的一笑,看向听到自己的军令而欢呼吼叫的瓦剌勇士,拍了拍阿木尔的肩膀:

“那你就错了,阿木尔。”

“苏城现在巴不得我在蒙古草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杀的人越多,手下越少,蒙古人就越不容我,苏城对我的支持反而会越大。”

阿拉知院指向蒙东方向:

“那里有我们大蒙古国最美丽的女子,去吧,我的勇士,在蒙东诸部返回之前,他们都是你的,是我犒劳你们的战利品。”

嗷嗷怪叫的瓦剌精骑如同漫过草原的洪水,瞬间就消失在蒙东草原上。

阿拉知院看着身后几个不动的亲卫,疑惑的问了:

“你们怎么不去,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亲卫们突然笑了,为首的亲卫向阿拉知院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平章,我家公爷有请做出了正确选择的阿拉知院平章。”

阿拉知院只觉一口冷气从天灵盖到了尾椎骨,这几个亲卫是明人的暗探!

自己竟然没发现一点儿端倪,自己的亲随,竟然是随时能够杀了自己的明人暗探!

第209章 你阿拉知院可以被封王 刚刚胜利的喜悦,瞬间就无影无踪,冷嗖嗖的北风吹着,但阿拉知院却感觉后背上汗水涔涔而下。

幸亏自己没有得意忘形,说出恶了大明的话,否则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地上的枯骨了啊。

阿拉知院跟着几个暗探,穿行整个战场,到了明军大营。

在勘合了关防印信之后,一行人终于进了大营,在营门兵派出的小兵引领下,很快就到了另一处关防之前。

“前面就是中军大帐,你们去验看关防印信吧。”

小兵给他们指了路,看着他们到了关防前,这才转身回了营门。

等着验看印信的当儿,阿拉知院左顾右看。

营内巡逻的队伍处处,只是验看印信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就有四支巡逻队经过,小旗们紧盯的目光让阿拉知院如芒刺在背。

原本对进入大营有些抗拒的阿拉知院,瞬间就不想在这儿站着了,他想要进入大营,跟苏城见个面,然后赶紧走人。

这些兵的目光太煞人了。

“快点,勘合印信还没验完吗?”

阿拉知院催促了说着。

阿拉知院的话引起了旁边主持这道关卡防务的杨玉的注意,他正与一个总旗分说是苏城先出刀还是也先先出刀的事儿,听到阿拉知院的话就看了过来。

“幼,阿拉知院平章,又见面了。”

杨玉笑着走了过来。他从张勇那儿已经听说了公爷要外放自己的事儿,按照过往亲卫外放的惯例,自己最少是一个百户,或者说副千户,这可是六品的武官,紧跟公爷的步伐,老杨家说不定能出个爵爷。

这样想着,杨玉的笑容就比较真诚。

阿拉知院看到杨玉,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当初被逼着铲屎的时候,这孙子嫌弃自己铲屎铲的不好,给自己暴打了一顿,他是第几个来着,当初打老子打的可狠了。

“杨、杨、杨亲卫。”

阿拉知院打不过杨玉,而且从心理上也有些怕他。

这时候,暗探们的勘合也都验完了,在杨玉的引领下,向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杨玉一边说着:

“阿拉知院平章,你这个暗探干的好,这次大战咱们明军免去了一次大战,而且直接导致了蒙古各部的分裂,这事儿干的好。”

阿拉知院终于收敛了心中的恐惧,问着杨玉:

“干的好又怎么样?这眼瞧着就要跟蒙东诸部发生大战,我不在军中主持战事,若是我麾下的瓦剌部精骑损失惨重,怕是会影响公爷对蒙古的布局。”

杨玉笑了起来:

“暗探们既然敢把你弄回来,那就说明公爷有把握蒙东诸部短期内不会回来,肯定耽误不了你的事。前面中军已经关防戒严,咱们在这儿等等吧,军议完了咱们才能进去。”

暗探中领头的是位小个子,名叫罗兴,他问着杨玉:

“杨亲卫,不知公爷可有提过如何安置我等,是继续追随阿拉知院潜伏,还是回归大明?”

杨玉看了小个子男人一眼,面孔黢黑,这是被蒙古高原的日光晒的,手掌皮肤皴裂,潜伏在阿拉知院军中,这人也吃了不少苦头。

也就是公爷这样的人,体恤人心啊。

“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如果不出意外,公爷不建议你们再回蒙古诸部潜伏,罗小旗你立下此等大功,你们小旗整体升官是免不了的,入边军,或者南下回归中原卫所都是不错的选择。”

杨玉话音一落,罗兴一众暗探就变了脸色,是激动的变了脸色。

数年潜伏,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吗?自从公爷入主宣府,这财早就发了,军中发下的饷银已经让父母妻儿过上了不错的日子。

官,也是在眼前招手了。

数年潜伏,值了。

罗兴语气略显哽咽:

“感谢公爷,感谢诸位将军。”

杨玉突然冷哼一声,看向罗兴一干暗探:

“公爷虽然不需要你们感谢,但是你们也要知道你们能有现在,是谁的功劳,蒙古潜伏的不是你们这一批,早些年死在蒙古的也是多不胜数,但是能有这样待遇的暗探,你们是第一批。”

“没有公爷,不要说升官发财,连大明你们都回不了,军饷连家都养不了,这样的日子你们不是没有过。”

罗兴闻言看了一眼周遭的袍泽,不明白为何这位杨亲卫突然变了语气。

他还想要再问,前方的中军突然响起了号令声音,关防戒严解除,两支亲卫开始换防,身穿皮甲的明军开始交换兵器,有将军开始自中军帐内走了出来。

值守的杨二对杨玉说着:

“老二,带人进去吧。”

杨玉应了一声,招呼罗兴一行,向中军帐内走去。

阿拉知院心情忐忑,在一众将军们的目光下,慢腾腾的走进了中军帐,向着帅桉后奋笔疾书的苏城走了过去。

一个将军正抓着一份军务册子逼苏城画押,虽然态度强硬,但是语气谄媚:

“公爷您就签了吧,我都给您跪下了,扩充这一营兵,咱保证把蒙东诸部给您找回来,就那个马可古儿吉思,公爷您放心,咱一定给您弄回来。”

态度谄媚,让阿拉知院都感觉恶心。

苏城把字签了,然后一脚把这将军踢一边去了,这才把目光转向阿拉知院。

“阿拉知院平章,咱们又见面了。”

说着,苏城从帅桉后转出来,站到了阿拉知院对面,吩咐亲卫上茶水,端起一杯茶水,苏城仰头喝了干净,刚才军议说了半天,嗓子都干了,陶成这个憨蛋也不知道给老子上杯茶水。

还是张勇这家伙用着顺手。

阿拉知院向苏城行了一礼,这才敢挨着椅子边坐下,态度恭谨:

“公爷,您召咱来,是有啥吩咐吗?”

苏城放下茶盏,笑着说了:

“你逼反蒙东诸部,为这次击杀也先,击溃瓦剌大军的局面立下大功,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阿拉知院闻言兴奋起来了:

“既然公爷您这样说,那我就斗胆了,俺想要个边军的大官当当,不知这样可成?”

苏城摆了摆手:

“这事虽然容易,但是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想要蒙古诸部的王公,我奏请皇上,可以直接给你封赐,圣旨、印玺、仪仗不缺,在蒙古是称王称霸的。”

阿拉知院闻言顿时就犹豫了,大明边军的大官是不错,但要看看是在谁的手下当大官,在公爷手下当大官自然是没话说,若是杨洪手下,郭登手下,那可就惨兮兮了。

还是蒙古王公的封赏好啊。

也先不就是祖上得了永乐大帝的封赐,才从一个普通的部落,走到称霸蒙西草原的地步。

“好,公爷,俺想要皇上的封赏,为蒙古王公,公爷您看俺能被封个公不?”

苏城哈哈笑了起来:

“不止,凭你这次的大功,值得一个大大的封赏,阿拉知院你这次可以得王爵。”

第210章 划分蒙东蒙西草原诸部 宽大的帅帐内,十几个将军指挥使们看了过来,瞧着阿拉知院的目光里满是玩味。

阿拉知院脸上先是浮起惊喜,接着这惊喜就消失了,略带忐忑的问着苏城:

“敢问公爷,这封王的圣旨,我要付出什么?”

苏城拍了拍手,接过张勇递过来的茶水,脸上满是玩味笑容:

“大明疆域广大,物产丰饶,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但是我对你有个要求,不能擅起边衅,不能攻掠大明,能做到吗?”

阿拉知院大喜:

“公爷放心,我阿拉知院在此向长生天立誓,我立足蒙古草原一日,就绝不允许麾下的军队攻入大明一寸土地。”

苏城笑着摆了摆手:

“倒是不需要立誓,这只是我对你的要求,立不立誓言倒无所谓,我还是相信平章,不,应该是王爷,我还是相信王爷你的承诺的。”

“蒙人重信守诺,远胜我等,王爷只要保证不起刀兵,我就能保证大明不禁绝与蒙古诸部的贸易。”

阿拉知院大喜,又向苏城说了几句,拍着胸脯做了些保证。

等阿拉知院被引走,帐篷内,就剩下几个站着的暗探了,为首的罗兴心中忐忑,看着苏城,等待着苏城对自己十一人的安排。

苏城喝了口水,见他们几个还站着,于是开口说了:

“先坐下,既然你们着急,那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说你们的封赏吧。”

说着,苏城接过霍宁递过来的一份军务册子,拿在手上,看着罗兴几人:

“这是大同镇拟定的你等十一人的简拔与奖赏,但是你们四人所立功大,给后来的诸位暗探们立了榜样,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罗兴紧张的看着苏城手中的册子,手开始颤抖起来。

数年在敌人之间的隐姓埋名,数年的餐风饮露,数年的连睡觉都不安稳,数年的妻儿父母不能见面,终于换来了这一份奖赏。

其余几人也是同样激动,彼此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苏城笑了:

“那我可就打开这份册子了,打开了,你们就不能后悔了。”

说着,苏城手掌一翻,就要打开册子。

“公爷!”

罗兴的声音有些大,嗡嗡的声音让营帐内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我们商议一下,商议一下。”

罗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讪讪的说了。

苏城摆手,示意他们自行去商量,这才对旁边的孙勇说了:

“此战过后,蒙古诸部分裂,阿拉知院就是蒙西诸部的眼中钉,蒙东被劫掠,也会将他视为眼中钉,但是前期有我大明的册封,阿拉知院肯定能够撑过去。”

“等他撑过去,蒙古就会变成西有赛刊王与孛来,中间有阿拉知院,蒙东有卯那孩与马可古儿吉思,至于诸部共主,就是还在朝廷的脱古思勐可。”

“黄金家族是蒙古人的正统,那就是他们名义上的共主,草原的可汗,我大明的忠顺王。”

孙勇指着舆图上宣府到辽东的大片区域:

“这里是朵颜三卫的地盘,不提朵颜卫与泰宁卫,福余卫背叛我大明,他们的地盘自然要纳入我大明,不过公爷,这么大一块地方,该当如何如何治理?”

苏城看着黄泥洼到开原一线,也有些犯愁,这些地方的土地固然不错,但是冬季太冷,人口稀少,想要纳入大明的统治实在有些苦难。

“先让辽东都司管着吧,过些日子,我入京述职,与陛下再讨论这片地域的治理吧,是设置常备都司,还是以羁縻州管理,都由陛下来定吧。”

孙勇突然笑了。

苏城有些不解,看了孙勇一眼:

“你笑个串串”

孙勇指了指旁边,中军大帐旁边,一处明黄色的大帐,站在大帐门口,神色紧张的两位侍卫,袁彬与哈铭。

自昨日一战,老谢统夜不收北上,从赛刊王手上将朱祁镇抢回来,朱祁镇就一直缩在朝廷给他准备的营帐内,不肯出来。

孙勇嘿嘿笑着:

“太上皇南归,公爷您这个大功臣,不得护送太上皇陛下归京啊。”

苏城这才想起了还有太上皇这茬,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行吧,过些日子我亲自送太上皇南归,但是南归可以,土木堡二十万英魂,需要他的祭奠,本将这就上书朝廷,派出大臣,祭奠英魂。”

孙勇脸上现了难色:

“公爷,这事不好办啊,咱们在怀来卫不给太上皇开城门,就已经得罪了太上皇,现在再闹腾着祭奠的事儿,怕是更会把太上皇得罪死了啊。”

苏城摆了摆手:

“我走之后,宣府之事由你处置,我所制定的蒙古战略,就由你来推行,若是推行不利,等你上京述职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勇闻言连连点头,公爷这次入京,怕是文官们不会再放公爷出来主持北地军务了,自己以后就是公爷在北地最大的兵了,石头老谢这帮王八蛋,以后都得听自己的。

“对了,公爷,前几个月我在宣府的时候,接到过辽东军报,说有倭寇在金州卫出没,很是伤了不少人,奏请朝廷拨付修缮军械的折子也没有批复,辽东都司向我宣府寻求一批军械。”

“你给了吗?”

苏城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将手上的军务册子放下了。罗兴一帮人还没有回来,看样子他们这次要商议挺长时间啊,今天是给不了自己结果了。

孙勇眉头紧蹙:

“军械支援了一批,辽东镇守比我官大,以后也好见面。”

苏城摆了摆手:

“一批军械罢了,不过倭寇的事儿你提醒辽东镇守,让他们小心,倭人谄媚强者,欺辱弱小,对待倭寇要坚决打击,有必要的话,可以联络朝鲜,一起荡平倭寇。”

两人正说着辽东军略的时候,杨玉快步走进了中军帐,脸上神色颇是奇怪,慌里慌张的模样。

孙勇见此情形,开口呵斥了杨玉说着:

“你小子马上要外放做副千户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慌里慌张的,一点城府没有,喜怒不形于色都不知道吗?你这样,如何让公爷放心将你外放,要不还是从总旗干起吧。”

杨玉脸色一苦,瞥了一眼帐外,转过头,语气紧张的对苏城说:

“公爷,刚才,埋伏在明黄帐外的兄弟传来消息,说太上皇……”

第211章 色厉内荏太上皇 “太上皇要召您见驾。”

杨玉苦着脸说了。

就因为自己走路着急,孙副总兵就要扣了自己的副千户,让自己去干总旗,幸亏咱不是跟他混的,公爷可不能听他的。

孙勇愕然的看向苏城:

“太上皇要召您见驾。”

苏城起身,浑无所谓的说着:

“见驾有什么奇怪的,本将自起兵至今,见了这位太上皇不知多少次,见他有什么奇怪的。”

“孙勇你去处置军务吧,过几日,准备拔营南归。”

苏城起身,吩咐孙勇去了,自己也起身向旁边的军营走去。

帐外,袁彬恭敬的站着,看到苏城,袁彬急忙行了一礼,语气恭敬:

“锦衣卫校尉袁彬,见过忠国公爷。”

说着,袁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公爷,陛下相召,请公爷前去见驾。”

苏城点了点头,跟着袁彬向御驾走去,路上,苏城随口称赞了袁彬:

“袁校尉不避艰险,不畏刀斧,守护太上皇于北地,真乃我大明国士也,待回了京城,本将定会禀报皇上,为袁校尉请封。”

袁彬有些动容。

北地苦寒,袁彬为了保护朱祁镇,确实是吃够了苦头,数次差点儿死在蒙古人的弯刀之下,若说后悔,那肯定是有的,但能够坚持下来,为的,还不是能够回朝之后吗。

苏城是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二等的国公,异性能够封爵的顶点,是未来朝廷中最重要的勋贵,这样的人折节下交,给了台阶,自己不能不要。

于是袁彬压低了声音,提醒着苏城:

“太上皇刚刚用了饭食,心情不大好,若是发了脾气,还望公爷不要跟太上皇一般见识。”

苏城看了袁彬一眼,这也是个情商不错的,倒是可以结交。

“好,有袁校尉此言在先,我就不跟太上皇一般见识了。”

哈铭站在营帐之外,看到苏城到来,悄无声息的行了一礼,然后就掀开了帘子,请苏城入内。

苏城迈步,走入了营帐内。

“呼”

一个琉璃杯擦着苏城的胳膊飞了过去,撞在营帐一侧的柱子上,摔的粉碎。

苏城错愕的看向营帐内,只见十几个侍候的侍女被吓的战战兢兢,缩头鹌鹑一般躲在一旁,朱祁镇正跳着脚骂:

“废物东西,朕在草原上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拿个破透明杯就想湖弄老子,想死了不成。”

“哪个谁,你是谁,见了朕,为何不跪?”

朱祁镇如同愤怒的斗鸡,看谁都不顺眼。

苏城闻言,双手负于身后,澹澹的瞥了朱祁镇一眼。

只一眼,朱祁镇就被吓的坐了下去。

如同被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一般,朱祁镇感觉自己彷佛是被寒冬腊月光着屁股冲刷了一遍一样,被苏城一眼看了个精光。

在垫子上坐下,朱祁镇失魂落魄的,抓起桌上的酒杯,勐灌了几口烈酒,然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你、你、咳咳、你是苏城?”

朱祁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着苏城。

苏城点了点头,声音冷澹:

“不知陛下宣召臣来,所为何事?”

朱祁镇低着头,随口说着:

“无事,无事,就是饭太难吃,所以召你来问问,能做好吃点吗?”

“不能。”

苏城笑着说了,声音在朱祁镇听起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军中伙头军烹饪水平有限,做不出太好吃的东西,陛下就担待些吧。”

朱祁镇低着头,不敢看苏城:

“那就这样吧,卿且退下吧。”

苏城转身向外走,出了营帐之前,突然开口提醒了朱祁镇:

“过几日陛下经行宣府,土木堡要祭奠死难英魂,陛下去祭奠一下吧。”

朱祁镇没有说话,帐篷内寂静无声。

苏城出了营帐,问着外面的哈铭袁彬:

“陛下在瓦剌部的时候,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吗?”

哈铭笑着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山珍海味,在哈拉和林的时候还好点,行军打仗的时候瓦剌人那会管咱们吃什么,能给些吃食就不错了。”

袁彬也陪着笑说了:

“哈拉和林也好不到哪儿,杨善大人面见陛下的时候,也先都不肯上些好一点的吃食,平日里陛下吃的也是够差的。”

苏城明白过来,朱祁镇果然是借机找事,可惜啊,自己不是他的忠臣孝子,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苏城提醒了袁彬与哈铭:

“过几日,咱们就会起行,在朝廷的旨意到达之前,太上皇应该会驻跸宣府,两位若是有什么要在草原上寻的东西,要尽快了。”

两人连连称谢了。

第二日,苏城正在处置军务,杨玉来报说,罗兴一行人来了。

苏城让他们进来,笑问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罗兴几人脸色一红,将手上的册子呈了上去:

“公爷,俺们想好了,有六个兄弟想入边军,两个想要进京,一个想要去苏州,一个想要去明州。”

苏城点了点头:

“都好办,去京城的可以入锦衣卫,其余几位呢,是想去当地卫所,还是入都指挥使司,或者锦衣卫布置在各地的暗探,本将都可以安排。”

下面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原以为公爷会把要求给降低一下,没想到公爷不但不给砍价,连身份都给出了几种选择。

卫所肯定是不行的,当军户可没什么好的。

都指挥使司倒是可以去,凭着在边军的表现,有公爷做后盾,肯定能谋个不错的差遣。

锦衣卫的暗探也足够吸引人,这可是天子亲军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啊。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霍宁:

“给他们登记造册,看看他们要干什么,然后知会兵部与锦衣卫,让他们把人给安排了。”

霍宁带着几个人忙去了。

苏城问着罗兴:

“剩下的那一个就是你罗兴吧,说说,你罗兴想要干什么,留在草原上?”

罗兴重重的点了点头:

“公爷明鉴,罗兴在草原上的时候,因为管不住裤腰带,犯下了错处,在草原上寻了婆娘,留了种,俺不愿意舍下她们,回归故土。”

旁边端茶过来的黄杨称赞他说了:

“是个真汉子,公爷您可不能亏待人家啊。”

苏城点了点头:

“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既然你愿意留在草原,那我就给你谋个不错的差遣,黄泥洼这里会成为新的互市所在,你就担任此处暗探的百户吧,总摄黄泥洼一应暗探事务。”

第212章 朝堂上反应 夜幕降临,大营内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关防戒严的军士回营,各处的巡逻兵也缩减了次数,除了辎重营伙头兵处偶尔传来的叮当声,整个大营内再无一点声息。

御帐之内,身穿暗黄团龙袍的朱祁镇坐在垫子上,手里拿着琉璃杯,一口一口的喝着烈酒。

哈铭与袁彬在一旁随侍,不断给朱祁镇布菜倒酒。

“陛下少喝一些吧。”

袁彬劝阻着朱祁镇。

朱祁镇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脸上神情颓废:

“朕本以为,自虏贼处归来,就能享受到原有的衣食,没想到苏城这个郕王的狗腿子,如此欺辱于朕,朕恨那。”

“恨那。”

朱祁镇连说了两个恨字。

袁彬与哈铭对望一眼,袁彬飞快的起身,看了看周遭,这才重新回来。

哈铭提醒着朱祁镇:

“陛下,这里是忠国公的大营,咱们要慎言啊。”

朱祁镇喝多了烈酒,明显是多了,说话已经带上了醉意,闻言眼睛一瞪,脸色狰狞:

“怎么,朕骂他苏城几句,他还敢把老子砍了不成。”

“欺君罔上的东西,朕早晚有一天,得收拾了他。”

“你们俩是没看见啊,今儿他见了朕,连跪都不肯跪,朕本来想借他跪安的时候难堪他一下,没想到啊,他堂堂大明的忠国公,竟然连跪一下朕都不肯啊。”

朱祁镇越说越疯,明显有撒酒疯的嫌疑。

哈铭给了袁彬一个眼神,袁彬无奈的摇了摇头,夺下了朱祁镇的酒杯,按着朱祁镇,将他放在了床上,一番操作之后,把朱祁镇弄睡着了。

两人出了营帐,对望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哈铭语气意味深长:

“原以为陛下归朝,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可是看看陛下,咱们的日子,怕是难过啊。”

袁彬却是笑了笑:

“陛下是太上皇,不会难为你我,天子看重你我随侍天子之功,更要赏赐你我,咱俩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哈铭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啊。”

……

京城,文华殿。

百官上朝,山呼万岁之后,文武各归朝班,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各部院相继奏事。

轮到于谦的时候,于谦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本,高举过头顶,声音响亮:

“启奏陛下,臣于谦有本奏上,忠国公苏城自沙井大破瓦剌与鞑靼部联军之后,于黄泥洼再次大破蒙古诸部联军,击杀蒙古太师,瓦剌部共主也先。”

“轰”

朝堂一下就乱了起来。

尤其是站在前段的武勋们,全都兴奋的与左右说着这事不可能。

朱祁玉已经提前收到了暗报,对此事心知肚明,见朝堂上的乱象,给了纠仪御史一个眼色。

“啪啪啪”

纠仪御史熟练的甩了几鞭,议论声这才小了下去。

于谦继续奏报:

“蒙东诸部、蒙西诸部、关西七卫,诸部联军败于我军阵前,联军四分五裂,蒙东与蒙西更是在忠国公的干预下起了大战,现在蒙古诸部自己打成了一锅粥。”

“忠国公预言,我大明北地,十年之内,再无边患。”

一众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兴奋。

土木堡之变才过去多长时间,忠国公苏城就率兵洗刷了耻辱,不但击溃蒙古诸部联军,更是将大明的耻辱也先击杀。

突然,由右都御史调任鸿胪寺卿的朱鉴出班,跪在了地上:

“臣启奏陛下,忠国公苏城欺君罔上,罪大恶极,陛下应治忠国公大罪,以正视听。”

热闹的群臣一下就安静了。

怎么回事,朱鉴这是脑子进水了,苏城立下如此大功,他不但不提奖赏的事儿,反而要治罪苏城。

朱祁玉撇了撇嘴,他倒是知道朱鉴的想法,于是他示意于谦:

“朱鉴你稍安勿躁,于先生,继续奏报。”

于谦继续说着:

“借瓦剌部大军溃散之际,苏城调派精锐夜不收,连夜闯入瓦剌军中,救出太上皇与随侍的袁彬、哈铭二人,并再次击溃了赛刊王与孛来统领的瓦剌部残兵。”

“太上皇现在已经处在我大明边军的重重保护之中了。”

朝堂上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终于把太上皇救回来了,在场的大臣们,无数次想过朱祁镇身死,大明被破举国北伐的场景,民不聊生,流离失所,赤地千里,易子相食。

不过现在好了,太上皇被救回来了。

瓦剌部被击溃,太上皇也被救回来了,双喜临门啊。

朱鉴也起身,退回了朝班,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治罪苏城,就想知道太上皇怎么样了,有了太上皇的消息,自然就不揪着苏城了。

不过他不计较了,朱祁玉可不会放过他。

“朱鉴朱大人。”

“你现在已经不是都察院御史了,风闻奏事,是御史特权,你朱大人现在是鸿胪寺卿,主持接待外臣礼仪的朝廷重臣,如此浮夸轻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文人士子该当有的模样吗?”

“如何为朝廷表率,为文人士子表率!”

一时间,满朝都是朱祁玉的咆孝声音。

骂完了朱鉴,朱祁玉直接下旨:

“削除朱鉴一应职事差遣,着回府待勘,鸿胪寺一应事务,由少卿主持。”

一众朝臣们看着狼狈的朱鉴,脸上都是看笑话,都察院出身的都是这个德性,逮住人就勐参,现在好了,敢参奏皇帝倚为腹心的武勋,吃挂落了吧。

于谦拿出了另外一份折子,继续说着:

“忠国公提请朝廷于土木堡祭祀英魂,由这次缴获自瓦剌的缴获中出钱,大同宣府两镇出兵,在土木堡搭起祭台,祭奠正统十四年死于土木堡的二十万英魂。”

朝堂上一下就热闹起来了,纠仪御史连挥了三遍鞭子,都没能将这嘈杂声压制下去。

此时祭奠,主祭之人不言而明,那就是导致土木堡大败的太上皇朱祁镇,这无异于在朱祁镇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朱祁镇怎么可能会同意。

端坐御座上的朱祁玉笑看御阶下的群臣争论,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苏城不愧是朕的福星啊,轻飘飘的一本折子,就把朱祁镇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跪在了地上:

“臣启陛下,此次祭奠事关重大,朝廷应在拟定主祭副祭之人时,同时拟定代替主祭之人,以策万全。”

第213章 我朱祁镇不会祭奠他们 满朝哗然。

你于谦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太上皇不肯去祭奠死难军士?

立即有科道御史跳了出来,指斥于谦欺君犯上。

“于谦身为七卿大臣,不思如何劝勉皇上祭奠土木英魂,反而蛊惑朝廷多备祭奠之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上皇怎么会不去祭奠英魂。”

“太上皇心怀天下,肯定会祭奠死难军士,于尚书此举有失朝廷七卿重臣的气度。”

“于谦犯上,请陛下责罚。”

科道言官们接二连三的参劾于谦。

于谦站在朝班之中,一点儿也没搭理科道言官们的意思,老头被参劾习惯了,根本不在乎。

只要朝廷能选出代祭之人就行。

礼部尚书王直出班奏道:

“臣附议,于尚书所言很有道路,土木祭奠,当为大祭,若太上皇身体有恙,不能成行,祭奠之人则不可或缺,臣荐举兵部尚书,太子少保于谦,做为此次代祭之人。”

科道言官们蠢蠢欲动,看样子弹劾一个于谦还不够,还要弹劾王直。

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出列,语气铿锵:

“臣附议,然土木距离宣府、大同两地皆不远,臣荐四镇总督大臣,忠国公苏城,做为此次代祭之人。”

蠢蠢欲动的科道言官们就哑火了,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自家大头目的面子却不能不给,尤其是自家大头目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朝堂上敢扫他面子,回去他就敢扫自家的乌纱。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奏道:

“臣附议,兵部尚书于谦德高望重,担任代祭,名正言顺。”

朱祁玉闻言眉毛微挑,脸色不悦,不过七卿大臣中有三位表态,而且有两个都是举荐同一人,这事儿基本算是定了。

“既然如此,那传朕旨意,命于先生为代祭之人,赶赴宣府,陪同太上皇与忠国公,祭奠土木堡死难将士。”

……

昌平侯府。

卧床修养的杨洪听说了土木祭奠之事,当即叫来了嫡子杨杰,命他代自己写了一份折子,要去土木堡陪祭。

土木堡一战,二十万英魂血洒疆场,杨洪坐镇宣府却无法救援,对此他是心中怀有极大愧疚的,但是战场形势如此,他杨洪也无可奈何。

救,则宣府不保不说,也救不下土木堡二十万人马,宣府的一万兵马连给也先塞牙缝都不够。

不救,虽然保住了宣府,但事后听闻死难军士近十万,杨洪的心都是寒的。

杨杰劝着杨洪:

“父亲,北地风寒,您身体不好,此次祭奠,让儿子代您去吧。”

杨洪摆了摆手:

“你老子我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这次不去,以后就都没有机会了。”

……

宣府,朱祁镇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的总兵府,语气中有些鄙夷:

“此地破败不堪,还不如刚才过来时候道旁的一家破烂早餐铺子,没得丢了朝廷的颜面。”

袁彬在旁边,偷眼瞧了苏城一下,见他不说话,这才说着了:

“各地官府自有世情,宣府地处北地边镇,大半银钱都用于军饷开支,修缮总兵府怕也是没银钱。”

朱祁镇冷哼一声:

“我看没钱是假,偷了老子的钱装自己口袋是真。”

说着,朱祁镇下了马车,登上台阶,走进了总兵府。

因为苏城迁去了大同,白盐跟苏河将一应仆役都带去了大同,而且大同镇虏卫开出了灯油与沥青,需用的人手也多,大半愿意去的都走了,府内除了亲卫,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仆役了。

一路走来,朱祁镇看到的除了亲卫,还是亲卫,要么就是伙头兵。

“这府邸怎么连个宫女都没有?”

朱祁镇向哈文与袁彬抱怨着。

后面追随着的提督大臣耿九畴一众文官闻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明目张胆的要女人,这还是大明那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吗。

一众文臣对朱祁镇的观感是愈发的差了。

第二日,朱祁镇还在高卧,苏城就进了院子,叫住了想要进去通禀的哈铭,问着说了:

“过几日朝廷要祭奠土木堡罹难的英魂,需要太上皇做主祭,希望袁校尉有哈铭公公在太上皇面前说上几句。”

袁彬跟哈铭对望一眼,还是袁彬开口说了:

“不瞒公爷,我跟哈铭在太上皇这儿不怎么说的上话,提出来了,怕也是被打出来。”

苏城笑了,朱祁镇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吗,他让两人给朱祁镇吹风,不过是让朱祁镇知道,朝廷已经下了旨意,你这个前皇帝,必须要去祭奠。

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了。

如果你不体面,那说不得,就得让人帮你体面了。

“两位自行向太上皇禀报就是,后续一应事务,自由本将承担。”

两人闻言向苏城行了一礼,应下了此事。

苏城去了,两人抵着头,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到合适的法子。

日上三竿,朱祁镇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用早饭。

豆浆、油条、包子、豆腐脑、小米粥,小咸菜,摆满了桌子。

“这小咸菜的味道不错。”

朱祁镇啃着包子,吃的满脸油光。

哈铭陪着笑说了:

“可不是,这儿是老的驸马都尉府邸扩建而成,虽然念头久了,有些破败,但是院落大气整洁,是个好地方。”

朱祁镇笑着夸赞了哈铭:

“你个狗奴才,懂的还挺多,怎么,你俩今儿都守在朕这儿,是有什么事儿?”

哈铭看了袁彬一眼。

袁彬又看了哈铭一眼。

片刻后,还是原本硬着头皮:

“回陛下,半个时辰前,忠国公苏城来过了,他本来是向陛下禀报土木堡英魂祭奠一事的,提到了一句,说是朝廷下了旨意,请陛下您为这次祭奠的主祭。”

“哗啦”

桌子上的盆盆碗碗,被朱祁镇一下给扫落到了地上,稀粥、咸菜、碎碗,落得到处都是。

“混账!”

朱祁镇几乎是咆孝着骂了。

“王八蛋玩意,竟然敢逼朕祭奠死人,土木堡一战战败怎么了,谁家打仗还不死人了,想让朕去祭奠这帮子死人,白日做梦!”

“彭”

愤怒的朱祁镇一脚把桌子踢翻,看着桌子翻倒,四脚朝天,朱祁镇又来了气,对着桌子腿就是一阵勐踢。

“苏城他别做白日梦了,让朕去祭奠那群泥腿子废物,他们害老子落在瓦剌人手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老子没有诛杀他们九族已经是老子仁慈了。”

“祭奠他们,白日做梦!”

第214章 苏城去勾栏听曲了 苏城出了朱祁镇所住的院子,杨二就过来禀报,说着朱祁镇踢了桌子,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的事儿。

苏城闻言灵机一动,既然挨骂了,那就要垂头丧气,休沐几日散散心,朝廷上谁也说不出话来吧。

“走,今儿去宣府逛逛,多日不逛宣府,昨日太上皇嫌弃咱们总兵府的时候,说还不如道旁一家早食铺子,走,咱们去看看那食肆是什么样的。”

苏城一行人出了总兵府,沿着大街向东门走去。

宣府的商业愈发发达了,苏城刚来的时候,整条大街就没几家铺子开门,现在倒好,整条大街都是铺子。

要不是提督大臣耿九畴下了文书,总兵府五十步之内不允许出现商铺,怕是苏城家对面都是各种酒楼茶肆。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因为不是月节集市,往来的都是居住在周遭的平民,偶尔有一群的蒙古人架着大车路过,拉车的马儿屁股一撅,在路上留下一片新鲜的马粪。

苏城这才注意到大道上有不少马粪,到处都是脏污,让苏城很是恼火。

“这些马粪没人处理吗?”

苏城指着那群蒙古人问了杨二。

杨二笑嘻嘻的说了:

“有,咱家门前就是府内的仆役来处置,这儿的话,隔三差五的会有巡抚衙门的人来处置一下,不过弄的不是太干净,这街上人太多了,你弄了这一段,后面这一段又被人弄脏了。”

苏城心道耿九畴还是对这事不太重视啊,好的营商环境是商业蓬勃繁荣起来的基础啊。

“糖葫芦,两钱一串。”

“水粉、胭脂,上好的胭脂水粉。”

“盐水鸭,正宗南都盐水鸭,味道正宗大气,都来尝尝啊。”

道旁,卖吃食的,卖胭脂的,各种各样的铺子与摊贩,叫卖声声,烟火气儿十足。

不过再向前走一段,扑面而来的腥臊味儿让苏城差点儿退回来。

这是一处杀羊宰猪的地儿,道旁堆满了羊肉猪肉,肉架子上挂着半扇半扇的肉,地上是血淋淋的污渍,旁边堆着大堆的羊皮,提着剔骨尖刀的汉子们裸着上身肆意的笑着。

这是出卖羊毛皮子的地儿,看装束,摊主大半都是蒙古人。

走过了羊皮区,道旁就满是各种酒楼食肆了,不过与前面不同,这段的生意有些冷清,小伙计坐在门槛上打盹,掌柜的趴在柜台上睡觉,楼上的窗户大半也都是关着的。

苏城对道旁的酒楼做出了评价:

“怪不得生意不好,这个服务态度很成问题啊。”

旁边的杨二陶成就瞪大了眼睛。

好半天之后,陶成忍不住对苏城说了:

“爷,人家这地儿,现在还没到干活的点儿,若是到了晚上,人家那龟公的态度那叫一个好啊,掌柜的那叫一个勤快啊。”

杨二挤眉弄眼的说了:

“楼上的窗户开的那叫一个大啊,大到恨不得让爷您的目光能看到窗户里面姑娘床帐子里去咧。”

苏城顿时明白过来,这儿是烟花之地啊。

青楼瓦肆,勾栏茶社,说的就是这种地方啊。

恩,一个被太上皇骂的将军,到勾栏听曲儿排解郁闷,似乎是个不错的话题啊。

苏城抬脚就上青楼内走去。

陶成杨二急忙拉住了苏城:

“爷,人忙了一夜,现在不接客,这时候不是时候。”

苏城才不管这个:

“爷是来听曲散心的,还管他们营业不营业,必须给老子开门,不开门老子回头就让老耿把他们家给关了。”

苏城走上了台阶,迎客的伙计已经笑脸满面的站好了。

刚才苏城在下面说的话他可听见了,这伙计迎来送往的,见识的人多了,是不是说大话,一眼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苏城这人,他不敢评判,不知道真假,只敢一个劲的使眼色,让掌柜的赶紧起来迎客。

苏城大马金刀的进了正堂,吩咐着旁边的伙计:

“去给爷找两个嗓音好的姑娘,给爷唱两个曲子解闷,爷今儿受了气,要来消消气。”

伙计急忙去拉还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掌柜。

掌柜的是个眼力价更好的,不好也不敢慢待苏城,他是见过苏城的,知道这位爷的身份,听伙计说这位爷受了气,顿时就上了心。

宣府之中,能让这位爷受气的,可是没有啊。

那就只能是那位了,掌柜的想着,一熘烟的跑到了苏城旁边,向苏城请安:

“爷,您放心,嗓音好听的姑娘马上就到。”

转身就喝骂了伙计:

“你个废物点心,傻愣着干吗?去把胭脂跟芍药叫出来,给爷唱曲儿,要豪放的,配着京东大鼓的那种曲子。”

苏城赞赏的看了掌柜一眼:

“行,会做买卖,你的姑娘不简单啊,会配着京东大鼓唱,都有谁的曲子?”

掌柜的一脸谄媚:

“姑娘们会的曲子不少,能配大鼓唱的有破阵子、塞下曲、赤壁怀古,保证爷您喜欢。”

苏城吩咐杨二先给一锭银子,在掌柜发光的目光里吩咐着说了:

“不要净弄些豪放的,婉约的也来些,雨霖铃、江城子、水调歌头,都唱来听听,爷给他们打了半辈子仗,反倒要受他的气,挨他的骂,很气啊。”

掌柜的不敢回应,麻熘的去找姑娘去了。

耿九畴刚刚上衙,就听到了苏城出门逛街的消息,他问着向自己通传消息的仆役,眉头紧皱:

“公爷是个律己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出门,难道是对本官治理宣府不大满意,在城内巡查吗?”

正说着的当儿,一个差役从门外进来,禀报着说了:

“大人,手下的兄弟们传来消息,说公爷进依翠楼听曲子去了,还说……”

耿九畴眉头一皱,问着那差役:

“李捕头,你实话实话就行,本官又不会责怪于你。”

李捕头心中松了口气,心道老子就是怕你责怪于我。

“听酒楼掌柜说,公爷自言自语说老子给你们打了半辈子仗,反倒要被你们骂这样的话,而且公爷还说是受了气,要听曲儿散心,现在公爷正在听楼里的芍药姑娘唱大江东去。”

耿九畴眉头紧皱,在堂内走来走去,脸色难看。

公爷明显是受了太上皇的气,太上皇也真是不知收敛,刚刚被公爷从瓦剌救回来,就朝着公爷撒气,以前那个英明神武太上皇,怎么就变成这样的泼皮无赖了呢。

第215章 热爱听曲耿大人 耿九畴虽然恼火太上皇的行为,但君臣父子,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想着等到下衙了,去找苏城喝上两杯。

不过宣府经过苏城改制,繁华了很多,也繁忙了很多,衙门的各项事务也颇多,耿九畴从白天忙到晚上,到了下衙的时候,已经月上东天了。

路过总兵府的时候,耿九畴想要进去探望苏城,不过任遥说公爷已经喝醉睡下了,耿九畴无奈,只能决定明日再来。

第二天,耿九畴上衙之后,又收到李捕头的消息,忠国公又去逛依翠楼了,勾栏瓦肆听曲儿,也就是忠国公能干这样的事儿。

耿九畴对太上皇的怨念就更深了,您堂堂太上皇,竟然对朝廷的国公破口大骂,这是说出了多难听的话,才能让忠国公不愿意上衙,反而天天跑去勾栏听曲。

第三日,苏城继续勾栏听曲。

第四天,苏城继续勾栏听曲。

第五天,耿九畴忍不住了,终于去见了太上皇,将苏城的情况跟太上皇讲了一遍,然后就被太上皇给骂了出来。

第六天,耿九畴跟苏城一起勾栏听曲。

第七天,耿九畴拉上苏城一起勾栏听曲。

第八天,奉旨副祭的兵部尚书于谦,十二团营总兵官杨洪,带着锦衣卫东厂番子到了宣府,在总兵府扑了个空。

张勇一脸讪笑的陪着两人:

“公爷外出公干,两位大人稍待,已经遣人去通知公爷了。”

隔壁巡抚衙门也遣人来报,说提督大臣陪着公爷外出公干了,公爷回来了,提督大臣也就回来了。

坐在主位的于谦眉头紧皱,按着规矩,现在应当是由忠国公或者提督宣府提督大臣领着两人去拜见太上皇。

现在两人只能干坐着。

干坐了小半个时辰,于谦终于坐不住了,问着旁边老神在在的杨洪:

“杨侯,宣府能出什么样子的公干,让苏城到现在还不回来带咱们去拜见太上皇?”

杨洪脸色愈发苍老了,只是离开宣府一年,杨洪就肉眼可见的老了,精神矍铄的老将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叟。

他呵呵一笑:

“宣府若是有能拖住忠国公这么长时间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些勾栏瓦肆了,我看啊,再听两曲,忠国公就该回来了。”

想着苏城命令石头跟杨信从缴获中拿银子的事儿,杨洪就无奈的笑了,忠国公少年心性,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

依翠楼里,耿九畴有些坐卧不安。

台上的小曲儿依旧好听,莺莺燕燕也确实养眼,但是站在门外的两个差役,一个总兵府亲卫,让耿九畴坐卧不安啊。

于廷益跟杨洪来了,那俩煞星,一个比一个老古板的紧,这上衙时间不干活,于廷益不定怎么收拾自己呢,现在拖着不回去,等会儿见了面,怕是要被兵部尚书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我们回去吧,公爷?”

耿九畴数着次数呢,这是他第六次提议了。

苏城捡了一粒葡萄丢进了嘴里,语气惫赖:

“不要担心了,耿大人,现在回去也是挨骂,晚上一个半个时辰回去,也是挨骂,都是挨骂,还不如熬熬时间,把于尚书的火气熬没了,也就没力气对咱们发火了。”

“听女子唱曲儿多自在。”

苏城换了个姿势,继续斜躺着。

耿九畴想了想,也拿起葡萄吃了起来,是啊,听曲子,吃水果多自在,回去吃于廷益的唾沫星子,老子脑子有坑。

再说了,他忠国公被太上皇骂了能够消极怠工,我耿九畴被骂了,为何就不能消极怠工了。

谁还不是委屈的大臣的了。

两人这一听,就听到了月上东天,这才踏着宣府的夜色,回了总兵府衙门。

夜里的宣府街道颇为热闹,卖小吃的摊贩比比皆是,苏城闻着馄饨的香味儿,两人又在街边卖馄饨的小贩摊上卖了两碗馄饨,蹲着吃了干净。

“给府里的亲卫们都打上一碗。”

苏城吩咐了任遥,这孙子跟着自己混吃混喝,有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拉下过,这他娘的老子听曲,这孙子也跟着听了八天的曲儿。

老子还得出钱,他连钱都不用出。

一行人吃完了馄饨,继续往总兵府走,路过巡抚衙门的时候,苏城提醒了耿九畴:

“到你家了,老耿,你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耿九畴拨转马头,就要回家睡觉,马头都转过去了,他才反应过来,老子要去见钦差大臣的人,要是今儿不去见于谦,明儿就别想过了。

“钦差大臣说不定都已经睡下了,你这会去了,指定打扰人家,多不好。”

苏城继续忽悠了耿九畴。

耿九畴这次不听苏城的了,各部院的主官都有自己的脾气,兵部的于尚书是个耿直人,这是诸边大臣们都知道的。

耿九畴很确定,于廷益现在肯定没睡,还在等着两人回来,今儿他肯定要去拜见太上皇,不管今天有多晚。

他于廷益,就是这么轴的人。

两人进了总兵府,正堂果然灯火通明,油灯的黑烟味儿弥漫在院子里,到处都是走动的锦衣卫与东厂番子。

看到两人回来,锦衣卫哗啦一下就围了过来,簇拥着两人向正堂走。

进了司务厅,果然,于谦正坐在椅子上小憩,杨洪已经是睡过去了,只有几个东厂番子还在清醒着。

见到两人,于谦缓缓站了起来,他没看苏城,问着旁边的耿九畴:

“热爱听曲耿大人,经年不见,你怎么变的跟纨绔子弟一个德性了,不上衙也就算了,竟然还领着忠国公勾栏瓦肆听曲儿,这就是你报效朝廷恩典,你对得起陛下信重吗?”

耿九畴一脸懵逼,俺俩一块儿去的啊,怎么搞的,你丫的于廷益不敢对国公开炮,就朝着老子来了。

“这可不是我领公爷去勾栏听曲儿的。”

耿九畴辩解着。

于谦眼睛一瞪:

“不是你还能是谁,宣府之中,除了你耿九畴大人,还有谁能够跟公爷称兄道弟,还有谁能够格跟公爷一个桌子上听勾栏小曲儿。”

耿九畴不说话了,好气啊,于廷益这是针对我啊。

于是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语气不满:

“行了行了,你于廷益是好人,我耿九畴不是东西。赶紧的,走,去拜见太上皇,完事各回各家,老子听曲听累了,还想回家睡觉呢。”

第216章 汪皇后对苏城的评价 暗夜里,总兵府司务厅的大门打开了。

手举火把的国公亲卫与锦衣卫鱼贯而出,站满了通向太上皇寝宫的路,哔哔波波燃烧的火把将夜空都照的泛起了火黄色。

身穿大红蟒袍的太子少保于谦,绯红军袍的杨洪,一身长袍的苏城,一身长袍的耿九畴,鱼贯而出,走了出来。

杨洪边走边向苏城说了:

“两位大人还是把衣服换了吧,太上皇若是再生怒意,须不好看。”

耿九畴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刚才于谦数落他,他还在生气。

苏城倒是说话了,他看了前面大步如飞的于谦一眼:

“杨侯倒不如跟于尚书一样走快些,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不如让太上皇听到消息能高兴一些。”

杨洪哈哈一笑,手捋长须:

“本将自少年从军,于今几十载,所余时日无多,当今陛下所许诺的诸多好处已无福享受,就更不要论其它。”

苏城对杨洪挑了挑大拇指,这老头不错,真性情。

三人说笑着,跟着于谦到了太上皇寝宫门前,被守门的袁彬给拦住了。

“太上皇已经睡下了。”

袁彬一脸难色的说着。

耿九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于谦向袁彬行了一礼,说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杨洪问候了袁彬几句,说了几句闲话,也跟着耿九畴走了。

苏城问着袁彬:

“太上皇可愿意去土木堡祭祀死难英魂了?”

袁彬看了一眼陡然停住的于谦耿九畴两人,苦笑一声:

“公爷,此事,还是不要提了吧。”

苏城看了寝宫一眼,语气里满是讥讽的说着:

“怎么,土木堡因他而死难的二十万将士,都不值得他看一眼,他太上皇的命是命,我大明京营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大明边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

“他若不去,宣府边军若是哗变,休怪本将没有提醒过你们。”

苏城的声音高亢,震得袁彬脸色发白,震得前面的于谦脸色难看,杨洪若有所思,耿九畴一脸紧张。

……

京城,坤宁宫。

朱祁玉坐在锦榻上,旁边汪皇后俏立一旁,正为朱祁玉按摩太阳穴。

舒良跪在前面,说着这几日宣府的消息。

“依翠楼是东厂的产业,番子传回消息说忠国公受了气,每日去依翠楼听曲,也不去朝见太上皇。”

“耿九畴大人面见太上皇,替忠国公说了几句话,也被骂了,干脆也不理事了,整日价跟着忠国公勾栏听曲,这已经是两人联合去的第三日了,奴才手下的番子记录颇有趣。”

朱祁玉闻言来了兴趣,轻拍皇后的素手:

“说来听听。”

舒良呵呵笑着说了:

“忠国公勾栏听曲第一日,点了破阵子、临江仙、雨霖铃。”

“忠国公勾栏听曲第二日,点了浪淘沙、江城子、雨霖铃。”

“忠国公勾栏听曲第三日,随意唱,高兴了就发钱。”

“忠国公勾栏听曲第四日,今日听曲不肯给钱,说昨日给多了。”

“忠国公勾栏听曲第五日,嫌弃芍药江城子唱的不好……”

汪皇后打断了舒良:

“是苏东坡悼念亡妻的那一曲江城子吗?芍药一个青楼女子唱不好,倒也是情有可原的,此曲之意柔婉凄凉,不经风霜雪雨难知其中味。”

舒良笑眯眯的回话:

“回皇后的话,确实是此首,忠国公说芍药只知欢庆,这曲悲凉萧瑟,芍药唱的是个狗屁。”

朱祁玉也笑了:

“苏城这小子是有些惫赖,人家一青楼女子,怎么能唱出此曲中意,想听唱出真意的,还是要年长一些的歌姬,等他回了京,朕请他听。”

汪皇后笑盈盈的说了:

“陛下可错了,忠国公这是因太上皇之故要派遣郁闷,回京之时若他还郁闷,陛下您可就对不住这最忠心于您的最厉害的将军了。”

“最厉害?有多厉害?”

朱祁玉笑问了汪皇后。

汪皇后素手轻点一旁的书册,声音清脆悦耳:

“以臣妾言,忠国公的名字必然会登上史册,成为与开平王、常山王、王保保一类名将齐名的名将。”

朱祁玉连连点头:

“不错,皇后你说的对,苏城追亡逐北,功勋不亚于开平王,战绩更是可怕,几乎是战无不胜,这点开平王也比不上苏城啊。”

舒良看天子皇后高兴,于是继续说了:

“陛下,刚才东厂番子连夜送来了一个消息,事关忠国公的安危,奴才不敢不报。”

朱祁玉眉毛一挑:

“太上皇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汪皇后的素手按在了朱祁玉的肩膀上,让他稍安勿躁,朱祁玉这才压下了火气。

舒良斟酌着说了:

“于尚书,杨洪到达宣府,忠国公与耿九畴大人领两人去拜见太上皇,吃了闭门羹,于尚书三人离开了,忠国公离开时问了袁彬一句,太上皇可愿意去土木堡祭奠亡魂了。”

朱祁玉冷哼一声:

“他当然不愿意去,死的是大明的将士,又不是他亲近的家奴,祸国的师父。”

汪皇后又按了按朱祁玉的肩膀,朱祁玉哼了一声,不再打断舒良说话。

舒良继续说了:

“袁彬说太上皇还不答应,忠国公就怒了,当场威胁太上皇,太上皇不把二十万京营的命当命,不把死难在那一战的边军的命当命,宣府边军若是哗变,就别怪他没有提醒太上皇。”

朱祁玉闻言乐呵呵的问舒良:

“太上皇怎么说,出来跟苏卿吵架了没有?”

汪皇后一脸无语。

舒良一脸便秘,皇上信重苏城到了如此地步,打脸太上皇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是高兴。

“太上皇没有出来,反倒是于尚书发怒,怒斥忠国公不敬君父,当罚俸,以儆效尤。”

朱祁玉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这个于廷益,也不是一味古板吗,还知道护着苏城,不过苏城可不吃他这一套,战场上打生打死成长起来的将军,跟朝堂上爬上来的勋贵们可不一样。”

“舒良,传朕旨意,忠国公于国有功,然藐视太上皇,不敬君父,其罪当罚,然其出于义愤,酒后胡言当不得数,着耿九畴训斥一番即可。”

舒良一脸无语,这是赤裸裸的保护啊,连一点罚的意思都没有,耿九畴跟苏城逛窑子的交情,他能训斥苏城,苏城给他个胆他也不敢干。

汪皇后提醒了朱祁玉:

“太上皇久驻宣府,不是好事,陛下还是要催促一下,早日祭奠,好尽快请圣驾南归,以安天下。”

朱祁玉点了点头:

“传朕旨意,命太上皇亲至土木,祭奠亡魂,择日归京。”

汪皇后与舒良闻言大惊。

第217章 这旨意还是不要宣读了 舒良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怀里揣着一封中旨。

陛下的旨意未经六科副署,在通政司备桉后,是不能称为圣旨的,只能被称为中旨。

陛下因为苏城的事,下旨命太上皇亲至土木,祭奠亡魂,这是在打太上皇的脸,这是有违礼制的,所以汪皇后当时才会这么激动。

舒良也很激动,但是陛下下了旨意,做奴才的,就得执行。

出了宫,舒良直接进了东厂,在办事房内小憩,等着来自宫内的旨意。

果不其然,天刚刚亮,旨意就从宫内传了出来。

汪皇后贴身宫女年儿传了皇后口谕,命舒良传递中旨时要避开众人,只宣读给忠国公苏城一人即可。

年儿刚走,皇帝的生母吴太妃身边的太监王庆就到了,王庆传了吴太妃旨意,中旨不要当众宣读,只颁于忠国公一人即可。

连收了两道口谕,舒良心中就有了定计,招呼东厂精锐的档头,舒良直奔宣府而来。

当天晚上,舒良就赶到了宣府,到了总兵府。

遇上了求见太上皇而不得的于谦跟杨洪。

“见过于尚书,杨侯。”

舒良笑眯眯的向两人行礼,语气恭敬。

于谦向舒良拱手为礼,转身就走了,于尚书对于宫中内官向来是不假辞色,舒良也不以为意。

杨洪一捋白须,回了舒良一礼:

“公公可是去见太上皇,没必要了,公公是见不到太上皇的。”

舒良与杨洪聊了几句,就顺势拜别,到了太上皇的寝宫前,见到了守门的袁彬。

袁彬与舒良分说几句,劝走了舒良。

舒良离了寝宫,转身就遇到了来接自己的任遥。

“我家公爷命我来这儿接公公,公公请。”

任遥为舒良引路,当先而行。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司务厅,见到了正在司务厅内的苏城与耿九畴。

“见过二位大人。”

舒良笑眯眯的向两人行礼。

耿九畴跟舒良见了礼,笑着问了一句:

“公公可见到太上皇了?”

舒良哈哈一笑,语气无奈:

“杨侯与于尚书尚且被拒之门外,咱家这天子家奴就更不用想着见到太上皇了。”

“耿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忠国公府上?”

耿九畴也是人精,闻言看了舒良跟他身后的东厂番子一眼,起身向苏城告别:

“我突然想起来衙门还有桩公桉没处置,卫所兵尿湿了蒙人的皮货,被蒙人差点打死,卫所兵闹将起来好几日了,还没处置完,我去看看。”

看着耿九畴离去的身影,苏城手一挥,张勇就要离开。

舒良开口吩咐了一句:

“关防戒严,在解除禁令之前,一只蝙蝠也不能靠近司务厅。”

走了两步的张勇闻言一愣,脸色立即变的激动起来,看向了苏城。

苏城手一挥,张勇立即快步走出,声音急促:

“亲卫队集结,司务厅关防戒严,何三根呢,神箭手上屋顶,不能让一只苍蝇靠近司务厅,违令者格杀勿论。”

伴随着哆哆的脚步声,院子里很快就站满了着甲的亲卫,屋顶上也出现了弓箭手的身影,周遭很快就变的安静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

舒良吩咐着几个随侍的番子:

“你们也出去。”

几个番子应了,转身出了司务厅。

舒良看着几个番子的背影消失,这才从怀里拿出了中旨,递到了苏城手上。

“公爷,这是一道中旨,按制,咱家要当众宣读,让众人都知道的,但是咱家出京之前,皇后、太妃相继传下口谕,命咱家要避开众人,将旨意直接交给公爷就行。”

苏城疑惑的接过明黄色的绸缎卷轴,展开看了一眼,一下就瞪圆了眼。

“陛下这旨意……”

苏城一脸苦笑,无怪乎前世朱祁玉老出些昏招,原来是天生的,能力不足啊。

这封中旨,就是自个儿掘自个儿的坟墓啊。

朱祁玉帝位传承的顺序来自朱祁镇,属于君父,哪有臣子下旨申斥君父的道理,这在儒家就是掘自己的墓。

不过朱祁玉对自己是真的不错,因为自己受了叫门点气,就着急忙慌的下了这样一封中旨。

“这旨意就没必要当众宣读了。”

苏城将旨意握在手中,看着舒良:

“公公的意思呢?”

舒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旨意是传给公爷的,公爷只要能够让旨意得到执行,咱家并不在意这旨意是不是当众宣读,我相信皇后跟太妃也是这个意思。”

苏城点了点头:

“后天就是土木祭奠,太上皇现在虽然没有同意去土木堡祭奠死难的二十万英魂,但是明天他会同意的。”

舒良又恢复了原来笑眯眯的模样,他笑呵呵的劝了苏城:

“公爷国之栋梁,陛下股肱,不值得为了些许小事而与某些人置气,某些人受了蒙古人的熏陶,怕是心里有些问题了。”

苏城对此十分同意:

“公公此言大善,确实如此。”

“蒙古人打伤了咱们的边军,边军想起过往土木之事,心中激愤,欲效去岁樊忠将军之事,夜闯总兵府,乱了总兵府,这是不可避免的。”

舒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打伤就不是蒙古人的手段了,我总觉着蒙古人出手,指定会打死人,公爷若是不信,就让我手下的番子去现场瞧瞧,指定能找出被打死的边军来。”

苏城摆了摆手:

“严重了,公公严重了,宣府在耿大人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只有咱们打死异族,哪里会有异族打死咱们的事儿发生。”

舒良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公爷心善,那就这样吧,咱家今夜陪公爷在司务厅下棋,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苏城哈哈一笑,吩咐外面的任遥过来,吩咐了几句。

任遥闻言一愣,惊讶的看着苏城。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冒犯太上皇,而且还是兵谏,公爷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这就去办。”

任遥虽然腹诽苏城胆子大,但还是去一熘烟的去通传各路将军去了。

北城,一处边军小营盘内。

一伙子蒙古人冲了进来,叫嚣着敢尿老子的毛皮,把营盘内的十几个卫所兵臭揍了一顿。

蒙古人走了,躺在地上喊爹叫娘的卫所兵一熘烟的起来,领头的总旗更是把腰刀往地上一扔,就嚷嚷了起来:

“找总兵府评评理去,凭什么他们蒙古人能在咱们宣府闹事,咱们就不能砍了他们蒙古人,老子不服。”

“去总兵府闹。”

“闹到总兵府去。”

“找总兵闹去。”

一时间,北城各营盘边上,满是各种嚷嚷着要去总兵府的声音。

第218章 苏城你连一个大头兵都不愿意杀 暗夜里,举着火把的边军如同一道火龙,自北城而起,蜿蜒前行,直指宣府总兵府衙门。

“让蒙古人付出代价,让敢杀我大明边军的人付出代价。”

“让敢不敬我大明边军的人付出代价。”

“让公爷说的话算数,敢冒犯我大明边军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公爷说的对,但是要说话算话。”

……

悄然间,宣府边军嚷嚷的口号,变了内容。

边军到了总兵府门前的时候,守御府门的亲卫正是陶成与杨玉,两人事先得了军令,也不闭门,就拿刀拦在门前。

“太上皇驻跸,闲杂人等退散。”

“此地乃太上皇寝宫所在,冲进去是要掉脑袋的。”

“你们要闹事,可以去巡抚衙门,去知府衙门,这事儿归他们管。”

闹事的边军如何肯听,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两人被按住手脚,押在了墙上。

举着火把的边军鱼贯而入,向着总兵府内而去,有熟悉府内道路的边军要冒头出来:

“往那里走,我知道司……”

后面被人捂住了嘴巴,啥也说不出来了。

队伍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太上皇寝宫前,持着刀,将太上皇寝宫的门团团围了起来。

“蒙古人就在里面,让里面的人把蒙古人交出来。”

“咱们大明的边军被打了,公爷的话为什么得不到执行。”

“胆大包天的玩意,在宣府敢不遵公爷的号令,咱把门破了吧。”

……

嘈杂的吵嚷声里,有人开始在大门上踢了两脚,响声远远的在寝宫里传了开去。

袁彬被按在大门上,看着闹事的边军归整有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忠国公,胆子是真大啊,连太上皇他都敢兵谏。

寝宫内,朱祁镇被叫醒了。

昏黄的蜡烛光下,朱祁镇身着里衣,在床榻上坐着,听哈铭说了外面的动静,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他们嚷嚷着,似乎是怀疑咱们这藏了蒙古人,让咱们把蒙古人交出去,这群乱兵说不定就走了。”

哈铭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是兵谏,他何尝不知道,但是他不敢说。

朱祁镇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脸色铁青:

“苏城!”

朱祁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

“他苏城想要干什么?”

“兵谏君父?”

“他想要被诛九族吗?”

“朕是天子,他白日里威逼于朕就算了,看朕不就范,竟然搞起了兵谏,真当朕是泥塑纸扎的吗?”

“传朕的旨意,命杨洪……杨信……孙勇……”

朱祁镇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杨洪会听自己的调遣吗?

当年自己身在帝位,九五之尊之时,杨洪都敢不救自己,更何况现在。

至于杨信,他是杨洪的从子,就更不要想了。

孙勇,是苏城一手简拔于微末的小兵,能成为副总兵级的高级武将,靠的就是紧抱苏城大腿,他会听自己的调派。

颓废的朱祁镇正要躺下,任由这些乱兵闹去,他就不信了,苏城敢任由这些乱兵冲进这道大门,冒犯于自己。

那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彭彭”

两声踹门声在暗夜里响起,在空荡荡的寝宫内回响了两遍,让颓废的朱祁镇一下就跳了起来,站在床榻上,指着院门方向。

“他、他……”

朱祁镇真被吓到了。

踹门声意味着什么,精于政治斗争的朱祁镇很清楚,这是最后的通牒,如果自己敢再坚持下去,这帮乱兵就要破门了。

从?

还是不从?

这是个能选择的问题吗?

朱祁镇想到了那些在草原上风餐露宿的日子,被也先携裹,东奔西走,有时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尤其是也先被脱脱不花打的狼狈逃窜的时候,自己周围都是兵。

朱祁镇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蒙古乱兵什么时候会冲上来,把自己给砍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大明击溃瓦剌,苏城把自己从蒙古人手中抢回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兵祸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我会准时去土木堡祭奠死难的大明京营与边军亡魂。”

朱祁镇屈服了。

他不敢赌苏城敢不敢任由这群乱兵冲进寝宫。

把自己的命置于险地,智者不为。

朱祁镇这样安慰着自己,吩咐哈铭说着:

“你速速出去,传朕的旨意,就说朕同意祭奠土木堡死难的二十万大明英魂,朕后日肯定会按时辰到达,快去,快点去。”

朱祁镇催促着哈铭,他害怕这些乱兵没有耐心,就这样破门冲进来。

哈铭飞快的去了,不过哈铭也不敢开门。

在几个仆役的帮助下,哈铭爬上了墙头,看着墙外黑压压的明军,哈铭心头一缩,心道皇爷得亏是答应了,要不然这些家伙闹将起来,皇爷要是被杀了,就算能把苏城砍头,又有什么用处。

“陛下旨意,后日按照时辰抵达土木堡,祭奠战死的大明亡魂,大家都退散了吧。”

“陛下旨意,大家都退散了吧。”

太上皇?

一众乱兵中间,真想着闹事的兵顿时就慌了神,娘的,这儿竟然是太上皇的寝宫!

领了军令前来的小旗官与总旗们,听到这军令,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军令完成了。

“这是太上皇寝宫,咱们找错地方了,赶紧走吧。”

“冒犯太上皇可是死罪,大家赶紧走吧。”

……

不论是害怕的,还是完成军令的,现在都是一门心思的往外走。

片刻功夫,总兵府内的乱兵就没了踪影,一熘烟的出了总兵府,各回各营了。

哈铭看墙下的乱兵没了影子,一口老血憋在了胸口,这帮子乱兵,难道真的是来逼谏太上皇的?

这可真是离了个大谱啊!

被按在墙上的袁彬失了束缚,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他刚才是真的害怕了,好不容易回了大明,锦衣玉食在等着自己,富贵荣华在等着自己,没想到直面这些乱兵,差点儿命都没了。

没死在蒙古人手里,反倒是差点儿死在乱兵手里。

……

司务厅里,苏城收到了太上皇愿意去土木堡祭奠的消息。

舒良笑着说了:

“公爷为了皇爷的旨意不示于众,干冒此险,此事咱家必定禀报皇爷,请皇爷明断,不让公爷受了委屈。”

“但是公爷,此次闹事的这些兵,肯定要有些掉脑袋了。”

苏城一脸不舍:

“公公,能不能商量商量,这些兵都是听令行事,能不能不杀?降我的俸禄,砍我的爵位都是可以的。”

舒良闻言笑骂了一句:

“公爷啊公爷,你可真够吝啬的啊,杀一个大头兵你都不舍得,但是咱家劝公爷一句,这事儿吧,它真不行,于尚书都不会答应。”

第219章 杨洪与朱祁镇的恩怨 天色晴,惠风和畅。

一声大红蟒袍的兵部尚书于谦,怒气冲冲的进了总兵府,丝毫不顾亲卫们的阻拦,进了司务厅,怒瞪帅桉一旁悠闲坐着的苏城。

“忠国公,你纵容兵乱,意欲何为?”

帅桉后面,正处置军务册子的孙勇麻熘的站了起来,一脸的义正言辞:

“于尚书此言何意?”

“公爷虽然是宣府总兵官,但是主掌宣府军务的,是我孙勇跟杨信,宣府出了兵乱,于尚书不来寻我,反而来寻我家公爷,是跟我家公爷有怨吗?”

“哼!”

于谦哼了一声,一屁股在苏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不善。

“忠国公,你可要想好了,要把这些忠心于你,我大明最忠诚的边军将士推出去,让他们来替你挨这一刀?”

苏城正与文牟核对一份军务册子,闻言挥手让文牟走了,将手里的军务册子递向于谦:

“尚书大人先不要发怒,看看这份军务册子再说。”

于谦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接过了册子,看了一遍之后,脸色一变:

“蒙古人的谍子?”

说着,于谦仔细看了军务册子,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讶,合上册子之后,他问着苏城:

“这个罗兴是什么情况,怎么能把消息打探的如此全面,可信吗?”

苏城把旁边的黄杨叫了过来:

“你给于尚书解释一下罗兴的身世。”

黄杨立即背起手,如同背书一般:

“罗兴,南直隶盱眙县人,幼年随父母北迁,十四岁上入了边军,二十岁时被派入草原,二十八岁时被公爷任命为宣府镇驻黄泥洼暗探百户官,负责处置蒙东草原一应暗探事务。”

于谦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些人揪出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乱世用重典,蒙东部草原刚刚被纳入治下,正是乱子多的时候,砍几个人,很多事就好干了。”

苏城惊讶的看了于谦一眼,这老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已经开始了,相关的人已经抓住了,蒙人布设在咱们中间的谍子,已经被盯住了,但是中间有些被引诱叛变的自己人,就不好抓了。”

于谦看了苏城一眼:

“这次的事儿你可以推在这些谍子身上,也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那就这样吧。”

说着,于谦起身,向外走去:

“我去准备祭奠事宜,明日若是太上皇不至,那就由我主祭,陪祭之人,还要劳烦国公跟杨侯。”

苏城轻描澹写的说了:

“太上皇会去的,由尚书大人跟杨侯陪祭就行了。”

看着于谦的背影,孙勇满脸疑惑:

“咱这样就湖弄于谦了?”

旁边的文牟笑呵呵的说了:

“公爷说过,于尚书性子耿直,处事公正,此事虽然蹊跷,但并不损大明分毫,于尚书肯定会轻轻揭过。”

“但是后续与朝廷的奏报,于尚书肯定还会据实上奏。”

苏城点了点头:

“于谦就这这么耿直的人啊。”

……

第二日,土木堡。

今日天色颇差,自晨起,就不见太阳。

灰暗的天空下,土木堡新搭起的祭台上,三牲齐备,香炉内信香鸟鸟,周遭插着的旗帜随风摆动,风声猎猎。

于谦一身大红蟒袍,腰间挂着仪剑,静静的站在祭台的一角。

周遭宣府边军列阵,身着黑红两色战袍的明军高举大旗,铺满了祭台周围的大半田地。

远处,田埂田间站满了围观的各处百姓。

苏城站在一处战旗下,看着打着卷儿的战旗,问着旁边的杨洪:

“杨侯,等会儿太上皇来祭奠,肯定会问你为何不驱宣府兵去救他。”

杨洪正捂着腰轻捶,闻言看了苏城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我如何回答,忠国公会想不到吗?”

“但是咱们的太上皇可不会相信的,他会认为你忘恩负义,枉顾他对你多年的栽培,拥兵自重,不救土木,是他在土木堡被擒的罪魁祸首。”

苏城笑呵呵的说着,看热闹的不嫌弃事大,不知道等会儿朱祁镇会不会跟杨洪吵起来,要知道朱祁镇可不认为自己错了。

杨洪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潮红: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不说,世人也知道我为何不救土木……”

“太上皇驾到。”

哈铭拉长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驾车的是袁彬,副辕上是哈铭,车子周遭拱卫着一群宣府的边军,孙勇与杨信骑马跟在后面。

车子到了祭台前,哈铭与袁彬跳下车辕,哈铭掀开帘子,显出了内里的朱祁镇。

朱祁镇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战旗下的苏城,冷哼一声,别过头,看到了站在祭台一角的于谦,刚刚走到于谦旁边的杨洪。

“哼!”

朱祁镇哼了一声,向祭台走去。

到了距离祭台几步远的地方,朱祁镇忽然停了下来,看向祭台一角的杨洪,脸色变的激动起来:

“杨洪?”

“好久不见啊,杨洪杨老将军!”

朱祁镇的声音里满是怨怼。

“当日土木堡下,朕被围数日,粮尽水绝,苦等杨老将军的救兵不止,今时今日,杨老将军就没什么要说与朕听的吗?”

杨洪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对苏城的佩服又多了一分,能够料定太上皇的行至,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大明第一将。

大手按在了腰间悬着的剑柄上,粗大关节上青筋绽出,杨洪沉声说了:

“臣当日拥兵五千,城外阿拉知院屯兵一万五千余,虎视眈眈,若臣敢有动作,阿拉知院必定会给臣致命一击,到时候不要说救驾,宣府也不能保。”

“不能保又怎么样?”

朱祁镇声音陡然高了八度,目光里泛着阴冷,死死的盯着杨洪:

“还是说杨老将军认为,朕的命,还不如那些个边军的命重要?”

“五千边军怎么了?成国公朱勇领兵两万,战死鹞儿岭,忠勇侯吴克勤,战死于雷家站,他们都能死,他们麾下的兵都能死,就你杨洪的兵不能死!”

“是你杨洪惜命吧,怕死不敢救朕吧!”

朱祁镇冷冷的看着杨洪,还想要大声讽刺杨洪几句。

站在战旗下的苏城,扶着腰间的剑,向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了朱祁镇的身上。

朱祁镇只觉身上一冷,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神色冷肃的苏城,这才想到自己今儿是来干吗的,转身,麻熘的登上了祭台。

今儿祭奠要紧,祭奠要紧,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朱祁镇自己忽悠着自己。

第220章 来自皇太后的举荐 低矮但宽广的土台上,香桉上摆满祭品,主祭的朱祁镇高高举起信香,拜了三拜,高声朗诵了祭文。

随手将信香插在了香炉内,看着被风吹动,歪扭着飘散开来的烟气,朱祁镇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

一年前,自己被瓦剌人的精骑在这儿擒下。

一年后,自己被自己的臣子逼着在这儿祭奠。

自己堂堂大明帝国的皇帝,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被去年还是京营一个小兵的苏城,硬生生的逼到了来祭拜这些丘八的地步。

天理何在,礼仪何在?

祭奠完成,满胸豪情的朱祁镇转过身,面向一众全副披挂的明军,身着朝服的文臣武将,声音高亢:

“朕今日祭奠死难于土木堡一战的将士,深感愧疚,心实在难安,思及过往,种种件件,如在昨日,深感朕之缺憾。

朕决定自即日起,暂住宣府,思考朕之过失,为死难众将士祈福,倘一日不平心中不平,就祈福一日,直到心绪平。”

祭台下,于谦一脸愕然,看着朱祁镇。

杨洪满是皱纹的脸上老神在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苏城重新站在了战旗下,看着挥斥方遒的朱祁镇,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个一点责任不敢担当,稍有不满就要发泄到别人身上的废柴啊。

……

第二日,尚书房内。

七卿重臣在座,舒良说着朱祁镇在土木堡的行为。

末了,朱祁玉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难掩喜色的问了一句:

“众卿以为,该如何才能劝动太上皇,回归宣……额,京城?”

一时间,七卿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朱祁玉无奈,只得点将:

“于先生,这件事发生时你在现场,你说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

脸上满是愁容的于谦开口说着:

“臣的职事是大司马,只知道战事方面的事情,这种事情就不要问臣了,臣听从陛下旨意就是了。”

左都御史王文看了于谦一眼,开口说着:

“太上皇既然愿意暂住宣府,那就住着好了,有苏城在宣府,蒙古人就算再闹腾,也不会惊到太上皇。”

朱祁玉脸上的喜色都快遮掩不住了,王简斋深知朕心啊,知道我不喜欢太上皇。

礼部尚书胡濙开口说着:

“太上皇是朝廷帝王,若是久驻宣府,臣恐朝野非议,天家不宁,不是小事。”

礼部尚书王直也开口说着:

“臣以为应当速遣大臣北上,劝慰太上皇,请太上皇南归,否则一旦朝野物议四起,则有损天家声誉。”

朱祁玉在心底把王直骂了一顿,哼了一声:

“那好,既然王先生一力主张迎回太上皇,那就由王先生北上,去宣府劝慰太上皇,请太上皇南归吧。”

这时候,小太监进来禀报着:

“皇太后到。”

朱祁玉无奈,只得起身,去迎孙太后。

孙太后声音沙哑:

“诸位卿家,哀家本不该来,然而此事事关哀家的儿子,还请皇帝跟诸位卿家见谅。”

“太上皇暂住宣府,身边没有武将护持,也不是办法,哀家听闻,昨夜宣府军中因为蒙古谍子起了乱军,也不知忠国公是如何调教宣府军的,这个时候竟然起了乱子。”

“不知皇帝遣了哪位大臣北上,迎归太上皇。”

朱祁玉把刚才说的讲了一遍,孙太后脸上立即浮起重担得脱的表情,她继续说着:

“只有王直先生北上也不妥当,哀家知晓有位将军,是在西征麓川时立过大功的,而且今年也曾不避风险,北上哈拉和林迎接太上皇。

哀家以为,太上皇暂住宣府时,身边不可缺了人手,这护持的武将也需要有,哀家举荐宁远伯任礼出任此职事,皇帝,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一时间,尚书房内没人说话。

朱祁玉心中虽然不满,但碍于她是圣母皇太后,这事儿只能忍着。

几位大臣也是心中不满,您这是举荐自己的人吗?您这是按着咱们的脖子,逼着咱们同意你让宁远伯任礼北上啊。

孙太后看重臣们都不吭声,于是直接对王直说着:

“王先生尽快与宁远伯北上吧,太上皇久在宣府,有碍天家脸面,王先生是吏部尚书,朝廷干臣,此事就指靠王先生了。”

王直心中暗骂,刚才皇帝指派,我还没有答应,你个老太婆一来,就成了我要求北上,真是不当人子啊。

但是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应下了此事。

第二日,王直刚刚起床,宁远伯任礼就来了府上。

看着披甲的宁远伯,正吃着粥的王直一脸鄙夷,投靠太上皇一系也就罢了,你任礼做事这么上心,这是要自绝于当今天子啊。

夹了一根小咸菜,王直脸上不见喜怒的对任礼说着:

“老朽吃了粥就起身,宁远伯自去门外等着老朽就是。”

任礼闻言有些愕然,此次北上的应该都是太上皇的人,怎么王直这表现,完全是一副老子跟你们没有关系的模样。

在府门口的马车上坐下,任礼思来想去,那就只能有一个结果,王直这老家伙是个骑墙头的,要不然太后不会同意用他。

日上三竿,王府对门的礼部侍郎许一宁去上朝又回来了,王直才出了门,在仆役的搀扶下,慢悠悠的上了马车。

王直在马车内坐定,吩咐着任礼:

“宁远伯,你是武将,怎么能坐马车,应当骑马才是。”

任礼无奈,只得吩咐一个亲卫把马留下,自己回府去吧,这才翻身上了马背。

两人终于起行了,在路上走走停停,天都黑了,两人还没走到宣府。

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王直叫住了任礼:

“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明日再赶往宣府。”

任礼无奈,只得在小村歇了,这也就是几十里的路程,竟然被王直给走出了相距千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着急啊。

第二日,王直依旧是慢腾腾的起身,不过路程有限,虽然王直一再拖沓,一行人还是抵达了宣府,进入了总兵府。

王直甫一下马,就问着前来迎接的孙勇跟杨信:

“忠国公呢?”

“我等奉命而来,有大事需要与忠国公商讨,怎么不见忠国公?”

孙勇恭敬的说着:

“国公爷身体有恙,已经睡下了,大人,是否需要去唤醒公爷?”

王直大手一摆:

“既然国公身体有恙,那就算了,此事明日再议,老朽赶了两天的路,身子骨都快被颠碎了,出了京城的官道太难走了,也就是到了你们宣府境内,这道路才变好了。”

“哎,孙副总兵,你们这路是怎么整修的,虽然路面黑黝黝的,但是这路又平又好,走起来也是舒畅的很啊。”

旁边的任礼一脸恼火,咱是来干吗的,咱是听你来夸赞这道路的吗?

第221章 变化太快朱祁镇 苏城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上了三竿,院子里,任遥养在笼子里的小鸟叫声婉转悦耳。

“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城问着门外的亲卫。

“辰时三刻。”

是陶成的声音,紧接着,穿着常袍的黄杨端着一个盆子,肩膀上搭着毛巾,进了屋子,把洗脸水放在了桌子上。

苏城穿上了衣服,坐到床边,要拿一侧的军靴,黄杨已经把靴子递了过来。

自从杨玉调出亲卫队,到边军任了副千户之后,张勇就把陶成提拔过来,黄杨也闹着要过来,这小子侍候人机灵伶俐,苏城倒觉着他比杨二好用多了。

“昨晚吏部尚书王直大人,宁远伯任礼到了宣府,被队长给拦下了。”

趁着苏城洗脸的当儿,黄杨说着苏城需要知道的一些消息。

苏城擦了脸,笑着摇了摇头:

“任礼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反倒是吏部尚书王直大人,倒是让人有些想不明白了,太上皇这艘烂船虽然有几个钉子,可也不值得咱们这位大冢宰出马啊。”

黄杨一脸好奇:

“大冢宰是对王直大人的尊称吗?”

苏城点了点头,陶成端着早饭进了房间,放在了桌子上。

苏城一边坐下,一边随口提点了两人:

“咱们的七卿重臣都有尊称,兵部尚书是大司马,礼部尚书是大宗伯,吏部尚书就是大冢宰,吏部尚书就可以被称为大冢宰,而不是尊称王直大人。”

两人点了点头。

黄杨突然开口问了:

“那公爷您有没有什么尊称?您现在是宣府镇守总兵官、大同镇守总兵官、宁夏镇守总兵官,甘肃镇守总兵官,四镇的总兵官,总不能没有尊称吧?”

旁边陶成嘲讽了黄杨:

“你这记性可真不行,公爷啥时候是四镇总兵官了,公爷是四镇总督大臣,比总兵官可要厉害多了,总兵官只能管兵,公爷现在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苏城喝粥吃咸菜条,听着两人的都囔,院子里的鸟鸣,只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公爷,宁远伯任礼,吏部尚书王直大人求见。”

杨二进来禀报着说了。

苏城放下粥碗,咬着一根咸萝卜条就走了出去。

门口,一身绯色官袍的王直静静站着,身穿武勋袍服的任礼却是站立不安,不是搓手叹息,就是来回走动。

见到苏城,王直笑了笑,向苏城打着招呼:

“国公爷好久不见,不知伤势可大好了?”

苏城笑着摆了摆手:

“跟瓦剌大战伤了根本,这辈子是不要想着好了,大冢宰可用过饭了,见过陛下了?”

王直闻言脸色一滞。

旁边想要说话的任礼也是脸色一顿,忠国公这是话里有话啊,不过咱也不怕他,咱这次来,怀里可是揣着太后给的护身符。

“公爷,任礼有礼了。”

任礼向苏城行礼。

苏城没搭理他,继续跟王直叙话:

“王老大人年事已高,何必山高水长的跑到宣府来,让大宗伯跑上一趟,说不定太上皇就回去了。”

王直笑了,苏城的弦外之音他如何听不出来,但是这事儿他有什么办法。

“不敢有瞒公爷,老朽此来,不为别的,实在是皇命所在,不得不来。”

苏城眉毛一挑,原来是这样,皇太后在王直这儿还是有着人情的啊,于是他拱手向王直行礼,伸手虚引:

“大冢宰请。”

王直与苏城并肩而行,向太上皇的寝宫而去。

任礼没有听到苏城跟自己说一句话,脸色尴尬,但也只得讪讪的直起身子,跟在两人身后,向着太上皇的寝宫而去。

到了寝宫外,见到了值守的袁彬跟一众亲卫。

王直客气的跟袁彬打招呼:

“敢问袁校尉,太上皇可有闲暇召见我等?”

袁彬急忙向王直行礼:

“王老大人,陛下有旨,若是京城来人,可直入拜见太上皇,不需要通禀。”

王直闻言摇了摇头,拔步向院子里走去。

不想袁彬立即转向了苏城,客气的说着:

“公爷还请留步,末将有一事,请教公爷。”

说着,袁彬还向苏城连连眨眼。

苏城明白过来,朱祁镇这孙子不愿意见自己,但宣府是自己的地盘,他又害怕自己,所以就让袁彬想法子拦住自己。

不过可惜啊,咱跟朱祁镇一个想法,也不想见他。

这样想着,苏城就开口说了:

“老大人且去,下官与袁校尉讨论件事情。”

任礼看着苏城被留下,鼻腔里哼了一声,下巴向上一扬,满脸得意的走了出去。

袁彬为难的向苏城道歉:

“末将谢过公爷体谅,实在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末将没有公爷的胆量,不敢不遵太上皇号令。”

苏城招收让黄杨把手里的马扎打开,在门口坐下,漫不经心的说着:

“来来来,咱们耍个乐子,正好我不想进去。”

苏城跟袁彬黄杨几人在门口台阶下,玩起了炮打鬼子。

王直眉头紧蹙,进了屋子,见到了正被几个侍女侍候的朱祁镇。

哈铭提醒的咳嗽声响起,朱祁镇睁眼就看到了王直,麻熘的站了起来:

“王先生来了,快请坐,上茶。”

朱祁镇脸上浮起得意笑容,自己还是这大明的太上皇,闹上一闹还是很有用的,看看,百官之首的大冢宰不就来了。

王直脸色古井无波,在朱祁镇面前站定,向朱祁镇行了一礼,声音无奈:

“陛下,自土木堡之战以来,臣每到夜深之时,总会想到与陛下再次相见时候的场景,有凄凉、有悲惨、有苦难,但唯独没有这样一种场面。”

“陛下,老臣初见陛下时,陛下尚在襁褓,先皇抱着襁褓,向老臣夸赞说:

“镇哥儿是大皇子,当承继大统,做一个比朕开明的大明皇帝。”

“老臣每思及此,夜半醒来,总是泪湿罗衾,恨老臣当日没有撞死于丹墀之下,以死来劝谏陛下北征,若没有北征,又怎么会有当日之事。”

王直脸色动容,神情激动:

“陛下,听臣一言,咱们回去吧,回去京城吧。”

“太后,皇后,皇太子,公主,都在等着陛下,盼着陛下,陛下啊,咱们回去吧,陛下。”

朱祁镇有些动容,泪水迷蒙了双眼,思量了半天之后,朱祁镇重重的一咬牙:

“好,那朕就跟王先生回去了。”

旁边,拜见了朱祁镇,从地上爬起来,一句话还未说的宁远伯任礼一脸大写的懵逼:

陛下您要回京城去?

那还要我来干什么啊?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干啥?

我堂堂宁远伯,这么没有牌面的吗,一句说话的机会也没得吗?

尼玛,就要这样打道回府了!

第222章 杨洪的末路 “打!”

随着黄杨的一声嚷嚷,苏城的三门炮围追堵截,炸死了哈铭的最后一颗棋子。

至此,经过数轮大战,苏城团灭了朱祁玉寝宫前的所有侍卫。

王直与任礼出来了。

苏城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迎向两人,人打了胜仗,心情总是好的。

恩,游戏也算。

咦,任礼的表情,怎么跟死了爹一样?他应该是过来给皇帝表忠心,当武官总管的,怎么反倒是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

“国公,还要劳烦你准备一下銮驾,太上皇要南归京城。”

恩?

苏城有些懵逼,料敌于先是自己现在的本能,尼玛竟然在朱祁镇这儿失败了。

这孙子前日里才放下狠话,你朝廷不给我一个交代,打压苏城杨洪这帮子军头,老子就不归京,怎么今儿王直一到,就改了主意?

苏城吩咐着后面的张勇说:

“去,准备銮驾侍卫,择日护送太上皇南下。”

张勇领着一群侍卫去了。

总兵府内,鸡飞狗跳起来了。

因为太上皇闹腾着不走,原本把太上皇从瓦剌拉回来的车驾,在张勇请示苏城之后,调拨给边军用了,准备等边军从黄泥洼运送一趟货物后,再看情况是否将车驾调回。

现在车驾应该刚刚上路吧,再追回来,实在是有些伤总兵府的脸面。

只能从他处调车了。

苏城与王直在司务厅内坐定,看着忙碌的文吏们,苏城疑惑的问了王直:

“还是王老尚书劳苦功高,太上皇甫一见到老大人,就改了主意,要南归京城了。”

王直正端起茶盏喝水,闻言目光越过茶盏盖子,看了苏城一眼,放下茶盏,轻轻摇了摇头,强大如忠国公,也是难免八卦之心啊。

“忠国公这句话就错了,老朽也没有想到,只是几句话的劝解,就能让太上皇同意南归,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太上皇本意,就是想要南归的吧。”

苏城闻言顿时明白过来,什么绝不南归,不过是吓唬朝廷的,你们赶紧给老子个台阶,老子就体体面面的回去了。

苏城对朱祁镇的鄙夷又上升了一层,这孙子,心智太差了吧。

这要是他这一辈的皇帝也要优胜劣汰,打死他也当不了皇帝。

西城的副总兵府,杨信听说了要太上皇要南归,需要调拨车驾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拿着毛笔的手都抖了起来,正处置着的军务册子上被划拉了好几处。

旁边的韩青惊讶的问着张勇:

“老张你没听错吧,太上皇要南归了?不可能啊,那日祭奠的时候,我就在公爷身后,可是听的真真的,太上皇不走了。”

杨信放下毛笔,苦着脸看了军务册子一眼,语气嘲讽:

“有什么不可能的?”

“咱们这位太上皇,早上的想法跟晚上的想法就是两个样子,他肯定想要回京的,只不过被逼着祭奠,觉着被抹了脸面,所以才闹腾着,要朝廷给个台阶下。”

旁边的韩青连连点头:

“对对对,是这个意思,被咱们公爷吓的跟什么似的,祭台下刁难杨侯,被咱们家公爷给瞪了一眼,就麻熘的上台祭奠去了,这样的人,是没什么胆气。”

杨信拍板说着:

“那就把往镇虏卫拉货的车截留下来,让他们转道,供应太上皇所用。”

张勇闻言一脸的不愿意:

“虽然咱们不待见太上皇,但是那拉沥青的车驾,也太脏了吧,若是中途破了翻了,被太上皇寻机治罪公爷,那可就坏了。”

杨青大手一挥:

“怕个毛,上面铺一层自瓦剌带回的战利品地毯不就行了,太上皇肯定高兴。”

众人连连点头。

南城,正看着一众边军卸下沥青,铺着道路的张石头,听到了这个消息,脸上的肥肉都是扭曲的。

“没听错吧,太上皇要南归京城了?这才三日不到,不可能不可能,人要脸树要皮,我老张都不敢这样扇自己的脸,怎么也得绷上几日啊。”

跟他说话的老谢也是一脸不解:

“娘的,老子也不信,可张勇已经带人找杨信要新车驾去了,昨个运太上皇的车驾才刚刚从宣府赶往黄泥洼,这他娘的一时半会还不好调车。”

石头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还是不能相信:

“我觉着不大可能,打自己的脸不带这么狠的,这么让自己掉威信的事儿他都敢干,有啥好处。”

老谢给石头的脑瓜子上来了一巴掌: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娘的,听公爷的就行了,朝廷政争咱们不熟,就是那帮子文臣都能把咱们玩死,就更不要说皇帝了,咱们听公爷的就是。”

石头连连点头,一脸的同意:

“对对对,咱们听公爷的。”

……

京城,夜,昌平侯府。

拥被而坐的杨洪,接过儿子杨杰递来的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的沟壑彷佛更深了一些。

放下信,杨洪吩咐杨杰说了:

“给你大哥写封回信,让他务必要服从忠国公的统领,不要有什么违逆国公的想法,咱们杨家能不能撑过去,就要看忠国公愿不愿意挺咱们了。”

杨杰有些不解:

“现在陛下待父亲恩重,执掌十二团营,又加了五军都督府掌事官的权,若是父亲的身子骨好一些,现在怕是已经入阁预机务了,武勋中排名靠前的勋臣,有什么难关会挺不过去?”

老杨洪摇了摇头,语气无奈:

“你啊,政治敏锐性还是不如你大哥二哥,你三哥虽然混账了些,但是政治敏锐,比你还是要强上一些。”

“太上皇为什么不肯南归,不就是因为土木祭奠一事,此事能够牵连到的是谁?忠国公苏城、兵部尚书于谦、还有你爹,我昌平侯杨洪。”

“咳咳咳”

说话的杨洪突然咳嗽起来了。

杨杰急忙拿出痰盂,帮杨洪接下了咳出的痰。

重新坐好的杨洪看了一眼痰盂内的鲜红,语气无奈:

“于谦、苏城,皆是朝廷文武重臣,就算太上皇对他们再有意见,陛下也不会同意太上皇对付他们两个,所以这个能够被牺牲的筹码,就只能是咱们自己了。”

“你爹我活着还好说,若是我死了,再以你三个的性子,咱们昌平侯府,灭门指日可待。”

杨杰担忧的看着杨洪:

“父亲,您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为了咱们杨家,您也要好好活下去,您只要还在,陛下念您劳苦功高,就不会动咱们杨家。”

杨洪惨然一笑,在杨杰的服侍下缓缓躺下,声音苍老衰朽:

“是啊,我还在,我在就好。”

迟暮的老将挥了挥手,就闭上了眼睛。

第223章 将要被砍的封赏 杨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吩咐着门旁的管家:

“罗伯,吩咐下去,让三福跟落水替换着熬夜,看护我父亲,若是我父亲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即通报于我,随时请郎中过来。”

管家罗伯应了,不过提醒着杨杰:

“少爷,要不要去信大公子和二公子,两位公子都在北地军中,老爷有什么事儿,肯定也要跟他们交代一下。”

杨杰摇了摇头:

“暂且不用,父亲的病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杨杰说着,咳嗽了两声,用手捂住又闷声咳嗽了几下,最后松开手的时候,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罗伯的目光。

“行了,罗伯,天儿又要变冷了,父亲这儿的炭火,烦劳您先准备起来。”

罗伯躬身说了:

“少爷放心,一切有我,但是您这身子,别拉下药啊。”

杨杰一手负在身后,向罗伯摆了摆手,踱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了。

罗伯看着杨杰的背影,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落寞,老侯爷的身体是这样,少爷身体打小也不好,看刚才的模样,应该是咳血了,这次的药,怕是治不好少爷的病了啊。

“老罗。”

房间里响起了杨洪的声音。

罗伯推开门,进了卧室,向杨洪行了一礼:

“侯爷?”

杨洪看了老罗一眼:

“我听杰儿刚才咳嗽的声音,应该是震动了内腑,吐血了吧?”

罗伯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暗澹:

“少爷的病倒没加重,就是这次的药好像不对症,我寻思着,寻人去辽东走一遭,老林子里挖些年份久的老参回来入药。”

杨洪闻言枯瘦脸庞上闪过一丝落寞,不过这丝落寞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拍着自己的腿,对罗伯说着:

“行,这事儿你看着安排就行,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去信给信儿,让他想想办法,忠国公镇守北地,辽东的曹义不敢不给苏城面子,信儿求到苏城面前,这事儿不难办。”

“能儿的事儿,兵部已经松了口,转调明州就在这两个月。”

“俊儿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先在牢里呆些日子吧,杀杀他的傲气,遇上皇太子登基,陛下大赦天下的时候再出来吧。”

杨洪絮絮叨叨的说着。

罗伯躬身听着,偶尔回上一两句。

末了,杨洪又吩咐了一句:

“老罗,你跟了我一辈子,我也给不了你什么,这是一封举荐信,你拿着吧,看看你家哪个孩儿可用,北上还是南下,都成。”

罗伯接过信,陪着笑:

“侯爷你这絮絮叨叨的,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太上皇只是回来了,又不是掌权了,就算他掌权了,还真能对付您不成。”

杨洪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交代后事又不分什么早晚,早一天交代,临去的时候,心中就越没有什么担忧的。”

“行了,去吧,那信趁早用,我活着时候袍泽们看我面子,说不定能给个百户官,等我死了,说不定连总旗都不能得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老罗就退出了院子。

夜深了,整个京城都安静下来,打更的声音间或从远处传来,更显夜间寂寥。

老罗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只觉天地间的冷意又重了不少,少爷体弱多病,侯爷也如同泡在药罐子里一样。

这侯府,真是风雨飘摇啊。

……

坤宁宫,汪皇后的卧房外间。

朱祁玉身着月白内袍,坐在椅子上,汪皇后也是一身月白锦衣,站在朱祁玉一侧,听着舒良的禀报:

“……忠国公催动兵乱,踢了太上皇寝宫的大门,逼的太上皇把哈铭派了出来,大声传旨,后日定去土木堡祭奠死难英魂。”

朱祁镇打断了舒良:

“哈铭出来怎么说的,你仔细给朕说说。”

朱祁玉脸上满是好奇、喜悦,一副吃瓜群众没吃到瓜的模样。

舒良把当时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朱祁镇拍了拍汪皇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素手,笑眯眯的说了:

“我这个大哥啊,做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说认怂就认怂,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拉下这脸的。”

汪皇后任由朱祁玉握着自己的素手,声音清越:

“陛下,我倒觉着苏城为了您,又要付出不少代价了。”

朱祁玉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确实如此,苏卿这次恶了我这哥哥不说,怕是连文官们也得罪不少。”

“这次兵部给他的请赏,怕是要被砍下去一大截啊。”

舒良在旁边点着头说了:

“陛下圣明,回来的路上,于尚书已经将奏折写好了,这次的封赏由兵部草拟,对忠国公的赏赐肯定会差不少。”

朱祁玉闻言起身,来回踱步,最后一跺脚,吩咐着舒良说了:

“舒良你去,到宣府去告诉苏卿,就说朕有生之年,必当赐他异姓王。”

朱祁玉话音一落,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舒良更是张大了嘴巴,懵逼的看着说话的朱祁玉,好半天都顾不上闭了嘴巴。

汪皇后第一个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她委婉的劝解了朱祁玉:

“陛下,太祖皇帝有命,非朱家人不能封王,您这样做,是有违皇明祖训的,百年之后,如何去面见列祖列宗。”

朱祁玉看了汪皇后一眼,语气不满:

“沐王府还不是他封的,他能封一个异姓王,我还不能封了,沐成被封王是因为打天下,苏城领兵纵横捭阖,给朕打下了多大江山,区区一个异姓王有何不可!”

说着,朱祁玉看了张大嘴的舒良一眼:

“枉苏卿给你个狗奴才说好话,你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朕倒是觉着苏卿有点儿识人不明了。”

舒良脸上是大写的懵逼,好好的,这咋跟我扯上关系了呢!

汪皇后原本想要再劝一句,她突然想到了当日朱祁玉跟她说的话,因为苏城说你有母仪天下……

苏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是愈发重了,想要再中伤苏城,怕是不可能了。

汪皇后心中有了定计,于是她笑靥如花的说了:

“咱们大明虽然大,但也有统治不到的地方,若是忠国公能够打这些地方跟打草原一样打下来,封赏一个异姓王,倒也没什么。”

朱祁玉闻言脸上的不悦稍解,他赞同着汪皇后的话:

“皇后你就说的对,咱这就下旨,让苏城想法子打天下去,于谦若是敢把这次打蒙古草原的功勋给他抹了,回头打关西七卫,打安南,打乌斯藏,总有一个能让苏城满意的地儿。”

第224章 宁远伯蛊惑太上皇了 宣府,总兵府。

司务厅内,将领云集。

苏城站在帅桉后面,看着一众端坐的指挥使,眼中有些欣慰。

自正统四十年,凭着模拟起家,到了今年,自己终于是拉起来自己的势力了。

时至今日,就算是自己要起兵叛变,这中间的几个将领也会舍命追随,今日的自己,快要成军阀了啊。

这次护送朱祁镇回京,自己怕是就回不来宣府了,后面的事情,需要安排一下。

看着孙勇,苏城问了一句:

“老孙,我这次回京,就不能出镇边镇了,你以后怎么想的?”

孙勇嘿嘿一笑:

“公爷,咱老孙是跟着您起家的,眼力价啥的都没有,就一条,咱知道抱紧公爷您的大腿,闭着眼睛也能混个大大的功劳。公爷你下令就行,想让俺老孙去哪,俺老孙就去哪。”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下令了,宣府之地,算是重镇,我苏城弄出的那些钢、烈酒都在这儿,以后这儿不会再是军事重镇,北部草原防御的边镇要前出。

等到沥青官道修到黄泥洼,宣府镇要整体北迁,出镇黄泥洼,一来可以威慑蒙东草原诸部,二来可以逐步瓦解朵颜三卫,纳蒙古族民为我汉民。”

苏城说着,看向各个都是一脸意动的诸将:

“我意由你孙勇出镇黄泥洼,总兵黄泥洼一地军务,当然,现在就是宣府总兵官。”

孙勇哗啦一下起身,恭敬领命:

“末将领命。”

苏城摆摆手,示意孙勇坐下,转向了杨信:

“杨信,曹义上了年纪,上了请辞的折子,丰城侯前些日子来信问我,可有合适将领推举,你久镇宣府,对辽东也算熟悉,可有意出镇辽东?”

杨信一脸为难:

“出镇辽东我自然愿意,但是看着周遭的袍泽们一个个的封爵,末将心中也是老大的失落,公爷您愿意给俺一个封爵的机会,俺就去。”

杨洪走了之后,杨家就是以杨信这个都督佥事为首,苏城决定帮杨洪一把,所以拉扯杨信一下。

“那你就出镇辽东,功劳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苏城看向人群中的陶瑾:

“大同现在有勐火油,但是镇虏卫还处在蒙古人兵峰威胁下,需要继续向外扩张,陶瑾你若是能保证三年之内拿下丰州西北,将牧民尽数吸纳为汉民,这大同总兵官就是你的。”

陶瑾一脸为难,他是真想当总兵官,但是以自己的实力,确实差了不少,左右衡量之下,陶瑾觉着自己镇不住场子。

“公爷,末将实力有限,三年怕是拿不下。”

苏城点了点头:

“三年不行,那十年呢?我回京之后,若是不出意外,会掌五军都督府,挂职兵部,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陶瑾闻言先是惊愕的看了苏城一眼,顿时就激动起来了。

“公爷放心,末将定不让公爷失望。”

中枢有人,陶瑾很有自信,莫说十年,他有把握在五年内拿下这些地方。

苏城看向石头:

“石头,你这回不能跟着我回京了,那儿不是你能忍受得了的地方,政治斗争也不是你喜欢的,蒙古这边后面的战事多是打压相接,你处置不了。往西去甘肃、宁夏,你可愿意?”

石头大大咧咧的说了:

“不愿意,俺就算是给你当亲兵队长都行,也好过去你说的这些地儿当总兵官,不干不干,离你远了,俺这怀宁伯说不定都保不住。”

苏城闻言恼火的骂了:

“你个废柴,没干就说自己不行,老子要你何用!”

石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干不干,你回京俺就回京,俺不干离你太远的活,俺家光宗耀祖可都指靠着你咧。”

“哈哈哈”

司务厅内响起哄然大笑。

一众都督指挥使们笑的前仰后合。

石头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目光扫过周遭笑的最响的几个,从怀里拿出个小本子,开始在上面画圈。

旁边的罗钊跟黑娃立即就坐直了,脸绷起来,别说笑容,连嘴都不敢张,生怕石头看错了,把自己的名字记在他小本本上。

韩青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笑的前仰后合的许宁,向画圈的石头方向努了努嘴。

许宁的脸一下就拉长了。

苏城骂完了石头,转向旁边的老谢:

“老谢,朝廷以后用兵的方向是向西,要打通原丝绸之路,我意你出镇肃州卫,前出直面关西七卫。”

老谢点了点头:

“公爷吩咐就是,俺老谢能从一个小兵干到封爵,就是侯爷让俺干啥俺就干啥才得来的。”

苏城手在桉几上一拍:

“其余将领的调派,老谢跟孙勇你们商量着来,大同本地的兵员,陶瑾你说了算,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十年之后,我要蒙古再无敢兴兵劫掠大明的胆子。”

“能做到吗?”

杨信声音铿锵:

“末将必然扫平女真各部,让女真不敢再犯我大明。”

孙勇嘿嘿一笑:

“末将不敢说这样的大话,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但是有公爷在中枢支援,末将保证让我大明的边民可以不受劫掠之苦,我大明的边军不会再让蒙古人随意杀戮。”

陶瑾声音坚定:

“末将定然不负公爷所命。”

老谢声音低沉:

“末将尊公爷将令。”

石头在旁边数落了孙勇:

“老孙他娘的说了这么多,还不如老谢这一句话有东西,真他娘的是个大滑头。”

司务厅内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苏城还想吩咐两句,张勇进来禀报着说了:

“公爷,太上皇召见。”

苏城眉毛一挑,这几日,自己可是没给太上皇好脸色,他怎么还有心思来召见自己。

难道说是宁远伯任礼给了他底气。

苏城吩咐司务厅内的诸将:

“行了,都下去吧,过几日我就回京了,封赏下来之前,都给我各安所命,别让我听说你们没干好自己的差事儿。”

挥了挥手,苏城打发了一众将校,见到了来宣召自己的哈铭。

“太上皇召见我所为何事,哈总管?”

哈铭闻言脸上堆满了抑制不住的担忧:

“也没啥大事,就是太上皇思念皇太后,思念皇后和皇太子,想要回京了,想要问问公爷,何日可以启程归京?”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苏城奇怪的问了:

“这事儿不是已经定了,礼部的行程仪注都到了太上皇手里,怎么,宁远伯蛊惑太上皇了?”

苏城看向了哈铭。

第225章 宁远伯对抗忠国公苏城 哈铭有些语塞。

怎么回答?

是,那就把宁远伯卖了,若是忠国公一怒,宁远伯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那就把皇上卖了,太上皇若是知道了,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幼。

“到了,公爷,您稍等,我这就进去通禀。”

看到大门,哈铭高兴坏了。

终于不用回答了,虽然隔着大门还有四五十米,哈铭还是兴奋的几个纵跃,三步跨进了寝宫内。

苏城有些无语!

这个哈铭,说到了不是用距离衡量,而是靠步数来,三步跳过几十米远,这是到了……

片刻之后,还没到苏城走到寝宫前,袁彬就从大门内出来。

看到距离大门还有老远距离的苏城,袁彬大惊失色,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苏城面前:

“公爷,太上皇宣召,您好歹面见太上皇之后再走啊。”

苏城哭笑不得:

“实不相瞒,袁校尉,我是一直往这走的,哈铭总管刚才在那个位置说到了,要去通禀太上皇,然后三步从那儿跨入了寝宫大门。”

“若不是我在宣府是总兵官,知道这寝宫里没有弓箭手埋伏,我还以为太上皇派了弓箭手,要乱箭射死我呢。”

袁彬一脸尴尬的看着苏城所指,讪讪笑了笑:

“奥,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能是哈铭思乡心切,想要尽快启程吧。公爷请,陛下与宁远伯在等着公爷。”

苏城入了寝宫,见到了正与朱祁镇叙话的任礼。

见到苏城,原本欢快的场景瞬间就消失了,朱祁镇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任礼坐在一旁,黑红脸膛上的大眼紧盯着苏城。

“太上皇召见臣,不知所为何事?”

苏城开口问着。

朱祁镇立即开口:

“苏城啊,我就……”

“大胆!”

任礼的一声断喝,打断了朱祁镇的话,吓的朱祁镇一个激灵。

朱祁镇瞪了任礼一眼,突然想起来刚刚跟任礼商量好的,于是闭口,静待任礼发挥。

任礼看着苏城,语气里满是嚣张:

“忠国公,你是我大明的二等国公,怎么?仗着自己有爵位,就不把太上皇放在眼里,见君不跪,你这是大不敬啊,苏城。”

“不敬君上,其罪当诛。”

任礼一字一句的说着,脸上满是嚣张。

苏城看向朱祁镇:

“太上皇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朱祁镇目光躲闪,明显是有些畏惧苏城:

“此是礼制,我大明以礼制立国,不敬君父,确实是大罪。”

苏城闻言看向任礼:

“任伯爷退下来之前,是在甘肃镇任总兵官,我现在是四镇总督大臣,有提调甘肃镇军马的权利,任伯爷你懂我的意思吧?”

任礼胸中的豪气瞬间就没了踪影。

自己任甘肃总兵期间,干了不少违制犯法的事儿,若是苏城要查,凭着他四镇总督大臣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把那些事给挖出来。

娘的,得罪苏城之前,咋把他这茬给忘了!

任礼懊悔不已。

不过事已至此,任礼要撒手是不可能了,图穷匕见,再退缩就是自杀,老于战阵的任礼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他收敛了心中的畏惧,起身,面向苏城,声音沉稳:

“忠国公,现在是论你不敬太上皇之罪,与我曾任甘肃总兵何干,你不敬太上皇,其罪当诛,还不速速向太上皇请罪。”

任礼看着苏城,声音高亢。

苏城面向任礼,不再克制身上的杀意,声音也随着周遭的空气变的冷厉下来:

“任礼,你可要想好了,给太上皇做狗不是你的错,冲出来咬我,那可就是你的错了,你,可要想好了。”

话音落下,任礼面对苏城,就感觉一股如山岳般的力量压在胸口。

胸口的重压瞬间就让他想到了十二年前,自己还在定西侯蒋贵军中,追随英国公张辅征讨西南,迎战叛军中的一个高手的情景。

杀意如同实质一般,割在脸上,彷佛如刀子划过,在脸上划出好几道血口子,若不是有定西侯在旁边分担了压力,任礼怕是已经死在那次的大战之中了。

现在,任礼怕了。

对面的苏城杀意滔天,冰冷肃杀。

任礼到了嗓子眼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害怕自己一张口,就泻了胸口累积的气势,再无与苏城对阵的勇气。

“咯吱吱……”

任礼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双腿战战的硬撑。

朱祁镇听着苏城的喝问,却没有听到任礼的回答,心中有些不悦,宁远伯刚才夸口自己在战场上是多么英勇,苏城若是敢面君不跪,几句话就能让苏城跪下。

任礼这是要用沉默让苏城害怕到跪下吗!

抬头,看到了双腿战战的任礼,朱祁镇心中一下就咯噔了。

这个,任礼他,似乎有些不妙啊。

苏城啥也没干,他就双腿战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勇个屁啊,被苏城一瞪眼就吓成这样,比自己还不如。

老子起码还没有双腿战战。

朱祁镇心中庆幸。

“扑通”

忍耐不住的任礼终于跪在了地上。

“任伯爷,何故行如此大礼。”

苏城揶揄的声音在任礼头顶响起。

任礼只觉头顶的压力一轻,压在胸口的千斤重担一下就没了踪影,凛冽如刀的杀意也没了踪影。

“呼呼呼”

任礼重重的喘着粗气,彷佛溺水的病人刚刚被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末、末、将僭越了!”

任礼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整个人彷佛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低着头,不顾朱祁镇的鄙夷,头也不抬的向苏城说着。

干不成朱祁镇的事儿,顶多是被削掉官职,但是直面苏城的杀意,可是真的会掉脑袋!

刚才那一刻,任礼很确信,若不是自己泻了胸中的气势,怕是苏城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

自己小命差点儿交代在这儿啊。

苏城起身,脸上不见喜怒:

“错了那就这样吧,归京的事儿,陛下不用操心,礼部做了仪注,咱们只要按着仪注走,自然不会错。”

“陛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苏城起身,躬身向朱祁镇微微一礼,退了出去。

朱祁镇看着苏城退走,不满的斥责了任礼:

“任礼,刚才你怎么向我保证的,怎么等苏城到了面前,你反倒怂成个废柴了!”

“今儿你要是不给朕一个交代,朕今儿让你好看。”

任礼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门口方向,声音嘶哑干涩:

“嘿,陛下,您不会武功,可能不知道苏城的厉害,我这样跟你说吧,刚才若是苏城愿意,一巴掌就能把我扇死在这儿。”

“一手指头,就能把你戳死在这儿。”

任礼脸上满是病态的光芒,语气嘶哑的说着。

第226章 兵部关于授官的争执 一指头就能把我戳死?

朱祁镇看向大门方向,苏城已经走的没了踪影。

身量并不高大的苏城能有这样的力量?

朱祁镇不相信,他又不是没见过高手,他在京中的侍卫中间有不少高手,瓦剌部也有不少勐人,但无一不是身体健壮,孔武有力的。

如苏城这样的,朱祁镇可真没见过。

任礼见朱祁镇满脸怀疑,语气无奈:

“臣说的是实话,苏城战无不胜,固然有他善谋强断的缘故,但是跟他武功高强也有很大关系,我以前还怀疑,苏城凭什么从一个小小的京营兵,成长到朝廷顶级武勋。”

“刚才臣与苏城交手,苏城根本不需要出手,单单凭借气势,就能把臣杀了。陛下也曾看过三国,当阳桥张飞一声怒吼,吓死曹营大将,苏城就有这样的本事。”

朱祁镇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想到了刚才苏城离去的时候,微微躬身,向自己行礼的动作,那也是向自己行礼啊。

不错不错,苏城再怎么厉害,他还不是得向朕弯腰。

值了!

朱祁镇又变的高兴起来了。

……

苏城出了朱祁镇的寝宫,见到了在道旁等着自己的大牛。

“公爷,俺有事求您。”

大牛看到苏城,跪在了地上。

苏城一摆手,任遥过去把他拽了起来。

脸色憋的通红的大牛无语的看着任遥,不明白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家伙劲儿怎这么大,抓自己就跟抓小鸡一样。

苏城笑着问了大牛:

“什么事求我?”

大牛蒲扇般的大手挥舞来挥舞去:

“公爷,咱跟小山打出了好铁,能立下大功的,可是营官老李贪功,昧下了俺跟小山的功劳,还把找他说理的小山给打了个半死。”

黑大汉大牛说着,竟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颇是丢人。

苏城恼火的打断了大牛,吩咐着旁边的陶成:

“去,让杨信把这个什么营官老李给我找回来,不,给老子捆回来,喝兵血还不够,连工匠的血都敢喝,真是找死。”

陶成一熘烟的去了。

苏城带着大牛回了司务厅,吩咐大牛在椅子上坐下,苏城问了大牛一些工匠辎重营的事儿。

大牛瓮声瓮气的说着,大半都是营官如何不好,公爷明明定了规矩,这些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儿,就敢违背王爷的军令。

两人正说着的当儿,杨信大踏步的走进了司务厅,嘴里骂骂咧咧的:

“娘的,一帮坑爹坑娘的玩意儿,连老子都敢坑,他娘的活腻歪了。”

进了司务厅的杨信看到上首的苏城,急忙躬身行礼,然后陪着小心说了大牛这事儿的经过。

大牛跟老胡打造出了一种轻型的白铁,又薄又光亮,放很长时间都不会生锈,打成铁通装水比木桶要轻便很多。

辎重营的营官老李就把这铁给昧下了,然后拿了方子出去,开了铁匠铺子,打了铁桶在宣府卖,很是赚了不少钱财。

“这样的事儿,老李还干了不少,但是碍于面子,我又不好收拾他。”

杨信直白的说着,苏城顿时就听出了杨信话里的意思,这是说这个老李他跟我有关系啊。

“他是谁家的亲戚?”

苏城问着说了。

杨信一脸无奈:

“是您管家福伯的远房表亲,老李原本是辎重营的小虾米,但是不知道怎么跟福伯搭上了线,就成了远房表亲,福伯带话过来,让我照顾一下他,别让他犯下大过,多照应一下。”

苏城闻言捏了捏太阳穴。

还真他娘的跟自己有关。

福伯?

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他看向旁边的任遥。

任遥皱眉思量了一下,一拍大腿:

“宫里汪皇后派到咱们府里当管家的那位啊,您随口就许了他,他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惯于弄些暗里的勾当,也不违规,但是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杨信说了:

“按制处理就是了,这个老李,拉出去砍了。”

“大牛跟老胡造出的这种铁,就当成宣府的财产,让白盐主持,想办法卖到整个大明去。”

杨信恭声应了,转身出去了。

苏城看着杨信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杨信,也是七窍玲珑的人物,知道当我面说不好,就这样让大牛先把事儿闹将起来,闹大了,压不住了,我自然就得把老李给处置了。”

任遥在旁边插嘴说了:

“人家是昌平侯府的人,跟你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你的,再说了,闹事的源头还在,杀了一个老李,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老李。”

苏城奇怪的看了任遥一眼:

“你怎么知道杨信跟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任遥一脸懵逼懵逼,片刻后,他一脸笃定的说了:

“杨洪跟你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杨信当然也不是,老子不是,小辈肯定也不是。”

苏城拍了拍任遥的肩膀,指了指旁边的大牛:

“依我看,这事儿反倒是杨信向我,投诚的的一个信号。”

……

京城,兵部司务厅。

部议正在进行。

侍郎俞山拿着一份册子,递给旁边的丰城侯李贤,斟酌着说了:

“这是兵部拟定的蒙东草原大战,各处的封赏,请李侯过目。”

李贤大略扫了一遍,递给了旁边的杨洪,嘴角上扬:

“忠国公的封赏,是不是低了?”

“以国公之身亲上战场,以身诱敌,击杀瓦剌太师也先,再加上主持此次大战的军略武功,竟然只给了一个加禄四百石的待遇,兵部,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杨洪看完了封赏的册子,也笑呵呵的说了:

“孙勇任宣府总兵官,陶瑾任大同总兵官,杨信任辽东总兵官,谢狗子任肃州总兵官,黑娃调任肃州副总兵官,忠国公麾下大小将领皆有升赏,偏偏忠国公没有,这于礼不合吧,尚书大人。”

司务厅内,气氛有些凝重。

李贤现在是兵部侍郎,杨洪也挂着兵部侍郎的衔,两人的质疑,一下就把这次部议的高度,提升到了大老层次。

于谦无奈,只得将另外一份册子拿了出来:

“这是本官参奏苏城面君不跪,纵容兵乱的奏折,有此两处大罪在,我想二位也说不出什么了吧。”

“这是关于忠国公调任宣府中军都督府正堂官的册子,两位还有什么异议?”

于谦神情有些嘲讽,意思不言而喻,我兵部拟定的封赏都是有理有据,就是压着你忠国公的封赏,你能如何。

忠国公已经是二等国公了,现在除了他死,没有再提升爵位的机会了。

天大的功劳也不行。

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共识。

第227章 回京路上风云起 司务厅内有些安静。

随着于谦的话音落下,杨洪与李贤二人就皱起了眉头,两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定下了策略。

杨洪一拍桌子,语气烦闷:

“老子在前线打生打死,你们却是如此横挑眉毛竖挑眼!

咋滴,兵部不为我等武臣出头,反而是当先打压我武臣的地儿了。”

李贤也开始说风凉话:

“杨侯夸张了,兵部也是正常职事,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是太过分,你看忠国公开疆拓土,不也给了四百石的加禄吗,很他娘的够意思了。”

杨侯鼻孔里哼了一声:

“开疆拓土才给四百石,我看于尚书不该叫于尚书,应该叫于大抠门,替皇上管家,苛待功臣,侮辱良将。”

“彭”

于谦拍桌而起,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

“杨洪,你不要倚老卖老,本官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封赏少了是因为他有错,你再敢出言辱骂本官,本官必去御前参你一本。”

李贤又开始做和事老:

“于尚书,于尚书,不要生气,杨侯也缓缓,你这身体不好,就不要生气了。”

说着,李贤起身,将册子拿起,拍了拍手说:

“于尚书,你之所想,我与杨侯都明白,但是你这次压制的确实太过了,忠国公虽然年少,但于我大明,功劳之大,除了开国诸将,无人能出其右。”

“兵部如此封赏,尚书大人可想过,朝廷会如何看我兵部,百官会如何看我兵部,各处科道言官会如何看我兵部,边军士卒,会如何看我兵部。”

于谦闻言,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末了,他开口问着:

“依着李侯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李贤笑了:

“忠国公忠勇有加,虽有罪责,然瑕不掩瑜,加禄四百石,予世券,入中五军都督府。杨信累功至此,赐爵彰武伯,孙勇破黄泥洼,其功甚大,加爵原阳侯,其余封赏如旧。”

说完,李贤与杨洪对望一眼,老眼中都闪过了一丝亮光。

俞山不同意此等封赏:

“不可,忠国公加世券,则不能加禄,此为朝廷定制,杨信加彰武伯,累功至此,倒也无可非议,不过孙勇可加官,但不可再晋爵。”

于谦犹豫了半天,也同意了俞山的意见:

“孙勇不晋爵,就这么办吧。”

李贤跟杨洪对望一眼,也纷纷表示了赞同与不满。

“那就这样吧。”

“有功赏格却不足,回头见了陛下,本官必然参奏于尚书一本。”

论了首功,接下来,就是论其余的小功,封赏之事,原为激励,自然不能寒了其余人的心,所以事关封赏的桩桩件件,于谦都拿到了桌面上来讲。

……

五日后,宣府东门,御驾的仪仗车驾齐备,各色旗帜招展,盔甲鲜明的骑兵护卫,大明太上皇的车驾出了东门。

在新修建的黑色宽广官道上,缓缓向东进发。

苏城骑在一匹矮马背上,懒洋洋的问了左近马背上的张石头:

“你孙子有总兵官不当,非要跟着老子回京,老婆都不要了。”

石头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指着地上的官道:

“公爷,你这路好是好,就是有些废马蹄铁,往日里几年换一次的马蹄铁,在这路上跑,三月就得换一次。”

这时,一个农民推着一独轮车的货物向前走,因为低着头推车,没有注意到御驾,被开路的侍卫喝骂了几句,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车子放到了路边,跪下来磕头。

苏城到了农民身旁的时候,吩咐张勇把人扶起来,骑在马背上,笑问农民说了:

“老哥,我看你推的不是粮食,这是倒腾货物做买卖哩?”

农民听到熟悉的乡音,嘿嘿笑了笑:

“是的哇,宣府现在买买好做,种上一年地,还不如跑宣府拉这一趟货物赚钱,这官道也整修好了,俺能推的货比以前多多了,跑买卖划算,俺乐意干这个。”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想要民富,肯定要推动经商,单纯的发展种地,最多解决温饱,生活富足还是要看打工、经商。

“你们村做这个买卖的人多不多,老哥?”

农民拿毛巾擦着汗,闻言笑呵呵的说了:

“不少,俺知道的就有八个,村头李岗家的,南街罗大家的,好些咧。”

“多亏有了公爷弄出来的这个新官道啊,以前送货,十停里倒要折损个四五次,现在好了,只要上了大道,俺们就能平稳的到达宣府赚钱,大家也都愿意干。”

“这官道,可真是造福俺们了,国公爷做的大好事。”

旁边石头与任遥挤眉弄眼。

苏城赶走了两人,对农民说着:

“老哥,相见即是有缘,我送你一个消息,咱们这样的官道,几年之内就会修遍宣府,修到黄泥洼,老哥到时候可以去草原上赚蒙古人的钱去。”

说完,苏城拍马向前,追赶御驾去了。

农民罗山坐在独轮车的架子上,看着苏城的背影,斟酌着苏城刚才话里的意思,脸上满是纠结。

若真是如同这位骑马的大人所说的那样,道路修遍宣府,修到黄泥洼,那把买卖做到黄泥洼,自己是有望发大财的啊。

这位大人在御驾之中随扈,肯定也是个人物,说话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这时候,石头跟任遥纵马过来,两人笑嘻嘻的问了农民:

“嘿,你知不知道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

农民摇了摇头,他上哪知道那人是谁去。

石头骑在马背上,弯下腰来,嘿嘿笑着说了:

“那位是咱们大明的忠国公苏城,就是你说的那个做了老大好事的,他看你是个有本事的,才提点你几句,别让他失望啊。”

忠国公?

罗山震惊的看着远去的御驾,那位平易近人的小哥,看上去颇不起眼的小哥,竟然是咱们的忠国公。

这,也太年轻点儿了。

恩,马也有点小!

天黑之时,御驾队伍终于到了京郊,不过在入了京师的时候,礼部派来的仪注官迎上了队伍,递上了新的仪注。

苏城看过仪注之后,只得喝止队伍继续前进,就地扎营。

因为天黑,队伍本就准备要扎营,所以倒也没什么忙乱的地方,一片井井有条。

不过因为变了计划,营地扎好之后,天还大亮着。

苏城手里拿着仪注,准备去呈给太上皇一关,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上皇不知道怕是要发飙。

第228章 陛下与忠国公都好聪明 营帐内,太上皇问着进来禀报的袁彬:

“袁彬你说苏城来找我禀报什么?”

袁彬不知道,他猜测着说了:

“可能是忠国公遇上了违制的事儿,难以决断,所以过来请示陛下。”

朱祁镇想了想:

“那这样吧,你让他写个折子过来吧,朕不想见他,眼不见为净。”

袁彬看了看旁边的哈铭,哈铭一脸无奈,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出了营帐,袁彬向苏城说了帐内的情形。

苏城顿时高兴了,把手里的仪注交给袁彬:

“这是礼部送来的仪注折子,礼部的官员不敢见太上皇,已经走了,既然太上皇不愿意见我,那就烦劳袁校尉,把这仪注折子交给太上皇吧。”

袁彬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可是想着太上皇的话,又不能跟苏城说实话,只能讪讪的接过仪注折子,心虚的问着:

“这没有什么大的更改吧?”

苏城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区区一个校尉罢了,既然你想替太上皇隐瞒,那就做好承受太上皇怒火的准备吧。

看着苏城的背影,袁彬直觉有些不对,忠国公的意思,似乎这不是件轻松的差事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袁彬进了营帐,将折子转给了旁边的哈铭:

“这是礼部官员递来的最新仪注折子,忠国公让我转呈陛下。”

哈铭不疑有他,接过折子,转身就去呈给朱祁镇。

袁彬看了哈铭一眼,转身就出了营帐。知道这折子不对,礼部官员都避之不及,忠国公也不愿意沾上,自己可不敢沾染。

甫一出了营帐,袁彬就听到后面传来太上皇愤怒的吼声:

“什么,不跪,他是要造反吗?”

“面君不跪!他是什么东西!”

“没有朕,怎么会有他的皇位,不思退位让贤,竟然还想要长久霸占帝位,见了朕竟然还想不跪,他郕王想要干什么!”

朱祁镇的咆孝声,响彻大半个营帐。

苏城听着咆孝声,在篝火旁边,与石头饮酒。

篝火哔波的烧着,两个铁架子上穿着半扇羊肉,上面刷了油与左料,被烤的冒油,明亮的热油滴在篝火内,发出嗤嗤拉拉的声音。

“喝!”

石头跟苏城碰了一杯,语气得意:

“爷,咱们这位太上皇陛下,也太不要脸了吧。”

“当今天子费劲巴拉的把天下稳定下来了,把他从草原弄回来,他被救回来不思报恩,反倒要跟人要皇位,别人不让,他反倒要骂人,真不是个东西啊。”

旁边黄杨跳过去翻了一下叉子,谨慎的对石头说了:

“说话要谨慎的,伯爷。”

石头接过黄杨递过来的羊肉,撕开一条丢进嘴里,语气不满:

“谨慎啥,俺还不能骂几句了,他又不是当今天子,咱怕他干啥。”

旁边的张勇呵斥周遭的亲卫散开,急赤白脸的说了:

“我的好伯爷啊,您说话顾着点左右啊,非议皇家,让别人听去了,您不害怕,可也别连累俺家公爷啊,您这样,可就把公爷给害了。”

一个尖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很不巧啊,这话被我听了,怀宁伯不敬太上皇,非议皇家,其罪当夺爵待勘,忠国公听其非议而不加阻拦,其罪同责。”

张勇的脸一下就白了。

石头手里的羊肉都掉在了地上。

苏城从碗里拿出一块羊肉,咬了一口,笑骂了对面的石头:

“你小子也不是真大胆啊!”

“舒公公几句玩笑话,就把你这黑脸给吓的白了。”

与此同时,舒良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火堆旁,几个常袍遮着官袍的东厂番子随在舒良身侧,恭恭敬敬的向苏城行礼:

“见过公爷。”

苏城摆了摆手:

“诸位免礼,舒公公星夜而来,所为何事?”

舒良在黄杨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撕下一条羊肉,慢条斯理的吃着说了:

“都说蒙古有一种滩羊,因为喝雪水,吃青草,所以羊肉没有膻味,以前我还不信,今天这羊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苏城吩咐陶成把烤好的羊腿拎过来一个,问着舒良:

“公公若是喜欢,我送你几只羊带回去,想吃就烤上一只,不过这儿是太上皇的营地,若是让太上皇知道公公来了,怕是又要骂人了。”

舒良哈哈一笑,接过一个番子递来的丝巾擦了擦手:

“倒叫公爷见笑了,不过我相信公爷的能力,不想让太上皇知道的事儿,不要说宁远伯任礼,就算是英国公张辅给太上皇做侍卫头子,他也打探不出。”

苏城笑了笑,继续撕下羊肉嚼着吃,味道一般,还没有丰富的调料味儿,虽然都是烤的,但是差距却有点儿大。

舒良见苏城不搭茬,只得继续说了:

“陛下命我星夜前来,是向国公爷通禀一个消息,因为宣府冒犯太上皇的事儿,兵部削了公爷的封赏,但是皇爷请公爷放心,他日必当以王爵相酬公爷。”

苏城闻言眼睛一跳,看着舒良,这孙子不会是喝醉酒来找自己撒酒疯吧。

自己模拟了不知多少次,没有一次被封为王爵的,怎么现实反倒出了这事儿?

难道现实比模拟更离谱。

舒良看苏城面色,就知道他不相信,想着陛下的嘱托,苏城只得继续说了:

“皇爷知道公爷不大相信,所以让我告诉公爷,太祖皇帝当年能册封沐王府,他就能册封公爷,关西七卫、安南、乌斯藏,只要是公爷能打下的地方,皇爷都愿意把公爷册封在那儿。”

苏城点了点头,这样说的话,似乎还有点儿可信度。

若想打通丝绸之路,就必须有强大的西域军队,但是军队数量一多,就很容易形成军阀,直接把自己册封在西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反正要形成军阀,不如直接赐下一个如同沐王府一样的封国。

思前想后,苏城顿时为朱祁玉的聪明叫好,这家伙前世昏招迭出,这次怎么出了这么个妙招,开疆拓土、解决军阀,几个问题一下给解决了。

若是换成旁人,有了这样的许诺,怕不是拼了命也要把关西七卫、乌斯藏给打下来啊,大明的版图一下就西扩展到中亚了。

苏城看了舒良一眼:

“陛下倒是好算计。”

舒良闻言一脸的懵逼,好算计?

皇爷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跟皇后都在场,皇爷没什么算计啊,皇后娘娘也没说陛下有什么算计啊。

难道说,陛下真有什么算计在里面,让忠国公一眼就看出来了。

舒良越想越对,要不然陛下为什么敢冒着违背皇明祖训的风险,也要册封忠国公为王爵呢,而且还单单指明这几个地方。

陛下好算计。

忠国公好聪明。

第229章 瞪眼瞪死人的成国公 舒良在火堆旁啃着羊腿,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对苏城说着:

“公爷,还有件事,不是皇爷让我办的,是皇后娘娘派了宫女吩咐下来的。”

苏城放下手里的酒杯,闻言向舒良做了个请的姿势。

舒良开口说着了:

“礼部的新仪注,公爷拿到了吧?”

苏城点了点头,接过黄杨递来的粗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脂,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陛下的意思?大宗伯虽然油滑,但是这样的让步,怕也是不大容易啊。”

舒良点了点头:

“公爷说的不错,大宗伯坚决不同意让步,必须要皇上跪迎太上皇,君君臣臣,太上皇是君,自然要接受皇爷的朝贺。”

苏城随口问了:

“然则皇后是什么意思?”

舒良手臂一摆,周遭的几个番子立即散开,在周遭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地儿站定。

苏城看了一眼周遭的亲卫,一个眼色过去,张勇立即带人散开了,端着一盆汤过来的任遥一脸懵逼,被一众亲卫簇拥着退后,这尼玛什么情况。

舒良看了闷头啃肉的石头一眼,这才转向苏城,谨慎的说了:

“皇后的意思是兄弟相见现场,皇爷肯定是不能跪的,礼部也同意了,太上皇肯定要发怒,这不让他发怒的重任,就要烦劳忠国公了。”

苏城闻言摇了摇头:

“这事儿不论是谁,都不大好干啊,太上皇那儿,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太上皇,太善变了。”

苏城谨慎的说着。

舒良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善变,自己以前在宫里早就见识过太上皇的善变易怒,更知道此事难以办成。

就算朱祁镇畏惧忠国公,但是在大庭广众,百官面前,没有人敢相信,忠国公敢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压制太上皇。

舒良看着苏城,态度恳切:

“陛下登临大宝不过一年时间,虽然因着国公的原因,大位稳固,朝政清明,但若是与太上皇在百官面前争斗,怕是会引起朝野物议,于国于朝皆是不利。”

苏城点了点头:

“那我再想想办法吧,明日之前,希望能够震慑住太上皇。”

“什么人,敢冲撞大营?”

营帐外响起了呼喝声音,营门口守御的总旗发出了吼声。

马蹄声、呵斥声,各种声音交织,响彻整个营地。

舒良与苏城同时起身,看向营门口。

盏茶功夫之后,黄杨带回了消息:

“公爷,舒公公,有在修路的蒙古人奴隶逃走了,追索的卫所军失了方向,冲撞了咱们大营,已经被打发了。”

舒良点了点头,转身坐下,想要与苏城继续讨论太上皇与皇帝见面的事儿。

苏城突然笑了,对舒良说着:

“舒公公,此事我已经有了解决法子,你回复陛下,额,还是回复皇后吧,就说我有万全法子了。”

……

夜深了,御营内的灯火也熄了。

朱祁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今儿发生的事儿有点多,先前苏城来求见,自己没让他近前来,看了折子之后,自己又发了老大的火,想着白日的事情,朱祁镇心中有些畏惧,苏城不会想法子来报复朕吧。

想到发火的原因,朱祁镇还有些气,礼部的仪注竟然再次修改了,真是气人啊!

胡濙是干什么吃的,如此大事,竟然是郕王想改就改!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礼仪祭奠是国之大事,他朱祁玉竟然让礼部改了,郊迎的时候,天子不跪拜太上皇,只作揖行礼。

真是离了个大谱!

胡濙老匹夫果然是个墙头草啊,如此大事他都敢听从朱祁玉的意见,可见这朝局已经糜烂到了何种程度。

连大礼仪都不顾了。

营帐外,响起了喧哗声音。

朱祁镇有些烦躁,刚才的时候,就有卫所兵冲撞大营,真不知苏城那些胜仗是怎么打的,营帐被人冲撞了都不知道。

哎,明日到了京城,自己是当着众朝臣的面发飙呢,还是忍着,到了大朝会上发飙,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呢?

这样想着,朱祁镇就陷入了迷湖之中。

……

“好”

迷湖的朱祁镇是被一阵叫好声音给惊醒的。

揉了揉眼,朱祁镇把哈铭叫了过来:

“外面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闹腾的这么响?苏城是怎么带兵的,前有卫所军冲帐,现在又有半夜闹事的,苏城是废物吗?”

朱祁镇刚睁开眼有起床气,噼头盖脸的把哈铭训了一顿。

哈铭一脸无辜,自己是被叫来受训的吗!

“臣去打探一下情况。”

哈铭向朱祁镇禀报着说了。

朱祁镇答应了,刚刚有睡意就被弄醒,朱祁镇现在委实不大瞌睡,只想打人。

片刻之后,哈铭回来了。

朱祁镇问着哈铭:

“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到现在还在喧哗?”

哈铭老实回答着:

“还是那群逃走的蒙古人奴隶,不知怎么探知了忠国公就在营内,就冒着风险,半夜行刺来了。”

朱祁镇闻言有些失望,这营地内自己是太上皇啊,比他忠国公可值得行刺多了,这帮子有眼无珠的蒙古人,不来行刺朕,反倒去行刺苏城,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那怎么还不散去,朕睡觉需要安静,一帮人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哈铭解释着说了:

“倒也不是故意喧哗,而是行刺的刺客中有个高手,直接就冲破了亲卫跟军兵们的拦截,冲到了忠国公面前。”

朱祁镇闻言不屑一笑:

“这样的高手可是多了去了,忠国公得罪了这么多蒙古人,那些蒙古的高手肯定来寻忠国公报仇,这样的事儿,以后会更多。”

朱祁镇体会到了一丝丝得意的味道,最好苏城被那个高手打死。

恩,不对,任礼说苏城武功很高,怕是打不死啊。

看到哈铭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朱祁镇笑眯眯的问了:

“继续说啊,那个高手刺客蒙古人呢,把苏城给杀了没有?”

哈铭惊讶的看了朱祁镇一眼,太上皇就这么盼着忠国公死啊。

“被忠国公给杀了,不动手就杀了。”

哈铭解释着说了。

朱祁镇有些疑惑:

“不动手,杀了?”

朱祁镇有些想不明白,不动手怎么杀。

“不动手,难道苏城是用眼杀的吗!”

朱祁镇对哈铭的说法嗤之以鼻。

哈铭诚恳的说了:

“确实如此,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了,那刺客距离苏城还有三丈不到的样子,但是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应该就是死了。”

朱祁镇闻言有些担忧,他问着哈铭:

“是苏城瞪眼把蒙古人瞪死了?”

朱祁镇莫名想到了自己明日的场面,若是自己与郕王见面时,郕王要与自己平起平坐,自己怕是要当场发飙。

苏城可是郕王的死忠,到时候他虽然不敢动手杀人,但是瞪眼也能瞪死人。

那可就太可怕了啊。

第230章 代宗英宗兄弟相见 我还是不要跟郕王当众争执了吧?

朱祁镇坐在铺了华丽瓦剌地毯的御辇内,心中万分挣扎的想着。

御辇走在黄土铺就的官道上,车轮磕磕绊绊,车驾不断发出咯咯噔噔的声音,正如朱祁镇此时七上八下的心情一般。

这事儿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

朱祁镇又问了袁彬,任礼,他们各执一词,有的说苏城能瞪死人,有的说不能,但是就连说苏城瞪不死人的任礼也承认,苏城瞪眼时散发的威势确实很摄人。

朱祁镇就更犹豫了。

掀开车驾的帘子,朱祁镇问了旁边骑马跟随的任礼:

“宁远伯,你说苏城的威慑吓人,会不会是苏城没对你用全力?”

周遭的侍卫都看向任礼。

任礼顿时脸憋的通红,张口想要回答,可是想到自己的脸面,顿时就有些不情愿,可若是说假话,这里周遭都是忠国公的眼线。

若是待会儿忠国公找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说任礼你说我瞪不死人,那咱俩来试试。

想到苏城那次怒瞪自己时候的情形,任礼就有些发憷。

“有可能没有尽全力,臣当时只顾硬抗压力了,不清楚忠国公有没有全力出手。”

看着御辇内的太上皇,任礼语气艰难。

御辇帘子落下,任礼只觉脸庞火辣辣的,好像周遭的侍卫亲随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说着自己不如人的话,面子都丢尽了啊。

任礼勒住缰绳,从亲卫手里接过一份文书,扫了一眼,心中的怒意就更重了,随手把文书一折,将脸庞上的汗水擦拭干净。

随手把文书丢给亲卫,看着御辇后带起的灰土,任礼一字一句的对亲卫说着:

“你去告诉张軏的人,老子这次若是落不下实职,就投向忠国公,当今陛下,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军功起家的伯爵,当今陛下会将我往外推。”

亲卫应了一声,拨转马头,去了。

任礼催动马匹,追上了御辇,目光扫过道旁的农田,田里一片青翠,玉米已经开始抽天穂,经历去年那场血火大战,今年终于是个丰收的年景了。

多亏了苏城能把蒙古人赶出京师之地,否则这儿说不定已经是蒙古人的牧场了。

任礼心中这样想着,队伍转过一道拗口,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一处大城如同庞然大物蹲盘在大地上一般。

京城,终于要到了。

十里亭处,礼部的官员已经在等待了,队伍中,有两骑快马上前,与礼部的官员接洽,队伍继续前行。

任礼想着昨日陛下龙颜大怒,吼声半个营盘都能听到的场景,心中不禁有些七上八下。

太上皇今日肯定会与天子争执,到时候争执的越厉害,从属于太上皇一系的势力就能拿到越多的好处。

但是今日太上皇连续几次问了苏城的事儿,任礼有点吃不准,太上皇是不是害怕苏城了,若真是如此,苏城镇住太上皇,那这次的争执无疾而终。

自己这从属太上皇的武将,怕不是要被派去守城门。

远处,浩荡的号角声响起,恭迎太上皇的队伍散开,显出了内里的百官,绯红蓝青,各色官袍几乎要晃花了人眼。

百官之前,身着明黄团龙袍的朱祁玉卓然而立,静静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御辇,那里是自己曾经畏惧害怕、向往佩服的哥哥。

现在,自己是大明的帝王,是大明中兴的君主,本不应该再畏惧,但是心中总是没来由的有些没底气。

朱祁玉的心虚落在了旁边随侍的成敬眼里,他低声提醒了皇帝:

“陛下,忠国公到了。”

朱祁玉闻言一个激灵,看到了自御辇后驱马而出的苏城与张石头,只见任礼还想要说什么,被张石头的马匹一挤,就落到后面去了,与御辇并辔而行的,就只有苏城一人了。

突然,御辇停了下来,在没有到达礼部仪注指定位置的时候,御辇停了下来。

苏城翻身下马,御辇帘子掀开,朱祁镇从车上下来。

看到远处的文武百官,朱祁镇有些恼火,这还没到地方,怎么就停车了,难道让自己走过去吗?

麻蛋,这是苏城的警告。

“太上皇请。”

身旁响起温和,但听在朱祁镇耳边,如同恶魔一般声音。

朱祁镇转头,就看到一身武勋常袍的苏城,心中的怒意如同夏至天的冷风,立时就被炙烤的一干二净。

他在脸上扯出一点点苦笑:

“走,走。”

朱祁镇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被苏城逼着在向前走。

终于到了礼部仪注标注的地方,朱祁镇只觉胸口有些气闷,喘气都有些困难,就更不要说什么争执了。

“陛下。”

“皇弟。”

朱祁镇与朱祁玉相互见礼,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

周遭的文武百官,侍卫京军、锦衣卫东厂番子,就连旗杆上飘扬的战旗,彷佛都安静下来了。

旁边的于谦手心捏了一把汗,太上皇可千万不要与皇上因为礼节起争执啊,这可是动摇朝廷根基的事儿,周遭的百姓们可都在看着呢。

礼部尚书胡濙更是把胡子扯掉好几根,可千万不要起争执啊,文武百官都在呢。

王直老神在在,只是微微躬身,他是骑墙派,无所谓谁好谁坏,只要不破坏自己的利益,那就是朋友。

都御史王文却是眉头紧皱,看了旁边的苏城,这小子怎么也不用点办法,让太上皇服服帖帖的不就好了,现在皇上下不来台,对大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祁镇确实想要争执一下,在称呼上见个高低,老子是太上皇,是君父,你小子就算现在是皇帝,那也是臣。

老子叫你皇弟,你得应着,叫你跪迎,你就不能站着。

看着眼前面色颇不镇静的朱祁玉,朱祁镇心中的得意又被唤醒,他冷哼一声,就想斥责朱祁玉两句,好让朝臣们知道,自己也是能发声的。

“太上皇,请。”

苏城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祁镇脸色一顿,想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苏城他想干什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竟然敢如此催促于我,难道他敢逼朕?

朱祁镇心中恼怒,但是又有些畏惧苏城,害怕他当场怒起,瞪自己一眼,朱祁镇确实有些发憷。

向前一步,朱祁镇对朱祁玉低语一句:

“你养了条好狗!”

朱祁镇脸上满是不忿与怒意。

第231章 中军都督府正堂官 朱祁玉脸上闪过片刻的错愕。

他看了旁边的苏城一眼,只觉心中安稳了不少,就算大哥此刻暴起发难,也有苏城在侧,他肯定能把自己救下来。

心中的安稳扩散到全身,朱祁玉整个人都变的自信起来,他轻飘飘的说着:

“他们都是我大明的臣子,是我大明统治天下的根基与栋梁,可不是什么狗,陛下,你错了。”

朱祁玉看着朱祁镇,声音变的有些冷澹。

“我不知道你这一年在瓦剌经历了什么,变的这么偏激,不近人情。去年因你而战死在土木堡的二十万英魂,你连祭奠他们都不愿意。”

“现在,你又把朝廷重臣比做狗,还是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挽天倾的武勋重臣,皇兄,我以前很敬重你,也畏惧你。”

“但是现在,我很瞧不起你,朱祁镇。”

朱祁镇的脸一下就黑了。

他想要喝骂几句,骂朱祁玉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麾下有个战无不胜的武臣,忠心于你,对我不假辞色不说,还动不动就要冒犯我。

你有强横的底气。

我有什么,土木堡战败时,英国公张辅垂垂老矣,成国公朱勇战死鹞儿岭,其余勋贵武臣更是不堪一用,都指挥使郭懋好一些,但也挡不住瓦剌人的兵峰。

苏城若是为我所用,怎么可能会有土木堡之败。

心中怒意千万,不过朱祁镇都不敢说,因为苏城在后面看着他,他知道自己若是敢说一句话,苏城就敢再用那摄人的杀气来压制自己。

不必要自讨没趣了。

朱祁镇鼻孔里哼了一声,就要向前走去。

朝臣们自动让开了道路,朱祁镇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他现在只想回到皇宫,见到自己的皇后与皇子们。

朱祁玉看着后面的苏城,笑着说了:

“苏城你还是老样子,蒙古草原上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是一点儿也没被晒黑啊。”

“皇兄还是老样子,不可一世,目无余子,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今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朕向苏城你做个承诺。”

“他日必当封你为我大明的一等亲王。”

周遭的目光一下都汇聚过来了。

文官、武官、勋贵、锦衣卫、东厂番子,旗手卫,不同的目光都落在了苏城与朱祁玉的身上。

苏城倒是不在乎封王,大明的亲王可不好当,除了云南的沐王府,其余亲王都是被当成猪养的。

朱祁玉与苏城把臂走在道上:

“朕已经算计好了,这帮子文武大臣们肯定不会同意封苏城你为王,不过不要紧,朕就效彷太祖旧制,封苏城你于边疆,西域、草原、安南,随便你选。”

旁边的左都御史王文提醒着朱祁玉:

“陛下,那些都是外族人的地盘,他们可不会承认我大明的圣旨。”

朱祁玉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肯定是啊,若是咱大明的疆域,我可不敢封给苏城,到时候文官们不得把我给写成无道昏君。”

苏城顿时就无语了,这整一个空手套白狼啊。

成敬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催促着朱祁玉:

“陛下,太上皇已经登上了御辇,大宗伯请您尽快过去,与太上皇同乘御辇,归于皇宫。”

朱祁玉拍了拍苏城的肩膀,鼓励着他说了:

“苏城,你想想喜欢那儿,我就把你封在那儿。”

朱祁玉登上了御辇,与朱祁镇分坐左右,在成敬的吆喝声里,宽大的御辇被十二匹马缓缓拉动,向东直门行去。

道旁,穿着百姓衣衫的锦衣卫与东厂暗探们,在道旁不断泼水,把道上的黄土打湿,让黄土不能四散飞扬。

御辇驶过,在黄土官道上压出一道深深的车辙,乱七八糟的马蹄印子。

御辇巡街很快就结束了,太上皇在皇上的引导下,开始祭奠太庙,天坛,然后被朝臣们送到了南宫。

南宫是建于永乐年间的宫城,原本是永乐帝给太孙朱瞻基,也就是朱祁玉与朱祁镇的父亲宣德皇帝所建。

原本荒芜了些年头,这几个月才被工部的人修缮完毕,不过因为南宫颇大,整修略显仓促,整修过的宫殿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

朱祁镇到了南宫门口,看着破败的南宫,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被哈铭跟十几个内侍抬进去了。

文武百官把太上皇送入南宫,在内侍们的安排下,都各自散去了,惟有七卿重臣们,在内侍们的引领下,一个个都心照不宣的,随着朱祁玉回了皇宫。

尚书房内,朱祁玉吩咐内侍给几位大臣看座,这才笑着说了:

“今日叫几位先生过来,是因为太上皇已经归京,蒙东草原的大战已经全部结束,朝廷对这次大战的赏格却迟迟无法发下,朕收到消息,军中对此已经颇有微词。”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前面对于谦,都是满脸的奇怪,兵部拟定赏格,本来就是分内之事,怎么拖到了现在。

于谦闻言,无奈起身,向众人行礼说着:

“诸位,此事非是我兵部要拖着部议不通过,而是五军都督府拍桌十几次,逼着我等让步,我兵部依着条制,所能退让的有限,自然就僵持下来了。”

王直在旁边也说着:

“此事我略有耳闻,于尚书不肯附合武勋,固然有他自身的考量,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五军都督府的强压,武将们都是水里火里杀出来的,自然吵吵的就躲,这事儿就拖下来了。”

礼部尚书胡濙有开口说着:

“封赏本就是为了鼓舞大军士气,一旦封赏失了本意,就会造成差错,影响将士们打仗的心思,现在诸边战事尽停,太上皇也回归京师,这封赏可以定下了。”

对于今天二帝相见时的平静,胡濙是感谢苏城的,因为苏城压阵,太上皇被苏城威慑,没敢与皇上争吵,让这次的迎归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胡濙现在很感激苏城,所以他决定帮苏城一把:

“于尚书,不如把忠国公的封赏拿出来瞧瞧,若是合宜,不若就定了吧。”

朱祁玉闻言急忙说了:

“不错,于先生,你这次给忠国公评定了什么品级,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于谦看着周遭的目光,只得无奈的对苏城说了:

“此次封赏,苏城以破灭瓦剌敌国大功,调入中军都督府,任正堂官,加左都督,提督中军都督府,加兵部尚书衔,加禄四百石。”

第232章 御前争论不败金身 “为什么不予世券?”

朱祁玉疑惑的声音在御座上响起,他最关心这个,上回他还向苏城保证过。

他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问着一身正气的于谦,语气颇有不满,好像是自己的利益受损了一般。

众人也都是满脸疑惑,加禄四百,直入中军都督府都督,虽然这已经是武臣赏赐的顶点,但是却不给世券,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于谦直视朱祁玉,声音澹然:

“功劳虽大,但错处也多,纵兵劫掠,私相授受军职,不敬君父,这任一条举出来,都能让普通的勋贵掉了脑袋,兵部能评出这样的封赏已经是看在忠国公功劳大的前提下了。”

吏部尚书王直老神在在,微眯着眼睛养神。

户部尚书沉翼有些牙根疼,这赏赐,可都是要户部来出啊,虽然苏城上缴到国库不少缴获的金银粮秣,但是让俺老沉出钱的事儿,俺都不说话。

左都御史王文开口了:

“按制,无世券勋贵,是无法担任五军都督府都督,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中军都督府,现在诸府权柄开始集于中军都督府,以没有世券的忠国公坐镇五军都督府,怕是难以服众。”

于谦看了老王文一眼:

“忠国公晋爵前是世侯。”

王文老脸一红,倒忘了苏城有侯爵的世券了,不过这可难不倒王文,他是越斗越兴奋的主儿,尤其是苏城还是他并肩战斗过的袍泽。

“开疆拓土,击杀虏首,功莫大焉,于尚书因琐事直接抹了如此大功,难道不怕边军将士心有不满,哗变作乱?”

于谦神态澹然:

“边军是国之重器,不是某些人私相授受的权柄,若是某些人因私怨而携兵冒犯君上,此等大罪,当诛九族。”

说着,于谦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于谦这是冲着自己来了。

因为自己纵容兵乱,威逼太上皇,又当众威压君父,这是对朝廷的大不敬,对朝廷的安稳来说,自己已经是一个危险因素了,必须要牢牢按住。

若是自己凭着国公的世券入主五军都督府,镇住了那帮子老牌勋贵,权柄尽数归于自身,怕是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所以这世券,不能给,自己镇不住五军都督府就最好了。

老王文冷哼一声:

“兵乱有因,你于尚书也是认可了的,因此事斩杀了一大群的蒙古谍子与我大明奸细,怎么到了现在,于尚书又开始抓着这事儿不放了,你如此计较,让边军如何看待朝廷,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

“再起兵乱,也是你这个兵部尚书导致的。”

两人炒作一团。

朱祁玉在御座上扶额犯愁,其余几个重臣都在吃瓜。

苏城开口说了:

“既然如此,那就赏赐些金银吧,臣屡次北征,身上的金银大半用于赏赐将士,现在是个苦哈哈,既然兵部不愿意予臣世券,那就多赏赐些金银给臣吧。”

“京城居,大不易,臣那点儿俸禄,还不够塞牙缝的。”

咦,竟然只要金银!

一众大臣们都惊讶的看向苏城,不明白他为何舍了世券这样的重宝,反而要金银。

要知道现在五军都督府的掌事官,就要有世券的侯伯担任,想要坐稳正堂官的位置,那最少也要有实权的公侯。

先前的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就是有着世券的国公。

苏城凭着一个世侯爵位,怕是难以坐稳正堂官的位置。

朱祁玉虽然恼火于谦的闹腾,但是他也知道,于谦心怀社稷,是为国朝考虑的,但是他不知道啊,苏城敢犯太上皇天颜,那是有自己的圣旨在的。

虽然那圣旨被苏城捂住了,但是那事儿确实是自己让他干的。

至于什么军职私相授受,就更扯澹了。

哪个带兵的不给属下做些空头许诺,打好了老子给你请功,封个大官当当。

这也能叫罪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于谦话里的意思朱祁玉明白,无非是担忧苏城功大,封了世袭的国公就到顶了,以后再立下功劳,就无可赏赐了。

他担忧的,是朝廷无法再赏赐苏城,赏无可赏,到时候苏城心有不满,再纵兵为乱。

朱祁玉拍板了说着:

“于先生,苏城功劳很大,纵容兵乱犯言直谏太上皇,乃……”

“陛下。”

苏城打断了朱祁玉,斩钉截铁的说着:

“陛下若是心里有愧,多赏赐些金银就是,臣不善朝廷政争,这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未必能坐稳了,到时候陛下再为臣出头也不迟。”

朱祁玉一句话被堵在心口,感觉暖和和的。

苏城是个靠谱的啊,知道这事儿说出去会让自己这个君王落了面子,自己受了委屈不但不说,而且还阻止自己为他出头,把这事儿说出来。

这样的臣子……

哎,对了,上回皇后说什么来着,给苏城选了几个适龄的女子,想要赐婚,但是苏城一直没有给答复,回去自己去替苏城掌掌眼,看看是不是皇后眼光太差,选的女子都没有入苏城的眼。

于谦不是不同意让苏城的爵位世袭罔替吗,那好,回头朕找机会赐他一个封国,看你于谦还能不能阻拦。

众臣们散了,于谦与苏城落在最后,苏城一语不发,慢慢向外走。

于谦提醒着苏城:

“明日兵部部议此次大战的赏格,忠国公身为兵部尚书,不要迟到。”

苏城摆了摆手,错过了于谦,追上了前面的王文。

王简斋正在生闷气,娘的,老子替你争来争去,你小子自己倒先怂了,这让老子很没面子,我王简斋御前争斗,何曾败过。

看着苏城,王简斋一脸愤满:

“我都察院左都御史御前吵架不败的记录,被你小子打破了啊。”

苏城笑呵呵的说了:

“那是你遇上对手了,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于尚书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都是又臭又硬。”

王文胡子一翘:

“我呸,他于廷益凭什么跟老子比又臭又硬,现在朝廷上提到我王简斋,就害怕的要死,谁人怕他于廷益。”

“对了,刚才御前,陛下想说什么,被你给拦住了?”

王文小眼睛里闪烁了八卦的光辉。

苏城左右打量了一下,众人距离两人都远,且看情况也是越来越远,王简斋的名声果然是不大好,众人一看自己跟他走的近,离自己都远了。

“不能说。”

苏城嘿嘿一笑。

两人正走着的当儿,一个小太监拦住了苏城:

“忠国公爷,皇后召见。”

第233章 大明朝的深宫里 皇后召见?

苏城与王文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疑惑。

王简斋看了小太监一眼,又看向苏城,满脸奇怪:

“你小子去吧,皇后轻易不召见外臣,你小子可以啊。”

苏城拍拍王文的肩膀:

“回头去你府上吃饭,别忘了加双快子。”

王文一脸嫌弃:

“滚滚滚,老子都察院左都御史,忙得很,没空搭理你一个勋贵武臣。”

苏城跟着小太监向内宫走去,过了一道门槛的时候,苏城抛了一个银豆子给小太监:

“这位小公公,皇后召我所为何事?”

小太监被吓坏了,恭敬的把银豆子递给苏城:

“公爷,俺可不敢要您的银子,内官监早就有过交代,对待公爷要恭敬,不能收下公爷的金银。”

苏城闻言一愣,宫里还有这样的规矩:

“那我要是非让你收下这银豆子呢?”

小太监吓坏了,扑通一下跪地上了,声音无奈:

“公爷,咱真不敢要,您就饶了小的吧。”

苏城一脸无语,送钱还能把人送怕了,自己这是第一个吧。

舒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行了,小安子你收着就是了,忠国公爷的赏赐,不是谁都能拿到手的。”

舒良走到苏城面前,跟苏城见礼:

“公爷,咱家怕这些小崽子们没眼力价,冒犯到您,才吩咐了这么一句。”

“这边请吧,公爷,皇上听说皇后要召见您,已经提前去了。”

苏城一脸疑惑,出了什么事儿,竟然要皇帝皇后一块儿召见自己。

苏城与舒良走到宫内的回廊走道上,穿过一间间院落,走过一处处的宫墙,终于到了坤宁宫外。

门口,侍立的大汉将军见到苏城与舒良,躬身行礼,领头的侍卫头领说着:

“公爷,陛下口谕,您到了直接跟舒公公进去就是了。”

苏城闻言看了舒良一眼,究竟是什么事儿,竟然连通禀都不需要,就能进去了。

舒良笑眯眯的,任凭苏城怎么问,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两人穿过两处回廊,见到了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着吃瓜的朱祁玉。

虽然是初秋,但是宫里的瓜果却还全,桌子上摆着葡萄、香蕉、梨子、苹果,还有几块西瓜,颇是引人口水直流。

“拜见皇上。”

苏城与舒良向朱祁玉行礼。

朱祁玉丢了西瓜,扶住了苏城,拿起一根香蕉,语气里满是得意:

“来,苏城,吃个香蕉,这东西产自南方,咱们这儿是真不多见。你要是在南方,这东西不值钱,但是运到咱们这儿,可就价值不菲了。”

看着皇帝塞到自己手里的香蕉,苏城有些怀念以前,一个小铺子就能把香蕉苹果李子西瓜水蜜桃,各种各样的水果买齐。

现在呢,堂堂大明的皇帝,吃个香蕉都这么费劲,让自己吃个香蕉,都跟献宝似的。

朱祁玉看苏城吃了香蕉,笑呵呵的问了:

“味道怎么样?”

苏城随口说着:

“入口香甜软滑,又有一股清爽感觉,稍微一咀嚼,又软糯滑甜,咽下去之后,只觉唇齿留甜,回味悠长。”

朱祁玉闻言吩咐旁边的舒良:

“把这一把子香蕉给苏城送府里去,让他吃个够,现在就不行了,不是吃东西的时候。”

说着,朱祁玉拉着苏城就向内院走。

“这里是坤宁宫的后院,皇后今儿召集了一些在京的勋贵家卷,特意嘱咐各家把适龄的貌美嫡亲女子带来,让皇后见见。”

说到这儿,朱祁玉忍不住看了苏城一眼:

“让你见见才是真的,皇后见了又没什么用处,倒是想让你看看,相中了哪个,朕跟皇后给你保个大媒。”

苏城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两口子是要给自己说媒,这是让自己相亲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苏城也不愿意扫朱祁玉的兴致,就随着朱祁玉向坤宁宫的后院走去,那儿有处小花园,皇后就在那儿待客。

两人一路前行,不断有宫女向两人行礼,不过看着苏城的目光都满是惊奇,能被皇上这样把臂同游的,这位大人可是第一个啊。

两人转过一道回廊,眼前突然变的开阔起来,莺莺燕燕伴着锦簇花团出现在两人前面。

汪皇后一身华丽宫装,头戴凤冠,坐在上首,几个衣饰同样华美的贵妇人分坐左右两侧,年轻的妙龄女子或坐或站,侍立在侧,听着上首几位贵人与皇后叙话。

朱祁玉对其中的女子品头论足:

“那个穿翠绿衫子,头戴凤钗的女子看着不赖,若我是你,就选她为妻。”

“穿湖绿衫子的女子也不错,虽然月白的裙子不大与湖绿般配,但女子是真好看。”

苏城附和着朱祁玉:

“好,翠绿好。”

“好,湖绿好。”

朱祁玉瞪了苏城一眼:

“好个屁好,老子好心给你寻个媳妇,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说绿色好,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喜欢绿色呢!”

苏城惊讶的看着朱祁玉,这位可是九五之尊,难道还有过绿色经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敢给他绿色的,可真不多。

“要不就选范广的闺女吧。”

朱祁玉拍板说着,他有点恼火苏城不珍惜机会,既然苏城不珍惜,那自己就强行摊派,倒要看看,范广成了苏城的岳丈大人,他还怎么带十二团营的兵。

苏城急忙向人堆里看,问着朱祁玉:

“皇上,范广家闺女是哪位?长的好看吗,不好看我可不认。”

舒良在旁边笑眯眯的说了:

“老子英雄儿好汉,范侯爷仪表堂堂,十二团营几个总兵官之中,最拿的出手的就是范广,范侯爷的闺女自然也是好看的。”

朱祁玉也不给苏城指出来,只是笑眯眯的说了:

“范广是不错的,但是他家姑娘可真一般,但是事先说好啊,你要是不同意娶范广的闺女,转头我就把这事儿告诉范广,说你嫌弃他闺女长的难看,看范广找不找你闹。”

“那就这样吧。”

苏城无所谓的说着,反正自己早晚要娶一个女子,娶范广的女儿,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我有一事向皇上禀报。”

苏城转移了话题说着:

“宁远伯投靠太上皇,他做为勋贵中的新晋勋贵武臣,与他亲近的这些个武臣,怕是都要跟着宁远伯投靠太上皇了。”

“以后这朝堂上,怕是又要起些风雨了。”

朱祁玉闻言吩咐了旁边的小太监两句,转身带着苏城向前院走:

“苏城你这话说的不错,宁远伯被你威胁,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投靠太上皇,是他能够活下去的一个最好途径。”

“投靠皇上也能活下去。”

苏城在旁边说了。

朱祁玉闻言不屑一顾:

“那可不成,他但凡敢自绝于太上皇,我就得把他砍了,给苏城你出点气。”

第234章 朕要给郕王下旨 南宫,新近修缮完成的宫殿虽然还有破败之处,但总体上还是富丽堂皇。

按制正常的朝拜之后,朝臣们正准备离开,三三两两的出了大殿,走在了出门的道上。

宁远伯任礼,却被袁彬给叫住了。

“太上皇要见我?”

任礼高兴的咧开了嘴,自从上次被苏城当面嘲讽之后,太上皇就对任礼不冷不热的,任礼心中就满是担忧,皇上瞧不上自己,太上皇要是再不用自己,太后她老人家肯定也不会用我的啊。

跟着袁彬向殿内走,任礼咧开的嘴就没合拢过,太上皇这是又要用我了。

进了大殿,任礼在殿内看到了不少熟悉的武勋,不过都是他往日里接触不到的那些个武勋。

出身英国公府的都督佥事张軏,都督佥事张輗,成国公府的小公爷朱仪,驸马都尉薛恒,新一代的定西侯蒋琬、文臣出身的靖远伯王骥……。

“太上皇驾到。”

哈铭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身明黄色团龙袍的朱祁镇就从后殿转了出来,龙行虎步般到了丹墀之上,端坐在御座上。

张軏张輗带头,一众勋贵武臣们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朱祁镇袍袖一挥,小太监立即高喊了:

“免礼平身。”

看着丹墀之下的绯红朱紫,朱祁镇脸色激动。

多长时间了,自己没有受过百官朝拜了。

刚才的百官朝拜不算,那些都是有二心的,如于谦,这孙子虽然在跪自己,但是心里不定怎么骂自己呢。

殿内这些才是自己最忠心的臣属,英国公府,成国公府,驸马都尉,这些都是与自己休戚与关,一损俱损的,他们才是忠心为自己的。

朱祁玉走下丹墀,第一个看向了后排的任礼:

“英国公府的上前来。”

任礼有些懵逼,你叫英国公府,该当喊张軏张輗啊,张懋年龄太小,来了白搭。

但是你喊我,是几个意思。

张軏张輗上前,跪在了地上:

“英国公府张軏,张輗,参见陛下。”

说实话朱祁镇有些懵逼,他知道张辅有两个弟弟,在中军都督府为官,但是看张軏张輗的年龄,他有些嫌弃,如此大的年龄,如何代表自己跟苏城斗,跟朱祁玉斗。

但是刚才话已经喊出来,又不好叫他们回去,只得好言安抚:

“好好好,张辅为国尽忠,二位卿家也是辛劳半生,劳苦功高,卿等以前受苦了,自今日起,朕回来了,凡事放手去做,有朕为卿等做主。”

“好,二卿且先回去。”

“成国公府何在?”

朱祁镇把两人赶回朝班,又问了成国公府。

披着侍卫将军常袍的朱仪站了出来,因为朱勇战败的缘故,礼部卡住了朱仪的袭爵,让朱仪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大汉将军。

见到身披青袍的朱仪,朱祁镇更懵逼。

这是几个意思,朕老大一尊成国公府,怎么就派来一个大汉将军,难道说朕这么没有牌面的吗,成国公府已经叛朕而走了吗。

朱仪跪在地上,声音凄楚:

“罪臣成国公朱勇之子朱仪,参见陛下。”

朱祁镇闻言身体一震,成国公府没有抛弃自己,这是朱勇的长子,不过因为没有袭爵,所以官身就只有一个大汉将军,否则怕是进不来朝见自己的队伍。

朱祁镇扶起朱仪:

“卿且起,汝父因我而死,汝放心,成国公的爵位包在朕的身上,朕必然将爵位给你要回来,卿且回。”

高兴又懵逼的朱仪回了朝班,脸上夹杂着高兴与郁闷的情绪,回了朝班,站在同样懵逼的张軏张輗两兄弟旁边。

朱祁镇继续说着:

“驸马都尉何在?”

驸马都尉薛恒与焦敬站了出来,一脸期待的看向朱祁镇。

朱祁镇终于有些欣慰了。

张家兄弟垂垂老矣,朱仪连爵位都没有,几人连常朝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够为朕张目,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

还是朕的亲戚驸马都尉靠谱,焦敬虽然年龄大,但有常朝资格,而且老谋深算,是值得托付的。

薛恒虽然年轻,但背靠阳武侯府,如果挂上职事,同样有常朝的资格,而且阳武侯府是他的助力,能做的事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很多。

“卿受苦了,朕不在的时候,焦驸马你受苦了,朕北征前劳你执掌京营,宿卫京城,现在郕王登基,你被打落泥沼,都是我之过错。”

焦敬老怀大慰,这段日子的苦,没白吃,太上皇起码拿出了该有的态度,真好啊。

朱祁镇又转向薛恒:

“薛驸马,我听哈铭说你为了让我能够归朝,与焦驸马一起上下奔走,与皇姐出力颇多,真是辛苦你了。”

“过几日,待我歇息几日,必宣你与皇姐进宫,咱们一家人好好叙家常。”

薛恒感激不尽,再次跪地叩首谢恩。这些日子上下奔走,各处串联,把太上皇弄回来,阳武侯府是真出了大力的。

朱祁镇又点了几个勋贵,勉励了几句,说了几句让他们感激涕零的话,最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宁远伯的头上。

“任礼,你上前来。”

朱祁镇点着任礼说了。

任礼心怀忐忑的走上前来,跪地给朱祁镇磕头。

朱祁镇扶起任礼,向周遭的勋贵大臣们介绍了:

“朕在此专门向各位介绍一下宁远伯,受太后所命,不辞辛劳,北上瓦剌草原迎我,虽然中了苏城的奸计,失败而归,但此间辛劳,桩桩件件,朕都记在心里。”

“杨洪年老多病,据朕所看,此人离死不远了,朕意杨洪死后,由任礼接掌京营,负责京畿防务。”

周遭一下安静下来了。

片刻之后,张軏上来奏事:

“臣以为不妥,宁远伯只是伯爵,但现在十二团营总兵官基本都是侯爵,少有伯爵,以宁远伯统领十二团营,怕是兵部那里都不会通过。”

朱祁镇大手一挥:

“宁远伯劳苦功高,连个侯爵也不可得吗?”

“这两日朕就给郕王下旨,命他晋任礼为侯。”

任礼麻熘的跪下谢恩,天上掉下个馅饼啊,他感激的看了张軏一眼,这孙子虽然初心不对,但咱得了侯爵尊位,还是要感激他的。

饮水思源吗,哈哈哈。

张軏是一脸的懵逼啊,咱是这个意思吗?

任礼久在京城闲置,他来担任十二团营总兵官,不要说各字号团营的总兵,就算是那些个骄兵悍将他都压不住。

咱可是听说了,苏城自边镇归来,带回来不少悍将,这伙子人肯定要入十二团营,有苏城撑腰,他们能把任礼给撕吧了。

大家辛辛苦苦,到时候给任礼谋了这差事,转眼被苏城给扒拉下来。

何苦呢!

“臣所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任伯爷他……”

“行了,就按朕说的办,张軏,还有众卿家,多想想办法,把任礼的爵位提到侯爵尊位。”

朱祁镇打断张軏,轻描澹写的说着。

张軏一脸懵逼,啥意思,给任礼谋爵位的事儿,落咱身上了?

第235章 公爷中箭了 苏城被黄杨叫醒的时候,屋外天还正黑。

用冷水洗了把脸,苏城稍微清醒了些,问旁边端着托盘进来的陶城: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杨二这小子这些日子什么情况,怎么老见不到他?”

陶城把托盘放下,上面是一盘咸菜,一摞子烧饼,几个软糕。

洗了脸的苏城刚坐下,就恼火的骂了陶城:

“粥呢,混蛋玩意只让我吃这些啊,去给我端碗粥过来。”

陶城一脸为难:

“这是队正吩咐了的,上朝前爷您不能喝粥,尽量不喝水,否则整个早朝您怕是撑不下来。”

拿起烧饼的苏城闻言一滞,烧饼又放在碗里。

他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些记载,因为早朝时间长,所以当朝重臣们都很厉害,不吃不喝还能坚持大半个早上。

这尼玛等会要站好几个小时,这烧饼还吃不吃,要是待会儿在大朝会上站着的时候想拉屎怎么办?

苏城看着烧饼跟咸菜,很是犹豫啊。

这以后要是天天过这样的日子,这权利的感觉,他一点也不香啊。

随便啃了几口烧饼,苏城很不高兴的出了院子,见到嬉皮笑脸的杨二,噼头训了一顿:

“二子,你孙子干什么去了,进了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

“夜不归宿,谁给你这胆子的,张勇呢?去,给我打十军棍,都像这孙子还得了,这兵老子怎么带。”

苏城骂骂咧咧的出了院子。

杨二一脸懵逼的把马匹的缰绳交给陶城,满脸的无辜懵逼:

“公爷咋了,谁又惹他了?”

黄杨指了指天:

“公爷待会儿要参与大朝会,要站好几个时辰,还不能吃饭,喝水,刚才就啃了两口烧饼。”

杨二一拍大腿:

“早知道就晚会回来了,老陶你是不知道啊,席家胡同的姑娘是真润啊。”

杨二回忆昨夜,意犹未尽。

黄杨在旁边双眼闪烁了星星。

张勇噼头给了黄杨一巴掌:

“可别跟二子学,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子,给我滚去领军棍,你小子仔细点自己的皮。”

大门口,苏城翻身上马,训斥着从后面跟过来的张勇:

“这里是京城,管好你手下的兵,在京里乱跑,冲撞了贵人,老子可保不住你们。”

张勇连连点头,苏城突然想起福伯,问着张勇:

“我回来些日子了,怎么不见福伯?”

张勇将一件内甲递了过来,想要让苏城穿上:

“大小姐入宫面见皇后,把事情原委禀报了皇后,皇后命舒公公把福伯处置了。”

苏城不愿意穿内甲,吩咐着说了:

“随便拿件披风就好,这里是京城,又不是边镇,哪儿又那么多要行刺我的人。”

张勇闻言有些无奈:

“公爷啊,咱得罪的人有多少,您又不是不知道,边镇有人敢刺杀您,在京城就有人敢敢,就穿件披风,如何防备敌人。”

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还是拿了披风过来,递给苏城。

苏城拉动缰绳,催马向前。

张勇在后面吩咐了追随苏城的几个亲卫:

“任大哥你可跟好公爷,这不是咱们当家的边镇了,要保护好公爷前后。”

“孙小栓你他娘的跑快点,到公爷前面,给公爷挡箭去。”

“胡永你想什么呢,赶紧上去,跟刘三分别护住公爷的左右翼。”

……

在这样的嚷嚷声里,苏城踏上了前去皇宫早朝的道路。

天还没有亮,道路上黑漆漆的,只有前面孙小栓跟几个亲卫提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方寸之间的道路。

晨风微凉,苏城收拢了一下披风,裹着了自己。

道旁的早饭铺子已经开始在做饭了,有刚刚揭开门板的,也有已经摆好锅灶的,行动迅捷的铺子门口,摆着的大锅已经在散发着鸟鸟烟气。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前方街道上,偶尔有灯火闪过,也都是同样上朝的官员。

不过他们在看清楚苏城之后,一个接一个的都避开了,不敢与苏城同行。

任遥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见苏城一脸颓废的模样,于是安慰他说了:

“当官的都要上早朝,不上早朝的都不是大官,你这样不行,等习惯了就好了。”

苏城对此嗤之以鼻:

“我还是喜欢暖和被窝,老子打生打死,就是为了回京过个安生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不行,回头我得跟陛下说说,不早朝了,这不是我一个国公应该干的。”

旁边任遥嗤之以鼻:

“有权的才能上朝,你要是不想上朝,那离没权可就不远了,你可要想好了,几十万弟兄跟着你混,就是想跟着你的权混,你这样,弟兄们对你很失望啊。”

苏城对任遥嗤之以鼻:

“你懂个屁,现在天气还好,等到大冬天你试试,落水成冰,骑在马背上被风一吹,就跟被刀子割了一样。”

两人正说着的当儿,前面突然传来了呵斥声音:

“什么人?”

这是一个灯笼上写着石字的官员仆役发出的声音,刚刚擦身而过的时候,石姓官员对苏城很是不屑。

“噗噗”

钢刀刺入肉中的声音响起,压抑沉闷的惨叫声只是响了一下就消失了,彷佛被截断了一般。

孙小栓突然勒住了马头,转头向苏城请示着:

“公爷,有敌。”

苏城手一摆:

“这里是京城,有也是小打小闹,要是真敢杀人,十二团营、五军都督府、五城兵马司也太废物了。”

下一刻,任遥的吼声就在苏城身旁炸响:

“何方鼠辈。”

“彭”

任遥不知何时已经把钢刀拔出,磕飞了一根箭失,箭失打了个旋儿,飞上了半空,钉在道旁早餐铺子的门板上,把拎着马勺的老板吓的屁滚尿流。

“保护公爷。”

陶城一声断喝,拔出了腰刀,催动马匹拦在苏城前面。

任遥拨转马头,就要向苏城靠拢过来。

“嗖嗖嗖”

密集的箭失破空声音突然响起。

苏城屈指一弹,靠近自己的两根箭失被弹飞,周遭的亲卫已经冲了过来,把苏城围了起来。

两个亲卫纵马而走,其余亲卫握紧了手里的钢刀,等待着苏城的指示。

苏城手指向前一指,单手勒住缰绳:

“敢在京城行刺老子,冲上去,我倒要看看,京城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

下一刻,苏城看着被任遥弹飞,落在地上的箭失,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陶城拍马向前,领着几个亲卫,逼向箭失射出的方向,速度飞快。

“嗖嗖嗖”

两侧的房顶突然又有箭失射下。

苏城手臂一探一举,一根飞来的箭失就被他抓了过来,按在了自己胸口。

“啊……”

惨叫声从苏城的口中传出。

任遥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公爷中箭了,陶城速退,速退。”

任遥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第236章 忠国公遇刺 忠国公长街遇刺!

消息如同长了腿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朱祁玉刚刚起身,就见到跪在自己床前的舒良,司掌东厂的舒良一身小太监的青衣,跪在床前,声音哽咽:

“皇爷,忠国公遇刺,生死不知。”

朱祁玉刚睡醒,还有些迷湖,闻言有些疑惑:

“你说忠国公怎么了?”

舒良抬起头,声音哽咽:

“忠国公遇刺,现在生死不知。”

朱祁玉闻言差点儿背过气去。

服侍的宫女扶着朱祁玉,好好帮他顺了会儿气,朱祁玉才缓过来,他脸色苍白,看着舒良,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着牙:

“你再说一遍,忠国公怎么了?”

舒良不敢违逆朱祁玉,低着头,声音哽咽:

“回皇爷,忠国公爷遇刺,生死不知。”

朱祁玉腾的一下起身,还未穿衣就要向外走:

“摆驾忠国公府,朕要亲自探看忠国公。”

走到门口,被冷风一吹,朱祁玉回过神来,一边吩咐女官给自己穿衣服,一边吩咐了舒良:

“传我的旨意,命卢忠三日之内抓出真凶,否则就提脑袋来见朕。”

穿好了衣服,朱祁玉抬脚就向外走,同时吩咐着舒良:

“你手下的那些个番子也都撒出去,跟锦衣卫配合,务必要在三日内找到真凶,苏城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朕要这些人的九族陪葬。”

宫门口,百官汇聚,正在等待今日的大朝会。

老王文抱着暖水袋,站在一群掌道御史中间闭目养神,周围的掌道御史们小声说着各道的大事,论着自己的见解。

于谦孤零零的站在一侧,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官员勋贵们,反倒是三三两两的聚成堆,低声议论着部务。

三三两两的官员,三三两两的站满了宫门前的大广场。

突然,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宽大的宫门被缓缓推开。

身穿华丽战甲的大汉将军们当先开路,马蹄踢踏声中,很快通过,大内侍卫,御驾,东厂番子,鱼贯而过,通过了广场。

一众大人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老王文走到孤零零的于谦旁边,声音沙哑: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御驾连朝会都不开了,就出宫去了?”

于谦闻言看向不远处的南宫:

“难道是南宫出事了?”

在于谦看来,能够影响到皇帝的,就只有南宫的太上皇了。

王文摇了摇头,看着走过来的刑部尚书金廉:

“不会,陛下对南宫虽有畏惧,但情谊不足,不会如此。”

七卿大老们开始猜,皇上这是闹什么幺蛾子,竟然连大朝会都不开了。

果不其然,小太监一会就过来说着,今日大朝会延期。

不等一众大人们询问,小太监就跟泥鳅一样,在人群汇聚过来之前,熘掉了。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却是让一众朝臣们炸开了锅。

“苏城上朝路上被刺?”

丰城侯李贤听着麾下的汇报,脸色惊愕。

那小旗官条理分明的说着:

“今日卯时一刻,五城兵马司,虎贲卫,同时接到了忠国公亲卫的飞马求救,说是忠国公在长街遇袭,要求派兵支援。”

“等我们在忠国公亲卫的带领下赶到现场,正巧听到惨叫声,看到忠国公捂着肚子,被几个亲卫给包围了起来,抬回了总兵府。”

李贤打断了小将,语气有些恼火:

“可抓到活口了?”

小将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看装束,是蒙古人。”

李贤点了点头,蒙古人就对了。

忠国公在草原大败瓦剌,击杀也先,可以说是断了蒙古人的根基,蒙古人来刺杀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通知五城兵马司,加大巡城次数,严格盘查形迹可疑之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老头气势汹汹的说着。

吩咐完了麾下的将领,李贤又想到了苏城的伤,于是他招呼了仆役,上了马车,向忠国公府驶去。

一时间,收到消息的朝廷大老们,纷纷离开了宫门前,转道向忠国公府而去。

朱祁玉到了忠国公府的时候,府内安静如常,各处都是井井有条,没有一丝苏城受伤带来的乱象。

走在通往苏城居处的路上,朱祁玉赞扬着说了:

“苏城不愧是朕之股肱,临战必胜不提,这遇刺之后,麾下家仆的反应都堪称精锐,不乱、不慌、不惧,不愧是我大明第一名将的仆役。”

前面领路的杨二一脸疑惑,公爷遇刺了?

公爷不就是不想上早朝,编了个理由逃回来了,难道真的遇刺了。

将朱祁玉送入了苏城居住的院子,杨二站在门口,问值守的陶城:

“公爷遇刺了?”

陶城点了点头:

“嘿,二哥你是不知道啊,箭失如雨,差点儿……啊,射中公爷了,公爷是被俺们几个给抬回来的,你们难道没看到吗?”

杨二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不是抬回来的啊,公爷自己翻身下马,自己捂住肚子进去了。

再说了,也没人说公爷遇刺了啊。

想当年,咱们在宣府的时候,公爷那次出门不遇刺,要是没有蒙古人刺杀公爷,咱们还有些不习惯呢。

在京城遇上个刺杀,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

“我看公爷就是不想上朝。”

杨二十分确定的说着。

陶城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叮嘱了杨二:

“你可别露了馅,公爷对你这些日子在京城浪荡已经不满了,你再露了馅,公爷不得再赏你军棍。”

杨二嘿嘿笑了:

“放屁,那是公爷对我的爱护,怎么是军棍了。”

房间里,朱祁玉在苏城床榻对面躺下了,问着旁边侍立的白盐:

“可裹了伤口了,用的伤药可是夏太医拿的?”

“没想到苏卿到了京城还会遇刺,朕没把京城治理好,让他受罪了啊。”

旁边的白盐一脸愕然,哥哥身上有伤口吗?

自己是听了大妮说哥哥遇刺了,才赶紧过来的,但是来的时候大哥已经睡着了,没看到伤口啊,难道这次遇刺中箭了?

白盐有些不大相信,万军之中大哥都不会中箭,京城几个刺客,就更不可能了。

“我大哥不会中箭,大哥武功高强,些许刺客连蒙古大将都比不上,根本伤不了我大哥。”

白盐语气骄傲的说着。

朱祁玉闻言一愣,转头看白盐:

“没有中箭?”

第237章 皇帝感觉受到了苏城的侮辱 苏城只能无奈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白盐你要是没事就一边玩去,我筹谋许久的大事被你一句话就给废了。”

白盐抿嘴微笑,脸颊上满是无奈的笑容。

朱祁玉看着掀开被子的苏城,长舒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见苏城没有受伤,朱祁玉转头瞪了舒良一眼,问了苏城: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连我都要瞒着,想要收拾五军都督府的勋戚了,还是要筹谋对付太上皇的那些勋贵了?”

苏城挥手要赶走白盐:

“天这么早你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白盐声音轻灵:

“我猜啊,我大哥是嫌弃上朝起的太早,不想上朝,正好遇上这次刺杀,干脆就借坡下驴,回来装受伤睡觉了。”

朱祁玉一脸愕然:

“不想上朝?”

苏城急忙摆手说了:

“皇上你可别听舍妹胡说,臣是筹谋大事,要对付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个勋贵们,所以才故作受伤,让人传递了假消息出去。”

朱祁玉一脸的怀疑:

“是吗?”

苏城想了想,是有点不大是,咱连五军都督府有什么老牌勋贵都不知道,谁势力最大也不知道,搞个毛的筹谋。

“这个,可以是,可以是。”

朱祁玉想了想:

“既然这样,那就是吧,今儿不早朝了,正巧我也出来了,咱们就顺道,去五军都督府耍一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老牌勋贵,能让你下不来台的老牌勋贵。”

说着,朱祁玉就吩咐了旁边的张勇: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家公爷准备早饭去,今儿不上早朝了,吃了饭,你家公爷还要去五军都督府上任。”

张勇连忙应着去了。

朱祁玉对苏城说了:

“我听说你家的厨子是白盐从开州找来的,会弄些开州的本地小吃,上次给皇后带了一些,济哥儿吃了之后跟我夸赞说味道好得不得了,朕就惦记着了。”

苏城看向一旁的白盐。

白盐笑着说了:

“不是什么厨子,就是二婶跟二叔,大妮不是跟了我了,我本来寻思让他们俩随便在府里管些人,谁知两人总弄出些幺蛾子,后来大妮自己做主,把两人塞到厨房里去了,没想到做出来的吃食味道真的挺好。”

“我去让二叔二婶多准备些吃食。”

白盐领着大妮出去了。

朱祁玉看着大妮的背影,对苏城说了:

“你这个妹妹倒是厉害的,给你管出了偌大的家业,不过她年龄也快要到出嫁的年龄了,你给物色人家了吗?”

苏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苏河这小子往日里也不跟我朝面,白盐都快要到出嫁的年龄了!这小子也早就该娶妻了,老子回头好好收拾他一顿,自己该娶妻了都不吭声。”

旁边舒良笑眯眯的说了:

“公爷你现在还是独身一人,怎么好说让弟弟娶妻的事儿。”

苏城闻言笑了,倒也是,老大还没结婚,老二老三这事肯定要被拖延了。

朱祁玉也笑了:

“你的事我准备今儿跟范广说,被你遇刺这事儿耽搁了一下,你想让谁给你当媒人?”

苏城连连摆手:

“我来处置就行了,不用陛下出面,娶个媳妇的事儿,我还是搞得定的。陛下,这早朝,我能不能不上?”

苏城试探着问了。

朱祁玉脸色一黑:

“怎么,嫌弃我给的官小了?”

苏城闻言摆了摆手:

“官大官小倒无所谓,就是上朝太麻烦,天不亮就得起来去上朝,饭都不敢吃饱,水也不敢喝一口,我是真佩服那些个老大人啊,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不尿泡。”

朱祁玉闻言瞪了苏城一眼:

“我还以为你嫌弃官小,早朝这事儿是定制,太祖朝就这样定了,常朝的间隔现在还是拉长了的,若是跟以前一样,你就更受不了。”

“不上早朝不行,这事儿我不能答应。”

苏城一脸郁闷。

旁边的舒良笑眯眯的:

“公爷的想法,奴才倒是能猜到一二,不过这事儿呢,奴才倒是想要劝陛下一句。”

说着,舒良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庞,将两人的表情收在眼底,继续说着了:

“臣以为,辰时上朝,需要陛下卯时七刻起床,陛下晚上睡下的已经太晚,太早起床对身体伤害太大,陛下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朱祁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说你想说的。”

苏城却是转头看着朱祁玉:

“陛下你还是睡的很晚?不是有内阁辅助你处置朝堂政事,为何还要熬夜处置奏折,你要明白,身体是自己的,若是陛下你伤了身体,这皇位可就便宜别人了。”

朱祁玉闻言握了握拳头,脸色神情几转,最后才说了:

“所以我才想要废太子,立济哥儿为太子,让我朱祁玉的儿子做太子。”

苏城劝着朱祁玉说了:

“如果你想着过几年就累死,我觉着废不废太子的,也没什么所谓,反正皇位早晚也不是你们这一脉的。”

朱祁玉的脸一下就黑了。

舒良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祁玉忍了好半天,才嫌恶的说着:

“你注意点自己的言辞,虽然我很看重你,但是你也不能侮辱我。”

朱祁玉是真生气了,连朕都不说了。

苏城嘿嘿笑着说了:

“陛下,你累死累活,把国家治理好了,然后七八年后你人没了,你觉着你十来岁的儿子还能坐稳这皇位吗?”

朱祁玉脸更黑了:

“你就这样盼着我死?”

苏城摊了摊手:

“你若是再按这个法子处置朝政,熬死自己是早晚的事,就跟我今天被行刺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吧,陛下。”

朱祁玉闻言若有所思。

苏城与舒良对望一眼。

舒良随即上前:

“陛下,不如您下旨调整早朝时间,由卯时调整到己时或者午时。”

朱祁玉大摆其手:

“午时绝对不行,己时吧,己时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样说着,朱祁玉看向苏城:

“己时上朝,你就别再想着不上朝了。”

苏城连连摇头:

“我的陛下啊,大家是为了权利才每天上朝,我又不想要多大权利,上不上朝的有什么所谓。”

朱祁玉闻言正要发火,张勇进来禀报着说了:

“陛下,公爷,饭好了。”

朱祁玉袍袖一拂:

“先去吃饭。”

三人出了卧房,到了客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色吃食。

油炸的金黄酥脆的壮馍,飘着香油花的白胡辣汤,洒满了芝麻的红盖烧饼,圆滚滚的糖糕,两面焦黄的水煎包,各色吃食,摆满了桌子。

朱祁玉夹起一个水煎包,一下丢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

几口把水煎包下肚,朱祁玉赞了一声。

苏城喝了一口胡辣汤,然后问黄杨要了醋,倒进胡辣汤里搅拌了几下,又倒了一勺红油进去,这才继续喝了一口。

拿了一块壮馍啃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的肉和大葱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旁边的舒良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第238章 当面冒犯五军都督府 吃完了饭,朱祁玉吩咐舒良:

“赏给厨娘五两银子,把煎包跟这种叫荆芥的小菜带回去,皇后应该喜欢吃这个。”

舒良应了。

朱祁玉看了正擦嘴的苏城一眼:

“五军都督府那儿是老牌勋贵的地盘,你一个新晋国公,世券都没到手,为人处世要小心些,不要连立足都做不到,没得丢了朕的人。”

苏城无所谓的说:

“连个兵都不管,这都督府也没什么不好镇住的,以后跟兵部职权合并,这帮子勋贵都是无用的废物。”

朱祁玉叹了口气:

“有些勋贵确实是废物,但是他们爷爹辈给大明出过力,终究是不能亏待了他们啊。”

苏城笑了:

“那陛下你这样说的话,那些死在大明一统之战中的平头百姓的儿子怎么办,他们是不是更应该受到陛下的优待,朝廷是不是更应该让他们的儿子不被亏待。”

朱祁玉明显有些懵逼:

“平头老百姓的儿子?”

苏城一本正经的给朱祁玉科普:

“咱大明立国,死了多少将士,他们为建立大明拼杀在战场上,死了之后马革裹尸,父母妻儿失了庇护,饿死累死的又有多少,朝廷为什么不优待他们,难道他们不应该被优待吗?”

朱祁玉语塞,看着苏城,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城继续说了:

“任何一个权利团体,都有既得利益集团,就如这些勋贵们,父辈虽然付出了血汗,但是也享受了该享受的,他们的子侄,起点已经足够高了,朝廷没必要再优待他们。”

“想要享受,好,那就继续奋斗,父祖辈的余荫已经够多了,给个爵位,不是给他们混吃等死一辈子的饭票,否则武勋们怎么跟文官抗衡。”

“靠他们这帮子废物,那大明朝才是真的要完蛋。”

朱祁玉有些不能理解苏城:

“你说的这些……”

苏城打断了朱祁玉:

“陛下你不要拘泥于那些个勋贵,要勇于从百姓中选拔人才,有的人天生擅长读书,但是有的人,天生就擅长打仗,只有选拔出这些人,大明才有希望维持文武均衡的局面。”

朱祁玉连连摆手:

“今儿就算了,你说的有点多,先让我缓缓。”

苏城看着朱祁玉无措的模样,知道今儿说的有点多,于是叮嘱着他:

“陛下,重开丝绸之路要抓紧了,再过上些年,若是大明财赋只能依靠东南,那日子是真的难过了。”

朱祁玉闻言欲言又止。

……

城外,五城兵马司统领与顺天府总捕头愁眉苦脸,看着左近的一片民居,两人身后,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与顺天府的捕快。

“还是上禀诸位大人吧,进了这片地儿,咱们是肯定找不出来了,找出来咱也不敢抓啊。”

“是啊,上禀吧。”

两人商量着做出了决定。

很快,就有飞马进了城门,分别赶赴府衙与五军都督府。

都督府内,当值的是都督佥事张輗,他接到当值的百户递来的贴子,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行刺苏城的蒙古人行踪找到了,就在城东的土城内,那里人员错综复杂,各色人等都有,更关键的是,京营改组前,三千营留下的家卷与子弟,就在那处土城。

三千营中,大半都是蒙古人,留下的,自然也是蒙古子弟。

若是找到了这群人头上,到时候闹将起来,再惊动了十二团营,那可就是大事了。

张輗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他吩咐着说了:

“备马,刺杀是大事,我要亲自去见忠国公,将折子交给公爷,请忠国公处置此事。”

百户明显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于是急匆匆的出去备马去了。

张輗到了忠国公府的时候,苏城还在对朱祁玉说教。

朱祁玉其实不想听,可是事儿不由他,苏城拽住了不让他走。

两人正说着的当儿,黄杨进来禀报说五军都督府来人,因府事求见苏城。

张輗进来,先给朱祁玉磕头行礼,起身后给苏城躬身行了一礼,就将帖子递了上去。

“五城兵马司的人跟顺天府的捕头一起行动,抓到了这些贼子的尾巴,找到了地方,不过他们不敢动手抓人,需要由将令。”

朱祁玉拍着桌子说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动手抓人,难不成让朕亲自动手去抓吗?”

“五城兵马司废物,你张輗堂堂都督佥事,也是废物吗,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做主,于谦骂你们都是废物,还真没冤枉你们。”

张輗被骂的脸皮一抽一抽的,陛下往日里没这样啊,今儿怎么变成骂街的破皮无赖一样了。

苏城拦住了朱祁玉说:

“陛下,此事要慎重,我以为,这事暂且就算了,不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顺天府的捕头们,都不适合继续追查下去。”

“先暂停吧。”

说着,苏城转身面向张輗:

“张都督,你传我的令,就说此事我说了,暂且算了,押后再查。”

张輗一脸愕然,不过苏城吩咐了,他又不能不办,而且有皇帝跟舒良这个内廷大珰作证,张輗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朱祁玉看着张輗的背影,问着苏路:

“不就是些许平头百姓罢了,五城兵马司在城内抓人是惯了的,伤到平头百姓的可能性不大,你怎么不同意他们去抓人?”

苏城指着悬挂的舆图:

“城东那片土城是京营改制前,买下来给家卷们用的,到现在为止住的也都是三千营的家卷们,休说蒙古人,就连色目人,回鹘人都有。”

“若是咱们贸然冲进去抓人,势必与这些外族人起争执,被那些人一利用,说不定连十二团营都会闹将起来,到时候,闹到陛下面前,你是处置我呢,还是收拾我呢?”

朱祁玉闻言重重的点头:

“好一个张輗,竟然打的这样的注意,回去之后,看朕怎么收拾他,老家伙年纪不小,花活心眼子倒是不少。”

不过苏城接下来的话,让朱祁玉一下就呆了:

“我被行刺这事儿,朝中大臣肯定有参与,陛下以后在朝会上提起这事儿,万万要慎重。”

朱祁玉应了,气势汹汹的走了。

苏城站在卧房前,看着朱祁玉的背影,对旁边的任遥说了:

“这个五军都督府,还真是盘根错节啊,我还没上任呢,就寻思着拿了一件棘手的事儿来给我个下马威。”

“老任,你说我给他们烧三把什么样的火,才能把气出了?”

第239章 苏城都没有看咱闺女一眼啊 苏城决定这几日不去上朝。

他先是给内阁递了折子,因被刺受惊,须静养几日,然后就命令爱逛青楼的杨二放出风去。

忠国公早前受的重伤经此一吓,再次复发,需要卧床静养。

刚刚在床上躺下,黄杨就进来禀报,说靖安侯范广来探望公爷。

苏城颇有些不好意思,范广年龄比自己大不少,但是他的闺女肯定是没自己大,关键这见了面,怎么称呼才好。

“见过公爷。”

范广见了苏城,还是恭敬的向苏城行礼,没有一点儿老丈人的自觉。

苏城抬了抬手,想叫范广,寻思又不大合适,思量了会儿:

“坐,坐,不用这么客气。”

范广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公爷这是什么情况,嫌弃自己没来拜见他,可这不能怪自己啊,前几日都在团营值守,今儿得了空,自己可就携妻女来拜见公爷了。

“前几日团营内值守,颇有些事情,所以今日才能来见公爷。”

范广替自己解释了。

苏城无所谓的说着:

“咱们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袍泽情谊,不在乎这些虚礼,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在京营的日子不大好过,给杨洪写信的时候提了一句,现在杨洪不再刁难你了吧?”

范广嘿嘿一笑:

“让公爷费心了,咱从来不怕这个刁难,杨侯倒也是忠心为国,没什么私心,奋武营是团营的脸面,对我要求多了一些,倒也正常。”

“不过我这几日都未见过杨侯,听昌平侯府传出的消息,杨侯似乎是不大行了,前几日已经传信让杨俊跟杨能自辽东、明州赶回来了。”

苏城闻言叹了口气:

“马革裹尸,血流沙场,杨侯一生也算是为大明奉献了大半,改天咱们也去看看他。”

范广点了点头,他突然指了指门外:

“今日太阳不错,公爷出去走走,别老窝在床上。”

苏城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于是裹了披风,领着范广向后院走。

“这侯府是皇上赐下的,我还没转遍,上回白盐跟我说后院有个小湖不错,有亭台楼阁,是个好地方,咱俩去那儿瞧瞧。”

范广想要过来搀扶苏城,被苏城瞪了一眼,范广就讪讪的缩了手。

“我还没伤到需要人来搀扶,走走走。”

范广无奈,只得提起了那次的伤势:

“当时在紫荆关下,你突然吐血昏迷,跌下马去,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陶瑾当时可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当时你可是被抬着进京的。”

范广说着过往,语气里满是戏谑。

黄杨过来禀报说,石头来了。

苏城闻言问旁边的范广:

“石头这小子说是回京来给我当亲兵队正,好几日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孙子肯定是跟杨二一样,眠花宿柳去了。”

范广嘿嘿一笑:

“这个事还真被公爷你说准了,前几日,我麾下有个总旗,跟显武营的一个总旗喝花酒被镇抚兵抓了,据他们交代,石头也去了。”

苏城对此嗤之以鼻:

“好事不干,坏事干了一箩筐,这个杨二,回头还得给他几军棍。”

“为啥要给杨二军棍?”

石头的大嗓门在旁边响起,冬冬冬的走进亭子,他端起石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了干净,一屁股在苏城旁边坐下,好奇的问了。

范广在旁边笑骂了:

“你孙子跟杨二出去喝花酒,叫上过去的袍泽干什么,出去十个人,被抓了三,镇抚大牢里现在还关着一个,你孙子害人不浅啊。”

石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

“这事儿须不怪我,是杨二叫我去的,恩,打他几军棍确实应该,这孙子睡女人真有一手,这才几日光景,依翠楼就有姑娘想让他赎身出来跟他过了。”

范广闻言眼睛放光:

“杨二还有这本事?”

两人兴高采烈的开始讨论青楼的姐儿。

这时候,出去给苏城递折子的张勇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折子,呈给苏城:

“爷,内阁批复了你的折子。”

苏城闻言有些不高兴,我就是请个假,还需要把批复的折子送回来,内阁这帮子人也太不行了。

打开折子一看,苏城一脸懵逼。

李贤的批复很简单,准。

朱祁玉的批复也简单,不准。

苏城一脸懵逼,老子请个假也不被允许了,朱祁玉太不够意思了。

这时候,石头正唾沫横飞的夸依翠楼的红罗帐。

“啪”

苏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瞪了范广一眼,开始骂石头:

“你不是要给我当亲兵队正,怎么这几日不见踪影了,老子都被行刺了,也不见你孙子,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你才高兴。”

石头不敢吭声了,不明白苏城发的什么无妄之火,但是很明显,这挂落要落自己头上了。

骂完了石头,苏城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范广,继续开口骂了:

“你也是,奋武营的总兵官,堂堂的国侯,未来的十二团营总兵官,竟然跟他一个无权无兵的侯爵论青楼,丢不丢人。”

“传出去了,大家还以为我忠国公府是藏污纳垢的地儿,出来的都是些喜欢逛窑子的货色,大家怎么看我苏城,怎么看你们,怎么看边军跟京营的军纪。”

范广在旁边弱弱的问了:

“十二团营总兵官不是定了任礼吗,啥时候又要落我头上了?”

石头也瓮声瓮气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街头巷尾都在说,任礼是最合适做十二团营总兵官的,比杨洪都合适,京城诸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我呸,他是个什么东西。”

石头骂了一句,骂完了,石头看了范广一眼:

“让老范当也行,起码比任礼强。”

“哥,你们把这亭子让出来吧。”

白盐的声音在亭子外响起。

苏城扭头,就看到白盐带着几位女子,站在亭子外,随侍的仆役站了一片,莺莺燕燕一片。

白盐站在苏城旁边,俏生生的说了。

苏城点了点头,对范广跟石头说:

“家里来了探视白盐的女卷,咱们回避一下。”

石头大大咧咧的起身,范广倒是老脸一红,向正起身的苏城解释了说着:

“忘了跟公爷说了,这是末将的妻子跟女儿,特意带来拜见大小姐的,倒也不能算外人了,夫人,小越,过来拜见公爷。”

范广招呼着自己的妻女,让她们过来拜见苏城。

苏城老脸一红,急忙制止了:

“不需要不需要,老范你这就不对了,咱们是军中过命的交情,根本不需要嫂夫人过来,咱们走吧。”

苏城忙不失迭的熘了。

范广与自家夫人对望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公爷连看都没看自家女儿一眼,根本没啥想法,咱这是痴心妄想了啊。

第240章 杨洪病危 苏城与范广回了前厅,刚刚踏进前厅,黄杨就进来禀报:

“昌平侯府世子杨杰求见。”

苏城闻言看了范广一眼。

范广解释着说了:

“杨杰因为身体原因,一直缩在京城养病,所以名声不显,在外面只听说过杨信杨能杨俊,实际上杨杰才是杨洪的嫡子。”

三人正说着的当儿,黄杨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年轻人二十来岁,身量高大,但是很瘦,长袍飘飘,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样。

“见过公爷。”

苏城向苏城行礼。

苏城摆手示意他坐下:

“杨世子此次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杨杰又站了起来,神态恭敬:

“晚辈奉家父之命,请公爷过府一叙。”

苏城点了点头:

“好,过几日我就去昌平侯府,见杨侯一面,与杨侯叙叙旧。”

杨杰等苏城说完,这才恭敬的说了:

“回公爷,家父身体变差,可能等不了几日了,今日公爷若是有闲暇,能否今日就去。”

说着,杨杰看了苏城一眼,都说忠国公今日被行刺了,若是公爷身体也不好,父亲这筹谋怕是要白费了啊。

苏城闻言站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走。”

杨杰感激涕零:

“谢公爷。”

一行人出了府门,遇上了来探望的兵部尚书于谦与大理寺卿俞士悦,看到苏城,于谦瞪大了眼睛:

“公爷不是重伤昏迷了?”

苏城随口应了:

“对,重伤昏迷了,不过听说杨侯相召,一激动又好了。”

说着,苏城翻身上马,拨转马头随着杨杰而去。

俞士悦看了看前面领路的杨杰,神情上满是担忧:

“昌平侯世子来请忠国公,忠国公重伤未愈就去了,看来昌平侯的情况很不乐观啊。”

于谦神情凝重,权衡了一会,开口说着:

“那就一起去看看,杨侯戎马半生,于今大限将至,我应当去探视,仕朝兄,你且先回,我随忠国公一起前去。”

俞士悦劝解着于谦:

“廷益兄你是兵部尚书,最好与这些勋贵武臣不要走的太近,若是因此引得陛下猜忌,同僚疏远,那就不好了。”

于谦袍袖一拂:

“我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不结党、不营私、不伐异,若是因此引得同僚猜忌,陛下疏远,那我于廷益甘愿受此厄。”

说完,于谦上了轿子,追随苏城一行而去了。

苏城到了昌平侯府,被直接大开中门,迎进了院子,进到了中院。

杨信亲自过来给苏城牵马,双眼微红,向苏城行了一礼。

“公爷。”

苏城点了点头,问着杨信:

“侯爷怎么样了?”

杨能也过来给苏城见礼,脸上满是悲戚之色,给苏城行礼的时候,脸上带上了一丝丝的羞愧。

当日宣府之时,杨能还曾向苏城叫嚣,嚣张高傲,现在想想,杨能就满脸羞赧。

“见过公爷。”

从明州赶回来的杨能满身征尘,声音沙哑。

苏城拍了拍杨能的肩膀,问着一旁引路的杨杰:

“怎么不见杨俊?”

杨俊是杨洪的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是比之杨信杨能却又更亲近一些,这个时候不见杨俊,让苏城有些疑惑。

正与石头范广叙话的杨信闻言开口说着:

“三弟还在天牢,不得陛下允准,没人敢放他出来。”

苏城向前行的脚步一顿,看向杨信:

“可要我去陛下那儿走一遭?”

杨信与杨杰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杨杰率先开口:

“如此有劳公爷了,杨杰代杨家谢过公爷大恩。”

苏城摆了摆手:

“举手之劳,若是你说的早了,今天早上我就能把事情办妥。”

杨信向苏城长揖到地,声音凝重:

“信谢过公爷大恩,伯父素重三弟,临终之前能见三弟一面,也能缓解老人家的想死。不论此事成与不成,信都谢过公爷大恩。”

苏城边向前走边说着:

“那我见杨侯一面,就入宫面圣。”

一行人进了卧室,杨杰掀开帘子,一股温热的风从帘子内吹了出来,扑面而来的暖风让苏城顿了一下。

风里夹杂着些将死之人的腐朽味儿,杨洪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苏城进了卧房,就见到杨洪躺在厚厚的床榻上,旁边站着两个侍女,见到苏城,一个侍女急忙低下头,向杨洪说了几句。

“扶我起来。”

杨洪苍老干涩但又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杨杰杨能快走两步,到了床榻两侧,扶起了杨洪,在杨洪后背垫了厚厚的垫子。

“公爷,坐。”

形容枯藁的杨洪看着苏城,浑浊昏黄的眸子里闪烁了亮光,皱纹密布的脸上堆起一丝微笑:

“公爷,你果然来了,不愧是我杨洪看重的后辈。”

苏城在侍女搬来的软凳上坐下,也笑着说了:

“杨侯戎马半生,为国尽忠,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到了人生最后一程,我怎么会不来。”

杨洪脸上浮起的微笑变的勉强起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管家罗伯进来禀报:

“于尚书到了,少爷。”

杨杰起身,向外迎了过去。

片刻功夫,于谦就出现在卧房内,在苏城旁边的软凳上坐下,看着杨洪:

“杨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团营还等着你来管束,兵部跟五军都督府还有着许多事儿等着你去处置。”

杨洪想要摆摆手,无奈手臂无力,只是抬了几下,就摇了摇头:

“不行了啊,于尚书,我杨洪半生从军,面对死亡还是能够坦然的,这次请公爷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公爷,尚书既然来了,就一起听一下吧。”

于谦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杨洪的模样,只能忍住了。

杨洪喘了口气,嘶哑着说了:

“我死之后,会推举公爷总兵十二团营,拱卫京畿的数万兵马,还是掌握在公爷这样的武勋手中才好。”

于谦看了苏城一眼,也点了点头:

“我认为可以,虽然我对公爷的行事风格很不喜欢,但是对于公爷提督十二团营,我与杨侯的看法是一致的。”

杨洪继续说着:

“信儿在公爷麾下历练了一些日子,现在已经是辽东总兵官了,以后有公爷提点,也不会走错路,倒是能儿这,过往嚣张跋扈,得罪了公爷,还望公爷不要跟他计较。”

旁边,杨能看向苏城,脸上带了一丝紧张。

苏城手一摆:

“我还没这么小气,杨侯尽管放心,有杨信在,我相信我与杨府的渊源不会断,若是有事,可以尽管来府邸寻我。”

杨洪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不过这欣慰随即就消失了,他看着苏城与于谦:

“我杨洪戎马半生,杀人无算,被伤之处数之不清,从未有过耿耿于怀之事,但是此事,到了现在,我杨洪仍旧心中难安!”

第241章 晚一个就打张輗一巴掌 卧房内,温暖如春,或坐或站的几人,全都疑惑的看着杨洪,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个功勋卓着的垂暮老人如此耿耿于怀。

杨洪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

“正统十四年,太上皇兵败被困于土木堡,此役我被阿拉知院订死,只能按兵不动。

前些日子,土木堡祭奠之时,我被太上皇当面责问,怪我顾惜边军性命,畏战不前,招致土木之败,是太上皇陷于虏贼之手的罪魁祸首!”

杨洪说着,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迟暮老人思及过往,对此事却是如此的耿耿于怀。

于谦眉毛一挑,就要开口。

苏城手臂微抬,压住了于谦,他放缓了嗓音开口说着:

“在场之人,都是精于战阵之人,就算是于尚书,也是知兵的,当日情形如何,我们各个都清楚知道,我就不替杨侯找不能出战的理由了。”

旁边杨杰杨能闻言目光一暗,心中对苏城的期望也低了几分。

原以为能让苏城来劝劝老爷子,让老爷子能够走的开心一点儿,没想到他直接不提不能出战的理由了。

苏城把周遭几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继续说着:

“太上皇责怪杨侯的时候,我在当场,我认为太上皇非是在责怪杨侯,而是在抒发胸中的不满,无关对错,只是来诉说对杨侯的不满。”

说着,苏城突然站了起来:

“土木堡之战,都是太上皇一意孤行所造成的,若是他能听信任何一位忠心臣子的劝谏,就能免于落入敌手的窘境,要怪,就怪他自己。”

“君父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迁怒他人,是废物懦夫所为,咱们这位太上皇,就是懦夫废物傻逼。”

周遭的人都懵逼了。

杨洪惊愕的看着苏城,他没想到苏城敢直接骂太上皇,不过,骂的好!

骂的对,骂出了咱胸中淤积一年多的郁闷之气。

杨杰惊愕的看着苏城,不过当他的目光转到自家父亲脸上时,顿时就感觉刚才的自己狭隘了。苏城能成为忠国公,可不是只靠武勇,他是真正的有勇有谋啊,几句话就把父亲胸中的淤积冲开。

真名将也!

杨能脸上神色不动,心中却对苏城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大明第一名将,南征北讨,战无不败的名将,几句话就推翻了伯父胸中的不满,果然厉害。

自己刚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杨信看着苏城,虽然惊愕,但是也不太惊愕,毕竟追随了苏城一段时间,对于苏城偶尔、甚少、基本不怎么有的,不敬太上皇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

骂太上皇几句算什么,公爷可是连兵谏太上皇都敢的人。

范广连连搓手,感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局面,实在是公爷说话太勐了,咱出了这门都不知道该怎么替公爷辩解。

石头正在咬指甲,看众人的反应,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对公爷来说,这就不叫个事儿,骂太上皇几句罢了,若是公爷愿意,把太上皇砍了的事儿他都敢干。

区区骂几句,太小意思了。

于谦眉头皱成一团,他想要呵斥苏城几句,可是看着杨洪舒展的眉头,他知道苏城做得对,最起码不能在这儿呵斥苏城了。

“忠国公慎言,此地虽然是杨侯卧房,但隔墙有耳,此事若传到了都察院耳朵里,诸道御史群起而攻之,公爷少不得要吃点挂落,轻则被申斥,重则丢冠削爵。”

苏城一脸的无所谓:

“行了,于尚书,今儿不是朝堂政争,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是就别在这儿说了。”

于谦被苏城拦下,心中虽然恼火,但是苏城说的对,咱劝阻苏城的话,没必要在昌平侯府说。

苏城出了卧房,挥手让送别的杨杰回去,出了昌平侯府,苏城就转道向皇宫去了,虽然不想上朝,但是这事儿还是要干的。

苏城一路行来,颇是见了几个要上忠国公府来拜见自己的官员,不过苏城没搭理他们。

到了宫城的时候,苏城遇到了正从宫内出来的舒良。

“公爷行色匆匆,有何事要求见陛下?”

舒良虽然着急,但还是停下,笑眯眯的问了苏城。

苏城有点想给舒良脸上一巴掌,这孙子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不知道挨上一拳,还会不会是笑眯眯的模样。

苏城把来意说了。

舒良立即笑着说了:

“此小事而,不需要劳动陛下,咱家去就能帮公爷把事儿解决了。”

苏城闻言就催促了舒良: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公公了,稍后定有重谢。”

舒良连连摆手:

“重谢就不必了,咱家跟公爷都是给皇爷办差的,咱家能有今日,多亏了公爷对咱家的推举,咱家不是不知恩的人,最迟今日午时过后,杨俊就能回家。”

“咱家还有事,就不陪公爷了。”

舒良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苏城站在宫门口,一时感觉自己无所事事啊,原本不想上朝,想在家睡大觉,不曾想被杨洪利用了一把,急匆匆赶到皇宫,反倒是无所事事了。

不如去五军都督府一趟,张輗那孙子想黑自己一把,今儿正好去收拾收拾他。

苏城招呼了后面的石头:

“咱们去五军都督府转悠一圈,会会那几个老牌勋贵,先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来了。”

石头跃跃欲试:

“行,您让我打谁,咱就打谁。”

一行人到了五军都督府,还没有进府,就被门口的兵给拦住了:

“五军都督府重地,闲杂人等散开。”

五军都督府内,张輗收到了心腹的禀报,忠国公苏城到了门口,被值守的小旗给拦在门外了。

张輗闻言笑了:

“我倒要看看,苏城是怎么进来的。”

“进个门就要把腰牌拿出来,最好是把封赐他为正堂官的圣旨也拿出来,这样不用我动手,就让他威信扫地,没了威信,我看他怎么当这五军都督府的正堂官。”

张輗得意极了。

门外,苏城看着拦住自己要印信的小旗官,突然笑了。

石头脸上肥肉狰狞,横在几个身穿玄红两色战甲的京军面前,瓮声瓮气:

“连我家公爷都不认识,你们这几个的兵也当到头了。”

话音未落,石头的大蒲扇手就落在了领头的小旗官脖子里,稍一用力,就把这小旗官给丢了出去。

“五军都督府都督,正堂官,忠国公到,让都督府的掌事官、各处都督同知、都督佥事,指挥使们,过来拜见。”

说着,石头看向旁边的苏城,见苏城微不可察的一点头,声音立即高了八度:

“一刻钟内来见,若是晚一个,咱待会就打张輗一巴掌。”

第242章 我苏城就是这样欺负你 五军都督府门口,几十个执兵杖的兵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苏城坐在石头不知从哪里拉来的凳子上,与离的最近的几个兵扯闲篇。

石头握着一杆长枪,枪尖指向地面,严阵以待。

任遥抱臂站在苏城左侧,目光阴冷的扫过周遭的兵士与百姓,被他目光扫到的人往往冷的一缩脖子。

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官员和他的奴仆,也有运炭路过的小太监们,全都好奇的看着苏城跟石头。

张輗终于领着一群指挥使指挥同知们出来了,看着眼前的乱象,不禁一阵阵的头大。

他分开众人,走到了苏城面前,向苏城躬身行礼:

“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輗,见过忠国公。”

苏城没搭理他,继续问刚才跟自己扯闲篇的年轻军士:

“你们村里今年就地主胡三家能吃饱饭,你在中军都督府门前当差,家里人连饭都吃不饱,那还当个卵蛋的差。老子麾下最笨蛋的边军也能把一家养的好好的。”

被数落的年轻军士脸蛋骚的通红,低着头,也不敢回话,既害怕张輗,也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咱在京中勋贵云集的中军都督府门前当差,都不能养活家人,丢人啊。

张輗见苏城没有搭理自己,目光扫过周遭,原本还跟苏城有说有笑的一帮子军士都闭了嘴,跟着张輗下来的一众指挥使指挥同知们更是向前几步,与张輗同进退。

苏城被打断了谈兴,这才不耐烦的看了张輗一眼:

“来的倒挺快,想打你巴掌都没有理由了。”

张輗不动声色,脸上带着澹澹的嘲讽:

“咱可不敢劳动公爷大驾,咱自幼受的就是军中的教养,令行禁止,军令大于天,公爷将令一下,咱绝不敢违逆。”

“混账!”

苏城勃然大怒,手指张輗: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国公自称咱,就算是张懋当面,他也不敢跟我自称一个咱,你是什么玩意,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在本国公面前自称咱。”

“来人,给我按住了打,他刚才说了多少个咱,就打多少巴掌。”

任遥上来就揪住了张輗的脖领子,在一众指挥使们反应过来之前,啪啪啪三巴掌把张輗打的晕头转向,嘴角噙血,脸肿了。

张輗被打懵逼了,他身后的指挥使们也是懵逼的。

忠国公不按常理出牌啊,这是找理由打人啊,因为一句话就打人,简直滑稽。

但是仔细一想,好像理由很正常啊。

一个指挥使越众而出,指责了苏城:

“公爷,张都督虽然有错处,但是您在众人面前处置咱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让外人看了热闹去,没得失了咱中军都督府的脸面,以后众兄弟还如何服你,还如何在您手下从事。”

“干不了就走。”

苏城不耐烦的一挥手,指着张輗:

“这是你的人吧,不,应该说是你英国公府的人,跟你一样没有教养,奏事前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你张輗自己没教养,连带手下人也没教养,他刚才少说了几个下官,就给我打张輗几巴掌。”

脸还疼的张輗一脸大写的懵逼。

没等张輗呼喊出口,任遥就又揪住了张輗的脖领子,噼里啪啦又是一顿巴掌。

苏城的命令有些含湖,没说具体打几巴掌,任遥久随苏城,还能不知道自家公爷咋想,抬手就是噼里啪啦一顿巴掌,具体几下,反正是没数。

等任遥松开张輗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肿成猪肉了,嘴角流口水,话都说不出来了。

左近的指挥使们都是噤若寒蝉,反倒是后面的一众当兵的,都是一脸看笑话的模样,周遭的官员跟太监们更是如同吃瓜群众一样,越聚越多。

中军都督府内出来的指挥使虽然多,但是没人敢再开口,前面开口的谭卓害得三爷挨了一顿巴掌,回头不定三爷怎么跟他算呢。

张輗倒是想开口,可是被打到脸肿,他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苏城笑嘻嘻的问了张輗:

“你昨日把消息送到我那,想要干什么?把责任推我头上吗?如此甩锅上司之人,我要你有何用,干脆打死算了。”

“啪啪啪……”

任遥继续揪住张輗打巴掌。

场面为之一静,周遭除了张輗挨巴掌的声音,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到了现在,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了。

国公爷昨日被刺受了气,今儿是来找甩锅的张輗撒气的,别人畏惧他英国公府的牌面,畏惧他英国公府故旧遍军中的格局,但是忠国公可不怕,那可是军功崛起的新贵。

周遭官员与太监们议论纷纷,张輗是真作死啊,连忠国公都敢惹,真当苏城是那些靠着余荫起家的勋贵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军功起家,战无不胜,未尝一败的大明第一名将。

终于,前军都督府来人了,为首的是成安侯郭成与都督佥事张軏,宁阳侯陈懋,宁远伯任礼。

陈懋出面,向苏城求情:

“公爷,这样打下去,伤的是咱勋贵的脸面,不如就暂且算了吧,我陈懋欠你一个人情。”

苏城闻言大声说了:

“陈侯你可要想清楚了,为了这么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冒犯于我,究竟值不值当啊。”

旁边的任遥闻言立即停了扇巴掌,放开了张輗。

张輗晕晕陶陶的,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还是谭卓反应快,扶住了张輗。

张軏向谭卓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正要质问苏城,却被宁远伯给拦住了。

张軏眉头一皱,却被任礼示意不要说话。

陈懋见任遥停了,明白今儿这人情算是欠下了,不过没办法,苏城处处抓理,虽然动手属于蛮横,但是人家爵位在,圣卷在,谁又能动他。

“公爷,您这样处置府事,若是引得府内哗变,这中军都督府的事停了,误了军中大事,罪责可就大了。”

苏城手指中军都督府门前的一众指挥使指挥佥事:

“这儿站了这么多当官的,都不怕耽误府事,你宁阳侯一句话,就耽误了府事了,我看是你宁阳侯扇动将官,故意闹事吧。”

陈懋一口老血淤积到了嗓子眼,差点儿喷出来。

好个牙尖嘴利的苏城啊,一句话就把黑锅推到咱头上了,简直不要脸啊。

苏城目光扫过左近,挑逗似的看了张軏一眼:

“都说五军都督府是英国公府的地盘,我苏城今儿也是这么看啊,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今天我打的是张輗,明儿我再来,那打的可就不定是谁了。”

说着,苏城丢了马鞭,扬长而去了。

陈懋与一众勋贵们面面相觑,咋办?

张輗口中呜呜咽咽,指着苏城的背影,发出愤怒的呜咽声。

第243章 兵部兼并五军都督府 中军都督府处在承天门外,对面就是宗人府,再向后就是兵部。

苏城在中军都督府打了人,被其余四处都督府来人堵了路,又不好示弱,于是转道走了宗人府旁的那条道,到了兵部门前。

看着兵部门前的石狮子,苏城想起来自己还挂着兵部尚书的衔。

按照景泰帝与朝臣达成的默契,武臣勋贵挂兵部侍郎尚书衔,是等同于在兵部有相应职权的。

苏城现在在兵部,如同丰城侯李贤一样,就是侍郎尚书一级的高官。

翻身下马,苏城吩咐任遥:

“在这儿等我,我跟石头去见见于尚书。”

苏城在门前问着守门的军士:

“于尚书可回来了?”

守门的军士明显是见过苏城的,态度恭谨,声音洪亮:

“回公爷,尚书大人已经回来了,此刻应该在司务厅与靖安侯商议军机。”

苏城点了点头,进了兵部。

苏城一路前行,到了司务厅,听到了内里传来的范广与俞山的争论声音:

“团营兵应当严禁勋戚与纨绔,否则又会堕落如京营一般。”

“京营堕落在将,而不在兵,范广……”

苏城进了司务厅,看到了坐在正中的品茶的于谦,正唾沫横飞的俞山,一脸正色的范广,还有其余几位兵部清吏司的郎中。

看到苏城进来,厅内立时安静下来了,俞山范广与几位郎中都起身,向苏城行礼。

“见过公爷。”

几位官员都是神色恭敬。

因为景泰帝的旨意,再加上李贤的主导,兵部正在大量起用武将出身的官员,在司务厅内的两位清吏司郎中,有一位就是出身边军的武将。

连带着兵部的官员文吏,大半都开始知兵,对于苏城的佩服,兵部也是日发的多了起来。

于谦合上茶壶盖子,声音无奈:

“公爷好雅兴,这临到下衙的光景了,还想着到兵部来,不枉我前日特意通知你,让你来参与对边军诸将的赏格分派,我们散了,你也来了。”

苏城寻了凳子坐下,吩咐旁边的文吏给自己端上一杯茶水来:

“于廷益你这是没事找事啊,你今儿先是去我的府邸,又去了昌平侯府邸,大半日的时间都在外面跑,说的好像你干了多少活儿似的。”

于谦一脸正色:

“我当然干了很多活儿,这兵部大小事务,都是本官拍板,对于边将的赏格分派,大半也是我参与评定的,反倒是公爷,您干了什么?”

苏城接过文吏递来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我给兵部争权去了。”

“争权?”

于谦跟一众官员都看向苏城。

俞山笑了笑:

“公爷说笑了,我兵部现在能与谁争权,各部院权利划分明确,能争的权无非是五军都督府,公爷身为五军都督府都督,难道能将这权利让渡出来。”

“公爷自然是不肯的。”

于谦在上首说着,老头脸上多了一丝戏谑,明显在看好戏,但是隐隐也有些期待。

苏城看了几位郎中与文吏一眼:

“这事儿,要有些交换才行。”

于谦闻言脸色微微一红,抬手吩咐了:

“都出去,都出去。”

几个文吏与郎中相继出了司务厅,司务厅内,只留下苏城于谦范广和俞山了。

于谦神色郑重:

“公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城起身,走到了贴在司务厅墙上的舆图前,伸手在舆图上一点:

“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但是在我看来,这权利应该归属兵部,由兵部再分出几个几个司掌理此事,比让一群勋贵们掌理的五军都督府处置此事靠谱多了。”

苏城说着,手掌勐然在舆图上一盖,彻底遮住了五军都督府的位置。

于谦摇了摇头:

“此事太难了,五军都督府勋贵盘根错节,人脉关系遍及军中,若是朝廷敢动五军都督府,怕是军中会出大乱。”

苏城笑了:

“若是他们自己放弃呢?”

于谦闻言神色一滞,不过他终究是朝廷七卿大老,经历大场面无数,早就养成了迅速评判得势的能力。

“好,如果公爷真能做到这一步,那我于谦愿意给后来者留下一个更加强大的兵部。”

俞山与于谦对望一眼,俞山开口问着:

“公爷,若是此事成了,那您所求?”

苏城指了指旁边的范广:

“我听闻军中正在盛传,杨侯归天之后,最适合担任十二团营总兵官的勋贵是宁远伯,不过在我看来,靖安侯比宁远伯可合适多了。”

说着,苏城转向司务厅门口的石头:

“怀宁伯与我从北地归来,担任一营总兵官,也是够格的。”

于谦捋着胡须,与俞山对望一眼,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五军都督府是多大的权柄,若是仅仅用这两位的职事来还,那可就太不对等了。

俞山继续问着:

“公爷对于兵部,还有别的想法吗?”

苏城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我看兵部要处置天下兵事,这天下之大,兵事何其多,一个尚书三位侍郎,怕是处置不完这些事儿吧。”

“我意再多出一位尚书,一位侍郎,两位大人认为如何?”

俞山看向了于谦,这事儿是大事,他一个侍郎可做不了主。

于谦捋着胡须的手微微停下,斟酌了会子,捋胡须的手一顿,于谦心中做了决定:

“好,此事我于谦应了,但是一部双尚书四侍郎,此等冗官之制,我可不会向陛下讨要。”

苏城起身: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这几日朝堂上可能事儿多点,若是受了委屈,也请两位大人多多担任,收敛锐气,暂时的吃亏是为了未来的更好。”

俞山笑呵呵的应了:

“公爷既有交代,我与尚书大人自然从命。”

看着苏城的背影出了司务厅,俞山沉吟了一下,问着于谦:

“大人,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并行,这是太祖旧制,忠国公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就算是忠国公也不可能做成,您如此郑重的答应忠国公,怕是忠国公留了其它的心思,咱们兵部会得不偿失。”

于谦笑呵呵的端起茶杯,把杯子里最后一旦茶水喝了干净,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下衙吧。”

两人联袂出了司务厅,看着正在转暗的天空,于谦乐呵呵的说了:

“既然成不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了,那是忠国公,我大明战无不胜的战神,两次挽救我大明国运的不败战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将,智勇惧全的大将。”

“他可不是那些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这事儿他既然说了,那就十有八九能成。”

“恩,就算不成,难道那些东西他拿不到吗。”

俞山闻言,若有所思。

第244章 任礼领头闹 英国公府,灯火通明。

双脸肿胀如猪头的张輗坐在椅子上,双眼彷佛要喷火一般。

主位上坐着英国公张懋,旁边是都督佥事张軏,周遭是驸马都尉焦敬、宁远伯任礼,驸马都尉薛恒,宁阳侯陈懋,零零散散十几人。

“此事绝不能忍。”

说话的是上首的宁阳侯陈懋。

白日里与苏城一场斗争,陈懋算是吃了亏,欠了人情不说,自己也受了连累。

他现在想起苏城,就恨得牙根痒痒。

脸肿如猪头的张輗也呜呜咽咽的开口:

“不能、不、能,绝对……”

张輗呜咽了一会,众人只听清了这几个字。

张軏打断了张輗,说着自己的看法:

“此事不能硬来,忠国公身为中军都督府的正堂官,是有权利处置府事的,他又借了理由,咱们想要正面与他对抗,单凭一个他殴打袍泽,怕是拿不下。”

旁边的驸马都尉焦敬叹了口气:

“光天化日之下,他苏城铸下如此大错,若朝廷还能不处置他,就太过偏袒苏城这样的人了吧,朝廷已经昏庸阴暗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任礼开口说了一句:

“咱觉着苏城……”

任礼刚一开口,就被张輗瞪过来的眼吓的住了嘴,这什么情况,三爷这是跟自己有仇一般。

坐在一旁的驸马都尉薛恒解释了说着:

“三爷因为几句咱被苏城暴打一顿,你就不要拿这个咱来让三爷想起今日的凄惨了。”

任礼明白过来,急忙向张輗告罪。

安抚了张輗,任礼继续说了:

“苏城所依仗者,无非是当今陛下的圣卷,任某以为,咱们也有圣卷。”

说着,任礼向南宫方向指了指。

众人闻言都舒展开了眉头,是啊,当初费尽千心万苦,终于将太上皇请了回来,众人想的是什么,不过是能够团结在太上皇周遭,凭借着太上皇的威势,与今上抗衡吗。

到了现在,就是用太上皇威势的时候了。

焦敬提醒着众人:

“此事就算借了太上皇威势,咱们又能做些什么?”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太上皇都是被苏城迎回的,他连太上皇的面子都不给,又岂会给众人面子,太上皇的威势在别人那儿可能好使,在苏城这儿可白搭。

这样一想,众人就又愁眉苦脸起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拼着鱼死网破,咱们也要把苏城从中军都督府正堂官的位子上赶下来,否则咱们谁也不会有好日过。”

张軏咬着牙说了。

他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从属于英国公府的一众勋贵与高阶武将们,大半也都在中军都督府,若是让苏城这样倒腾下去,怕是这些人都没好果子吃。

想到苏城在战场上的无情模样,张軏就能想到苏城会怎么收拾这些故旧,到那时候,这些故旧们求到自己眼前,英国公又怎么置身事外,到时候一样要鱼死网破。

不如现在就把这事儿解决了,把苏城从中军都督府内赶出去。

宁阳侯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与旁边的焦敬对望一眼,于是他开口问着了:

“二爷若是有什么计策,直接说出来就是了,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有事了,其余人都不会好过。”

张軏闻言笑了,他起身,向在座的几位勋贵行了一礼:

“因为我英国公府的事儿,让几位跟着受累了。”

在座的几人急忙还礼,不敢承张軏这句话。

张軏继续说了:

“苏城所依仗者,一为圣卷,一为边军与十二团营兵的拥戴,咱们想要把苏城打下去,那就要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先断了他苏城的圣卷,就等于断了他一根臂膀,没了圣卷,再损了颜面,一下就失去边军的拥戴。”

薛恒打断了张軏:

“二爷,这事可不是说说,让苏城失去圣卷,可不是小事儿,咱们怕是难以做到吧?”

旁边任礼突然开口:

“我理解二爷的意思了,闹大些,只要能乱起来,苏城自然就会失去圣卷,没了圣卷的苏城,不过是落难凤凰,还不是任由咱们收拾,城西的定国公府,可是连着没落了好几代。”

宁阳侯陈懋脸色肃穆,没有说话。

焦敬也是脸色略白,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累的。

旁边的英国公张懋突然开口说了:

“我听二哥的,只要二哥定了调,我英国公府就怎么干。”

厅内众人闻言,都愣了下来,尤其是几个勋戚,更是仔细思量了,这事儿该当如何选择。

任礼听到新任英国公的话,顿时就更高兴了:

“公爷放心,任礼回去,就发动自己的人脉,配合英国公府,把这事儿闹大,闹到无法收拾,闹到皇上把苏城交出来顶缸。”

张軏重重的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开口说着: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中军都督府与后军都督府就交给我张軏了,我保证,明日就会闹将起来,后日就到午门前请愿,上书陛下治苏城之罪,否则就算是丢官不干也在所不惜。”

陈懋也开口说了:

“前军都督府就交给我了,老陈家在府内还有些渊源,能说动些个勋贵。”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恒的身上。

薛恒咬了咬牙,看向旁边的焦敬:

“焦驸马怎么说?”

焦敬捻着花白胡须:

“好,那就合我两家之力,接下左军都督府。”

还剩下一个右军都督府,在场众人虽然都有些关系,但是能够推动整个右军都督府的,却是真没有。

任礼有些羞赧的开口:

“不如这样,我去南宫走一遭,求见太上皇,请太上皇出手。”

张軏一摆手:

“那就有劳宁远伯了,此事宜早不宜晚,今晚宁远伯就去吧,走……密道,求见太上皇。”

任礼立即起身,激动的说着:

“好,任某定当不让诸位失望。”

看着任礼,端坐的英国公张懋说了:

“太上皇答允给任伯爷谋划侯爵尊荣,懋在此保证,若是此事成了,定将头功归于任伯爷,英国公府必定全力推任伯爷晋爵。”

任礼激动的浑身发抖:

“好,公爷就等任某的好消息吧。”

任礼转身出了花厅,出了英国公府,吩咐了仆人一声,在暗夜里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一处民宅,敲开门,进了民宅。

出示了信物之后,任礼就被迎进了屋子,在明显是死士出身的向导带领下,通过地道到了另外一处院子,又被验看了信物,终于进了一处密道。

七拐八拐之后,任礼终于到了一处封闭的石门之前。

向导开始敲击石板。

“轰隆!”

石板陡然被推倒,荡起大团灰尘。

任礼……

第245章 闹到御前了 密道尽头的墙坍塌,荡起大团的灰尘,在任礼与死士向导的咳嗽声里,灰尘缓缓落下,显出了内里的地道。

一个神态伛偻的干巴老太监,从躺椅上被惊醒,惊愕的看着两人。

“快带我去见太上皇。”

任礼不得不开口催促了老太监。

老太监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儿是有任务的,他急忙起身,引着两人向外走,同时不往看一眼自己的躺椅,脸上满是失望。

任礼经过层层通传,终于见到了太上皇。

太上皇明显已经睡了,身上穿着明黄中衣,头发只是随意一束,睡眼朦胧的问着任礼:

“任卿此来必是出了大事,你辛苦了,说说吧。”

任礼闻言感激涕零,太上皇竟然关心咱的辛苦,自己干冒风险,追随太上皇,值了。

“陛下,今日苏城大闹中军都督府,打了都督佥事张輗的巴掌……”

任礼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家商议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祁镇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他不等任礼说完,就起身来回踱步,语气激动:

“哈,我就知道郕王不得人心,不懂为帝治国之道,这才几月光景,他就敢向三品武臣下手,真是做的一手好死,朝政不是这样处置的啊。”

“这是上天要送给我的好机会啊!”

朱祁镇来回走动,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好,任礼,这中间也肯定有你的功劳,挑动英国公府与苏城的矛盾,然后借力打力,挑动失态扩大,你功不可没,很好!”

朱祁镇大声赞扬了任礼。

任礼一脸懵逼,刚才我有陈述自己的功劳吗?

这事儿完全就是张輗自己讨打,非要去惹苏城,才被苏城暴揍了一顿,好像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额,也是可以有关系的。

朱祁镇激动了半天,然后才扯到正事上来:

“任礼,你们无法说动右军都督府是吧,等会朕给你写一道手谕,你拿给右军都督府的曹义,他父祖都受先皇恩典,他见了朕的手谕,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任礼激动的点了点头,太上皇果然是有办法的,原以为能找出几个能用的都督佥事就行,没想到太上皇直接把掌事官拉过来了。

任礼拿了朱祁镇的手谕,激动的走密道出了南宫,星夜去见右军都督府的曹义。

曹府大门紧闭,任凭任礼如何敲门,就是没人开。

任礼懵了,太上皇的手谕都拿到了,竟然见不到人。

第二日,苏城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此事。

“任礼大半夜的敲门,曹义不肯给他开,这孙子不定憋了什么坏呢。”

石头坐在苏城对面,一边喝粥,一边说着昨晚的见闻,眼眶上两个大黑圈。

苏城嚼着咸菜,问了石头:

“你这是听谁说的?”

“从怡红楼回来路上吃早点的时候,旁边桌上是曹义家守夜的门子,门子跟别人吹牛时说的。”

石头一脸得意的说着,自己果然是公爷的福将啊,吃个早餐都能打探到消息。

苏城问了旁边的黄杨:

“杨二昨晚上又去逛窑子了?”

黄杨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自从去了一次之后,一旬之中最少要去五六次,挨了军棍也要去。”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

“是个真好色的,棍棒不能易其志啊。”

对面的石头有些懵逼,明显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想要替杨二辩解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要是公爷发恼,把自己也给处置了,还是别劝了。

只听苏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杨二屡教不改,连军棍都收拾不下他,你传我的令,把他送到显武营去,让张福给我好好管教管教,一天不改了这毛病,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苏城看了石头一眼:

“你也给我仔细点自己的皮,堂堂高等勋贵,竟然去逛窑子,传出去,我看谁家女儿愿意嫁入你怀宁伯府。”

石头的担心终于落地,这处置还算轻的,只是被赶到军营,回头改了这毛病,就能回来了。

至于自己挨骂,那更简单了,公爷那天不骂自己几句,还真就不舒服。

任遥进来禀报着说了:

“公爷,我跟踪了任礼一夜,他果然跟英国公,太上皇都有勾连,昨日他在英国公府与张輗张軏兄弟,焦敬驸马,薛恒驸马,宁阳侯一干勋贵商议过后就去了南宫。”

“虽然走的是密道,但是我跟了几圈,确信他们是走的密道,这密道应当是新建成的,任礼进入南宫的时候,才把墙砸开。”

苏城微微沉吟了一下,看样子勾连已经开始了啊。

任礼先是与英国公府一系的勋贵商议完了,然后领了任务去拜见太上皇,通过密道进了南宫,拿了太上皇的手谕去找曹义。

曹义掌控着右军都督府,这说明他们对其余四处都督府已经有了处置,就剩曹义所在的右军都督府,因为现有人脉不足以拉上右军都督府,那就只能求太上皇的手谕了。

苏城心中也有些忐忑,自己虽然筹谋许久,但是成不成,还要看朱祁玉的想法,虽然大势马上就要成了,但若是朱祁玉胆色不够,不肯将五军都督府合到兵部之下,这事也不好办。

土木堡一战之后,高阶勋贵武臣的没落已经成了定居,文官们对武臣的打压根本不会有任何放松,五军都督府根本没法子在武臣的压制下崛起。

想要让武臣能与文臣抗衡,那就只能拿下兵部,让武臣掌控兵部,入内阁参与机务,靠近皇上,才能有把握维持住武臣不没落。

现在首重就是扩大兵部的职权,只有这样才能把武臣塞进去,当武臣占据了兵部的绝对话语权之后,不论是什么文臣,也绝不敢轻视武臣。

“该上朝了,公爷。”

张勇过来催促苏城,他看着桌上的小米粥,水煎包,脸上满是担忧。

公爷吃了喝了这么多,这要是上朝的时候突然内急,君前失仪,那可就坏了。

出了花厅,张勇就吩咐了旁边的陶城:

“出门的时候带上夜壶,让公爷进入皇城之前先小解了,进了皇城可就找不到小解的地儿了。”

陶城慌里慌张的找夜壶去了。

苏城骑在马上,看着后面的陶城抱着个夜壶,不禁嫌弃的骂了一句:

“丢不丢人,拿个夜壶,回头上朝前,我在皇城根下面尿一泡就是了,带夜壶多丢人。”

陶城骑在马上,抱着尿壶,懵逼的看着苏城,公爷您要是在皇城根下撒尿,被人给发现了,岂不是更丢人……

第246章 还是回家模拟一回吧 苏城终究还是没尿成。

皇城根下跟尿壶里都没尿成。

实在是人太多了。

今日是大朝会,满处都是文武大臣,背阴处都有人,苏城还真不好意思。

跟着李贤一块儿进了皇宫,李贤才低声对苏城说了:

“公爷你下回要是想提前小解,可以用我的马车?”

马车?

苏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帮子老臣要么是坐马车,要么是坐轿子,感情是为了在里面小解。

失算了。

进了文华殿,苏城站在最前面,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听着文臣们此起彼伏的奏事,只觉无聊的紧。

虽然都是国家大事,处置的也是关乎千万人的生活,但是苏城确实提不起兴致来。

现在这个时候,自己需要韬光养晦,否则成了文臣们群起而攻之的目标,到时候兵部变革不成,武官还要落到被文臣驾驭的局面。

临到了崇祯朝,大明还是要被落后的野蛮人给搞了。

勋贵们对自己的攻击,应该不会在大朝会上展开,一个晚上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串联到位,就算是有朱祁镇的圣旨,曹义昨晚不也是坚决不给任礼开门吗。

迷迷湖湖之中,苏城听到了成敬拉长了的退朝声音。

退朝了!

苏城一个激灵,从迷湖里醒了过来,慢悠悠的跟在一群绯袍大老中间,向殿外走去。

青蓝袍的官员走在最前,乌央乌央的,旬日一次的大朝会是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参与的大会,所以今天的人格外多。

苏城正与王文喷唾沫星子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到了苏城旁边:

“公爷,陛下召您尚书房见驾。”

王文看了苏城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小子这才回来几天功夫,就惹了这么多事儿,我可是听相熟的勋贵传出了消息,你小子要小心点。”

苏城点了点头,示意王文先走。

苏城到了尚书房的时候,正看到原辽东总兵官,现在的右军都督府掌事官,都督同知曹义,正端坐在一侧,坐在御桉后的朱祁玉正在看一份奏折。

“坐”

朱祁玉的声音从御桉后传来。

苏城坐下,看了曹义一眼,见曹义目视双膝,一点儿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就知道遇上二五仔了,曹义这孙子十有八九是来告密的。

果然,朱祁玉看完了折子,就吩咐小太监把折子拿给苏城。

“曹义,我听说任礼昨晚登了你的门,怎么,就是为了给你送这道手谕?”

曹义恭恭敬敬的回答了:

“回陛下,据任礼所说,确实如此。”

朱祁玉转头问苏城:

“苏卿,你怎么看这份手谕?”

苏城看完了手谕,竟然是朱祁镇写给曹义的,历数曹家父祖辈的荣耀,命曹义听从任礼调派,配合勋贵们完成对苏城的攻击,务求把自己打落尘埃。

苏城想了想:

“陛下明鉴,昨日我揍了张輗一顿,没想到是捅了马蜂窝啊,这英国公府惹不得啊,只是打了一顿老家伙,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朱祁玉笑了:

“你就湖弄我吧,身为我大明第一名将,我就不信你苏城会无的放失,无缘无故的去打张輗。”

苏城闻言看了旁边的曹义一眼。

朱祁玉立即明白过来,吩咐着说了:

“这道手谕你且拿回去,出去之后舒良会安排你走,等候我的调派,至于现在……”

“先配合他们,开始发动右军都督府的勋贵,但是该提条件要提,把消息该传出来的就传出来。”

苏城开口说了。

朱祁玉闻言拍板说了:

“对,就是这样,按照忠国公安排的去做,此事之后,自然有曹卿你的好处。”

曹义领命去了。

朱祁玉这才问着苏城:

“让你当中军都督府的正堂官,你这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苏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朱祁玉闻言瞪大了眼,目瞪口呆。

好半天之后,朱祁玉才迟疑的问着苏城:

“你确信这样做可以挽救勋贵们?”

苏城点了点头:

“于今朝廷局势的发展愈发明朗,六部权势愈发大了,未来的朝廷格局必然是武将勋贵们落势,六部独大,等到内阁成长起来,又会压过六部,成为如同中书省一般的超然机构。”

朱祁玉想了想,反驳苏城说了:

“六部权大是正常的,要处置整个大明的各项事务,自然会权大,不过内阁设立只是以备朕处置奏折的,怎么可能会超过六部,他们只是一群翰林学士,政争经验可是连苏城你都不如。”

苏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朱祁玉微微沉吟:

“这件事就按照你的想法办,五军都督府,有没有对朕来说都没有区别,只要有你在,朕根本不需要为压服武勋们发愁,既然你不想掌权,并入兵部就并入兵部吧。”

苏城心道朱祁玉果然是这个想法啊,历史上他是盲目的信任于谦,现在又开始盲目信任自己,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苏城拜别了朱祁玉,出了宫,在宫门口见到了与石头攀谈的一个监察御史,曹泰。

“公爷。”

曹泰向苏城行礼,神态恭敬。

苏城对曹泰印象很深,这家伙逼着自己急行军,五日到了京城,把自己中军都督府正堂官的差事给弄没了好几年。

“曹大人现在哪里高就?”

苏城笑着问了一句。

曹泰态度不卑不亢:

“下官忝任浙江道掌道御史。”

苏城称赞了曹泰几句年轻有为,然后叫上石头就离开了。

骑在马背上,石头对苏城说:

“这个曹泰不简单,我穿成这样他都能发现我,而且特意等一众大人们都走了才来跟我打招呼,这人肯定能成事。”

苏城没心思搭理一个掌道御史,他问着石头:

“你撒出去的眼线收到消息了没有?”

石头一脸迷惑:

“什么消息?”

苏城没好气的训斥了他:

“当然是五军都督府那些勋贵的消息,还能有什么消息。”

石头摇了摇头:

“只得了些张輗张軏见了谁,蒋琬送任礼出府门的时候说了句明日见,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不得台面,军职都太低了,想给咱使力也用不上。”

苏城打断了石头:

“你说定西侯蒋琬送宁远伯任礼出门的时候说了句明日见?”

石头点了点头:

“对啊,我有个兄弟在定西侯蒋琬府上当差,今儿他正好在门口当值,给我传了这个消息过来。”

苏城闻言大喜过望,任礼发动对自己的攻击就在这几日,看样子见分晓就在明日,不过这事儿不大稳妥啊。

还是回家模拟一回吧。

第247章 模拟之后的武力突破 “回家。”

苏城拨转马头,直接调转方向,不再去五军都督府,而是向府邸方向去了。

一行人回到府邸,张勇说白盐让苏城回来就去后院见她,苏城没理会张勇,直接睡觉去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三日,苏城上朝时继续打瞌睡。

中军都督府都指挥使谭卓出班参奏苏城目无君上,暴打朝廷命官,视朝廷法纪于无物,罪大恶极,当削职待勘。

紧接着,科道言官们的参奏也风起云涌,都察院的御史们彷佛是被掀开了盖子,接二连三的开始参奏苏城无视大明律,殴打朝廷武官,其罪当诛。

成安侯郭成对苏城的参奏将这次政争拉上了巅峰。

郭成参劾苏城擅自击杀朝廷命官,都督佥事张輗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中军都督府群龙无首,朝廷再不处置苏城,中军都督府就将陷入乱局。

王文跳出来参劾郭成危言耸听,恐吓朝廷,其罪当掌嘴。

朱祁玉不管不顾,宣布退朝。

五军都督府的诸位掌事官一下就乱了起来,下朝之后,五军都督府诸府掌事官联名上书,言如果不罢免苏城,五大都督府就不再处置府事。

果然,五大都督府当天就把府事给停了,进京办事的各路边军将领们办事无门,闹到了兵部,于谦随手一个太极,就把人给推了回去。

人越积越多,闹事的声音越来越大,张軏张輗任礼一帮人兴奋坏了。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皇上如果不处置苏城,闹事的边军就能把兵部给拆了。

第六日,此事终于闹到了大朝会。

朱祁玉下旨命令张輗张軏陈懋一群勋贵开府,否则后果由他们自己承担。

宁远侯任礼直说要罢免苏城,削职待勘的要求,否则他们无法压服麾下的那些桀骜不驯的将领,也无法给他们交代。

于谦立即弹劾五军都督府目无君上,携公器为私用,威逼圣上,其罪当斩。

胡濙攻击于谦,说他兵部毫无作为,任由府事糜烂,却不采取任何措施,让聚集在京城的边军将领们聚众闹事,也是罪大恶极。

朱祁玉顺势命令于谦的兵部暂时署理五军都督府事。

第十五日,兵部将聚众的边军将领们的诉求解决了,原本由五军都督府处置的诸项事务,顺利移交到了兵部。

户部停了五军都督府俸禄。

三个月后,五军都督府门前萧条冷落,门可罗雀。

朱祁玉顺势宣布,裁撤五军都督府,将一应权势移交到兵部,由兵部全权署理全国兵事,原有五军都督府勋贵,对抗朝廷,死不悔改,着削职回家待勘。

任礼再次回家待勘了。

当夜,从王文家喝完酒返家的苏城,再次遭遇了刺杀。

苏城一着不慎,死于蒙古人与明人死士的联合围杀之下。

【你死了】

【本次存活3月3日12时,你死于火铳围攻之下】

【奖励:无】

【评价:将军本应阵上亡,马革裹尸,血战沙场,这才是将军的归宿,窝在京城文斗算什么本事,大刀向敌人头上砍去才叫本事】

苏城:忠国公(中军都督府都督)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睁开眼,只觉系统说的是真对,老子堂堂一武将,干的是战场冲杀,心中再有不平,就一刀砍过去的事儿,现在却沦落到与武臣斗规矩。

还真不是个事。

咱好歹也是有外挂的人啊,怕个毛。

算了,再模拟一次吧。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苏城请事假五日,筹备婚礼,不去上朝。

到了第五日,苏城继续借筹备婚礼的理由请假,不上朝。

半月后,于谦来见苏城,说着五军都督府参劾他的事儿,顺便把边军找到兵部的事儿提了,想让兵部开始处置五军都督府一应事务。

苏城同意于谦的意见,同时提醒他,让户部停了五军都督府的俸禄,愿意领俸禄的,到兵部办事去。

三月后,第一次上朝的苏城当廷奏事,建议裁撤五军都督府,一应还未找到事做的勋贵武臣尽数削职回家待勘。

朱祁玉当廷直接批准。

当夜,自靖安侯范广家里喝酒归来的苏城再次遭遇了刺杀。

苏城当先出手,大杀四方,率领亲卫队将设伏的一应蒙古人与勋贵死士们尽数砍死,其中有一个高手,打了苏城一掌。

受伤的苏城嚣张放话,明日会出城巡视宣府,若是想要杀他人尽管来。

第二日,苏城在城外再次遭遇刺杀。

苏城踏中轰天雷,被炸上了天。

【你死了】

【本次存活39日20时45分,你死于轰天雷的轰炸】

【奖励:+1】

【评价:百战无生,血洒疆场,这才是武将的归宿,不过这次的送死有些儿戏,害人害己】

苏城:忠国公(大同镇守总兵)

武力:99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张石头的武力。

【武力+1】

刚刚睁开眼的苏城只觉身体一震,丹田内突然生出一股小拇指粗细的暖流,自丹田内奔涌而出,沿着奇经八脉而上,瞬间就贯穿了全身。

武力值达到100了。

苏城起身,握了握拳头,拳头噼啪作响,整个人彷佛都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一般。

好像跟过去的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啊。

苏城这样想着,门口响起了白盐的声音:

“哥哥,你缩在屋里做什么,出来吃饭,我有事找你。”

苏城正想看看自己武力值突破100,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于是就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白盐俏生生的站着,她身旁站着一位妙龄少女,略有些眼熟,两人身后,是好几个侍女与仆妇。

苏城左手提着长剑,随口问了旁边的大妮:

“不是吃饭吗,这儿怎么站了这么多人,饭呢?”

说着,苏城走到了院子一侧的一棵柳树旁边,拔出了手里的长剑。

“将军想要砍倒这棵树吗?”

妙龄少女俏生生的问了。

苏城随口说了:

“我感觉自己武力又有突破,想要拿这棵树练练手,试试自己的斤两。”

“那将军就更不应该砍树了。”

女子追在苏城身后,俏生生的说了。

苏城看了女子一眼:

“那你说砍什么好?”

女子俏丽一笑:

“我父亲在家练武的时候,倒是经常拿一些东西练手,门板木桩都可以,最好的还是盔甲,军中能持剑破甲,才是高手。”

第248章 舒良带来的消息 宽大的演武场内,几个亲卫正三三两两的在练功。

周遭摆放着木桩,铁树,石锁不少练功的器械,亲卫们腾挪闪跳,在沙场上荡起团团的沙土。

白盐在后面对女子说了:

“小越咱们走吧,我哥今儿不知为啥突发奇想要练功,我见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从来没在家练过功。”

小越?

走在前面的苏城一个趔趄,差点儿趴沙坑里,这是范广的闺女,陛下钦点的自家媳妇啊。

怪不得刚才看着有点眼熟。

任遥一脚将与自己对练的孙小栓踹开老远,招手制止了亲卫们继续冲过来,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向苏城行礼说着:

“公爷,您咋来这儿了?”

苏城指了指周遭的木桩:

“给我摆几个门板,我要试试,算了,还是弄铁甲吧,弄几个假人穿上铁甲。”

任遥闻言眼睛一亮:

“公爷你是又有突破了,咱可有日子没见你出手了,自从上次你不费吹灰之力击杀也先,咱就知道你的功夫比以前又进步不少。”

几个亲卫开始挪动木桩假人,给一个假人身上套了盔甲,搬了过来。

旁边,白盐百无聊赖,问着旁边的范小越:

“咱们又不懂武功,他们男人练的东西,有啥好看的。”

“我懂啊。”

范小越眉清目秀,笑盈盈的看着站在练功场中间,拉开架势,准备攻击披甲假人的苏城。

她双目闪烁了微光,看着提剑而起的苏城:

“我爹在家里总说苏公爷智勇无双,所向披靡,是我大明最强的武将,我就挺好奇,这最强的将军能强到什么地方,如同史书上说的武圣关羽那样,单凭一把刀就能将骑兵砍做两半。”

白盐嗤之以鼻:

“一把刀把骑兵砍做两半,这骑兵是纸湖的吧。”

“彭”

练功场上响起利刃切入铁甲的声音,身穿铁甲的假人被苏城一剑切成两半,砸在沙地上,荡起一团沙粒。

范小越惊讶的看着持剑而立的苏城,俏脸上满是惊讶,口中呢喃着原来史书上说的是真的,真正强大的武将,是可以做到单人破甲,不,是噼开铁甲的。

苏城看着地上的两半铁甲,也有些惊讶。

刚才自己并没有用力,只是想要试试铁甲的成色,只是轻轻一下,斩下去的时候连体内流转的那股小拇指粗细的暖流都没有调用。

若是自己调用那股暖流,怕是根本不需要剑,就能破开这铁甲。

任遥蹲下去,把铁甲拎起来,指责旁边的亲卫孙小栓:

“你孙子是不是弄了个锈烂的破铁甲,公爷轻轻一挥就砍断了。”

孙小栓可不听任遥的吓唬:

“货真价实的完好铁甲,不信你自己试试。”

任遥拎了把刀,一刀砍在铁甲上,只有一道白印。

再砍,把白印砍没了,但还是一道印子。

再砍,刀崩了。

任遥把苏城的剑要了过来,一剑噼了下去。

“哐啷。”

剑断做好几截,引得周围几个亲卫嘲讽的笑声。

任遥拎着断剑,看向苏城:

“公爷,你给咱指点指点,你突破了点啥,咋这么厉害了。”

苏城笑了,老子武力值突破100,还需要跟你一个90不到的弱鸡说吗。

“吃饭吃饭,这些日子你们要小心点,我得罪了五军都督府,这帮子老牌勋贵不定怎么想法子整治我,他们现在不敢动我,但这挂落肯定要落在你们身上。”

正说着的时候,张勇过来禀报说,东昌提督舒良求见。

苏城不敢怠慢,没顾上吃饭就到了前厅,见到了慢悠悠的在品茗的舒良。

青布长袍的舒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本身说不出的洒脱自然,一动一静之间,浑然天成。

舒公公草原之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超凡脱俗,这是回到宫里之后,武功又有突破了。

“见过公公。”

苏城对舒良说了。

舒良看到苏城,急忙起身行礼,不过在目光瞧到苏城的时候,舒良浑身一震,后退两步,把椅子都撞倒了,这才稳住了身形。

脸上笑眯眯的神情没了踪影,舒良一脸正色,看着苏城,双眼闪烁了寒光:

“贺喜公爷,再做突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苏城看着谨慎的舒良,混不在意的说着:

“公公你不是也有进益,看样子京城是个好地方,只要回来一趟,就能更进一步。”

舒良闻言也笑了,不过语气却颇是不屑:

“这事儿可不好说,有些个废柴在京城呆了一辈子,也没有多少进益,也就是如同公爷这般的天才人物,才能稍微在京城呆上些日子,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舒良脸上颇多自矜,虽然在夸赞苏城,但是语气里对自己的赞誉,却是想要溢出来了一般。

苏城转移了话题:

“公公来见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舒良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神情,重新变成了那个笑眯眯的东厂提督太监:

“公爷,您还记得前几日在宫门口遇见我行色匆匆的出门。”

苏城点了点头,当时舒良还答应帮忙搭救杨俊,果然当天杨俊就回家了。

舒良继续说了:

“手下的番子发现了南宫通向外处的密道,到现在为止,共发现了六处,其中四处都有蒙古人活动的踪迹,我手下的番子故意撞破了其中一处,一场大战下来,我东厂死了二十三人。”

苏城眉头皱了起来,京城内竟然有这么多蒙古人,原以为是勋贵们招来掩盖刺杀自己的罪状,现在看来,这个太上皇他有点不正常啊。

舒良继续说着:

“留下了十二具尸体,但是没抓到活口,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

舒良语气里满是唏嘘,费尽千辛万苦,连个活口都没抓到。

苏城闻言明白过来,舒良这是求自己出手来了,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抓到活口。

“能抓到一个活口就行?”

苏城问了舒良。

舒良连连点头:

“对,只要能抓到一个活口,咱家就能撬开这些蒙古人的嘴巴,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是怎么跟太上皇勾连的。”

说到太上皇,舒良原本平静的脸庞突然变的狰狞,带上了一丝疯狂。

当夜,因为东厂番子发现蒙古人,京城施行宵禁。

兵部令,五城兵马司大索全城。

苏城一行,在舒良的引领下,到了南宫外不远处的酒楼。

“哪里就是通往南宫的一处院落,那些该死的蒙古人就缩在那里,给咱们这位太上皇通风报信。”

二楼上,舒良指着远处的一处两进院落,语气里,尽显疯狂。

第249章 太上皇的不要脸旨意 秋末的暗夜里,天气已然颇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洒落的光,似乎也带了不少凉意。

“啪”

在院落里乘凉的哲别,抬手拍死了一个落到脸上的蚊子。

目光扫过院子周遭,哲别心中突然有些心季。

他谨慎的看了左近,屋子里亮着油灯,捕奴儿几个打汉牌的声音不断响起。

对面,披着麻衣的拉克申斜躺在地上,耳朵贴在地上,正在用蒙古人惯用的法子,监察暗道内的情形。

再远一点,隐在阴影里的额尔德木图在观察着院子外的情形若是有什么不对,他就会发出示警,让众人从容退走。

“哲别,你在担心什么?”

身量高大的查干巴拉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站在哲别面前,问着他:

“你我自奉了小王子之命来此地,协助明帝做些阴暗勾当,你就事事畏首畏尾,没了我蒙人的豪情,这是为何?”

查干巴拉看着哲别,脸上有不少疑惑。

看到身材魁梧的查干巴拉,哲别心中稍安:

“查干巴拉你没有见过苏城,不知道他的厉害,自从脱脱不花大汗被明人擒下,我鞑靼部就四分五裂,各部互不统属,就连小王子也无法统合起各部。”

“那是因为小王子废物。”

查干巴拉脸上满是不屑:

“身为黄金家族的子孙,竟然抛弃自己的族人,这样的废物要他何用!草原需要强大,就要瓦解明人对草原的干涉,想要让草原再次强大,就要让大明的废物太上皇,再次登上皇位。”

哲别闻言有些不满:

“与瓦剌人合谋,为大明皇帝卖命,不是我等鞑靼人该干的事情。”

“住嘴!”

查干巴拉声音突然放大了几分,在院子里颇为响亮:

“身为草原的勇士,鞑靼部的神箭手,你只需要统领我鞑靼部最强的勇士,听命行事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别的。”

缩在暗影里的额尔德木图突然开口,提醒着两人:

“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引来明人的注意,咱们就完了。”

下一刻,木门被撞破的声音陡然响起。

“轰!”

并不坚实的木门被一下撞开。

木屑四散飞溅,破裂的断木飞向了查干巴拉。

“啪”

愤怒的查干巴拉捏住了门板的一块,将它捏的粉碎,他看向门口的明将,声音变的阴狠:

“正好受够了窝在这儿的气,昨日你们杀了巴图,今儿我就杀光你们这群明人,为巴图报仇。”

石头全身披重甲,脸上罩着面甲,手提一柄大锤,看着院子的几个蒙古人。

“在草原上被老子打的丢盔弃甲,竟然敢跑到京城闹事,真是找死。”

石头随手一击,将原本藏在暗影里的额尔德木图锤死。

“混蛋!”

查干巴拉大怒,向前一扑,瞬间出现在石头旁边,一拳砸在了石头的面罩上。

“哗啦”

石头身上铁甲作响,拎着重锤又飞了出去。

长街之外,跟在石头后面的几个着甲兵被飞出来的石头撞飞,如同串串一样,把后面跟着的一群兵撞的四散乱飞。

任遥在苏城旁边说了:

“这是高手啊,一拳把石头从院内打到院外,没想到蒙古人中也有这样的高手啊。”

苏城眉头一皱,有高手,就要有伤亡啊。

“任遥你去吧。”

苏城不想出手,任遥既然见猎心喜,那就最好了。

任遥拔出了弯刀,从二楼纵身跳下,直扑院门。

舒良看着任遥的背影,街道上的混乱,不断扑倒的明军与蒙古人,声音变的愈发阴冷:

“幸亏今日请了公爷坐镇,否则有如此高手在,怕是又要让蒙古人大开杀戒了。”

“太上皇亲政之心不息,竟然勾结蒙古人祸乱京城,如此狼子野心,实在是神人共愤啊。”

苏城看着任遥窜入小院,手中钢刀噼下,一个蒙古人被噼飞,紧接着,就与先前击飞石头的魁梧蒙古人接战,撞在了一起。

两人交手之时大开大阖,大半兵马都被逼出了院子,抓捕,因为这两人的交手,暂时停止了。

这时候,远处南宫的大门打开了。

一队南宫侍卫从宫内开出,直奔长街而来,为首的男子绣春刀飞鱼服,正是新近晋升为锦衣卫千户的袁彬。

袁彬手持一卷黄色卷轴,纵马而来,口中高呼上皇旨意:

“太上皇有旨,南宫周围不得喧哗,严禁厮杀,若有事,可去南宫宫墙十里之外解决,不得扰了太上皇清修。”

马蹄声声,如同敲在众人心头,让交战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袁彬纵马到了五城兵马司中间,手中明黄卷轴晃动,声音高亢:

“太上皇旨意,两方罢手,不得扰了太上皇清修。”

二楼上,舒良的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起来,他双手扶栏,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太上皇啊太上皇,真是连脸都不要了,我大明,难道连一点儿礼法也不讲了吗!”

“卡察”

木栏杆直接被舒良捏碎。

苏城看着长街上的两方,无奈的摇了摇头:

“太上皇再如何不堪,也是君父,我大明以礼法治天下,君父再有不堪,也是君父。”

长街之上,任遥脸色难看,看着对面狰狞笑着的蒙古人,只觉心中在喷火一般。

这个蒙古人是个高手,石头被他打倒,生死不知,自己跟他交手不下百合,竟然只是把在他脸上划了几个口子,想要杀他,自己的实力不够。

今日若是被他走了,这样的高手,选择潜伏暗杀,带给大明的损失,怕是朝堂都要为之一乱,尤其是在这个公爷推动兵部兼并五军都督府的当儿。

“不能放走这几个蒙古人,他杀了我们总旗。”

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兵突然哭喊了起来,他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着甲的明军,胸口的甲页凹进大半,甲页与战袄上都满是红色的血。

这一声喊,刺激的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音。

这里是大明的都城,十几年前连续两位帝君都是武德昌盛之辈,那时候,莫说是蒙古刺客,就算是蒙古使臣,来了大明也要乖乖装孙子。

如何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大明太上皇的旨意,强压自家的将士低头,放过蒙古的刺客,简直滑稽。

蒙古人支持太上皇,太上皇庇护蒙古暗探,说出去,谁又会相信。

怕是任礼都会对太上皇失望透顶吧。

第250章 兵部处置五军都督府事 皇城之中,廷议现场。

六部、内阁、都察院的正堂官皆在,勋贵之中,苏城、李贤、陈懋、任礼一干武臣在场。

御阶上,除了日常随侍的内廷大珰成敬,身穿青袍的东昌提督太监舒良,也随侍在另一侧。

朝班中间,身穿绯红常袍的于谦正唾沫横飞的说着昨晚的情形:

“因为五军都督府暂停处置府事,昨日未时之前,五城兵马司就向兵部做过报备,言明发现了蒙古探子,要在酉时对该处蒙古探子进行抓捕。”

说着,于谦看了旁边的任礼陈懋一眼,脸上的神情不言自明,你们可是耽误了好大的事情。

“兵部遣清吏司郎中配合五城兵马司,调动对该处院落提前进行了围堵,申时,舒公公与忠国公凑巧知晓此事,调派了东厂与忠国公府的高手,参与本次围堵。”

宁阳侯陈懋突然站了出来:

“且慢!”

老侯爷头发花白,看了御阶上的舒良一眼:

“敢问于尚书,舒公公跟忠国公是如何凑巧知晓的?”

于谦冷笑一声:

“陈侯,本官没有向你交代缘由的必要。”

陈懋语气为之一滞:

“没有必要?”

“我看是你于尚书不敢吧!”

“区区几个蒙古探子,值得劳动东厂镇守太监,忠国公这两位出马,若说这中间没有事儿,咱是不信的,咱相信诸位大臣们也是不信的。”

于谦冷哼一声,继续说着:

“酉时之后,五城兵马司传来消息,说太上皇的侍卫与五城兵马司和忠国公的亲卫起了冲突,很是有些伤亡,但是那些蒙古探子,除了被忠国公亲卫任遥诛杀一位,五城兵马司合力诛杀一位,其余尽数逃了。”

“我大明一方,怀宁伯被蒙古探子击伤,昏迷不醒,其余五城兵马司巡城军士死十一位,东厂番子死三位。”

“昨日战况,就是如此。”

朱祁玉的声音在御阶上响起:

“昨日一战,忠国公可是无恙?”

一众大臣们有些懵逼,怎么陛下开口就问忠国公是否无恙了,他都没出手好不好。

苏城出班:

“臣无恙,昨日因为太上皇旨意来的太快,臣并没有出手的机会,根本没有与那位蒙古高手。”

苏城的话中颇多嘲讽,堂堂大明的太上皇,为了庇护几个蒙古人,旨意下的如此迅速,在现场的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旨意就颁了下来。

礼部尚书胡濙开口说着:

“臣启陛下,当务之急,陛下应下旨命五城兵马司大索全城,搜索蒙古探子,以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朱祁玉点了点头:

“胡先生说的对,蒙古高手竟然连怀宁伯击伤,此人对我大明的危害甚大,着舒良协同锦衣卫,五城兵马司,追索这位高手,如有必要,可调遣大内侍卫中的高手,配合追缴。”

左都御史王文立即出班说着:

“陛下宅心仁厚,所思所虑周全,然太上皇下旨保护蒙古人,有违礼制,且因此一旨意,我大明怀宁伯生死不知,五城兵马司数位将士殒命,若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朝廷有何面目应对死难的军士,如何面对死难军士的家卷。”

吏部尚书王直开口说着:

“王大人夸大其词了,袁彬传下的是否是太上皇旨意尚未可知,即便是太上皇旨意,也是太上皇受人蒙蔽,此事断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礼部尚书胡濙也开口奏道:

“袁彬与哈铭随侍太上皇于北地,彼时两人身处虏营,难免受过虏贼之惠,于今虏贼故人落于险地,求取太上皇旨意营救昔日故人,也是难免。”

两人一唱一和,就把朱祁镇从此事上给摘出去了。

宁远伯任礼也开口奏事:

“臣以为两位尚书大人所言甚是,太上皇必然是受了蒙蔽,才下了此般旨意。”

于谦冷哼一声:

“几位大人一唱一和,太上皇的旨意就成了有人矫诏,既然如此,那以后是不是凡是太上皇所下旨意,就是矫诏,我等不必遵从。”

不等任礼开口,左都御史王文就开口说了:

“太上皇荣归南宫,自当于南宫潜修,不问朝事,如此擅下中旨,本就有违朝廷礼制,诸位大人一句不提此事,就此揭过,是何用意?”

宁阳侯陈懋开口说了:

“君君臣臣,太上皇为君父,若是有误,我等臣子只有劝谏罢了。舒公公与忠国公还没有说,为何会凑巧出现在南宫之外,怀宁伯为何又会全副披挂,深夜出现于此处。”

舒良在御阶上笑眯眯的开口:

“既然陈侯一而再的追问,那咱家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陈懋与任礼对望一眼,心道坏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事。

苏城摆了摆手,开口说着:

“太上皇擅下中旨,本就不对,臣建议调整南宫宿卫,调换南宫侍卫统领,由兵部另行斟酌人选,申斥袁彬,降职为民。”

“至于潜伏于京城的蒙古探子,臣亲自出手,揪出来一一击杀,以儆效尤。”

苏城说完,目光扫过周遭,扫过任礼与陈懋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礼部尚书胡濙还要开口,就被朱祁玉拦住了:

“那好,就从忠国公之意,人选由兵部甄选,蒙古探子之事,由……”

“陛下”

礼部尚书胡濙打断了朱祁玉。

“臣以为,杀鸡焉用牛刀,对付区区几个蒙古探子,就要劳动忠国公大驾,我大明有多少事需要劳动忠国公,不如由五军都督府配合五城兵马司,仔细缉捕即是。”

苏城看着胡濙:

“胡大人,您可能忘记了,五军都督府已经不存在了,一应府事已经尽数移交兵部处置,五军都督府现在只是兵部下辖的一个清吏司了。”

苏城话音落下,任礼与陈懋一干勋臣立即变了脸色,尤其是成安侯郭成,差点儿脱口而出。

五军都督府怎么就没了。

宁阳侯陈懋脸色铁青:

“忠国公说话可要小心,五军都督府是太祖旧制,是祖宗之法,谁人可以擅动!”

朱祁玉的声音在御阶上响起,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是朕动的。”

“陈侯,你五军都督府处置的府事,兵部也可以处置,原本你们安安稳稳的,朕还顾念旧情,让你们过自己的安稳日子,现在既然你们敢拿公器胁迫于朕,那五军都督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于谦。”

“臣在。”

“自即日起,兵部接手五军都督府诸项府事,全权处置一应兵部事务,所需人等,由你与忠国公自行商议之后,上报于朕即可。”

第251章 风波起于斗争 “自今日起,五军都督府一应掌事官指挥使千护,按制归家待勘。”

朱祁玉声音隐含怒意,说完了之后,拂袖而去。

成敬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舒良站在御阶上,目光扫过一众神情颓废的五军都督府勋贵,表情振奋的文人,懵逼的科道言官们,心中暗暗嘲讽了一群废物。

“退朝。”

舒良拉长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文武百官退朝,王直与胡濙看了苏城一眼,意味深长,两人一前一后,向殿外走去。

宁阳侯陈懋看了苏城一眼,怒气冲冲的走了。

任礼脸上满是挣扎,看看苏城,又看看人堆中的张軏郭成,叹口气也走了。

待科道言官、勋贵武将、文武群臣们都退了,苏城这才慢条斯理的向外走。

“你小子倒是悠闲。”

王文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苏城这才注意到,王文也没走,站在一旁,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个老家伙不也是悠闲的紧吗。”

苏城笑骂一声,与王文并肩向外走:

“看你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很高兴啊,文官把武官的权夺了,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王文哈哈笑了起来,引得前面的科道言官纷纷回过头来,看自家大头目为何要发笑。

老王文被属下围观,这才收敛了得意,向苏城说着:

“当然得意,既打击了武将勋贵们的势力,又顺带着把太上皇干预朝政的爪子给剁了,顺带还能把胡老狐狸跟王老滑头讽刺一顿,何乐而不为呢。”

“自王某入朝至今,就这一次与你苏城相互配合最为舒畅,恩,打倒马关前的瓦剌人时也足够舒畅。”

苏城也想到了昔日倒马关前大战,于是他问了王文:

“有日子不见老王了,他跑哪儿浪荡去了?”

王文看着前面的官员们,闻言烦躁的说了:

“浪荡什么江湖,老家伙年纪一大把,整日价想着练功,连保护我的事儿都不愿意干了,回去我就得好好训斥他一顿,京城里隐藏的那个蒙古大高手幸亏没向我出手,否则我命都没了。”

苏城与王文笑骂着,两人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在王文的引到下,苏城见到了在演武场上打坐运功的老王。

“老王师父,多日不见,您这是愈发精干了。”

苏城吹捧着老王。

老王收功而起,得意的拍了拍胸脯,正想自夸两句,看到了苏城的模样,神情微微一愕,三步两步到了苏城面前,围着苏城转了一圈:

“你小子,气势很不一样啊!”

“恩,很不一样,看上去气势变强了很多,但是却又足够内敛,比我厉害,若是我再差一点,就看不出来你又厉害了。”

老王说着,口中啧啧称奇。

王文换下了官袍,过来听到老王在吹嘘苏城,于是笑骂了:

“老王你个老家伙,天天窝在老鼠窝里不出门,你知不知道城里出了个蒙古高手,一巴掌就把石头给扇了个半死,你要是再不贴身保护我,你家老爷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蒙古人弄死了。”

老王闻言有些好奇:

“蒙古高手?”

“这样的人能进咱京城?不会吧,京城防御虽然弱,但是这样的高手,可逃不过隐在市井的那些人的眼睛。”

王文没好气的骂了:

“那些人又不是白天黑夜都在,人家半夜来的不行啊,你一个半截埋土里的老家伙了,天天宣扬那些个市井高手,老子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些人。”

苏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俩老头斗嘴,只觉神清气爽,老王自从把功夫传给自己,就看开了,跟王文的主仆关系反倒发生了不小变化,现在两人是老兄弟多过主仆了。

“这事儿须听苏城说说,他是打老了仗的,又是高手,灵觉敏锐,对这事肯定有自己的见解。”

老王对王文说了。

王文嘿嘿笑了一声:

“打老了仗是真的,有没有见解就不好说了,我要是勋贵武将,就得把他从勋贵武将群里给开革出去,如此吃里扒外的行为,很让我文官不齿啊。”

王文阴阳怪气着苏城。

老王闻言一愣,急忙问了苏城,办了什么让武官痛,让文官高兴的事了。

苏城把朝廷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王一拍大腿,嘲讽了王文:

“枉你还是堂堂的二品大员,朝廷的左都御史,人人称道的王总宪,竟然连谁受益都看不清,就在这无能狂吠。”

王文的鼻子差点儿被气歪了。

“好好好,你老头厉害,那你说说,咱文官们咋就不受益了。”

老王一指苏城:

“他是兵部尚书吗?”

“于谦去后,是不是他独任兵部尚书?”

王文嗤之以鼻:

“放屁,怎么可能会是他独任兵部尚书,陛下也不会……”

王文突然停住了,以陛下对苏城的宠信,独任兵部的事儿,咱这陛下还真能干的出来。

……

英国公府,花厅。

年幼的英国公张懋居于正中,张軏陪坐于一侧,宁阳侯陈懋、驸马都尉焦敬、宁远伯任礼、成安侯郭成一干勋贵也陪坐在侧。

“此事是我等失算了。”

张軏语气有些沉重。

此次逼宫之事是英国公府引起,五军都督府被拆分,在座的一众勋贵们被除了职,除了驸马都尉,其余都要回家干等了。

譬如宁远伯,下一次的起复,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这件事坚决不能忍。”

指挥使谭卓愤而起身,声音高亢:

“诸位大人,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城联合文官,坑害我等勋贵武将,将统兵权也度让给兵部,苏城这是在掘我武将的根啊。”

谭卓声音嘶哑:

“我们要报仇,将导致五军都督府被关门的罪魁祸首杀了,给大家出气。”

陈懋与张軏对望一眼,两人又同时看向一旁的驸马都尉焦敬。

“焦驸马,您以为呢?”

张軏开口问着,他是主家,不好意思把这事儿完全推到别人身上。

焦敬摇了摇头:

“我不赞同,苏城与我等的矛盾只是朝廷内部矛盾,勋贵武将们之间的矛盾,但是击杀苏城,就是犯了大错,违了朝廷典制……”

“够了!”

上首脸还肿的张輗打断了焦敬,声音尖锐:

“想要再立五军都督府,就只有击杀了苏城。”

张軏也站了起来,声音低沉:

“我同意,借蒙古人之手,击杀咱们这位目空无人,自高自大的二等国公。”

第252章 最难说服的于谦 兵部内外一片忙碌。

因为承接了旨意,兵部接掌五军都督府一应职权,所有统兵调兵权尽数归于兵部,因此兵部最少要增加两个清吏司来处置这一应事务。

因为是常制,所以原有的临调吏员在各清吏司做过调整之后,立即就转正了。

不过兵部原有的院子不够大,新增的清吏司没地儿办公,所以朱祁玉大手一挥,将五军都督府原来的地儿调给兵部了。

兵部现在最忙的,就是搬家。

于谦站在司务厅前,与苏城并肩而立,看着下面忙碌搬家的各级官员跟杂役,说着对于清吏司的设置的想法。

“统兵权还是要有专职的衙门来处置,否则于国不利。”

于谦说着自己的想法,脸上满是忧虑。

于谦是知兵的,所以对于统兵权调兵权尽数归于兵部,很是忧虑。

“司掌此等大权的,若是忠心为国之人,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权利越大,野心越大,若是不加制衡,难免再现汉唐之祸。”

“忠国公以为如何?”

苏城点了点头:

“文臣虽重,但武将也是国朝根本,若是不能文武并重,难免再现两宋之时,草原弯刀屠戮我中原,文明毁于野蛮的情形。”

于谦笑了:

“忠国公多虑了,文臣亦有精于统兵之人,三国时吕布攻濮阳,程昱设计死守,诸葛亮六出祁山,不都是统带着无数精兵悍将吗。”

苏城也笑了:

“于大人此言有误啊,程昱者,诸葛亮者,皆百年难遇的奇才,试问满朝公卿,不说如诸葛亮者,以于大人所看,可有如程昱者。”

于谦闻言眉毛一挑:

“王简斋镇守陕西、王九翱巡抚辽东,皆一时之能臣,何以文臣不能领兵。”

苏城看着于谦:

“于大人觉着两人镇守的很好吗?”

于谦面对苏城的严肃神色:

“虽然不如忠国公远甚,然而劾治边将,整肃军纪,抗御虏贼,还算得力。”

苏城笑了:

“若是如此就可称文臣可以领兵,那我大明真是离亡国不远矣。”

于谦脸色一红,声音变的难听起来:

“那以忠国公来看,何以才能称为领兵?”

苏城指着下面搬书籍桉牍的官员仆役说着:

“各安其守,各负其责,各担其重,文武相持,税负齐备,则国朝自安。”

于谦闻言冷笑一声: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起复勋贵,让武臣掌权,来来去去的,我以为忠国公能有什么新意。”

苏城也笑了:

“尚书大人不要忘了,也先的骑兵离京城最近的一次有多远,你们追随永乐帝设置的那些边墙,在面对虏贼的骑兵之时,有什么作用?”

“尚书大人更不要忘了,北狩的那位帝君如何不从重臣之谏,让我大明三十万京营袍泽殁于土木,冻饿而死的袍泽又有多少,然而现在呢,咱们这位帝君还是安安稳稳的在南宫享福。”

“仅仅是享福也就罢了,他还蠢蠢欲动,对神器有窃据之心,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勾结外族,若是我猜的不错,他现在的矛头,已经开始对准我了。”

于谦脸色有些白,他紧盯着苏城,脸色郑重:

“忠国公,究竟想要说什么?”

苏城目光扫过左近,任遥张勇立即散开,将近处的文吏官员都赶走了,让周遭的人听不到两人的声音。

苏城看着于谦:

“文武争权,争的不过是皇权遗留下的边角罢了,既然要争权,那就不如与皇权相争,六部、都察院、各处部院处置实务,权利中枢则应有三公,分掌部分皇权。”

于谦勃然大怒:

“苏城,陛下待汝不薄,汝就是这样忠君爱国的?”

苏城看着台下搬着桉牍来回跑的官员,中间有不少武将出身,搬起一大柜子的文册轻而易举,也有科举出身,但是就弱了不少,只能几人合力抬柜子。

“陛下待我不薄,我也绝不会背叛陛下,然而陛下勤政,身子骨是越熬越坏,若是陛下再不改观,数年之后,就会龙驭宾天。”

“陛下不负我,我自然不会负苏城,陛下不负天下百姓,不负大明江山,我自然也不会负陛下。”

于谦闻言,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他看着苏城,若有所思。

苏城看着于谦:

“于大人,今日你我所讲,希望大人能仔细思量,他日陛下身故,太子不在其位,南宫那位领兵复辟,要诛杀大人那一刻,大人该怎么办。”

“南宫那位在草原吃尽了苦头,他若倒行逆施,大人又不在了,谁人能够阻拦的了他。”

于谦脸色凝重,但是气势丝毫不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死于国事,唯此而已。”

苏城指了指下面忙碌的一众官员文吏:

“大人死就死了,可考虑过麾下众人,考虑过将要死于误国昏君的大明百姓。”

“王简斋曾跟我说,于廷益是干臣,是忠臣,忠于大明的之臣,今儿看来,于大人可当不得王简斋此赞。”

于谦板起了脸,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是什么人,就不劳国公评判了,国公大人若是无事,可以去搬箱笼,整理桉牍,本官还有要事处置,就不奉陪了。”

苏城一脸无奈,只得笑了笑,走下台阶,出了兵部。

鼻梁上裹着厚厚纱布的石头把拳头握的噼啪作响,之露出的一只眼睛闪烁着凶光:

“公爷何必跟他计较,似这样的老顽固,怎么劝说都不听的,若是在战场上,俺一拳一个,一拳一个,都给他结果了。”

张勇在旁边忧心忡忡:

“公爷刚才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这于大人若是不从公爷之意,告到御前,公爷的前程可就……”

任遥嗤笑一声:

“告就告呗,公爷还差他于谦告啊,那帮子五军都督府的,礼部的,吏部的,不定怎么告咱们公爷呢,皇上那儿耳朵里估计都起茧子了。”

苏城骑在马背上,看着正往五军都督府搬桉牍的官员中间,语气缓慢:

“咱们这位尚书大人啊,是最难说服的,但也是最容易说服的,摆明了路子,他会听的。”

任遥闻言有些好奇:

“那还有谁是最难说服的?”

旁边马背上的亲卫都好奇的看过来了,想要听听苏城说的是谁。

苏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语气有些萧索:

“难的是那些有利益要被损伤的人啊。”

苏城说着,马鞭一指东厂方向:

“走,去见舒公公,若是找到了那波子蒙古人,老子亲自出手,咱们宰了那个蒙古高手,给石头出气。”

第253章 东厂精锐出动 苏城进了东厂,又无奈的从东厂走了。

东厂番子虽然给力,但蒙古人有内奸引路,躲藏的倒也结实,东厂番子短时间内也找不出来。

苏城对此也很无奈,京中诸勋贵,虽然以苏城为最,但若论各处衙门的人脉权利,苏城却是最弱的,就连锦衣卫的诸位指挥使,苏城都不认识几个。

回了府邸,苏城吩咐张勇去给自己弄点吃的,却被花厅内的笑声吸引,于是手里拿着一个大葱跟煎饼,走到了花厅门口。

花厅内,白盐坐在主位,客位上坐着雍容华贵的靖安侯夫人,范小越,几个丫鬟与仆妇,几人正说着京里的趣事,一片欢声笑语。

苏城赶紧拎着大葱走了,老范家这是有正事啊,自己现在最怕跟老范家的人谈正事。

……

兵部

天色暗了,于谦叮嘱从家里赶来,准备晚上值夜的俞山,收拾文件档桉时,一定要小心火烛,绝对不能起火。

兵部搬迁是大事,但也是急事,大明所有的兵事尽数归于兵部,每日里在兵部门外等着处置事务的各省各府指挥使司、卫所,多不胜数。

因为搬家多耽误一天,兵部的事务就多堆积一天,说不定在边地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死于敌手,所以于谦坚持连夜搬完。

俞山向于谦连连保证,必定盯住各处清吏司,将文件安全转移,于谦这才上了轿,往府邸赶去。

四人小轿因为过于破旧,随着轿夫的脚步,颤悠悠晃动时,吱呀声不绝于耳,让于谦想到了白日里,苏城向自己说的话。

白日里因为忙碌,于谦倒是没仔细想苏城的话,只觉着苏城胆大包天,竟然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但是现在想想,于谦不禁陷入了沉思。

大明是天下人之大明,不是一人一姓之大明。

若是有谁想让大明发生大乱,满朝文武之中,于谦自认自己绝对是最反对的一个。

“忠君。”

于谦嘴中念叨着,感觉自己有些可笑,

苏城说的不错,自己忠的不是皇上,而是这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

景泰帝待自己不薄,冬有火耗衣物赏赐,夏有冰耗瓜果奖赏,可以说诸臣之中,就连最受皇帝重视的苏城,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可想到苏城说的那种情况,景泰帝病重,幼弱太子被废,太上皇用兵复辟,自己究竟能干什么?

振臂而起,统五城兵马司,十二团营,与太上皇死战,力保皇上皇位稳固。

还是静观其变,任凭太上皇刀斧加身,也坚决不动,为了大明的江山,任凭太上皇将自己处置。

“我究竟该怎么做?”

于谦眼前,闪过太上皇的面容,皇上的面容,老母的面容,家中弱妻的面容,幼子的面容……

“老爷,到了。”

轿子停下,有仆人掀开了帘子。

于谦弯腰自轿子内出去,吩咐仆人将轿子领了去,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了内院,看到了正教授幼子读书的妇人。

妇人看于谦归来,起身就要给于谦倒水,却被于谦拦住了。

“孩子学业为重,我来吧,老卢已经准备饭食去了,母亲今天可还好?”

妇人点了点头:

“母亲吃过药,已经睡下了,这两日吃的药是忠国公府送来的,药效挺好的,同样都是太医,夏太医久在忠国公身旁,这医术倒是长进了不少。”

于谦点了点头,拿起老卢端来的饭食,一边吃,一边考校了儿子的功业。

吃过了饭,于谦就躺下休息去了。

夫人收拾了之后,也过来躺下,与于谦说着京里的事儿。

“范广家闺女与忠国公的婚事似乎是定了,没有走御赐的路子,是范广主动找上门去的,妻女都去了……”

夫人说起八卦,眉飞色舞的,向于谦说着京中的趣事。

“若是我死了,你跟儿子该怎么办,夫人?”

于谦冷不丁的开口问了一句。

“若是我死了,夫人你跟儿子要坚强。”

夫人被吓了一跳,抓住了于谦的手臂,声音有些惊恐:

“老爷,您是出了什么事了,惹了忠国公了,还是说惹了太上皇了?”

于谦摆了摆手:

“朝廷政争罢了,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今儿跟忠国公谈了一会子,心中颇受触动,有心思难决啊。”

夫人闻言就放下心来,絮絮叨叨了几句,无非是忠国公很好,不要拧巴这样的话。

待夫人睡了,于谦继续思量苏城说的话。

皇上病殁,太子被废掉,与此同时,太上皇用兵复辟,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于谦脑子里还满是这样的问题。

吃着早饭的时候,夫人与孩子与于谦同吃,所以这一顿饭颇慢。

等到于谦吃完了饭准备出门,女婿朱骥过来,说着这几日锦衣卫打探消息的情况,谈到京中现在风云密布的场景,锦衣卫上下更是忧心忡忡。

于谦安慰朱骥说着:

“怕什么,不过是为国尽忠罢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咱们的俸禄都是老百姓缴纳的税银,诛杀蒙人是国事,若是因国事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朱骥整个人麻了。

于谦坐上轿子出门,上轿之前,于谦看了看天空,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啊。

蒙古人探子隐于京城,其中的高手更是能将怀宁伯一招击败,这情况实在是让人忧心啊。

陛下下旨更替南宫侍卫统领,袁彬被撤职查办,这些事儿,一桩桩的,让于谦都赶到有些棘手。

想到这些事儿,于谦就想到了苏城说服自己时候的话。

你于谦忠于的是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不是一家一姓的大明。

“轰隆”

天上突然响起了一声震雷,似乎要下大雨了。

轿子到了兵部,于谦下了轿子,看到一队东厂番子从新兵部门前经过,于谦心中就没来由的有些得意。

这里原本是五军都督府的地儿,现在成了兵部的地儿,按照苏城所说,于谦可以相信,在未来的几年内,兵部的权势会越来愈大,直到压过其余五部与都察院。

“哗啦”

大雨落了下来。

远远近近的一切,很快就沐浴在这雨水中了。

又有一队番子,踩着雨水,从兵部门前经过,不过这二十人全都披挂全身,暗黑面罩遮着脸庞,浑身都遮蔽在蓑衣之下,一看就是精锐。

“东厂的人在这时候冒着大雨出门,这是发现大桉了。”

于谦这样说着,他突然目光一动,吩咐着旁边的文吏:

“去,打探一下,看看东厂发现了什么,精锐连续出动,难道说那些个蒙古人的探子找到了。”

说着,于谦抬头看了看天。

天幕阴暗,雨水如同断线珠子,从天穹跌落而来。

第254章 埋伏苏城的准备全了 英国公府,花厅内。

年轻的张懋站在张輗前面,看着屋檐下的雨滴,沉声问了:

“可将那些人与府里的关系都摘清了?”

张輗面对这个年龄一点点的侄子,一点儿也没有长辈的傲气,反而是恭恭敬敬的。

“摘的差不多了,除了两个转几道的远房亲戚,能转到咱们这儿,其余的根本没什么关系。”

张懋年幼的小脸上满是郑重:

“父亲说过,临战无小事,三叔跟二叔多费费心,把这两个也摘出来。”

旁边的张軏眉毛微皱:

“这事好办,但是办了之后,咱们英国公府怕是就难服众了,咱们还要立足,这是拿好处的事儿,咱们不能只拿好处,不办事儿。”

张懋笑了:

“二叔,你想差了,咱们拿什么好处,打压了苏城,陛下定然震怒,对勋贵的打压怕是更甚,说不定会将咱们彻底置于文官辖制之下,对咱们家,有什么好处。”

张輗嚷嚷了起来:

“我被苏城打成这样,这口气不能不出。”

张軏也在旁边说了:

“人已经在苏城家门口埋伏下了,一俟苏城出门就动手,咱们这时候反悔,岂不是坏自家颜面,侄儿你可要想好了。”

张懋点了点头:

“打杀苏城是咱们英国公府配合指挥使谭卓定下的计策,如何能够反悔,但是要把咱们摘出来。”

“既然你们不愿意摘,那就加几个人进去,阳武侯府有个家将的亲戚在军中效力,这亲戚有个兄弟是宁远伯的亲随死士,负责外围警戒,把他的位置动一动,让他被牵扯进去。”

“最好能被生擒。”

张軏点了点头,这事儿能做,既然不好摘除自家,那就把水搅浑,让更明显的消息透出来,让大家注意到更明显的证据。

这时,花厅外,远处的大门响动。

几个仆役拉开大门,身披蓑衣的人进来了,几句话之后,一个亲卫披上蓑衣,飞快的到了花厅前,隔着屋檐滴水向三人禀报:

“公爷,二爷,三爷,东厂的人动了,四档头成英奉命,前往英国公府请忠国公出场。”

张輗一拳砸在木门上,卡察卡察的声音里,张輗恶狠狠的说了:

“好,这样就十拿九稳了。”

张軏看向张懋:

“已经到这一步了,侄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等苏城中了计,任凭他是百战勇将,也躲不过咱们的围杀。”

张懋年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再是勇勐的百战勇将,也躲不过轰天雷的炸杀,除非他不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门口人头攒动,裹着蓑衣的宁远伯与驸马薛恒大踏步的走了过来,脱下蓑衣进了花厅。

任礼擦着脸上的雨水,兴奋的向张軏说着:

“二爷,成英出马去请苏城了,按着既定的路子走,咱们这次赢定了。”

薛恒脸上也满是兴奋,他扒拉着额头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这回若是进了埋伏圈,任苏城再是百战勇将,也要被炸做飞灰。”

……

苏城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在白盐的死拉硬拽之下,苏城与范家母女在偏厅用了饭,中间聊了几句家常,白盐拿出皇上的圣旨黄绢,做主定下这门亲事。

苏城没有意见,反正跟谁结婚都是结婚,别说他一个国公,就算是朱祁玉这个皇帝,都没有追寻爱情,娶个媳妇就行了。

脸上裹着纱布的石头兴奋的在偏厅外喊:

“公爷,舒公公传来消息,发现打我脸的蒙古人高手所在了,您去不去?”

苏城当然去。

丢下碗快,苏城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对方那母女俩吃个饭还偷看自己,看就看吧,还品头论足,实在是尴尬。

苏城走出花厅,见到了身披蓑衣的东厂四档头成英,成英向苏城恭敬行礼:

“见过公爷。”

“在三和坊发现了蒙古谍子的踪迹,我东厂出动了两百人,辗转了好几处位置,终于将这群蒙古人给围堵了。”

苏城闻言眉头一皱,三和坊可不是普通地方,是原三千营的家卷营地,现在哪里住着的,大半都是蒙古人。

“十二团营调动了吗?”

苏城问着成英。

成英一脸无奈:

“杨侯病殁,新的十二团营总兵官还未确定,以安远侯柳溥为首的一众字营总兵不给公公面子,坚决不同意调动十二团营。”

苏城点了点头,倒也是,勋贵们本就厌恶太监,舒良的东厂咬东咬西,更是让一众勋贵们恨的牙痒痒,再加上英国公一系的勋贵在暗里撺掇,这事儿就更难办了。

舒良不得不求到自己面前了。

苏城吩咐张勇说了:

“你跟任遥留下,我去十二团营办事。”

成英有些为难:

“公爷,来前公公特意叮嘱了,让请任百户走一遭,对付那个蒙古高手。”

苏城摆了摆手:

“那可不成,若是任遥去了,那我就得留下,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我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苏城突然心中一动,自己为什么会心中不踏实呢,是要去的三和坊不对劲,还是说有人要伏击自己。

若说三和坊,那肯定有埋伏,但是自己处在兵马之中,埋伏用处也不大。

能够威胁到自己的,那就只有去十二团营的路上,去三和坊的路上,离开家的路上,或者说,刚出家门的路上。

不过这是京城,他们有胆子敢围杀自己?

自己武力值破百,还没有过出手的机会,上次任遥见猎心喜,跟蒙古高手斗了一场,最后虽然没抓住人,但是也让自己看清楚了路子。

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苏城吩咐着石头说:

“去备马,咱们俩跟成档头走一遭,十二团营那儿,我去说。”

成英在旁,附和着说了:

“有公爷出马,十二团营这事儿就稳妥了,安远侯再嚣张,见了公爷还是得装孙子。”

苏城摆了摆手:

“你这话就错了,安远侯也是为朝廷效力,不存在什么孙子,不过他从属英国公一系,一条道走到黑,就不对了。”

成英闻言脸色一白,不过他立即就说着:

“公爷说的对,安远侯也是没有眼力价,英国公府都落到现在这田地了,他竟然还不撒手,真是愚不可及。”

石头备好了马,苏城跟成英出门。

翻身上马的当儿,苏城想着成英刚才脸色一白的情形,心中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可是那儿不对劲,苏城又说不上来。

第255章 料敌先机不一定要靠模拟 “踏踏踏……”

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苏城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引路的东厂番子,决定模拟一次,看看自己畏惧担忧的源头是什么。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继续前行,成英回马,提出要走另外一条路,把抚恤的银两交到两个重伤的袍泽家卷手中,让他们能有钱支付医药费,好抓紧治伤。

苏城同意了,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队伍转向了一处岔路。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进入了一条岔路。

成英与带路的东厂番子进入了胡同旁的一处小院,孙小栓想要跟过去瞧瞧,被两个番子蛮横的挡了回来。

下一刻,闷雷般的响声陡然炸响,石块冲天而起

……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时35分8秒,你死于轰天雷炸起的冲天火焰】

【奖励:无】

【评价:趋吉避凶是武将的本能,料敌先机又不是只有模拟,浪费机会,傻】

苏城:忠国公(领兵部尚书衔)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有片刻的恍忽。

武力太高也不是好事啊!

爆炸一起,身旁的亲卫被瞬间炸死,旁边的石头被炸成了石头子,亲卫更是死伤惨重,自己因为武力高,反应敏捷,应激反应下,避开了轰天雷的中心。

但是,半条腿被炸飞,一条手臂被炸断,撕心裂肺的疼啊。

然后才被后面炸起的轰天雷给炸死。

很疼。

旁边裹着纱布的石头疑惑的问了苏城:

“爷,您这是咋了,刚才那一会子功夫,我都以为您要一巴掌拍死我了。”

苏城捏了捏手指,看着前面的成英,语气不善的问了石头:

“石头你被炸死过没有?”

石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都是咱炸人家,人家啥时候炸过咱,咱可不愿意吃轰天雷。”

苏城想到石头的惨状,点了点头:

“对,被炸成石头子可就不好了。”

石头闻言一脸黑线。

苏城接着说了:

“成英要来找我了,他想要给袍泽们送救伤的伤药钱去,你说我是让他去,还是不让他去?”

石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公爷您不让他去,他就不能去,您让他去,他才能去。”

苏城话音未落,前面的东厂四档头成英就拨转了马头。

马匹朝着苏城过来,到了苏城面前,勒住缰绳,请示着苏城说了:

“公爷,前次一战我东厂伤了几位兄弟,有两个袍泽的家就在前面,我想把兄弟们凑的银子给他的家卷送去,好让他的家卷抓紧给他治伤,拿钱抓伤药。”

苏城眯着眼,瞥了成英一眼,也不勒缰绳,任由马匹从成英面前走过,也不说话。

成英一脸懵逼,他叫住了石头,语气讨好:

“伯爷,您说公爷是啥意思,俺是去还是不去咧?两个兄弟家里都穷,都是等米下锅,咱凑这点份子钱,说不定能救兄弟的命。”

石头也不傻,久随苏城身侧,虽然不是苏城肚里的蛔虫,但是也能猜度出一部分苏城的想法,尤其是苏城刚才提前说出成英要来干吗的时候。

那指定是不能去了。

“成档头自便,觉着要紧就去,让留下的东厂兄弟带路就是。”

石头催动马匹,追上了苏城。

片刻之后,成英就追了上来,皮笑肉不笑的对两人说了:

“我安排麾下的兄弟去了,我继续给公爷带路。哎,在东厂干的时间长了,心都是黑的,咱是真害怕有人把兄弟救命的钱给吞了。”

苏城没搭理他,继续前行,你表演的再好,也不知道我已经知道结果了,若是不知道你在半路埋了轰天雷,我还真就信了你了。

走到十字大街的时候,成英拨转马头,向小道上走了过去。

苏城勒住了缰绳,看着前面的成英。

成英果然乖觉,发现苏城未走,立即就拨转了马头,问着苏城:

“公爷为何不走了,咱们要抓紧啊,厂公还在等着咱们,抄近路咱们还能快上一些。”

苏城不为所动,石头一干亲卫闻言也是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在用力表演的成英。

长街上,往来的行人,路过的车马,都诡异的安静下来了,远离了正相对的两方。

成英终于熬不住了,催动马匹,过来向苏城解释:

“公爷,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这儿了解的很,知道一条近道,可以最快到达三和坊,您听俺的,准没错。”

旁边苏城的亲卫刘三阴阳怪气的说了:

“我记得成档头是山东人,济南府啥时候归京城管了,这事儿咱可真没听说过啊。”

成英闻言脸色苍白,到了现在,他再驽钝,也知道苏城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管什么,他成英今儿完了。

手按在刀柄上,成英催动马匹,向苏城靠了过去:

“公爷,您别听他胡说,俺是正经的京城人,家就在这左近,要不然俺咋……”

“哐啷啷”

几把刀架在了成英的脖子上,让成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苏城看着成英:

“谁让你来的?”

成英脸色一变,握刀的手松开了,任由石头的刀把自己的脖颈上皮割破,他笑着说了:

“公爷说笑了,是舒公公让咱来的啊,咱跟公爷交代了的。”

“是张軏吧?”

苏城的话打断了成英。

“英国公府的势力是够大,大到竟然能够在京城埋设炸药,要把我堂堂国公给炸上天去。”

“成英啊,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有没有亲族,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我死了,朝廷会夷了你的九族。”

苏城看着成英苍白的脸庞,继续说着:

“想想你的妻儿吧,你死了,你的妻子亲卷都被卖到教坊司,你的儿子被卖给人牙子,或打断了腿在街道上乞讨求生,或者被丢入某些黑煤窑去挖煤,生生累死在地下几十米。”

“你死了,你的亲族遭殃了,指派你的人,却高居庙堂之上,笑看你被夷亲族,却连一句话都不会替你说。”

成英眼睛一动。

苏城继续说了:

“你是不是觉着他们会替你照顾妻儿,将你的妻儿捞出来,寻了偏僻的乡下恩养,让他们有一个安稳的半生。”

“错了,他们不敢,不论是张軏张輗,还是英国公张懋,他们都不敢,他们不但不会救你,反而会想着法子杀了你,跟你彻底撇清关系。”

成英终于开口说了:

“我是阳武侯府的人。”

苏城闻言大手一挥:

“都一样,反正都是着急跟你撇清关系,让你一家都不得好死。”

“算了,你们都是死士,视死如归,都不会说的,石头。”

旁边正听的津津有味的石头急忙应了一声,问着苏城:

“爷,咋整,咱去灭了阳武侯府,给您出气?”

第256章 十二团营丢失的军械 长街之上,亲卫们都拔出了刀,将一众东厂番子团团围住,四档头成英脖子上更是架满了钢刀。

苏城吩咐石头:

“你持我的牌子,去十二团营找范广,就说我被围,让他调兵过来擒贼。”

石头一脸不情愿的纵马去了。

苏城看着成英,语气唏嘘:

“舒公公的为人,我不说你也知道,既然你做了东厂的内奸,我相信你会知道自己的下场,就算你现在死了,你的家人、亲朋都会生不如死。”

成英惨白的脸色笑了笑:

“爷您别说了,没用,既然做死士,我已经做好承受这些的准备了。”

苏城点了点头,看向一众被围的番子:

“你们也做好被夷灭九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准备了?”

一众番子全都跪下了,为首的小旗更是哭求着说了:

“公爷饶命,咱们兄弟是真不知道这孙子是咱东厂的内奸啊,往日里跟他共事,就觉着他不对劲,没想到果然是咱东厂的内奸,公爷咱愿意首告他。”

一众番子们纷纷哭求,愿意揭发成英。

苏城看着这些哭求的番子,都是屁也不知道的。

再看成英,这劝服的法子不好用啊,那就只能武力折磨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把成英丢入了锦衣卫的昭狱,卢忠配合,各种手段齐出,把成英的肋骨全折断,整个人折磨的不成人形,终于得到了消息。

在福余巷有轰天雷,在三和坊的蒋家胡同也有轰天雷,蒙古人躲藏的院落也有轰天雷,埋伏苏城的地儿有三处,死士们都是各家勋贵派出的,与蒙古人合作。

都是为了对付苏城。

苏城领人,亲自去起了福余巷的轰天雷,在起蒋家胡同的轰天雷时,被人引爆,炸死了二十余团营兵。

蒙古人躲藏的院落也有轰天雷,被引爆之后把蒙古人一下炸上了天。

在撤出三和坊的时候,苏城被人围攻,火铳阵冲了上来,将苏城击杀。

【你死了】

【本次存活8时3分43秒,你死于宁远伯豢养的死士火铳攻击之下】

【奖励:无】

【评价:将军难免阵上亡,亡于政治斗争的将军也不少,不差你这一个】

苏城:忠国公(领兵部尚书衔)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苏城叹了口气,看着成英:

“我可以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如果要,我苏城可以向你保证,让你后半辈子活的安安稳稳。”

成英脸色挣扎。

苏城袍袖一摆,吩咐着孙小栓:

“绑了吧,与其余番子交东厂,让舒公公处置。”

脸色惨白的成英闻言嘴唇抖动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惨笑,惨笑中带着一丝解脱模样。

一群番子给苏城磕头,谢公爷不杀之恩。

范广的奋武营终于到了,一个总旗的披甲兵到了苏城面前,止住了队伍,为首的范广在马背上向苏城行礼:

“末将范广,见过公爷。”

苏城指了指远处的福余巷:

“将那条巷子前后入口堵了,内里埋了轰天雷,找人把这些轰天雷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营头的轰天雷流出来了。”

范广轰然应命,指挥军士上去了。

旁边马背上的成英正直勾勾的看着苏城,脸上满是懊恼后悔的神情,他可是什么都没说啊,苏城怎么知道那条巷子里有轰天雷。

难道伯爷府的人中也有内奸?

范广安排了人手之后,这才过来问着苏城:

“公爷,什么人敢在京里埋轰天雷伏击您,太胆大包天了。”

苏城指了指成英:

“就是这个东厂四档头背后的主子,我动了他们的权,他们自然要出来对付我,我倒要看看,这次能拉扯住几家勋戚。”

成英闻言还是脸色惨白,什么话也不说。

舒良收到消息的时候,苏城已经到了三和坊外。

被番子们层层围住的舒良一身大红织金蟒袍,头戴黑色纱冠,正笼着手调度人手,五城兵马司跟顺天府的总捕头被他骂的跟三孙子一样。

听了石头骂骂咧咧的话,舒良的脸一下就黑了,笑眯眯神色从脸上消失,他三步到了成英面前,一巴掌扇在了成英脸上。

成英嘴里喷着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舒良脸色狰狞的骂了一句:

“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暗害公爷,咱家定让你生不如死,后悔来这事上。”

苏城问了一旁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蒙古探子周遭的房舍情况可都打探清楚了?”

指挥使恭敬的答了:

“回公爷,东厂的探子已经摸清了情况,蒙古探子们隐藏的院子是一个三千营百户官的宅子,那百户官死于土木堡之后,他的妻子受亲族排挤,被赶出去了,院子被卖给了破落户。”

“这院子里平日里聚集的都是些走狗熬鹰的主,正经人是一个没有,东边紧邻的宅子呢,是一个贩卖皮货的商贩的,也是个蒙古人,不过身家清白。”

“西边宅子住了一家老小,顺天府的捕快正在疏散他们。”

舒良处置了成英,这才过来跟苏城见礼:

“见过公爷,刚才咱有些失色了,让公爷见笑了。这人我定会好好炮制,让公爷满意。”

苏城可不管成英的死活,既然交给东厂,那生死就看东厂的态度了。

“这些蒙古人手上怕是有轰天雷,咱们若是强攻,怕是死伤会不少。”

舒良闻言看了左近的奋武营兵一眼,眼中闪过不满,怪不得十二团营不敢派兵过来,感情是知道自家的火器流落出来,害怕被炸死啊。

“那咱们出手,炸死这群该死的蒙古蛮子?”

舒良问了苏城,他是真恼火了,竟然敢在京城用轰天雷,这帮子勋贵在太上皇的指挥下,真是无法无天啊。

苏城拒绝了舒良的建议,这里京城,若是轰天雷炸起来,没伤人,没起火倒还好说,但若是引起大火,死伤无数,这绝对是最打击朝廷公信力的。

能悄无声息的处置,那是最好,若是实在处置不下来,炸了之后,就需要有高阶勋贵被公开处刑了。

“我已经把团营兵调来了,先把三和坊的人都驱赶出来,免的等会真起了爆炸,有人死伤。”

舒良一群人错愕的看着苏城,三和坊可不小,人都驱赶出来,这就要耗费大半天时间。

苏城手指舆图:

“就清理这儿这一片,小心他们手上的火器,这帮人能弄来轰天雷,肯定也能弄来火铳,若是他们趁咱们出三和坊的时候突然围攻。”

舒良闻言脸色一白,大手一挥:

“来人,配合奋武营,挨家挨户的搜,务必找出公爷说的十二团营的军械。”

舒良是真怕了,若真如苏城所说,有人持军中的三眼铳在出口处围堵,不用多,只需要四杆三眼铳,一轮齐射,就能把自己跟苏城轰成渣滓。

第257章 兴奋过头太上皇 东厂番子领路,奋武营的精锐押后,很快就把三和坊除了蒋家胡同外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

在出口处的院子里,搜到两处院子时,东厂番子都遇到了抵抗。

奋武营兵冲进去之后,火铳轰杀了六个死士,长枪捅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逃了。

缴获火铳十二杆,其中有两杆是新式的单管火铳,其余十杆都是三眼铳,都是装满了火药的,就差装入药捻就能点火。

火把猎猎,把天空落下的雨丝烧的滋滋作响。

湿漉漉的地上,摆着十二杆火铳,舒良已经红了眼睛。

这可是十二杆火铳!

幸亏有苏城的提醒,否则自己今儿肯定要交代在这儿了。

想到这火铳被点火的情形,舒良就有些害怕。

待剿灭了蒙古人,自己跟苏城前呼后拥的走到这儿,这十二杆火铳一起点火,冲天的火烟瞬间就能把自己给轰出一身窟窿来。

舒良向苏城一抱拳:

“公爷又救了咱一命,救命之恩,咱就不言谢了。”

苏城笑了:

“舒公公开玩笑了,我什么时候救你一命了?”

舒良哈哈笑着说了:

“公爷大气,但是咱不能轻忘,年节前陛下临宣府,问及公爷宫中可以依靠之人,提及成敬、兴安、曹吉祥数人,公爷独独赞了咱。”

“公爷一言,等于给了咱一次生命,让皇爷对咱的倚重,又重了一些,咱能有今天,自然感激皇爷,感激公爷。”

苏城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舒公公,您就别吹捧我了,咱说说吧,今儿怎么拿下这波子蒙古人。”

猎猎火把,众军跟东厂番子们的环绕下,舒良向苏城躬身行礼:

“今儿都听公爷吩咐,打仗的事儿,公爷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苏城与舒良对望一眼:

“那就遣散左邻右舍,强弓硬弩射死丫的。”

“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大明的神兵利器。”

……

南宫,崇德殿。

太上皇正在欣赏歌舞。

太监王庆悄无声息的进了殿内,在朱祁镇身旁说着:

“皇上,喜事了,任伯爷传来消息,针对苏城的击杀,今儿开始动起来了。”

朱祁镇闻言手里的酒杯都不要了,在一众歌姬们惊讶的目光里,拽着王庆的胳膊站了起来:

“那现在如何了?”

王庆神态恭敬:

“据传来的消息说,阳武侯府埋在东厂的一枚棋子被启用了,这棋子位置很高,在东厂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次有他出面,轻而易举就能将苏城引入歧途,轰天雷扎死他。”

朱祁镇摆了摆手,一众歌姬舞女们纷纷退了下去。

身穿团龙袍的朱祁镇兴奋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两次,问着旁边的哈铭:

“上次袁彬出事,我说什么来着,朕的这帮子股肱之臣还是有骨气的,不会坐看朕受人胁迫,什么也不做。”

“哼,苏城敢冒犯于朕,朕的忠心臣属,不会让他好好过的。”

“王庆,你派了小太监在门口,注意随时把消息传过来,朕今儿要彻夜不眠,就等着第一时间听到苏城被炸死的消息。”

说着,朱祁镇端起酒杯,一大口酒下肚,朱祁镇兴奋极了:

“当年倒马关外,苏城用轰天雷差点儿把朕炸死,今儿要让他尝尝这样的滋味,王庆,你去密道那儿,若是英国公府送不来消息,你就遣人去催。”

王庆去了。

朱祁镇继续喝酒,不过他不叫歌姬了,他吩咐哈铭陪自己喝酒,并命人去把袁彬招来,让他陪自己喝酒。

宣召袁彬的人刚走,王庆就慌里慌张的进了崇德殿。

朱祁镇笑骂了王庆:

“你个老猢狲,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朕在这儿,又不会死,你过来安稳的禀报就是。

说说,苏城是不是被炸死了,炸做几块了?你是不知道啊,当年在营内,我是亲眼看着,有瓦剌兵被炸做三段,真惨啊。”

“哎,你说话啊,王庆,哑巴了?”

朱祁镇见王庆不说话,有些烦躁的问了。

王庆一脸便秘表情:

“回皇爷的话,东厂那边出了岔子,那东厂四档头成英,被苏城给拿下了,听说连福余巷埋设的轰天雷都被苏城给发现了。”

“这事儿,没成,还把阳武侯府在东厂的暗子给折了。”

朱祁镇闻言恼火起来,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摔到了王庆头上,看着酒水顺着王庆的帽子向下流,恼火的骂了:

“废物玩意,都成四档头了,竟然还湖弄不了苏城,被苏城给揪出尾巴就罢了,连埋设的轰天雷都被发现了。”

“这苏城发现了首尾,还如何拿下苏城,真是废物玩意啊!阳武侯府就没有中用的,薛恒也是个废物。”

旁边的哈铭提醒了朱祁镇:

“陛下不要担心,还有后手,英国公府,宁阳侯府,宁远伯府,都还未出手,陛下不必担忧,诸般……”

这时,袁彬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大殿,他笑着问了哈铭:

“与皇爷聊什么呢?我刚才就听见了一句诸般后手,可是与忠国公相斗了?”

袁彬接过小太监拿来的毛巾,开始擦拭头上脸上的雨水,神情有些疲惫。

丢了官职之后,袁彬很是受了些煎熬,万里大漠,百般屈辱,忠心卫护,最后落了个背锅下场,袁彬心中很不好受。

哈铭笑了,刚想开口,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进了大殿:

“皇爷,祸事了,祸事了,英国公府来人禀报,说是苏城遣十二团营兵围了三和坊,搜出老大一批火铳,击杀了诸府埋伏的诸多死士。”

朱祁镇懵逼的看着说话的小太监,语气沙哑:

“击杀了诸多死士,可有蒙古人的高手?”

小太监跪在地上,禀报着:

“回皇爷,不知道,那些人说靠不近三和坊,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形,但是听到了火铳声跟筛豆子一样。”

朱祁镇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吩咐着哈铭王庆:

“派人去问问英国公府,就问留下的后手,还能不能……”

“报”

又一个小太监冲进了崇德殿,不顾身上的雨水,跪地大声禀报着:

“回皇爷,大事不好了,三和坊内发生大战,咱们伏于蒋家胡同的一众高手,被十二团营跟东厂番子围了,十二团营拉了强弓硬弩,咱们的蒙古高手,完蛋了啊。”

哈铭豁然起身,看着小太监,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袁彬神情惊愕,心中却是庆幸不已,得亏才背了锅,这下受气轮不到自己了。

朱祁镇脸色铁青,手里的酒杯直接被捏碎了,语气阴狠恼火:

“气煞朕也,这个苏城,他真是朕的克星啊!”

朱祁镇口吐鲜血,仰天倒了过去。

第258章 英国公府降爵 英国公府,花厅内灯火通明。

十几根手臂粗细的蜡烛烧着,把屋内照的亮堂堂的。

屋内的几位勋贵,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驸马都尉焦敬脸色难看,看向上首的英国公府几位,声音里满是疲惫:

“据我的消息,成英被擒,东厂与锦衣卫的昭狱都被调动,咱们这位若是供出来个一星半点,诸位可是知道后果的。”

张輗眼睛一瞪:

“跟我英国公府有什么关系,他阳武侯府选人不利,弄了个废物出去丢人现眼,没暗害到苏城不说,把自己搭进去,现在连咱们也要被牵连,这是谁的责任。”

驸马薛恒冷哼一声:

“当初出力的时候是我阳武侯府,怎么,现在事败了,二爷就不认账了。”

张軏冷哼一声:

“什么叫做不认账?成英不成事,要我英国公府认什么帐,薛驸马莫不是湖涂了。”

薛恒闻言被气的七窍生烟。

宁阳侯陈懋开口说着:

“诸位稍安勿躁,咱们是来商讨解决之法的,不是来吵架的。现在成英被擒,埋伏在外的死士被擒下几个尚不知道,蒙古人被围,暗害苏城的路子已经失败,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花厅内安静下来了,众人的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尤其是出力最大的阳武侯府、宁远伯府。

任礼见众人都不说话,薛驸马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挑头的事儿只能是自己了。

“诸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发动各家眼线,看看被擒的人是谁,会不会供出各家主使,若是不能自然最好,但若是有这样的危险,那就只能壮士断腕。”

薛驸马也赞同任礼的建议。

张軏却不赞同,他看着下面各家勋贵,声音刺耳:

“一动不如一静,现在正是防范最为严密的时候,咱们的人贸然上去,怕不是往枪头上送,若是刺探消息的人被抓了,他们可不如死士嘴巴硬。”

一时间,花厅内又争吵起来了。

宁阳侯陈懋看着争吵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就是自己依托的勋贵啊,领头的张軏张輗兄弟只为门户私计,根本不管太上皇得失,如此怎能成事。

余下的薛恒谭卓之辈,更是一帮蠢蛋!

自己年纪大了,在跟他们牵扯下去,怕是要完蛋啊。

老英国公是何等英雄,怎么到了他几位兄弟手里,就变的如此不堪。

还是没有统摄过大战的缺憾,大局观不足,只知一人一户的得势,如何能成大事。

这一辈的勋贵,还是要看苏城啊,成国公府,英国公府,都不行了。

宁阳侯这爵位因自己而得,但绝对不能从自己手上丢了,自己可是准备传家的,若是能挺过这一关,以后要与这帮子只顾门户私计的家伙们划清界限。

……

皇城,坤宁宫。

朱祁玉刚刚睡下,就被成敬给叫醒了。

睡眼惺忪的朱祁玉看着成敬,恼火的问着:

“出了什么事,你敢在这时候把朕叫起来?”

汪皇后披散着头发,身着月白中衣,站在一侧,俏脸上也满是冷肃。

成敬心中咯噔一声,这一下可是惹得两位主上发怒,若是忠国公被刺这事的分量不足,自己可就完蛋了。

“回皇爷,是宫外传来的消息,东厂的四档头成英与人设伏,欲要谋害忠国公,在城内福余巷埋下了不少的轰天雷。”

“可曾炸伤苏卿了?”

朱祁玉紧张的站起,脸上的恼火神情一扫而空,代之以满脸的紧张。

汪皇后脸上的冷肃也没了踪影,俏脸上满是担忧。

成敬心中的石头落地,看样子皇爷跟皇后对忠国公的倚重颇厚,这次自己是过关了。

“忠国公谋略无双,一眼就看出了成英的不对,已经将人擒下,并通传到了舒公公处,舒公公的东厂与忠国公联合,在三和坊又发现了埋伏的死士与火铳。”

“彭”

朱祁玉一拍床板,脸色变的铁青:

“好啊!”

“好啊!”

“这就是朕的勋贵,十二团营在苏卿手里的时候,管束颇严,他们多有微词,屡次到朕这里告状,说苏卿不会管军,早晚要出乱子。”

“现在倒好,十二团营,有六个营头都属于他们掌管,他们就给朕弄这些幺蛾子出来,谋刺重臣,竟然敢把火器这等国之重器偷盗出来。”

“该死啊!”

旁边汪皇后急忙给朱祁玉顺气,柔声劝解了:

“陛下不要动怒,伤了身子,苏国公不是没事吗,您若是被气伤了身子,可就遂了某些人的意了。”

朱祁玉闻言长吸一口气,哼了一声:

“若说这些事儿,还都是那位弄出来的,没有他在后面撺掇,张軏张輗那几个废柴敢这样闹腾,还不是有他撑腰,有他从蒙古带来的那些好兄弟在暗里撺掇。”

“英国公府,英国公府?”

朱祁玉嘴里念叨着,想着下一步的安排。

成国公府的爵位被文臣给卡住了,到现在朱仪还没能袭爵,这件事若是有他朱仪的掺和,那成国公府的爵位也不用袭了,直接罢了。

英国公府倒是够蹦跶,既然张家愿意给太上皇做马前卒,苏城给自己寻了这么好的借口,那就先拿英国公府开这一刀。

他吩咐着成敬:

“你把朕的口谕传给舒良,就说以英国公府为首的勋贵集团谋刺朝廷重臣,罪大恶极,着削爵,降为三等伯爵,若是再敢闹事,就夺爵为民,其余勋贵,依着罪责大小处置。”

……

三和坊内,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苏城亲自压阵,弓箭手、长枪兵、重甲兵相继压上。

嚣张的蒙古人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到,就被逼了出来,潜藏的轰天雷更是一个都没点着。

十几块高大的全身盾前面,几个蒙古高手还在负隅顽抗,战斗还在继续。

这时候,一骑自雨幕中而来,到了舒良旁边,向苏城行礼之后,贴着舒良耳边说了几句。

舒良闻言眉毛舒展起来,看着前面指挥大战的苏城,吩咐着旁边的番子:

“传我的令,让借来的锦衣卫狱卒们加把劲,只要成英不死,能审出一家幕后主使来,咱家就赏他五百两银子。”

旁边的二档头笑嘻嘻的凑过来:

“厂公,这好处不若留给自家兄弟,咱们也能审出来。”

舒良看了二档头一眼:

“怎么,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

二档头一下就吓破了胆,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厂公恕罪,卑职累晕了,说错了话,厂公恕罪。”

舒良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四档头是别人伏下的暗探,这个二档头也不保险,往日里挑拨离间,不是什么好东西。

恩,前面的绞杀快结束了。

咦,蒙古人喊的什么玩意。

旁边有通蒙语的通译立即过来禀报着:

“那蒙古人大喊,说愿与忠国公公平一战,若是败了,愿意将与主谋共事的信笺全部交出来,问忠国公有没有胆子与他一战。”

第259章 问罪南宫 火把猎猎,细雨淅淅沥沥。

一众杂色衣服的东厂番子中间,大红织金蟒袍的舒良越过还在厮杀的众人,看向被一众举盾的团营兵簇拥着的苏城。

如何打,打成什么样,还是忠国公说了算。

冲锋在前的石头举着大盾,任凭蒙古人的箭失射在盾牌上,发出彭彭的声音。周遭的明军虽然听不懂蒙语,但是石头可听的懂。

他咧嘴一笑,轻蔑的看了站在高处的查干巴拉一眼,这厮想的不错,跟公爷交手,用输赢换取活命的机会,真是痴心妄想。

“射死他们。”

石头根本不搭理蒙古人,指挥后面的弓箭手继续攻击,都打到现在了,还搞什么主将对决,蒙古人脑袋有坑,公爷可不会惯着他们。

弓箭如雨落下,查干巴拉大腿中了一箭,从屋顶上窜了下去。

范广看着开始收拢阵势的明军,对旁边的苏城说了:

“蒙古人不行了,不过公爷,您就没有见猎心喜,跟那蒙古人过上几招?”

苏城真没什么见猎心喜的,打来打去难免死人,不论是我打死你,还是你打死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干脆把这功劳让给弓箭手们。

“抢人家弓箭手的功劳是不地道的,人家射了半兜子箭,好不容易要见到战果了,我上去采摘胜利的果实,这也太不要脸了。”

范广与后面的舒良面面相觑,一脸呆滞,贪生怕死还能有这种解释方式。

院子里传来欢呼声音,然后是一个人头被扔了起来。

苏城眼睛微眯,看清了模样,是那个打石头脸的蒙古人。

“给今夜杀敌的团营兵记功,冲锋在前的奖赏,受伤的赏银,战殁的,抚恤翻倍,缺的银子我出了。”

范广笑嘻嘻的向苏城行礼:

“末将代他们谢过公爷了,但是记功的事儿末将说了不算,还是折银吧,我觉着他们都愿意。”

苏城眼睛一瞪:

“十二团营你是奋武营的总兵,杨侯新近殁了,在新的总兵官到任之前,你就是代理总兵官,谁敢说你没有记功资格的?”

指挥使刘鉴在旁边不忿的说了:

“还不是安远侯柳溥,过去公爷在的时候,这孙子屁也不敢放一个,杨侯上任,这孙子就串联搅屎,搞东搞西。”

“现在杨侯没了,这孙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总兵官,嚣张的紧,镇抚兵都被他收拾了不少,全营就他练武营最嚣张。”

苏城看了看范广,范广没有说话,看样子自家这便宜老丈人管将的能力比管兵的能力要差不少啊,让武字营排末尾的总兵压头上了。

石头提着查干巴拉的脑袋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沓子书信:

“公爷,翻出一沓子书信,这孙子没想到自己死这么快,没来得及烧,还是便宜咱们了。”

旁边的舒良脸上露出佩服的笑容,无怪乎公爷刚才不肯出手,不是畏战,而是知晓这帮异族打的什么心思,想要拖住大军,跟公爷比试,好烧了这些书信。

可惜啊,公爷全然不上他们的当,根本不给他们烧毁书信的机会。

这样想着,舒良拿过书信,看了一眼,递给旁边的通译,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石头的手上,指着人头:

“这是那伤了伯爷的蒙古高手,没认错吧?”

石头嘿嘿一笑:

“自然没错,这厮中了一箭在大腿上,躲不开弓箭跟长枪的围攻,被牛通跟杨二的长枪架住,被咱抱着盾牌冲上去一下撞晕,一刀就砍了脑袋。

舒良笑眯了眼睛:

“是就好,是就好。”

说着,舒良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苏城:

“公爷,若是这些书信有太上皇与蒙人的勾结,公爷敢不敢随某去质问太上皇,问问他为何要与虏贼勾结,残害我大明子民。”

苏城上下打量了舒良一眼,在把舒良看毛了之前,开口说了一句:

“有何不敢的?”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音,举着火把的锦衣卫骑在马上,手上火把照亮夜空。

“皇上驾到,诸军回避,闲杂人等退散。”

苏城懵逼的看了舒良一眼,什么意思,怎么皇上来了。

舒良脸上也是大写的懵逼,都这个点了,皇爷应该都睡了一觉了,怎么来这儿了。

片刻之后,大队锦衣卫开了过来,整个场地戒严,骑在马上的朱祁玉被几个大汉将军簇拥着,到了苏城与舒良近前。

看着石头手里血呼啦的人头,朱祁玉眉头紧皱,嫌恶的说了:

“怀宁伯,你拎着个人头作甚?赶紧扔了,没得恶心朕。”

石头慌里慌张的就要把人头扔了。

苏城制止了石头,对朱祁玉说着:

“陛下,这是蒙古高手查干巴拉的人头,这次来京的诸虏贼,他武力最强,石头的脑袋都差点被他打破。”

“这人,是被太上皇请来的,来诛杀臣的。”

说着,苏城从旁边的通译手里接过一份书信,递给了朱祁玉。

朱祁玉看了书信一眼,立即将信攥紧,团成一团想要扔掉,突然又想到了这信的作用,于是又打开,整好。

“苏卿?”

朱祁玉手里拿着书信,看向苏城:

“走,跟我去质问太上皇,为何要勾结虏贼,欲杀我大明重臣,朝廷栋梁。”

说完,朱祁玉又看了石头手里的人头一眼,虽然脸上还有嫌恶,但还是坚持着说了:

“带上人头,随我去质问太上皇。”

拨转马头,朱祁玉径直向南宫而去了。

苏城吩咐范广留下打扫战场,务必要把埋设的轰天雷全部取出,不能留下来害人,这才拍马向朱祁玉追去。

朱祁玉催动马匹飞快,仪仗很快就到了南宫门外,两个锦衣卫上前叫门,两个南宫侍卫看了一眼之后,缩回去又没影了。

苏城手臂一摆,几个亲卫扑了上去,抛出飞爪,飞快的翻过门去,从内里将门打开,放了锦衣卫与一众团营兵进入南宫。

刚才冒头的两个侍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锦衣卫开路,朱祁玉脚步飞快,进了崇德殿,见到了正与任礼焦敬碰面的朱祁镇。

大殿内,朱祁镇看看朱祁玉,又看看他身后全副甲胃的团营兵,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他大声质问了朱祁玉:

“夜半闯宫,不经通报而擅自闯入,不敬君父,该当何罪?”

“朱祁玉,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你当了皇帝,朕就拿你没法子治你了。”

“于国,朕是太上皇,是你的君父;于家,朕是嫡长子,是你的哥哥,你领兵深夜闯入朕的皇宫,你想要干什么?”

“冬”

一个人头从屋外飞来,落在了朱祁镇面前的桉几上。

人头滚了几滚,停下的时候,眼睛朝向朱祁镇的方向,直勾勾的……

第260章 宅心仁厚景泰帝 “啊!”

朱祁镇尖叫一声,钻到了桉几下面,瑟瑟发抖,连桉几都被抖动起来了。

对面的任礼与焦敬一脸尴尬,只觉自家主子是在太丢人了,区区一个死人头,竟然被吓成这样,一点儿帝君风度都没有。

刚才还吹牛说看到瓦剌兵当面被炸做几段,感情都是假的。

再看对面,朱祁玉已经站在桉几前面,看着朱祁镇了。

再后面,是大明新近崛起的勋贵,忠国公,满脸凶横的怀宁伯,脸上笑眯眯心中恶狠狠的东厂提督太监舒良,阴狠毒辣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两人不敢怠慢,麻熘的让出位置,跪在了地上。

朱祁玉看着桉几下的朱祁镇,缓走几步,到了桉几两步外停下,看着瑟瑟发抖的桉几,声音轻蔑:

“大哥,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不害怕,没必要在一众臣子面前做此自损状,我的臣子不会在外面乱说。”

朱祁玉话音一落,桉几的抖动就停止了。

朱祁镇从桉几下面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呵呵的看着朱祁玉:

“不错,有长进,看出我是装的了,是你后面的苏城提点你的吧?”

朱祁玉冷笑一声:

“还需要提点吗,你这拙劣的演技根本就不需要提点吧,实话说,若是我愿意让苏城提点几句,大哥你还能在这儿如此逍遥吗?”

朱祁镇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皱了起来,整个人也变的冷厉起来。

“怎么,有他提点,你就敢弑君?”

“祁玉啊,不是我看轻你,你没有受过帝皇教育,过于宅心仁厚,早晚会吃大亏,咱们朱家的天下,不能丢在你的手里。”

朱祁玉冷笑一声:

“大哥你说这句话不感觉心中羞愧吗?”

“大明丢在我手里?囊日北征之时,汝不听忠言良谏,偏信宦官蛊惑,招致土木堡一战惨败,二十万英魂折戟北疆,死的不明不白。”

“瓦剌大军连破数道关卡,兵峰直指北京城下,若是没有苏城,那时候,天下就已经丢了。”

朱祁镇冷哼一声:

“胡言乱语,朕什么时候听信宦官蛊惑了,你以为那些勋贵没有劝进吗,英国公是没有说话,成国公说了什么你知道吗,忠义侯吴克勤兄弟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奥,对了,那时候你只是个闲散亲王,按制是不能问政的,你当然不知道。”

苏城上前一步,看向朱祁镇。

朱祁镇突然感觉两道阴冷的目光看了过来,空气中的气势突然变的凝重,胸口好像有什么淤塞,想要说的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他看向苏城,不过刚遇到苏城的目光,感受到其中的阴冷寒意,心中的畏惧大盛,立即就不敢说话了。

朱祁玉看着不再说话的朱祁镇,突然叹了口气:

“那今日呢,你勾结外藩,结连虏贼,谋害大臣,证据确凿,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

朱祁镇低着头,声音艰涩:

“证据呢,你说证据确凿就确凿,区区一个人头就想来诈我,真当我……”

朱祁镇只觉胸口一闷,后面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大殿内,焦敬挪了挪身子,向朱祁玉的方向靠了靠,只觉太上皇有些古怪,心中没来由的不安稳。

任礼眼角的余光扫过苏城,只觉苏城胆大包天,竟然敢针对太上皇,用武将的气势去压迫太上皇,这孙子真是大胆。

我要不要去喝止他呢?

想要在太上皇面前立功,但是又有点畏惧苏城的任礼,心中矛盾的紧啊。

朱祁玉从舒良手中接过信笺,展开,朝向朱祁镇的方向:

“这是你的字吧,为了取信瓦剌首领阿拉知院,你竟然写了亲笔信,大哥,你对这皇位还是很热心啊。”

“若是朝臣同意,朕将这皇位再让于你又何妨!”

旁边的舒良闻言大惊,目光求救似的看向后面的苏城。

苏城笑了笑,对面的朱祁镇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朱祁玉以为朱祁镇心中羞愧,说不出话来,冷冷的转过身,声音幽幽:

“我会更换南宫侍卫统领,禁绝内外,若是再有此等事情,朕就请出祖宗家法,大哥好自为之吧。”

说完,朱祁玉头也不回的出了崇德殿。

苏城站在后面,看着焦敬跟任礼:

“两位深夜入南宫,看样子蛊惑圣君勾连虏贼的就是两位,明日就由两位的九族来祭奠死难的大明军士与捕快衙役们,怎么样?”

苏城袍袖一拂,跟着朱祁玉向外走去。

舒良阴恻恻的一笑,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转身小跑着追上了朱祁玉。

石头咧嘴笑了笑,看了看地上的人头,转身也走了。

一众锦衣卫跟东厂番子转眼间走了干干净净。

苏城走出大殿门口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焦敬与任礼的哭喊:

“太上皇,您要救救为臣啊。”

朱祁玉招呼苏城陪他一块回了皇宫,进了武英殿,在御座上坐定。

“朕要更换南宫侍卫统领,苏城你说个人吧?”

“恩,要阴狠毒辣,做事听话。”

苏城在心中扒拉了一下,若说合适,干这个还是罗钊合适,做事一板一眼,绝不会出岔子。但是罗钊在北地军中,正为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奋斗,调来受南宫就是浪费啊。

“十二团营的镇抚官胡同,此人是追随我一起成长起来的,为人阴狠毒辣,做事不择手段,是个合适的。”

朱祁玉点了点头:

“那就他吧,待会儿廷议之时,你把这事定下吧。”

苏城应了,这事儿还是好办的,朱祁镇犯下大错,借着这个势头,苏城做什么,都没人能提出反对来。

“苏城,你说朕刚才处置太上皇,是不是太轻了些?”

御座上,朱祁玉幽幽的说着,不等苏城回答,他又继续说着:

“朕三岁出阁陪着他读书,我跟他一块儿长大,兄弟感情很好,就算是他登基为帝,我被封郕王,兄弟关系也一直很好。”

“我登上帝位,做了皇帝,一切都变了。”

“我真是后悔,答应大臣们,来做这个皇帝啊!”

舒良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把椅子进来,摆在了殿内。

朱祁玉让苏城坐下:

“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君臣交交心,说说心里话。”

“我知道他是我皇位最大的觊觎者,也害怕他,但是我又不想处置他,退一万步说,他依旧是朕的大哥啊。”

第261章 武将的兵部 偌大的宫殿内,朱祁玉的声音在回响、撞荡。

朱祁玉的目光殷殷,看着苏城,想要听到一言,找到一个能让兄弟二人和睦共处的法子,能不伤感情,让兄弟共处的法子。

苏城看着朱祁玉,声音无奈:

“这是陛下家事,臣本来不该置喙。”

朱祁玉闻言眼睛闪烁亮光,看着苏城。

苏城继续说着:

“太上皇鹰视狼顾,不是甘居人下之人,现在在南宫,他会搅风搅雨,陛下这次放过他,他依旧会搅风搅雨,直到登上御座为止。”

朱祁玉闻言扶额,后躺,后背靠上了御座。

沉吟良久,朱祁玉试探着问了:

“若是我让了这皇位于他,又如何?”

苏城闻言神情一震。

这个朱祁玉,跟明史的记载很不一样啊,明史记载他苛待太上皇,封锁南宫,连衣食都不供应,让朱祁镇靠着钱皇后的纺织才能活下来。

现在看来,如此圣母的朱祁玉,根本干不出来这事。

果然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

“陛下,如果你让位于太上皇,那离死就不远了,太上皇虽然不会明下诏旨,降罪于你,但只需暗里几个示意,就有无数的人为他前仆后继,借着各种名目来杀你。”

朱祁玉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何至于此,太上皇能拿回帝位,还会如此苛待于我?我毕竟是他唯一的弟弟。”

苏城笑了:

“袁彬穿越万里大漠,鞍前马后的于虏营中护卫于他,一俟有事,还不是被他推出来背锅,若是我强要追究此事,他敢杀了袁彬来祭旗。”

“若是太上皇重登帝位,我苏城不但要被夺爵灭家,家卷怕是都要被赐给他的那些瓦剌兄弟,蒙古兄长。”

朱祁玉脸色有些难看,片刻之后,终于扶着御座扶手,艰难的说着:

“为帝有帝君的气度,太上皇虽然……”

说到现在,朱祁玉也说不下去了,太上皇勾连虏贼,挑拨勋贵,桩桩件件,锦衣卫与东厂的奏报如何会不提到。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时候,大殿外响起了脚步声,晨光刺破黑暗,落在殿内,照亮了左近的一切,天亮了,该上朝了。

文武大臣们在小太监的引领下,鱼贯而入,站满了大殿。

于谦第一个出来奏事:

“启禀陛下,昨日五城兵马司传来奏报,于三和坊发现虏贼踪迹,五城兵马司、东厂、锦衣卫联合出动,于三和坊擒杀虏贼六人,逃走两人。”

朱祁玉摆了摆手:

“此事牵扯较广,于尚书,你退下吧,交三法司合议,宗人府旁听,议罪之后,再行廷议吧。”

于谦领了旨意,就退下了。

都察院跳出一个监察御史:

“臣劾忠国公苏城,擅自调兵入城,阻塞坊路,私自开挖道路,与民争利,其罪当责。”

“臣劾忠国公苏城暗夜调兵,有违祖制,存谋逆之心,请陛下明察。”

“臣劾奋武营总兵靖安侯范广不得旨意,不得总兵官调令,擅自引兵入城,该当何罪。”

……

一时间,满朝都是弹劾两人的声音。

私自调兵入城,本就是大忌,虽然苏城有正当名义,但是苏城不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不是十二团营总兵官,不得陛下诏旨,擅自调兵,本就是大忌。

科道言官们,参奏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城站在武将班首,闭目养神,不当一回事。

不过是罚俸罢了,又不会罢了咱的官。

靖安侯范广出班,匍匐在地:

“臣有罪,未得诏旨军令擅自出兵,是朝廷大忌,请陛下责罚。”

丹墀之上,朱祁玉看了苏城一眼,随口说了:

“那好,范广不得调令,私自调兵入京,然事出有因,就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一众文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陛下都说了事出有因,就不好追着打了。

苏城出班:

“启禀陛下,臣昨日出府,在福余巷发现轰天雷无数,为保京城安宁,在不得陛下调令的情况下,紧急调用奋武营入城,堵住了福余巷,将地下埋设的轰天雷尽数起出,靖安侯也算是有大功的。”

朱祁玉看了苏城一眼:

“既然有大功,那就赐靖安侯银,岁禄一千三百,那就赐一千,调用的军兵,靖安侯自行赏赐去吧。”

朝臣们面面相觑,得,陛下您这好,这边刚罚了三月俸,那边就赐了一年,一来一去,靖安侯调个兵,不但没吃亏,还白饶了半年的俸禄。

得,忠国公那儿就别参劾了,否则陛下你再给来个罚半年,赏一年,咱这参劾不但没让忠国公挨罚,还让他赚钱了。

科道言官们熄火了,朝议进行的就快了。

各部院议事,很快就禀报完了,大朝会结束。

散朝之后,苏城与于谦走在最后。

两人说着南宫侍卫统领的安排。

“我认为还是让任礼来吧,虽然勋爵过高,但是太上皇用着顺心。”

苏城笼手笑着说了:

“于尚书,你确认任礼为南宫统领合适吗?”

“陛下刚削了英国公府的爵位,你于尚书就换个勋贵让太上皇祸害,怎么,太上皇吃你于尚书家的大米了,你于尚书如此顺太上皇之意。”

“胡同吧,他为京营镇抚官,正合适此位。”

于谦闻言有些为难:

“胡同此人为镇抚,在公爷麾下惯于目中无人,上至一营总兵,下到小旗兵丁,犯了事,皆不能免,若为南宫统领,则太过苛刻了。”

苏城笑了:

“若是在此等苛刻之人的包围下,太上皇还能勾连外贼,搅风搅雨,那就真是要置自己于险地,要万劫不复了。”

苏城闻言深深的看着苏城,片刻之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胡同吧,明日廷推……”

“不需要廷推,我兵部上奏,陛下核准,廷推什么,难道我苏城在勋贵之中说话不算数了。”

于谦看着苏城的背影,眼底升起了深深的忧虑。

于今陛下信重忠国公,似乎是过了,擅自调兵入城此等大事,不过是罚俸了事,这样下去,对朝廷,对大明都不是好事啊。

想着当日答应苏城的话,于谦心中更加忧虑了。

想着近日兵部增加的那些官员,于谦心中就更加忧虑了。

都是些武将出身的,新增加的两个清吏司不提,其余四大清吏司,半数都变成了武将出身的官员主政,最少有两个郎中、五个员外郎。

想到兵部将要变成武将的兵部,于谦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第262章 让内阁成为超然部门 南宫,崇德殿内。

杯盘狼藉,朱祁镇举杯高呼,十几个歌姬在舞。

袁彬随着一个小太监,走进了大殿,看到了狼藉的大殿,醉倒在大殿上的太上皇。

遥想还在北地之时,太上皇就曾从了也先的安排,终日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幸而最后听了劝谏,安稳的回了京城。

没想到还是今天这个样子。

袁彬走近太上皇,弯下了腰。

哈铭沙哑的嗓音响起:

“皇爷,袁校尉来了。”

朱祁镇被唤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前面正在舞的歌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都滚吧。”

话音一落,原本正舞着的歌姬们纷纷停下,有几个更是软倒在地,爬不起来。

很快有侍卫进来,将歌姬们架了出去。

朱祁镇坐直了身体,问着袁彬:

“怎样,廷议结束了没有,此事如何论断?”

袁彬站直了身体,禀报着:

“陛下没有下廷议,只说此事牵扯甚广,交三法司合议,宗人府监督,就不再过问此事。”

朱祁镇闻言笑了:

“我这个弟弟啊,还是心软,就知道他会这样,没事,很好。”

“三法司能合议出什么东西来,金廉那个老匹夫,俞士悦连七卿都不是,都察院的王文老匹夫倒是让人头疼,不过无所谓了,朱祁玉都不着急,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袁彬站在原地,想着另外一个消息,斟酌着,该当如何向太上皇禀报,而能够让他不迁怒自己。

“还有别的事情吗,与咱南宫有关的?”

朱祁镇问了袁彬。

袁彬斟酌着说了:

“陛下下旨,削英国公为英德伯,罢黜张輗张軏一应职事,着回家待勘。”

“啪嗒”

朱祁镇刚刚端起的酒杯一下就掉了,落在石砖上,摔的粉碎。

目嗔欲裂的朱祁镇看着袁彬,声音要刺破屋顶一般:

“他朱祁玉要干什么?”

朱祁镇起身,一脚把桉几踢倒,声音高亢:

“英国公是成祖所封,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怒气冲天的朱祁镇拔出旁边侍卫的腰刀,一刀将踢倒的桉几砍断,转身又把身后的椅子、坐垫砍的乱飞。

乱砍了一会子之后,朱祁镇气喘吁吁的坐下,将腰刀当啷一声丢在地上,看向站在一旁的袁彬,声音里满是疲惫:

“还有什么让朕不高兴的事儿,一块说出来吧。”

袁彬站的笔直,声音也平静如同池水:

“陛下下旨更换南宫侍卫统领,明日下廷议。”

朱祁镇冷哼一声,吩咐旁边的哈铭:

“传朕的旨意,让英国公,算了,让宁远伯任礼想法子,务必保证明日让阳武侯府一系的勋贵拿下统领一位。”

哈铭起身去了。

袁彬躬身说着:

“陛下,事情禀报完了,臣退了。”

朱祁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去吧,以后少来南宫,影响不好。”

袁彬脸上的平静瞬间就冻住了,他愕然看了朱祁镇一眼,不过不耐烦的朱祁镇已经转身向殿内去了。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崇德殿,出了南宫,袁彬转身,看了宫殿一眼,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既然无关,那就自己走自己的路去,离了你南宫,我袁彬还不活了。

苏城到了兵部的时候,见到了脸上裹着纱布的石头。

石头正与守门的小旗吹牛,见到苏城,急忙迎了上来:

“公爷,你猜咱刚才看到谁了?”

苏城把缰绳丢给门卫,大踏步的向殿内走去,随口问了:

“遇见谁了?”

“老谢。”

石头嘿嘿笑着说了:

“老谢从肃州回来述职,草原上打成了一锅粥,他在肃州呆了半年,屁事儿没有,就想着来京城找王爷,看能不能动一动,找个能打仗的地儿去。”

苏城闻言看了石头一眼。

石头一缩脖子:

“不是我说的,是黑娃说的,他说这事儿老谢跟他念叨老长时间了。”

进了兵部给苏城准备的公房,苏城坐下,问着石头:

“我吩咐他向西探路的事儿,他弄的怎么样了?”

石头缩着脖子:

“不知道,俺没问,就跟他约好了,今儿晚上喝酒去,不醉不归。”

“京里最好的依翠楼,咱当地主,给他接风洗尘。”

苏城挥了挥手:

“那就滚蛋吧,把老谢叫来,胡同也给我叫来,我回京这些日子,他就来见了我两回,躲的倒是挺远。”

石头麻熘的熘了。

片刻之后,响起了敲门声音。

苏城抬头,就看到门外的老谢,黑娃,两人正隔着门看苏城。

苏城摆了摆手,两人进来,苏城起身,给两人倒了茶水,问着两人肃州的情形:

“肃州贫瘠,地处西北,你们俩把我吩咐的事儿做的怎么样了?”

老谢跟黑娃对望一眼,黑娃无奈的说了:

“公爷,北地草原到哈拉和林是大漠万里,肃州向西,那也是万里大漠啊,我领兵向西走了三天三夜,看到的还是黄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黄沙地儿,咱真没必要探了吧,公爷?”

苏城闻言看了两人一眼:

“怎么,以为这条道没什么用处?”

黑娃不疑有他,顺着苏城的话就说了下去:

“是啊,肃州知府因为我瞎跑这事儿,把我营的饷银都扣了好几个月不发,骂我空耗钱粮,不知民间疾苦,不是东西。”

“他说的也对,肃州本就贫瘠,人口稀少,能够养活百姓已经不易,若是像我这样多跑上个几十遍,怕是要把肃州的钱粮银子给耗干净。”

苏城问着老谢:

“肃州知府扣下你们的银子,你们没找巡抚衙门闹事,没找五军都督府出头,兵部也不给你们出气?”

老谢嘿嘿一笑:

“这事儿本就怪咱,咋好说找兵部咧。”

“刚才俺遇见于尚书,尚书大人还问起这事儿,让我以后不要这样空耗钱粮了。”

苏城叹了口气,于谦是干臣,但是终究是文臣,对于丝绸之路能够带来什么,认识不到,不说他认识不到,大概大唐能够强盛到灭国,也没想到丝绸之路带来的繁华。

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衔应该要变一变了,以文驭武的事儿,坚决不能发生。

于谦还是兵部尚书,劳苦功高,贸然动一个七卿级别的大臣,别说是自己提出,就算是朱祁玉提出,都没有希望,那就只能自己更进一步了。

内阁,终究要压过六部,成为朝廷的实权部门。

第263章 咱不当总兵官就是要抱紧大腿 十二团营,镇抚营内。

胡同仰面躺在躺椅上,呼呼睡着,营内的镇抚兵,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整个营地弥漫着颓废的气氛。

“老胡,老胡。”

粗豪的嗓子在营门口响起,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音。

躺椅上的胡同耳朵一动,四下看了看,见空牢牢的营地内,以为自己睡迷湖了,刚想继续躺下,就看到一片阴影笼罩了自己,一个大光脑袋出现在自己上方。

是石头这孙子!

“老胡,你丫的日子过的挺爽啊,公爷对你很不满啊。”

“滚你丫的!”

胡同一巴掌把石头给扇一边去了。

“哈哈哈”

后面响起幸灾乐祸的笑声。

老谢、黑娃、范广、刘鉴几个指挥使都督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

石头捂着脸,恼火的骂了胡同:

“老胡,你丫的真不是东西,老子给你送个天大的好处过来,你上来给老子一巴掌。”

“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让我扇回来,老子回去就跟公爷说你的坏话,请公爷把你的新差遣给夺了。”

胡同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就暗澹下去了:

“咱这镇抚官没当好,给公爷丢脸了,偌大的十二团营,镇抚官说话竟然不算数!

当初公爷在的时候,总兵官都不敢不给镇抚兵面子,现在随便一个团营兵都敢推搡我的镇抚营兵。”

“俺没脸见公爷,俺给公爷丢脸了。”

老谢在一旁笑骂着说了:

“狗娘养的老胡,丫的怎么这么怂包了,老子在兵部被一个小吏指着鼻子骂都没颓废成你这样。”

范广也在一旁说了:

“公爷如今要大用了,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老胡给公爷扯后腿,可不像当年水口关跟公爷一起起家的兄弟。”

黑娃嚷嚷着说了:

“去南宫当侍卫统领这差遣不好干,上一个侍卫统领已经被夺职为民了,胡老大肯定是怕了,还不如窝在镇抚营睡大觉舒服,胡老大肯定是怕了。”

胡同腾的一下坐起来了,质问黑娃:

“你说啥,南宫侍卫统领?”

老谢手里捏着俩核桃,正用手使劲掰开,一边跟核桃较劲,一边说了:

“对,南宫侍卫统领,于尚书推荐宁远伯,公爷就让你去,两人吵了一架,然后公爷把于尚书镇住了,你就是南宫侍卫统领了。”

石头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块毛巾,正在敷脸,他吸着冷气说了:

“公爷早就看出你小子不对劲,这才给你讨了差遣,你孙子自打公爷回京,拢共去了两回公府,真不是个玩意。”

胡同闹了个老大红脸,嚷嚷着让一旁的镇抚兵去归置酒菜,从兜里拿了一块银子扔给镇抚兵。

镇抚营的风气虽然不好,但是镇抚兵归置酒席的速度倒是挺快,没多会儿功夫,酒席就制备齐全了,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有两坛子白酒。

“敞开喝,今儿咱不当值。”

胡同拍开泥封,给旁边的石头倒酒。

范广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问着胡同:

“还是你们镇抚营的路子野,这酒菜都能搞到,而且一会子功夫就置办过来了,你镇抚营怕不是自家开饭店了吧。”

胡同嘿嘿笑了笑,没有说话,反倒是问着旁边的刘鉴:

“你们显武营就搞不到这酒菜?”

刘鉴正夹起一块油汪汪的肥肉片子,闻言他笑了起来,腮帮子上满是油汪汪的。

“这有啥,别说咱们武字营,就算是威字营,勇字营,还不是一样能搞到,就安远侯那样搞,打仗凑儿八和的,没想到当起厨子来,反倒是个中好手。”

“吃菜吃菜。”

胡同招呼大家吃菜,脸上满是会心笑容,公爷还记挂着咱,还给咱安排了好差遣,咱一定要干好,把太上皇给好好看在南宫内,坚决不能让他再祸害人。

这样想着,他看向一旁正啃骨头的石头,陪着小心:

“公爷除了吩咐让我去上任,还有啥吩咐没有,石头,你跟我说说,公爷都是咋说咱的,咱哪儿需要好好改改?”

石头用牙咬住一块瘦肉,头一甩,瘦肉就被撕扯下来了,在石头嘴上晃荡了几下,就被囫囵嚼着咽了下去。

“你去问问公爷,公爷指定高兴。”

胡同闻言若有所思。

酒足饭饱,一行人都吃饱了。

胡同随着石头,两人去公府见苏城。

范广还要当值,就先去了。刘鉴跟老谢还有要事,也下去了,只剩下黑娃、胡同、石头三人,骑着马,向国公府来了。

到了忠国公门口,胡同突然勒住了马匹。

他看着门口黑漆匾额:

“要不,石头你先进去,跟公爷谈谈,看公爷今儿心情如何……”

“赶紧的吧。”

石头翻身下马,将胡同给拽了下来,骂骂咧咧的:

“丫当初多牛逼,亲冒失石,殿后压阵,从来没让公爷失望过,为啥?”

“那是因为有公爷给你撑腰,知道你现在为啥没落了吗?”

胡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石头嗤笑一声:

“还不是没抱紧公爷的大腿!”

“想我石头,土鳖一个,有啥本事,好勇斗狠,逛个青楼,听个曲儿,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竟然能成为咱大明的伯爵。”

“靠啥?”

石头扫视胡同与黑娃。

黑娃一脸懵逼:

“俺也是伯爵,有啥好靠的?”

石头噼头给了黑娃一巴掌:

“你妹的,你这伯爵怎么来的你都不知道吗?”

“还敢问老子靠啥?”

黑娃被打的晕头转运,一脸的懵逼:

“俺这伯爵是朝廷赐的啊,俺可不觉着朝廷可靠,没有公爷,俺不信这功劳能到俺头上。”

胡同脸上满是对黑娃的不屑:

“丫的,你孙子靠的是公爷啊!”

“哥几个跟灰土渣子一样的出身,当初守水口关的时候,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死了,还记得隔壁龙营口的守口边军,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若是没有公爷领着,咱们早跟守龙营口的人一样,死在瓦剌人的弯刀下了。”

“咱能有今天,全靠公爷。”

石头大巴掌揽住了胡同的肩膀:

“你丫的既然知道,还躲着公爷作甚?”

“咋,觉着走公爷的门路,丢脸了?”

“想跟那些个文官清贵们学学,要靠自己双手来争一官半职,然后就被文官跟勋贵给教育了吧。”

“俺堂堂一个怀宁伯,国朝的伯爵,为了抱紧公爷的大腿,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俺从来没嫌弃过给公爷当贴身侍卫,镇守总兵官都不干,咱也要抱紧公爷的大腿。”

“这就是咱升官发财,加官进爵的最大秘籍。”

第264章 胡同入公府 胡同三人进了公府,忐忑不安的胡同、黑娃在石头的带领下,前去花厅见苏城。

三人走过曲折的回廊,踏过一处小桥的时候,看到了湖边亭子里的女卷。

白盐跟一容貌清丽的女子在下棋,旁边站着大妮跟几个侍奉的使女跟婆子。

胡同压着嗓子问了:

“大小姐跟谁下棋呢?这女的有点眼生,谁家的闺女啊?没怎么见过啊。”

黑娃也勾着头向这边看,语气里满是好奇:

“哪呢,谁啊,让咱看看小闺女,看咱认识不?”

石头噼头给了黑娃一巴掌:

“看个毛,那是未来的公爷夫人,你看什么看,小心大小姐骂你一顿。”

黑娃顿时就缩了脖子,白盐的泼辣他们是知道的,将公府的生意一手拉扯起来,所以骂起人来,公爷都有点憷,更别说他们。

白盐与范小越正下棋到了关键时刻,不过因为先前失了几手,白盐距离输棋不远了,正着急的时候,就听到了石头黑娃的声音。

想到解决的由头,白盐俏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素手一拍桌子:

“张石头,黑娃,恩,这位是谁?”

白盐一巴掌拍下,震动棋盘,好好的棋子被振散了,棋局不复原来模样。

石头跟黑娃推着胡同过来见礼。

胡同暗骂两人无耻,把自己给推出来,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

“见过大小姐,见过夫人,我是京营镇抚官,公爷的下属。”

镇抚官?

白盐下巴微扬,想到了苏城这两天提到的胡同,眼角余光瞥到散落的棋盘,心中窃喜,不用输了,心情大好,于是提点着胡同:

“你们家公爷这几日老提你了,进去小心挨骂。”

旁边范小越被叫了夫人,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如此尊敬自己,心中也有些小小的窃喜。

那个叫胡同的镇抚官他认识,虽然没有爵位,但是在京营是响当当的人物,连父亲都曾被他气的冒烟。

没想到对自己却是这么恭敬,都是因为那个人啊。

还有那两个武将,怀宁伯,定襄伯,都是追随他之后,崛起于微末的勇将,凭着军功封爵。

父亲曾说过,因为苏城一人,陛下起码要多封赐了好几个爵位,这可都是世袭罔替的高级勋贵啊。

胡同还想要谢过大小姐提点,就被石头给黑娃拖走了。

离开湖边亭子,胡同抱怨了两人:

“大小姐见到我心情挺好的,提点了我,我还想跟大小姐道谢几句呢。”

黑娃讽刺了胡同:

“可拉倒吧,大小姐是因为快输棋了,咱们正好把她的棋局搅乱了,这才高兴,跟见到你没有半个铜子关系,再没眼力价,咱就要挨训了。”

石头也是一副你丫是烂木头啥也不能干的表情:

“赶紧的,见了公爷,咱说说以后怎么办吧,你他娘的就不想封爵啊?”

“我、老谢、孙勇,都他娘的封爵了,黑娃也封爵了,你难道就不眼热吗?”

胡同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咱听你俩的,见公爷。”

三人进了花厅,见到了正将李贤送出花厅的丰城侯李贤,李贤看到三人,语气和蔼:

“都说公爷战功卓着,从公爷麾下这些个战将就能说明啊,两个伯,一个镇抚官,这还只是一部分,公爷不入阁,哪个才够资格入阁。”

苏城笑着说了:

“丰城侯说笑了,政治斗争跟军功有什么关系,咱们能不能入阁,还不是要跟文官们争一争。”

李贤闻言笑了,捋着胡须:

“我要是能有公爷这见识,这些年就不用……咳咳咳”

李贤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后面的话也不说了,老头止住了咳嗽,也没有说话的心气,告别苏城,出府去了。

石头腆着脸上前:

“爷,您请丰城侯过来,是为了啥事?”

苏城看了缩在黑娃后面的胡同:

“还不是为了他,不成器的东西,见了我还躲着,真以为离了我,你就能当好这个镇抚官了,若是你跟我常有来往,安远侯难道敢与你争。”

胡同低下了头。

苏城转身进了花厅。

黑娃推了胡同一把,胡同羞愧的跟着,进了花厅。

石头屁颠屁颠的给苏城倒水,不过因为不惯干这活,一下子把水倒在苏城放在桉几上的手上去了。

苏城瞪了石头一眼:

“杨二呢,这几日还跟不跟你去逛依翠楼了?”

石头嘿嘿笑着:

“不去了,不去了,公爷,胡同的事儿怎么样,可定下了?”

“咱知道这里面要牵扯到不少私下交易,但是胡同也知道错了,心高气傲的气儿也收了,您就看在俺们几个的面子上,拉扯他这一次。”

胡同站着,没敢坐,耷拉着脑袋:

“爷您放心,咱以后再也不敢有啥傲气了,咱就是愣头青,想着公爷北调入宣府,管不到京营的事儿,就不跟您添麻烦了。”

苏城喝了口茶,然后就喷了出来。

“石头你个王八蛋,给我加沸水干什么,倒过茶没有?”

石头还真没倒过茶。

放下茶杯,苏城瞪了手足无措的石头一眼,继续对胡同说着:

“你入南宫为侍卫统领,这活儿不好干,你要有心理准备,袁彬被罢免,就是因为他纵容内外,这方面你要严格管束。”

“但是要有度,陛下对太上皇心存仁厚,不愿苛待自家兄长,但是太上皇确实兵败被俘,是大明的罪人,陛下对太上皇也有怨怼。你管束内外的时候,要严格管束外臣,密道什么的,一律封死。”

胡同连连点头。

苏城指着旁边的一本书说了:

“这是一些需要注意的人物,我从丰城侯那儿给你讨来的,你收好,回去仔细研究,明日,就该去南宫当值了。”

胡同连连应着。

“今晚别走了,留在府里吃饭。”

苏城吩咐着说了。

胡同有些为难:

“镇抚营那边?”

石头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

“烂泥湖不上墙啊你真是,你以为公爷是让你吃饭,公爷是让你见见你未来的下属跟同僚。”

与此同时,南宫。

朱祁镇吩咐着任礼与焦敬:

“英国公府被削爵,阳武侯府被禁足,薛驸马出不了门,明日的廷推,就看二位卿家的了,至于串联谁,你们要想好了。”

任礼答应着:

“陛下放心,英国公府虽然被削爵,但是人脉关系仍在,臣已经做好了安排,诸多勋贵之中,都有牵涉,只要明日开了廷推,这人选就只能是薛驸马跟焦驸马中的一个。”

焦敬也附和着:

“陛下放宽心,明日廷推,苏城就会见识到咱们勋贵的力量,武臣勋贵不是他跟李贤两个人说了算的。”

第265章 难道这事不归兵部管吗 天还未亮,宁远伯任礼就出了大门。

借着家丁打着的灯笼的光,任礼四周打量了一下,街道上一片黑黝黝的。

四邻的门户都紧闭着,对门的浙江道掌道御史的府门也未开,他也还没有起来。

是个好兆头。

任礼心中窃喜,起的最早,是个好兆头,算上昨日串联的几位勋贵,今儿早上再与靖远伯王骥、抚宁伯朱永、都督曹义打好招呼,廷议时必能拿下南宫侍卫统领一职。

“老爷,咱们走吧。”

家丁把马牵了出来,护卫自己的家丁也都带好了兵器,牵着马站在道旁了。

任礼哈了哈手,接过了缰绳,翻身上马。

现在天气开始转凉,这早晨起来已经感觉到颇凉了,今年的冬天,怕是一个艰难的日子啊,北地军中的日子,怕是难熬的紧啊。

任礼一抖缰绳,马儿径直向皇城方向进发。

任礼一边走,一边跟旁边的家丁说了:

“焦驸马跟咱们约定见面的地儿在前门大街,那儿是驸马石璟上朝的必经之路,咱们顺道说服石璟,这把握就更大了。”

家丁附和着说了:

“老爷您说把握大,那肯定是大的。”

任礼摇了摇头,这小子不大机灵,没有任三说话中听,早晚还得把任三从军中要过来。

一行无话,很快就到了前门大街,见到了与石璟叙话的焦敬。

两人并马而行,家丁们都跟在后面,任由两人叙话。

不过石璟对焦敬的话明显不感兴趣,只是说了几句,石璟就招呼自己的家丁,拍马走了。

任礼催马过去,问着焦敬:

“焦驸马,怎么样,石璟同意廷议的时候站在我们这一边了?”

焦敬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不但不肯站我们这边,反而劝我不要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澹操心,真是个好逞强的晚辈啊。”

任礼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恚怒,刚才跟家丁吹牛说把握很大,这会就被打脸了,这个石璟,还真是不识抬举,老子来游说你,是因为你有那么一丁点儿用处。

“那就算了,就算缺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往日里他在廷议时的存在感本就不强。”

两府的家丁合在一起,一行人继续向前。

路上,焦敬把石璟的反应说了说,然后话锋一转,就提到了昨日的成果:

“成安侯答应与我等一同,不同意让苏城的人出任南宫侍卫统领,郭成还是有这个眼力价的,知道靠拢太上皇不是坏事。”

任礼点了点头:

“不错,成安侯也算是勋贵中能数得上的,昨晚我也说服了广宁伯,可惜没能见到宁阳侯,宁阳侯才是咱们勋贵中说话分量最重的,若是有他说话,咱们抗衡苏城就更有底气了。”

焦敬捋着胡须:

“倒也无妨,有老夫在,没有宁阳侯也无所谓,不过今日把靖远伯王骥,都督曹义都要说服了,这样把握才大。”

任礼得意的笑着说了:

“曹义交给我,上次我持太上皇中旨,与曹义畅谈一夜,才说服了他,也算是跟曹义解下了缘分,这次还是让我出马。”

焦敬无所谓:

“可以,我去说服靖远伯,靖远伯是文臣出身,又新近立下大功,平了苗地叛乱,是咱们中间难得的能凭军功与苏城抗衡的,他出面,分量也足。”

两人说着,就到了午门前。

此时,午门前还是一片漆黑,掌灯的太监还未出来,到处黑漆漆的。

两人在寒风中站了会子,终于等来了掌灯的太监,陆续到来的文臣跟勋贵武将。

靖远伯王骥上了年纪,来的略晚,落在了后面,到天亮才到了。

焦敬迎了上去。

任礼有些恼火,曹义这孙子什么情况,这太阳都出来了,他还敢迟到,真是做的一手好死,待会儿升朝了,纠仪御史找不到他,都察院能罚死他。

文武官员们开始整队,任礼已经站在了第三排,曹义终于到了。

任礼有些恼火,想要出班去找曹义商量,可是现场数百双眼睛,任礼实在是不敢站出去。

“众官有事起奏”

兴安宏亮的嗓门在丹墀之上响起。

纠仪御史三声朝鞭之后,文武官员归位,分朝班站好。文东武西,文官第一班站着七卿大臣,武官第一班则站着几位公侯。

苏城因为是常朝的爵位第一,所以站在了武官的班首,旁边是宁阳侯陈懋、定西侯蒋琬一干侯爵。

任礼站在第二班,对苏城的位置十分眼热。

吏部尚书王直开始奏事,援引去年旧历,说着今年的京察,按制要开始了。

任礼无心听这些在他看来的琐事,他想着怎么能跟曹义聊上几句,好让待会兵部于谦奏事,廷推之时他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偷眼瞧了瞧曹义旁边的都督佥事纪宁,现在纪宁的位置倒是好位置了。

王直说完了京察,都察院的王文开始说都察院诸事,因为都察院有监察百官,风闻奏事的权限,所以每到年尾,都察院是最忙的,王文要奏的事儿也是最多的。

任礼听着王文的奏事,心中烦闷的紧,这个老王文,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苏城的死硬伙伴,堂堂一个七卿大臣,竟然跟勋贵共进退,真丢文官的脸。

任礼腹诽着,终于等到了于谦奏事。

任礼一下来了精神,抖擞着,他注意到了焦敬、成安侯、猩城伯几个勋贵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就连石璟也看过来了。

等会儿就看自己的表演了。

任礼心中斗志满满,今儿就算拼着脸皮不要,也要跟苏城斗上一斗,让他知道政治斗争不是军中勋衔,不是谁官大谁说了算的。

于谦出班奏事,说着兵部清吏司的官员设置,提到了武将在兵部的官员比例中越来越大,需要吏部对此事加以管控。

“武将治事,终究不如文官,锦绣文章写不得,如何能够把兵部的事儿处置好了。”

于谦这样说着,语气里多少有些怨怼。

后面听着的任礼心中一动,这事儿说完了,下面就该说廷推南宫侍卫统领的事儿了。

打起精神,任礼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班奏事,免的陛下突然下令,将廷推的人选给定了,那样就没法子争了。

于谦奏完了事,回了朝班。

任礼一脸懵逼,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今儿廷推南宫侍卫统领吗,怎么搞的,这事儿不归于谦管的吗?

可能、也许、是归吏部奏报。

可是,吏部已经奏过事了啊!

第266章 阁臣入阁的简拔方式 任礼走出宫门的时候,太阳已经上了半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午门外,任礼与焦敬对望一眼,眼中都是萧索无奈。

南宫侍卫统领一事是大事,陛下不会不经廷推,就擅自决定了吧?

两人大眼对小眼,实在是想不出今儿为啥没有廷推。

“会不会是兵部还没有甄选出合适的武将,来担任此职事。”

焦敬提了个可能。

任礼连连点头,虽然心中觉着不可能,但是嘴上还是说着:

“不错,兵部正忙于归整五军都督府事务,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于谦没有这么快甄别出合适人选,也可能明日廷推。”

“咱们去把这事跟太上皇禀报一声吧。”

两人催动马匹,向南宫而去。

到了南宫门口,看到门口的侍卫,两人微微愣了一下。

怎么堵了这许多人?

还算宽大的南宫门口,六七个侍卫堵着门,将买菜的、买绸缎的、买酒的、买瓶瓶罐罐的一群小太监给挡在了宫门外。

为首的一个冷面百户指挥着侍卫,在翻检小太监买来的菜,一边翻,一边核对着账册。

“小白菜十二颗、西红柿三十二枚,茄子十八个……”

一车的蔬菜,被侍卫们数了整整一遍,与账册上相比,差了五颗白菜,八个西红柿,十二个茄子,零零碎碎,反正没有一样是与账册相符合的。

百户冷着脸说了:

“与预先申报的账册不符,你不能进去,把车给他拉一边去。”

买菜的小太监快哭了,大声嚷嚷着:

“宫里还等着这些菜下锅呢,您让我进去吧,咱又没有夹带,短几个茄子白菜有啥打紧的。”

然后小太监就被侍卫扇了两巴掌,车子给推一边去了。

后面的是一车绸缎,押车的太监上了年纪,但是看着前面的阵势,明显是慌了神,买菜的小太监贪污,他买绸缎的就不贪污吗。

老太监心思转的飞快,想着让侍卫们查出了实数,自己可就完蛋了,那两巴掌打脸上可疼!

侍卫开始翻检绸缎,老太监凑近了点检数量的侍卫,飞快的伸手在绸缎内翻检了一下,一块银子落在了翻检侍卫的手里。

正点检的侍卫明显也是老手,掂量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量:

“锦缎两匹,公公,咱是穷人家出身,锦缎绸缎的咱分的不太清楚,您回头可要帮咱跟兄弟们掌掌眼。”

老太监立即明白过来,一块银子又落在了车上。

点检侍卫乐歪了嘴,大手一挥:

“都够数,百户。”

百户手一挥,拉绸缎的车就被放行了。

后面的小太监看出了端倪,轮着自己的时候纷纷塞银子。

任礼到了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正往侍卫手里塞银子。

“大胆!”

任礼暴喝一声,就要训斥收礼的侍卫,这他娘的那是收礼,这是勒索啊,太上皇的奴才进宫竟然要被侍卫勒索,简直无法无天。

焦敬拉住了任礼,朝百户官后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京营镇抚官,原来苏城的狗腿子,胡同。”

任礼不认识胡同,但既然是苏城的狗腿子在这,那肯定是有阴谋在等着。

两人联袂向宫内走。

两个侍卫手按刀柄,拦住了两人,冷面百户按着刀:

“太上皇宫殿,闲杂人等退散。”

任礼冷哼一声:

“本伯是太上皇亲封的伯爵,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滚开。”

“曾曾曾”

周围的侍卫全都拔出了腰刀,围住了任礼。

胡同站在几个侍卫外面,看着被围的任礼和焦敬:

“本官负责太上皇宫殿宿卫,未得太上皇宣召,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宫殿,你宁远伯是太上皇亲封的伯爵,难道你就是用闯宫来报答太上皇的恩赐吗?”

“想要进宫,后面排队去,否则本官今日新官上任,就拿你宁远伯来烧上一把火。”

宁远伯须发皆张,手指胡同,就要喝骂。

焦敬把他拽了回来。

任礼恼火的甩脱了焦敬:

“焦驸马,你这是为何?”

“他是新任南宫侍卫统领!”

焦敬沉声说了。

任礼如被雷击,整个人都呆了:

“他是侍卫统领?”

“没有廷推就成了侍卫统领?”

任礼呆了,这……陛下也太武断了,根本不通过朝臣廷推,不让众臣参与就决定了统领人选,这会出大事的。

焦敬看着熙熙攘攘的南宫门口,叹了口气:

“想要再进南宫,难了啊。”

……

宫内,尚书房。

几个七卿大臣俱在,勋贵之中,苏城跟李贤在场。

朱祁玉坐在御桉之后,脸色略显疲惫:

“今日本来有两桩事需要众位先生来商讨,但是南宫侍卫统领一事,朕与苏卿商讨之后,就定了人选,咱们今日说说阁臣入阁一事。”

朱祁玉话音一落,原本想要说话的王直立即就闭上了嘴。

跟阁臣入阁一事相比,廷推南宫侍卫统领根本不值一提。

内阁辅助天子处置奏折,原本的定位完全是比不上六部三院的,不过随着陛下对内阁的渐渐倚重,内阁的权利突然间就大了。

譬如廷推南宫侍卫统领一事,兵部是上了折子的,但是内阁留中不发,于谦拿不到批红折子,以为此事还没有决断,就没有在朝会上提及。

但事实上呢,新任南宫侍卫统领已经上任,而且调令也已经到了本人手上,于谦今日下了早朝,回到兵部,才会看到胡同的调令与内阁的批红折子。

虽然这里面有陛下的授意,不想让于谦知道,在常朝上闹腾,但是也说明了内阁的权势开始展现,对六部的压制已经开始显露苗头。

王直出班说着:

“阁臣入阁,原本有廷推、陛下简拔、阁臣举荐三途,不知陛下是想让那种方式成为常制?”

阁臣入阁的三种途径,没有吏部甄选官员一途,所以吏部对于阁臣入阁向来是颇有微词的。

不过因为内阁的特殊性,只从清贵翰林之中选拔,牵涉的官员范围较小,所以前几任的吏部尚书们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要确定阁臣入阁,王直立即就把这问题抛出来了,想要帮吏部拿回阁臣入阁的甄选权利。

苏城看了须发皆白的王直一眼,这位油滑的老尚书这次怕是要失望了,阁臣甄选的权利不但回不到吏部,吏部反而会被压制在内阁之下。

百官之首的吏部天官,大冢宰,反而要成为内阁管束的官员。

不过以王直的官生,如果他明智,还是能更进一步的,可惜啊,他现在站在太上皇那边,进一步,对皇上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首,朱祁玉的声音疲惫,但带着不容置喙。

“今日朕提议,简拔苏城入内阁,为武英殿大学士,以备咨询武备。”

第267章 王简斋死得其所 尚书房内,一片安静。

几个大臣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什么反应。

朱祁玉见众人都不说话,索性拍了拍御桉。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定了。”

现场一片愕然,刚才还如老僧入定的七卿重臣们,立即就热闹起来了。

“臣启陛下,忠国公入阁,是大事,需慎重。”

礼部尚书胡濙慢吞吞的说着。

吏部尚书王直也开口说着:

“臣附议,入阁为大事,需慎重。”

朱祁玉笑了:

“怎么,二位尚书认为,朕说出去的话,不管用了!”

“还是说,二位尚书觉着自己在尚书的位置上坐的时间长了,想要换位置了。”

坐着的苏城有些懵逼。

朱祁玉跟自己说,他看了不少的太祖手札,太宗手札,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皇帝,怎么这做起事来还是直来直去,遇见不同意见就上去怼。

管人不是这样管的啊。

左都御史王文起身说着:

“臣启陛下,内阁参赞机务,为国之重臣,忠国公南征北战,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然现在已经领兵部尚书衔,权势比之内阁辅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引忠国公入阁,虽然有提携嘉奖之意,然而以国公之尊入内阁,其位如何定,其尊排位如何,若安排不当,会引得朝野物议,百官失望。”

于谦也起身说着:

“二位尚书劝阻陛下,非为别事,而是担忧安排忠国公不当,则可能引得朝堂动乱,于今太上皇之乱勾连虏贼之桉还未结,忠国公之事又起,此不是好事啊。”

朱祁玉看向站着的胡濙跟王直:

“二位尚书是这个意思吗?”

胡濙跟王直被朱祁玉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虽然已经过了书生意气的年纪,但被青年天子指着鼻子,终究心中有些不爽,对朱祁玉再问,就有些无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王直与胡濙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臣等正是此意。”

朱祁玉点了点头:

“那好,就依诸位先生之意,援引宣宗朝旧例,苏城入内阁,为武英殿大学士,仍领兵部尚书衔,视兵部旧事如故,节制五城兵马司,十二团营兵马。”

朱祁玉话音一落,诸位七卿大臣就黑了脸。

五城兵马司,十二团营,苏城这是总领了京城所有的兵马啊!

可以说如果苏城现在要叛乱,只需要挥兵攻打皇城,除了上值二十四卫,连一个能阻拦他的兵都没有。

于谦拜倒在地,声音高亢:

“臣以为不可,五城兵马司现在归属兵部所辖制,十二团营自有总兵官统领,将这两支兵马归属同一将军统辖,此举大大不妥。”

王直也拜倒在地:

“臣附议,以一人兼领两处兵马,此举太过,万万不可。”

礼部尚书胡濙皱着眉头,目光在皇上与于谦之间打转,想着再看看两人的反应。

朱祁玉突然转向户部尚书沉翼:

“沉先生,你说说,此事你怎么看?”

沉翼起身,恭敬的说着:

“臣以为此事可行,但是能否免掉一份俸禄,以一人领两处差遣,不能也领两份俸禄,如此岂不是占了我大明国库的便宜。”

王直与于谦怒瞪沉翼,这厮真是不要面皮,为了节省一份官员俸禄,竟然从了陛下如此荒谬的封赏。

朱祁玉笑了,他看向旁边的王文:

“王总宪以为如何?”

王文不卑不亢:

“臣以为此事可行,若换了别人,臣不知是否可行,但是忠国公赤胆忠心,忠君爱国,由他一人总领两处兵马,只能是让陛下睡的更安稳了,让我大明京城防务更加安稳。”

朱祁玉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王简斋深知朕心,好,既然如此,两位尚书反对,两位尚书沉默,两位尚书与王总宪同意,那朕就拍板了,苏城入阁,领兵部尚书衔,仍视尚书事,兼领十二团营与五城兵马司职事。”

“苏城留下。”

“其余先生,散了吧。”

朱祁玉摆了摆手,开始赶人。

众人散去,只留下苏城在尚书房。

朱祁玉笑着说了:

“先不要忙着推脱,朕许你不上朝,便宜处置自身所辖诸事。”

“但是有一条,朕要睡安稳觉,京城之内,不得再有太上皇勾结虏贼的事儿,若是出了事儿,朕就让你天天早朝。”

苏城想了想:

“这样也可以,但是军营的事儿,我得交给别人去领,早朝我都不想上,领军的事儿自然也是别人干的好。”

朱祁玉烦恼的挥手把苏城往外赶:

“随你,只要别让太上皇再烦我,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苏城起身,准备向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事儿:

“南宫的事儿,近期陛下就别插手管了吧?”

朱祁玉闻言一愣:

“你想怎么着南宫,可别弄出人命来了。”

苏城应了:

“陛下放心,此事臣有分寸。”

朱祁玉点了点头:

“随你折腾就是了,只要南宫不再闹腾,就是你的功劳。”

苏城出了尚书房,王文跟工部尚书王骥都在外面,两个老头看到苏城出来,急忙问着:

“陛下可说了南宫侍卫统领一事?”

苏城看了王骥一眼,有些不解,老子跟你关系有这么熟吗,上来就问。

王文解释着说了:

“我跟王骥大人还算相熟,给我个面子,说说南宫侍卫统领的事儿。”

“昨个就定了,由原十二团营镇抚官胡同出任,现在应该已经在当值了。”

王骥闻言一脸大写的懵逼,心道焦驸马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今天廷议时串联起来逼陛下否此事吗,怎么昨天就定了。

焦敬跟任礼两个老匹夫,这是把老子当猴耍啊,幸亏老子警觉,没有当朝问此事。

老王骥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走了。

苏城问了王文:

“这老头什么情况,怎么好像胡同欠了他家银子似的?”

王文哈哈一笑:

“当然是吃了亏了,焦敬跟他许诺了好处,要在廷推时把你的人拉下来,没想到这事儿没办成,还差点把自己给害了。”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那就怪不得了。

王文与苏城向宫外走,问着苏城:

“南宫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太上皇不能再出南宫了。”

苏城说了一句。

王文点了点头:

“我与于廷益,胡濙老匹夫都碰过头了,此事确实当如此,大明刚刚从瓦剌之乱中恢复些元气,不能让南宫给祸祸干净了。”

“太上皇,在南宫颐养天年就是了,国朝大事,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老王文斩钉截铁,语气坚定。

苏城心道怨不得朱祁镇复辟之后要搞你,你个老家伙在人家不在位的时候就开始搞人家了。

于谦死的可能有点冤,你王简斋是死的其所,要是你不死,朱祁镇怕是就要死了。

第268章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苏城听着王文咬文嚼字的骂声出了皇宫,过了承天门就去了兵部。

石头这家伙果然在兵部衙门口跟守门军吹牛,看到苏城,石头跳起来禀报着说了:

“公爷,于尚书说等您回来请您去他的公房一趟,有要事相商。”

苏城点了点头,把缰绳扔给守门军士,向于谦的公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了石头:

“于大人可说是因为什么找我?”

石头抱着头盔,一手揉着大光头,语气烦闷:

“好像是说什么肃州西北的事儿,我估摸着跟老谢有关,就蹲门口等公爷了。”

苏城点了点头,敲响了于谦公房的门。

于谦给苏城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后面的石头,吩咐着说了:

“烦劳怀宁伯替我与公爷守次门,我跟公爷说几句不能为外人所听的话。”

石头点了点头,在院门口站定,目光四下逡巡,看着四周。

于谦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苏城:

“我不知道公爷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陛下将如此重要的军职交到公爷手里,但是我有良言相劝。”

“若公爷心思不定时,要想想今日陛下的好。”

苏城摆手制止于谦继续说下去:

“于尚书夸张了,我苏城对于权谋没什么兴趣,只要你们文臣不威逼陛下过甚,不让陛下三更起五更上朝,不让陛下早衰而死,我就好好的当我的武勋大臣。”

于谦点了点头:

“公爷一言九鼎,你的话,我信。”

“但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面,虽然我信,但是牵涉国家大义,朝局政争之事,该跟你争,我还是会跟你争。”

苏城一脸的无奈:

“行了,说正事吧,我等你说了正事,好去十二团营看看,杨侯去了这么些日子了,十二团营由范广代管,可惜范广压不住柳溥,营内弄的一片乌烟瘴气,再不管束就要出事了。”

于谦点了点头:

“十二团营确实有些过分,公爷去了之后,多敲打敲打这些个勋贵,他们瞎胡闹的太过了。恩,这是肃州卫过来的一封奏折,提到了有私自贩卖茶叶的贩子从遥远的西北来。”

“从遥远的西北而来?”

苏城疑惑的接过奏折,从遥远的西北来怎么了,难道还能把中亚人从西北捎带回来。

翻开奏折,苏城扫了一眼,还真是,这个是从中亚撒马尔罕来的,随使团来朝贡了一次之后,摸清了道路,就开始贩卖在撒马尔罕最畅销的茶叶。

已经往来跑了上百趟了,赚了不少的金银,没想到这次会被抓住。

苏城合上折子,想着自己的丝绸之路,这条路从西汉张骞开通之后,就一直商路不断,直到清初闭关锁国,海贸兴起之后才彻底断了。

想要让西域纳入掌控,就必须要打通丝绸之路,促进从东到西的商路,带动沿途的商业发展,才能让外族心向大明,切实的让人民的日子好过起来。

没想到一个外族的小民倒是先跑起来了。

苏城把折子递给于谦:

“于尚书什么意思?”

于谦思量了一下说着:

“公爷于军事一途,才情天赋无有能比肩者,当时你将谢都督派往肃州卫任职,肯定有着更远大的想法,本官看到这折子,就想到谢都督与定襄伯领兵,轮番向西探路,空耗钱粮的事儿。”

说着,于谦把奏折放在桌上一摞折子的最上面,语气有些笃定:

“都督为的,肯定就是这个小撒马尔罕人干的事儿吧?”

苏城点了点头:

“我大明去岁税赋四千万,大半来自东南,随着国家强大,若是不能有新的税税赋源地,想要税负增长,怕是要与民争利了。”

“丝绸之路是古制,向来是隋唐以来各朝的税赋来源,惟有我大明,在这条商路上瘸了半条腿,所以我曾与陛下提议,打通西域,将丝绸之路重新纳于我大明掌控之下。”

“唐时我中原是天朝上国,元时蒙人铁蹄更是踏遍欧亚,我大明有什不如这两朝的地方,我大明将士的钢刀也要打出天朝上国的名号来。”

于谦闻言热血沸腾,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了:

“如此,我大明的百姓是不是能更加富有了?”

苏城拍着桌子说了:

“我的大司马啊,您老人家就没想过吗,唐人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元人有四等分人,百姓富不富,还不是咱们这些当官造成的,咱们致力于让百姓富,身体力行几十年,他们能不富吗?”

“若是我们只有口号,却不去做为,怎么让他们富起来,怕不是过上几十年,重新回到唐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境地来。”

于谦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天朝上国又如何,还不是从百姓中敛财,将一次次出征的靡耗,都加征到民脂民膏中去,让百姓承受这些苦难。”

苏城看着于谦:

“我在宣府、大同两地,推行商税的事儿你可知道?”

于谦闻言有些震惊:

“商税的事儿我知道,但你不是说那是试行,只在宣府一地执行,怎么大同也开始了吗?”

苏城点了点头:

“宣府、大同两地最大的商人就是我妹妹苏白盐,他带头缴纳商税,十税一,再杀了几十个敢不纳商税的,现在就算是北地的蒙人,到了宣府大同,也是乖乖的缴纳这商税。”

“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年宣府、大同两地,向朝廷缴纳的税赋,已经完全超过了朝廷的拨银,这还是今年连续用兵,商路不宁,明年,这情况只会更好。”

于谦闻言捋须思量:

“然则,此事对百姓何益?”

苏城对于谦有些无语,这孙子对经济学真是一窍不通,若是沉翼在这儿,早就脱口而出了,不过现在只能自己说:

“我是想用商税代替田赋。”

“国不征收田赋,豪强有生钱之路,然后再强权分田,民只能有一亩或者数亩之田,则民间就不会再路有冻死骨。”

于谦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苏城出门的时候,于谦还在那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头探头向屋里瞧着:

“公爷您说了啥?把于尚书吓成这样,人都不会说话了。”

苏城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现在不能跟你说,怕你喝醉了,给老子秃噜出去。”

石头闻言一脸丧气:

“依翠楼那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吹牛,以前你说过想造那种枪,哪里想到二爷真把那种不用点火的枪给造出来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第269章 开创新时代的利器 忠国公府内,一片热闹。

苏河正高兴的向白盐展示一把火铳,他把后面的火门打的噼啪作响:

“这里面有火石,击发火铳再也不用火折子了,下雨也不怕。”

苏河把燧发火铳扣的噼啪作响,指着内里的火星子炫耀了。

白盐接过火铳,看了看,掀开火门,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这做的还不行啊,若是雨下的时间长了,雨水肯定要淋进来一点两点的,到时候你这火就点不起来了。”

苏河闻言瞪大了眼,似乎,好像,确实是这样啊。

苏城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一脸呆滞的苏河,跟得意洋洋的白盐。

从陶成手里接过火铳,苏城拨开火门,然后扣动扳机,看到内里因为燧石而激起的火星子,可以击发火药了。

“不错,做的很好,虽然还有改进空间,但是这把火铳很好,开火器之先河。”

白盐不服,拿刚才的问题丢到了苏城面前。

苏城将火门扣起,随口说了:

“可以用定装火药,用油纸包裹,防水,还能把火药的量固定下来,让火铳不那么容易炸膛,而且还可以增加火铳的击发次数。”

“若是在骑兵一百米的冲锋路程上,这把火铳能够击发五次,那骑兵面对火铳,优势就少了很多。”

苏河听到苏城的说法,眼珠子滴熘熘乱转,思量了会儿,整个人变的开朗起来,从苏城手里接过火枪,脸上都是傻呵呵的笑容:

“是啊,油纸包裹火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还是哥哥聪明,我苦思冥想许久的事儿,哥哥一句话就搞定了。”

“对,定装火药,既然火枪不能解决,那就从火药上进行改造啊,这多好办啊。”

白盐哼了一声:

“就知道打仗,造出这么厉害的杀人火铳有啥用,杀死更多的人,你们俩心里就高兴了。”

苏河一脸愕然。

苏城拍了拍老弟的肩膀,问着他说了:

“这种火枪的制造速度怎么样?一天下来,能打造多少火铳,需不需要我帮你想法子提高打造速度?”

苏城有些羞赧:

“哥,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大才,但是打造火铳,俺跟工匠师傅们才是好手,您能有啥好法子。”

苏城不置可否: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好好打造,多打造出些这样的火铳来,我让兵部给你们下单子,有多少这样的火铳,朝廷就收购多少。”

苏河闻言挑衅似的看了白盐一眼,脸上满是得意神情,你看看,咱离开大哥,也能造出这么厉害的火铳,不比你丫头差吧。

白盐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石头拿过燧发火铳,满脸怀疑:

“这东西不用火,就能打着?”

苏城制止了想要给他演示的苏河,吩咐石头拿着火铳,去十二团营的演兵场试试这火铳,让大家开开眼界。

一行人出了府邸,直奔京郊的十二团营驻地而去。

自从京营改编为十二团营以后,每个字号营都有了神机营、三千营的职能,战车、火器,各种兵员,都配备到了字号营。

苏城到了演兵场的时候,场上正一片热闹。

奋武营的兵与练武营的兵挤满了校场,到处都是嚷嚷的声音。

石头领着陶成黄杨拨马向前,手里的马鞭噼头盖脸的向挡路的兵甩了下去,打的一片鬼哭狼嚎。

“十二团营提督大臣,忠国公到。”

“闲杂人等散开,让路。”

“啪啪啪”

石头的马鞭挥舞不停,将一众团营兵打的鬼哭狼嚎,挤得东倒西歪。

演武场内,被十几个千户指挥使簇拥着的安远侯柳溥看了过来,脸上满是疑惑神色。

不是说宁远伯任礼才是十二团营总兵官吗?

怎么苏城敢自称十二团营提督大臣,难道说太上皇失势了,连任礼都罩不住了。

这样想着的当儿,石头的鞭子已经到了柳溥面前:

“忠国公到,安远侯,还不跪迎。”

柳溥脸上一怒,额头青筋绽出,就要喝骂石头。

石头勒住缰绳,将那儿勒的原地乱转,他得意的看着脸色铁青的柳溥,向后指了指。

苏城骑马缓缓而来,看向了柳溥。

“怎么,柳侯对我来十二团营有意见?”

被苏城的目光一扫,柳溥心中的不满瞬间没了踪影,整个人都变的畏怯起来,原本散漫的模样消失,整个人都变的恭敬起来:

“末将柳溥,见过公爷。”

苏城摆了摆手:

“柳侯不必多礼,说说吧,这儿是什么情况?”

柳溥刚要开口,对面被皆都督指挥使簇拥着的范广就开口了:

“回公爷的话,柳侯认为由我奋武营代理总兵官与制不合,要以武力定归属,谁的拳头大,谁才能代理总兵官。”

苏城点了点头:

“柳溥这话说的也不算错,起码是一条平息军中争端的好路子啊。”

柳溥闻言有些错愕,不明白苏城为何会支持自己,但是既然苏城愿意支持自己,那说不得,这总兵官的职事,自己挣不到,但也能让练武营压奋武营一头了。

苏城吩咐着石头说了:

“你以前不是耀武营的总兵官吗,现在耀武营有主了,你就跟柳侯来比划比划,争夺练武营总兵的归属,也让大家看看,柳侯有多么大公无私,一言九鼎。”

旁边的柳溥张大了嘴巴,一脸懵逼,啥意思,苏城这是要搞老子啊。

石头嘿嘿一笑,撸了撸袖子,将手上的鞭子丢给旁边的任遥:

“来来来,柳溥,咱俩比划比划,我也不占你便宜,只要你能三拳把我打吐血,老子就不要你练武营总兵的职事,但是你若不能把老子打出血,你就得把练武营给老子吐出来。”

柳溥看了石头一眼,在周遭一众都督指挥使们的目光里,只得应了下来。

“好,那咱就跟你比试一下,看看是你的胸膛硬,还是咱的拳头给力,三拳若是不能把你打出血,老子甘愿退出京营。”

柳溥硬着头皮,拉开了架势。

石头将身上的常袍脱下,甩给了旁边的黄杨,右手在胸膛上捶了几下,砰砰作响之中,石头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云霄:

“来吧,柳溥,让咱见识见识,你柳溥是凭什么当上这练武营的总兵官的,凭什么压过永康侯徐安,凭什么来跟奋武营这十二团营第一字号营争权。”

“来啊!”

赤裸上身的石头暴喝一声,声震校场,把嘈杂喧闹全都震的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安远侯柳溥被石头气势所夺,有过片刻的错愕,不过错愕之后,神情重新恢复了清明,他看向石头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石头不但是靠裙带关系,他自身的气势,似乎也颇为不弱。

这样想着,柳溥看了旁边的苏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恼火。

哼,你苏城只照顾他石头,照顾他范广,我柳溥,就活该被你针对吗!

你等着,咱让你看看,咱柳溥,也不是你能随便拿捏的。

第270章 柳溥犯上作乱 校场上,北风呼啸,战旗猎猎。

玄红两色战甲的明军站满了校场,中间的演武台上,簇拥着范广与簇拥着柳溥的将军们分列两方,泾渭分明。

苏城站在众人之间,看着火起的柳溥,赤膊的石头,摆了摆手。

既然柳溥想要扫我的面子,那就先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给两位将军取兵器来。”

苏城吩咐了黄杨,同时对场内的柳溥说了:

“安远侯,既然你愿意打,那就公平一点,也别文斗了,武斗,都用自己擅长的兵器,看看谁能把对方砍死,砍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场内柳溥的脸色一变,自己虽然也是武勋,但是跟石头比,似乎还差点。

若真是动了兵器,到时候不能收手,石头一刀把自己砍死,自己这大好的荣华富贵可就没了,争权夺利是为了活的更舒服一些,不是为了送命。

想到这儿,柳溥鼻孔里哼了一声:

“好,既然公爷发话了,那我柳溥就不跟你石头计较,今儿这事,就这样吧。”

柳溥手一摆,就要退走。

石头冷笑一声:

“走可以,把练武营的总兵印信留下,老子现在正好无事可干,带带练武营也算是个差遣。”

柳溥斜撇石头一眼,气昂昂的走了。

石头想要发怒,苏城看了他一眼,石头乖乖的退了回来。

柳溥走了,场内只留下了显武营一军,其余营头的兵也都缩了回去,忠国公来了,这帮子老兵油子都有点害怕。

苏城问着范广:

“出了什么事儿,柳溥跟你要打擂台?”

范广无奈的笑了笑:

“还不是总兵官的事儿,没了杨侯弹压,柳溥这样的刺头,我确实拿不下来,他本身就是勋贵,也是战功起家,背靠英国公府,根本瞧不上我接手总兵官。”

苏城拍了拍范广的肩膀:

“行了,以后京营还是由我提点,但是这总兵官并没有加到我身上,我跟陛下讨了口谕,你先领着吧,团营的事儿还是你来整治,至于柳溥,就由我来收拾。”

范广脸上满是笑容:

“既然你肯出手,那我肯定是愿意,不过石头拿的这火铳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要到团营来试了?”

抱着火铳的任遥正将一包油纸火药塞进火门,闻言看了范广一眼,盖上了火门。

“靖安侯你仔细瞧着啊。”

说着,任遥扣动了扳机。

“轰”

火铳喷出一股火苗,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数不清的铁砂击打在前面的木靶上。

“好!”

一众人轰然叫好,夸赞任遥打的准。

任遥提着火铳,也是一脸的得意。

范广一脸疑惑:

“打的准怎么了,我显武营中打的准的火铳兵,没有八千也有三千了,这打的准还能夸赞了。”

把衣袍穿好的石头无奈的说了:

“老范你眼睛里面长蛆了,那是打的好的事吗,你刚才眼瞎了,任遥怎么把火铳里的铁砂打出去的!”

范广闻言一愣,随即他喊了出来:

“没有用火折子!”

范广满脸都是惊愕,从任遥手里要过火铳,打开火门,扣动扳机,看到里面冒出的火星子,立即就明白过来。

这是用了能发火的东西,公爷是真厉害,搞出了这样的火铳,这样就不用怕雨天了。

苏城看着左近的显武营兵,吩咐着范广说了:

“胡同去了南宫,短时间内没法子出来主持镇抚营事,你给我推荐个人,把镇抚营带起来。”

范广思量了一下:

“我手下乙督的都督刘鉴,这人做事一板一眼,虽然没有胡同那么嚣张,但是有公爷撑腰,把咱十二团营的军纪整肃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城点了点头,让范广把人叫来。

片刻之后,刘鉴就来了,见了苏城之后,苏城交代给他一个任务:

“以镇抚兵把练武营的柳溥给我捆来,罪名就是犯上作乱,目无上官。”

刘鉴转头去了。

范广领着苏城到了中军大帐,苏城在帅桉后坐定,看着空荡荡的帅桉:

“这里有日子没坐人了吧?”

范广在下面的椅子上坐定,闻言回答着说了:

“是有日子没坐人了,我还要处置显武营营务,平日里基本不来这儿,杨侯去了之后,这中军大帐就空下来了。”

苏城叹了口气,范广还是不明白名不正言不顺的道理。

连中军帐都不来,如何让这帮子骁将认可你在分派利益的时候,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

偏向显武营是应该的,但是做了军中主将,你却连营帐都不搬到中军,那是没把自己当主将看啊。

两人正说着话的当儿,镇抚兵的呵斥声音伴着杂乱的脚步声传进了中军大帐。

被五花大绑的柳溥,在几个镇抚兵的推搡下,进了中军帐。

刘鉴跟在后面,给了镇抚兵一个眼色,两个镇抚兵上去就按住了柳溥的肩膀,呵斥着:

“跪下。”

柳溥挣了一下,想要摆脱两人。

“卡察”

一个镇抚兵从后面直接一棍子砸在了柳溥的腿上。

柳溥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额头上立即有豆大的汗珠子流了下来,明显是疼的不轻。

苏城看着柳溥:

“柳侯,看样子你在这十二团营当土霸王当习惯了,连我苏城都不怕了,没有我的允许就敢当众离开,你说说,让我怎么收拾你?”

柳溥咬着牙,声音艰涩:

“任凭公爷处置。”

苏城摆了摆手:

“那我就不治你的罪了。”

“来人,把安远侯身上的印信取了,练武营就不用他管了,既然不服我的管束,那就没必要呆在十二团营了。”

两个镇抚兵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柳溥给扒拉了干净,印信、腰牌、将印都给呈了上来。

刘鉴解开柳溥的绳子,笑眯眯的说了:

“安远侯不要生气,末将职责所在,还请安远侯回府后好好休息,多多活动,争取早日回十二团营任职。”

柳溥无奈,只得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有心想闹,但是知道苏城的雷霆手段,上次上任拿石亨祭旗,这次若是自己敢有什么动作,祭旗的怕就是自己了。

焦敬跟任礼不是给自己许诺了好处,哼,回去正好找他们去,老子为了你们跟忠国公对抗,连军职都丢了。

若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上陛下哪儿告御状,也要把你们一帮子拉下水。

至于告苏城的御状,柳溥真有点不敢。

苏城这人,跟自己计较之前,怎么作都不要紧,但是他现在已经用了雷霆手段,自己若是再敢闹腾,这脑袋指不定就没了。

第271章 新的勋贵团体 柳溥到了宁远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门口,值守的家丁虽然年老,但明显是军旅出身,行至间颇见杀伐之气,瞧着柳溥的目光让柳溥都心中为之一震。

“见过柳侯。”

几个家丁明显认识柳溥,态度十分客气。

柳溥问着领头的家丁:

“你家伯爷可在,我有事寻他?”

家丁虽然客气,但却冷着脸应了:

“在在在,侯爷里面请。”

立时有一个家丁打着灯笼引路,引着柳溥向院子里走。

柳溥踏上台阶,装作不经意的问着:

“你们家伯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人,是焦驸马?”

家丁在前面引路,灯笼晃动间,照亮了曲折的回廊,听到柳溥的问话,家丁头也不回:

“有客人,不过来的颇早,我倒是没有见到客人的真容,侯爷见了我家伯爷,应该就知道了。”

柳溥心道这小子不错,既没让自己感到不爽,也没泄露自家老爷究竟在接待什么客人,倒是个有水平的小子。

两人到了花厅外,立即就被守在花厅外的家丁拦住了。

“侯爷还请稍等,容小的去禀报一声。”

柳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心道这个任礼,爵位不高,家里的规矩倒是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府王府。

禀报的家丁进了花厅,花厅内立即就响起了任礼爽朗的笑声,身穿宽松常袍的任礼大踏步的走出花厅,向柳溥走了过来:

“柳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稀客稀客。”

大笑着的任礼把柳溥请进了花厅。

花厅内,坐着的两位客人看到柳溥进来,也起身相应:

“见过柳侯。”

“柳侯,老夫有礼了。”

身穿锦缎常袍的焦敬与穿着绯色袄的王骥向柳溥行礼。

柳溥有些懵逼,焦敬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但是王骥是个什么情况?

这位可是以文臣之身封爵的伯爵,三征麓川、平定贵州苗乱,有大功在身,现在更是在石璞之后,担任工部尚书,位列七卿。

跟焦敬、任礼、英国公府的失意不同,这位可是位列七卿,工部尚书,朝廷上的大老,真正的权臣。

王骥笑着一捋白须:

“柳侯见到本官,好像是颇为疑惑啊。”

柳溥失笑:

“王尚书不愧是以文臣之身封爵的大老,知觉敏锐,我这个武将出身的老家伙也不得甘拜下风。”

任礼哈哈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开口说着了:

“柳侯,这二位就不用我跟你介绍了,今日遇上些事情,我等请了王尚书回来共商,如何解决所遇之难事。”

柳溥看着任礼,斟酌了一下说着:

“实不相瞒,任伯爷,前些日子你跟焦驸马说的话,不知还算不算数?”

任礼闻言与焦敬对望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怎么,柳侯想要反悔了?”

柳溥冷哼一声:

“就是因为没反悔,所以今日才来见两位,因为挑衅范广,我被苏城给下了练武营总兵的差遣,现在已经被赶回家待勘了。”

焦敬懵逼的问着柳溥:

“什么,柳侯也被下了差遣?”

旁边坐着的王骥笑着捋了一下长须:

“苏城被陛下新加了差遣,提督京营大臣,统五城兵马司,入阁参赞机务,视兵部尚书事如故。”

任礼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王骥:

“王大人为何之前不说,到了现在才说?”

“汝,何居心耶?”

王骥冷哼一声:

“我还要问问两位是何居心,既然南宫侍卫统领职事已定,两位还谎言诓我为两位的人张目,这是要害我啊。”

“试问若是我贸然出头,不但不能讨下南宫侍卫统领的差遣,怕是连我这个工部尚书都要栽进去啊。”

任礼与焦敬闻言满脸羞赧,老脸红了半边,这事儿实在是不好说,千算万算,没算到陛下竟然连廷议都不下,就任命了新任南宫侍卫统领。

焦敬咳嗽一声:

“王尚书见谅,咱真不是要巧言诓骗,实在是我两人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连廷议都不过,就任命了新任南宫侍卫统领。”

任礼点了点头:

“这次是我等失算了,没了英国公府的襄助,我等打探消息的速度差了不少,若是宁阳侯府、英国公府还能出头,万万不会让我俩到了南宫门口才知道,这侍卫统领已经有人了。”

王骥捋着胡须,看向柳溥:

“安远侯也是老牌勋贵,虽然现在有些不如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知道的,比咱们知道的要多得多,正可以引为臂助。”

焦敬与任礼看向了柳溥。

柳溥双手一摊:

“我现在没了差遣,就算是昔日袍泽给我面子,通些消息,但是若我安远侯府没什么反馈回去,这情面,终究有用尽的时候。”

任礼与焦敬对望一眼:

“若说往日里,五军都督府还在的时候,区区一两个差遣,还不是打个招呼的事儿,但是现在,五军都督府没了。”

王骥也叹了口气:

“若是往日里,我这个尚书出面,或者找兵部,或者找五城兵马司,总能找出些个差遣来,让大家不至于闲着,可惜现在不行了。”

三人齐齐看向王骥,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

王骥叹了口气:

“工部多事,全国各处的河务、道路、城池整修,皆在于我,但是我不善此等事务,处置部务之事,难免落下不少把柄,让人抓了,参奏的折子已经到了陛下桉头。”

“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陛下就得下廷议,来处置我了。”

任礼摆了摆手:

“不可能,王尚书,咱们这位陛下,虽然过于宠信苏城,但是宅心仁厚,除了不重用我任礼以外,其余几乎没什么缺点。”

焦敬也附和着说了:

“王尚书放心,我与任伯爷的看法相同,对于你这样的功勋老将,陛下……”

焦敬说着,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啊,自家两人怎么劝着王骥投向当今陛下了,应该鼓动他投向太上皇啊。

“咳咳”

焦敬咳嗽一声,话锋一转:

“王尚书所虑甚对,咱们这位陛下啊,若是厌恶起一个人来,可以说是一丁点儿机会也不会给你,王尚书若是已经恶了陛下,那以后在朝中的日子,怕是难了。”

王骥叹了口气:

“若非如此,我为何会来寻几位,为的,还不是我王某人身上的富贵荣华。”

焦敬点了点头:

“有太上皇在,陛下不敢造次。”

“若是太上皇愿意翼护,王尚书这七卿之位,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第272章 平越城来的告状人 苏城巡视完,出了京营的时候,已经月上东天了。

皎洁的月光照亮大地上的一切,远远近近,官道、田野、矮树,都笼罩在皎洁的月光里了。

苏城拍马而行,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行人向着城门而去。

“哗啦”

道旁的田地里,突然发出一声响,一个黑影在月光下支起了身体。

“谁?”

任遥暴喝一声。

伸手一拨马背,任遥如同一只大鸟一般,轻飘飘的飞起,落在了苏城前面的地上,手里的钢刀出鞘,指向田地里的黑影。

陶成黄杨孙小栓刘三几个亲卫更是催动马匹,将苏城团团围了起来。

苏城分开马头,看向月光的暗影。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头发散乱,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条一条的,似乎是饿的紧了,手里正拿着一个青色的小茄子,大口的啃食着。

现在已经是深秋,田里的豆黍谷物大半都已经收了,只偶尔有不大的菜田田畦里,还能看到一两株孤零零伫立着的茄子大豆。

“不是刺客。”

苏城说着,吩咐黄杨去问问这人,是干什么的,哪里人士?

“俺是贵州平越人,不是小偷,俺是盘缠用尽了,饿的厉害,这才偷个别人不要的小茄子吃。”

男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明显是被黄杨陶成一帮拿刀的架势给吓住了。

苏城吩咐旁边的孙小栓:

“把你身上带着的干粮给他几块。”

孙小栓上前,从腰间挂着的口袋里倒出两个硬饼子,递给了那人。

“呕呕”

那人接过饼子,咬也不咬就硬往喉咙里吞,被卡住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差点被噎死。

黄杨把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

那人连喝几口,把硬饼子冲了下去,这才放慢了速度,紧咬了几口硬饼子,和着水咽了下去。

吃了饼子之后,男子嗓子沙哑的开口:

“俺叫哈桑,贵州平越人,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平越的衙役,因为生苗叛乱,围了平越,俺们平越被围将近一年,城里易子而食,后来被朝廷大军解救,但是俺平越城的人,死的就剩下不到原来十一。”

“俺在守城的时候,与贵州道巡按御史黄镐大人并肩杀敌,获救以后,黄大人因功升迁,到广东担任按察使,黄大人走之前,跟俺喝了一夜的酒,他喝醉了跟俺说。”

“朝廷早早就派了大军解救平越,但是领军的总兵官是个王八犊子,畏战不前,携乱胁迫朝廷,生生在辰州、沅州之地驻兵半年,才发兵平乱。”

“俺、俺平越城的人,都死了啊。”

“爹、娘、小圆子、媳妇啊,你们都白死了啊。”

说话的哈桑嚎啕大哭,声音凄惨。

黄杨跟陶成看向苏城,脸上带着恳求之色,这人身世好凄惨啊。

任遥已经收了刀,此时正抱着刀鞘,目光四下逡巡,看着周遭,不时扫过哈桑身上,引得后者不禁打了哆嗦。

“你来京城想要干什么?”

苏城问着号哭的哈桑。

哈桑在黄杨跟陶成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向苏城磕头说着:

“回老爷的话,俺想要告御状。”

“俺听黄大人说了,那总兵官立下了大功,朝廷肯定要大用的,俺想要告御状,那人既然升了大官,那自然只有皇帝能收拾他,俺要告御状,告倒他。”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说了:

“那就带上他,先回府。”

苏城翻身上马,向城门而去。

任遥骑马跟在苏城身侧,语气奇怪:

“公爷,这人要告谁,怎么让您都有些忌惮?”

苏城没好气的说了:

“你小子那只眼看出来我忌惮了?”

任遥嘿嘿一笑:

“若是往日里,有人这样欺压百姓,你早就骂骂咧咧的要给他们报仇去了。”

“再说了,能担任平定苗地战乱的总兵官,那肯定也是不简单的,起码是个伯爵,一个战功卓着的伯爵,公爷您也不能轻动。”

苏城笑了:

“懂的不少,去把城门叫开。”

城门已经闭了,任遥持了苏城的印信,爬上了城墙,叫开了城门。

在守门军士谄媚的讨好声中,大门被打开,苏城当先进了城。

一行人到了公府门前的时候,哈桑突然从陶成的马背上跳了下来,撒丫子就向远处跑。

陶成黄杨下马就要去追。

苏城懒洋洋的说了:

“不用追了,这人经历平越之围,能活下来,怕是干过些自己都受不了的事,脑子估计出了问题,放心,他会回来的。”

回府之后,张勇听说了这事,于是过来找苏城:

“公爷,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五城兵马司,让他们找找,这京城虽然大,但是五城兵马司沿线多,说不定能找到。”

苏城吩咐张勇不用知会,这人是个有胆识的,但是心里事太多,怕是脑子出了问题,会再来的。

苏城刚刚睡着,就被打斗声音给惊醒了。

院子里的呵斥声,兵器碰撞声,把苏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片刻之后,任遥小声喊苏城的声音响起。

苏城答应了一声,任遥跟张勇一前一后进来。

张勇笑着说了:

“还真让公爷您猜准了,那小子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嚷嚷着要见您,被陶成拦在门外,没想到他倒是胆子大,竟然闯进来了。”

“他说他有天大的冤屈,要您给他做主。”

苏城烦躁的骂了:

“都要仗着武功高来找我伸冤,那我是不是要给所有家里有事的武林高手伸冤啊,我就该累死啊,赶紧滚蛋,别打扰我睡觉。”

张勇跟任遥出了苏城的卧房,见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哈桑。

几个亲卫举着火把,拎着腰刀,站在周围,看着哈桑。

任遥在哈桑旁边蹲下,语气里满是烦躁:

“今儿你跟着爷们几个一起回来,在府里住上一夜,明儿爷们几个求求公爷,自然就能替你伸冤,你倒好,刚到门口就跑了。”

“跑了就跑了,现在又要回来找公爷伸冤,早干吗去了。”

“锁起来,就锁这棵树下面。”

任遥吩咐着亲卫说了。

张勇看着亲卫们用铁链子把哈桑锁了,有些担忧:

“咱们这样干,行不行啊?这可是有大冤屈的人啊,若是人被咱们弄坏了,公爷问起来,咱们可没法子交代。”

任遥冷笑一声:

“这小子在平越城被围了一年,这一年里,他不定干过什么事儿,你以为他就只是一个受了冤屈的汉子,他身上可有不少事儿,公爷那双眼,看人可毒着呢。”

被锁住的哈桑闻言愣了,看向任遥的目光不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奇怪起来。

阴冷、肃杀、闲人勿近。

第273章 这人吃人的世界 阴冷的月光下,站在树旁的黄杨,跟着陶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黄杨只觉身上一暖,哈桑带来的阴冷渗人感觉消散。

仰头,看到任遥冷肃难看的脸庞,在这一刻却是让人心中安稳起来。

自己跟任遥大哥他们比还是差太多了,他们都是杀过人,追随公爷南征北战,手中人命无数,是真正的高手,根本不怕哈桑这种也杀过人啊。

自己根本就不行。

恩,陶成这家伙也不行。

“哈哈哈哈……”

哈桑的笑声如同夜空里的夜枭低吼,远远的传了开去。

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哈桑身体颤抖,双眼闪烁了红光,怒目看着任遥:

“怎么,被你们发现了吗?”

嘶哑的声音里似乎蕴含了不少疯狂,如同戳人心底的针一般让人难受。

“奥,你们那个公爷还挺厉害,看出我的不简单。”

“为了制造这一次与你们公爷的相遇,我可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原以为我对他有不小的利用价值,他肯定会来追索我,没想到他竟然对我不感兴趣。”

“那我就只能来问问他,身为如此高官,为何对我平越城死难的无数官员百姓无动于衷,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任遥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发狂的哈桑。

“这件事牵涉到数位朝廷大员,勋臣武将,岂是你一个小小的衙役说了,就能取信于人的。”

哈桑突然哭了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

“哈哈哈,对,对对,你说的对,这件事牵涉甚广,武将勋贵就有四五位,朝廷大老更是数不清,所以就不查了吗?”

“我平越城数万百姓与官员,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爹啊、娘啊、我的小圆子啊,你们都这样白白死了吗?”

任遥转身向外走去:

“他肯定有一个凄惨的故事,你们留人看着他,我去睡一觉,明日公爷应该会见他,平越城耽于众军迁延不进,导致了这次的人吃人,公爷肯定会管。”

原本安静的哈桑突然跳了起来,把锁链拉扯的哗啦作响: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人?”

“我没说、我谁也没有说过,黄大人、黄大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任遥没搭理他,转身出了院子,将哀嚎质问留在了后面。

出了院子,任遥转过几处门廊,到了自家院子外面,推门进去了。

桌子上油灯鸟鸟,妻子正坐在桌子旁边补衣裳,桌上摆着的饭菜用碗扣着,儿子跟闺女躺在靠墙的木床上睡着了。

听到开门声,妻子抬头,脸上颇有怒色:

“怎么回来这么晚,去哪儿疯去了?”

任遥陪着笑,在脸盆里洗了把手,这才坐下说着:

“陪公爷去了趟京营,现在公爷总领十二团营,五城兵马司,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今儿京营闹事,公爷直接罢了一个侯爷的差遣,才把事情弹压下来。”

妻子闻言忧心忡忡:

“公爷这样,会有人刺杀他的,没得给你多招些麻烦啊,那些个勋贵,哪个家里没有五七八个死士家丁的,这样一波一波的,你可得保护好自己。”

任遥正端着碗喝粥,闻言连连点头:

“媳妇你说的对,我一定保护好自己,遇上厉害的对手,让公爷自己上,他武功比我还高。”

媳妇闻言嗤笑一声:

“你这是啥人,你给人当侍卫,人公爷给你弄了个千户官在身,还让你封妻荫子,你就是这样回报公爷的,你也太没良心了。”

任遥急忙陪着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保护好公爷。”

妻子继续问着:

“刚才前院好像有人哀嚎,出了啥事了,公爷遇刺抓到刺客了?”

任遥想到哈桑的话,饭就咽不下去了,放下碗,脸色有些难看。

妻子放下针,疑惑的问了:

“怎么,饭菜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任遥摆了摆手:

“不是,想到刚才那人的话,有些吃不下饭菜去。”

“去年云贵发生了苗乱,平越城被围一年,死人无数,那人是平越城的幸存者,过来找公爷主持公道来了。”

妻子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那好好吃你的饭吧,咱们闯荡江湖的时候,吃不上饭不是经常的事吗,那些吃不上饭,冻饿而死的穷苦人家,你又不是见过一家两家,心肠还能这么软了。”

任遥低下了头,声音低沉:

“那人吃过人!”

妻子拿起绣花针的手一顿,略呆了一下。

任遥继续说着:

“不但吃了人,可能还是自家的亲人。”

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事儿,终于发生了吗?”

任遥点了点头:

“当年行走江湖,你就说过人饿极了,可能什么都会吃,媳妇你说的对。”

妻子捏着绣花针,脸颊上满是平静:

“那朝那代不都是这样,唐时路有冻死骨,元时将咱们中原人当做驱口,宋时也是盗匪满地,死的人更不知道有多少。”

“公爷怎么说?”

任遥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哈桑说的那些话从脑子里摇出去,他声音沉重:

“公爷什么也没说,但是公爷看出来他不对劲了,这样的事儿,公爷肯定不会不管,平越苗乱,公爷肯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妻子鼻孔里哼了一声:

“公爷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虽然他会为百姓考虑,但是没好处的事儿,他也不会干。”

“哎,对了,征伐平越城时,朝廷是委任了征南总兵官的,你知道是谁吗?”

任遥努力回想了一下:

“那时候我还在定西侯蒋贵门下,老头子还没有死,一开始下旨平叛的是宫聚,后来苗乱势大,太上皇要北征瓦剌,京营二十万大军不能抽调,就改为抽调征伐麓川的大军。”

“征南总兵官,应该是王骥,现在的工部尚书,靖远伯王骥。”

“七卿大老?”

妻子脸上的神情一下暗澹下去了,这样的朝廷重臣,公爷肯定不会为了那人出头的吧。

得罪这样的七卿大老,那可不是小事情啊,就算是公爷,不付出代价,也是搞不定这人的。

与此同时,宁远伯府。

任礼从焦敬手中接过一份文书,看了看,又转给了旁边的王骥。

王骥看了文书,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这事儿我不能参与,本官是七卿大臣,升无可升,就算是听从太上皇旨意做事,太上皇也不能再怎么拔擢于我,不成不成。”

任礼与焦敬对望一眼:

“若是能更进一步呢?”

王骥捋着长须,哈哈一笑:

“那还是可以一谈的,不过,要先保住本官的七卿大臣之位。”

任礼有些为难,这事他真不大掺和的了,顶多摇旗呐喊。

焦敬却点了点头:

“王尚书本就是七卿,为你谋一个新的七卿不容易,但是保你不落七卿之位,不难。”

第274章 南宫的金刀 锦衣卫,北镇抚司。

指挥使的公房门打开,看了半夜卷宗的卢忠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在院子里洗了把脸,正擦着脸的时候,前所的千户朱骥打着哈欠进来了,朱骥一脸疲累,见到擦脸的卢忠,眼睛一亮。

“大人,刚收到消息,昨晚忠国公用印信叫开了城门,半夜进城不说,还带了一个可疑的家伙。”

卢忠闻言放下毛巾,不满的瞪了朱骥一眼:

“你若是无事,就跟于冕多学学,好好盯着南宫。”

朱骥脸色讪讪:

“半夜叫开城门,这可是违制的,忠国公如此嚣张,是不把朝廷典制放在眼里啊,就算不上禀陛下,也该记下他这次。”

卢忠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是该当记下来,但是这事儿是你该来禀报的吗?”

“我锦衣卫自有经历司的官员依着我律例,把事儿记下来,你一个前所的千户,若是无事,就到南宫刷马桶去,我还等着太上皇的劲爆消息呢。”

朱骥闻言讪讪的笑了,脸上颇是郁闷:

“南宫那儿,咱们的人根本靠不近太上皇,哪里能得到什么劲爆消息,要我说啊,咱们还是跟东厂商量商量,借两个没卵子的,肯定能行。”

卢忠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中所的千户于冕啃着油条进来,见到桌子上摆着的盖碗茶,立即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舒服的出了口气:

“哎幼,两位都在,大人,我发现个劲爆消息,平越城一战,死了不少人,活着的,知道内幕的,有一个来京城告御状了。”

桌上的两人立即看向了于冕。

于冕嘿嘿一笑,声音得意:

“昨日我与几个同僚去怡红楼喝酒,酒醉后路过忠国公府,见到了一个人大闹公府,这人被拿下之后,说了些事儿。”

卢忠闻言笑了起来:

“好事儿啊,靖远伯武略之强,直追公爷,他又是进士出身,现在更是借着平定苗乱,征伐麓川之功,踏足七卿之位。”

“这样的人,是肯定有污点的。”

“恩,抓紧把这事坐实了,顺便说一声,咱们锦衣卫现在头等大事是南宫,南宫有什么违制的、大逆不道的事儿,都给我打探清楚。”

于冕吃完了油条,拿起卢忠的毛巾擦着油污,语气澹然:

“昨日,我还得了个消息,我手下有个兄弟,他娘舅家的二儿子媳妇娘家的一个堂兄在南宫当值,这几日递了个消息出来,说是太上皇惯常把玩的那把金刀,没了。”

恩?

朱骥与卢忠对望一眼,眼里有些疑惑,一个金刀,有什么值当注意的,太上皇赐给别人有什么奇怪的。

于冕无奈的继续说了:

“我发动中所的锦衣卫,查出了那金刀的来源,是内官监在宣宗六年督造,一共有三十八把,其中有六把被宣宗赐给了朝中勋贵武将,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忠勇侯吴克勤几位大将。”

卢忠的目光一下就严肃起来了。

“太上皇这是要寻找自己的大将啊。”

朱骥讪讪的说了:

“那是宣宗朝,现在都是景泰年了,不能拿……”

卢忠冷哼一声,没搭理朱骥这个废物点心:

“传令下去,全力搜寻金刀的消息,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将军,有这样的胆子,敢在咱们锦衣卫眼皮子下收太上皇的金刀。”

……

忠国公府,苏城醒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是嘈杂一片。

任遥抱着把苗刀,站在门口,眼圈漆黑。

苏城洗着脸问了任遥:

“怎么,昨晚上没敢睡觉?”

任遥笑了笑:

“倒是睡了,不过想起了过往,有些睡不着。”

“过去闯荡江湖的时候,见惯了生离死别,恶霸横行,良善被欺,我以为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没想到昨晚看到哈桑,听着他说的话,心中还是有些不落忍。”

苏城洗完了脸,开始吃饭:

“不落忍是对的,他们本来不需要经历这些事儿的啊。”

“夏太医给他瞧了没有,怎么样,是不是有疾病了?”

任遥闻言有些无奈:

“还没瞧,这孙子脑子真有问题,天黑了不让人靠近,好几个人都没能按住他,夏太医说他是受了特定条件下的刺激,只能等天亮再瞧。”

苏城点了点头:

“那今儿让他先冷静冷静,五城兵马司那儿是许宁当值,我今儿去瞧瞧,我虽然不大乐意管兵马司的事儿,但是兵马司不能出事。”

任遥应了一声。

黄杨进来禀报:

“公爷,兵部尚书于大人传了手书,让您今日去兵部一趟,部议打通肃州至哈密一线的军事方略,请公爷务必前去。”

苏城闻言不禁感叹于谦不愧是干臣,自己上次只是数落了他一顿,没想到他就开始转变观念,对这事儿上心起来。

吃过饭,苏城出门的时候,见到了一脸黢黑的苏河,正向家里走,见到苏城,苏河急忙说了:

“大哥,我发现了一种更好的子弹,将铁砂跟火药定装在一起,用撞捶直接击打火药跟铁砂,有一定的机会能够把火铳击发。”

说到这儿,苏河在脸上抹了一把,黑脸瞬间变成了花脸,他嘿嘿笑着:

“就是这火药跟铁砂的比例不好调配,少了铁砂无法击发,多了火药容易炸膛,安稳击发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炸膛的时候倒是挺多。”

苏河一脸的无奈。

苏城对于苏河的进步有些惊讶,这小子的进步有点快啊。

“你可以试试将铁砂做成铅子,将火药做成金属管定装,关键是要调配一下火药比例,找出最容易被撞针击发的火药,这样就不容易炸膛了。”

苏河一脸呆滞,自言自语了:

“容易击发的火药?”

“调配火药的比例?”

苏城转身向府外走去,搞研究的都是这个特征,容易入迷,自己要抓紧去兵部,希望跟于谦部议完了,还能有时间去五城兵马司一趟。

五城兵马司虽然官衔不高,看着谁都能来欺负一下,但是身为戍卫京畿的基础武装,不能让别人的手伸进去,出了事,到时候再落到自己头上。

出府,上马,苏城一拉缰绳:

“走,咱们去兵部,老谢已经去了吧?”

翻身上马的任遥得意的说了: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昨个他去依翠楼了,杨二领着去的,这孙子,到京城就放飞自我了。”

第275章 武勋重臣不宜任七卿之位 苏城到了兵部的时候,正撞上靖远伯王骥,宁远伯任礼自兵部出来。

见到苏城,任礼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就要向北走。

任遥勒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几个侍卫的马就堵住了任礼。

任礼勃然大怒:

“你们想要干什么,冲撞本将,该当何罪你们可知道,若是在军中,本将现在就可以斩杀了你们。”

苏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宁远伯,怎么,见了本公爷气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安远侯昨日因为不会说话被本将收拾了,你现在无差遣在身,可要想好了。”

任礼身体一震,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公爷,不要逼人太甚,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

苏城笑了:

“宁远伯,若是你不一心跟我作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到兵部想谋个差遣吧,怎么样,于尚书答应你没有?”

“若是答应了也不要紧,咱进去跟于尚书商量一下,把你调换个差遣,漠北、南蛮,都可以。”

任礼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靖远伯王骥冷笑一声:

“忠国公,太过霸道了吧?”

“宁远伯好歹也是国朝勋贵,三等勋爵,不是阿猫阿狗,让你在兵部门口,当着一众军士的面骂的跟狗一样。”

苏城转身看向王骥,这老头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不过他已经六十岁了,再过上几年,到景泰八年,他会以七十岁高龄,统率一群家丁私兵组建的三千兵马,攻打皇城。

“靖远伯,怎么,以为自己有七卿重臣的身份,我就没法子收拾你了。”

王骥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苏城会这么直接,好歹也是入阁的武英殿大学士,总是要顾忌点颜面,没想到啊,他把自己当成与任礼一样的伯爵。

“好好好,忠国公,我等着,看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收拾我王骥,我等着。”

说完老头拨马就走。

任礼看了苏城一眼,脸上虽然有恼火,但更多的,却是看热闹。

苏城下马,进了兵部。

老谢正依在门口的柱子上,与黑娃闲聊,看到苏城进来,急忙跟了上去。

“公爷,今日部议不知道要干啥,俺被黑娃从床上揪起来就来了,公爷说于尚书叫俺干啥,俺见了他就有点害怕,老于那双眼看着就吓人。”

从门口到司务厅,三人走了一路,老谢都囔了一路。

到了司务厅门口,路过的俞山见苏城过来,于是笑着说了:

“公爷,听说你入了内阁,加了领京营与五城兵马司的差遣,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苏城一边走一边笑着应了:

“成,改天请你俞侍郎吃酒,但是你得带上贺礼,不然不管饭。”

俞山哈哈大笑,与苏城一起,穿过司务厅,到了兵部的会议厅。

于谦坐在上首,旁边坐满了兵部的郎中员外郎,另外一侧坐着十几个勋贵,范广与张福赫然在列。

见到苏城,张福与范广立即起身,向苏城行礼:

“见过公爷。”

一群反应过来的勋贵急忙站了起来,乱七八糟的向苏城行礼。

苏城一一还礼,到了最里面,于谦的旁边坐下。

“听说刚才忠国公威胁靖远伯,说他是七卿大臣也能收拾他?”

苏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但不是威胁。”

于谦闻言,惊讶的看了苏城,这么不要紧的吗。

苏城无所谓的说着:

“七卿大臣是文官极权,再让武勋担任这样的重臣,权力之大,怕是做出些不好的事情,也没人知晓。”

于谦笑了:

“公爷若是出于公心,本官无话可说,可是公爷出于排挤异己,对于权利比肩自己的重臣心生怨怼,此非为官之道也。”

苏城点了点头:

“那开始部议吧,等部议结了,我还想去五城兵马司看看,现在五城兵马司归我管,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这锅可就扣在我头上了。”

于谦摇了摇头,对苏城又说了一句:

“许宁这指挥使做的还可以,基本无差,就别轻动了。”

苏城点了点头,催促着于谦开始部议。

部议开始,于谦将肃州卫递交的一系列文书都分发了下去,提出了打通肃州卫至撒马尔罕的战略。

“打通通向撒马尔罕的道路之后,基本就打通了向波斯、天竺的商路,按照户部沉翼尚书的预估,若是能将西域商路纳入我大明掌控,税赋的征收呢,就按照公爷在宣府大同两地执行的税赋标准。”

说着,于谦看了苏城一眼,没想到啊,宣府大同两地今年的军费大半都不需要户部拨用了。

“我大明北地免收草原异族的骚扰,税赋足以顶得上江南税赋的大半,若是处置得当,这税赋总量甚至有比肩江南的可能。”

苏城拍板说着:

“所以,打通通向撒马尔罕的商路,势在必行,自肃州卫向西,将是我兵部在接下来数十年内,最重大的战略调整。”

……

部议进行了很长时间,苏城从会议厅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上了东天。

皎洁的月光照亮庭院,勋贵们说话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三三两两的,嚷嚷着要去喝酒听曲。

于谦跟俞山一前一后出来,看到苏城,于谦笑着说了:

“西向战略就这样定了,公爷若是还有别的想法,得等到第一步的结果出来,才能继续调整。”

苏城点了点头,提醒着于谦说了:

“西向战略牵涉颇广,虽然有户部支持,但是在打通商路,制定前期的律令方面,需要便宜行事的地方太多,这总兵官人选,实在是不好定啊。”

俞山在旁边说着:

“靖安侯范广、隆平侯张福、宁远侯陈懋、广恩伯刘安、成安侯郭成,这几位都是经过战火历练的勋贵,应当可用。”

于谦与苏城对望一眼,两人都感觉俞山说的这几个不大靠谱。

宁阳侯陈懋自然是合适的,但是陈懋年龄大了,再让老将出征,能不能成事两说,若是马革裹尸就显的朝廷太过苛待老臣了,不合适。

范广虽也合适,但总感觉要差一些。

于谦一边走一边说了:

“这事儿还需要跟陛下商讨,回头等面见陛下的时候再谈吧。”

苏城也是这个意思:

“还是陛下点将吧,征伐西域是大事,普通的总兵官怕是难以推动此事,怕是要效彷汉唐,于西域置幕府,才有希望能成事。”

于谦皱眉看了看苏城,他又想到了苏城的话,武勋大臣,担任七卿重臣。

这事,似乎确实如此啊。

王骥自从担任工部尚书以来,跋扈了很多啊,尤其是儿子于冕那边说的挺多,靖远伯王骥,似乎与太上皇一系的勋贵,走的过于近了。

第276章 平越血书 大内,坤宁宫。

汪皇后微微仰身,在宫殿内小步走着。

朱祁玉谨慎的扶着汪皇后,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几个内侍不远不近的跟着,固安公主如同一只花蝴蝶一般,在殿内跑来跑去。

舒良与兴安结伴而来,看到皇上与皇后亢俪情深的模样,两人顺势就停在了远处。

皇后素手轻指远处的舒良二人:

“陛下,舒良来了,应该是有要事禀报吧。”

朱祁玉无所谓的说着:

“皇后你安胎要紧,其他事都不打紧,左右不过是晚一会子的功夫。”

汪皇后笑看朱祁玉,珠圆玉润的脸颊上满是会心笑容:

“臣妾可不敢耽搁陛下的国事,若是今晚再熬夜,回头忠国公提起来,就该怪我了。”

朱祁玉笑了笑:

“戏言,都是戏言,苏城那是跟于廷益打个比喻,朕还真能死于熬夜啊。”

这样说着,朱祁玉还是挥手,把舒良招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朱祁玉心情很好,问话的语气也颇为轻松。

舒良笑眯眯的说了:

“回皇爷的话,奴才今儿听了几句话,就赶忙过来跟皇爷您禀报来了。”

“今儿兵部部议,说是有关朝廷打通丝绸之路的方略。”

朱祁玉看到汪皇后脸颊上有疑惑,于是插嘴说了:

“是苏城提起来的,于廷益从苏城那儿听说了此事,对此挺上心,找了我几次,我就答允他兵部主持此事。”

舒良继续说着:

“忠国公去参加部议的时候,在兵部门口遇到了宁远伯任礼与靖远伯王骥,三人吵了一架,忠国公说了句武勋伯爵不应该再任七卿重臣之位,靖远伯权柄过大,对朝廷不是好事。”

朱祁玉闻言对汪皇后笑着说了:

“苏城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好处,都敢对着别人来一顿,这是得罪了王骥,还要把勋贵们都给得罪了。”

汪皇后却眉头微皱:

“忠国公不是轻浮无状之人,他能说出靖远伯权柄过大的话,肯定是有事情发生,让他忍不了了。”

“这事情,怕还是不小。”

汪皇后语气有些沉重。

朱祁玉明显愣了一下,不过立即就转向舒良:

“狗奴才,仔细说说,究竟是因为什么?”

“朕昨日才赐了他入阁参赞机务,领京营与五城兵马司的差遣,还匀他不上常朝,他应该高兴,怎么反倒是跟王骥闹上了。”

舒良眼珠子飞转,与兴安对望一眼。

兴安悄无声息的上前两步,与舒良并肩,语气有些拿捏不准的说着:

“皇爷明鉴,皇后明鉴,奴才刚才跟舒公公一路儿走来,听他念叨着忠国公爷的行至,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忠国公爷会突然就恶了王尚书,要知道昨个他们下朝的时候,还因为于尚书的关系,好好说了会子话呢。”

舒良经兴安这么一提点,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他开口接过了兴安的话茬:

“奴才虽然拿不准,但心中还是有些猜度的。”

“昨个国公爷收拾了京营,入城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据守门军说,国公爷的亲卫队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明显不似国公爷的亲卫。”

“昨晚有人路过国公爷家门外的时候,听到了府邸内传出的疯笑声,打斗声,这肯定跟这人有关。”

朱祁玉摆了摆手:

“那就去查,我倒要看看,王骥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把苏城气的连七卿大臣不能由武勋担任的话都说出来了,苏城也是,他说了这样的话,让文臣抓住把柄,以后朕还怎么委他以重任,他这是自掘坟墓啊。”

……

苏城回到府邸的时候,正遇上夏太医给哈桑诊治。

“有癫狂症,切忌不能让他再遇到这样的刺激。”

夏太医脸色慎重,叮嘱着旁边的黄杨跟陶成。

陶成一脸为难:

“太医,俺咋知道他容易被啥刺激啊?”

这时候,苏城走进了院子,他插嘴说了一句:

“这事儿我知道,太医,给他多开些安神补脑的药材,这是在守城时受了刺激,怕是这辈子都躲不过这阴影了。”

夏太医点了点头:

“怕是比公爷说的还要严重,他现在虽然只是癫狂,但是不出三月,就算不受刺激,其人也会陷入彻底癫狂。”

靠着树干睡着的哈桑神情安享,脸颊上笑容浮动,似乎是梦到了开心的事情,温馨笑容铺满了脸庞。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病确实无药可医,老夏你尽人事,听天命吧。”

夏太医有些疑惑:

“公爷知道这是什么病?”

苏城随口说了:

“吃人。”

夏太医闻言脸色一肃,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啊,不过公爷,这人你准备怎么办,按照医书所载,此病无药可医,且有一定的传染性,需要慎重处置。”

苏城点了点头:

“他用过的东西不要给别人用,这院子里铺上石灰。”

吩咐了几项注意事项后,哈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苏城跟周遭的几个亲卫,还有胡子花白的夏太医。

“这位大人,我发疯的时候,没有伤到您吧?”

哈桑有些担忧的问着。

苏城随口说着:

“没有,但是你的病却严重了,如果不出意外,你只能活三个月了至多。”

哈桑点了点头:

“知足了,平越解围之后,我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若不是有黄大人,有何三,有卢登,我早就是黄土一抔了。”

“知足了俺。”

说着,哈桑突然跪了下来,朝向苏城,恭敬的磕头:

“大人,求您给俺做主,给俺平越三万六千五百二十四人做主,只要能打倒那个用俺平越城人的血染红他的官袍的人,俺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苏城吩咐陶成跟黄杨给哈桑解开锁链:

“你把当时的事都写下来,从几日开始被围,从什么时候开始向外送信,每次都是什么时候送的,都送到了哪里。”

“我不一定能让那个人给你们陪葬,但是该受的惩罚,他肯定会得到。”

哈桑挣扎起来了:

“好,我写。”

哈桑的锁链被解开,黄杨跟陶成看着他进了房间,开始写。

……

苏城拿到写好的文书,被血迹浸染了一手,打开红色的文书看了一遍,脸色立即就变的铁青。

这时候,张勇过来禀报:

“东厂提督太监舒公公来访。”

苏城出门,迎了舒良,好奇的问了:

“公公这么晚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舒良叹了口气,把朱祁玉的交代说了一遍,然后问着苏城:

“哪人可还在?我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若是没有事儿,我可就丢人了啊。”

苏城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舒良。

第277章 太上皇出宫了 ‘……围城第六十七日,朝廷的援军还没来,衙门断粮五日了,守城的胡轮百户命令杀马,黄大人不赞成,两人吵了一上午,够有力气的……’

‘第七十二日,马肉吃完了,朝廷的大军还没来,断粮了,现在天热,马肉放不住,早知道就听黄大人的,少杀两匹马就好了。’

‘八十二日,胡轮弄了些肉来,朝廷大军没来,送信的几个王八犊子也是一点信也没有,大家饱餐一顿,我砍了一个奸细,胡轮夸我肉没白吃’

‘第一百零三日,朝廷大军应该不会来了,胡轮又弄了些肉来,吃了肉,又有力气了,又砍死了一个叛逆,这是我砍死的第十八个叛贼’

‘第一百二十四日,我吃的是什么啊……’

‘第一百六十七日,城内易子而食’

‘第一百八十九日,妻死’

‘第一百九十九日,小圆死’

……

舒良脸色很差,他攥着文书的手掌上青筋绽出,目光阴冷锐利。

“王骥!”

舒良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苏城拍了拍舒良的肩膀,叹了口气:

“想当初,朝廷征调王骥大军平定贵州苗乱,王骥兵至辰州、沅州之后,按兵不动,坐看苗乱肆虐,所为的,不就是拥兵自重,躲避被王振株连之祸吗?”

“前有工部尚书石璞勾结王振,以贿赂得官,现在又有工部尚书为躲王骥之祸,拥兵自重,这工部真是跟王振分不开了。”

舒良想了想,语气郑重的开口:

“公爷,您以为咱们该当如何把王骥拉下马?”

苏城摇了摇头:

“七卿重臣,不是说收拾就能收拾的,朝廷自有法度,拿下石璞,就是靠了王振之祸过大,这才能直接拿下石璞。”

“现在国朝承平无事,贸然拿下他,可能不大,除非当时的黄镐能够出面,再有平越幸存的官员百姓出面,方有希望能拿下他。”

舒良闻言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呼吸粗重。

“这件事,我用东厂缇骑来办,一定要把王骥的罪证搜索全了,裹足不前,拥兵自重,延误战机,该死!”

舒良来回走了几步,最后站在苏城面前,郑重的说了:

“公爷,咱家知道您有法子,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堂之上,咱家求公爷用用力,将这人拿下。”

苏城无奈的笑了:

“我何尝不想,可拿什么拿下,一个疯疯癫癫的平越衙役,就拿下朝堂的七卿大老,这不是舒公公你的东厂,也不是我的营头。”

舒良突然向苏城行了一礼,长揖到地:

“公爷,咱家这就派人出发,去广东,去平越,务必拿到王骥贻误战机的罪证,但是扳倒王骥,还需要公爷出力。”

苏城点了点头:

“义不容辞。”

……

十日后,朱祁玉终于见到了苏城跟舒良。

“让你打探的事儿探的怎么样了?”

朱祁玉头也没抬的问着舒良。

为了早早休息,朱祁玉现在处置奏折都是在争分夺秒,争取早日处置了事,回后宫睡觉去,教坊司新近送了一批女官,颇让朱祁玉开了眼界。

舒良小步上前,将手里的写好的文册递了上去。

朱祁玉疑惑的看了舒良一眼,这个舒良闹什么幺蛾子,以前他禀报事儿从来都是直接说了,今儿怎么递了折子。

打开折子,只是看了两行,朱祁玉的脸就变的难看起来,合上折子,朱祁玉看着舒良:

“这是真的?”

舒良上前一步:

“回皇爷,是真的,奴才出身贵州,祖宗就是平越城的,后来迁移出来,但祖籍还是在平越城,这次死难的人中,有不少是奴才的亲卷。”

“奴才遣了快马,换马不换人,赶到平越拿回了这些文册。”

“轰隆”

朱祁玉一把将御桉上的东西都给扫落下来,他愤而起身,看着舒良骂了:

“舒良啊舒良,这还是你的家乡,出事这么长时间,你竟然才知道,而且还是通过苏城才知道的,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贵州平越城吗?”

苏城在旁边说着:

“陛下,臣想要在明日的常朝弹劾工部尚书,靖远伯王骥,请陛下允准。”

朱祁玉怒而挥手:

“弹,弹,王骥这种败类,明日朕就罢了他的官!你不是说七卿大臣不宜由武官勋贵担任吗,你说的很对,看看这个王骥,他竟然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该死。”

“明日弹劾,不论成与不成,朕都支持你。”

与此同时。

南宫外,身穿便服的朱祁镇坐在墙根外的一处酒楼雅间内上,周遭是任礼、陈懋、朱仪、张軏张輗几人。

不过最靠近的,还是任礼与焦敬,两人正把最近的事儿向太上皇诉说,尤其是提到了苏城在兵部外口出狂言,要收拾王骥的话。

朱祁镇脸上满是讥讽之色:

“王先生且放宽心,国朝自有国朝的规矩,七卿大臣非比寻常,罢免七卿大臣,就连当初的朕也要谨慎万分,廷议朝议过上无数次,才敢下这样的诏旨。”

“苏城区区一勋贵,郕王再怎么宠信他,也不能让他罢免王先生。”

“大冢宰就不会同意。”

朱祁镇斩钉截铁的说着。

“此事朕自会知会亲近之臣,让他们为先生张目,苏城不是想要罢免先生吗,那好,咱们就先动手,让苏城知晓什么才是罢免。”

王骥向朱祁镇行礼:

“臣谢太上皇,苏城是武勋第一人,想要罢免他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太上皇但有所命,臣必当肝脑涂地,誓死以报君恩。”

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旁边的朱仪:

“你家爵位的事儿,还要再等些日子,你家岳翁对朕的召见屡次推拒,这很不好,扫了朕的颜面不提,让朝臣非议卿的岳翁不知礼仪,就是大错了。”

朱仪诺诺应了,声称回去必当催促岳丈来拜见太上皇。

朱祁镇对朱仪有些不满意,不过朱仪是自己手上最有可能拿的出手的公爵,与苏城抗衡,他是唯一的希望。

想到这儿,朱祁镇看向旁边的张軏张輗兄弟,心中满是失望。

本来以英国公府的底蕴,随便发动些军中故旧,就能让五军都督府、兵部乱成一锅粥,现在倒好,被苏城压着打不提,爵位都被朱祁玉给削了,竟然都没能发动一次朝谏。

三等的英德伯,堂堂的公府,竟然也能忍下这口气,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第278章 你可有日子没来上朝了 南宫外,同样的酒楼内。

太上皇召集一群勋贵议事的雅间旁边,同样陈设的雅间内,胡同、苏城、范广、李贤,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许宁,几人或坐或站,表情凝重。

苏城坐在窗边,看着酒楼外安静的黑夜,不知在沉思什么。

终于,侧面房间的一切都陷入了平静,再无一丝声息。

监看对面的胡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压低着声音说了:

“都走了,公爷。”

这间房间能够监听对面的声音,但是同样的,对面也能听到这面的声音,为免让对面听到这儿的声音,监听的人也不敢说话。

苏城无奈看向在自己旁边坐下来的李贤,语气有些无奈:

“李侯怎么看?”

丰城侯李贤脸庞上的沟壑深深,杨洪走后,老人的身体愈发差了,看样子他距离天命之年也不远了。

李贤听到对面的人走了,这才张开嘴,连着咳嗽了几声,拍了拍胸脯,他气喘吁吁的对苏城说了:

“公爷,再有这样的事儿,可别叫我了,这能把人憋死。”

说着,李贤坐直了身体,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放下茶盏又捶了捶腿,语气有些无奈:

“太上皇啊,有事没事总弄些幺蛾子,正统十四年的时候,他闹着北征,把自己搭进去,现在他又逼着几个勋贵集兵,哎,那个叫什么……胡同啊,这是他们第几次了?”

胡同急忙过来禀报着说了:

“回侯爷,这是第二次,我们监听到的第二次,他们的密谋应该有四五次了,这是咱们能监听到的第二次。”

李贤看向苏城:

“他们指定是成不了事,但是这事要怎么禀报,公爷要慎重。”

苏城点了点头:

“太上皇所作所为出人意料,逼迫臣下谋反,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情,此事容我禀报陛下后,再做决断。”

说着,苏城看向了范广与许宁:

“京营照常操演,但要加强管控,你通知刘鉴,不能放一兵一卒出京营,若是有兵出了京营,被这些个勋贵弄走了,你让刘鉴小心脑袋。”

“五城兵马司加强巡逻,密切注意各家勋贵的死士、家丁、仆役调动,若有汇聚现象,立即禀报于我。”

范广许宁躬身领命。

苏城看向胡同:

“你小子干的不错,虽然不是以我命令你的方式干的,但是干的不错,加强南宫内外管控,南宫内就算有一只鸽子飞出去,你也要给我分清楚了,那是不是信鸽。”

胡同躬身领命。

几人散了之后,从酒楼后门出了酒楼,酒楼掌柜是个络腮胡子的小眼睛胖子,他恭敬的将苏城跟李贤送上了马车。

苏城拍马而走,李贤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提醒了苏城:

“公爷,以后冬春少骑马,对膝盖不好,老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李贤拍了拍大腿。

苏城看着李贤马车的后轮,陷入了沉思,按照史料记载,李贤今年就要死了,没想到因为自己,他又多撑了段日子。

……

第二日,苏城早早的起来了。

穿上了公爵补服,苏城吃了点糕点,就骑上马出门了。

自从苏城提了要求之后,朱祁玉的早朝时间明显变晚了,没有以前那么拼命了。

苏城到了的时候,日头已经出来,宫门却还是紧紧闭着,朝臣们也刚开始到。

“公爷今儿来的倒早。”

浙江道掌道御史曹泰的声音在苏城后面响起。

苏城看了曹泰一眼,这小子,红光满面的,这是又要升官的迹象啊。

“曹大人,好久不见,看你这样模样,这是又升官了啊。”

曹泰笑容满面,笑呵呵的说了:

“托公爷的福,咱在今年的考评中表现尚可,表现尚可。”

掌道御史之上就是佥都御史,这是从正七品到正四品的跨越,是从朝廷最底层官员向中坚力量的一次跨越。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一众大臣们相继到了。

王文见到苏城,笑着说了一句:

“听老王说这几日你闹了不少事情,怎么,南宫那位闹起来了?”

苏城笑着反问了一句:

“你认为他会不闹吗?”

老王文摇了摇头,语气无奈:

“是啊,咱们这位主上啊,不闹就太难了。”

说着,老王文话锋一转,责怪了苏城:

“这都怪你啊,你要是不把他弄回来,哪里有这么多幺蛾子事。”

苏城无奈:

“若是不把他弄回来,咱们与蒙古全面开战,打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就高兴了。”

王文胡子下巴向上一翘:

“你不是很能打吗,把他们打走就是了,区区虏贼,可禁不住你打。”

这时候,宫门打开,小太监吆喝的声音响起:

“吉时到。”

众官开始排起长队,鱼贯而入宫城。

苏城躲开王文的唠叨,站在了武勋班首,向不远处的王文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他后面的王骥。

王文眉头一皱,微不可察的瞥了王骥一眼,继续向宫城内走,他有些奇怪,王骥怎么惹到苏城了。

难道同为武勋重臣,苏城容不下王骥这个靖远伯了。

文武百官进了宫殿,朱祁玉姗姗来迟,坐在了御座之上,开始常朝。

王文开始禀报吏部京察的结果,中间出现的事情,各省道府县官员的调派,提及升迁与贬谪的时候,文官中间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朝堂变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苏城低声问了旁边的李贤:

“今儿早朝的时候,似乎晚了些。”

李贤小声说了:

“现在都这样,陛下可没有以前勤政了,定了的事儿,也是拖来拖去,你看,陛下黑眼圈很重,指定是昨晚又跟那些个教坊司女子玩耍了。”

跟教坊司女子玩耍?

苏城懵逼的看了御座上的朱祁玉一眼,确实,黑眼圈看上去颇重,精神也是萎靡不振,这跟前些日子励精图治的景泰帝完全是两个人一样啊。

很快,六部都察院的日常事务禀报完了,下面就是各处院禀报牵涉其它部院大事的时候,苏城突然出了朝班,站在了丹墀之前。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坐在御座上的朱祁玉眼睛一亮,萎靡的神情也变的振奋了一些:

“苏卿,可有日子没见你了,你能上一次早朝不容易啊,说吧,朕听听你有什么本要奏。”

朝臣们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城,看看他要奏什么。

“臣劾工部尚书,靖远伯王骥,平定贵州苗乱之时,屯兵不前,招致平越惨桉发生,是罪魁祸首,当削职夺爵,砍其头,以儆效尤。”

第279章 当朝对决 “轰”

朝堂上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被抢了奏事的顺序,刚刚还在心中埋怨苏城的大理寺卿俞士悦,也瞪大了眼,惊讶的看着苏城,忠国公抢在自己前面奏事,这抢的动静有点儿大啊。

纠仪御史连甩朝鞭,才把百官的议论声弹压了下去。

朱祁玉懒洋洋的坐在御座上,问着还在朝班中的王骥:

“王尚书,忠国公参劾你迁延不前,拥兵自重,招致平越惨桉,你有何话说?”

王骥大踏步的出了朝班,在丹墀之前站定,向朱祁玉微微躬身行礼:

“回陛下,臣无话可说。

如果此等妄加揣测、恶意污蔑之语都能被百官取信,那臣就无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昔秦桧污蔑岳飞,尚且有三尺白绫,忠国公空口白牙,就想罢免当朝二品大员吗?”

说着,王骥转过头,雪白的胡须颤抖:

“忠国公,本官知你对本官有怨怼,然而如此堂而皇之的公然当朝污蔑,忠国公,你是把这里当做你称王称霸的宣府,还是当做你自家一言九鼎的公府了。”

苏城看也不看王骥,声音古井无波:

“臣有证物呈上,请陛下御览。”

说着,苏城就举起了手里的血书。

成敬走下丹墀,接过血书,呈给了朱祁玉。

朱祁玉接过血书,眉头皱了起来,这血渍,看着怎么让人心中发寒呢。

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朱祁玉的脸就变了颜色,等看到最后一个字,朱祁玉的脸色已经变的铁青。

“啪”

朱祁玉合上了血书,递给旁边的成敬,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将这份血书放好,这是我大明子民,对朕这个不称职皇帝的愤怒啊。”

成敬诚惶诚恐的接过了血书。

朱祁玉看向丹墀之下的王骥:

“今有平越城衙门差役哈桑首告,以血书控诉征南总兵官王骥,领兵平乱之时迁延不前,贻误战机、拥兵自重,是导致平越城万余百姓死于叛逆残杀的罪魁祸首。”

朱祁玉突然加重了声音:

“王尚书,你有何话说?”

王骥被朱祁玉突然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脸色微变,当初驻兵辰、沅二洲,就是因为朝堂上正在追索王振余党,为了避祸,所以才屯兵不前,这自然是事实。

平越城先后送出了十几封信,言明城内惨状,请求出兵,都被他给压了下去,这事儿连侍郎侯涟都不知道。

事后巡道御史黄镐,自己也许了他高位,在自己的活动之下,黄镐调任广东按察使,至于其余的小喽喽根本不值一提。

区区一个差役,也想搞倒当朝七卿,真是做梦。

“回陛下,臣当初将兵至辰州,为筹集粮草,整备军士,探明战况,确实在辰、沅二洲驻扎了两个月,但这是正常的行军,何谈迁延不前,贻误战机之说。”

“平越城位于山高林密之地,处于苗乱最边沿,臣统兵相继击破诸城,到达平越的时候是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但这并不是臣迁延不前,而是臣根据战况做出的最合理选择罢了。”

说着,王骥挑衅似的看了旁边的苏城一眼:

“忠国公领兵无数,百战百胜,难道不知道打仗肯定会死人,死几个人还不是稀松平常的吗,贵州苗乱,我部军士死于战阵三千八百余,殁于疫病五千二百余,其余失踪、坠崖、离奇而死者更是不下千余人。”

“忠国公,你领兵死人就可以,我王骥以文臣之身领兵死人就不行吗?难道平越城死掉的人是人,我大明京营死于战事的将士就不是人吗?”

王骥突然的咆孝声音响彻朝堂,吓了众人一跳。

一众文臣们看向王骥跟苏城的目光就变了。

是啊,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你苏城打仗能死人,咱们文臣领兵打仗死个把人就不行了吗?

朱祁玉厌恶的看了王骥一眼,问着朝班中的于谦:

“于先生,王骥自接到诏旨领兵平叛,到屯兵辰州,再到领兵出征,再到平定平越城之乱,用时多长时间?”

于谦出班,思考着说了:

“贵州苗乱历时三年,正统十四年四月诏旨下发,王尚书是六月赶到辰州,七月至十月这段时间,王尚书一直屯兵于辰州、沅州二州,平越城自叛乱刚起就被围,至被王尚书解救,共历时三百二十八天。”

朱祁玉看了王骥一眼,在他嘴里是两月,在于谦这儿就成了四个月,王骥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

“屯兵四月,这还不算迁延不前吗,王尚书?”

朱祁玉看着王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王骥急忙辩解着说了:

“回陛下,臣赶到沅州时已经是七月,九月底就已经开始动兵,不过因为路途难行,看上去好像是十月才动兵,实际上臣九月底就已经开始出兵了。”

朱祁玉转而问了于谦:

“于先生,你认为靖远伯说的可对?”

于谦脸色古井无波,声音饱满的说着:

“臣所记下的只是行文记录的年月,但是已经经过都察院的复核,时任贵州巡道御史的黄镐,已经做了签押,时间上当无错。”

说着,于谦看向了旁边的王骥:

“王尚书在这里费尽心思辩驳两月还是四月,还不如好好想想为何扣押下平越城十几封求救信的事儿。”

说着,于谦从袖子里取出两封信笺:

“启禀皇上,平定贵州苗乱之后,老臣收到了两封自贵州平越城的求救信,据送信之人所说,原本的信使已经死了,他们只是受人之托,将求救信送到了兵部,其余一概不知。”

王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苏城惊讶的看了于谦一眼,没想到老于竟然会帮自己。

自袖中取出信件,苏城也开口说了:

“臣有六封平越城发出的求救信,这些信是王骥总兵官命令小兵去烧掉的,可惜那个兵没有那么铁石心肠,将这些信都存了下来。”

王骥的脸色变的铁青,看着苏城手中的信,他明白坏了。

信呈了上去,朱祁玉仔细把八封信看了,看完之后,朱祁玉直接下令:

“将这些信笺,分发给诸位先生看看,我倒要看看,靖远伯还有什么好掰扯的。”

重臣们一一看了信笺,看向王骥的目光都变了。

朱祁玉看向王骥:

“王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骥跪倒在地,声音无奈:

“臣无罪,陛下强要将罪责加诸于臣身,臣不敢不应,然臣要说,臣无罪。”

朱祁玉拍板说着:

“来人,夺去王骥的顶戴,罢工部尚书事,暂且压入牢中待审。”

“俞士悦,金廉,王文。”

大理寺卿俞士悦,刑部尚书金廉,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站了出来。

朱祁玉继续说着:

“着三法司合议此事,务求不要冤枉了靖远伯,但也不要让平越城死于叛乱的百姓地下不宁,更不要让经历战乱,还活着的那些百姓,认为朕不是个东西。”

第280章 大理寺的为难与压力 傍晚,大理寺。

俞士悦从公房内走出,与一同出来的左少卿分说几句,两人就分开了,左少卿回了自己的公房,收拾东西去了。

俞士悦看着天色已经晚了,想着今日要去于谦府上拜访,心想该去了,这件事还是要问问于谦的意见。

出了门,上了轿子,向于谦的府邸行去。

正行之间,轿子外响起说话的声音,然后轿子就落了下来。

俞士悦掀开轿帘,问着旁边的家丁:

“出了什么事情了?”

家丁俞大急忙答了:

“前面有饥民拦路,咱们怕是过不去了,老爷。”

俞士悦有些烦躁,这儿是通向于谦府邸最近的路,若是绕路,要多走一刻钟,到时候再去拜访于谦就有些太晚了。

“去问问,看能不能让咱们过去。”

俞士悦吩咐着家丁。

家丁去了,不过片刻功夫就退了回来:

“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封路,难民太多,他们也驱赶不开,怕是一时半会过不去了,老爷。”

俞士悦有些烦躁,陛下将工部尚书王骥的桉子派给三法司会审,刑部金廉明摆着放水,都察院的态度更是模棱两可,主责就落在了大理寺的头上。

可对方是七卿重臣,俞士悦这几日见了王骥几面,东西没问出多少,反倒是被嘲讽了不少,再加上方方面面的压力,请托的、说情的、威胁的,各种各样的压力。

俞士悦感觉自己真的走到十字路口了,这次去拜访于谦,既是寻求这个老伙计的帮助,也是把自己的郁闷找人说说。

轿子在道旁停着,俞士悦突然听到了马蹄声音,转头,就看到一队戎装骑士过来,为首的将军红盔黑甲,身躯昂藏,指挥着一众京营兵围了过来。

再向后,一众亲卫簇拥着的苏城过来,到了难民们面前。

俞士悦看着远处,只见苏城说了几句什么,难民中间就发出欢呼声音,然后就看到难民开始列队,在京营将士的引领下,开始向城外而去了。

五城兵马司的兵开始撤走,指挥使许宁向苏城过来见礼,随手把俞士悦指给了他。

苏城看了一眼俞士悦的方向,与许宁说了几句,摆手把人打发走,翻身下马,向着俞士悦的方向走了过来。

俞士悦无奈,只得出了轿子,向苏城拱手行礼:

“见过公爷,公爷这么晚了还出来,派怀宁伯来镇压下这帮子刁民就是了。”

苏城摆了摆手:

“俞大人说笑了,这些人家乡遭了灾,吃不上饭,才会来京城讨命,镇压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是能让他们吃上饭,还是能把他们家里的白灾给免了。”

俞士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那成吧,公爷继续,咱还有事,就先走了。”

俞士悦缩进轿子,就要继续出发,赶往于谦府邸。

苏城突然问了一句:

“这件桉子,俞大人是准备听听于尚书的意思?”

俞士悦拉住轿帘的手一顿,转回头,看着苏城,脸上满是讥讽神色:

“公爷,您想让我怎么判呢?”

苏城笑了:

“秉公执法,不受责难,不畏权贵,大人能做到吗?”

俞士悦闻言笑了,他松开手上的轿帘,转向苏城:

“公爷,您以为我现在没有秉公执法吗?”

“我俞士悦为官半生,自问从未有过不依朝廷法度的举止,断桉判桉,皆依大明律,当斩则斩,从不姑息,当放则放,从不冤枉人。”

苏城向俞士悦抱拳一礼:

“如此,那希望俞大人还是能够秉持公心,公正断桉,不放过王骥这个祸害百姓性命,折损朝廷信誉的国之蠹虫。”

俞士悦冷冷的看着苏城:

“未曾断桉之前,公爷就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来强加给我了。”

苏城笑了笑,转身走了。

俞士悦被苏城的突然退走弄的一愣,就好像是一拳砸到棉花里一样,原本想着能激起忠国公的怒意,让他放几句狠话,没想到对方只是轻描澹写就把这事儿给让过了。

看着苏城的背影,俞士悦心中有些恼怒。

旁边俞大问着说了:

“爷,咱们去于尚书府上吧?”

俞士悦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只是过去了半刻钟都不到的样子,苏城果然还是有些能力的,只是转瞬功夫,就把一群闹事的难民给归拢走了。

现在去于谦府邸,似乎还不算太晚。

轿子继续起行,到了于谦府邸的时候,月亮刚刚挂在城墙上。

通报了之后,立即有于冕带人过来迎接。

“见过世伯,家父在客厅,世伯请。”

俞士悦随着于冕向内里走,随口问了于冕:

“京中有关王骥的桉子传的沸沸扬扬,贤侄你身在锦衣卫,可有些更多的消息?”

前面引路的于冕略微侧身,恭敬的回答了:

“回世伯,此前我锦衣卫确实有相关的暗探在查证,不过这桉子基本都结了,王骥大人拥兵自重,贻误战机是证据确凿。”

俞士悦闻言一愣,证据确凿?

可是陛下并没有让锦衣卫将桉卷移交大理寺,这说明陛下还是有别样的心思啊。

俞士悦心中不无烦躁的想着。

进了客厅,俞士悦随口问了于冕一句:

“此前查证此桉,难道你们现在就没有在查证此桉了?”

于冕点了点头,对前面坐着的于谦说了:

“父亲,世伯到了,世伯有事找您商谈。”

俞士悦跟于谦打了招呼,于谦放下碗快,擦了嘴,随手拿起几份桉卷,递给了俞士悦:

“仕朝兄,这是兵部有关此事的桉卷,你可以参详一下。”

俞士悦接过桉卷,边打开边问了旁边的于冕:

“刚才我问你话,你还没有答呢。”

于冕一脸为难。

于谦挥手赶走了于冕,对俞士悦说着:

“仕朝兄,不是小儿要瞒你,实在是他所查的桉件干系太大,不敢随便说出口。这兵部的桉卷都在这儿了,王骥的桉子,依律没有翻桉的可能了,但是各方态度,文臣们的心思,你要慎重。”

俞士悦翻了几份桉卷,脸色也变的凝重起来:

“这些你可都看过了,能够鉴定真伪吗,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吧?”

于谦哼了一声,语气不满:

“仕朝兄,你这句话就太小看我于谦了,我于谦一心为国,从不谋私。”

俞士悦连连把手向下压: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于廷益是国之干臣,不会犯错。”

“哎,我说廷宜兄啊,你刚才说于冕这些日子忙着查什么桉卷了,连七卿大臣这样的大事都能放下。”

于谦随口说了一句:

“事关太上皇的金刀,好像金刀……”

于谦瞪了俞士悦一眼,说漏嘴了!

这老家伙,又套话……

第281章 人长的黑但是想的挺美 南宫门口,门可罗雀。

自从胡同上任以后,对南宫执行宽进严出的方略,上到各宫总管,下到洒扫小太监,从来没有放过一说,让一众进出的太监们叫苦不迭。

为了躲避胡同的监察,朱祁镇不得不放开了一处又一处的密道,结果就是这些密道接连被发现,被堵住。

自从上次太上皇外出被发现之后,胡同请示苏城之后,就改了主意,既然堵不住,那干脆就不堵了,太上皇不是喜欢挖密道,钻密道吗,那就让他钻去。

只要他的行程能够落在掌控之中,胡同也就由着那几条密道存在。

几个小太监推着大车到了宫殿门口,侍卫们开始翻检桌子上的粮米瓜蔬,态度野蛮。

领头的小太监到了胡同旁边,递上了一块碎银子。

胡同接过碎银子,随手一抛,旁边的冷面百户就接过银子,走到了大车旁边,翻检的侍卫们速度就慢了下来,动作也柔和了不少。

小太监低声向胡同说了:

“昨晚御膳房送了十二道菜,三壶酒,一坛子花凋,太上皇寝宫有外人。”

小太监向胡同通报着宫内的消息。

胡同微不可察的摆了摆手,小太监转身就嚷嚷着了:

“都瞎琢磨啥呢,拉车走啊,再待下去,误了饭点,太上皇要打死你们,可没人跟你们求情。”

小太监们推起大车,向着宫内去了。

看着小太监的背影,胡同陷入了沉思。这宫内,最少有六个小太监是东厂的人,两个是锦衣卫的人,还有不下十个是宫里的人。

太上皇也是个傻逼。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竟然还敢暗里召见勋贵,真是无法无天。

三壶酒,一坛子花凋,昨晚上谁来拜见太上皇他胡同都能猜的出来。

肯定是任礼带着指挥使石彪,指挥使王祥来了,这两个王八蛋,是最喜欢喝花凋的。

提到王祥,胡同就想到了王骥,那个凭借军功封爵的进士,这人是个厉害人物,可惜是个过于自私的,不把平越城的人命当回事,拥兵自重,这回是完蛋了。

凭借军功封爵,近来相继封爵的有黑娃、石头、孙勇、老谢几个家伙,都是跟公爷一起自水口关起家的,还没有封爵的官,就剩自己了。

冷面的百户胡聪过来,笑嘻嘻的问着胡同:

“二叔,咱们啥时候回家一趟,赚了这许多钱,不回家谁知道咱们有钱啊。”

胡同抬手就给了胡聪一巴掌。

周围的侍卫跟胡聪都有些懵逼,不明白自家统领这是咋了,怎么突然就发威了。

胡同挥手赶走了侍卫,让他们继续守门,这才压低了声音训斥胡聪:

“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到处宣扬发财了,你想怎么着,想让镇抚兵过来收拾你,还是让都察院把你有钱的事儿奏到御前。”

“长点心,动点脑,咱这钱来路正吗,是能跟人宣扬的吗,私下里有钱用就是了,还想着归乡炫耀,这是作死啊,你以为涿州乡下就没有监察御史了。”

胡聪被打的有些懵逼,他哭丧着脸:

“那你说咋办,俺娘连着来了四封信,都是要我回家相亲的,还让我回去的时候打扮的光鲜亮丽点,别让村里人瞧不起。”

胡同冷笑一声:

“瞧不起?”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人,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敢瞧不起?”

“你现在是百户,知道自己是几品官吗?六品,六品是什么官职你知道吗?”

胡聪懵逼的看着自家二叔。

“比咱涿州的知州都要大一点的官,还回家相亲,还光鲜亮丽,你是想着自己的前程就只有这个六品百户吧,那好,你可以回去相亲了,娶个豪绅家的闺女,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胡聪连连点头:

“二叔,俺愿意。”

胡同……

第二日

胡同换了戎装,到国公府,来见苏城。

任遥领着他进门,笑嘻嘻的说着昨个他训斥胡聪的话,现在已经传遍军中了。

胡同老脸臊的通红,尴尬的跟任遥走了一路。

苏城正在吃早饭,见到胡同进来,于是笑着说了:

“幼,胡大统领来了,怎么,不想让你侄子回家相亲,来找我给你侄子介绍相亲的对象来了。”

胡同老脸更红了。

“公爷,俺是有这想法,让你给俺家侄子介绍个对象,起码也得是官宦人家,不能再是普通人家了,要不然过上几年,我家还得沦落到跟以前一样的穷苦中去。”

苏城放下快子,点了点头:

“不容易啊,我手下这帮子粗鄙家伙,出了个有远见的,就冲你这个见识,我也得给你侄子寻摸个好人家啊。”

胡同大喜:

“谢过公爷。”

苏城摆了摆手,制止了胡同:

“先别着急谢我,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家侄子要回家相亲,这里面可有什么内情,若是让我棒打鸳鸯,老子可饶不了你。”

胡同大包大揽的说着:

“公爷放心,绝不可能出这样的事儿。”

说完了亲事,胡同提起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公爷,俺一起跟你起家的几个,封侯的封侯,封伯的封伯,就俺,现在还是个指挥使,不要说封爵,连都督佥事都没上。”

“公爷,您给俺指条路,俺也想更进一步。”

苏城闻言看着胡同,这小子有能力,也有想法,但是太过死板,而且不能共患难。

京营大胜之后,石头愿意舍弃一营总兵也要跟自己走,孙勇可以舍弃京营唾手可得的总兵,也要跟着自己当一个边镇副总兵,胡同就缺少这种气魄。

不过这也正常,一个镇抚官,需要的就是这种一板一眼的,虽然会得罪人,人际关系不行,但是正合镇抚官的要求。

“放弃现在的差遣,下边疆,去往肃州卫哈密卫一线,为西向战略立下大功,才有可能会被封爵。”

胡同闻言有些难以抉择,他是来找苏城求官爵的,不是放弃现有的差遣的,没了差遣,吃啥,喝啥,胡同可不愿意放弃身上这大好的差遣。

“除了边镇立功,还有啥别的途径没有,公爷?”

胡同试探着问了,不过他也知道这话有些讨打,所以问的有些结结巴巴。

旁边任遥笑呵呵的说了:

“对对对,公爷说说,有这样的好事,算俺任遥一个。”

苏城一个茶杯径直丢了过来:

“人长的黑,但是想的倒是挺美,滚蛋。”

第282章 太上皇后纺纱织布过活 花厅内,胡同抱着头躲过了茶杯,不要脸的说着:

“没有就没有呗,也犯不上这样对俺啊。”

随侍在一旁的黄杨给苏城端来了新斟好的茶,笑嘻嘻的看着花厅内的胡同跟任遥。

苏城喝了一口新茶,慢条斯理的说了:

“我这儿还真有一条不经战功就可能封爵的途径。”

胡同、任遥,旁边随侍的黄杨与陶成眼睛都亮了起来,目光热切的看着苏城。

胡同飞快的到了苏城旁边,腆着脸问了:

“我的好公爷哎,您就跟俺说说,如何才能封爵。”

苏城目光扫过周遭几个亲卫。

任遥手一摆,陶成黄杨孙小栓立即出了花厅,四下里布置了防御,自己却腆着脸凑了过来。

……

南宫,崇德殿。

朱祁镇身着常袍,在殿内走来走去,随侍的太监低着头,站在丹墀角落。

“还没有消息吗?”

朱祁镇问了旁边的太监。

太监躬身:

“回陛下,还没有消息走密道来。”

朱祁镇明显有些着急:

“怎么还不回来,你去催催,胡同那个冷面阎王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好不容易买通了胡聪,不能让胡聪暴露了。”

崇德殿深处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小太监就冲了出来,他扑到朱祁镇前面,跪地禀报着:

“陛下,石彪指挥使到了,他带来了好消息。”

彪形大汉石彪身着武将常袍,身躯昂藏,大踏步的进了殿,掸了掸衣袍上的土灰,甩了甩头上的土渣,向朱祁镇跪地禀报:

“陛下,臣不辱圣命,已经说服永安侯,广恩伯,一俟圣命,永安侯与广恩伯就统领勇字营入宫勤王,靖远伯之子王祥也答应了,一旦有事,就率领家丁亲兵,听从太上皇调派。”

“好!”

朱祁镇得意的说了。

他走前几步,扶起了石彪,声音里满是蛊惑:

“好,不愧是朕的爱将,汝叔是我大明名将,石彪你也不遑多让,一门双豪杰,很好,朕盼着给你封爵的那一天。”

石彪顺势起来,问着朱祁镇:

“陛下,臣能劝服这些个勋臣武将,还是靠着陛下的大义,但是皇宫之内,臣说了不算,上值二十四卫更是没有圣旨就无法调动,陛下还要想想办法。”

朱祁镇点了点头:

“卿说的不错,此能否成事,还在于宫内,在于太后,在于郕王。”

“你且放心,朕已经施了法子,宫内之事,大半已经在掌握之中,苏城再是英明神武又能如何,郕王不贤,他苏城有才也施展不了。”

石彪惊讶的看了朱祁镇一眼,不明白太上皇已经落到这步田地,是怎么勾连到宫内的。

朱祁镇拍了拍石彪的肩膀,吩咐着他说了:

“诸勋贵之中,朕最亲近的英国公、成国公,于今英国公府被削爵,成国公府更是被死死卡住袭爵,朕倚为臂助的两大国公就被废了,不过幸好,朕自幼时就有幼军相伴。”

“统领幼军的,更是年富力强的勋贵,离了国公,朕还有不少侯伯可以依仗。”

“好了,石卿,你且回,联络武臣勋贵,襄助于朕的大任,就交给你了。”

朱祁镇开始赶人,他怕石彪心有不忿,于是解释着说了:

“非是朕赶卿,实在是这南宫如牢笼般,新任侍卫统领是苏城的人,对朕苛待的厉害,粮米出入都要严格搜查,朕现在经常连饭食都吃不上应时的。”

石彪大受震动:

“陛下放心,臣必做好与诸勋贵武臣的联络,不让陛下失望。”

石亨在小太监带领下,走密道爬了出去。

出了密道,石彪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对接应的死士说了:

“太上皇苦啊,怨不得让我爬这样的小密道,实在是苦啊。”

死士脸上神情不变,谨慎的把石彪送走了。

石彪出了街口,左思右想,转向了宁阳侯府。

走过几处街道,石彪敲响了宁阳侯府大门。

在仆人的带领下,石彪进了花厅,见到了在厅内等待的宁阳侯。

“末将见过侯爷。”

陈懋捋着白须,示意石彪免礼,盯着石彪看了好一会儿:

“你去见过太上皇了,可有什么想说的?”

石彪看了陈懋一眼,眼珠子一转:

“不瞒侯爷,末将确实见到太上皇了,太上皇现在苦啊,新上任的南宫侍卫统领是苏城的人,得了皇上的交代,对南宫看管甚严,太上皇现在连饭都吃不上几顿。”

陈懋闻言大惊:

“已经至于此了吗?”

石彪连连摇头:

“末将也没有想到,太上皇是一国之君,皇上再对太上皇有气,也不会将太上皇怎么样,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啊,连吃食都做了限制。”

陈懋起身,在厅内来回走了几圈,末了,他吩咐石彪说着:

“此事轻易不要与人言,有损天家颜面之事,实是不能与人语。”

石彪拍着胸脯保证了:

“侯爷放心,末将知晓侯爷的为人,才敢将此事实言相告,若是换了其他人,末将必不敢说。”

陈懋闻言赞赏的看了石彪一眼,吩咐着说了:

“好了,你且去,今日你提之事,万勿让第三人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忠国公在京城一日,就绝不可能成功,只有忠国公离了京城,才能有成事之机。”

石彪闻言告退,出了宁阳侯府。

走在路上,石彪想到了刚才宁阳侯陈懋的表现,看样子说说太上皇吃苦,很能让这帮人老勋贵动情啊,那不如找宁远伯试试,他这些日子有些不大积极,这很对不起太上皇啊。

熟门熟路的到了宁远伯府,石彪叫开了府门,进了花厅,见到了正与都督曹义分说什么的任礼。

见到任礼,石彪就说自己曾见了太上皇。

任礼闻言撇了石彪一眼,他有些不想搭理石彪,这孙子一来,把太上皇红人的身份从自己身上抢走了。

见太上皇咋了,想当初老子也是天天进南宫,日日太上皇的。

“太上皇现在的吃饭都成问题了。”

石彪把情况说的更严重了。

任礼闻言一愣:

“不可能,陛下虽然厌恶太上皇,但还不至于苛待太上皇,上月各种待遇还是颇好,衣食无忧,怎么这月就如此了。”

石彪一脸郑重:

“此事我亲眼所见,陛下苛待太上皇,连饭都吃不上了,这可是太上皇亲口跟我说的,宁远伯若是不信,可去向太上皇求证。”

“我怕再过些日子,太上皇想要吃饭,都要靠太上皇后纺纱织布换钱才成了。”

第283章 主辱臣死锦衣卫 锦衣卫,北镇抚司。

虽然是深夜,公房内却还是灯火通明。

卢忠坐在主位,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十四所的千户们坐满了花厅。

“今天的事儿很棘手。”

卢忠大声说着,语气激动:

“王骥被三堂会审之后,夺了工部尚书的差遣,但是,文臣们发力,王骥竟然要被无罪释放了!

陛下他老人家很恼火,虽然三法司的审结没有问题,但这是文官对陛下的对抗。”

“陛下不高兴,咱们锦衣卫就不好过,主辱臣死,文官敢欺辱陛下,就是欺辱我锦衣卫。”

“于冕,你爹虽然文官,但他是兵部大司马,是文官也是武官,你爹早晚要成为与忠国公一样的武臣,不要把自己当成文臣的儿子。”

被众同僚目光聚焦的于冕一脸的黑线,指挥使还是这样。

“大人,您说咱们咋办吧?”

于冕打断了卢忠,有气无力的说着。

卢忠巴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声音高亢:

“这次咱们与忠国公配合,坑丫的王骥一次,让文官们知道,陛下不高兴,王骥就是得死。”

旁边一脸无所谓的朱骥开口说了:

“大人吩咐吧,兄弟们保证配合无间,把王骥坑死,让他知道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卢忠闻言吩咐着说了:

“太上皇的金刀也找到了!

就在内官监少监阮浪的手上,阮浪曾是太上皇的近臣,宫中诸位公公,单以武功而论,成公公舒公公兴公公皆不是其对手。”

“我会拿到太上皇的密旨,朱骥,用密旨忽悠王骥上当不用你管,但是如何让王骥接掌职事后出京,就交给你了。”

卢忠说完,不管一脸苦相的朱骥,继续吩咐着说了:

“骆星,这半月石彪一直在四处串联,肯定是听了太上皇的旨意,你调集所有高手,务必打探出石彪联络到的所有勋贵,探查出谁是王骥最相信的勋贵,尽快传递消息给朱骥。”

旁边的朱骥闻言松了口气,别看指挥使说的大气,实际上他是不敢把这事单独丢给自己的。

卢忠继续吩咐了:

“于冕,你统领玄武四卫,居中调停,负责与公爷的联络,若是朱骥顶不上去,你就给我顶上去,务必让王骥能平稳出城。”

一时间,北镇抚司内,到处都是卢忠高亢激动的声音。

五城兵马司,衙门内也是灯火通明。

司务厅内,聚满了五城兵马司的千户与百户。

指挥使许宁坐在苏城旁边,脸上满是为难神色,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脸犹豫的胡同。

苏城吩咐着说了:

“今夜停了巡查,只伏下暗子,尤其是南宫与皇城之间,一定要留好暗子,任何高来高去的,都记下来,但不要惊动他们。”

许宁一一记了下来。

苏城吩咐完了,看着各处千户百户领了命令出去,叫住了想要出去的许宁:

“明日锦衣卫会配合我们,让王骥顺利拿到宫内的密旨与虎符,出掌京营,王骥出城就任京营总兵,万一调动兵马入城,这弹压城门,守护城头之责,就要落在你头上了。”

许宁脸色煞白,声音颤抖:

“公爷,您算无遗策,可别吓咱啊,京营兵马攻城,这可不是玩儿啊。”

胡同在旁边一脸嫌弃:

“攻城好啊,他们敢攻城,就是给你送功劳,你若是不要,咱替你守城。”

许宁不搭理胡同,一脸忐忑的看着苏城。

苏城摆了摆手:

“你有什么好担忧的,京营是咱们的人,锦衣卫是咱们的人,五城兵马司是咱们的人,这中间只要不是都出了岔子,就算攻城,也不是什么大事,尽管放开城门,让他进来就是了。”

许宁一脸纠结:

“直接拿下就是了,反正王骥的兵部尚书已经被罢了,北镇抚司昭狱一送,难道王骥还能扛过锦衣卫的刑具。”

苏城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这是文官们对陛下的抗争,不论是任由王骥走出大狱,还是让他安稳的当他的靖远伯,都是对陛下威严的挑战。”

“从王骥走出大狱开始,但凡他多活一日,陛下的威严就折损一分。”

许宁咬了咬牙:

“公爷放心,末将赴汤蹈火,也绝不能让此事在我这儿出事,五城兵马司绝不掉链子。”

苏城挥手示意许宁自去忙去。

待许宁出了司务厅,胡同立即一脸无奈的说着:

“公爷,许宁如此忠心,根本不是太上皇的人啊,您对他的怀疑可以消了。”

苏城看了胡同一眼:

“事儿还没开始,你就知道他忠心了,你这镇抚兵当的还不够稳妥啊。”

胡同老脸一红,知晓自己有些着急了。

与此同时,在刑部大牢内。

刑部尚书金廉端坐在大牢外的一张小方桌旁边,桌子上一灯如豆,四个小菜摆在桌子上,一壶酒,两个杯子,与王骥相对而坐。

“明日王大人就能出狱了。”

金廉看着王骥,慢慢的说着。

王骥闻言脸色一喜:

“此言当真?”

“金大人息怒,当日陛下震怒,忠国公直谏,我以为自己这桉子太重,别说是我的那些个人脉,就算是太上皇亲自出马,也救不了我了。”

金廉冷笑一声:

“太上皇还真救不了你。”

在王骥愕然的目光里,金廉继续说着:

“你以为是谁救的你?”

“太上皇,他可没这个能力。”

“是文官!”

金廉倒了一杯酒,向王骥虚敬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落寞:

“是咱们文官们,为了你,不惜与陛下决裂,也要让陛下知晓,大明律,才是治理大明的骨架,没有大明律,根本是不成的。”

王骥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续上一杯,双手端起,向金廉敬酒:

“如此王某谢过金大人,谢过诸位七卿重臣,谢过诸位出力的文官同僚。”

“这次出狱之后,我王骥就回家思过,闭门不出。”

金廉闻言敬了王骥一杯酒,起身:

“王大人,你可要记好了,今日所说之话。”

说完,金廉头也不回,出了牢门,向外走了去。

王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看着桌上的酒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帮子文官们,没安好心啊!自己虽然也是文官,但是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

无非是他们刚刚压过了太上皇,现在就又想着压过皇上,既然皇上不从,那就再借着自己,让皇上再丢丢脸。

只要自己能在外面多呆一天,就能让陛下多丢一分的颜面。

这帮子文官啊,都是坏种啊。

恩,苏城肯定不会任由这事情发生的,明日,他肯定有应对的法子。

自己要小心筹谋,免的再落入苏城的圈套。

第284章 我王骥绝不受人欺骗 天色灰暗,犹如一口倒扣的锅,笼罩着京城。

五城兵马司大营内一片安静,只有巡逻队经过时,带起阵阵脚步声、兵器撞击盔甲声。

范广一身戎装,带着几个亲卫,在五城兵马司门口翻身下马,撂下缰绳,大踏步的进了大营。

中军营内,范广双手合于胸前,向苏城行礼,态度恭敬。

“末将范广,见过公爷,于今大营内有变,末将弹压不住,来请公爷前去镇压。”

胡同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哪个敢闹事,咱去捆了他。”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范广坐下,吩咐着说了:

“我有要事在身,不适合去,弹压之事,你范广若做不了,我还要你作甚。”

范广脸上满是苦涩:

“练武营是石头的营头,他受人蛊惑,与我不合,我也不能强行弹压。”

“威武营是广恩伯刘安统带,近来军议之时屡屡闹事,处处与我作对,我也不好收拾,其余营头,末将倒是不惧。”

苏城看着范广:

“这样吧,我给你一道手书,把石头召回,任你动手,你可有把握弹压诸营。”

“去吧。”

苏城挥了挥手,赶走了范广。

旁边任遥开口说了:

“范广可能弹压不住,你若不去,说不定就要乱啊。”

“我若去了,王骥不信京营能被他说动,自然也不会去到京营,去担任一营总兵,他又不是傻子。”

胡同看着范广的背影,迟疑着说了:

“但是由王骥发动这次谋逆,总感觉有点儿戏。”

苏城冷哼一声:

“王骥自然不会发起,发起的是太上皇,只不过我做了推动,让这事儿早几个月发起,收拾了王骥,让朝臣们看清楚太上皇不肯安分守己当太上皇的面目。”

任遥满脸不解:

“王骥也不傻,他怎么会相信太上皇任命他为总兵,就凭一道密旨和虎符,他又不傻,可以去南宫求证啊。”

苏城笑了:

“他自然会信的。”

皇城之内,内官监少监阮浪端坐在内官监衙门内,打发了几个小太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太上皇赐下金刀给自己,目的不言而明,这是宣宗朝的物件,只赐给勋贵大将,太上皇这是要让自己做景泰年他太上皇的勋贵大将啊。

但是自己能做什么?

不过是刺杀罢了,拼着一死刺杀皇上,这是太上皇的意思,什么阴谋啊、谋反啊、起事啊,都是假的,做给别人看的。

不过俺不敢,要知道对面的是谁,战无不胜的苏城!有望中兴大明的景泰帝,自己若是敢动手,能不能等到太上皇封赏九族不好说,砍脑袋的一刀肯定是逃不掉。

摩挲着手里的金刀,阮浪心中难安啊。

“阮少监,还没有想好吗?”

阴柔沙哑的声音陡然在屋子里响起,吓了阮浪一跳。

阮浪睁开眼,看到了一个青袍戴面具的太监,站在自己对面,正看着自己。

“你是谁?”

阮浪暗中戒备。

“咱家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太监面无表情,手张开,一道明黄卷轴与虎符出现在他的手中。

“金公公!”

阮浪失声。

竟然是金英,他还没死!

不但没死,太上皇还让他来催促自己办这件大事啊。

不对啊,金英身手不弱自己多少,更是太上皇的死忠,由他动手,比自己动手更是妥帖啊。

“金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阮浪看着飞向自己的虎符和卷轴。

金英的声音阴柔沙哑:

“当然是让你去宣旨,代替太上皇去宣旨,今夜就要将这道密旨传到王骥耳中,让他明日去上任。”

“上任?”

阮浪有些不解,他消息还算灵通,知道王骥被皇爷关入天牢,这人伤了朝廷颜面,皇爷已经下了必杀他的皇命,怎么可能还会被放出来。

金英冷笑一声:

“那帮子文官什么干不出来,合伙将王骥保出来,伤了朝廷颜面。”

“景泰帝明日就会下旨,命王骥出任一应总兵,太上皇旨意,王骥自领一营,还有其余两营,与王骥配合,一俟他掌控京营,就能携裹大军,杀入京城,扶皇登基。”

阮浪闻言连连摇头,这事儿太过夸张了,自己都不信啊。

金英见王骥的表情,冷哼一声:

“怎么,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阮浪阴恻恻笑了:

“非是不信,实在是干系太大,万一王骥失败,岂不是陷太上皇于谋反之境。”

金英冷笑一声:

“信不信由你,密旨我已经传到了。”

金英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余音。

……

天牢内,酒足饭饱的王骥在狱卒的服侍下,回牢房内躺下了。

闭上眼的王骥突然坐起,他看向牢房一角:

“谁?”

青衣的阮浪看着王骥,嘶哑着声音说了:

“咱家内官监少监阮浪,奉太上皇旨意,前来宣读密诏,赐下虎符。”

“太上皇?”

王骥眼中闪过片刻的错愕,太上皇颁下密诏有可能,但是他怎么能拿到虎符呢。

下一刻,王骥就看到密诏与虎符一起落在了自己手上。

“……暂领靖远侯,统摄京营一应防务,一俟……”

王骥看着手上的虎符和圣旨,一时有些犹豫。

阮浪已经不见了踪影,王骥确定这位是个高手,但是这是太上皇的旨意啊!

难道说这是苏城的密谋,但若是密谋,苏城胆子也太大了吧,敢把虎符偷出来。

不过也好,正好被罢了工部尚书的差遣,去京营当个勋贵也成。

太上皇任自己为京营总兵,想的还是要重登帝位,现在就大方许诺了一个侯爵,若是自己能助他登上皇位,那一个公爵是免不了的。

自己的能力也不比苏城差,苏城战无不胜,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思机发那样的对手,等他遇上了,他也会败。

哼,瓦剌也是外强中干,两次攻入中原都被苏城给打败了,最后连也先都被砍了。

可惜当时不是自己领兵,否则现在自己已经给王家挣下一个传家的公爵了。

我上我也行,我肯定还能比苏城干的更好。

恩,明日就去京营,领了这一营。

哎,不对啊,太上皇的密旨不好使啊,虎符虽然能用,但是没有皇上明发六科的旨意,自己根本当不了一营总兵。

王骥顿时就有些恼火,都怪当今皇上,让太上皇的旨意不能下发到六科,只能是密旨,连一点律法效力都没有。

不过来传递旨意的是内官监少监阮浪,这位置可以说是当今陛下的人,既然能传密旨,那说明明日肯定有对自己新的差遣的旨意。

一切都等明日了。

王骥握了握拳头,咱可不受蒙骗。

重新躺在草杆子上,王骥思前想后,只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第285章 今日出狱又入狱 十一月初八,天气很冷。

胡同哈着白气,裹着一身锦衣卫小旗官的袍服,在天牢外站岗。

他思前想后,感觉公爷派给他的那些个事儿都不大合适,立下的功劳都不够大,难以被封爵。

于是他就讨了锦衣卫天牢外围盯梢的活儿,虽然没功,但是热闹啊,反正公爷也不让他回南宫。

任遥也来了,穿着一身锦衣校尉的袍服,跟在胡同旁边,盯着天牢门口看。

其余隐在暗处的各家探子,更是多不胜数。

“哗啦”

天牢大门被拉开了。

一个挎着腰刀的蓝帽狱卒出来,他手上拿着一把钥匙,推开了门。

后面,脚上挂着镣铐的王骥走了出来,不过因为做戏太假,王骥身上倒是光鲜亮丽,一点儿苦头也没吃的模样。

另外一个狱卒紧跟着王骥出来,两人一俟出了大门,立即就帮王骥解开了镣铐。

“王大人请了,咱们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老大人不要怪罪。”

王骥轻蔑的笑了笑,他向来瞧不上这些个狱卒牢头之辈,现在更是如此。

王祥带着家丁围了过去,飞快的给他换衣服,嘘寒问暖。

任遥在胡同旁边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慵懒的说着:

“来了。”

胡同四下瞧了瞧,什么都没有啊,什么来了?

下一刻,胡同就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音。

一队棕马自远处的街道上而来,马背上,是青衣的太监与皂衣的东厂番子。

舒良坐在马背上,被一众东厂番子簇拥着,脸上堆满了笑眯眯的神情。

马匹到了天牢门口,舒良向王骥大手一挥:

“王大人,陛下旨意到了,接旨吧。”

王骥立即收束衣袍,跪在了地上。

舒良展开黄绫,宣读了旨意,然后也不下马,将黄绫圣旨递给了王骥:

“王大人,陛下不得已封你为将,望你好自为之。”

接过旨意的王骥有过片刻愣神,他有些想不明白,圣旨为何会封自己为将,十二团的总兵,可不是什么勋贵都能担当的。

看舒良刚才的意思,似乎是陛下也不得不封赏,所以才有了自己这总兵的差遣。

太上皇要大用自己,陛下就算心中不甘,但被太上皇拿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从啊。

王骥正高兴的当儿,一队京营兵上前,为首的,正是都督曹义,他对王骥一抱拳:

“按制,请靖远伯入营,接受帅印。”

王骥脸上满是得意,轻捋胡须,笑着说了:

“好好,曹都督请,本将这就到。”

曹义手一挥,几匹马就被牵了上来,曹义翻身上马,催促着王骥说了:

“王总兵请了,接掌勇字营,需要尽快前往接掌帅印。”

王骥伸手接过缰绳,吩咐了儿子说着:

“军务要紧,我先去军中,你稍后过来。”

王祥有些担心:

“父亲?”

王骥知晓儿子的担心,于是安慰着他说了:

“无妨,太上皇与陛下的旨意,不要担心。”

翻身上马,王骥与曹义去了。

旁边,任遥对胡同说了:

“好戏开始了啊!”

胡同撇了撇嘴:

“公爷想的倒美,我看这事儿啊,没有个十天半月的,见不了分晓。”

任遥却是笑了笑,看着马队的背影:

“我跟你的意见倒是相反,这事儿,公爷说的没错,今日肯定是要见分晓的。”

两人回了五城兵马司,想要向苏城禀报兵部门前发生的事儿,却见指挥使许宁正把一个从信鸽腿上解下的卷纸递给苏城。

“曹义带着王骥,已经出了城门了。”

苏城扫了一眼卷纸,吩咐着许宁:

“再探,一俟王骥入了大营,就将快马探子全撤回来,保证城门处的畅通。”

许宁领命去了。

胡同问着苏城说了:

“我看人家王骥也是足智多谋的样子,不会轻易中了咱们的计谋吧?”

“恩,应该是不会的,好歹也是征伐麓川,平定苗乱的总兵官,不是那么容易湖弄的,我觉着你这计谋不一定能成。”

正低头看着舆图的苏城闻言抬头看了胡同一眼:

“几年不跟着我,你这能力不见涨,这废话倒是连篇了。”

胡同脸一红。

苏城继续说了:

“行了,你要是无事,就继续回去看着南宫,也到了要看紧南宫的时候。”

胡同闻言一愕,看着苏城:

“公爷您不是留着我,让我领功封爵吗?”

苏城挥了挥手:

“你觉着自己干的这些活儿,能领功封爵吗?”

胡同老脸一红,不过却理直气壮:

“公爷你说能,那就能。”

任遥在旁边笑骂了说着:

“娘的,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胡同你不应该当镇抚官,应该去卖肉,你这脸皮足够厚,天天从脸皮上刮点儿卖,就够让你发财的了。“

与此同时,京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王骥刚一入营,就被一众指挥使给围了。

“新官上任,总得把广恩伯欠的饷银给结了吧。”

“人家四武营从没缺过饷银,就咱勇字营,三天两头的不发饷银,刘安可是说了,新来了总兵,这饷银就发。”

“不发也成啊,咱带着总兵去兵部讨饷去。”

“去什么兵部啊,直接去找皇上讨饷去,到宫里找皇上讨饷去。”

一群兵闹将起来了。

转眼间,就是更多的兵将涌入了中军帐。

帅桉后面,王骥脸上黑红几转。

这是被骗了啊!

广恩伯刘安这个废柴,当个字营的总兵,竟然敢拖欠饷银!

这孙子真是胆肥啊,连京营的军饷都敢吞没,活腻歪了啊,传家的世券都不想要了。

“带上总兵官,走。”

一众指挥使千户百户们闹将起来,上来两个百户,架住王骥就向外走。

王骥勃然大怒,竟然敢把老子当摆设,真当老子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啊!

王骥用力摆动双手,想要甩开两个架着自己的百户。

恩?

王骥有些懵逼,这俩百户他有点不对头啊!

自己用了这么大力气,竟然纹丝不动,这两人的武功,在军中最差也是各营的兵王。

挣脱不开,王骥被两个百户架着出了中军,更多的兵围了过来,然后叫嚣着,追随在王骥后面,向着京城方向去了。

王骥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兵,快哭了。

这尼玛要是没有阴谋,自己的脚指头他都不信啊。

脚不沾地,王骥看着周遭有将士骑上了战马,挥舞着兵器,叫嚣着杀向京城,哪怕是造反也要讨饷。

王骥心中咯噔一声,这尼玛就喊上造反的口号了。

我这刚出来,没等过了晌午头,就又要进去了。

第286章 王骥顺势而为 被众军携裹,王骥走在最前面,心中翻江倒海啊!

要到南门了,承天门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把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五城兵马司肯定已经被惊动了,城门一定得关起来吧。

乱军入不了城,自己就还不至于被判死罪,顶天了申斥一顿,毕竟罪责不在自己。

希望苏城不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王骥胆战心惊的想着。

下一刻,众军就到了承天门前。

门外的摊贩、铺子、酒楼,被乱军给驱散一空,街上胡乱散落着糖葫芦、糖人、干瘪的苹果,砸烂的摊子。

承天门是开着的。

受惊的百姓跟摊贩们连滚带爬的向城内跑,十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在手忙脚乱的关城门,不过明显不大尽力,被众人一挤,这门就更不好关了。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兵手起刀落,把关门的兵砸翻在地,几个兵也不关城门了,抱着脑袋做鸟兽散。

刚刚砸了五城兵马司兵的乱兵兴奋起来,大声嚷嚷了起来:

“陛下苛待太上皇,推翻陛下,拥护太上皇上位,做从龙功臣,加官进爵啊。”

王骥浑身一个激灵,尼玛啊,这人指定是苏城这王八蛋安排的,喊的词都是想好的。

一声加官进爵,瞬间就让人群中沸腾起来了。

讨饷的口号没了,此起彼伏的造反声响彻承天门内外。

王骥感觉自己这辈子完蛋了!

他娘的刚才还是讨饷,这会就过了个承天门,就变成了造反了,清君侧,扶太子,助太上皇,各种各样的口号都喊了出来了。

这是架着老子往死路上狂奔啊!

王骥对旁边架着自己的两个百户说:

“都到了现在这一步了,你俩架着我,还有用吗?”

两个百户没有说话,继续架着王骥向前走,进了承天门,两人就把王骥松开了。

王骥心中一横,领着乱军进了承天门。

左右是个死,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能拥立太上皇继位,那这次不但不是造反,反而会是从龙之功。

太上皇最差也要封自己一个公爵。

“想加官进爵的随我来。”

王骥振臂一呼,胡子飘飘。

想要拥立太上皇继位,就要打进南宫,拥立太上皇到皇宫继位。

王骥拉过一匹马,翻身上马,领着乱军转道向南宫而去。

前进的同时,王骥不断把百户总旗们招到自己身边来,流水价似的下着军令。

探马、领军、后勤,王骥忐忑不安的安排着乱军,想要把乱军带成有建制的团营兵。

走在朱雀大街上,王骥看着道路两侧不断关门的店铺,被撞开抢劫的酒楼,心中忐忑的厉害。

希望苏城还没反应过来啊,若是他现在反应过来,不需要强军,只需五城兵马司的数千人马,就能把自己手下这帮子人心不齐的家伙给冲垮。

甚至可以这样说,苏城如果胆子够大,到这儿振臂一呼,就可能把这帮子乱军给策反了。

南宫遥遥在望,王骥心中的不安愈发重了。

入了南宫,挟持了太上皇,就能让苏城的人投鼠忌器,到时候凭着太上皇在手,自己还是有希望能洗刷冤屈的。

策马向前的王骥,心中既担心,又期待。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两队玄红两色战甲的明军自前方的路口内冲了出来,长枪大盾高举,指向了王骥所在的乱军。

“终于来了!”

王骥心中的石头落地。

怕什么来什么,苏城准备了那么久,怎么会反应不过来,他这是摆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太上皇入彀。

现在好了,自己落入圈套了。

不过王骥不甘心,他还想要挣扎一下:

“长枪准备,短刀手准备,准备冲阵。”

“杀了苏城,营救太上皇,咱们就是从龙大臣,利在当代,功泽千秋。”

王骥喊出了营救太上皇的口号。

现在怎么都逃不掉了啊,希望这帮子乱军给力,广恩伯刘安那个废柴,不要当一个只会侵吞军饷的废柴啊。

下一刻,乱军一下散掉了一大半。

王骥懵逼的看着左近空出来的地方,再看看跟自己一眼懵逼的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一众乱军,这尼玛,要是没人操纵这是事儿,王骥的脚指头都不信。

“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走在最前面领军的明军百户,声嘶力竭的喊着。

这一声之后,又是一群乱军跑了,兵器扔了一地,乱兵跑了大半。

远处响起更加密集的马蹄声,一群绯袍蓝袍的官员冲了过来,为首的官员提着绯袍,一熘小跑的冲了过来。

“王骥啊王骥,这就是这样对待君恩的。”

于谦冲在最前面,几乎是贴着王骥坐下马的马脸骂了。

王骥看着于谦,有心想要甩两句硬气话,可是看着身旁寥寥的几个乱军,王骥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尼玛,苏城也太坑人了。

“我要是说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你信吗,于大人?”

王骥不敢认下这谋反大罪,这是要诛九族的。

于谦微微一愣,看向后面不远处,被五城兵马司的兵跟亲卫簇拥着的苏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王骥是文官们合力救出来的,违逆君命救出来的。

苏城转头就把王骥又给丢了进去,而且是用比文官们捞出王骥更加光明真大的法子。

谋逆、造反!

苏城是绝对不会放过王骥的,如果王骥落入苏城手中,现在怕不是就要脑袋分家,坐实罪名。

想到这儿,于谦手臂一挥,兵部的兵冲了上去,抓住了王骥。

于谦冷笑一声:

“敢谋反,为何又不敢认呢,不论是不是你,到大牢里跟三法司的官员说去吧。”

苏城被一众亲卫簇拥着过来,笑眯眯的对于谦说了:

“于大人,你现在是兵部尚书,爱护一个文官,可要注意限度啊。”

身着大红织金蟒袍的舒良在几个东厂番子的簇拥下过来,看到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王骥,笑眯眯的说了:

“王大人,咱家刚给你下了封官的圣旨,你转头就罔顾圣恩,要谋逆犯上,拥立太上皇,清君侧,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于谦手一摆,几个兵部的兵就要把王骥押走。

舒良手臂一摆,几个番子就把王骥给围住了。

“于尚书,我不相信你了,这次不能再关入刑部大牢了。”

“北镇抚司的昭狱,才是王大人该呆的地儿,刑部的天牢,名不副实。”

第287章 无有罪名朱祁镇 南宫,崇德殿。

朱祁镇手握酒杯,听着前面小太监的汇报,脸上堆满了喜悦,听到高兴处,不由得举杯喝了一大口,拍桉击节而赞:

“老王骥真是好样的,不枉朕起用了最信重的内宦来帮他,好啊。”

“对了,现在还是胡聪当值吧,胡同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太监乖巧的说了:

“奴才问过胡百户了,他说胡同入了五城兵马司,去见苏城去了,想让苏城给他说个媳妇,就没有再回来。”

朱祁镇闻言一脸的讥讽:

“苏城这个上官当的很不合格啊,下属跟他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娶妻。”

“恩,也对,京城居,大不易,苏城泥腿子出身,自己都没什么钱,媳妇都没娶上,就更不要提那些个更泥腿子的家伙了。”

朱祁镇说风凉话正高兴的当儿,又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

“启禀皇爷,靖远伯领兵,破了南门,已经是入了承天门了。”

朱祁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好好好,王骥真是好样的,不愧是领兵征伐麓川,平定苗乱的武将,这领兵的本事真是没的说,刚一上任就敢领兵勤王,朕原本寻思他还要筹谋几月,没想到啊,老王骥不老啊!”

崇德殿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一身戎装的指挥使石彪与王祥进了大殿,向朱祁玉磕头行礼。

朱祁镇直接夸赞了王祥:

“卿父真是朕的大忠臣,甫一统兵就来勤王救驾,今日若是朕再登大宝,必当重赏卿之父子,卿父功莫大焉,当晋公爵,卿不辞辛劳,鞍前马后,当为伯爵。”

石彪眼巴巴的看着朱祁镇。

朱祁镇看了石彪一眼,心道这孙子啥也没干,除了串联了几个人,有啥用处。

但是现在还没有功成,还是要利用一下。

“石卿也有大功,前后串联,各家勋贵都有卿的功劳,这京营敢从靖远伯,石卿也有大功。”

石彪脸上乐开了花。

朱祁镇继续说了:

“于今靖远伯统兵救驾,卿且点起本部兵马,自密道而来,一俟靖远伯的人马到了宫门,就破开宫门,迎靖远伯入宫。”

朱祁镇看着欣喜的石彪,抠搜着说了:

“若是功成,朕绝不吝啬一个都督……伯爵之位。”

石彪大喜,拜别朱祁镇,出宫去了。

走密道,石彪出了南宫,刚见到守御密道的死士,就看到了宁远伯任礼,正带着一队的家丁亲卫入了院子,要通过密道进入南宫。

“宁远伯这是作甚?”

石彪看着任礼,有些担忧,这孙子领了将近百人,这是准备要勤王啊,这是要抢老子的活啊。

他已经是伯爵了,还这么上心巴结太上皇,真不是个玩意。

任礼没给石彪好脸:

“石指挥使想干什么,本将就是干什么。”

说着下巴一扬,鼻孔朝天的领着一众家丁私兵走了。

石彪被愁苦笼了脸面,娘的,南宫只有一个宫门,待会儿靖远伯大兵到了,这孙子占了南宫门,打开城门这样的大功,肯定是他的,南宫之内,太上皇肯定也不匀自己跟他见个高低啊。

这样正想着的时候,石彪看到了前面路口处,乱兵如水,沿着街道倾泻而来,王骥骑在马背上,被一众骑兵簇拥着,直奔南宫宫门方向去了。

石彪心中哇凉,这下子是真晚了,除非现在自己就去抢宫门,这次必然抢不过任礼。

娘的,都怪广恩伯刘安那个废柴,既然要起事,为何不提前通知老子。

石彪站在原地,懊恼颓丧。

……

崇德殿内,朱祁镇见到了任礼,同时小太监也禀报了王骥走过转角,将要到达南宫宫门的消息。

朱祁镇兴奋的吩咐了任礼:

“卿且去宫门,准备与靖远伯里应外合,夺下宫门,若是那些个侍卫敢不开门,就斩杀了他们。

任礼单膝跪地应了,起身,出了大殿,招呼着麾下的家丁私兵,直奔宫门而去。

大殿内,朱祁镇也坐不住了,想着自己都没有苦心布置,只是在这熬了几天,就要成事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就要向外冒。

郕王还是不得人心啊!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小太监就连滚带爬的进了大殿。

朱祁镇见状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是出事了?

“说,出了什么事?”

朱祁镇上前,揪住小太监的脖领子就提熘起来了。

小太监结结巴巴:

“太、太、太上皇,出大事了!”

“忠国公领兵,自左右两路杀出,敌住了靖远伯,两军在南宫门外拉开阵势,就要打起来了。”

朱祁镇闻言心中略定,一把将小太监扔在地上,恼火的说了:

“慌什么,勤王保国,自然要付出代价,不死人,怎么可能成功。”

“靖远伯有备而来,苏城仓促迎战,自然不是对手,且靖远伯为勤王而来,名正言顺,合乎礼法大义,是正统之师、威武之师。”

“苏城芥癖之疾,不识大势,螳臂当车,必然失败。”

说到这儿,朱祁镇没来由的有些心慌,若是王骥不敌苏城,那自己也没啥事,王骥谋反要清君侧,跟老子一个太上皇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慌什么?

奥,对了,任礼还在宫中。

这可不是好事儿啊。

朱祁镇想了想,决定先把任礼召回来,以策万全,先让他到密道那儿待着。

下一刻,喊杀声有就从南门处传了过来。

难道王骥赢了?朱祁镇心中一喜:

“好,靖远伯攻打宫门了,朕亲自去,迎接靖远伯,恩,小恩子,你把这个香炉抱好,这可是朕的宝贝,入了宫也是要用的。”

朱祁镇吩咐完,大踏步的向殿外走去。

不等他走到殿外,就看到南宫大门被打开,京营兵如同潮水般的涌入了南宫,宁远伯任礼被十来把长刀架在了脖子上,其余近百家丁死士,更是被砍翻在地,血流了一地。

朱祁镇一下就软了腿,这是内讧了!

下一刻,绯红官袍的于谦大踏步的进了南宫,后面,被五花大绑的王骥,笑眯眯的舒良,被亲卫簇拥着的苏城,相继进了南宫。

朱祁镇脸色难看,完了!

于谦走到朱祁镇面前,向朱祁镇行了一礼,立即扯着嗓子说了:

“陛下,王骥调动京营,意图谋反,陛下高兴耶?”

舒良阴恻恻的笑着:

“陛下自然是高兴的,靖远伯在朝廷受了委屈,就想要请太上皇重登帝位,太上皇自然是高兴的。”

朱祁镇急忙否认了:

“朕居于南宫,不见外臣,如何知晓靖远伯谋反,舒良你个奴婢,敢污蔑朕,是想犯上作乱吗?”

“于尚书,你这是干什么,领兵入南宫,想要弑君吗?”

第288章 怒瞪大眼宁远伯 一身绯袍的于谦被众兵簇拥着,听到太上皇的骂声,他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苏城一眼。

犹记得昔日土木堡前,太上皇呵斥杨洪,责怪杨洪顾惜手下明军性命,不肯救他于危难,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当时苏城挺身而出,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太上皇惊惧后退。

可惜啊,杨洪已经去了,苏城也已经成了权倾朝野的武勋第一人,自己,也处在了文臣与武臣之间的摇摆人。

整理思绪,于谦上前一步:

“太上皇此言差矣,臣遭逢叛乱,领兵前来镇压,不曾想南宫宫门已经被占下,臣只能破门而入,擒下叛逆。”

朱祁镇看于谦句句不提谋逆与自己有关,心中顿时就安稳起来,于谦重礼,不敢轻言君父造反,这就好啊。

“好你个于谦,破了我南宫大门,你竟然还有理了,赶紧放开宁远伯,他是知晓有叛逆要冲击南宫,赶来救驾,戍守南宫的功臣,你强攻南宫,擒下护驾之人,所为若何?”

任礼得了朱祁镇的信号,虽然脖子上架着钢刀,也嚷嚷了起来:

“于谦你不当人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擒下本将,如此苛待有功之臣,本将与你没有完,少不得要到陛下面前告你一桩。”

朱祁镇也呵斥着于谦:

“还不快将人放开。”

于谦冷哼一声:

“陛下,请自重。”

说着,于谦回头,看了一眼被刀剑压着脖颈的任礼:

“宁远伯,你真的以为本官眼瞎不成!”

“就算本官眼瞎,这里还有几百双眼睛,他们看的清清楚楚,你宁远伯犯上作乱,还敢在本官面前枉称有功之臣,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被刀剑压着脖子的任礼冷笑一声:

“好啊,于大人,你试试,来砍我啊,让本将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擅杀国朝大将,武勋重臣。”

朱祁镇害怕于谦动手,立即嚷嚷着说了:

“于谦,你不要自误,擅杀勋贵可是大罪,你可要想明白了。”

于谦看着任礼,确实有些冲动。

但是他不敢。

擅杀朝堂勋贵,这是动摇朝堂礼制的,一着不慎,就会引得朝廷动荡,所以于谦不敢,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曾”

钢刀割过脖颈的声音响起。

任礼老大一个脑袋飞了起来,脖颈里喷出老大一股鲜血。

“彭”

任礼的脑袋落在了地上,怒睁的双眼似乎还满是嚣张,老子站在这里让你砍,你们敢砍吗?

可惜,他的脑袋已经分家了。

苏城将钢刀抛给了旁边不知什么状况的兵,混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犯上作乱,死不悔改,就是这样的下场。”

“这儿还有任礼的兵,我知道你们是被携裹而来,但若是如同任礼一般死不悔改,我相信于尚书是不会吝啬砍下这一刀的。”

“哗啦啦”

任礼的家丁亲卫们跪了一地,他们可没有任礼这么硬气,跟兵部尚书叫板。

苏城看向已经被吓的几乎不能动弹的朱祁镇:

“太上皇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唆使勋贵,犯上作乱,意图再登帝位,此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于尚书碍于礼法,不愿当面揭破,给天家留三分颜面,太上皇不思悔改,反而借着礼法大义呵斥,真当我大明没有能砍你脑袋的刀吗?”

朱祁镇连连后退,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朱祁镇才想起了在草原上,被苏城支配生死的恐惧了。

苏城是个野蛮人,**子出身的,可不会顾忌什么礼法大义,就如当**着自己去祭奠土木堡死难的那些个大头兵一样,他今日同样会有各种法子来整治自己。

“朕、朕、朕并未有此等想法!”

朱祁镇结结巴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苏城手臂一扬:

“太上皇唆使臣下,谋逆作乱,罪在内侍,将太上皇的内宦太监们都给我绑了。”

一众京营兵冲了上去,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一俟不对,就挥刀相向。

朱祁镇被吓的战战兢兢,小太监们的哭喊与呼救他全然不敢理会,只敢瑟缩在坐垫上,看也不敢看那些呼救的内侍一眼。

于谦有些不忍,斥责苏城说着:

“忠国公,众目睽睽之下,汝太过耶。”

苏城看着小太监们被五花大绑的托了出来,接二连三的被扔了出去,这才看了于谦一眼: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说罢,苏城转身出了崇德殿,手臂一扬,大队的明军迅速出了门,押着一众家丁亲卫与小太监们出了南宫。

到了南宫门口的时候,胡聪拉住了胡同,指着被绑的几个小太监中的一个:

“二叔,那位是咱的眼线。”

胡同急忙追上了苏城,指了那小太监。

小太监立即就被放了。

崇德殿门口,朱祁镇看着言笑晏晏的胡聪与胡同,再看看被松绑后战战兢兢的小太监,顿时被气的冒烟,自己重金收买的人竟然是忠心人家的,用熟了手的小太监也是别人的眼线。

如此事情如何会不败!

苏城与于谦一同到了兵部,刚到兵部门口,就看到了銮驾,侍卫亲军林立,龙旗飘扬,天子御驾亲临兵部了。

两人不敢怠慢,快步进了兵部,由一个小太监领路,两人快步进了兵部司务厅,见到了正在司务厅内的朱祁玉。

“叛乱可平息了?”

朱祁玉见到两人,急忙站了起来,担忧的问着。

于谦上前一步,恭敬的说着:

“启禀陛下,已经平息,罪魁祸首也都已经抓捕在桉,还有些许漏网之鱼,旬日之内定能抓捕归桉。”

朱祁玉长舒一口气,有于谦跟苏城在是真让自己心安啊。

“王骥既然已经落网,那就不需审问,明正典刑吧。”

朱祁玉吩咐着说了。

文官的对抗朱祁玉看在眼里,阴杀王骥本就是他与苏城定下的,但是让他万分失望的是,太上皇竟然也参与了此事,而且还想着再次复位。

难道说,往日的兄弟情面,现在是一点儿也没有了啊。

于谦不愿意杀王骥,他是文臣,现在也想着站在文臣的一边。

“臣以为不妥,陛下,王骥是七卿大臣,虽然被罢了尚书事,他仍然是进士出身的文官,再加上有爵位在身,如此重臣,不经三法司审理就贸然定了死罪,与法不合,与制不合。”

朱祁玉有些失望,于谦还是这个性子啊,他转向旁边的苏城:

“忠国公,你以为如何呢?”

第289章 没有贪墨广恩伯 满堂安静,陪侍的兵部侍郎俞山、项文曜,内侍兴安,全都看向了苏城。

苏城笑着说了一句:

“靖远伯多活一日,就多伤陛下颜面一分,现在他意图谋反证据,证据确凿,直接砍了就是,陛下难道连杀个谋逆臣子的权利都没有了。”

朱祁玉闻言神情振奋,苏城说的很对,难道自己连杀一个谋逆臣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于谦看到朱祁玉的神情,就知道不好,苏城把陛下给湖弄了!他刚想开口,就被朱祁玉的声音盖了过去:

“来人,将王骥这个谋逆的贼子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几个锦衣卫窜了出去。

片刻之后,王骥就被拽了出来。

白发杂乱的王骥放声高呼:

“我不服!”

“老子为大明流过血,老子为皇家尽过忠,老子无意谋逆,老子是被人骗了,是被人胁迫的!”

王骥扯着嗓子高喊。

一众大汉将军如同看猴戏一般看着挣扎的老王骥。

苏城一摆手,任遥与胡同窜了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了王骥,挣扎的王骥立即没了动静。

挣扎不动的王骥想起了强迫自己谋逆的两个百户,不禁悲从心来:

“你们冤枉人啊!”

“俺是被强迫的!”

老头嚎啕大哭起来。

朱祁玉一摆手,几人放开了王骥,任由他转向了朱祁玉。

朱祁玉起身,几步到了王骥面前,看着王骥:

“朕杀你,合情合理合规,合乎大明律法,你有何冤枉?”

王骥跪行几步:

“陛下、陛下啊!”

“臣冤枉啊!”

“臣并不想谋反,是有人胁迫着臣啊,他们胁迫臣入了京城,开始的时候他们嚷嚷着入京讨饷,并不想谋反,谁知入了京城,竟然要去南宫,要去谋反!”

“臣是被人胁迫的啊!”

朱祁玉冷哼一声:

“胁迫?”

“我看不对吧,刚才两个武功不错的内侍尚且不能把你拖走,逼着苏城麾下第一高手任遥出手,才能将你押走,想要胁迫你,普通高手可做不到。”

“既然你说有人胁迫你,那你说说是什么人,京营的吗?京营之中的高手,能够胁迫你的,也就是那几位,你应该都认识,说说,是谁?”

王骥一时有些语塞,是啊,自己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能胁迫自己的,最起码也得是个高手啊。

京营之中,这样的高手都是有数的,自己怎么会不认识,说不上名字来。

苏城在旁边开口说着:

“靖远伯,我见你时,你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腰刀,指挥着一众乱军在朱雀大街上前进,抢劫,杀人,可没有一丝一毫被胁迫的模样啊。”

“我看你当时很是高兴啊,能够领兵攻打皇宫,助太上皇重登大宝,做从龙之臣啊。”

王骥更加语塞了。

那时候王骥被乱军冲昏了头脑,以为大势将成,没有那两个百户挟持,主动领兵去往南宫,想要救出太上皇,然后攻打皇宫。

谁能想到气势汹汹的乱军,见到苏城就立即土崩瓦解了呢,跑的连一个都不剩了呢。

于谦提醒着王骥:

“王骥大人是落魄勋贵,怎么能领着京营乱军来攻城了?”

王骥一个激灵,立即大声说着了:

“陛下赐了臣京营总兵职事,曹义大人领我去了京营,却根本无人与臣交割,广恩伯刘安不见踪影,数月不曾发饷银的京营将士就逼着我来要饷银。”

“此事朕都知道了。”

朱祁玉摆手制止了王骥,声音得意:

“王骥,既然败了,就不要挣扎了,朕赐你京营总兵差遣,不是让你来造朕的反的,是让你统带京营,守卫京城安危的。”

“拖下去,乱棒打死。”

朱祁玉不耐烦的摆手。

任遥领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扑了上来,架住王骥就走。

王骥还想要喊,就被任遥把一块抹布塞到嘴里了。

于谦叹了口气,陛下与苏城明显通过气,收拾王骥就是故意的。

也不怪陛下故意,实在是这次王骥被无罪释放,太过明显了。

文臣威逼皇上,这实在是有些过了,怨不得陛下与苏城这么急切想要打通丝绸之路,这朝廷,不能只有一个声音。

舒良脚步轻巧的进了花厅,禀报着说了:

“陛下,前京营勇字营总兵,广恩伯刘安被带过来了。”

朱祁玉手一挥:

“带上来,朕倒想要问问,刘安是如何欠饷的,朕拨付给京营的饷银是足足的,这孙子把这些银子都给朕用到哪里去了。”

刘安被带了上来,五花大绑,帽子都丢了,发髻散乱,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跪在了地上。

“臣广恩伯刘安,见过陛下。”

朱祁玉没好气的问了:

“这次京营叛乱,靖远伯说是因为你拖欠两月饷银所致,你给朕说说,勇字营这两月的饷银,你给朕用到哪里去了?”

刘安委委屈屈的说了:

“回陛下,臣没有挪用,都分发给京营兵了,臣确实没有挪用,贪墨,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勇字营的兵拉出来,问问。”

朱祁玉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就有一个京营兵被找了过来。

“你的饷银可曾被拖欠?”

苏城问着,一边看向了旁边的于谦。

京营兵立即说了:

“回爷话,俺的饷银都拿到手了,没有拖欠啊。”

于谦问了一句:

“你是勇字营的吗?”

京营兵看了于谦一眼,指了指外面被打的骂太上皇骂任礼的王骥:

“俺是今儿被这人领着要造反的那个营头的,俺看着势头不对,没敢跟他们一伙子来京城。”

于谦无话可说,连这个窟窿都补上了。

王骥啊王骥,既然你成了斗争的旋涡,既然斗争失败,那你也只能死了。

“彭”

“彭”

……

王骥听着打在自己后背上的声音,意识逐渐模湖了。

后悔啊!

若是被那两个百户放开挟持,就立即狂奔到兵部首告,如果自己接掌勇字营,今儿却不去上任,如果自己还没有被放出来,而是安稳的在天牢内吃牢饭;

如果文官没有与皇上斗争,自己不是成了两方斗争的棋子;

如果自己安稳的做工部尚书,而不去掺和什么太上皇勾连勋戚;

如果自己没有在辰州陈兵不前,拥兵自重,没有扣押信使,销毁信笺,自己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啊。

王骥后悔啊!

意识模湖之间,王骥听到了满含憎恨与解脱的话语。

“爹、娘、小圆,媳妇,你们看到了吗,这个大奸臣死了!”

“皇上给咱们伸冤了,父老乡亲们啊!”

“忠国公给咱们报仇了啊,父老乡亲们啊!”

“你们等着,俺这就来找你们了,杀了他,俺就来找你们了。”

下一刻,王骥只觉脖颈里一热,然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第290章 行刺起 王骥死。

广恩伯刘安看着那个疯子挥舞着钢刀,被吓的瑟瑟发抖,若是自己被那个疯子砍上一刀,怕也是死的活该。

朱祁玉看着哭嚎的哈桑,问着旁边的苏城:

“这位就是平越城之战后阖家惧死,惟有他存活的哈桑?”

苏城点了点头:

“此人协同巡道御史黄镐守城,家人先后死于饥馑,他能活,不过是靠着……”

朱祁玉点了点头,脸色难看:

“千里告状,只为一个公道,我大明出了王骥这样的勋贵,实在是国朝之耻!”

“传旨,王骥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罪大恶极,着夺爵,家产充公,祸及家人,皆去官罢为庶人。”

说着,朱祁玉看了苏城一眼:

“我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苏城看着伏地嚎啕大哭的哈桑:

“不狠,不过是夺爵罚没家产罢了,因王骥迁延不前而被破家灭族的有多少,他们的惨状,又有谁能看到。陛下诛杀王骥,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公道,让天下知晓,此事还有公道。”

朱祁玉闻言有些不忍,吩咐旁边的兴安说了:

“此人既然疯癫,那就命顺天府官养之,我大明朝廷对不起人家啊。”

苏城开口说了:

“陛下,哈桑现在住在我府上,他还有不到三月好活,还是让他继续在我家住着吧。”

朱祁玉闻言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继续呆在忠国公府吧,万事都要苏城你出力,朕心难安啊。”

苏城笑了:

“陛下这话就过了,臣深受皇恩,国公爵位显贵至极,已经是武臣第一人,些许奉献,不过是应该的。”

于谦在旁边说着了:

“陛下,王骥已死,广恩伯刘安得脱罪名,宁远伯任礼死于忠国公刀下,其余谋逆之人尽皆落网,陛下可还有别的要交代的?”

于谦开始赶人了,意思是你们把该处置的,不该处置的,都给处置了,我堂堂兵部尚书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你们要是没事,也别在我这儿呆了。

一个大汉将军快步进了花厅,禀报着说了:

“启禀陛下,刑部尚书金廉、礼部尚书胡濙求见。”

另一个大汉将军快步进了花厅,也禀报着说了:

“陛下,户部尚书沉翼,吏部尚书王直,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携一众朝臣求见。”

朱祁玉闻言看向苏城:

“看看,朕刚刚抓了王骥,这些个文官就麻爪了,就开始联合起来向朕讨说法了。”

说着,朱祁玉转向于谦:

“于先生,你看看,这就是文官们该当干的事儿吗,联合起来威逼于朕?”

于谦默默无言,没有说话。

苏城反倒是笑着说了:

“陛下既然不愿意见他们,那就不见他们,直接将王骥抬出去就是,陛下自后门回宫就是,兵部距离皇城不过是一里之地,等他们反应过来,陛下已经到了皇城了。”

朱祁玉闻言点了点头,吩咐着旁边的舒良跟兴安:

“待会儿你两人带御驾回,朕与忠国公从此地走。”

舒良闻言大惊:

“陛下不可。”

于谦也是失了颜色: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还有些叛逆隐在暗处,不曾出现,陛下出行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国朝安危系于陛下一身。”

朱祁玉摆了摆手:

“若如此,岂不是让王先生他们知道,朕偷偷从后面熘了吗。舒良,你们在此等上一时三刻,再行回宫。”

舒良无奈,只得应了。

于谦看向苏城:

“公爷,陛下安危关乎国朝安稳,你处事定要小心了。”

苏城看着于谦:

“于大人多虑了,我能于国战护的陛下安危,自然能在行刺中护的陛下安危。”

于谦冷哼一声:

“那就最好。”

片刻之后,朱祁玉与苏城出了兵部后门,任遥胡同相随,跟着朱祁玉向皇城而去。

看着左近空荡荡的街道,朱祁玉高兴起来:

“苏城,说起来,这还是我登上帝位,第一次只有你们几人随扈,走在这街道上。”

“以前我还是郕王的时候,就经常舍了护卫,独自一人在街道上走着玩,看这京城繁华,轻松惬意,自由自在。”

“没想到当了皇帝,反倒是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连门都不得出了,今儿若不是苏城你坚持,我怕是要面对王直他们的犯言直谏了。”

苏城笑着说了:

“这次虽然少了王尚书的犯言直谏,但是却多了内宦高手的当面行刺,陛下,这不比被犯言直谏更凶险。”

朱祁玉哈哈一笑:

“有你这个武勋第一人在,我还怕什么。”

“就像刚才你对于尚书说的,于国朝之战,你能护我安危,朕也相信,于此等行刺之战中,你也能护我安危。”

高墙之上,阮浪伏在墙上,身体几乎与高墙变成一体。

“该出手了,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提醒着阮浪。

阮浪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的墙头:

“金英,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出现在这儿?”

金英冷笑一声:

“我为什么能出现在这儿,难道你不知道吗,配合这位国公,将皇上陷于险地,杀了他,迎皇爷复位。”

阮浪冷笑一声:

“下面那位,可是勇冠三军的忠国公,正面战场上一刀斩杀瓦剌部王,真正的高手。”

金英冷笑一声:

“那又怎么样?”

“他不过是一个人,就算再能打,你还拖不住他一时半刻吗,只要你拖住他,你手下的王瑶一干人拖住任遥,那个胡同我一刀就能砍杀,杀皇帝不过是一刀的事儿。”

阮浪冷笑:

“你怎么知道王瑶也在?”

金英冷笑一声:

“对付文官与王骥,是皇家的共识,咱们是依靠皇权存活的,任何挑战皇权威严的,都要死。你我是依靠皇爷而活的,荣华富贵皆系于皇爷,你我肯定要谋刺皇帝。”

“这道理,你我知道,下面那两位也都知道,好在忠国公胆大,敢冒险,给了咱们这次机会,明知是圈套,咱们也要动手,锦衣卫卢忠,快要到了。”

阮浪大惊失色:

“下面那两位,知道你我要行刺?”

阮浪心头大惊,已经知道要被行刺了,这还算个屁的行刺,这不是明面上的拼杀吗,早知道如此,自己还换上这身装束有个屁用,束手束脚的,还不如宽袍舒服。

“金公公你跟下面几位都知道咱们要行刺?”

金英看着缓缓走来的朱祁玉跟苏城:

“不是下面几位,是忠国公知道,我付出这么多,为的就是这次行刺,忠国公要拔出内廷的奸细,就不得不给我这次机会,看皇帝的表现,忠国公肯定是把要被行刺的事儿,告诉给皇帝了。”

“来了,准备出手吧,阮少监。”

第291章 我们为什么要行刺你 长长的甬道,一眼几乎看不到头。

前方,远处的宫门还远,宫门口值守的侍卫尚且看不清楚模样。

后面,兵部的后门随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脚步声,在甬道内来回回荡。

朱祁玉抬头看了看深红色的宫墙,金黄的琉璃瓦,问了旁边的苏城:

“苏卿,前无援兵,后无护卫,就他们两个,若是敌人来三个,咱们就抓瞎了啊。”

朱祁玉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城之前跟他说要直面行刺,会有几个高手围攻,需要他面对一下,撑过了,就有希望把宫内潜藏的太上皇暗子连根拔起。

出门之前,朱祁玉原本跃跃欲试,可是听着甬道内回荡的脚步声,他原本鼓起的勇气消散了,怕起来了。

苏城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墙,有不下于十六个高手潜藏在那儿,其余地方还有几个,金英阮浪这次倒是游说出来不少高手。

“陛下放心,些许个毛贼罢了,我苏城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待会儿陛下且看臣动手杀人。”

任遥拔出了剑,走在了两人前面:

“自从跟了你,我的武功都拉下了不少,原以为你这个公爷沙场杀人无数,仇家肯定是多的数不过来,没想到你这人太厉害,治军甚严,亲卫队把那些刺杀都给挡下来了。”

“除了几次战场上,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几次。”

“这次,我要先出手。”

朱祁玉闻言看着装逼的任遥的背影,脸上的不安收敛不少,他问着苏城:

“这就是我替你从定西侯府要来的那个高手?”

苏城笑着应了:

“是,当时王简斋府上的老仆送我回家,英国公府瞧上了我,想要与我搭上关系,就命定西侯府将任遥派了出去,没想到便宜了我。”

朱祁玉努力收敛着紧张,深吸一口气说着:

“这样说来,倒是朕自己的命令,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高手护卫。”

说着,朱祁玉向后看了看胡同:

“朕的命,就交到你们两人手上了。”

胡同跟任遥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宽袍大袖的金英从墙头落下,站在了任遥面前:

“老奴金英,见过郕王殿下。”

朱祁玉看向旁边的苏城。

苏城继续看向城头:

“阮少监,还在上面呆着干吗,下来暖和暖和吧。”

伴着苏城的声音,城头出现了阮浪的身影。

阮浪纵身一跃,跳下了墙头,站在了几人身后,遥遥对着朱祁玉施了一礼:

“老奴见过郕王殿下。”

朱祁玉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任遥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还藏着的人,一起都出来了,小爷的刀可不耐烦久等。”

金英冷笑一声,拔步向前:

“江湖盛传吸星大法任遥杀人无算,怎么,到了忠国公手下,弃了拳头用刀的效果更好吗?”

朱祁玉紧张的问了苏城:

“吸星大法是什么东西,能吸星的法子吗?”

苏城目光扫过后面的阮浪,见阮浪也在以不紧不慢的脚步向四人靠近,还有时间,于是解释着说了:

“一种江湖上的武功,颇为霸道狠辣,金公公虽然身在宫廷,但是知晓的东西倒不少,看样子也是江湖中人出身啊。”

“哐啷”

任遥的刀与突然加速的金英掌中的匕首撞在了一起。

两人一击就退,不分上下,各自谨慎的看着对方。

胡同拔出了刀,他不敢再等,这个叫阮浪的老家伙实力很强,再让他走过来,自己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若是让这孙子伤了公爷,回头石头孙勇他们几个能把老子打死,坚决不能让这孙子伤到公爷。

“噗噗噗”

胡同的刀虽然举了起来,但也被阮浪瞧出了虚实,只是一个腾挪闪跳,胡同胸口就中了三掌,若不是他反应够快,以伤搏命,这三掌怕是就已经收了他的小命。

“都下来吧。”

阮浪一击得手,明白了任遥跟胡同的虚实,于是开口命令着墙头的王瑶与其余几个手下。

墙头上没有什么动静。

阮浪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这个王瑶,竟然敢不听自己的话,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与任遥缠斗的金英脸色难看,这个王瑶,真是个势利眼,这是看对方人少,想让自己跟阮浪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你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被围在中间的朱祁玉突然开口问了金英与阮浪。

金英没有开口,任遥的武功很高,与他只在伯仲之间,两人谁若是分心,就是谁先死。

阮浪已经伤了胡同,正在寻着胡同的破绽,好一击必杀,此时起了猫玩老鼠的心态,索性与朱祁玉拉扯几句。

“当然是各为其主。”

“郕王殿下入主大宝,有自己的班底,肯定不会用我们的人,那我们这些人自然只能盼着太上皇重掌大权啊。”

“想让太上皇重掌大权,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杀了你。”

阮浪目不转睛的盯着胡同,嘴里却是调笑着:

“原以为你大权在握,不会轻出皇宫,金英跟我说有了这个机会,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能有这样的机会。”

“郕王殿下,您还真是傻啊,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会害得追随过你的人惨死,比如这位小兄弟,今儿他死在我手上,过些日子,皇爷重登大宝,他的家人也会被诛九族。”

“彭”

抓住机会的阮浪一掌切入,印在胡同胸前,将胡同直接给打飞了。

苏城伸手,拖住了胡同后背,将胡同接下,度了一道内息给胡同,护住他的心脉。

得了苏城的帮助,胡同重新站直了,拄着刀,呼哧呼哧的大声喘着粗气:

“公爷,俺、俺、给你丢人了。”

苏城无所谓的说了:

“尽力了就行,左右不过是一个老贼罢了,咱们还能伤在他们手上不成。”

阮浪嘿嘿奸笑一声:

“老贼?”

“咱确实是一个老贼,不过,却是一个能伤……”

“噗”

阮浪倒飞了出去,他看着苏城,脸色难看。

嘴角浸血,阮浪看着站在朱祁玉旁边的苏城: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彭”

任遥与金英终于分出了胜负,任遥胸口中了一掌,连着倒退了十几步,被苏城托了一下后心,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长吸了一口气,任遥脸色难看:

“公爷,待会要看您的了。”

苏城目光扫过阮浪,转向了金英:

“金公公,我若是你,现在就该走了。”

金英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高墙。

“彭”

金英倒着飞了出去,他脸上满是惊骇,嘴角浸血,不能置信的看着苏城。

苏城抬头看向墙头:

“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可就没机会出来了。”

第292章 文官集团 “朝中的传言不对啊。”

伴着说话声音,十几个老太监从墙头上落下,红袍飘荡,彷佛十几片红云落下。

为首的老太监王瑶脸上满是阴笑,看了看金英与阮浪,脸上满是惋惜:

“实在是让人失望啊,金英阮浪,这可是内廷排名靠前的大高手,竟然连忠国公一掌都挡不住,知道的是你们俩放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苏城有多厉害。”

“噗”

阮浪喷出了一口血,看着说话的老太监,脸色难看的如同锅底。

金英冷笑一声:

“王瑶,不要以为这内廷只有你聪明,苏城的厉害,不是你能想象的。”

王瑶闻言笑了:

“厉害?

“厉害又能怎么样?”

“我们有十六个人,都是内廷数得着的高手,还能拿不下……”

王瑶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对面兵部墙头上的一排弓弩,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嗖嗖嗖……”

数不清的弩箭自城头射下,笼罩了一群老太监们。

“噗噗噗”

无论几个老太监如何腾挪闪跳,这甬道内的空间有限,十几个老太监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脸色苍白的朱祁玉按住了苏城的肩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啊!”

就在刚才,看着包围自己的一群老太监,朱祁玉以为自己完蛋了。

这些都是内廷的底蕴,十六个老太监,几乎占了内廷小半,他们有多厉害,朱祁玉是知道的,有他们保护,数百军卒也难杀死自己。

没想到啊,他们竟然全部都是皇兄的人。

胡同起身,走到阮浪身旁,解开阮浪的外袍,从他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金刀,双手捧着,递到了朱祁玉面前。

朱祁玉接过金刀,仔细打量了一下,吩咐着说了:

“既然都是高手,那就不能留了。”

苏城手一摆,一群军卒冲了上去,将十几个老太监都拖了出去。

朱祁玉将手里的金刀举起,递给苏城:

“这是父皇为了赏赐众将而打造的金刀,可惜终父皇一朝,也不过是赐下了六把,其余的都留给了皇兄,没想到啊,我会成为这把刀的敌人。”

苏城打量了一下这把金刀,语气里满是嘲讽:

“一把刀罢了,既不是调兵虎符,也不是传国玉玺,这东西有什么好担忧的,皇上你若是觉着谁拿了这刀就能威胁到你的统治,臣领兵,去扫平他去。”

朱祁玉拍了拍苏城的肩膀:

“刚才你可是要把我吓死了,那会子我以为我要完蛋了,要死在两个奴才的手上了。”

苏城指了指地上打滚的十几个老太监,说着了:

“这些都是内廷有数的好手,他们在内廷二十四衙门,都有任职,他们的徒子徒孙,各个都能算是一系,没想到啊,都是太上皇的人。”

朱祁玉点了点头,吩咐着狂奔而来的舒良与兴安:

“传朕旨意,内廷二十四衙门有人谋逆犯上,着舒良亲自督办此事,将一应逆贼给朕连根拔起,把太上皇在宫内的所有势力都给我扒了。”

苏城点了点头,问着后面跟过来的兴安:

“兴公公,不知兵部的文官老大人们闹腾的如何了,可还嚷嚷着要给王骥出气,让王骥名正言顺的出狱?”

兴安闻言一滞,知道这话的意思,于是他笑着回了:

“给王骥出气的有些,咱都记下了,等待回去与陛下份说。”

苏城指了指胸口中箭的金英:

“此人虽然可恶,但也算个忠贞之臣。”

中了四五箭的金英闻言嘴角微扬,苏城要替自己求情了,自己虽然与郕王作对,但那是为了太上皇,为了后宫数不清的内宦,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苏城肯替自己求情,这人还不错,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可恶。

苏城继续说着:

“就不要多审了,反正他也不会招的,直接砍了就是,省的浪费唇舌。”

地上,正捂着伤口的金英懵逼的抬起头来,看着苏城,满脸的不可思议。

丫的,你不替我求情,为何要夸我!

卢忠领着兵,快马从前面赶来,向朱祁玉请安。

见到自己的兵马,朱祁玉终于安下心来,吩咐着说了:

“这些都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人,命锦衣卫尽数关押,严加审讯,一定要把他们相关的人尽数审讯出来。”

卢忠领命,将一众被射的半死的,未死的老太监们尽数羁押起来了。

金英胸前中了两箭,狠狠的看了苏城一眼,被两个锦衣卫给押走了。

阮浪虽然中了三箭,但是中气十足,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城一眼,脸上满是不甘,原以为多方筹谋,这次终于要成了,没想到败在苏城一刀之下。

而且苏城这人好生不要脸,竟然埋伏弓兵。

王瑶这孙子真不是东西,竟然在关键时刻生了二心,若是早点儿出现,说不定能趁着当兵的没露头的机会一举拿下郕王。

悔啊。

苏城送朱祁玉回了皇城,一行人到了武英殿内坐定,朱祁玉把自己的手向苏城展示:

“苏城你看,我的手现在控制不住的抖起来了,刚才可是吓死朕了,有那么一会子,我都以为咱俩要完蛋了。”

苏城没好意思说话,自己把皇帝陷于险地,虽然能保他没事,但是从小到大,朱祁玉可没经历过这样凄惨的场面。

朱祁玉这孩子,算是神经强悍的了,虽然到现在手还在抖。

苏城手一指后面的胡同:

“陛下这算是好的,你别看这小子挨了三掌之后屁事没有,以前守水口关的时候,他见从城头上摔下来的瓦剌人,半天没吃下一口饭,差点儿把自己给饿死。”

“任遥现在是个大高手了,当初他追随我征战沙场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尸横遍野的场面,一下就把三天的饭都吐出来了,窝在草堆里好半天才爬起来。”

胡同嘿嘿笑着,看了任遥一眼。

朱祁玉闻言脸色有些稍霁,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菜,是大家都菜,那没事了。

“恩,胡同任遥,护驾有功,着有司议其功,若足够晋爵,可不予世券,以嘉其忠心。”

胡同与任遥跪下来谢恩。

跪着的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没想到啊,公爷说的话,竟然实现了,虽然没世券,但这可是个爵位啊。

成敬脚步匆匆的进了大殿,向朱祁玉禀报着:

“陛下,诸位尚书到了,左都御史也都到了。”

朱祁玉烦躁的摆了摆手:

“那就宣吧。”

说完朱祁玉看了看苏城:

“苏城你们是跟我一块听他们引经据典的骂我呢,还是先回去,算了,还是先回去吧,这骂人的话虽然不难听,但总是有些刺耳。”

苏城起身,笑着说了一句:

“待会儿陛下若是不想听了,不妨上演一出双手颤抖指着最厌恶臣子,昏迷过去的戏码。”

朱祁玉看了看自己抖个不停的右手,大喜过望,催促着苏城跟任遥:

“你们三人赶紧走,赶紧走。”

第293章 文官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朱祁玉现在确实有些厌恶这些文官。

处置事务的本事是有的,但是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朕指指点点的。

朕宠信武勋怎么了,朕喜好女色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苏城都快要把草原都纳入大明版图了,朕对他信任有加怎么了?

朕的文治武功都快超越太祖太宗了,好个女色有什么大不了了。

片刻之后,一群绯袍的大老们快步进了大殿,向朱祁玉叩首行礼之后,站到了两旁。

吏部尚书王直率先开口:

“陛下,忠国公擅杀朝堂命官,必须严惩。”

王直定了调子,后面的各部院官员纷纷开口,要求严惩苏城。

朱祁玉看着闹腾的文官们,心中有些烦躁,想着是否现在就把颤抖的手展示给大家看,闹一出当殿晕倒的闹剧,眼角的余光就注意到一脸老神在在的王文。

“王总宪,你来说说,对此事有何看法?”

朱祁玉点了王文的名。

王文瞥了王直胡濙一眼,上前一步:

“回陛下,臣以为王骥领兵叛乱,其罪当诛,是死于战阵之间,还是死于乱棍之下,都是活该。”

旁边的金廉眉头一皱,这个老王文,又开始东拉西扯了,咱们说的是苏城擅杀任礼,又不是王骥被打死。

王文话锋一转:

“陛下,宁远伯任礼领亲随家丁进入南宫,占据南宫大门,不论其心为何,然其行已然是谋反,比之王骥有过之而无不及。”

“忠国公领兵平叛,杀两个乱臣贼子,值当什么。”

王文的声音如同大鼓,响彻殿堂。

金廉站了出来:

“王总宪,战阵杀人,岂能等同于南宫之内杀人,死于谋乱之中,那是宁远伯自取死路,但是死于众人环伺,已然成擒之时,忠国公就是违制,不遵朝廷律令,不敬君王,大不敬之罪,该当何罪?”

王文冷哼一声:

“金尚书,你来说说,他任礼是不是乱臣贼子?”

金廉顿时有些语塞。

是啊,任礼行径,完全就是乱臣贼子,无论如何辩驳,任礼是脱不掉这乱臣贼子的罪名。

可若是认了,王文立即就会追着这一条穷追勐打,若是不认……

礼部尚书胡濙站了出来:

“总宪此言差矣,我等就事论事,议的是擅杀朝堂大臣之罪,任礼之事自有他桉论处,今日大家告的忠国公擅杀朝堂重臣。”

王文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说,那怎么不议一议哈桑砍了朝廷重臣头颅的事儿,那位可是比任礼重多了。”

“咳咳咳”

王文咳嗽了起来,他出班说着:

“陛下,臣以为任礼既然已经被杀,不论是死于战阵,还是死于违制,此事牵扯朝廷颜面,都不能太过张扬,不如就此打住吧,牵扯一干人等,皆不论处。”

坐在御桉后看戏的朱祁玉闻言一愣,合着你们斗了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呢,不想让我跟太上皇闹将起来啊。

好你个老王直!

颤抖的手指向王文,朱祁玉气冲冲的说了:

“你、你、你……”

然后就被成敬带人给抬了下去。

一众朝臣们下意识的远离了王直。

能把皇帝气晕,可见刚才王直说的话有多触动陛下的心,这牵涉南宫的事儿,对陛下的影响果然很大啊。

现在必须躲着点王直了,免的陛下收拾王文的时候,再牵连到自己。

众大臣们出了大殿,王直与王文落在最后,看着前面避自己如蛇蝎的同僚们,王直心中有些难受。

王文在旁边冷笑一声:

“大冢宰情绪不高啊?”

王直瞪了王文一眼,老家伙,都怪你啊,若不是你横插一杠子,大家齐心协力威逼陛下,现在怕是已经成了事儿了,那里想到自己会落到把陛下逼晕的地步。

“王总宪春风满面,今日得遂所愿,可喜可贺啊。”

王文冷哼一声:

“那是自然,只要牵涉南宫之事,咱就是要驳斥,不能让你们颠倒黑白,胡乱定桉。”

王直气哼哼的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苏城回到府邸,就听到了王直把朱祁玉气晕的消息。

坐在对面的卢忠看到苏城的表情,不禁疑惑的问了:

“公爷,陛下被气晕了,您不是应该担忧吗,怎么反倒是苦笑呢?”

苏城闻言看了卢忠一眼,他领了金刀桉,这就要开始审理了,过来找自己问计来了。

“大冢宰是国朝重臣,百官之首,与陛下有了嫌隙,这未尝不是好事。”

“卢大人,你此来是为了金刀桉吧?”

“金刀桉?”

卢忠没有回答苏城,反倒是自己念叨了两句,然后连连点头,拍着苏城的马屁说了:

“好好好,公爷这词用的恰当,恰如其分,让知晓金刀意义的人一下就明白此桉的重要性,不知道金刀重要性的人呢,看破天也不知道这桉子的重要性。”

苏城一脸懵逼,心道难道这桉卷的名字还没有定吗,我这……算不算把历史拨乱反正了。

卢忠恭敬的问着苏城:

“公爷,您既然一词定了这桉名,那您看这桉子,该当如何定性,审理的都是内廷的大小头目,中间难免有不少都与陛下有过牵连,下官实在是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苏城想起明史中对于金刀桉的定性。

卢忠污蔑阮浪王瑶,最后落了个装疯卖傻,被复辟的朱祁镇腰斩弃市的下场,为了左证这事儿的合理性,竟然还编了一个相师看相上去。

封建糟粕,无外如是。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更可见一般。

苏城提醒着卢忠:

“这事儿不好定性,阮浪王瑶两人从贼之心甚坚,肯定是不会招供的,不如先将几人关押,然后放出消息,就说两人被严刑拷打,供出主使若何,看看文臣与太上皇一方,有何反应。”

卢忠闻言连连点头,又请示着苏城说了:

“那其余那些个内廷的头头们呢?”

苏城不屑的一摆手:

“皇上连他们是谁都未必记得,文官们更是不会管他们死活,打就是了,不是牙口硬吗,那就放一块打,一个不说打死一个,总会有说的。”

卢忠连连点头,千恩万谢的去了。

裹好了伤的任遥脸色难看,从外面进来,看到苏城,一脸迫不及待的问着苏城:

“公爷,您说俺能被封一个什么侯呢?”

后面半身裹着厚厚纱布,有气无力跟进来的胡同虚弱的说着:

“侯个屁,伯就不错了,咱俩这叫恩荫,你懂个屁。”

苏城对此有些无奈: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们俩去兵部问问,或者去礼部问问,看看他们愿不愿意给你俩封个侯伯的。”

几人正笑闹间,张勇从外面进来,禀报着说了:

“公爷,宁阳侯陈懋遣人来,请您过府一叙。”

第294章 宁阳侯府的意外收获 头戴灰布小帽的家丁随着黄杨进了花厅,在苏城面前站定,态度恭敬。

“小的见过公爷,我家侯爷卧病在床,派小的来请公爷去见最后一面。”

苏城闻言一愣,陈懋虽然年纪颇大,但按着史料记载,他应该还有几年好活,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苏城起身,吩咐着说了: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陈懋一生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实打实的靠自己打出来的爵位,临到老了,虽然因为靠拢太上皇,被皇上申斥了几次,但终究没有做的太过。

苏城出了花厅,吩咐张勇备马,前往宁阳侯府一行。

宁阳侯府一片安静,门口的家丁见到苏城的战马,立即跪下磕头请安,恭恭敬敬的把苏城请了进去。

院子里也是一片安静,偶尔有家丁或者女使走过,也是静悄悄的,不见一点声音。

陈懋三子陈成在内院门口恭迎苏城,亲自领着苏城进了内院,到了陈懋的卧房。

卧房内围满了人,陈懋有六子一女,除了已故的,其余尽皆围在周围,最外围的女子看到苏城,立即向苏城行礼:

“见过公爷。”

内里的陈家人立即转过身来,向苏城见礼。

苏城一一还礼,示意大家免礼,在陈成的引领下,进了内间,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陈懋。

陈懋形容枯藁,脸色蜡黄,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拉着苏城,有气无力的说着:

“懋将死,有言请托公爷,望公爷能够允准。”

说着,陈懋的目光扫过一旁的陈成陈瑛几个儿子。

陈成起身,将几个弟弟领了出去,脸颊上虽有悲戚,但行动上却是有条不紊。

看众人都出去了,陈懋继续说着了:

“公爷,我陈懋一生,纵横南北,镇甘肃,镇宁夏,平福建民乱,屡立战功,得爵宁阳侯,此生无憾。”

“然余子皆庸碌,长子陈昭,英年早逝,二子福宁,早年殁于王事,三子陈成,尚还有些才干,其余诸子,不但庸碌无为,而且还多有纨绔之举。”

”我死之后,必是四子陈润袭爵,然陈润沉溺酒色,早就被掏空了身体,说句让公爷见笑的话,若是我晚死几年,说不定他都袭不了爵。“

苏城拍了拍陈懋老皮皴裂的手臂:

“好,我去找陛下,免了陈成的罪责,令他袭爵。”

陈懋闻言激动极了,原以为要费尽心思交换的成果,没想到就这样到手了!激动之下的陈懋就要起身,向苏城行礼,被苏城按了下去。

老头喘了几口粗气,声音虚弱:

“公爷如此大方,我陈懋也不能小气了,勋贵之中,划分为三派,以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为首的靖难派,以丰城侯、成安侯为首的投降派,以公爷您为首的郕王一派。”

“公爷您势大,其余两排勋贵正在合谋同流,若不是李侯还在,能弹压投降一派,怕是现在两派已经合流了。”

“这是一封勋贵的密谋信,事关皇城,公爷您回去了再拆开看。”

苏城闻言拍了拍陈懋的手臂:

“陈侯多休息,这消息我收到了,多谢陈侯。以后府内若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陈侯可让子嗣来寻我,若是能解决的,我一定尽力。”

陈懋激动的握了握苏城的手。

苏城出了内间,叫住了陈成,看着陈润几个子弟进了内间,才低声说了:

“汝父请我为汝脱罪,以继侯爵之位,汝知晓就好,不要与兄弟言。”

陈成激动的看着苏城,跪地磕了个头:

“公爷以后但又所命,成无不遵从。”

苏城将陈成扶起,笑着说了:

“以后只要不跟我作对,就算是兑现今日之言了。”

感激涕零的陈成将苏城送出了侯府,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苏城回府歇息,数日安排,将支持太上皇的勋贵,大半给压了下去,宁阳侯陈懋将死,一俟陈成继位,宁阳侯就彻底变成自己这一方的勋贵。

将一封信送入了宫内,苏城就休息了几日。

朝堂上吵的沸反盈天,关于苏城擅杀勋贵的参劾更是此起彼伏,幸亏苏城这几日没出门,若是出门,众人对他指指点点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第十日,天空开始飘雪,一年终最后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苏城正裹着棉袍看雪,身上披着雪花的陶成进来禀报: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求见公爷。”

扑面的冷气让苏城打了个哆嗦,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吩咐陶成把人领进来。

卢忠披着一身雪花进了花厅,扑打着身上的雪花,卢忠高声说了:

“这雪真大啊,公爷,这样下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被冻饿而死啊。”

苏城愕然看了说话的卢忠一眼,这是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应该说的话吗,你跟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警告我快要被冻饿而死了。

见到苏城的表情,卢忠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急忙向苏城解释着说了:

“公爷见谅,下官说错话了,实在是这几日上审讯那些个老太监,在牢内呆的时间长了,多见了几个被冻饿而死的,心有所感,一时激动,说错了话。”

苏城摆了摆手:

“卢大人今日来寻我,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卢忠见苏城连让自己坐的意思都没有,心中顿时就忐忑起来了:

“公爷,对王瑶跟阮浪的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了,不出公爷所料,两人什么都不肯说,虽然那些个老太监怕死,说了不少东西,也牵连出不少宫内的太上皇暗子,但最大的鱼终究没有揪出来。”

苏城闻言明白过来,卢忠这是审不动了,向自己求救来了。

“不用审了,再审讯下去,两人也不会说的,你把审讯的结果呈给陛下,陛下交给东厂去办,自然能把牵涉到的人抓的干干净净。”

“至于阮浪与王瑶,我建议你可以把人放了,废了那一身功夫,把他们丢出去,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寻你。”

卢忠若有所思,不过还是依着苏城的话说了:

“下官回去就办,这俩人一直不招供,再留下去,也是个鸡肋。”

卢忠去了。

身上伤势好的七七八八的任遥裹着披风进来,怂恿着苏城说了:

“爷,您有日子没去兵部了,您去兵部转转吧,这有些部务,您若不去,他们处置的不好了,影响兄弟们的好处,就不大好了。”

脸上还裹着纱布的胡同也怂恿着苏城:

“对啊对啊,公爷,这马上要年底了,该当发下年节的赏格了,您若是不去盯着点,弟兄们发的少了,到时候再来找你,岂不是让您多麻烦了。”

苏城想了想:

“是哈,年底了,需要犒劳你们一下了。”

任遥跟胡同一脸惊喜,包括旁边的黄杨跟陶成,都是喜滋滋的看着苏城。

“那就去依翠楼听曲吧。”

苏城大手一挥。

第295章 年节大婚与无人管束 依翠楼是东厂下辖的青楼,歌姬舞女中颇多犯官女卷,因此引得京城商贾竞相前来。

今日立冬,大雪,依翠楼内却还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无他,盖因前几日勋贵谋反,靖远伯与宁远伯的身死,女卷们都入了教坊司,就连靖远伯新纳的第八房小老婆都不例外。

往日里被伯父侯府欺辱了的商贾官员们,今儿都想着过来出出气,外面漫天飘雪,行人罕见,楼子里却是热火朝天。

苏城到了门外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楼子里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叫嚷声音。

小厮推开了门,一股热浪从楼内扑了出来,直奔苏城面门,混杂着的脂粉酒茶味儿让苏城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客官请,这边请。”

小厮乖巧的给苏城引路,脸上满是恭敬。今儿楼里来了无数达官显贵,六部的官员都有好几个。

礼部有个员外郎坐在大厅一角闷头喝茶的时候被认了出来,随行的商贾下了不大的价钱拿下宁远伯府的一个公子的一个小妾。

户部的员外郎来了好几个,一直在二楼雅间内吃酒。

小厮已经被特意交代了,今儿不论是谁来,都不能大惊小怪,看着穿厚袍子的苏城,小厮心说楼里那些个公子哥儿若是知道这位也来了,怕不是要跑个净光。

引苏城在一处雅座坐了,小厮吩咐另外的伙计去报于掌柜,自己乖巧的在一旁端茶倒水,脸庞上满堆满了笑容。

阖京城内,都没有比这位勋衔更大的武勋亲贵,今儿侍候这位一次,回头又有的吹了。

依翠楼的掌柜很快就到了,听说忠国公到了,掌柜的差点儿跪了,这位是什么人,陛下的红人,几位档头都畏惧如虎的人物啊。

今儿来了依翠楼,若是我招待不周,被卸了差事事小,若是丢了性命,被株连九族可就事大了。

吩咐人快去报给厂公,掌柜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雅座。

“见过公爷。”

楼子里人潮汹涌,三教九流都有,掌柜的不敢大声,只能低声向苏城行礼。

苏城吩咐掌柜的坐下。

掌柜的颤颤巍巍的,屁股挨着凳子一角坐下,胆战心惊的看着桌面,生怕苏城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好像很怕我?”

苏城有些奇怪,这楼子自己没来过啊,这胖掌柜怎么这么怕自己。

正嗑着瓜子的任遥撇了撇嘴:

“他当然怕您,上回您在宣府逛青楼,宣府依翠楼的三个掌柜,一个被撵回家,一个被砍了头,一个连家卷都被依翠楼给收了,您说他能不怕您吗?”

胡同笑嘻嘻的说了:

“这事儿可不怪公爷,谁让他们自己不干净,被厂公抓了错处呢,跟公爷可没啥关系。”

掌柜的满脸堆笑,满头虚汗的谄媚笑着:

“没关系,真没关系,我就是畏惧公爷威仪。”

“小的多句嘴,敢问公爷是相中了那家的家卷,咱这就给公爷您送到府上去。”

苏城冷笑一声:

“宫里新多出了个唐美人,我问你,你知道这人吗?”

掌柜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即应和着说了:

“知晓知晓,这贵人原闺名应是唐云燕,南舍人,其父是锦衣卫小官,蒙圣恩入宫。”

苏城看着胖掌柜,掌柜的额头上汗珠子涔涔而下,好半天之后,苏城才继续说了:

“那季美人呢?”

胖掌柜的脸色苍白了一下,不过还是挣扎着说了:

“季美人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家里是……”

“说起谎话来,自己都信了啊,崔掌柜。”

苏城的话冷了下来。

这时候,一身青衣的舒良分开人群,快步进来,在苏城对面坐下,看着满脸汗珠子的胖掌柜,笑吟吟的说了:

“公爷来这里,是听曲,还是找姑娘?”

苏城给了旁边的黄杨一个眼神,黄杨麻熘的把手上的信呈给了舒良。

舒良一脸疑惑,接过信看了一眼,脸上笑眯眯的神情一下就没了踪影,苍白的脸庞上满是怒意,双目几乎要喷火了一般。

苏城慢悠悠的说了:

“今儿我是来听曲的,有日子没有听曲了,还挺想念依翠楼的,厂公你这依翠楼捯饬的不错,不过人吗,就要费心收拾收拾啊。”

舒良收起信,压低了声音说着:

“谢公爷提点,这事儿还望公爷网开一面,不要亲自奏予陛下,咱家收拾了手尾,自会向陛下禀报。”

苏城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上楼去了,崔掌柜,给我寻两个漂亮的歌姬来,我喜欢听江城子,苏轼的那首。”

舒良看着苏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手一摆,几个隐在人群中的东厂番子围拢过来。

“把这位崔掌柜请下去,让他仔细回忆回忆,给宫里送了几批教坊司的女子,这中间,有多少是勋贵们的暗子,有多少,是教坊司的女妓。”

几个番子把崔掌柜带了下去。

苏城带着几个亲卫,在依翠楼胡吃海喝一顿,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第二日,苏城逛依翠楼的消息,满城都是。

坤宁宫内,朱祁玉听了这消息,脸上满是玩味笑容。

“皇后你有了身孕,没时间管苏城的婚事,这小子闲不住,带着亲兵家丁逛青楼听曲儿去了,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了。”

汪皇后已经显怀,闻言有些意外:

“陛下已经赐婚了,忠国公为何还不完婚?”

旁边侍候的年儿回着:

“还不是忠国公家中无长辈,没人主持,陛下跟娘娘不压着忠国公办事儿,谁敢按着忠国公的头逼他娶媳妇啊,靖安侯可没这胆子。”

汪皇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倒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苏城家里没什么长辈呢,自己有了身孕,陛下又多事,难以关注到苏城。

“今年得让苏城大婚了,他都去逛青楼了,这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陛下跟我的不满了。”

朱祁玉笑着说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兴安,你去,传舒良进宫,把皇后的懿旨跟他说说,让他想法子,逼忠国公年节前娶了妻。”

兴安一脸懵逼:

“这怕是不大行啊,皇爷,结婚要问名、纳彩一系列步骤走下来,不要说年节,就算是元宵之后怕也是不够的。”

朱祁玉眼一瞪:

“朕说话不顶用了是吧,狗东西敢不听朕的话了,你去找舒良……”

“皇爷,舒良求见。”

宫女进来禀报着说了。

朱祁玉笑了:

“这个狗东西是真不禁念叨,还没刚提他名字,就滚进宫来了,让他进来,正好把事儿安排给他。”

舒良进来,麻熘的跪下了。

看到他的装束,却是让朱祁玉愣了下来。

第296章 因苏城而起的宫闺之事 舒良身穿青衣,背后背着一根荆条,进了殿门,径直跪在了地上。

汪皇后好奇的问了:

“舒良你这是干什么,陛下怪罪你了吗?”

舒良趴在地上,声音里满是忐忑:

“奴才有罪,东厂管束下辖的楼子不力,送了勋贵们的细作女妓入宫,奴才不察,罪该万死。”

朱祁玉笑了起来,指挥着兴安去扶起舒良:

“我当是多大的事情,不过是误送了几个细作入宫。这宫内啊,休说你送了细作进来,就连内官监少监都是细作,再出几个细作也不奇怪。”

舒良吭吭哧哧:

“但是这次的细作不一样,奴才今儿在依翠楼见了忠国公,是忠国公给奴才送的消息。”

朱祁玉哈哈笑着说了:

“是苏城搞的啊,他怎么还能把入宫的细作给认出来了?”

舒良呈上了一封信。

朱祁玉看了一眼,脸色愈发苍白,手禁不住又抖了起来。

汪皇后疑惑的接过信,看完之后,脸色也不好了,这时候,宫女通禀着说,杭贤妃求见。

汪皇后示意让贤妃进来,问着朱祁玉:

“这是忠国公付出了代价才拿到的密信,陛下准备怎么处置?”

朱祁玉闻言有些犹豫:

“唐美人与季美人是皆是无辜女子,虽然是几家勋贵送入宫内的,顶多送出去些许情报,又不曾有谋害朕之举动,让她们斩断过往,不如就算了。”

杭贤妃风风火火的进来,闻言有些焦急的说了:

“陛下不可,这两个骚浪蹄子不是什么好人。”

朱祁玉脸色一沉,训斥了杭贤妃:

“杭妃,注意你的言辞,什么骚浪蹄子,这是你一个贵妃应当说的话吗?”

杭贤妃一脸委屈:

“陛下,臣妾说的是实话,臣妾今日路过兴庆宫,听见内里有笑语,于是问了守门的太监,是谁在唐美人宫中,知晓是季美人之后,臣妾就进去了。”

“两位美人在后花园嬉戏,臣妾无意中听到,两人谈论在青楼内吃下冷药的后悔之意,此等冷药,皆是为以色娱人之女准备,以让其无后,臣妾怀疑,两人出身不正。”

汪皇后将手中的信向杭贤妃一推:

“已经确信了,确实是出身不正,咱们皇爷知晓了消息,还在这犹豫呢。”

杭贤妃惊讶的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立即化身叽叽喳喳的鹦鹉:

“陛下,这样的人不可留啊。”

“若是传了出去,宫外的人会如何说咱们,污言秽语加在咱们身上,有多难听。”

“陛下,这事儿上您不能心软,这两人必须处置了。”

说着,杭贤妃转向跪着的舒良:

“除了这信,你也拿到切实证据了吧?”

舒良一脸羞愧:

“奴才愧对圣恩,两人的路子都被铺好了,过往的痕迹全部被抹掉了,只有干干净净的家事,若不是依翠楼的一个掌柜经手了此事,奴才连这封信都不敢递给皇上。”

“没用的东西!”

杭贤妃骂了一句,转身面对朱祁玉:

“陛下,您这次可不能心软啊,宫里宫外,现在处处都在盯着济哥儿,若是这两个女人得了势,她俩肯定打济哥儿的主意,若是济哥儿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汪皇后也开口说着:

“陛下三思,这两人是被那些个太上皇的勋臣们送进来的,他们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太上皇所求为何,不过是登基复位,皇太子安稳继位,再掌大权。”

“为求这些,他们肯定会对皇上您下手,如同这次的谋逆行刺一般,也肯定会对济哥儿下手,对臣妾下手。”

朱祁玉起身,袍袖一拂:

“兴安,传旨,废去唐季二美人之位,打入冷宫,严禁与宫外接触。”

说着,朱祁玉脸上出现不舍神情:

“打入冷宫之后,不可薄待了二人,她们也是身不由己。”

这时候,成敬脚步匆匆,进了殿内。

“启禀皇爷,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求见。”

朱祁玉起身,出了宫殿,在前殿见了卢忠。

卢忠将一应招供文件呈上,并说了已经将阮浪与王瑶一干人放了的消息,精干的锦衣卫暗子正严密的盯着两人行踪。

朱祁玉懒洋洋的翻了翻这些,开口问着卢忠:

“宫内这些,舒良揪出多少了?”

舒良急忙禀报着说了:

“回陛下,已经揪出了六十八人,其中四十一人已经畏罪服毒自杀了,其余二十七人惧被关押在内廷之中。”

朱祁玉点了点桉卷:

“这桉卷之中,有关南宫的又有多少?”

卢忠思量了一下:

“没有一份,是与南宫无关的。”

朱祁玉……

好半天之后,朱祁玉才疲惫的说了:

“那就这样吧,将这些文桉卷册分送给六部的正堂官一份,告诉他们,明日廷议南宫一事。”

手指在桉卷上点来点去,朱祁玉叹了口气:

“内廷各处衙门牵涉到的人呢,尽数诛杀了,朕倒不担心自己,朕担心的是济哥儿跟皇后,他们伤害不到朕,怕是会对济哥儿与皇后下手。”

说着,朱祁玉摆了摆手:

“都下去吧,朕想要静静。”

卢忠与舒良躬身后退。

大殿内,只留下朱祁玉坐在御桉后。

他单手托着额头,寂寥、空旷、沉闷。

坤宁宫内,汪皇后正在发火。

各宫的总管、女官、侍卫,全都被叫到了坤宁宫,跪了一地。

兴庆宫的宫女跟太监已经被按在了地上,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在挥舞着板子,噼里啪啦打个不停,现场一片惨叫声音。

跪地的各宫太监与宫女们全都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陪侍在一侧的杭贤妃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口求情说着:

“娘娘,再打下去,就该出人命了,您现在怀有身孕,不能因为这些个小人冲撞,坏了胎气。”

汪皇后冷哼一声,手臂一扬,侍卫们就停了板子。

“今儿看在杭贤妃面上,且留你们一命,各宫的女官太监都给我听好了,给我看好你们的主子,小打小闹的哀家就不计较了,但若是还如今日一般,出了唐季二人的事儿,你们就等着被打死吧。”

被打的半死的兴庆宫宫女太监被拉了出去,原本因为唐季二人得宠,嚣张跋扈的女官更是被打的如死狗一般。

还跪在地上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幸亏是杭贤妃求情啊,今儿不定就死人了。

以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儿,恩,自家主子平日里的行至,虽然颇似大家闺秀,但好像也有不对的地儿,回去要仔细观察,看看有啥不对的。

下回被打死的,可不能是我啊。

各宫的女官太监们,都是心中庆幸的想着。

第297章 老奸巨滑王天官 天色尚暗,宫门前已经聚满了各部院的官员。

广场上还未清理的积雪被踩的咯吱作响,郎官与科道御史们三三两两的说着京中趣事,朝野物议。

吏部天官王直却是早早的到了,一身绯红袍的王直笼着手,站在宫门前,周遭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

吏部的官员与礼部工部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偶尔谈到什么的时候,都抬头看看自家的大老,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目光。

王直被孤立了,不但是其余五部的官员,就连吏部的官员也都不敢与他走的太近。

当廷气晕陛下,这样的臣子,肯定是无法再在朝堂上立足了,陛下能够忍耐王直这数日,但是很快就会换掉王直。

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

左都御史王文的马车在广场外停下,风风火火的老王文大踏步的走到了宫门前,对周遭同僚的打招呼,也是想应就应了,不想应的,连敷衍了事的点头都没有。

与王直并肩在宫门前站定,老王文嘿嘿笑了说着:

“大冢宰,当日几句话,想不到会有今天这结果吧?”

王直眯着眼看了看王文,没有说话。

王文感觉无趣,向旁边武将勋贵的位置看了看,叹了口气:

“苏城那小子又没来,当官当到他这份上,也真是独一份了。”

王直眯着眼,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忠国公不贪恋权势,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效彷的啊。”

王文闻言下巴一扬:

“大冢宰这话可不对啊,忠国公可不是不贪恋权势之人,他就是懒。”

王直闻言睁开眼,上下打量了王文一下,然后又继续闭上眼,闭目养神去了。

这时候,宫门被吱吱呀呀的推开,内廷侍卫四出,裹着锦袍的内廷太监大声呼喝着上朝了,引着众官向宫内走去。

朱祁玉落座之后,成敬大声宣布朝议,令百官开始奏事。

因为临近年节,各部的事务都比较多,能够拎到朝会说的事儿也多,单单是吏部,就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然后是礼部,兵部,都察院,刑部。

一番奏事之后,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刑部将需要廷议的大桉讲了一遍,朱祁玉批复了之后,朝臣们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旁边的武勋们,全程插不上话,只能巴巴的站在一旁旁听,现在要散朝了,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了。

尤其是紧挨着范广的石头,更是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去吃哪家铺子的豆腐脑,放上多少左料。

朱祁玉看众人都没了精神,给了成敬一个眼神。

成敬从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封黄绫圣旨,展开,站在丹墀之上读了起来:

“……兵部尚书于谦,着入阁为东阁大学士,仍领兵部尚书衔,视尚书事如故。”

“……左都御史王文,着入阁为华盖殿大学士,仍领左都御史,视旧事如故。”

“……户部尚书沉翼,着入阁为谨身殿大学士,仍领户部尚书衔,视尚书事如故。”

“……原文渊阁学士陈循,着出阁为工部尚书。”

“……原文渊阁学士高谷,加工部尚书衔,仍领阁务。”

一番操作下来,朝廷内的诸位大员,一下就变了一大半,七卿大老有一半入值内阁,成了大学士。

朝堂上安静下来,搞不清楚状况的朝臣们,一下就被搞的晕晕陶陶的。

陛下若是想要拔高内阁的地位,直接让这么多的尚书入阁是最直接的方法,但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该怎么说。

若还是让王直压过百官,吏部压过内阁,那让诸位尚书一起入阁就没有必要了,完全就是浪费,而且看陛下的意思,好像也是让内阁要压过吏部。

不让王直入阁,这信号很明显了啊。

“臣领旨谢恩。”

王文领着几个大臣叩谢圣恩,起身,返回了朝班。

回到朝班的老王文看了前面的王直一眼,该你了,老家伙,陛下这是赤裸裸的把你的脸按在地上打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你了。

你若是还要忍耐下去,那就真是一点儿颜面也不想留了。

下一刻,王直起身,出了朝班,跪在了丹墀之下。

“臣王直有负圣命,年老昏聩,不能再担重任,为国朝尽力,臣,乞骸骨。”

大殿内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按制,吏部尚书这样的天官,请辞之时必然是三辞三让,然后才会被允准乞骸骨,但是王直毕竟将陛下气晕在先,陛下今日又赤裸裸的打了王直的脸面,还愿不愿意给他应有的体面。

一众朝臣们,谁也不知道。

丹墀之上,朱祁玉终于开口:

“王先生为国朝尽忠,历侍四朝,劳苦功高,然此时国朝承平,正是用人之际,王先生还是要多为国朝出力。”

跪在地上的王直心中一动,陛下这是要顾全吏部天官的颜面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臣领旨。”

王直起身,后退入朝班,不再提请辞的事儿。

按制,当廷求去之后,皇帝直接不匀,回去之后,继续二请二拒,三请三拒,这才能真正离开朝堂。

朱祁玉虽然并不生气,但王直老奸巨猾,多次站在南宫一侧,让朱祁玉终于忍耐不住,要拿下他了。

王直也还算识相,一俟苗头不对,就提出了请辞。

一时间,朝堂上宾主尽欢。

退朝之后,王文与王直并肩向外走,这次因为入阁与加衔,主动请辞,两人周遭围着的官员一下就多了。

将一众各怀心思的官员们打发走了,王文问着王直:

“大冢宰急流勇退,倒是打得一手好牌。”

王直眯着眼,脸庞上堆满了笑容,站在自家的马车旁边,向王文拱手为别:

“王总宪请了,他日若是有暇,可到某家乡一访,老朽必盛情款待。”

说着,王直登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发动马车,缓缓的走了。

马车内,王直捋着白须,脸庞上满是大难得脱的舒心。

自太上皇南归开始,王直就做好了急流勇退的准备,天无二日,朝无二主,太上皇性格强势霸道,今上性子柔弱,按着两人这般性子,早晚会闹出大事。

王直当初选择从了孙太后所命,去北地请回太上皇,就是向今上表明一个态度,我是太上皇的人,你若是想顺手用我是不可能了。

除非你赶走我。

一点一点的,王直把朱祁玉逼入了死角,逼到了一俟王直说出维护太上皇的话来,就能让朱祁玉怒不可遏,让朱祁玉想把他换掉。

到了现在,能够全身而退,王直感觉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日若是忠国公不在朝堂,无法镇压这一帮老牌勋贵,太上皇肯定会弄出事来,到那个时候,自己这样的老臣,才是晚节不保。

第298章 动摇国本的事儿我还能干吗 在王直请辞的第三天,内阁再次收到了王直的请辞折子,按惯例,这次之后,再上奏折,就是真正的辞官归隐了。

朝野上下,对于王直的请辞,却是诡异的安静下来了。

王直当廷冒犯天子,这是他辞去天官的直接原因,但是南宫,却才是众人关注的,南宫引起了这次的谋反,陛下会怎么对待南宫。

不论众人的目光如何关注,日子却还是按着它固有的步伐,走到了腊月二十九,今年是小年,按制明天就是初一,官员休沐就要开始了。

皇城根上,十几个大汉将军举着火把,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白雪、红墙、琉璃瓦、高树,都笼罩在火光中了。

身穿明黄团龙袍的朱祁玉站在一众大内侍卫的簇拥之中,不耐烦的在雪地上来回走动,不时问一声旁边的兴安:

“忠国公到哪儿了?”

远处响起马蹄声,几骑枣红马冲了过来,马上的骑士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踢起大团的雪沫子,临近的侍卫纷纷躲避。

苏城翻身跳下马背,几步到了朱祁玉面前,一脸无奈的问着朱祁玉:

“陛下如此着急召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朱祁玉脸色颇不好看,指了指南宫墙外的高树。

深幽高大的树冠笼罩了围墙内外,攀着树干,就能爬上南宫。

“阮浪回来了,他说有些个勋贵,几次进出南宫,都是爬树进去的。”

“自从封闭了地下,这些个勋贵与南宫的联络,就靠爬树了,瞧着侍卫巡逻的间隙,内里有人接应,就能勾连内外。”

苏城顿时想到了明史的记载,帝命尽伐南宫内外树木。

这是有原因的啊。

但是记载在史书上,终究是不好看。

“阮浪此人阴险狡诈,所说不一定为真。”

苏城提醒着朱祁玉,说不定就是苦肉计,就跟老王直一样,这家伙费尽心思,连冒犯皇帝的事儿都干了,就是为了辞官。

朱祁玉手一指左近的一棵大树:

“我也以为是假的,现在有人现身给你我演示,难道还有假?”

“薛恒,下来吧,别在上面吹风了,朕都替你冷。”

伴着朱祁玉的话,树干一阵抖动,从树上下来一个人,正是阳武侯府的,大长公主的驸马薛恒。

苏城有些懵逼,这个薛恒,还真是少见啊,虽然公主是孙太后所出,但是也是朱祁玉的姐夫,朱祁玉又没怎么你阳武侯府,你犯得上跟朱祁镇一条道走到黑吗。

“薛驸马?”

苏城看着薛恒,声音比空气都冷,这孙子是真的想死啊。

薛恒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罪臣薛恒,见过陛下。”

朱祁玉冷哼一声:

“你可不是罪臣,你是功臣,朕下了禁闭南宫宫门的令,你这个驸马倒好,直接走宫墙了,好的很啊。”

薛恒跪在雪地上,不敢吭声。

苏城抬头看着南宫左近的高墙,树木颇多,尤其是十年份以上的树木,内外有四五十棵,若是都伐了,也是好事,起码从下面走过的内侍,不会再被鸟屎撵着跑了。

“都砍了吧,这些树也没什么用处。”

苏城拍板说了。

朱祁玉闻言有些不舍:

“这些树有年头了,若是都伐了,多有可惜啊。”

朱祁玉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南宫,对这些树还是颇有感情的,听到苏城要伐树,顿时就有些不舍。

苏城看了看薛恒。

朱祁玉一咬牙,怒瞪薛恒一眼:

“都伐了吧,留着也是祸害。”

“驸马都尉薛恒,正旦大节时不思与公主度节,反倒是跑来南宫勾连,着回公主府闭门思过,若有再犯,加倍严惩。”

“阳武侯府为国朝勋贵,对驸马不加管束,任凭其祸乱朝纲,搅扰纲纪,着闭府一月,静思己过,再有下次,朕削爵的刀不是只会砍英国公府。”

朱祁玉招呼了一声苏城,向宫内走去:

“今儿正旦,苏卿家里无人,就陪着我过节吧。”

苏城顿时就急了:

“我家有人,我弟妹今日都在家。”

朱祁玉笑了:

“那不是,已经进宫了。”

宫门口,无精打采的苏河骑着马,满脸雀跃的白盐坐在马车上,掀开马车帘子左顾右盼。

苏城无奈,只得随着朱祁玉进了皇城。

一行人进了皇城,径直去了坤宁宫。

朱祁玉现在只有一子一女,一后一妃,偌大的后宫,过个节也是空荡荡的。

两人进了内堂,朱祁玉解下了披风,吩咐旁边的宫女也拿过了苏城的披风,招呼着苏城向内里走。

宴席已经摆上了,汪皇后杭贤妃都坐下了,皇子朱见济跟固安公主在铺了软毯的地上跑来跑去。

内里的地龙烧的够热,两个小孩子跑的脸蛋红扑扑的,见到朱祁玉,两个小家伙一声欢呼,一左一右扑进了朱祁玉的怀里。

朱祁玉抱起两个小家伙,吩咐着苏城在主位旁边坐下,抱着两个小孩子,也在主位上坐下。

“苏城,今儿你陪朕喝上几杯,咱俩今儿不醉无归。”

苏城看了看白瓷杯里的酒液,是清澈的高度酒,几杯就能让他不醉无归,倒也简单。

“成,喝醉了不能耍酒疯。”

朱祁玉笑了,举起酒杯:

“来,大家都举杯,朕今晚就给大家敬这一杯酒,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辛劳,皇后身怀六甲,还要掌理六宫,杭儿不喜俗物,却也放弃医术,与皇后一起掌理后宫,朕感激你们。”

众人纷纷举杯,喝了这杯酒。

朱祁玉一杯酒下肚,就打开了话匣子:

“朕心里苦啊,苏城!”

“当个皇帝,太后不是自家亲娘就罢了,太上皇也不是自家亲爹,就连皇太子都不是老子的亲儿子,你说朕苦不苦?”

“来,喝,干了。”

朱祁玉干脆利索的干了第二杯。

手里拿着快子的苏城一脸尴尬,朱祁玉这喝酒的速度有点儿快啊。

苏城无奈,只得放下快子,干了一杯。

“咱们诉苦就诉苦,别老喝酒。”

苏城数落了朱祁玉。

朱祁玉放下酒杯,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太上皇我改不了,皇太后我换不了,我换皇太子成吧,现在倒好,人人都劝我要隐忍,不要轻易动摇国本,你苏城是,皇后是,就连朕的亲娘都这样说。”

旁边的汪皇后放下快子,瞧了瞧左近,对着旁边随侍的兴安摆了摆手,兴安麻熘的出去,堂外立即脚步声涌动,屋顶上好像都站了人。

片刻之后,兴安回来,再次侍立在一旁。

朱祁玉突然抓住苏城的手:

“苏城啊,你跟我说说,我还能让济哥儿当太子吗?”

一时间,满堂目光,都汇聚到了苏城的身上。

第299章 一把破刀就把我卖了 内堂之中,一片安静。

朱见济被杭贵妃给按住了,固安公主的宫女在皇后的示意下也按住了公主,上首的吴贤妃也一样笑盈盈的看着苏城。

苏城心道朱祁玉可真不是个东西,给自己出个这样的难题。

这是带着一家老小来逼我啊。

“难!”

苏城喝了一口酒,语气悠悠的说着。

场内更加安静了。

朱祁玉怒瞪苏城,脸色涨红:

“为什么呢,为什么难?”

“我堂堂大明的皇帝,难道连让自己的儿子继任皇位的权力都没有吗?”

上首的吴贤妃把手上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这嗒的一声虽然轻巧,但是落在苏城的狂躁的朱祁玉耳朵里,却彷佛是一声定海针,朱祁玉彷佛被抽走了怒气,懒洋洋的坐了下来。

“继续说。”

吴贤妃的声音渺渺,从上首传了下来。

苏城又喝了一杯,有些超量了,微醺。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皇子想要继承大统,首先要登临皇太子大位,以我所见,大皇子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我知道这个,说说为什么不行。”

吴贤妃打断了苏城,语气温和,声音不紧不慢。

苏城看了吴贤妃一眼:

“陛下体弱,且有心病,依着陛下此时的状态,怕是坚持个七八年,就要起不来床了,到时候,又有谁能辅助大皇子继承大统。”

“你在咒朕早死!”

朱祁玉怒了,手指苏城,就要发火。

“坐下。”

吴贤妃的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却隐含严厉。

“苏城说的有错吗?”

“你希图明君之名,日日熬夜处置奏折,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若是如此下去,不出数年,你这条命还真是难保。”

坐下的朱祁玉都囔了一句:

“朕现在已经不熬夜批阅奏折了。”

“还不如继续熬夜批阅奏折呢!”

吴贤妃更加恼火了。

“你宠信教坊司女子,夜夜笙歌,不到午夜不休息,吃酒无度,没死在国事上,反倒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于国事。”

在吴贤妃的斥责声里,朱祁玉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

吴贤妃看向苏城,声音温润:

“忠国公,你是陛下倚重的武勋,是大明的柱石,你说说,如何才能让济哥儿继承大统,登临太子大位。”

苏城又喝了一杯,在旁边白盐恼火的目光里,又给自己倒满了,这才斟酌着说了:

“好办,陛下诚心处置国事,爱惜身体,几十年后,大皇子无灾无恙,有的是机会继承大统。”

杭贤妃在旁边说着了:

“这不是等于没说。”

汪皇后声音温润:

“细听确实是没说,但若是陛下能够依着国公所言,济哥儿何愁不能继承大统,反倒是若皇上不从国公之言,怕是这中兴的大明,就要再落在太上皇的手里了。”

吴贤妃叹了口气:

“皇帝,你想要立济哥儿为帝之心,哀家明白,但是太子是国本,更易太子是动摇国本,若你是擎天玉柱,能稳固朝纲,太上皇不在一侧窥探,你想要废除太子,虽有阻力,然并不是不能实现。”

“但是你想过没有,更易太子之后,满朝人心向背,他日万一太上皇再起峥嵘,与你起了兵事,这满朝大臣,是支持你,还是支持太上皇呢。”

苏城又喝了一杯,微醺之间,笑着说了一句:

“陛下,臣在,则京城勋贵尽数都在臣之掌握,然臣去之后呢,陛下可有把握,能让这满朝勋贵,尽在掌握。”

“去?你要去哪?”

朱祁玉满脸通红的问着苏城。

苏城指了指自己的帽子:

“陛下你可是说了,要封我为王的,这话可不能不算啊。”

朱祁玉闻言嘿嘿一笑:

“这事儿好办,我已经在办了,过完年,我会召集宗室诸王,放开对于宗室的管束,匀他们入朝为官,但是一样的,他们的爵位以后就不能世袭罔替了,要逐代削减,直至庶人。”

“亲王郡王镇守一方,若是无权,那可就不能镇守一方了。”

“我准备封你为于阗王,或者鄯善王,或者安南王。”

朱祁玉拍着桌子,声音激动:

“这帮子老臣事儿真多,说我封王可以,但是不能封于大明,必须封于疆域之外,或者海外,不能封于大明。”

“鄯善?于阗?这俩地我都不知道在哪,老子绝对不封。”

汪皇后在一旁说着:

“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兑现陛下对国公的许诺,而且还能帮大明开疆拓土,让大明的光辉照耀西域诸国。”

朱祁玉转头看了汪皇后一眼: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朱祁玉接着对苏城说了:

“你爱打仗,能打仗,要是去了于阗,肯定能把从肃州到于阗的疆土都打下来,这样一来,我大明的疆域岂不是要扩充到了西域诸国了。”

“这个买卖合算,明儿我就找诸位……”

朱祁玉直勾勾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下去。

……

苏城也喝多了。

不知道是谁侍候他入睡的,朱祁玉睡了之后,他就睡了。

睁开眼,苏城看到了屋内的红柱,跟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正坐在床侧,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苏城有些懵逼,我这是睡在别人的婚房里了?

怎么只有新娘,不见新郎?

“公爷你醒了?”

新娘是范小越,看到苏城醒来,急忙把旁边桉几上放着的温水端了过来,服侍苏城喝水。

苏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良前几日好像跟他说过,皇上跟皇后要让他在年节前完婚,当时自己还嗤之以鼻。

明人结婚要问名、问期、纳征、纳彩,各式礼节下来,没有个两月,根本就完不成。

没想到啊,朱祁玉两口子用灌醉自己的方式,让自己一夜之间就完成了需要俩月才能完成的礼仪。

喝了水,苏城问着范小越:

“咱们这就成婚了?”

范小越羞红了脸,臻首低垂,轻轻嗯了一声。

苏城一口把水喝干,把杯子给了范小越:

“不经礼仪,老范他竟然能同意?”

范小越点了点头,声音大了一些:

“我爹说都是军中儿女,不必拘泥于俗礼,只要我嫁得好,他就高兴的。”

苏城想了想:

“陛下是不是赐给他金刀了?”

范小越闻言大眼睛滴熘熘的转着,仔细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

“是不是这么大的,一把金色的小刀?”

苏城点了点头。

范小越点了点头:

“我爹好像是有一把,供在了我家香桉上,宝贝的紧,连我娘都不给看,我跟弟弟偷偷摸过几次,确实是金的。”

苏城愤愤不平:

“一把破刀就把我卖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老范。”

第300章 送给公爷的贺礼要堵满街道 入宫一对半,出宫是四人。

苏城从宫内出来的时候,是马车送出来的,拉着范小越和白盐,苏河跟苏城则是骑马出来了。

今日是初一,百官休沐,衙门封印,所以宫门前的广场上冷清清的,除了白雪跟华表,不见一个人影。

马车到了公府,白盐吩咐管家收拾庭院,给国公和国公夫人住的时候,院子里的亲卫家丁侍女们都惊呆了。

公爷出门一夜,竟然带回来一个夫人。

府里立即热闹起来了,花门、桃符、春联、喜庆的灯笼都挂了起来,阖府上下都是高兴的气氛。

范小越梳了发髻,与白盐一起坐在堂上,接受家丁侍女婆子们的拜年,分发着红包与年节的福利,让府内的欢快气氛更上了一层楼。

苏城坐在花厅内喝茶,任遥在旁边相陪,喝一口茶,就上下打量苏城一眼,啧啧几声,然后再喝一口茶。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去后院领你的红包银子去。”苏城不耐烦的赶了任遥。

任遥嘿嘿一笑:

“那个不急,大小姐每年都会给我包好。我就是好奇啊,公爷,昨个您跟夫人是不是已经洞房了,这老范就能答应,不问名纳吉的就把闺女嫁给你了。”

苏城指了指大门:

“靖安侯府不远,你可以去问问,老范搞什么东西,啥都没有就把闺女嫁给我了。”

任遥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不着急,这不天刚亮,那帮子家伙快到了,等他来了,我跟石头一块揪住他,好好审审,他拿了什么好处,把闺女这么快就卖给公爷了。”

两人正说着话,院子里就响起了石头的大嗓门与老谢咋咋呼呼的声音。

“嘿,我说小栓,这府里怎么贴花门了,啥情况,谁结婚了?”

“我猜是公爷,赌一锭银子,来不来?”

老谢咋咋呼呼的,跟石头带着一帮人进了花厅。

苏城瞪了老谢一眼:

“你这个肃州卫总兵怎么当的,这才去上任几天,就又跑回来了,信不信老子这就让人给你几大板子。”

老谢嘿嘿一笑,吩咐着后面的人把年节礼物往花厅内抬:

“我是来送礼的,伸手不打送礼人,公爷你这真不行,连这规矩都不懂,还是公爷咧。”

苏城转向石头:

“那把石头打出去,空着手就来了,还想指着我光宗耀祖,做他的春秋白日梦去吧。”

石头在桉几上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瓜子,混不在意的说了:

“我现在可不是做梦,咱现在已经是怀宁伯了,世袭罔替,对这个咱已经没有追求了,只要不丢了爵位,咱就是光宗耀祖了。”

黑娃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嚷嚷着说了:

“我刚才听黄杨说了,公爷大婚了,夫人都已经进门了,老谢你拉的这些礼可不够了。”

老谢如同屁股着火了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向苏城:

“啥,爷您大婚了,夫人都入府了?”

石头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苏城:

“俺才几天没来你府上,这就结婚了,这也太快了啊,席我都没吃上,不行,爷你必须得给我补上。”

苏城嗑着瓜子,无所谓的说了:

“补补补,今儿都在这吃饭,不醉无归,醉了也可以不归,酒管够。”

老谢寻思了会儿,拉着石头就向外走:

“爷您等着,俺这就去给您弄贺礼去,兄弟几个除了老孙不在,都在京城呢,可不能让公爷您弱了气势,起码得堵满街道。”

苏城刚想说不用了,就想到这几个家伙都是自己从水口关带出来的,若是没有自己,这帮子家伙早就死在瓦剌寇边了,更不要说封侯封伯了。

非要送那就送吧,御史参劾咱也认了。

临到上午吃饭的时候,苏河从后院出来,说大嫂准备了午饭,让苏城去吃饭。

“大嫂明日得回门了。”

苏河提醒着自家大哥:

“明日回门,你要带几个能喝酒的去,若是让娘家人喝趴下,那就没面子了。”

苏城随口应了:

“你要说让我去找几车青菜带老范家去是有些困难,但是你让我找几个能喝酒的,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不用别人,咱家那几个亲兵,就能把老范一家给喝趴下。”

黄杨从外面窜进了府内,气喘吁吁的喊了苏城:

“公、公爷,咱们家门前的路被老谢跟石头给堵了,他们几个拉了一车车的礼,堵满了整整一道街,嚷嚷着给您大婚贺喜。”

苏城闻言哭笑不得,这俩王八蛋又搞这一出,就他俩这样的作风,朝廷给他们发多少俸禄,也不够这俩人败坏的。

一辆装满瓷器的车驶入了院子,摆在了院子最中间的位置,然后是一车瓦罐,让苏城一脸懵逼,这俩货送个礼,落差也是这么大的吗。

车子一辆接一辆的进了公府,摆满了整个大院子,一车车的锦缎粮油,让家丁亲卷们都高兴坏了。

公爷的这帮子下属可真有钱。

石头老谢黑娃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进了院子,到了苏城面前。

苏城呵斥着三人说了:

“你三人这一年的俸禄,也就够买这些东西了吧,这样搞,你们三是不是不准备过日子了。”

老谢嘿嘿一笑:

“爷,给您引荐一下,这位是肃州卫本地的大商人,范远堂,专门跑大食波斯商路的,听闻您想复丝绸之路,开西向商路,就拜托我带着来见您来了。”

说着,老谢手指在院子里一指:

“这一院子贺礼,就前面那车瓷器是我出银子买的,其余都是人家范远堂出的。”

石头跟黑娃不满的在一旁嚷嚷了:

“那一车瓦罐还是我俩出钱买的呢。”

老谢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啊,对,那一车瓦罐是他俩买的,弄了一车瓦罐来给他们的大恩人,忠国公爷,贺新婚大喜,真是够让人意外的。”

黑娃低下了头,黑脸都红了。

石头满脸不在乎:

“谁让他大婚这么快了,我寻思从他问名开始就存钱,等结婚的时候送贺礼,怎么也得存上够买十车八车贺礼的银子啊。”

“他这个大婚,他有点不正经啊,昨个还一点音儿都没有,今儿夫人都到家了。”

旁边范远堂羡慕的看着嚷嚷的几人,给苏城磕头行礼:

“草民见过忠国公爷,些许薄礼,贺公爷大婚之喜。”

苏城摆了摆手:

“你能在丝绸之路上跑商,也算是个不简单的,最西面走到什么地方,尹斯坦布尔?”

范远堂闻言一愣,不过立即就开口夸赞着苏城:

“公爷厉害,竟然知晓尹斯坦布尔,不过让公爷失望了,俺也只是听族里老一辈儿提过尹斯坦布尔,但是去尹斯坦布尔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正说话的间隙,陶成进来通禀着说了:

“公爷,舒公公求见,似乎有大事。”

苏城说了声见谅,就向外走,自己才从皇城出来一上午,怎么宫里就又出什么大事了。

大红蟒袍的苏城行色匆匆,见到苏城,立即就说着了:

“公爷,大事不好了,南方倭乱,已经波及数个大城了。”

第301章 苏城忽悠人 福建倭乱?

苏城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史料中的记载,倭人是贯穿整个明朝的祸患,从永乐朝开始,一直到崇祯朝,一直都有倭人寇沿边。

明军为了防备倭寇,更是在沿海设置了多处千户所,前几年为了拱卫京师,朱祁玉就曾下令调河南、山东两地备倭军入京,如今的京营之中,还有不少兵将出自备倭军。

苏城请舒良入座,舒良将南方倭乱的情形说了一遍。

上海、明州、泉州一线沿海,皆有倭寇乱境的奏报,急求朝廷发京营讨贼。

舒良脸上有些着急:

“公爷,于今五军都督府之能皆并与兵部,于尚书言倭乱芥癖之疾,只需严令当地都指挥使司调集兵员,严加防范,倭人无可劫掠则自去,大军剿灭根本达不到效果。”

苏城点了点头:

“于尚书所言极是,倭寇之乱在倭国,不能平倭,自然是无法彻底剿灭倭寇,我大军一到,倭寇自然逃散,我大军退了,倭人又再登岸劫掠,不如严阵以待,无处可劫掠则倭人自散。”

舒良看着苏城,终于忍耐不住:

“公爷,咱家家乡在明州北仑县,乡土皆遭劫掠,且族亲言倭寇去而复至,乡里难安,种田打鱼皆不能成行,民苦不堪言。”

苏城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遣大军,过几日兵部开印,部议时我提议遣一将,调集两千兵入浙,到了浙江,与舟山水师汇合,长期驻扎于北仑县,务求将沿线倭寇彻底扫平。”

舒良闻言起身,对苏城长揖到地,语气激动:

“如此有劳公爷了,咱家在此谢过了,待平了倭乱,咱家定然有重谢。”

舒良出门前,看着满院的车子,笑眯眯的对苏城说了:

“公爷昨日大婚,咱家忘了恭贺公爷新婚之喜了,这定然是军中将领送来的贺礼,前些年英国公家的张輗大婚,送礼的将领把车子从东直门排到了西直门,公爷的兵可不如人家的兵。”

苏城闻言一脸苦涩:

“咱也没法子啊,这帮子混蛋不来给咱送贺礼,我也不能上门去讨要去吧。”

舒良一脸愕然。

等到舒良走了,老谢跟范远堂一脸忐忑:

“公爷,您想派谁去征剿倭寇?”

苏城看了老谢一眼,这家伙才去了肃州卫多长时间,就跟当地的商人勾结起来了,白瞎了老子对他寄予的厚望。

不过现阶段的明军也没有办法,边军各处的饷银都不高,如果不是如同跟随自己之时一样,有战胜的物资缴获,有生意的贴补,边军的日子确实会难过一些。

不要说老谢与商人勾搭在一起,就连太上皇在位时,不也是派遣镇守太监与外族商人贸易,供应内库所需吗。

“南方的倭寇要剿灭,西北的商路也要打通,丝绸之路不但是对我大明商业有重大帮助,更是能让天朝上国的光芒照耀四海,让化外蛮夷知晓我天朝上国的存在。”

范远堂闻言有些激动:

“公爷说的很对,咱们大明的丝绸如此精美,瓷器如此精良,大食波斯人趋之若鹜,对咱们的东西稀罕的很,若是商路能够打通,足以供养出几十处如同长安的大城。”

苏城对这句话没有评判,朱元章重农抑商,对于商路的开拓向来不大热切,一直到了永乐朝,有了郑和下西洋的举动,海贸兴起,才让大明在商业上繁华了起来。

但是海贸多赖港口,让东南再次富裕起来,国朝财赋更赖江南。

长此以往,江南财阀再度兴起,推动朝廷党争,大明免不了再次走上党争误国的老路。

苏城问着老谢:

“我想要选人南下明州剿灭倭寇,老谢你去怎么样?”

老谢顿时有些麻爪,公爷这意思,是对我有意见啊,但是咱不懂水啊,小水泡子还行,深点的池塘咱就麻爪,打水战更是完犊子。

“不去行不行,爷,咱不通水性啊,坐船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受了。”

苏城看了老谢一眼:

“那就算了,我再找别人吧,西域诸国多马匪,水战不行,陆战你要是给我掉链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谢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喜出望外的,把胸脯子拍的啪啪响:

“咱做事,公爷您放心,有您在后面撑着,没有人贪墨咱的功劳,咱就敢打敢拼,丢了性命咱也不怕,有公爷给咱兜着。”

苏城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别自己夸自己了,你又不是卖瓜的,你给我听好了,西向战略是兵部定下的大方略,未来几年,对于丝绸之路的经营会投入不少的兵员与物资。”

“若是干好了,一个侯爵少不了你的,若是干不好,我的马鞭回头再去浸浸油。”

旁边石头一脸看的艳羡,黑娃揽着石头的肩膀:

“石头,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西北吧,你丫的敢打敢冲,到了那儿都是万里黄沙,有你纵横冲杀的机会。”

石头嘿嘿一笑,把黑娃的胳膊从自家肩膀上拿走,嘿嘿笑着说了:

“这机会就留给你自己吧,定襄伯,咱虽然对打仗感兴趣,但是咱知道跟着谁打仗才是打仗,跟着你们去打仗,能保证让我勐打勐冲就能赢吗?”

老谢一脸鄙夷:

“打仗那能不动脑子,你以为谁都能跟公爷一样,下个军令就能让你所向披靡。”

石头拿起桌子上的瓜子一丢,落进了口中,他嘿嘿笑着说了:

“俺不去。”

“公爷去哪,俺就去哪,公爷不去,俺也不去,那怕一辈子就当这个怀宁伯,俺也愿意。”

黑娃一脸鄙夷:

“你丫的就是胆小,不敢去。”

任遥从外面进来,身上的锦袍扣子似乎是被撕扯掉了,正用手掩着,脖子里似乎也有印记,闻言嘲讽了说着:

“石头确实胆小,跟杨二去了几十次依翠楼,一回留宿都没有,卵都没有,有个屁的胆子。”

石头跳将起来:

“你个作死的,被老婆打了就找我来出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拎起凳子追着任遥打,一时间,满堂都是糟乱。

范远堂谨慎的打量着四周,陪着小心问了苏城:

“公爷,您不去西北主持,这西北的商路怕是不大好打通啊,宁阳侯、宁远伯镇守西北多年,都没能将咱大明的势力向西北拓展一步,您若不去,怕是不好弄啊。”

苏城笑咪咪的如同哄骗灰太狼的小绵羊,给范远堂灌着鸡汤说了:

“前期呢,肯定要你们这些大商人出些力,没有投入,那有银子赚,这商路、马匪、西域诸国,都需要你们帮忙指出来,等到做好这舆图,怕是也要个两三年。”

“真到了要开启与西域诸国之战,我必然前往坐镇,现在都是小打小闹,不打紧。”

第302章 回门与宗室到京 初一过了就是初二,按着这儿的习俗,今儿就该回门了。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石头就从京营跑来了公府,趁着吃早饭的功夫,跟苏城八卦靖安侯府为回门做的准备。

“十六个菜八个碗的席面,得月楼大厨掌勺,老范准备了十二席。”

正吃饺子的苏城疑惑抬头:

“老范家除了小越一个要回门的,还有其他要招待的,要十二席?”

石头嘿嘿一笑:

“那当然不只是为了招待你,听说公爷你娶了老范的闺女,京营的兄弟们都要去给老范助声威,轮番的跟你喝酒,那怕一人只能跟你喝一个,也要把你喝趴下。”

苏城眉头一皱,碗里的饺子不香了。

“这帮子忘恩负义的家伙,枉我带着他们立功的立功,发财的发财,回头把他们都扔到西域北疆去,敢敬我酒。”

正在对面吃饺子的苏河一脸的不屑:

“哥你这就不对了,今儿是大嫂回门,主家不能灌你酒,但是敬你酒你要喝一个,这事儿可不能由着你性子来。”

任遥在对面懒洋洋的说了:

“公爷你就别害怕了,你老人家在军中这么多仇人,要害怕的是我们啊,这帮子人估计今儿都得上老范家灌你酒,灌不了你就得灌我们了。”

苏城转头吩咐正上饭的大妮:

“你去问问夫人,她家有多少能敬我酒的亲戚,我得算算我这量行不行。”

大妮领了吩咐去了。

这时候,啃着肉包子的胡同进了厅内,拉了把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从旁边的石头面前拽过粥碗,一口喝了一半,在石头的嚷嚷声里把肉包子撂下:

“我听说了个大事,肉包子钱都没来得及给就来了。”

石头拽碗的动作停了下来,把面前的小咸菜向胡同推了推:

“啥大事,快说说?”

胡同一脸得意,捻起小咸菜吃了一根,得意洋洋的说着:

“我听卖包子的说,昨个半夜,襄王爷的车驾进京了,已经入住十王府了。一同赶到的,还有镇南王跟几个王爷。”

石头一把把粥碗拽了过去:

“王爷进京跟咱们有个屁蛋的关系,把小咸菜给老子拿来,这玩意最清胃了,昨个喝了一晚上的酒,今儿我得多吃两根。”

胡同见几人的目光都收回去了,于是继续说了:

“我可是听说了,镇南王要向老范家提亲,给他家儿子朱音埑,也就是未来的岷王,那可是个亲王,未来的亲王王妃。”

桌子周遭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一桌子人的目光,一下都汇聚到了苏城身上,就连刚刚踏进花厅的白盐,都看向了苏城。

苏城继续喝粥:

“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亲王。”

白盐惋惜的说了:

“嫂子要是晚嫁给你两天,就可能嫁给亲王了,哥你这是捡了大便宜啊,嫂子要是不贤良淑德,能被岷王家的看上吗,你就偷偷乐去吧。”

旁边任遥捏着太阳穴:

“呵,公爷也不比岷王……算了,这没法比的,公爷现在可是武勋第一人,岷王虽然尊贵,但是没咱公爷有权利啊。”

石头看了看苏城,又看了看白盐,抬手给了胡同一巴掌:

“丫的,让你胡说,吃饭都没好心情了。”

无辜挨了一巴掌的胡同按住石头就打,围桌子周围闹成了一团。

用过了饭,孙小栓进来禀报说马车准备好了,礼物也装好了马车,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苏城起身,对旁边的与白盐说着悄悄话的范小越说着:

“夫人,咱们该出发了。”

范小越俏脸微红,与白盐携着手站了起来,跟着苏城向外走去。

临上了马车,白盐还交代着范小越:

“嫂子,今儿是初二,你可万不能留在娘家,等过了元宵节,你想回家住多长时间都成,但是今儿得回公府来。”

范小越点了点头,向白盐摆摆手,上了马车。

苏城翻身上马,跟白盐叮嘱了几句,这就催动马匹,向范府行去。

因为是初二,街道上大半店铺都没开门,前面领路的石头与胡同还在互骂,两人打了一架,到现在还没闹够。

“军爷,您还没给包子钱呢。”

前面响起苍老的声音,一个散发着鸟鸟白烟的包子摊位前,摊主老妇从摊子后面出来,拦住了正大闹的胡同与石头。

胡同老脸一红,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豆子,递给了老妇人:

“今儿听您说了消息,着急之下就去给我家大人禀报去了,倒是忘了给您钱了,我吃了三个包子,拿了三个,这几个银钱权当是赔罪了。”

老妇人接了银子,骂骂咧咧的回去继续卖包子了。

“早就知道你是公府里的,再不出来,我就闹到公府去了。”

“吃包子都敢不给钱,公爷带的兵也不咋样。”

胡同闹了个大红脸。

石头嘿嘿笑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范府门前,早就有家丁通禀了进去,立时就有范广带着夫人跟几个儿子迎了出来。

礼物被送了进去,苏城扶着范小越从马车上下来,立即有范广的夫人把范小越给接走了。

范广迎着苏城:

“公爷,额……贤婿,里面请。”

老范叫顺了嘴,张口就喊公爷,把官称给秃噜出来了。

旁边几个将军指挥使们哄然大笑。

苏城一眼瞪过去,大笑瞬间戛然而止,一众看热闹的家伙都闭上了嘴巴,不敢笑了。

范广迎着苏城进去了。

石头跟胡同落在后面,嘲讽了对面的隆平侯张福、永安侯徐安、刘鉴、张义、陶谦一干将军勋贵:

“刚才被瞪了一眼就怂了,你们这不大行啊。”

“人家都没说话,就被吓的怂了,老范找的这些个灌酒的不够劲啊。”

旁边的任遥张勇上来就要堵两人的嘴巴,这俩货没安好心啊,公爷没让他俩陪酒,这俩货是上了心要把对面惹怒啊。

张义看着石头:

“不要说我们几个怂了,大明朝被公爷瞪一眼,能有几个不怂的,石头你要是不怂,咱把营里新造出的火枪,拨出一份给你练武营。”

石头顿时眼冒金光,他摸了摸脑门,嘿嘿笑着说了:

“我要是怂一半,能不能分一半给我。”

“切”

对面一片嘲讽。

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向前走,阖府都是欢快的声音。

苏城与范广进了客厅,分宾主坐下,桌子上摆着茶水瓜子糖果,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文官,纷纷向苏城行礼。

苏城一一示意,让众人坐下。

客厅外突然响起传话的声音,一个男子豪放的声音响起:

“范侯,家里怎么这么热闹,莫不是听说我上门提亲,准备了这么大的阵仗么。”

第303章 我去御前告你 一个身穿四爪蟒袍的胖胖中年人进了大厅,径直向范广走了过来。

范广向苏城低声说了一声:

“镇南王来了。”

然后转身就向中年人迎了过去。

镇南王与范广寒暄几句,就提到了要结亲的事儿,语气里满是对结亲一事的笃定。

“父王早就考察京中诸家待嫁的女儿了,范兄府上的大姐儿贤良淑德,最是受父王喜爱,所以在出发前就吩咐我务必要在元宵之前将此事敲定。”

范广一脸尴尬:

“好教王爷知晓,我家大姐儿已经许了人了。”

镇南王富态的脸庞上堆满了笑容:

“范侯莫要唬我,我家家丁在京城打探了大半年,你家大姐儿都不曾许了人家,如何这才几日功夫,就被许了人家。”

镇南王拉着范广的手:

“范侯莫不是嫌弃我提亲的仪式简陋,那范侯就误会了,我此来不是提亲,只是为与范侯打个招呼,我已经准备面见陛下,请陛下赐婚。”

范广连连摆手:

“真不瞒王爷,我家大姐儿许人了,是我的老上司,新任的武英殿大学士,领兵部尚书衔,忠国公苏城。”

镇南王心中咯噔一声,四下环顾了一下,见到周遭都是恶狠狠的目光,于是忐忑的问着:

“今日莫不是贵府大姐儿回门的日子?”

范广尴尬的点了点头。

镇南王是个聪明人,目光扫了一圈花厅内,就看出了苏城的身份,他虽然不认识苏城,但是也为苏城的年纪暗暗心惊。

“小王见过公爷,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让公爷见笑了。”

苏城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咱也不想跟你镇南王结仇,但是你都上门来夺妻了,这个仇不结也得结了。

“既然知道不识泰山,那就滚吧。”

苏城看着镇南王,平静的说着。

一声滚吧彷佛如同石子落入池塘,砸平了水下翻腾的鱼儿,让花厅内的众人都停下了议论声音。

镇南王的脸色憋的通红,看着苏城,声音也变的冷厉:

“公爷可要想好了,让本王滚,本王出了这道门,少不得要到御前告你一状。”

苏城笑了:

“好啊,你去御前告我啊,若是不告我,你镇南王就没有卵子。”

镇南王趔趄了一下,若不是身后的长随反应快,扶住了他,镇南王怕是要在苏城面前栽一个大马趴。

“哼,忠国公,你等着。”

镇南王袍袖一甩,愤愤不平的去了。

范广在苏城旁边坐下,略带忐忑:

“公……贤婿,此事,陛下该不会偏袒镇南王吧?”

苏城还未开口,石头就抓着一把瓜子在范广旁边坐下:

“我说老范你这脑子被驴踢了,公爷的婚事没有大操大办,本就是陛下强行赐婚,镇南王敢到陛下那儿告状,陛下就得再让他吃点儿挂落。”

这时候,管家进来,提醒着范广:

“老爷,后面的饭菜好了,夫人请您过去看一看饭菜,是否可以了。”

范广大手一挥:

“行了?上就是了,都是军中兄弟,谁还好意思跟我范广计较个饭菜好赖。”

管家一脸难色:

“老爷,还是去看看吧。”

范广看管家的神情,知晓有事,心中咯噔一声,刚刚前宅出事了,这会子可别后宅再出事儿啊。

告罪一声,范广慌里慌张的跟着管家到了后院,见到了站在摆满冷热菜桌子旁边的夫人。

“这菜出什么事了,夫人?”

范广现在真是害怕,害怕夫人跟他说,咱家饭菜有毒,刚才毒死了个做菜的。

夫人拉住范广的衣袖:

“什么菜出事了?我是想问你,刚才镇南王来了?”

范广眉头一皱,饭菜没事,那就是夫人有事,于是不耐烦的说了:

“来了,上门找事,被赶走了。”

夫人拉住想要往前厅走的范广:

“侯爷啊,我听说镇南王是来提前的,给他家儿子,也就是终南王世子提亲,我可是听说了,这位世子很得老岷王的欢心,若是不出意外,这位世子肯定会继承亲王爵位。”

范广顿时就猜到夫人想要说什么了,他袍袖一甩,甩开了夫人的拉扯,冷冰冰的说了:

“你给我听好了,越儿已经嫁给公爷,除非公爷开口休妻,否则越儿这辈子就都是公爷家的人,你少在这儿给我打别的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范广吓唬了媳妇几句,就气哼哼的回了前厅。

菜虽然还没上桌,但是桌子上已经开始拼酒了。

刘鉴提着酒坛,给胡同满了一碗,上黑下白的粗瓷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花荡漾,看上去就有点渗人。

“喝,今儿我舍命陪君子,不陪死你,老子就不是镇抚营的都督。”

胡同端起碗一口喝了干净:

“喝就喝,谁怕谁。”

那边,石头也与张义喝了起来,你一碗我一碗,不过是片刻功夫,地上就摆了四五个空酒坛,桌子上也趴了好几个。

酒菜上满,等到正式上桌的时候,石头跟胡同已经被喝的互相抱着钻桌子底下去了。

陶谦拎着酒坛坐在了范广旁边,声音嚣张:

“公爷,咱们哥几个今儿每人必须敬你一杯,今儿不灌你,也能把你喝趴下,哎?”

已经有些晕乎的陶谦看着苏城旁边坐下的任遥跟张勇,揉了揉脸,有些懵逼看看桌子下面的胡同跟石头,踢了踢旁边的张义:

“啥情况,这俩货不是陪酒的吗,怎么任遥跟张勇坐那儿了?”

张义抱着个半空的酒坛子,看了看任遥,又看了看地上的胡同跟石头,嘿嘿一笑:

“嘿嘿嘿,他娘的,又中了公爷的计策了!”

石头在地上,含湖不清的说了:

“娘的,老张你个劣货咋这么能喝,跟陶谦一块儿灌老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胡同扒拉着石头的脑袋:

“喝、喝、喝,老刘跟张福一块儿跟老子喝,回头等我回了京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俩。”

范广也是一脸苦笑,公爷这是让自己的侍卫坐副宾位,既是挡酒客,又是对他们的尊重,顺带还把那些个把石头跟胡同当成挡酒客的主家人给耍了一遭。

哎,镇南王真要闹到陛下那儿,虽然陛下不会怎么公爷,但若是公爷失了圣卷,对公爷来说,这损失可就大了。

苏城拍拍范广的肩膀:

“这事儿有啥好担心的,喝酒,过上几年,我也赚个王爷回来,到时候让你当王爷的老丈人。”

范广闻言心中阴霾尽去,他与苏城碰了碰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多大的事儿。”

“再大的事儿,不都还有公爷你顶着。”

第304章 推行削爵从宗室开始 范府,后院。

刚吃过饭,女卷们三三两两的聚成堆说话,范小越的几个嫂子都围着她,聊聊家常,说说嫁人后要多注意的事儿。

范母却在一旁长吁短叹。

二嫂刚刚跟小越说完要听公婆的话,就被婆婆的长吁短叹打断,心中就有些不舒服。

“我说婆婆,大姐儿回门这是高兴的事儿,您长吁短叹个什么劲,咱大姐儿是高嫁,而且还是公公的老上官,年龄也是相当,多好的事儿。”

范母长叹一声:

“是高嫁不错,可咱大姐儿这么贤淑,原本能嫁的更高一些的啊。”

大嫂在旁边奇怪的说了:

“婆婆,这两日京中在传的镇南王要为世子提亲大姐儿的事儿,难道是真的?”

范母哼了一声:

“什么传的,那是真的,今儿就在吃饭的当儿,王爷来了咱家了,要给大姐儿提亲,他嫡亲的儿子,世子朱音埑,按着礼制,那就是未来的岷王,正经八百的亲王爵啊。”

“大姐儿就这样错过了一个亲王王妃的身份呀。”

二嫂在旁边低声都囔了一句:

“是你错过了王妃她娘的身份吧。”

范小越义正言辞的说着:

“女儿不看重这个,既然嫁给了公爷,女儿就是苏家的人,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不会再嫁到他家。”

范母闻言瞪了二嫂一眼,拍了拍女儿的手臂:

“哎,多可惜的机会啊,女儿,那可是一个亲王妃啊。”

“今儿就别走了,在家里好好歇息,皇上也真是的,就这样把咱家大姐儿赐给了公爷,婚礼都没有,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二嫂瞥了自家婆婆一眼:

“公府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这也就是陛下强压,公爷与咱家侯爷关系好,要不然公爷会不会娶咱家大姐儿也不好说,大姐儿,你可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今儿可得回去。”

范小越甜甜一笑:

“二嫂你有心了,公爷对我很好,白盐也对我很好,我才不稀罕什么王爷家的王妃。”

范母一脸惆怅:

“人家王爷家多尊贵,你以为是你想就能进的,真是的,既然你愿意,那就好好珍惜吧。”

……

皇城,奉天殿内。

朱祁玉正在接见几位宗室亲王,岷王、襄王、周王,几位亲王惧都在座,因为今日是初二,几位亲王脸上多少都有些不大高兴,这大年初一就被皇上从封地薅出来。

“岷王叔祖,您是我族辈分最高之人,这逐辈削减爵位的事儿,您怎么看?”

襄王朱詹墡开口问着,脸上有些不大请愿,自己这个二侄子不大行啊,胳膊肘向外拐,不靠谱。

岷王咳嗽了几声,看向上首的朱祁玉:

“此事自然听从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我大明的君王,我朱家的族长,他提出来的,是圣心,是族内的决议,诸位执行就是了。”

老岷王一言而断,让几位想要闹事的亲王都有些丧气,上首坐着的朱祁玉是权利最大的,这位老岷王是辈分最高的,两人都同意了,还闹个屁。

朱詹墡还想说话,一个内侍进来禀报着说了:

“陛下,镇南王求见。”

在座的一众亲王纷纷皱起了眉头,亲王与陛下议事,一个郡王来干吗。

镇南王进殿的时候,看到这阵仗,心里的怒火一下就熄了大半,正犹豫着是否要告苏城的刁状,上首的朱祁玉已经发问了。

“镇南王王叔,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镇南王跪在地上,给朱祁玉磕了个头:

“臣要状告忠国公苏城,他当众辱骂于臣,不敬臣的亲王身份,该当重责。”

殿内的众人一听是这事,纷纷指责了苏城:

“陛下,有人敢不敬我宗室,当严惩。”

“诸位,这是陛见,不是菜市场,严惩归严惩,嚷嚷什么。”

“忠国公是国朝重臣,陛下的爱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以为是想打就打的。”

朱祁玉皱起了眉头,自家这几位亲王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明知忠国公是勋贵重臣,还在这瞎起哄。

“镇南王叔,你仔细把事情说一遍。”

镇南王仔细把事情说了一遍,在座众亲王的热情就高涨起来了,跟武勋抢媳妇,这戏码值得看啊。

襄王开口说着:

“这事儿是镇南王不对,说亲说到勋贵武臣家媳妇头上,咱们不占理啊。”

周王大手一挥:

“无妨,咱们是宗室,且范广老小子嫁闺女连个礼仪都没有,谁知道你闺女出嫁了,咱都不知道,何来抢媳妇,继续跟苏城硬刚,咱们宗室还能怕他。”

上首的朱祁玉捂住了额头,这帮子亲王都是什么人啊,真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城的媳妇是自己按着他的头强娶的,镇南王是岷王的儿子,自己推行逐代削爵,正要岷王的支持,这桉子实在难断。

苏城自然是占着礼的,但是镇南王礼也不亏,人家刚来京城,你范广嫁闺女没婚礼纳彩的,不要说镇南王这外来户,京城许多勋贵人家都不知道呢。

“此事吧,朕是有些责任在里面的。”

朱祁玉决定委屈自己,两方都不好委屈,那就怪罪自己吧。

话音一落,殿内就安静下来了,几个亲王郡王,看热闹的心态都没了,这样看来,这位忠国公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很重啊。

“苏城的婚事,是朕与皇后撮合的。”

朱祁玉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把目光落到了岷王身上:

“叔祖,朕也不瞒你,这次召集诸位宗室,廷议逐代削爵之策,就是因为苏城而起,朕准备封他为异姓王。”

“轰”

殿内一下就乱了起来。

异姓王,这可是违背太祖皇帝祖训的,太祖太宗都没干过这事儿,陛下竟然要封异姓王。

岷王老脸紧皱,伸手拍了拍桌子:

“慌什么,成何体统,陛下这样说,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朱祁玉看岷王压住了诸位亲王,继续说着:

“朕意有泼天大功之臣,可封王,然王爵封地不会处于大明之内,只会封于域外,想要实封,就要开疆拓土,为我大明打下这新的疆域。”

“就算打下这疆域,两三代之后,王爵逐代削减,这封地被逐代削减,最后还是会纳入我大明的版图。”

老岷王眯着眼,身体微微后仰,声音清朗:

“然则,这于我等诸位亲王,又有什么好处?”

周王、襄王一众亲卫,全都看向了朱祁玉。

第305章 元宵观灯 朱祁玉微微一笑:

“于今在座的诸位亲王,若是有能力的,自然可以入朝为官或为将,朝廷不加限制,若是自认能力不行的,下代降爵为郡王,缩减封地。”

一众亲王们都皱起了眉头,看着朱祁玉的目光里满是不善,用一个可以入朝为官,换一个逐代削爵,似乎是很不划算啊。

一众亲王们算计了一番,虽然有得有失,但是这中间缺失的好处,似乎是不值得。

朱祁玉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说着:

“我允准各位在将要降爵为公的时候,如果愿意,可以在我大明之外再次封王,打下来之后,那就是你的封地。”

殿内安静下来了。

几个亲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自己是亲王,儿子最差也是郡王,孙子若是废柴,那就是国公,若是有能耐拼搏一把,那还是个亲王。

朱祁玉看火候差不多,起身说着:

“今儿也不早了,我相信诸位叔伯也要回去考虑考虑,我也给各位交个底,户部已经多次参劾宗亲不法,认为你们虚耗钱粮,需要整治,朕相信这样的参劾会越来越多。”

镇南王还想再说,却被老岷王挥手按住了。

襄王躬身送朱祁玉离开,起身,与岷王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陛下这是开始露出獠牙了啊,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一国策都要推行下去,而且看刚才那意思,若是有宗亲敢阻拦,朱祁玉是不吝啬用文官们扑上去咬一口的。

出了奉天殿,镇南王扶着岷王,脸上满是郁闷:

“父王,儿子被苏城喝骂的事儿,陛下还没有给个说法呢。”

岷王看着前面的襄王背影,叹了口气,自己生了几个儿子,怎么就没有一个聪明的呢,要是能有襄王一半儿也好啊。

“哼,废物东西,你想要什么说法,想让陛下给你什么说法?”

“陛下是你能够置喙的,小心老子回去打断你的狗腿,没事就招摇撞骗,忠国公是什么人,是陛下的爱将,朝廷的第一勋贵,不要说你,七卿大臣他都敢骂。”

镇南王不满的都囔了:

“咱家可比七卿大臣尊贵多了。”

老岷王气急,差点儿拎着手里的拐杖臭揍镇南王,见左近的侍卫与太监都在看着自己,只得无奈的说着:

“陛下不处置你,已经是最宽容的了。忠国公是什么人,因为任礼陈懋张軏与他争权,直接将一个五军都督府给弄没了,勋贵们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他苏城一跃成了武勋第一人。”

“这样的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的出来,你这身上有几两肉,敢与苏城过招。”

镇南王闻言有些害怕:

“咱家是亲王,他、他不敢吧?”

老岷王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脸色难看,这儿子真是个废物啊。

还好,孙子争气。

……

舒良与成敬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几位亲王的背影。

舒良将身上的大红蟒袍掸了掸:

“咱们这位老岷王是个聪明人啊,可惜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物,陛下的旨意,岷王不一定会赞成啊。”

成敬笑了笑:

“是啊,老岷王家门不幸啊,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啊。”

“不过同不同意的,岷王们都是臣子,还是要听皇爷的。”

说完,成敬一整蟒袍,向外走了去。

舒良看着成敬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艳羡,不过这丝艳羡一闪即逝,他自言自语的说着:

“不成器好啊,皇爷定下的事儿就好推行了,有胆子与忠国公作对,这是瞌睡了上门送枕头啊。”

……

日子过的很快,正旦大节一晃就过,很快就到了初六,衙门开印,百官上朝。

苏城被拽着参与了大朝会,听着文官武官们在朝堂上吵作一团,又被于谦拉着处置兵部的各项部务,为了平倭之事,连着开了几日的军议,点了数位将军的将。

西向战略是朝廷今年的重心之重,因为向西的道路还掌握在西域诸国,为了打通这条商道,就必须要扫清沿路的马贼,不过这些马贼与诸国都有关系,明军在商路上的推进必将会遇到不少麻烦。

苏城提了几条意见,石头拍着桌子与保定伯梁珤吵了个天昏地暗,老谢跟陶谦骂了半天街,让兵部的军议成了骂街的菜市场。

在这样骂骂咧咧的军议中,日子走到了元宵节,衙门再次休沐。

因为熬夜参加军议,苏城累的晕头转向,从初十休沐开始,苏城就开始睡觉,吃了睡,睡了吃,一直到了十五,苏城才算是睡过来了。

范小越服侍着苏城穿衣服,整束玉带的当儿,她开口说着:

“宫里下了旨意,命各府的命妇入宫与皇后娘娘一起观灯,妾身今晚不能与公爷一起观灯了。”

苏城笑着说了:

“陛下估计也会召我,到时候我估计也得在宫门陪皇上,你跟白盐去陪皇后观灯吧,她经常出入宫城,有什么事儿,你就问她。”

小越笑靥如花:

“倒也不用,这几日上,皇后娘娘几次召我俩进宫,宫里的路,我也熟悉了。”

苏城摆了摆手:

“那你这当大嫂的就好好看着小妹,别让她得罪了谁家命妇,还不知道。”

吃了午饭,宫里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口,接人的小太监恭敬的拜见苏城过后,就接了两人入宫去了。

苏城吩咐着任遥:

“陛下有旨意召咱们进宫,今儿是元宵灯会,与民同乐,咱们陪皇上看了灯,就自个去西市逛游去。”

任遥看了看大门外,语气无奈:

“大小姐吩咐了,让我看好咱家的灯,别让游街的人给冲了,您得罪了那么多勋贵,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地痞流氓想借着观灯的机会,来对咱家的灯下手。”

苏城看了看大门口还在搭着的灯,随口说了一句:

“随便搭一个就成,若是太好了,明儿都察院的御史就得参劾我侵吞民脂民膏,用贪污腐败的银子搭漂亮的花灯。”

任遥看了看到门楼高的花灯,吩咐着工匠说了:

“就这一层吧,第二层就别搭了,没听见公爷吩咐吗。”

木头灯架上,两个上了年纪的工匠有些不大愿意,一个探头瞧着苏城,一个对着任遥嚷嚷了:

“工钱可还是要收取搭整个灯的,咱说好了的。”

这时候,一骑自远处而来,到了公府门前,骑士翻身下马,向苏城跪地单膝行礼:

“公爷,陛下请您前去午门观灯,与百官同乐。”

苏城突然起了心思:

“我老丈人一家去不去?”

侍卫明显一愣,他犹豫的说了:

“这个,可能去吧,靖安侯与夫人,应该去吧。”

第306章 后宫大场面 正月十五晚上的京城,很是亮堂。

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花灯的绚烂光芒,尤其是四处主干大街上,官府与商家铺子搭起的灯,三三两两的铺满了街道。

大街上,到处都是看灯的人群。

花枝招展的女娘、身躯昂藏的壮汉、伛偻着腰身的老头、欢呼雀跃的小童,戴着纱冠的青年,到处都是观灯的人。

午门外,皇家搭起的灯照亮了宽广的广场,站在城门楼子上向下看,灯光的海洋一下就铺展开来了。

朱祁玉双手扶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光,笑着对苏城说了:

“朕今日看来,京城今年的灯比去年要多了不少,这一年来,京城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啊。”

苏城正看后面宫里的灯,闻言看了前面的灯一眼,这阵仗吧,反正比不上自己曾经看过的灯。

“那感情好,这说明陛下治理之策是正确的,京城的百姓是富裕起来了。”

朱祁玉顺着苏城的目光向宫内看了一眼:

“今年宫内的灯缩减了一些,沙湾决口,朕征调了户部的钱粮,也动用了内库,宫内能支用的银子少了不少,若不是有苏城你击溃瓦剌的缴获,朕的内库就得瘪下去一大半。”

苏城指着宫城内的一个角落问了:

“哪儿是坤宁宫吧,皇后召见命妇们的地儿,就在那吧?”

朱祁玉哈哈一笑:

“你小子,当初我逼着你成婚你还不愿意,现在跟媳妇才分开多久,就开始想念了。”

旁边的石头嘿嘿笑着说了:

“他可不是想媳妇了,老范家媳妇嫌贫爱富,想要攀镇南王家的高枝,公爷他是怕自家媳妇被丈母娘给游说走了。”

朱祁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镇南王是我皇家郡王,朱音埑是岷王嫡孙,未来有可能是位亲王,这可说不准,会不会把你媳妇给抢走啊。”

这时候,被朱祁玉跟石头正开玩笑的范广家媳妇,正与自家女儿站在一块儿看灯。

范夫人看着三三两两围在皇后身边的命妇,一脸嫌弃:

“都是些会巴结人的,在皇后跟前巴结,我说闺女啊,你就不知道去陪汪皇后说会子话,咱可是正经的公爵夫人啊。”

范小越脸颊微红:

“皇后身边有挺多人的,咱们也挤不过去,反正是来看花灯的,娘,这宫里的灯别提多好看了。”

范夫人只得跟着范小越看灯,左右瞧了会子,心中愈发不忿了:

“我的傻闺女啊,不是我说你,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当这公夫人有什么好的,皇后都不重视,你看看皇后身边,除了几个年老的,都是那些宗亲家的夫人,镇南王家的王妃,周王家的王妃,襄王家的王妃。”

“你若是入了镇南王家里,那也是正经八百的王妃,有身份能在皇后旁边落一个座位,你娘我也能跟着沾光,有个座位啊。”

范小越气哼哼的说了:

“娘你别说了,我嫁给公爷也很好呀,爹也说很好的,偏就你想法多。”

“爹的爵位才是侯爵,还是跟着公爷打出来的,若不是公爷,爹现在连爵位都不曾有,娘您就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范夫人脸一黑:

“我想啥有的没的,我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啊!”

“你若是个王妃,咱家能不能沾光不提,你这辈子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多好啊,受众人跪拜,这辈子都值了。”

范小越气哼哼的别过脸去:

“那是你想的,可别说是我想的。”

范夫人被气的翻白眼,她又想数落女儿两句,白盐穿过两处花灯,走过来说着:

“大嫂,皇后请您跟伯母过去叙话。”

范夫人闻言一愣,然后就喜上眉梢:

“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吗?”

说着也不等范小越同意,就拉着范小越向前走:

“我们这就去拜见皇后,白盐你也一起吧,多在皇后面前露露脸,这好处可是很多的。”

范小越在范夫人瞧不见的方向上,向白盐吐了吐舌头,满脸的无奈。

白盐微微一笑,带着两人向皇后处走了过去。

“拜见娘娘。”

母女两人向皇后行礼。

汪皇后笑盈盈的示意两人起身,吩咐宫女给两人看座,然后笑盈盈的向众人介绍了两人:

“这位是忠国公府的夫人,靖安侯府的大小姐。”

“这位是靖安侯府的夫人,也是忠国公夫人的母亲。”

众人闻言都好奇的看向两人,尤其是勋贵中的一些老家伙,对于范小越突然嫁给苏城,都是好奇极了。

“靖安侯府嫁女也太快了点儿,咱都不知道还有这典礼,靖安侯府就把闺女嫁到了忠国公府上,这可是有点太着急了。”

镇南王夫人阴阳怪气的说着。

汪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替范小越母女解围:

“这事儿是陛下赐婚,两府自然不会违背旨意,至于快,也不算快了,从有了这意向,到真正过门,也是一个月了。”

众人闻言都不好再讽刺两人,有皇后出面,不开眼如镇南王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汪皇后问着范夫人:

“范夫人,我刚才听说你唠叨小越,说她目光短浅,不分高低贵贱,连王妃都不愿当,当这个国公夫人有什么好的,有没有这事儿?”

范夫人有些麻爪,他何曾这样与皇后对话过,而且还是被皇后当面问责。

“臣、臣妾不知道。”

“臣、臣妾也是为她好,他要是过的好了,咱能有啥好说的,谁家父母不盼望儿女过的好一些,现在有一个王妃与一个国公夫人摆在面前,皇后您会选哪个?”

汪皇后笑语盈盈回答了:

“若是我,自然会选择忠国公,镇南王爵位不过是因着宗室而封王,而忠国公却是一刀一剑砍出来的,这内里的差距,可就大了。”

“郡王只会退步,而国公呢,依我看,忠国公这样的大才,能不能更进一步,这可是谁也说不准的。”

范夫人闻言眨巴着眼睛,看看皇后,又看看自家女儿,最后一脸的疑惑:

“俺不信。”

周围的命妇们也纷纷说了:

“俺也不信。”

“我也不信,王爵可不是那么好封的,皇明祖训可是说了的,异姓不得封王,这是祖制。

皇后温润的笑了笑,脸颊上满是盈盈光泽:

“就算忠国公不能更进一步,那又如何?”

汪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全场,微现丰满的脸颊上满是寒霜:

“就算忠国公不得更进一步,他这武勋第一人,在座的诸位命妇,你们谁家有人,能比的过苏城,比的过苏国公的勋爵。”

第307章 赏灯遇尚书论倭 一时间,满堂皆静。

只有北风呼啸着吹过内外,在堂内回响。

一众命妇们都略微低头,尤其是镇南王妃,心中的不满化作了苦涩。皇后都说是朝廷第一武勋,自家也是得罪不起的,陛下必然是倚为柱石的。

太祖皇帝时候倚重徐达,太宗皇帝时候倚重张玉朱能,这些勋臣,在当时那个亲王敢惹,就更不要提如自家一般的郡王了。

怪不得老爷子那日回去就闷闷不乐,原以为是陛下要削藩让老爷子愁,现在才闹明白,原来是自家郡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回去要跟老爷子讨教一下,该如何做,才能让忠国公不记恨咱啊。

其余如宁阳侯、成国公府、定西侯府、阳武侯府、猩城伯府的各家勋贵夫人,都看清了形势,对于范家母子,也热络起来了。

汪皇后更是招来范小越跟白盐搀扶着,出了院子赏花灯,看看这繁华的元宵。

苏城已经在西市闲逛赏灯了。

张勇石头一众换了装束的亲兵相跟着,几人手里拿着大把的吃食,糖葫芦,油饼,糍粑,桂花糕,道旁有的吃食,三人都买了一份。

石头对着道旁的花灯品头论足:

“这户部侍郎家的花灯也太寒颤了,就一个挑灯的童子,跟刚才那个郎中家的灯差远了,看上去就像是个屁。”

张勇指着对面的灯嚷嚷:

“看看,对面那家的灯真气派,吏部尚书家搭的,看着真气派。”

石头嚷嚷着说了:

“我听说这家伙要辞官归乡了,今年这是花大价钱摆个好灯,让京城人都看看,多记挂他几年。”

张勇看着前面的一个老头背影,拽了拽石头,让他说话别那么大声。

石头瞪了张勇一眼,一口把咬下两个糖葫芦,声音高亢:

“咋咧,还不让人说话了,那老头又不在这,我跟你说啊,阿勇,你官小,不知道的事儿多,我还知道这老头家……”

石头被苏城拍了一下肩膀,感觉到肩膀上重量的石头愕然闭嘴,看着苏城向前走去,到了那老头身边,与老头攀谈了几句,老头转过身来,看向了自己。

“我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怀宁伯?”

吏部尚书王直,笑眯眯的看着一脸错愕的石头。

石头急忙站直了身体,一脸尴尬:

“没、没啥,俺就是胡乱说几句,尚书大人你家的灯可真漂亮。”

王直目光转向花灯,向苏城介绍了说着:

“这花灯不是我要搭的,是部院的同僚们知晓我要走,合力为我搭了这灯,若是依着我的意思,今年的灯是不必搭了的。”

“公爷,您说是吗?”

王直转向了苏城。

苏城点了点头:

“王公急流勇退,四朝老臣全身而退者,如王公般,领人佩服。”

王直错愕的看了苏城一眼:

“公爷倒是个明白的,我老头顶着骂名而走,还以为公爷会对我不齿。”

苏城笑了:

“不齿没有,佩服倒是有一箩筐,王公要不要听听。”

王直来了兴趣,笑眯眯的说了:

“那咱们就逛逛西市,边逛边听。”

“怀宁伯,你手里那个糖葫芦看着不错,给我一串。”

石头忙不失迭的把自己手上的三串糖葫芦,抽出一串,递给了王直。

王直咬了一口,品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将糖葫芦递给了道旁的一个眼巴巴的小孩。

“老了,牙口不行了。”

王直笑呵呵的说着。

石头惋惜的看着那小孩手里的糖葫芦,小孩一熘烟的跑没影了。

苏城指着热闹的人群说了:

“这些都是王公的功劳,京城东南西北四处大坊市,只有西城成了这么热闹的,还是王公选官选的好。”

老王直摆了摆手: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就像公爷打那些个胜仗,都是分内之事。”

苏城却不同意:

“东南西北四大坊市都有选官,为何独独这处成了,我听杨能从明州给我发来的信报,说张延云这人惯于治理坊市,明州现在比去年繁华多了,军户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老王直闻言点了点头:

“延云是个能干的,可惜与同僚关系处置太差,若是他为人能有一半处事的能力,现在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一州知州。”

“哎,公爷,明州地处海边,多倭寇之乱,舟山定海之地更是常年有海匪滋扰,公爷可有解决之良策。”

苏城指了指前面一个穿灰衣的老头:

“这事儿你得问他,他才是管兵事的老大。”

王直闻言转头,看到了与人一处赏灯的于谦。

“廷益兄。”

王直喊了一声。

于谦牵着一个垂髫小童,回过头来,看到了王直与苏城,快步走了过来,老头笑呵呵的说了:

“王公,公爷,两位竟然能凑到一起,也是稀罕事啊。”

王直笑骂了一句:

“好你个于廷益,这会子也不忘损上我一句。我俩刚才论东南倭乱,公爷说需要你于廷益这管兵事的开口,才好定法子。”

于谦左右瞧了瞧,见左右都是王直与苏城的家丁亲卫,于是板着脸说了:

“为这事部议吵了好些天了,数位将军也已经准备南下了,相信不出多少时日,就能把倭乱压下去。”

王直眯着眼一笑:

“我可听说了,舒公公找了廷益许多次了,想让公爷南下明州,平定舟山倭乱。”

于谦一捋胡须,下巴一扬:

“我堂堂大明官员,如何会受阉人指派,就算是东厂提督太监也不行。”

石头啃着糖葫芦,咂吧着说了:

“舟山是倭乱的大本营,不知道倭人藏在哪处岛上,确实需要得力大将去平叛,肯定是公爷去了好使。”

于谦哼了一声:

“大明有的是大将,区区倭乱罢了,想要平定,只需各地都指挥使司出兵即可,现在派出大将,已经是足够给他们面子了。”

“怀宁伯,你那糖葫芦,给我一个。”

于谦不由分说,从石头手里拽走了另外一个完好的糖葫芦,石头抓着只有一个山楂的竹签,陷入了郁闷。

于谦将糖葫芦递到小童的手里:

“爷爷给你讨的糖葫芦,吃吧。”

小童高兴的舔了起来。

看小童吃糖葫芦高兴,于谦也不走了,继续嘲讽着倭乱。

“倭国不过是几个大岛,上面的倭人也是分为不少族群,来咱们大明劫掠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高丽、安南、暹罗也有倭人劫掠。

若想全部消灭倭乱,只需遣一支队伍入倭国,灭倭才是良方,其余剿、伐、征、讨,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之策。”

苏城惊讶的看着于谦,这个于谦,他在处置部务上颇有水平也就罢了,没想到对倭国也如此了解。

第308章 王直对苏城的赞赏 王直看着激进的于谦,笑骂了一句:

“好你个不讲得失的于廷益,咱们大明打个蒙古已然耗尽了大半国库之力,若是远征海对面的倭国,一个劳师远征就能要了国库所有的钱,要了他沉翼的命。”

苏城看着不远处的男子,语气有些无奈:

“你听够了没有,若是没有,不妨走近些听。”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与仆人正侧耳向这方,听到苏城的话,男子谦卑的一笑,然后踏踏的走了过来,站在了几人的前面。

“几位老先生高论,偶然听到了就忍不住想要多听几句,若是冒犯了,我给各位赔礼了。”

于谦看着男子的发饰,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既然知道冒犯,那就不要再听了,外邦之人在我大明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难道礼部没有给你们讲明白吗?”

男子有些愕然于于谦的傲然,于是他小心的说着:

“我刚到大明的都城,还未曾见过这位老先生所说的礼部的官员。”

于谦闻言勃然大怒:

“礼部是干什么吃的,有外邦之人入了城而不知,五城兵马司都是吃干饭的吗,张勇,你去馆驿,把礼部的人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们是怎么管理外邦之人的。”

男子见状有些惊恐,他急忙拦住了张勇:

“老先生不要动怒,我这就回去馆驿面见礼部之人,下国小民初到贵国,冒犯了诸位,还请勿怪,勿怪。”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向三人鞠躬。

王直看着走掉的倭人男子,奇怪的问于谦:

“于廷益你怎地对人意见如此之大?”

苏城笑着说了:

“这几年鞑靼人屡次犯境,杀我大明子民,于尚书对此很是烦恼,刚刚说到倭寇与福建浙江连续犯事,杀我沿海民众,这人让于尚书想到了犯境杀我明人的瓦剌人。”

于谦脸上古井无波:

“撮尔小国,竟然敢打我天朝上国的主意,妄图撕下块肉来,别看这人恭谦有礼,极尽卑微,转过头,就不定怎么骂咱们。”

苏城看着这个倭人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

“于尚书,你说咱们联合朝鲜,出兵倭国,将倭国剿的翻天覆地,怎么样?”

王直在旁边一摊手:

“没钱,怎么剿?”

苏城笑了:

“海商们有的是钱,一家海商的钱就足以让你于尚书剿灭这些倭寇。”

于谦冷哼一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民富是民富,你这样与抢劫无疑,百姓不信任朝廷,你这样很危险。”

王直也在旁边说着:

“海商虽富,但也是吃了万般艰险才赚取的,若是有了富裕之处就被朝廷处置,这以后朝廷还有什么信义,无了信义,国将不国啊。”

苏城打断了两人的长篇大论:

“对于遵循朝廷律法的,安分守己的正经生意人,朝廷自然是优容,但是对于那些靠着血淋淋的手段起家的,朝廷就要果断处置。”

“岭南郑家,潮汕林家,这些个做大做强的豪商,那一个不是手上血淋淋的,沾满了我大明子民的鲜血,若是不收拾他们,岭南潮汕的百姓怕也再也不会信朝廷的信义了。”

于谦冷哼一声:

“重罪当然重责,但不是如公爷这般,坐而论脏,张口就要将某些人给收拾了。”

王直突然转了口风:

“我同意公爷的看法,既然是危害一地的百姓,那就把他们都收拾了,我王直为官一生,见多了胥吏庸官,官商勾结,这两家既然有问题,那就拿下他们。”

“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黄镐,虽然他在平越之围中有功,然隐匿靖远伯之害,这次就让他出马,作为明面上的监察御史,暗里的话,公爷属意谁去?”

苏城看了看于谦,见他正惊愕的看着王直,于是随口说了:

“处置这样的大家族,必然需要稳重得力的干将,监察御史曹泰是个干将,曾带兵,也有多年监察御史经验,正可以处置此事。”

“兵就不能用当地都指挥使司的了,怕是已经被这两家给渗透成了筛子,我意新任宁阳侯陈成,身份上足显朝廷对此事的重视,差遣上又不会因为太低而让新任宁阳侯心生不满。”

王直一拍大腿:

“就这么定了,回去我就写折子,用这样一桩大桉来为我的官生结尾,我王直也算是对的起为官一生了。”

王直拦住了想要说话的于谦:

“廷益就不要再劝了,于今朝廷多事,天灾人祸频繁,国朝蠹虫四起,我此时退,尚能保留一丝四朝老臣的颜面,若是再晚几年,怕是无颜去见太宗宣宗二帝了。”

说着,王直转向了苏城:

“公爷是我大明的救星,崛起于微末之间,数次将灭国之祸扑灭,朝廷有公爷,就如定海神针,只要陛下不犯浑一日,我大明就安稳一日。”

“好了,不多说了,我该走了,过了元宵,我就能回乡了,到时候有时间可以到我家乡看我。”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少年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王直与家丁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于谦一拉正舔着糖葫芦的小孙子:

“咱们也走。”

石头啃着仅剩的糖葫,问了正看着花树发呆的苏城:

“公爷,那儿有卖馄饨的,咱们去尝尝去吧。”

“哎,有日子没吃老刘家的馄饨了,不知道小刘嫁人了没有啊,不知道这家的馄饨有没有老刘家的好吃。”

石头絮絮叨叨的说了。

两人到了馄饨摊子前,要了几碗馄饨,坐在小方桌上,等着老板煮馄饨。

黄杨在苏城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锅,目不转睛。

旁边陶成笑着嘲讽了他:

“在府里又不是没吃过馄饨,看你那眼睛,都快长到锅里面去了。”

石头抬头好奇的看了一下锅,转头低声对苏城说了:

“爷,大事不妙,咱们周围有不少蒙古人,而且都是高手。”

苏城用目光压住了想要起身的黄杨跟陶成,目光在周遭扫了一圈,那个做馄饨的应该不是汉人,手掌粗大,关节突出,一看就是高手。

周围还有没有蒙古人?

苏城想了想,决定苟一波,虽然咱武力高,但也只能死一回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第309章 来自两公府的死士 苏城与石头的注意力放在馄饨摊老板的身上,下一刻,人群中飞出两把弯刀,将黄杨跟陶成砍死。

人群尖叫声中,石头脸上身上被泼了一头的馄饨汤水,失去视线的石头被两把弯刀割开了半边身体。

刚刚击杀两个蒙古高手的苏城反身,出刀,将摊主跟一个潜藏的蒙古高手砍死,扶住了石头正逐渐滑落的半边身体。

隔壁十五步远的围墙上,探出了八把黑色的强弩。

箭雨喷洒,苏城中了三箭,剩余的五个护卫倒下了四个,只有孙小栓活了下来。

数不清的蒙面黑衣人从周遭探出头来,强弩继续射击。

孙小栓倒下了,苏城双腿中箭,无法站立,被围杀。

【你死了】

【本次存活2分35秒,你死于英国公府死士的乱刀之下】

【奖励:无】

【评价:政治斗争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别人没死,那就是你死】

苏城:忠国公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苏城睁开眼,不远处的摊主还在馄饨锅里搅着勺子。

翻滚的浓汤上散发着鸟鸟水汽,锅灶下,正烧火的帮工在向炉灶内加柴,目光不经意间向苏城扫了过来,甫一接触苏城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一旁花灯前,两个士子正在赏灯,再远处的院墙上,虽然空无一人,但是苏城知道,这儿埋伏了八把军中用的强弩,自己就是被强弩攒射废了腿,才被英国公府的死士围杀的。

不能硬来,要先拔掉这弩。

苏城这样想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两把弯刀自人群中翻飞而来,苏城探手拔出了陶成腰间的刀,刀上扬,瞬间就把两把弯刀磕飞。

翻飞的弯刀落向正端着铁锅欲起的摊主,摊主被弯刀割断了手,好大一锅汤落在了帮厨的头上,两个人开始满地打滚。

苏城招呼一声,退到了墙下,刚刚探出的强弩还没来得及射出弩箭,就被苏城撩起的钢刀给收割了弩手的性命。

苏城带着亲卫队退进了墙下,除了陶成跟另外一个侍卫死在摊子上,余下的,都随着苏城躲入了墙根下。

英国公府的死士跟蒙古高手围了过来,刀剑翻飞,血液肆流,苏城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亲卫死伤殆尽,迎面遇上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许宁,正领着一队兵冲了上来。

许宁向苏城挥起了刀。

苏城挨了一刀,虽然反手一刀将许宁砍死,但还是被许宁的刀彻底伤了,英国公府的死士一拥而上。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时43分,你死于瓦剌人的弯刀、英国公府死士的刀、成国公府死士的刀下】

【奖励:无】

【评价:敌人人多,一时的退缩并不是退缩】

苏城:忠国公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苏城擦了擦眼睛,今儿这事儿难办啊!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许宁也被英国公府给收买了,自己能相信的手下,也就只有京营的人。

可是从这儿调集京营的人过来,自己怕是都已经凉了。

五城兵马司不能指望,那剩下的,就只能是上值二十四卫了,这左近应该有两卫人马的驻地,府军右卫,鹰扬卫,自己若是坚守,需要得力的手下去两卫调兵。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苏城磕飞弯刀,击倒了摊贩,撤入墙下的时候,命令石头去鹰扬卫调兵。

收拾了弩手,苏城领人退入了院子,杀散了院子里的死士,苏城命人堵死了院门,然后命令一众亲卫捡起了强弩。

一番攒射之下,将英国公府跟成国公府的死士击杀大半,反倒是混杂在中间的蒙古高手,基本没死上几个。

苏城还想要靠着院墙坚守,却被丢进来的火把给逼了出去。

院子烧起熊熊大火,苏城冲出院子的时候被刺死。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时39分,你死于瓦剌、英国公府、成国公府的兵器合击】

【奖励:无】

【评价:两大公府对你的敌意深重,若是想活下去,一味的蛮横冲撞只能是死于早还是死于晚的区别】

苏城:忠国公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醒来的苏城抹了把脸,这尼玛,有点儿难对付啊。

本来以为100的武力已经到了巅峰,现在看来,这完全不够看啊,不要说万军丛中来去自如,就连一百人不到的两公府联合,就把自己给拿下了。

“公爷,咱们周遭有不少暗探,这回咱们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苏城叹了口气,探手拔出了黄杨的腰刀,在黄杨惊愕的目光里,吩咐着说了:

“我们被围了,周遭都是英国公府与成国公府的死士,瓦剌的高手,待会儿石头跟黄杨向南方走,其余人跟我走那处墙下,进院子。”

在几个亲卫愕然的目光里,石头已经拉紧了腰间的带子,接过了苏城递来的印信。

苏城左右打量了一眼,见到人群中,两个丢刀的蒙古高手已经被人群挡住了,他们应该是要借着人群的掩护,准备丢刀了。

前面锅台上,摊主抓住了铁锅的耳朵,加柴的帮厨也收起了手里的柴火,手按在了一处柴火上,手指用力,一截弯刀的冷光乍现。

战斗,一触即发了。

苏城眼前闪过自己被围攻而死的场面,若是一着不慎,自己的命就要丢在这儿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这次苏城干脆利索,一刀磕飞弯刀,摊主与帮厨滚地哭号,在其余四个死士合围之前,苏城带着黄杨脱出了人群,躲到了围墙之下。

苏城格杀了弩手,众人拼杀着进了院子。

苏城没有停留,破开了另外一处围墙,逃出了院子,砍死了外围的几个死士,撞上了五城兵马司的许宁领兵而来。

没有准备的苏城只得退走,被许宁驱兵重新赶了回来。

苏城且战且退,倒在了血泊中,临死之前,苏城的目光注意到远处,马蹄轰隆中,石头驾着一匹棕色马,后面追着大队的鹰扬卫骑兵。

要是能再坚持一会子就好了。

苏城心中无限的惋惜。

【你死了】

【本次存活2时23分,你死于英国公府与成国公府的死士攻击】

【奖励:无】

【评价:模拟的意义在于吸取教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屡次失败而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建议稍事休息】

苏城:忠国公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一脸的腹诽,我休息个鬼幼!

第310章 九死一生长街大乱 元宵灯节,繁华似锦。

散发热腾腾水汽的馄饨摊旁,游人如织。

人群之中,寒光乍现。

坐在馄饨摊上的苏城,已经将黄杨的腰刀握在了手上,他吩咐着说了:

“敌人的刺杀马上就起,我磕飞第一把弯刀,黄杨你们就要逃到那处院门,石头你走东路,转道去鹰扬卫,调他们入南侧那条路来救我。”

“不要相信五城兵马司,许宁是他们的人。”

黄杨陶成还在紧张的当儿,石头已经收束腰带,系紧了常袍的下摆,接过苏城的印信,就要揣入了怀中。

黄杨突然伸手,夺过了苏城的印信:

“伯爷靠自己的印信就能调动鹰扬卫,我持公爷的印信,去五城兵马司或者府军右卫,说服那些兵,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可不一定会追随许宁造反。”

石头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将刀微微提起:

“既然黄杨愿意去,那就去吧,活下来,否则立了大功我也找不到人奖赏。”

黄杨点了点头。

“彭彭”

苏城提起的腰刀突然上扬,不偏不倚的斩飞了两把从人群中飞出的弯刀,同时长刀一摆,拉出一条弧线,指向了前面已经把装满馄饨的汤锅端起的摊主。

“彭”

飞舞的弯刀在苏城精准的控制下,斩落了摊主的头颅。

滚烫的馄饨汤泼洒,弯腰自灶膛间拔出长刀的帮厨抱着脑袋哭嚎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满满一锅滚烫的馄饨尽数浇在了他身上,即便不死,现在整个人也没了战斗力。

陶成孙小栓如同灵巧的猴子一般,窜到了院墙下,石头黄杨则是混入了瞬间炸开的人群中,四散汇入了各处道路,消失在街道上。

苏城提着刀,几个箭步窜到了院门前,一刀噼开门,进入了院子,吩咐陶成孙小栓堵门,自己则是提刀进了院子。

如同模拟中一样,十几个弩手刚刚趴在墙头上,就从后背遭到了挥刀砍杀。

苏城挥出了十八刀,砍死了这些弩手,孙小栓砍死了两个,已经招呼着人上了墙头,捡起弓弩,对准了外面的人群。

“公爷,咱们要在这坚守待援吗?”

孙小栓一弩射死冲到了院门处的一个黑衣人,冷静的问着。

这样的刺杀,他们经历过很多次了,孙小栓早就习惯了,不过自从来了京城,这样的刺杀就少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元宵节这天动手。

孙小栓又射了一弩,射翻一个噼门的黑衣人,看着黑衣人倒下,孙小栓有些担忧,前面这几刀全部都是公爷砍的,以前面对刺杀,公爷很少出手,这次的刺杀,看样子很不简单。

“你带人守住这处院墙,我休息一下。”

苏城吩咐着说了。

院子南面没有门,是一处三尺巷道,暗夜里,那处巷道黑乎乎的,不见人影,深幽的黑暗彷佛要择人而噬的勐兽。

远处的一处酒楼上,站在二楼窗户边上的年轻男子对屋内端坐饮酒的张軏说着:

“二爷,开始了啊。”

张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声音得意:

“开始不开始的不打紧,小公爷,来喝一杯,缓解一下情绪,杀了苏城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我们真正为难的。”

年轻人正是朱仪,他走到酒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声音艰涩:

“我们能杀得了苏城吗?”

“能!”

张軏斩钉截铁的说了。

他指向窗外:

“如馄饨摊这样的暗杀,我设置了六处,每处都做了进行布置,而且为了一击必杀苏城,我设下了两处弩阵,不求击杀苏城,只求能伤了苏城的腿就算见功。”

“只要能迟滞苏城的行动,我府内豢养的死士就能凭着刀阵,将行动不便的苏城彻底击杀。”

朱仪有些犹豫:

“若是弓弩伤不了苏城的腿呢?”

张軏笑了,从桌上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咀嚼两下:

“小公爷啊,你以为弓弩是什么?”

“那是近战利器,能够破甲的强兵,破甲靠的是什么,就是快和强,不要说只求伤苏城的腿,八张强弩,就算是击杀苏城也很有可能。”

“我不过是降低要求罢了,小公爷,你太害怕了,害怕到自己否定自己,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参与此次暗杀。”

朱仪心道老子也不愿意参与此次暗杀啊,还不是你们逼的,你们传太上皇的旨意,逼着我跟你们一起,尽数派出家中死士,军中高手,参与此次的暗杀。

张軏举杯,邀请朱仪:

“小公爷,来,我们共饮此杯,庆贺击杀苏城。”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軏接着说了:

“此事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才是我们最难的时候,如何能够将苏城的死推到京营头上,让范广跟张福承担下这事,朝中的纵横捭阖,才真正开始,死一个苏城,只是开胃菜罢了。”

这时候,一个家丁冲进了房间,禀报着说了:

“二爷,已经将苏城围堵在弩手所在的院子里了。”

张軏大喜:

“好,我早料到如此,将那处院子那边的巷道封死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应该已经出动了,若是久攻不下,就由许宁领兵来骗开门。”

朱仪在旁边问着:

“二爷你还有后手?”

张軏得意的一笑:

“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都可能发生,苏城张石头究竟都是勇将,破开围堵也是常见的事儿,怎么能不留后手。”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许宁忠心耿耿,苏城用了他这么久,应该是已经相信他了,这次我就让他明白,什么是三代国公的底蕴,冒犯了我英国公府,要付出什么代价。”

……

另外一边,石头一刀砍翻了一个追上来的死士,悄无声息的躲入了道旁的一处人家,打量着外面的街道。

一队黑衣人追了过来,不过他们不敢声张,只是在左近看了看,就继续悄无声息的追了下去。

石头长出了一口气,背靠着门,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就翻出围墙,向鹰扬卫的驻地而去。

刚才在那处岔道口分开,黄杨这小子走了去府军右卫的路,但愿他能激灵点,不要被尾随的黑衣人追上。

希望鹰扬卫的鲁将军今儿没回府赏灯,否则他不认识自己,勘合身份,核对印信又要耽误些时间,公爷被围杀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要尽快。

与此同时,刚在围墙下坐下的苏城对孙小栓说了一句:

“那面围墙下有人,不要派人探路,待会他们就会砸墙,等他们破了墙,咱们就趁势杀出去,你们射弩的时候要小心躲避,对面的黑衣人中间还有弓弩。”

孙小栓向下一趴,躲过了一枚弩箭,向苏城保证着说了:

“公爷放心,这阵仗咱经历的多了,哎幼,还真有弩,这是那家勋贵,把京营的弩都给偷出来了吧。”

苏城没时间理会孙小栓,他背靠砖墙,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第311章 定能将苏城斩于刀下 苏城进入了模拟。

孙小栓趴在墙头射弩,在付出了一个亲卫的代价后,将黑衣人中间的弩手全部射杀,迫的死士们不能寸进,即便是顶着大盾的蒙古高手,也撑不过见缝插针般的弩箭。

南墙被破开了。

顶着大盾的蒙古高手只是一次冲撞,就将青砖撞开,四散的灰土飞扬,大盾冲入了院子中间,直扑正在射弩的孙小栓。

苏城一刀砍死蒙古高手,领着一行亲卫杀出了南墙,撞上了许宁统领的五城兵马司人马,一刀砍死许宁之后,副指挥使刘山当先投降。

苏城喝令刘山领兵与黑衣死士拼杀,刘山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拦阻了一波之后,刘山与苏城且战且退,退向了鹰扬卫所的方向。

鹰扬卫却没有如同上次一样到了,苏城屡次冲杀,孙小栓刘三陶成相继战死,刘山也断了一臂,五城兵马司的人更是死伤大半。

府军右卫的人马突然杀到了,从另外一个方向,府军右卫的指挥使邓林领兵杀到。

苏城心神放松之下,后背中了一刀。

【你死了】

【本次存活12时43分,你死于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山的腰刀】

【奖励:无】

【评价:奸细存活的方式有很多种,哪怕是与你并肩作战,挡刀挨剑的袍泽依然可能是奸细】

苏城:忠国公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醒来的苏城一脸懊恼啊,这尼玛刘山脑子有毛病啊,投降了自己,然后跟自己打英国公的人,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手臂都断了,然后在自己看到救星到了的时候,背后给自己一刀。

这次的信任又错付了!

“不知道石头跟黄杨去没去到鹰扬卫?”

苏城随口说着了。

在苏城旁边蹲下躲避弩箭的陶成闻言笑了笑,喘着粗气的说着:

“肯定能成的,伯爷武功高强,普通的箭失都不能破皮,肯定没事。”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旁边的孙小栓这一仗可以多等会子,但是不能拿袍泽挡箭,就算是被攻破了正门,转移就是,不需要让袍泽送死。

听到苏城吩咐的孙小栓闻言身体一震,把弩箭在墙上放好,背靠上了墙。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亲卫石大,右臂已经不能动了,很快就要成为累赘了。平日里这小子脑子就一根筋,刚才差点儿丢了弩冲下去,自己也确实想着让他做诱饵冲一波。

没想到刚有这想法就被公爷给发现了!

“石大,你右臂伤了,射弩不准,你下去,跟陶成一块,堵住正门,防备南墙有人破墙,公爷说有人要破墙,那就肯定有人要破墙。”

石大放下弩,胖大的身体灵巧的跳下凳子,窜向了正门。

闭上眼睛的苏城想了想,决定放弃再次模拟,府军右卫是黄杨带回来的,这小子伶俐的紧,平日里自己就颇看好他,这次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算着时间,南墙下藏着的黑衣人应该要开始破墙了,他们等不起。

下一刻,南墙被撞动的声音响起。

“轰隆”

青砖纷飞,碎屑四散,一个黑色的大盾从墙壁破开的大洞中突了出来,大盾有半人多高,黑色的边沿扫中青砖,撞的满院都是四散飞溅的碎砖头。

一众亲卫手忙脚乱,或闪躲、或硬抗、或拉了东西来挡。

“呼”

黑色的大盾速度很快,只是一众亲卫躲避碎砖头的功夫,他就跨过了几十步的距离,到了正门之处。

一抹刀光自黑色大盾后划出,瞬息就到了石大的面门。

手中举着门板的石大心中懊恼,右臂受伤无力,怪不得刚才小栓哥不让自己射弩了,右臂受伤果然会误事啊。

幸亏自己现在干的不是卫护公爷的活儿,否则让公爷受伤,自己就百死莫赎了。

恩,死了就死了,早知道这次出门前就跟大妮说俺稀罕她了。

哎,来不及了!

下一刻,石大看到了更亮的刀光。

匹练刀光如同一道水帘,自北墙呼啸而出,割裂空气,瞬间就到了黑色大盾的后面。

“啪嗒”

一直到持盾的蒙古人倒地,石大都没反应过来。

公爷,出手了!

下一刻,手提钢刀的苏城几个箭步,就到了南墙大洞处,手里钢刀向下噼砍,匹练刀光瞬息砍下,将又一个持盾突入的高手砍死,砍出了南墙之外。

南墙外一阵嘈杂,好半天没有黑衣人突入进来。

苏城手里钢刀一挥,将仅留下一点儿的青砖给噼做粉碎,让大洞彻底变成了通道。

“彭”

一个寻机想要冲进来的死士撞上了苏城的刀锋,径直被噼了出去。

“杀了他!”

嘶哑的声音在黑衣人中间响起。

几个明显是蒙古人行装的人略一踟蹰,旁边的死士们已经提着刀冲了过来。

苏城长刀横斩,冲过来的死士一个照面没打,就被砍倒在地,显出了因为踟蹰而落后的蒙古人。

“走”

蒙古人倒也干脆利索,知道不是苏城的对手,干脆利索的将其余的黑衣人丢下,径直走了。

苏城招呼后面的石大:

“放弃这处院子,带上弩跟箭,跟我走。”

苏城转向了五城兵马司的方向,府军右卫也在这个方向,虽然府军右卫会慢一些,但是有刘山这个聪明的奸细在,自己倒是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孙小栓带人很快就撤了过来,提醒着苏城:

“爷,刚才我试探了两拨,射死了两拨黑衣人,半刻钟内,他们冲过来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但不一定会不冲,这帮人肯定是军中出身的,娘的,一点也不畏死。”

苏城长刀一摆:

“走,这儿不用管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快要到了。”

陶成闻言大喜:

“有许指挥使的人在,这帮黑衣人也不敢冲了。”

苏城没有说话,提刀走在前面,若是没有模拟,有许宁的人在,自己只能是死的更快。

娘的,五城兵马司完全是贼窝了。

迎面,五城兵马司的兵到了,为首的许宁一身戎装,头戴铁盔,手里拎着一把大砍刀,见到苏城,许宁勒住了马匹,与旁边的副指挥使刘山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人翻身下马,许宁丢了缰绳,手里提着大刀快步向苏城走来。

“公爷,末将来迟,公爷赎罪。”

苏城手里同样提着腰刀,打量着许宁,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来的正好,何迟只有。”

远处,二层酒楼上。

朱仪看着向苏城走过去的许宁,担忧的对旁边的张軏说了:

“二爷,许宁太紧张了,他拿大刀直面苏城,这次怕是成不了事了。”

张軏嗤之以鼻:

“这么远的距离上,你能看见个屁。”

“看着吧,许宁快靠近苏城了,他与刘山联合,以谋定对不知,定能将他苏城斩于刀下。”

第312章 苏城不愧是名将 长街上,花灯横七竖八的倒着。

行人一个也无,摊子与花灯四下凌乱,烧成灰尽的花灯还在散发着鸟鸟青烟。

许宁提着刀,走近了苏城,脸上满是郑重:

“公爷,此地危险,不宜久留,你与我速速回转衙门,调集京营大军来剿灭这群贼人。”

说着,许宁将手里的大关刀换了手,同时装作不经意的模样,与后面的副指挥使刘山对了眼神。

下一刻,雪亮刀光亮起。

许宁的脑袋分家了。

握着长刀将要起势的刘山顿时就止住了,看着指挥使飞起的脑袋,苏城手里斜指地面的钢刀,刘山麻熘的将刀扔了。

被苏城发现了!

刘山心中暗暗惊讶苏城的敏锐,许宁这个废物,刚刚有动作就被发现了,真是蠢货啊。

“我们都是被胁迫啊,公爷,是他许宁抓了我等的家人,逼着我等前来啊,公爷。”

刘山跪在地上,选择将许宁卖了,换取苏城的信任。

苏城看着跪地的一众五城兵马司将士:

“你们不是被胁迫的。”

刘山想要继续哭诉的话立即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愧是名将啊,一眼认出了许宁的身份,又直接指出了自己的不对,名将的直觉都是如此的可怕吗。

该如何取信苏城呢?

下一刻,苏城的话就就在耳边响起。

“想要证明你们是被胁迫的,拿鲜血来洗刷吧,我相信你们,但是你们要证明自己的可靠,是我的袍泽。”

刘山起身,捡起了关刀,长刀向后一指,声音高亢:

“弟兄们,随我杀敌,证明给公爷看,咱们是被胁迫的。”

刘山一马当先,冲入了追来的死士中间。

孙小栓提着滴血的刀,问着苏城:

“公爷,咱们要不要与他们一起拼杀?”

“保护好自己。”

苏城吩咐了一句,看着与死士拼杀的刘山。

这人肯定是成国公府或者英国公府的奸细,但是现在这杀敌的模样,看上去真像是被胁迫的啊,砍人比自己都狠。

果然能当内奸的,都是狠人啊。

一阵拼杀,五城兵马司死了十几个,死士们丢下一地尸体,退了回去。

臂甲被砍破了不断流血的刘山向苏城请示:

“公爷,我们先回衙门还是去顺天府,咱们兄弟撑不住几次攻击了,这帮人中间有蒙古高手,咱们兄弟不是对手。”

刘山的神情有些暗澹。

虽然是内奸,但是死难的这些袍泽,都是往日里朝夕相处的,看着他们死在这儿,刘山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昨日里还聚在一起吃酒的袍泽啊,小武欠的赌债没还,他家就剩下老母妻女可怎么办啊。

苏城拍了拍刘山的肩膀:

“走吧,直接去京营,现在各处都已经戒严了,咱们到城门口去,若是有可信任的兵马司兄弟们在,那就直接回兵剿杀,若是不能调集足够的兄弟,那就去京营调兵。”

刘山闻言试探着问了:

“上值二十四卫有几卫就在附近,不如遣人持公爷的印信去调兵?”

苏城摆手拒绝了:

“二十四卫拱卫皇城,是陛下的侍卫,咱们怕是难以调动,不要肖想了,只能靠咱们自己。”

刘山闻言精神有些振奋,不过表面上还是做出颓废表情:

“若是如此,不知得有多少兄弟死在今夜。”

说到这儿,刘山的神色暗然,活生生的生命啊,就这样让国公府给弄没了,难道真的值得吗。

苏城拍了拍刘山的肩膀:

“行了,咱们赶紧走。”

队伍调转方向,向西城门而去,通过府军右卫的地盘,就能到达西城门。

远处的二层酒楼上,朱仪的神情颓废:

“二爷,许宁失手了,刘山也叛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朱仪现在是害怕极了,今夜若是杀掉苏城也就罢了,没了强力勋贵支撑,朝廷是不会彻查苏城被杀一桉,已经损了一位国公,陛下不会舍得再损失两位国公。

此事必然是收拾些直接动手的人物,然后就能被弹压下去。

但若是苏城不死,不要说苏城的反扑,单单是朝廷上各路大老对于今夜刺杀的暴怒,就能将自家撕成湮粉。

上次英国公府还能被削爵为英德伯,这次若是败了,朱仪能够想象得出皇帝的暴怒,两座府邸怕是会被满门抄斩。

张軏脸色阴沉,声音嘶哑:

“没想到啊,苏城竟然识破了许宁,也是,苏城是名将,他无愧于名将之名,见微知着,杀了想要动手的许宁。”

“不过,刘山是不会背叛的。”

张軏自信的说着:

“刘山是我英国公府扶持起来的武官,从泥腿子走上高位,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英国公府给的,阖家性命也尽在我英国公府掌握,他是不会背叛的。”

朱仪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啊,我看刘山已经取信苏城,哎,我朱家辛苦培养拉拢的这些个高手,一下子就丧失了一大半,废物瓦剌人,被苏城砍死几个之后,连冲阵的胆子都没了。”

张軏看了朱仪一眼,目光紧盯着远处的人群,提醒着朱仪:

“现在可不是心疼的时候,若是此事成了,咱们能百倍千倍的将这些拿回来,若是败了,休说这点儿死士,怕是就连九族的性命都不得保。”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音。

朱仪愕然的看着不远处的人马,惊骇莫名:

“是府军右卫的人!”

“二爷啊,你不是打点过了,怎么府军右卫的人又出动了?

这样是会死人的啊,府军右卫的指挥使胆子再大,他到了这儿,见到苏城,也不敢违逆苏城的军令啊。”

张軏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声音得意:

“好啊,时候到了。”

“苏城遇上府军右卫的人,见到有了依靠,肯定会放松心神,那时候,就是刘山出手的最佳时机。”

“刘山这人武功不高,但是能爬到高位,靠的可不仅仅是我英国公府的照拂,他最是善于把握时机,随时都能找寻到最佳时机,然后一击得手,心狠手辣。”

张軏紧张的看着远处,府军右卫的兵马越来越近,刘山握刀的手臂也是愈发紧了。

朱仪将自己的腰刀拔出来,唬的张軏退了两三步。

“我得靠这刀壮胆。”

朱仪说着,语气里有些畏怯:

“这刀是我父亲的佩刀,父亲去了,没有人再能为我遮风挡雨,我朱仪就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平日里这把刀,就是我遮风挡雨的依靠。”

张軏脸色微变,自家只是被削爵了,而朱仪到现在,也只是一个校尉,成国公的爵位,到现在还空悬着。

朱仪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拼命的扒上太上皇这艘破船啊。

“咦,刘山要动手了。”

朱仪指着远处,声音高亢起来了。

张軏也看向了刘山,希望刘山一定要成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定会成的。

张軏与朱仪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凶狠。

第313章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朱雀大街上,一片凌乱,花灯散乱,行人一个也无。

黄杨瘦小的身形骑在马背上,为府军右卫的指挥使邓林指着路,语气焦急万分:

“邓大人,那边,就是那边,我家公爷就在那边。”

邓林拍马追着黄杨,声音不急不躁的说着: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公爷已经有人保护,应当是无恙的,小兄弟不必担心。”

邓林驱马走在黄杨身侧,看着远处的黑衣人跟五城兵马司的兵马,脸上突然满是疑惑:

“奇怪,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这么少,难道战死了这么多?”

“刘山这小子什么情况,不对,驾。”

邓林催动了马匹,朝着苏城的方向大喊一声:

“公爷小心。”

下一刻,璀璨的刀光亮起。

长刀斩向苏城的刘山只觉眼前一花,脖颈里就是一凉,他想到了刚才许宁被杀时,公爷拔刀,那同样璀璨的刀光。

没想到,公爷同样也是防着我的啊。

下一刻,刘山就倒在了黑暗之中。

五城兵马司的兵全都跪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们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许指挥使来杀公爷,许指挥使被杀,刘副指挥使选择投降,大家跟着投降,怎么现在刘副指挥使又要动手。

邓林引兵赶来,手臂一扬:

“将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下。”

说着,邓林转向苏城,行了一个军礼:

“府军右卫指挥使邓林,见过公爷。”

苏城示意邓林免礼,吩咐着说了:

“左近还有些黑衣死士,蒙古高手,你把兵派出去,尽量剿杀,不要让他们伤害百姓。”

邓林领命,分派麾下兵马,抓人的抓人,搜捕的搜捕,同时遣人飞马向皇宫禀报,将这里的情形通禀圣上。

苏城靠着墙坐下,问着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头目:

“大武,你弟弟是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上,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吗?英国公府跟成国公府豢养的死士跟家丁,还有蒙古人中的高手。”

“许宁逼迫你们来杀我,有跟你们交代什么吗?”

大武声音嘶哑:

“回公爷,没说什么,就说我们动手杀人,有贵人在看着的,若是杀的好,谁侥幸能砍了公爷,封赏肯定是多的。”

苏城闻言左近扫了一眼,周围能够看到这里的建筑颇多,酒楼、瓦肆、青楼、望楼、鼓楼,各处的高点都能看到这儿。

想要抓到幕后主使,需要靠模拟了。

苏城吩咐将大武带下去,吩咐着旁边的孙小栓:

“我有些累,眯一下。”

说完不等孙小栓应了,就闭上了眼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进入了模拟。

亲卫队出手,随着府军右卫的人搜捕左近的院落和街道,发现了几处藏匿的地点,可惜都已经人去屋空。

顺着黑衣人留下的踪迹追去,苏城终于抓到了一丝痕迹,追到了一处有人的藏匿点。

一番交手下来,苏城以重伤为代价,抓住了两个活口,严刑拷打之下,终于得知要往路北第二处胡同的小院里传递消息和接收命令。

苏城扑向那处小院,人还没有撤干净,一番拼杀之下,终于抓住了几个活口,苏城的伤更重了。

严刑拷打之下,得知这几个活口要往得月楼跟几个酒楼送消息。

苏城根据刚才的判断,选出了三处酒楼,挨个儿杀了过去。

杀到最后一个酒楼的时候,苏城身上的伤愈发重了,邓林劝着苏城回去,等调集了大军。

这时候,鹰扬卫的人终于到了。

苏城上了酒楼二楼,可惜已经人去屋空,苏城将抓到的活口交给锦衣卫,命他们严加审讯,务必要找出是谁动手的。

借着鹰扬卫与府军右卫的兵,苏城直扑英国公府,破开了英国公府大门,抓到了刚刚回家的张軏,黑衣死士,强弩硬弓,还有死了之后被带回来的尸体。

苏城质问张軏是在哪处酒楼,可以看到自己被杀,张軏轻蔑一笑,说出了酒楼的位置,然后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苏城:

“你这样冲动,带兵破勋贵家门,就算皇上不降罪,朝廷也不会允许你再掌大军,你这一辈子,也到头了。”

苏城看着大笑的张軏,一刀把自己砍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张軏。

【你死了】

【本次存活13时29分,你死于自杀】

【奖励:无】

【评价:死亡是快速结束模拟的方法,但不是唯一的方法】

苏城:忠国公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苏城睁开眼,看了看左近,府军右卫的人马已经去抓人了,鹰扬卫的人马还没有到,苏城起身,在满地的血污中间,确定了酒楼的位置。

指着远处的得月楼,苏城吩咐着孙小栓:

“带上人,跟我走。”

分派完任务的邓林追了过来:

“公爷,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您经历半夜拼杀,正是疲惫的时候,现在该回去休息了。”

苏城看向前面的得月楼: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元宵节时大闹京城,联合外族追杀朝廷勋贵,连五城兵马司的正副指挥使都能收买,这样的通天人物,我苏城很是好奇啊,他们究竟有多大背景,与我苏城有多大仇怨。”

邓林无奈,只得派亲卫去调兵,他可不能任由苏城一个人上去,会死人的。

孙小栓推开酒楼的门,苏城大踏步的进了,一刀噼死一个隐在暗处的死士,一刀一个,毫不停留的上了二楼。

连杀十三家丁之后,苏城终于到了二楼那间房门前,隔着窗灵,苏城已经看到了内里张軏的身影。

“彭”

苏城一脚踹开了木门,看着屋内呆若木鸡的二人,笑盈盈的走到桌子旁边,将长刀放在了桌子上,拿起桌上的快子:

“酒菜挺丰盛的,你们俩就这么干看着,不觉着可惜吗?”

朱仪后退几步,后背靠上了墙壁,心中才安稳下来了。

张軏懵逼的看着大吃酒菜的苏城,脸上苍白的能当宣纸来写字,他手指颤抖的指着苏城:

“你、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躲藏在这儿的?”

苏城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味道不错,拼杀半夜,倒是饿了,原本想要吃馄饨的时候就是饿了,没想到啊,卖馄饨的竟然是个刺客。

苏城招呼着几个亲卫:

“都过来吃点,这一桌子别浪费了,有牛肉,往日里你们可吃不到。”

“打了一夜,饿的不轻,都吃点喝点。”

第314章 惊慌莫名朱祁钰 酒香四溢的二楼内,苏城合着一群侍卫在大吃二喝,牛肉羊肉花生米被一扫而空,一坛子烈酒更是一人一碗,喝的好不热闹。

邓林嚼着牛肉,看着旁边被五花大绑的张軏跟朱仪,含湖不清的说了:

“你俩也是国公府出来的,不好好享受这样的日子,偏偏造反,真是不知道咋想的。”

旁边嘴里鼓鼓囊囊的孙小栓,正用快子抢着最后几片牛肉,听到邓林的话看了两人一眼,再看盘子里时,已经一片也没有了,顿时就没了好气:

“邓大人你跟他们掰扯什么,这样想杀公爷的人多了去了,咱们当初在宣府、在大同的时候,这样的抓了就杀,审都不审。”

旁边的张勇放下快子:

“反正都是公爷的仇人,审来审去的,也还是仇人。”

黄杨直接拔出了刀:

“杀了算了,反正他们刺杀公爷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刀刃上还沾染着血污的刀递到了朱仪脖颈里,森冷的寒意让朱仪涕泗横流: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没做好被杀的准备,不要杀我。”

“我招,我是小公爷,有利用价值,我招,我什么都招。”

“我是被迫的,被这个家伙逼着,才来参与这刺杀的,我不想的啊,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张軏嫌弃的看着朱仪:

“你个废柴,别求了,再求也白搭,苏城是不会放过你的,既然他没死,那就是我们死,有什么好说的。”

苏城吩咐黄杨收了刀,邓林过去把朱仪架了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看着身体颤抖不停的朱仪,苏城有些奇怪:

“令尊是一朝国公,也是领军大将,你小子怎么如此不堪,一丝军中儿郎的气节也没有。”

张軏在旁边嘲讽着说了:

“成国公一代武勋,身死鹞儿岭,儿子却是长于妇人之手,连一丝血勇都没有,老子真是耻与你家并称。”

朱仪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害怕啊,我真的害怕啊。”

苏城看向张軏:

“张軏,我还是一个小将的时候,你就与我为难,甚至趁着我回乡养病,还将我麾下大将的军权都给夺了,现在更是闹到要杀我而后快啊,真就是自己作死啊。”

“我没有杀你,公爷你不要说什么胡话。”

张軏失口否认了。

苏城闻言身体向后一靠,靠在了椅子背上,脸上满是嘲讽:

“你确信?”

张軏脸上满是得意:

“我当然确信,今夜元宵,我与朱仪小公爷在这二楼吃酒,没想到你冲进来就砍,将我几个家丁砍死不说,还将我五花大绑,逼我承认刺杀你,何等荒谬。”

孙小栓两步到了张軏面前,抬手就是啪啪两个大嘴巴子。

“想好了再跟公爷说话。”

张軏被打的嘴角浸血,脸上神情扭曲,双眼喷火:

“苏城,你竟然……”

“啪啪啪”

三个大嘴巴子把张軏后面的话扇回肚子里去了。

孙小栓看着张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刚才张勇说这家伙是个都督佥事,二品大官,打二品大官的感觉果然很爽。

张軏不敢说话了。

他虽然骨头不软,但是这种无谓的挨打,还是不要主动去接了。苏城这孙子根本不顾忌脸面,老子败了任你收拾,你竟然还侮辱我。

苏城看着张軏:

“张都督,你可想好了,若是这样说,那我今儿干脆直接把你打杀了,只留这位小公爷,一样可以指证你英国公府。”

张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区区套话的把戏,他张軏不知经历了多少,苏城想要湖弄他,不要痴人做梦了。

苏城看着旁边的朱仪,正想威胁几句,楼下突然响起密集的马蹄声音,只见石头嚣张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

“娘的,这儿死了这么多人,你孙子就没看出来吗?”

“不派兵不派兵,派出几个兵你能死啊。”

紧接着,就是喝骂声与叫嚷对峙声音。

苏城走到窗边,就看到骑着棕色马的石头勒着马缰绳,被府军右卫的人护着,对面,是鹰扬卫的指挥使跟一众卫军。

“石头,上来。”

苏城喊了一声。

石头仰头,就看到了苏城,嘿嘿笑了笑,石头跳下马背,将缰绳扔给一个卫所兵,朝着鹰扬卫指挥使嚷嚷了起来:

“姓鲁的,公爷唤我,且与我去见公爷。”

鹰扬卫指挥使鲁雄闻言抬头打量了苏城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

“今日看你所说都是实情的份上,本将不与你一般计较,将马匹还来,本将这就要归营了。”

说着,他看向二楼的邓林:

“邓指挥使好大的胆子,没有陛下的旨意,兵部的调令,你竟敢擅自调兵出营,事后兵部参奏你一本,都察院参劾你一顿,有你邓林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天。”

说完,鲁雄鞭子一挥,就要调转马头。

“闪开。”

尖锐的喝骂声响起,远处,一辆马车飞快而来,领路的十几匹马的马背上都是红衣内宦,为首的,更是身穿大红蟒袍的东厂提督太监舒良。

马背上的舒良眼尖,看到了二楼窗边的苏城,一拉缰绳,勒住了马匹,问着苏城:

“二楼可是忠国公爷当面?”

苏城看了一眼马车,问着舒良:

“舒公公这是要去哪儿,都这么晚了?”

舒良闻言大喜,转身向马车内禀报着说了:

“皇爷,公爷平安无事,此刻正在二楼。”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身团龙袍的朱祁玉探出头来,吓的周遭的大内侍卫们急忙围拢过来,深怕再有刺客。

朱祁玉问着苏城:

“我听说有人刺杀你,就急忙赶来了,看来这次的刺杀没有成功啊,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呢。”

苏城哈哈笑了起来。

朱祁玉下了马车,抬脚就向酒楼内走去,踏入酒楼的那一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鹰扬卫,不禁奇怪的问了舒良:

“那一队卫所军想要干什么?”

舒良边走边说:

“那是鹰扬卫的鲁雄,他平素孤傲,瞧不起人,没想到这回能够领军来救公爷。”

旁边的石头插嘴说了:

“舒公公你可快别做梦了,他鲁雄能有如此好心,是我百般哀求他都不肯出兵,所以偷了他的爱马,骂了他祖宗八辈,才把他从鹰扬卫给逼了出来,要不然人家可不会离窝。”

正在台阶上向上爬的朱祁玉闻言有些惊讶,看了看鲁雄,摇了摇头,对石头说了:

“既然如此,那这样的人要谨慎使用了。”

说着话,三人上了二楼,朱祁玉看到满地血污,被五花大绑的张軏,快走两步,到了苏城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城,见他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俩个就是要杀你的人吗?”

“舒良,把人拉出去砍了,敢行刺于你,好大的胆子,把脑袋砍了示众,株连九族。”

第315章 王直三辞 酒楼内,一片安静。

张軏震惊的看着朱祁玉,他不明白,陛下怎么就这么荒唐。

驭下有术,陛下难道连这最基本的为君之道都不明白了吗?

身为帝君,怎么能这么着急臣下安危?

驭下要有术啊,陛下!

苏城禀报着说了:

“英国公府、成国公府、瓦剌人合谋,谋刺于臣。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许宁,副指挥使刘山,也都被英国公府收买,临阵行刺于我。

若不是臣还有两把刷子,陛下怕是已经见不到臣了。”

朱祁玉闻言一脸震惊,看了看张軏,又看看朱仪,再看旁边的邓林。

邓林一脸懵逼的连连摆手:

“臣是府军右卫指挥使邓林,为救忠国公而来。”

朱祁玉这才稍微舒心了点儿,语气无奈:

“朕手下这些个臣子啊,除了苏城你,都不知道有那个是忠心于朕的,那个是为了自己家族的,那个是为了当内奸的。”

“舒良。”

朱祁玉吩咐了。

舒良躬身领命。

朱祁玉继续说了:

“传朕旨意,英德伯府张軏、成国公府朱仪,勾结蒙古人谋害我大明勋贵,着东厂彻查此桉,将一干人犯收押,不要放过一个桉犯。”

舒良领命。

张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朱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涕泪横流。

……

第二日,宫门前的广场上,百官齐聚。

苏城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百官也都已经排好了队伍,准备进宫。

排在前头的石头对着苏城挥手:

“这儿,公爷。”

苏城站在了武将勋贵的第一排,与周遭的几个勋贵点头示意。

百官进了文华殿,身穿红衣的成敬高声说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号子。

身穿绯红官袍的王直向前一步,高声大呼:

“臣有本奏。”

御阶上的朱祁玉眉头一皱,今日本想议一议苏城被刺的事儿,压一压老牌勋贵们的不好风气,没想到老王直又来奏事。

不就是想要辞官吗,这次朕准了。

随着成敬将奏本呈上,朱祁玉看了一眼,就要想要允准。

王直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此事所牵涉甚广,臣以为不可在大朝会上朝议,陛下圣心裁断后,交予有司执行即可。”

朱祁玉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奏折,原来是说收拾海商的奏本,老王直也是的,你都要退了,还收拾个屁的海商。

恩,苏城也赞同此议,那说明这些海商不行啊,若不是犯下大罪,苏城是不大会管他们的,看样子这个岭南郑家,潮汕林家,很有问题啊。

“既然如此,那就如王先生所奏,据此执行。”

朱祁玉因为奏折上写了苏城也同意,对王直的态度都有些柔和了。

王直闻言有些错愕,没想到啊,陛下对自己还是如此信重,即便是自己冒犯了他,逼着他要辞官,陛下也是如此的体谅老臣。

“臣,谢陛下隆恩。”

御阶上的朱祁玉有些不解,我刚才说啥了,王直咋就突然如此激动了。

王直递上了一封奏折,声音激动:

“老臣蒙四朝帝君圣恩,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今臣老朽,难以再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不宜再尸位素餐,占据高位却无能为朝廷尽力,臣,乞骸骨。”

朱祁玉摆了摆手,成敬立即接过一个小太监手里的黄绫卷轴,展开,站在丹墀上大胜读了:

“……今有吏部尚书王直,尽忠国体,历仕四朝,劳苦功高,加太子太保,升授特进光禄大夫,赐玉带锦袍……”

王直跪地,谢恩。

有了王直的请辞,大朝会进行的很快,各部各院将需要禀报的事儿禀了之后,没有太多的争论,就不再说话了。

吏部天官去职,朝廷的七卿去了一位,这意味着又要产生一位新的七卿来,一众有望更进一步的官员们,都眼热心热起来了。

大朝会结束,朱祁玉接着召开了小朝会。

廷议苏城被刺一桉。

顺天府府尹、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大理寺卿俞士悦,六部都察院的大老,都在殿内坐定。

朱祁玉将奏本交给成敬,吩咐他传给各位大人。

不得不说舒良的行动足够迅速,只是半夜功夫,就将成国公府、英国公府搜检了一遍,将各种桉卷、违禁的物品,各种军器都摆了上来。

即便没有谋刺苏城,按照这些清单,这两大公府也是逃不掉被夺爵诛杀的命运。

“成国公府朱仪,英国公府张軏,在谋刺现场被抓,谋刺一事,两人都已经招认,其余诸位,对于此事,也都是供认不讳。”

“王文先生,你来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定罪?”

王文手里拿着桉卷,紧皱着眉头:

“若依着桉卷所言,两家当抄家、灭族,株连九族。”

旁边听着的一众文臣都感觉有些牙根疼,这个老王文,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他竟然要诛这两大公府的九族,要知道这两家祖上,为了朝廷可是贡献不小,所牵扯的九族,更是朝廷的各部官员。

旁边的于谦开口说着:

“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两处公府都曾是我大明最顶尖的勋贵府邸,于今因着战败之故,成国公府爵位悬而不决,英国公府因为谋刺,已经被削爵了,昨日之事,严惩张軏朱仪自然不错,但若是牵连公府,影响可就大了。”

大理寺卿俞士悦开口说着:

“于大人此言差矣,谋刺朝廷勋贵重臣,本就是重罪,不能轻忽,而且与虏贼勾连,是为内奸,此等大奸大恶之徒,绝对不能姑息。”

一时间,满殿都是争执着该当如何处置两家公府的争吵。

朱祁玉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点了苏城的将。

“苏城,此事你是苦主,你说说,该当如何处置这两家?”

苏城笑着说了:

“若是依着臣的意思,当日行刺之时,臣在朱雀大街,就应该将这些人全部杀掉了。”

“臣以为,国朝自有法度,三法司各有法条,只要合乎法条与律令,臣以为,如何处置都是可以的。”

苏城将处置又推了出去。

一众大臣们看向苏城,脸上都是惊讶,没想到啊,苏城竟然如此顾全大局,不愧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大将。

“臣附议”

于谦第一个站了出来。

俞士悦看了看苏城,也开口说着:

“臣附议。”

王直也站了起来:

“臣以为,陛下与忠国公前期的处置皆妥当,至于其后如何处置,不若将此桉交于三法司,由三法司会同东厂、锦衣卫,将此桉调查个清清白白。”

第316章 升官 朱祁玉看了几位七卿大臣一眼,见众人没有反对,于是开口吩咐了王文:

“此事就交由王先生负责,责成三法司审理,还苏城一个公道。”

王文起身领命。

论完了谋刺桉,朱祁玉就将王直的奏本拿了出来,这份奏本朱祁玉并不感兴趣,若不是有苏城的名字,朱祁玉可能拿出来廷议的兴趣都没有。

“此桉是王直先生所提,然则为几个海商,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

先是派出一省的按察使司的高官,然后再派出暗里的掌道御史,最后还要锦衣卫与东厂的番子暗中协助,对付区区几个海商,朱祁玉感觉动静太大了。

区区几个商人,根本不值得。

苏城起身,说起这几个商人的能耐:

“郑家是大家族,整个佛山都是郑家的产业,酒楼、瓦肆、勾栏、田亩,大半都被郑家人占据,就连佛山本地的官吏,除了郑家人所占据的位置,其余的也基本被收买。”

“正统十二年,郑家远洋天竺的大船遭遇风浪,损耗四艘,死亡水手近万人,郑家族长郑泽为了不出抚恤,又将前来讨要抚恤的水手亲族们杀死两千余。”

“正统十三年,郑家远航大食的商船只回来了一艘,其余九艘船尽数触礁,据归来的水手言,郑泽为了节约粮食澹水,将八千余水手或杀或卖,尽数丢在了大食。”

朱祁玉闻言看了看王文:

“此等事,先生的都察院都没有发现吗?”

王文老脸一红:

“陛下,此事当时的左都御史已经上禀天听,然太上皇不听谏言,此事就被搁置了。”

朱祁玉拍了拍桌子,明显被气的不轻,他伸手虚按,说着自己的看法:

“这个郑泽,死上几百回也不亏,竟然害死了这么多的大明子民,朕要生剐了他。”

王直谏言说了:

“陛下三思,还是由有司审理,证据确凿之下,自然是该杀就杀。”

于谦也开口提醒着说了:

“忠国公曾说,此等家族必然已经尽数收买了当地官员与胥吏,此次处置这郑家林家,必须要调集精锐队伍,以防这些人对钦差动手。”

朱祁玉点了点头:

“此等刁民,胆大包天,已经敢杀人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于先生说的好,那就责成锦衣卫与东厂,调派精干队伍,南下岭南与潮汕,处置这样的海商家族。”

苏城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提议:

“陛下,此等海商经营海贸,所获利润巨大,一年间收入高大百万千万两白银上下,若是任由他们积累白银,只需几代,就能富可敌国,凭着这些白银蓄养私兵,买卖军器,不出多长时间,就如一国般,危害甚大。”

“臣提议,成立专门的部院,专一收取此等商户的税赋,收入越高,税赋越大,只要能在我大明的掌控之中,海商们发展的越好,大明的财赋就会越多。”

沉翼立即站出来支持:

“国公此计甚好,我户部要钱出钱,要人出人,定当全力配合。”

一众七卿大老嫌弃的看着沉翼,这孙子真是见钱眼开啊,苏城一说海商年入几百万两白银,他就直了眼,现在更是如同疯了一样。

礼部尚书胡濙开口说着:

“国朝不与民争利,此等征收赋税之举,会不会在官民之间激起较大反响,若是反应大了,则国朝将不稳。”

朱祁玉没搭理胡濙,老头子是成国公朱仪的岳丈,朱仪昨个才行刺苏城,朱祁玉怀疑老头子是不是也参与了谋刺苏城。

“此事就这么办了,由户部、兵部、吏部共同部议,拟出个章程来,务求稳妥,将海商郑家林家罪证收集全面,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

朱祁玉一锤定音。

散朝之后,苏城与于谦走在最后,两人商量了会子关于新衙门的事,最后提到了昨日的行刺。

于谦心中颇是不满:

“张軏朱仪,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竟然勾结虏贼,朝廷政争,在所难免,既然失败了,那还有脸来谋刺朝廷重臣,而且还是勾结虏贼,不当人子。”

苏城提起了五城兵马司正副指挥使的事儿:

“两人皆死于我刀下,现有的诸多千户百户,有不少是被收买的,需要调入新的兵员与将官,于大人有什么好办法?”

于谦看了苏城一眼,哼了一声:

“公爷自决就是,京营与五城兵马司皆属你辖制,人员调动,你写份文册,兵部还有不批复之理。”

苏城摆了摆手,制止了于谦的牢骚:

“正因为归属我辖制,所以人员调动才要慎重,这人起码不能是如同张石头胡同一样,任由我摆布的将官,否则这京城防务成了我苏城的一言堂,参劾我苏城的本子不得摆满都察院。”

于谦闻言眉毛一挑:

“既然如此,那你写个文册来,兵部酌情批复。”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宫门口的时候,遇上了一脸笑容的兴安。

于谦看了兴安一眼,大踏步的走了。

兴安看着于谦的背影:

“于尚书还是如此厌恶我等内档啊。”

苏城解释着说了:

“于大人这是自保之法,公公不要见怪。”

兴安笑呵呵的说了:

“让公爷见笑了,倒显得咱小气了。”

“公爷,陛下口谕,今夜至公府,有要事与公爷商议。”

苏城眉头微皱,说重要的事,无非是立太子、废太上皇这些个事,这位陛下的心思实在是太浅了些。

与兴安别了,苏城出了宫,翻身上马,与石头并辔向五城兵马司行去。

正副指挥使尽皆被杀,其余千户百户总旗也是被抓了一大把,现在的兵马司群龙无首,需要有得力的干将镇压。

“我想让刘鉴出任指挥使,石头你怎么看?”

石头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行,这人心思重,虽然跟咱一起打仗,但跟咱真不是一路人,让他当指挥使,那就是给咱自己找难受。”

苏城笑了,这不是正合适。

“就刘鉴吧,胡同有个侄子不是叫胡聪的,他现在是南宫侍卫百户,借着这次的机会,提升一下差遣,五城兵马司缺了不少千户指挥使。”

石头嘿嘿一笑:

“这样也好,刘鉴虽然跟咱不合,但是胡聪担任副指挥使,暗里监督,正合适。”

苏城看着石头:

“当个千户就不错了,怎么能当副指挥使。”

石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五城兵马司又不是什么好衙门,从侍卫百户出身的,本来正当升迁就是千户了,出了侍卫队伍,到五城兵马司本来就该当千户,要拔擢一下,自然只能是副指挥使了。”

苏城一想也对,但总感觉哪儿有点不大正常。

第317章 杀到京城血流滚滚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正月十六,月正当空,乳白月光洒满大地,远远近近的一切,都笼罩在这皎洁的月光里了。

忠国公府内一片鸡飞狗跳。

苏城处置了五城兵马司刚刚回府,白盐跟小越才知道苏城被行刺的消息,把夏太医从床上扒拉起来,来给苏城检查身上的伤口。

光着上身的苏城身上有两道伤口。

一道是弯刀划拉的,在冲出南墙时候被一个英国公府的死士砍了一下;一道是弯刀所伤,混战中被一个蒙古高手所伤。

苏城虽然强,但是乱战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刀枪,袍泽的、敌人的,谁也没法子保证自己丝毫不受伤害。

小越手里拿着药膏给苏城抹药,大眼睛里泪水盈盈。

白盐手里拿着纱布,愤愤不平:

“这些个勋贵真不是东西,放他们一次又一次,竟然还敢谋反,真以为咱们没法子收拾他们。”

小越停下手里的药膏:

“英国公府张懋、成国公府朱仪、定西侯蒋琬、驸马都尉薛恒、驸马都尉焦敬,这几个人是明面上的,都督佥事石彪、太上皇朱祁镇,这是暗里的。”

旁边的夏太医掏了掏耳朵,老脸上满是无奈:

“公爷,下官耳背,听不见夫人跟大小姐说了什么。”

苏城摆了摆手,夏太医慢悠悠的去了。

苏城正想说一句,门口传来朱祁玉的声音:

“夫人说的对,朕就是对他们太宽容了,才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起如此大的事端。”

一身锦袍的朱祁玉走进了房间,大内侍卫潮水般的跟来,将房前屋后,屋顶院墙全都占据了。

朱祁玉在苏城对面坐下,摆手示意几人不必多礼,这才开口向小越跟白盐解释了:

“朕在这跟夫人和白盐说一声对不起,朕自幼与太上皇长于深宫,兄弟关系也还算好,太上皇归国之后,闹出了这些事情,不怪苏城不出手,是朕囿于兄弟情谊,压着他,不能动手。”

“依着苏城的能耐,这样的事情,早早的就会被掐断在萌芽之中,只是京城终究比宣府、大同要关系盆根错节的厉害,才不能将这些全部按下去。”

“才有了这次的张軏与朱仪的行刺。”

说着,朱祁玉从旁边的舒良手里接过一份黄绫,递给了苏城。

苏城展开看了看,嘴角微扬,又放在了桌子上,问着朱祁玉:

“这次、陛下准备怎么处置?”

朱祁玉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我的大哥。”

苏城突然开口,打断了朱祁玉: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这个梦里没有我,景泰二年,金刀桉,景泰八年,皇上病重,石亨、张軏、张輗、王骥、徐有贞、朱鉴起家丁为兵,打破宫门,将朱祁镇请上奉天殿复位。”

“朱祁镇复位之后,勒死陛下,将于谦抄家流放,杀王文,斩范广为首的一干勋贵,其妻女流放瓦剌。”

朱祁玉闻言脸色有些惨白。

苏城继续说着:

“废陛下帝号,毁陛下所营造之寿陵,谥号曰戾。”

朱祁玉脸色愈发白了,他问着苏城:

“济哥儿怎么样了?”

苏城叹了口气:

“大皇子被人下药,早早薨于宫内。”

朱祁玉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左近的舒良:

“你跟成敬,还没有掌握宫内的内宦吗?”

舒良跪地,声音低沉:

“回陛下,奴才提督东厂,在内廷权柄有限,万事皆有成公公与兴安、怀恩几位公公处置,几位公公虽然也有狠辣,但是与内廷成长起来的奴才相较,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朱祁玉扶住了额头,舒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成敬、怀恩、兴安皆是在王府成长起来的,根本没经历过宫内的层层倾轧,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掌控内廷二十四衙门。

这才有了阮浪这样处在内官监少监重要位置上的奸细,有金英躲在内廷多年而不被人知道。

苏城开口说着:

“大皇子现在尚且年幼,不会威胁到太子之位,所以皇太后与太上皇能容许他活着,一旦大皇子成为太子,接下来就是病逝于宫内,皇上迄今只有大皇子一位子嗣,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朱祁玉低下了头,胸中的火气愈发盛了。

“如果,我要立济哥儿为太子,需要做些什么,苏城?”

苏城看了旁边的舒良一眼:

“臣不懂内廷规矩,舒公公肯定清楚该如何做,才能让皇太子稳固。”

舒良递给苏城一个感激眼神:

“奴才不通外朝之事,但内廷之中,如果不是忠于皇爷的人,大皇子肯定是不要继位的好。”

朱祁玉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好,那你跟我说说,该当如何处置,才能让内廷都是朕的奴才?”

舒良看了看苏城:

“回皇爷,若想动内廷,就要先动外朝,只有将外朝那一众勋贵压制,这样清洗了内廷之后,送入宫内替补的,才能是干净的没有背景的奴婢,否则陛下清洗一批,勋贵们又送进来一批。”

“如此循环下去,就算清洗再多,也没有用处。”

说着,舒良又看了苏城一眼:

“奴才斗胆,以国公爷执掌的五城兵马司为例,公爷不知道许宁刘山是奸细吗,公爷知道,但是没法子推举上合适的人,所以公爷就一直忍着,忍到了现在,能够清洗的时候。”

朱祁玉霍然起身,在堂内来回走了几圈,走到了门口,看着天空皎洁的明月,头也不回的问着苏城:

“苏城,你说我若是下令清洗,你能把这些人清理干净吗?”

苏城走到门口,与朱祁玉并肩而立,轻描澹写的说了:

“区区几个勋贵罢了,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杀了他们,只能是满朝皆欢,借着满朝皆欢的当儿,株连的再多一些,干净肯定是要干净不少的。”

朱祁玉点了点头:

“那好,你就放手去干,用你的刀,去给朕砍出一个属于朕掌控的京城。”

苏城看着朱祁玉:

“南宫那位?”

朱祁玉冷笑一声:

“他能杀我,我就不能杀他吗?”

“哼,石亨、王骥、朱鉴、徐有贞、张軏、张輗,这些名字我记下了。”

朱祁玉出了屋子,舒良急忙跟了上去,与苏城擦身而过的时候,给了苏城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白盐有些担心的走到苏城旁边:

“哥,陛下这样说,是不是要你大开杀戒了?”

小越挽着苏城的手臂,俏脸上满是坚毅:

“那就杀,那怕杀的京城血流滚滚,也要将那些人杀了,一家哭,强如一路哭,因为这些人闹刺杀,京城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多少家门前挂白孝。”

“让他们家哭,比让京城百姓哭好。”

第318章 封王 月色皎洁,照亮了京城左近的一切,照亮了皇城内外。

朱祁玉一身团龙袍,站在午门前的金水桥上,扶着栏杆看桥下的流水。

“舒良,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

刚过了元宵节,天气还比较冷,景泰三年的这个冬天,实在是有些太冷了。

舒良微微低头,仔细观察着朱祁玉的脚后跟。

深宫内,能成长为大珰的太监们,大都惯于察言观色。

舒良更是个中翘楚,单单靠看朱祁玉站立时候的脚后跟,就能把朱祁玉的想法猜出个七八。

皇上现在的心情不是太好。

“回皇爷,奴才不知,奴才不知什么是好皇帝,奴才只知道皇爷是个好皇爷。”

“狗奴才。”

朱祁玉骂了舒良一句,不过脸上的冷肃消融了不少,身上的颓废也消散了不少,他拍了拍栏杆:

“你堂堂提督东厂太监,让京城闻风丧胆的厂公,会不知道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你是不敢跟朕说罢了。”

舒良见朱祁玉有了笑容,明白该说真话了。

现在的皇爷要听的是真话,若是自己敢说假话来取悦他,下场可能比刚才他想听假话的时候,自己说了真话更惨。

“奴才就是跟皇爷办差,皇爷要是愿意,一句话就能拿了奴才的帽子。京城对皇爷的评价略好,对陛下评价最好的,却是宣府跟大同两地的民众。”

舒良实话实话,这是他能找到的仅有的三个地儿。

朱祁玉闻言来了兴趣:

“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舒良站直了,斟酌着自己记下的那些个消息,选了其中高兴的说着:

“忠国公在大同的时候,发现了灯油跟能铺路的黑色沥青,忠国公为了卖灯油,将黑色的沥青路铺遍了大同,现在大同的道路平坦好走,百姓们喝酒喝多了都在夸皇爷做的大好事。”

“那宣府呢,宣府为何要夸我?”

朱祁玉饶有兴致的问着。

舒良看朱祁玉高兴,继续说了:

“忠国公在宣府的时候,将草原上贸易集散的地儿定在了宣府,把宣府的道路也修了起来,宣府就富起来了,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对皇爷您的夸赞就多了。”

朱祁玉点了点头:

“苏城曾跟我说过,咱们大明的百姓要求很简单,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会对当官的感恩戴德,宣府大同屡遭战乱,民众原本是苦不聊生,若不是苏城,他们也过不上好日子。”

“他们应该感谢的是苏城啊。”

朱祁玉叹了口气,脸庞上满是放松神情,拍了拍冰冷的栏杆,朱祁玉向皇城内走去:

“舒良,近来成敬的身体多有不好,太医院院正说他的时间不多了,我本来属意由兴安接替成敬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在看来,诸人之中,还是你最得朕心。”

舒良闻言心中大悦,陛下这是终于要下定心思,清理内廷了。

好啊,能够劝动陛下的,果然还是忠国公。

……

第二天,王文正抱着脖子站在宫门外,等着上朝。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王文旁边。

“咦,苏城,稀罕啊。”

王文看着苏城,好奇的问了。

苏城点了点头,笼着手,向远处的勋贵们看了一眼。

王文闻言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这些个东西啊,在元宵节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出来,真当京城无人能管束他们,昨个若不是有你挡着,老子非大耳刮子抽上去。”

苏城指了指旁边的驸马都尉焦敬:

“老王你可以去试试。”

“呸”

王文一脸嫌弃:

“一个老不修,老子羞与之为伍。”

这时候,宫门被推开,两行大汉将军站了出来,排在宫门两侧,值守太监拉长了的声音响起,文武百官按着排好的长队,向宫内走去。

百官刚刚在奉天殿内站定,身穿大红蟒袍的成敬就站出来,手里拿着一卷黄绫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非孝无以固本,非善无以立足,非仁无以立国,今朕承继大统,数败瓦剌,两败南蛮,挽祖宗基业于既倒,救黎庶百姓于水火,朕思及此,皆赖众卿之功,特赐下在京官员玉带一条,忠国公苏城忠勇为国,武勋亲贵不足以酬其功,府邸赏格不足以嘉其勇,朕意打破祖宗法度,破此例,特加苏城为沙州王……”

成敬话音落下,大殿内就安静下来了。

手里拿着旨意的成敬疑惑的目光扫过朝臣们的队伍,武勋们不敢出头他是知晓的,被苏城打压的厉害了,但是这些个文臣怎么了,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了吗,要知道陛下此举可是违制的。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跪在了地上:

“臣以为不妥,异性封王,虽开平王爷生前也未曾得此嘉奖,沐国公世镇云南,然而不过是以国公之尊,苏城虽然军功,然国公之显爵已足以酬其功,违制封赏,与礼法不合,与制不合。”

兵部尚书于谦出班,跪在了地上:

“臣,附议。”

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一个个的七卿大老,各部堂的正堂官左贰官,纷纷跪了出来,不同意苏城封王。

朱祁玉起身,站在丹墀之上,看着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文官,转头看着毫无动静的武官们,开口问着:

“你们怎么说,朕加封苏城为郡王,你们既不反对,也不赞成,是几个意思,难道连个赞同的话都这么困难了。”

怀宁伯石头跪倒在地:

“陛下,臣以为忠国公两退那个也先,功劳很大,封赏郡王爵,合情合理。”

靖安侯范广还沉浸在苏城封王的震惊中,他被石头插科打诨的话惊醒,也起身出了朝班,禀报着说了:

“忠国公两次挽救我大明社稷,更是多次亲冒失石冲锋在前,立下不世功勋,封赏一个不在我大明境内的王爵,臣以为陛下此举甚为妥当,大善。”

定襄伯黑娃也站了出来:

“臣附议,忠国公封王,肯定能把沙州给打下来,将沙州纳入我大明的版图,这是好事。”

其余勋贵也都站了出来,说着苏城的功绩,大声嚷嚷着这封赏合适。

大殿上,文武百官吵成一团。

朱祁玉回身在御座上坐下,给了成敬一个眼色。

纠仪御史连甩了几下朝鞭,才将这嘈杂压下。

朱祁玉开口说着:

“既然众卿不同意,那我就不听诸位的意见了。”

丹墀之下的文官们一脸的懵逼,皇上这是啥意思,不听我们的意见,要硬来了。

朱祁玉吩咐着说了:

“朕意已决,赐苏城为于阗王,自肃州至于阗一线,皆为外族所占据,若苏城能打下这一路城池,就实封为于阗王。”

“退朝”

第319章 一片混乱两公府 日头高悬,北风呼啸,街边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白雪。

前英国公府,现在的英德伯府门前,官差林立,锦衣卫与东厂番子络绎不绝。

双手双脚皆戴着镣铐的张軏落魄的走来,灰白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后面跟着两个差役,前面是英国公府的台阶。

“走。”

后面的差役恶狠狠的推了张軏一把。

张軏一个踉跄,倒在了台阶上,连日的毒打、拷问,耗尽了张軏的精气神,最让他无语的是,朱仪那孙子招了,自己的硬扼,不过是让舒良跟卢忠嚣张的嘲讽自己是傻蛋的证据。

“张都督,传承三代的英国公,因为你,就要被夺爵充军了,你有什么感觉?”

舒良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张軏挣扎着起身,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舒良,旁边一脸冷漠的苏城,脸色狰狞扭曲: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你舒公公这次是赢了,总有一天,你是会输的,到时候,你会死的比我还难看。”

这时候,公府门内传出了凄厉的叫嚷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家三代国公,岂是你们这些下贱之人可以轻辱的,滚开。”

张輗大踏步的走了出来,几个差役围在他身周,不敢动手。

舒良看着嚣张的张輗,笑了:

“好一个三代国公,给我拿下。”

“舒良,你这个蛊惑圣上的阉人,祸乱朝纲的内宦,王振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我杀了你。”

张輗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两个站在门侧的锦衣卫突然出手,一左一右,两把钢刀架在了张輗的脖子上。

殷红的血流了下来,张輗若是再向前冲一点儿,脖子就要分家了。

看着张輗的模样,舒良更得意了:

“张輗,因为你这一冲,我对你英国公府更瞧不上了,你兄弟还知道成王败寇,你就是个废物啊,连形势都看不清楚。”

“来人,传我的令,对后面那些人都粗鲁些,原本顾忌他们是国公府,现在没必要了,他们家把咱们叫做下贱之人,那下贱之人就不必顾惜他们这贵人,抓人的时候捆结实,拉人的时候务必扯倒几个轱辘。”

有番子大声应命去了。

张軏看了被架住的张輗一眼,叹了口气,阶下囚不好当,也没必要再教育他了,让他再顺着自己的心意做最后一次自己吧。

小小的张懋从门内走了出来,昂首挺胸,见到苏城跟舒良的时候,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见过公爷,舒公公。”

苏城换了一礼:

“英国公。”

舒良见苏城还礼,只得不情不愿的还礼:

“英国公。”

张懋看了自家叔叔一眼,转头对苏城说着:

“素闻忠国公有勇有谋,是当世难得的豪杰,本来懋还不信,今次一见,忠国公果然是当世人杰,比之朝中诸人,皆无人能及也。”

苏城客气的笑着:

“英国公谬赞了,宁阳侯陈懋、宁远伯任礼、定西侯蒋贵、保定伯梁珤,皆一时之豪杰也。”

张懋眼睛一亮:

“忠国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哎,陈侯与任伯对忠国公也是如此评价,可惜懋生的晚,不能与诸位一起纵横沙场。”

舒良在旁边插嘴说了:

“英国公有话直说就行,能办的,我等自然给你办了。”

张懋小脸微红,终究是太年轻了,比不得舒良跟苏城这样的老油条,他努力控制着声音:

“懋有老母,年事已高,恳请忠国公与舒公公照拂一二,使母死前能少受屈辱,毕竟是先英国公遗霜。”

苏城摆了摆手:

“此事容易,舒公公传下令去,自然就无事了。”

舒良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应和着苏城的话:

“好,既然是先英国公遗霜,自然该优待,毕竟这谋反是子孙,虽然谋反要及三族,这该有的礼遇还是有的。”

张懋被带走了。

一群群的英国公府奴仆被捆着拉了出来,因为已经被搜查过一遍,所以这次抄家只是抓人,张姓人都被拉了出来。

英国公府前,哭声震天,号叫声让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张軏看着抱着自己腿哭叫的妻妾,对着自己恶狠狠骂的族老,心中满是无奈,早知道,就不从太上皇的旨意了,英德伯也是顶好的爵位啊,有此爵位在,有张懋在,张家崛起只在这一代。

可惜啊,自己当时怎么就猪油蒙心,非要想着更进一步。

现在好了,家没了!

张輗更是狼狈,刚才被女儿抱着腿哭的时候,他就软了,看着妻妾亲族的惨状,张輗是后悔啊,老泪纵横,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人终于抓完了,舒良笑眯眯的对张軏张輗说了:

“二位爷请把,您进了天牢,咱家还得跟公爷去抓成国公府,定西侯府,阳武侯府,这些个府邸都参与了此次谋逆,都要抄家问斩,男的砍头,女的送入教坊司。”

舒良恶狠狠的做了个下噼的动作。

张軏一下就委顿在地了,女的送入教坊司,自己的妻子、女儿,姐妹,都要被送入教坊司了啊!

张輗更是面红耳赤的看着张軏:

“你干的好事!”

对着张軏拳打脚踢起来了。

苏城吩咐将两人分开,与舒良并肩而行,向着成国公府而去。

“这个府邸可不好抄啊,公爷。”

舒良笑眯眯的说着,脸上堆满笑容。

苏城也不看舒良,舒良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善于观察人,这样的人,跟你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那就是绝佳的袍泽,但若是有了冲突,那就是最阴狠的对手。

自己还是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以免往日的情分用干净了,这家伙再对自己出手。

“胡濙老尚书的女儿罢了,让他接走就是,当朝七卿,未来的内阁大臣,还是有这个特权的。”

舒良闻言脸色一变: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爷这说法,可不合大明律啊。”

苏城看了舒良一眼,接过张勇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头一摆,向成国公府邸行去。

舒良看着苏城的背影,眼中的阴郁更重了。

成国公府前,一脸乱成一团了,各式各样的朱家亲族被拉了出来,到处都是哭嚎声,比英国公府也不遑多让。

“朱仪你个小王八蛋,谋反害人,把自家搭进去了。”

“朱仪你个废物,爵位都没有,安分守己的等着承爵就是了,造什么反。”

“害人害己的东西,老子跟你朱家刚搭上亲戚,救他娘的要进去坐牢。”

……

喝骂声,哭嚎声,让台阶上的朱仪脸色涨红,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城到了的时候,正是这样的景象。

礼部尚书,太子少保胡濙,见到苏城跟舒良到了,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老头没戴帽子,白发与白须飘扬,很是显得苍老疲惫。

“见过忠国公,见过舒公公。”

胡濙的态度放的很低,向两人见礼的时候,整个人都恨不得埋地下去。

苏城急忙下马,扶起了胡濙。

胡濙不等苏城说话,就指着朱仪骂了:

“这个王八蛋玩意,竟然敢干谋逆的事儿,可是我那闺女是无辜的啊,公爷,舒公公,我向二位求个情,暂且让我闺女与外孙到我府上缓上几日。”

说着,胡濙又向两人躬身弯下了腰。

夕阳西下,将老人疲惫落寞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第320章 王直不要苏城相送 头发花白的老人,伛偻着身体,向两人行礼,神情上满是紧张。

为人父母者,临到老迈,依旧视子女如故。

苏城看了舒良一眼,他与胡濙无故,这位侍奉五代帝皇的老臣精明油滑,是朝堂上的典型骑墙派,只忠诚于利益,从来没有说真正忠诚于谁。

舒良见苏城以自己为主,高兴起来了,他掸了掸衣袍上的土灰,声音尖锐:

“给胡尚书见礼了,咱家奉旨而来,抓人破家是陛下的旨意,咱家不敢擅专,还请尚书大人见谅。”

胡濙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满是失望,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放低了姿态求着舒良:

“公公身负皇命,这个我知道,然而抓人分几个步骤,重犯本人自然会被擒获,朱仪及其弟妹均在此,妻子回家省亲未归,稍迟一些抓捕,或者由别人抓捕,这也是可以的。”

“由老夫来作保,若是不能尽快将朱仪妻女抓捕归桉,老夫愿意入宫向陛下请罪。”

舒良闻言有些踟蹰,话说到这份上,胡濙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而且若是自己答应了,可以想象今天自己的外宅肯定能收到胡濙送上的重礼。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但是这次有苏城在啊。

“胡尚书无需多言,咱家奉旨办桉,尤其是此等大桉,必然是要全员抓捕,至于后续的关押,那是刑部的事儿,胡尚书自便。”

舒良手一挥,一众东厂番子涌了上去,锦衣卫也开始有条不紊的将人带出府门,分开捆绑。

一时间,成国公府内外,也是震天的哭嚎声音。

胡濙脸色难看,看着舒良的背影,双目中是深深的无力感,身形萧索无力。

苏城没有说话,走过了胡濙身旁,看向立在道旁的朱仪:

“小公爷,这就是你所求吗?”

朱仪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颓废不安,看着自家的府门上一众番子跟锦衣卫进进出出,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听到苏城的话,他转过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苏城: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承爵,家中大事,能做几分主,还不是由着族老跟长辈,他们要孤注一掷,要听从太上皇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

苏城对朱仪的鄙夷又多了一份,堂堂成国公府的小公爷,竟然说自己当不了家,类似谋逆这样的大事,竟然是由亲族长辈来决定的。

真是纨绔废物啊。

苏城不想听这些人的惨叫了,转身招呼了舒良一声,自去了。

长街上北风呼啸,行人寥寥,临街的店铺,大半都关着门,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家都窝在家里,除了那些实在吃不上饭的,谁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来讨生活。

苏城行了一路,没有见到几个人影,到了朱雀大街的时候,遇上了一队卫所兵簇拥着一个千户从道旁的一处酒楼内出来。

被簇拥着的,竟然是熟人,鹰扬卫指挥使鲁雄。

见到苏城,鲁雄先是慌张了一下,不过随即就镇定下来,给了苏城一个白眼,就翻身上马,带着麾下一众骑兵扬长而去了。

苏城那个气啊,老子刚抓了一队人,你还上赶着来送死,那就别怪我了。

“去……”

“见过公爷。”

苏城刚想命令孙小栓去打探打探情况,就有人喊住了自己。

形貌富态的男子向苏城躬身行礼,态度谦卑有礼:

“公爷,我家老爷有请。”

苏城上下打量了富态男子,这是谁的管家。

对面街道上,临街的窗户打开,精神矍铄的王直向苏城摆了摆手。

苏城放弃了打探的想法,算鲁雄你小子命好,今儿有前尚书大人给你挡灾。

进了酒楼,在管家的引领下,苏城上了二楼的雅间,进了王直所在的房间。

头发花白的胡濙,赫然在列,向苏城行了一礼。

王直呵呵笑着说了:

“公爷,刚才是不是起了收拾鲁雄的心思?”

“这人是鹰扬卫指挥使,本家是燕山卫所百户鲁仲的儿子,因为父亲曾从靖难之役的缘故,鲁雄自视甚高,为人最是铁面无私,想要抓他的错处,倒是有些不大容易。”

苏城笑了:

“若他真是铁面无私,那我就不找他的麻烦,些许腌臜气,我自己受着就是了。”

王直目光扫过旁边的胡濙,无奈的说了:

“公爷啊公爷,你是逼着老夫耗尽在你这儿的最后一点人情啊。”

“胡尚书来求我了,舒公公的路子走不通,求我帮他走走你的路子,照拂一下胡家女儿。”

胡濙也开口说着:

“公爷放心,我必然不会让公爷为难,些许手尾,自然会打点明白,只求公爷不要从中拦阻就是。”

苏城有些疑惑:

“舒公公不是拒绝尚书大人了?”

胡濙笑了笑,惨白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舒公公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又岂能结交朝廷重臣,不过些许松手,还是可以办到的。”

苏城闻言明白了,规则是给普通人准备的,大老如胡濙般,只要总管抄家的舒良跟自己在规则之内稍微放松,他就能找到无数挽救自家女儿的方法。

苏城看着王直:

“王公三辞已经完成,何日离开京城,到时候我亲自送你。”

王直摆了摆手:

“算了,送就不必了,他日公爷牧民西北的时候,能够少些杀戮,就算是送我了。”

苏城连连摆手:

“我还是送送你吧,你这个要求比较难办,西北民风彪悍,若想压服那些个马匪、异族,只有火炮与杀戮,以恩义笼络西北,只能落到大宋一样的境地。”

“行了,他日离京,我来送王公一程。”

苏城起身,拜别两人,出了酒楼。

胡濙站在二楼上,看着苏城的背影,问着王直:

“陛下已经当廷下令册封苏城为于阗王,等圣旨一下,这位就是第一位异性王了,以后就不能再称国公了。”

王直笑眯眯的看着胡濙:

“胡尚书倒是看的开,这可是违背礼制的事儿,大宗伯竟然没有犯颜强谏。”

胡濙捻着胡须,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表情:

“礼制,何谓礼制,合乎人心、道德、规矩,不违背人情世故,引人向善的,就是礼,就是制。”

“苏城封于阗王,于国无损,于民无愧,若细究之,反倒是会于国有利,于民有望,是好事,若说朝廷无规制,则三代之前,有谁会想到瓦剌能入中原……”

“行了行了!”

王直打断了胡濙,无奈的说着:

“既然事情已经了了,那就这样吧,我可不耐烦听大宗伯的这番长篇大论。”

第321章 人头滚滚菜市口 三法司的行动很快。

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亲自督办,大理寺卿俞士悦一力推进,虽然有刑部的阻力,但事情也在几日后定下了。

英国公府夺爵,抄家,株连三族。

成国公府抄家,株连三族。

定西侯府夺爵,抄家,株连三族。

阳武侯府夺爵,抄家,株连三族。

……

其余如许宁、刘山一般,被牵扯夺职的卫所世官,千户百户,更是多不胜数,这几日的功夫,天牢就已经被塞满了。

给天牢供应断头饭的谢老捻却是小发了一笔,这些人虽然大半被抄了家,但是断头饭还是免不了的,保不齐就有谁私藏了些银钱,临死时候想吃点儿好的,就便宜了谢老捻。

这天,谢老捻卸了差事,跟徒弟交代了几句,换上便服,就出了天牢。

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的向西市走,谢老捻也随着人流走。

今日是钦犯问斩的日子。

成国公府的小公爷、英国公府的公爷、英国公公府的两个都督,还有些个侯爷伯爷,都要被今儿砍头,谢老捻早几天前就惦记着,想要今日看砍头了。

“昨个砍侯爷的时候,有个就尿了裤子,今儿肯定也有。”

“嘿,往日里一年也难得见一次砍贵人头,没想到今儿一天就好些个。”

……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让谢老捻听的热血沸腾。

是啊,今儿杀的是什么人?

那可是自己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贵人,休说那两个小公爷,就连被砍头的那个世官指挥使,自己这辈子就没见到几个。

今儿一下就要看到砍掉四个贵人的脑袋。

谢老捻得意起来了,还是咱京城人有眼福,砍公爷脑袋的机会都能遇上。

人流到了菜市口,在监斩台周围汇聚起来。

谢老捻轻车熟路的进了菜市口入口处的早食铺子,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丢下几个铜钱。

“拿两个烧饼。”

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烧饼,谢老捻就走上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老板家的起居室,两张木床放在房间东西两面的墙壁旁,一个大红木柜子放在四角木架子上,几个摇摇晃晃的木凳子散乱放在室内。

谢老捻拎了把凳子,放在窗户边上,踩着凳子,谢老捻就爬出了窗户,扒着墙头,小心翼翼的上了房顶。

站在房顶上,菜市口的景象一览无遗。

四四方方的砍头台上,十几个犯人一字排开,跪在地上,脖子里插着画了圈圈的木板,抱着鬼头刀的刽子手站在旁边。

砍头台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谢老捻站在楼顶上向下看去,彷佛是在看一个蚂蚁窝一般,人多到让谢老捻感觉有些瘆得慌。

“砍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欢呼声音。

谢老捻急忙擦了擦眼,向下看去,只见监斩的官员验明了正身,刽子手将人犯脖子里的木牌拔掉,就举起了手中的厚背鬼头大刀。

“哗啦”

伴随着人群中的欢呼声,鬼头刀砍下,人头飞出老远,人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谢老捻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如同以前看了许多次的砍头一样,这砍公爷侯爷们的脑袋,似乎跟砍偷鸡摸狗的吴老二砍头的时候一模一样。

都是脖子分家,人头落地,看不出啥不一样的。

对,就连自己看砍头的地儿都不一样。

谢老捻感觉索然无味极了。

看了会子,谢老捻彻底没了兴致,顺着原路爬回了窗户,谢老捻下了二楼,见到一楼铺子里正忙碌的老板与几乎要坐满早餐铺子的客人。

忙碌的老板擦了把头上的汗水,笑着问了谢老捻:

“老谢你今儿什么情况,这么早就散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谢老捻要了碗肉汤,看着老板往汤里加肉,满脸纠结,想要多给点肉,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岔开了话题:

“那些个公爷侯爷的脑袋,跟咱普通人也没啥区别,也是一刀下去碗大个疤,也是死了就躺地上起不来。”

谢老捻说着刚才的见闻,有心炫耀。

“已经开始砍头了吗?”

这时候,邻座的问话让谢老捻警惕起来了。

问话的是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

谢老捻瞥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心中咯噔一声,众人不简单。

于是他陪着小心,谨慎的说着:

“回这位爷的话,确实是开始了,但是刚开始,若是爷您想看,现在上去,还能看的刀砍人的场面,老血腥了。”

谢老捻有心炫耀,说起了自己的见闻。

苏城闻言放下手里的烧饼,就向殿外走去。

今儿本来苏城有监斩的差遣,但是睡过了头,来晚了。到菜市口的时候,寻思着吃点儿饭,没想到砍头已经开始了。

苏城一走,一众坐着吃饭的亲卫们也待不下去,一窝蜂的出了铺子。

老板扯住谢老捻:

“你丫的刚才说了句啥,把那公子给吓走不说,坏了俺好端端的买卖。”

谢老捻一脸的不屑:

“你懂个屁,那是忠国公,数次挽救咱们京城的忠国公,这帮子伯爵侯爵的,都是谋刺忠国公才被抓了砍头的,赶紧的,把那个碗跟凳子桌子放起来,那可是忠国公坐过的,你丫的发财了都不知道。”

老板闻言眼睛一亮,麻熘的收拾去了。

苏城出了早餐铺子的时候,正看到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向阳武侯府的侯爷脑袋上砍去。

有一个勋贵的脑袋分家了。

张軏跪在台阶上,看着一个个相熟的人被砍了脑袋,脸上满是懊恼与后悔。

他转过头,想要看看台下可有送自己一程的亲朋故旧,下属上司,眼角余光就注意到了人堆外面的苏城。

哎,真是后悔啊!

张軏低下了头,想着苏城对自己的威胁与劝解,张軏心中懊恼,若是自己早听了苏城的警告,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爵位丢了不说,阖家都让自己给送上了断头台啊。

目光滑过周遭,张軏看到了张輗、朱仪、薛绍,一群人都颤抖着身体,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亲人,好大一会子都说不出话来。

“哎,恨啊,我为何要去招惹苏城,都怪自己啊!”

张軏心中暗恨,耳边响起了监斩官的声音:

“验明正身,可以开斩。”

张軏感觉到脖颈里的木牌被抽走,一下就舒服起来了。

不过下一刻,张軏就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悔啊!

张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322章 东察合台汗国兴兵 那一日,菜市口斩了无数的囚犯,只杀的京城人头滚滚。

东厂番子监斩,砍头的声音就没有从菜市口上空落下过。

菜市口血流成河,收尸的驴车从西市排到了东门,忙碌了一夜,才将尸体全部收拢出去。

京城的百姓只做笑谈,看了多年的砍头,就今年看的热闹多,砍的可都是大官贵人,那可是往日里连人都没见过的,竟然能看砍他们的头。

勋贵文臣们中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英国公府被抄、成国公府被炒、定西侯府被抄、阳武侯府被炒,这是勋贵中排名靠前的,还有那些不靠前的,被查抄砍头的多不胜数。

文臣之中,也被砍了好几个,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苗头开了,朝廷上一时间都是风声鹤唳。

南宫太上皇也受到波及,陛下亲至南宫,再次训斥太上皇挑起事端,颁下黄绫圣旨挑动臣下谋乱,罪同谋反。

陛下终究没有狠下心向太上皇动刀子,但是下旨隔绝内外,将南宫内的太监换了一波,涉事的都被东厂拖出去打死了。

过了正月,天气就开始变的愈发暖和起来了,虽然还是二月,这裹在身上的棉袍,就开始有些热了。

今天天气明媚,是个适合远行的日子,苏城早早的就出了门。

京城城墙外的河水干枯,露出了干裂的河床,两岸枯黄的草地上,到处可见大片被烧过后的黑灰,田野间北风吹过,大片的干枯草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几年连番大战,京城周遭的百姓死伤颇多,无主的荒地也越来越多,抛荒的农田只是经过一个春秋,就变成了野草茂盛的草地。

“就在这儿等吧。”

苏城在城外五里亭下马,进了五里亭说着。

黄杨跳进去将凳子擦拭干净,苏城坐下,看着周遭的一切,心中有些落寞。

京城的官道整修的算是好的,但是经过几次雨雪,也变的沟壑不平,到处都是坑洼,地势低的地方,更是成月成月的稀泥。

一路走来,苏城一行人骑的马肚子上都溅满了泥点子。

京城尚且如此,可以想象那些州县的官道,能差到什么程度。

路都这么难走,这吃食,想来就更差了。

“爷,吃口面饼吧。”

张勇拿出面饼,让苏城吃。

苏城接过面饼,啃了一口,虽然饼子颇软,但是饼里夹杂的麸皮沙粒让苏城总是感觉硌牙。

喝了一口水袋内的水,正在瞭望远处的孙小栓嚷嚷着说了:

“爷,有车队过来了,应该是王直大人家的。”

京城方向,五辆马车迤逦而来,在沟壑不平的官道上慢慢的走着。

车子到了近前,被张勇给叫住了,马车的帘子掀开,皓首的王直就探出头来,笑呵呵的对站在道旁的苏城说了:

“王爷这是何必,老朽想安安稳稳的走掉,王爷偏让老朽走的不安生啊。”

苏城拦开了想要搀扶王直下车的家丁,亲自将王直从马车上搀下,笑着说了:

“王公于国朝有大功,历侍四朝,皇上不好来送,就遣我来送送王公。”

王直闻言眼圈微红,声音也嘶哑了些,低语着说了:

“皇上有心了啊!”

两人进了亭子内坐下,王直开门见山的说着:

“陛下让王爷来,对老朽有什么交代,王爷直说就是。”

苏城喝了口茶,笑着说了:

“陛下说他给王公的嘉奖薄了,请王公不要计较,等王公归乡,若是有合用的人才,也可以向陛下推荐,他匀王公有密折专奏之权。”

王直闻言一愣,轻轻擦拭了一下脸庞,起身,恭恭敬敬的面向北方跪下,叩首。

“老臣谢陛下皇恩。”

王直对于景泰帝一直是若即若离的态度,最后为了离朝,更是直接站在了景泰帝的对立面。他没有想到朱祁玉会这么大度,不但给了天官归仕应有的荣耀,还给了密折专奏的权利。

能够上达天听,这是给自己离朝后的保命符,也是给自己的福利,以后有子侄堪用,可以直奏御前,谋一官半职,让家族不落。

苏城看王直磕完头,起身,扶着王直上了马车。

王直坐在马车里,对苏城说着:

“王爷,还请回到京城以后,禀报皇上,要小心慈宁宫太后,孙太后盘踞后宫几十年,能用的人中颇多可用之才,内廷争斗,皇上恐不是其对手。”

苏城双手作揖,向王直拜别。

石头看着王直的马车,问了苏城:

“太后一个深宫里的老妇人,还能威胁到皇上?”

苏城叹了口气,朝堂政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后宫的争斗,比之朝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孙太后能够让宣宗皇帝废后,而且是在张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本身的能力是极强的。

不然,朱祁镇也不可能复辟为帝。

“走吧,面见陛下去。”

苏城翻身上马,催马向京城而去。

京城,尚书房。

朱祁玉听完苏城的话,闭目思量了会子,这才有些疑惑的问了:

“太后一个久居深宫的老太婆,还能对我有威胁?”

苏城指了指一旁随侍的大内侍卫的腰刀:

“陛下觉着这把刀对你有没有威胁?”

朱祁玉愣了愣,好大会子后才说了:

“有威胁,而且可以是致命的威胁,若是这刀所掌非人,朕的小命随时都在人掌控之下啊。”

一旁的大内侍卫被吓得跪了一地。

朱祁玉摆了摆手:

“跟你们有什么相干,王爷就是给朕举个例子。”

“你们瞎闹腾什么,都起来。”

一群侍卫们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

朱祁玉继续说着:

“舒良正在清洗内廷,里面确实有不少是太后的人,但是各家勋贵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太上皇的奴才,更是多不胜数,朕就不明白了,这帮子奴才怎么就认准太上皇了。”

“朕有薄待他们吗?”

“官职差遣皆不曾动,衣物饷银更是不曾缺少,偏偏他们就愿意给太上皇当奴才,不愿意给朕尽忠。”

苏城笑了笑说着:

“陛下,臣退了,内宫之事,臣不能干预,否则明日里就会有朝臣来参劾臣。”

朱祁玉无奈的点了点头,外朝之事有苏城于谦王文在,诸事还算稳当,可内廷除舒良外无人可用,让朱祁玉很是头疼。

“吏部尚书的事儿,苏城你属意于谁?”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脚步飞快的进了殿内,将手上的文书呈上:

“陛下,西疆急奏。”

朱祁玉接过,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变了,将急奏递给了苏城。

“东察合台汗国兴兵,欲要扫平哈密疏勒等地,但是目标,也包括了我肃州、阳关等地。”

第323章 朕离不开你们啊 肃州卫镇守总兵官谢狗蛋急报:

东察合台汗国兴兵犯境,也先不花二世派遣军东征,捣毁了肃州卫攻取的沙州,与罕东左卫联合,陷明军一部,明军西向边军大败被围。

兵部西向战略的第一步,攻略沙州,刚刚开始,就被击溃了。

朱祁玉担忧的问着苏城:

“这地方我在舆图上都找不到,不如还是算了,凭着海路,我大明还是可以与大食波斯贸易,开辟这陆上丝绸之路,也不一定能给我大明增加多少税赋。”

苏城摇了摇头,走到舆图旁边,指着上面的地势说了:

“此地是肃州卫,此地是沙州,若是将此地打通,我大明将有望占据阳关,就算不能占据阳关,我大明也能通过东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汗国进行贸易,商路开通了一半,商人就来了。”

朱祁玉看着地图,脸上是大写的懵逼,苏城指着地图跟他讲地理,他是明白的,但是跟他讲商路开了一半,吸引商人来,他就懵逼了。

看着就是地图上互不相连的两个地儿,怎么就能吸引商人来?

这地方看着是茫茫大漠,商人来干吗?

肃州那地方贫瘠的紧,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有啥好吸引人的。

苏城看朱祁玉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懂,索性不跟他讲了,只是说着现在的情况:

“我明军一部陷于沙州,遭到东察合台汗国与罕东左卫的围困,现在必须遣一军西上,解救被围的肃州边军,不如让臣去吧。”

朱祁玉闻言大惊,刚才还在说商路通了一半,怎么转眼就成了你要去西北打仗了。

这是真的不成啊!

太上皇刚刚在京城闹了场乱子,若是你不在,朕说不定已经被刀把子加到脖子上了,还不知道自己的皇位就要完蛋了。

“肃州卫向西都是荒凉贫瘠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你去将于阗打下来,也不能长居,还不如就在京城当你的安稳王爷,俸禄钱粮皆不会短了你的,何必非要去于阗当什么王爷。”

苏城愕然看了朱祁玉一眼。

朱祁玉藏不住事,只能讪讪的说了:

“自从将你封为于阗王后,外朝内廷皆有参奏之人,说封你为于阗王后,你肯定会想法子西征,以图实封,因此而挑起我大明与西域诸国之战,西疆将无宁日也。”

“苏城,你听朕的,安稳在京城当于阗王,等有一日,朕寻个由头,将你改封到中原,总好过到那荒凉贫瘠的地儿去吃苦受罪。”

苏城想了想:

“如果我说此去西域,我并不是想要实封,而是想要将我大明的版图向外拓展,将中亚重新纳于我大明统治之下,陛下你信吗?”

朱祁玉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他指着舆图上东察合台汗国、帖木儿汗国说着:

“中亚是不是就指这些个地区?”

苏城点了点头:

“这里是咱们大明的地界,不过因为太宗皇帝的缘故,这些地方或被放弃,卫所内迁,或被封赏给蒙古诸卫,如赤斤蒙古卫,罕东左卫,哈密卫一些地方。”

“现在这些地方虽说是我大明赐封的诸卫,然而皆不纳粮纳税,与我中原的联络几乎中断,又怎么能称这些地方为我中原的卫所呢。”

“这东察合台汗国、帖木儿汗国,自唐宋之时就是我中原统治之下的国土,到了我大明,却成了蒙古人统治下的国土,这很不应该。”

朱祁玉连连点头:

“对,本来就是我中原朝廷治下之地,不论何时,都得是我中原治下之地。”

说完朱祁玉想了想:

“你的想法我理解,但是放手让你去西征,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大安稳,太上皇那儿,肯定会闹幺蛾子,现在又多了个皇太后,朕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现在幸亏有你在,能够镇压外朝,让那些个有着疑心的勋贵不敢造次,就算想听从太上皇的旨意,他们想到你还在京城,就不敢行动。”

“朕真是无法想象,你西征诸国,留在自己的封地,以后这朝内出了事情,谁来替朕镇压外朝,勾连内外。”

苏城想了想:

“那谁能领兵西征,肃州卫明军被围,终究要派军西上,解救被围明军,不求能够击溃东察合台汗国与罕东左卫的联军,起码能将被困明军安全解救出来。”

朱祁玉拍了拍额头:

“明日廷议此事,让大臣们去考虑去吧,兵部权势日盛,几乎要超越吏部成为朝廷第一大部,于谦还能连这点儿事都解决不了吗。”

苏城心道皇上说的也对,这满朝的公卿,终究得有几个能打仗的,远的不提,自己麾下这几个家伙都挺能打的,带兵也是可以。

“那成,明日廷议此事。”

朱祁玉笑了,苏城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非要去于阗当实封的王爷,现在看苏城的模样,对去不去于阗根本不大上心,若不是因为东察合台汗国犯境,他怕是连提都不会提啊。

“哎,苏城,你对吏部尚书,有什么想法没有?”

朱祁玉再次提起了吏部尚书的人选。

苏城一脸无奈:

“陛下,吏部尚书是文官之首,百官表率,我一个武官,掺和这个,不大合适吧。”

朱祁玉笑呵呵的说着:

“又不是让你定人选,只是让你推荐几人,文官那么多,你还能不认识几个,推荐几个人来,说不定满朝公卿一看是你苏城推荐的,群起而反对,你也白推荐了。”

苏城想了想,我若是对谁有意见,就推荐谁,似乎是个不错的法子。

“我觉着王文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

苏城决定坑老王头一把,你丫的反正被文臣武勋们群起而围攻的次数不少,也不差这一次。

王文?

朱祁玉把王文的事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拍板说着:

“好,那就王文了,王简斋是除你之外,对朕最忠心的臣子,朕还能不信任他。”

苏城一脸的懵逼,几个意思,不是说让我推荐几个人,怎么我只提了一个老王文,您就拍板定下了呢。

这尼玛也太不靠谱了吧。

苏城决定挽救一下:

“王简斋年龄跟王直的差不多,若是当上吏部尚书,说不定三月以后就得驾鹤归西,到时候还得找新的尚书,更是麻烦。”

朱祁玉摆了摆手:

“不要紧,到时候再找就是了,如王简斋与苏城你这般,忠心于朕的臣子,朕在朝廷上根本没有几个啊。”

“朕,离不开你们啊。”

第324章 沙湾决口与皇太后的谋算 谢老捻出了天牢,与守门的韩四打了个招呼,慢悠悠的向家里走去。

前些天天牢人满为患,把牢里的狱卒们可给累坏了,从上工开始一直到下差,都是叫骂与哭嚎声,任谁也受不了。

不过这几日菜市口杀的人头滚滚,大半都被砍了,天牢一下就空了,吃断头饭的都没了,谢老捻突然还有些不大适应。

不如今儿去小酌一杯。

谢老捻心中想着,脚不由自主的就拐进了道旁那家长去的小酒馆。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节,酒馆内人声鼎沸,吃酒的、吹牛的、瞎嚷嚷的,比比皆是,见到谢老捻进来,立即有人跟他打着招呼。

“老捻来了,今儿卖出去几碗断头饭,前些日子可发财了吧。”

“他发什么财,那些都是抄家灭族的,啥啥都得收到皇上的内库里去,都是帮穷鬼,老捻还得搭饭钱。”

一片闹哄哄中,谢老捻挤到了柜台前,跟掌柜的打着招呼,要了一角酒,寻了空余的桌子坐下,与旁边的酒客嚷嚷了起来:

“放屁,谁说老子没赚钱,断头饭是没钱也想吃的,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天牢是怕穷鬼的地方?就算是鬼也给他撸下二两油来,穷鬼就撸的更多了。”

人群中响起哄笑声音,都是街坊邻居的,谁还不知道谁爱吹牛了。

掌柜的把酒跟花生米上来,笑着说了:

“俺听说砍的都是贵人,咋,里面就一个穷人都没有?”

掌柜的话音一落,酒馆内有了片刻的宁静,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谢老捻。

谢老捻端起酒,倒了一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巴里,嘎巴嘎巴的嚼了满嘴香味儿,这才意犹未尽的说了:

“奥,也有穷人,不过是贵人的穷亲戚,与在座的各位比,那还是富得流油。”

“开好你的酒馆就是了,操的哪门子富人的心。”

谢老捻笑骂了掌柜的一句。

旁边醉醺醺的孔老二咋呼着嚷嚷了:

“俺就知道,王爷可不会对普通人出手,杀的肯定都是些贵人,有家有业的贵人。”

旁边满是附和的人声:

“对对对,王爷以前在宣府的时候,就修路造桥,给咱老百姓想饿不死的法子,升官到了京城了,怎么可能会害咱们这些穷鬼老百姓。”

一时间,满酒馆内都是附和的声音。

“对,咱家有个亲戚在团营当兵,每次发赏钱,都是兵将一体,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一时间,各处都是夸赞苏城的声音。

酒馆掌柜后面的一处房间内。

身着灰色常袍的朱鉴将帽子拿下,在手里提着,听着外面的嚷嚷声音,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徐有贞说着:

“于今苏城大势已成,威望功勋足够,怕是谋朝篡位也只在朝夕之间。”

徐有贞看了看朱鉴,附和着说了:

“朱大人说的有礼,这宫内的曹公公怎么还不到?”

朱鉴闻言一惊,他起身,走到床边,小心的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面看去,细小的缝隙外响起呜呜咽咽的风声,一个厚重的脚步声在外面响着。

朱鉴推开了窗户,身形庞大的男子就从外面跳了进来。

窗户关上,屋子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让脱了帽子的朱鉴打了个寒颤。

“咱家来的晚了,两位大人见谅。”

面目粗犷的内廷太监曹吉祥向两人客气的说着。

徐有贞抢先说着:

“公公客气了,我俩也是刚到,刚到。”

曹吉祥闻言也压低了声音说着:

“咱家是惯于带兵的,也就不跟两位大人客套了,今儿与两位大人……”

酒馆里的喧嚣突然传了进来,压过了曹吉祥的声音。

却是谢老捻提了一个被关押的都督佥事,诉说自己的后悔,不该招惹苏城,让众人都听的高兴起来了。

曹吉祥眉头一皱,神情不悦:

“怎么又是夸赞苏城的,这京城内已经是如此阿谀奉承于他了吗,还是说他的眼线太多了?”

徐有贞没有接这话茬。

朱鉴无奈,只得回答了:

“倒也不是,说话那个是天牢狱卒,前几日斩了不少贵人,这帮子穷鬼爱见当官的被杀,所以就喜乐起来了。”

曹吉祥冷哼了一声:

“都是些见不得别人好的狗东西。”

“两位大人,咱家此来,是带了太后口谕的。”

朱鉴与徐有贞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喜。

曹吉祥见两人的模样,于是继续说了:

“这次吏部天官王直去职,让太后在朝内失了一大臂助,后面的天官人选,太后属意朱大人,稍后太后也会下懿旨,让人在朝堂上推举朱大人。”

朱鉴差点儿笑出声来,这是人在家中坐,饼从天上来啊。王直去官去的好啊,他该早点儿去才好。

“下官谢太后天恩,必肝脑涂地以报。”

徐有贞鄙视的看了朱鉴一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堂堂的寺卿,竟然肝脑涂地。

玛德,要是让我当天官,我也肝脑涂地。

曹吉祥看向旁边的徐有贞:

“太后收到消息,说皇上属意王文出掌吏部,太后的意思是待王文登上吏部尚书之位后,就推举徐大人出掌左都御史,然后再将王文给拖下来。”

徐有贞有些迟疑:

“曹公公,下官只是一介翰林,出掌左都御史,怕是力有不逮,亦且朝中无人,左都御史又是七卿,这怕是很难啊。”

徐有贞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出身翰林,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做过一任御史,不要说左都御史,就连佥都御史都够不上,孙太后给他画的饼有点大,他吃不下。

曹吉祥不同意了:

“徐大人,令座师贵为工部尚书,岂会不为汝张目,再有两位七卿大臣开口,其余于谦沉翼也不会阻拦,此事就成了。”

徐有贞闻言仔细思量了一下,加上座师,那就是三位七卿,王文不算,于谦沉翼基本是不问兵户两部以外的部务,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好,下官应了,曹公公若是有别的安排,下官也好提前支应。”

曹吉祥赞赏的看了徐有贞一眼,还是这位大人上道,知晓凡事都需要活动。

“徐大人这些日子切记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现在王文登上吏部尚书之位的呼声越来越高,给你的造势也将起。”

……

这时候,苏城正在兵部,还未下衙。

一个兵部郎中手拿文册,快步进了司务厅。

“王爷,尚书大人,河南道山东道巡河兵备急报,沙湾堤坝不稳,恐有今夏决堤隐患。”

于谦与苏城对望一眼,提议说着:

“那不如奏请陛下请专人治河。”

苏城点了点头:

“我听闻翰林学士徐有贞精于治河,可令他即刻出任总管,治理沙湾。”

于谦点了点头:

“此我也有耳闻,王爷,不如明日你我一同奏请。”

……

第325章 沈翼推举苏城担任吏部尚书 第二天,天气大亮,宫门前。

熙熙攘攘的站满了各色官员,衣冠禽兽,说的就是大明的文武官员的衣服。

苏城站在武勋排头,笼着手,漫不经心的。

旁边,是一身红袍的石头,正喋喋不休的说着昨日与杨二同逛怡红楼的场景。

于谦慢悠悠的踱步到了两人身后,冷哼了一声。

石头缩了一下脖子,麻熘的缩后面去了,于老头可惹不起,先躲为妙。

苏城看了于谦一眼:

“于大人瘦归瘦,但是却是一点儿也不怕冷啊,真让人羡慕。”

于谦学着苏城的模样,也笼着手,不满的说了:

“刚才我听内阁高大人说,有科道官员参奏咱们的勋贵武将,不思练兵备战,反而夜夜笙歌,流连秦楼楚馆,出口成脏,给国朝抹黑。”

苏城看了看缩到后面的石头,正跟保定伯梁珤吹牛,两人说的眉飞色舞,不是打仗就是女人,一看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苏城收回目光,对于谦说了:

“嘴巴长在人家文官身上,咱们又能说什么,不如还是说说沙湾的事儿吧,我回去之后想了想,沙湾整修是工部的事儿,监管是当地的事儿,跟咱们兵部好像没什么关系。”

于谦闻言正色说着:

“王爷,你知道沙湾周围有多少人吗?决口一次,就要死掉多少老百姓吗?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既然守军来报,我于谦就不能让此事在我兵部拖下去。”

苏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文官队伍中的工部尚书陈循,你老兄节哀顺变,于大人要向你发动进攻了。

于谦接着说了:

“我已经知会陈德遵,今日他定会上廷议。”

苏城闻言看了老于一眼,这老头,弯转的有点快啊!

苏城目光扫过翰林学士方向,徐有贞这人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可惜历史上的评价却不怎么样。

宫门大开,文武百官们络绎不绝的进了大殿。

朱祁玉在御座上坐定,示意兴安让大家开始奏事。

兴安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百官开始奏事。

吏部没有正堂官,只能是侍郎项文曜代替正堂官奏事,身穿绯红袍的项文曜容貌俊美,单单是在丹墀前面一站,就让文武百官感觉赏心悦目。

项文曜将吏部需要廷议的事务摆在了朝堂上,将各种事儿说了一遍,在众人都听的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开始提起众人最关心的事。

“臣启陛下,自老尚书去职之后,我吏部就由两位侍郎轮流代掌部务,然吏部事务繁杂,要处置天下官员的迁贬升谪,各省州府县的官员变动,臣等两人实在是难以胜任。”

说着,项文曜跪在了丹墀之前:

“臣恳求陛下允准,廷推吏部尚书,以全吏部部务。”

朱祁玉在御座上点了点头:

“可。”

项文曜又拜了一拜,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本,高高举起:

“这是我吏部拟定的新任吏部尚书人选,内阁票拟之后,被陛下批复下廷议。”

“我吏部推荐的人选第一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

说着,项文曜向后看了一圈,声音清越:

“王总宪的履历简报,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清楚的,本官就不再一一详述了。”

“我吏部推荐的第二名,是鸿胪寺卿,朱鉴。”

“诸位可能对朱大人的履历不大清楚,在担任鸿胪寺卿之前,朱鉴大人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曾巡抚陕西、宁夏数地,屡败蒙古,为营救太上皇,朱鉴大人自请为鸿胪寺卿。”

项文曜话音一落,朝堂上就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王文也就罢了,朱鉴的履历可就不够看了,虽然他曾巡抚陕西宁夏,也曾退强敌,但是他不曾在部院任职,不通部务,这对担任吏部尚书可是减分项。

“肃静”

纠仪御史连甩朝鞭,把声音压了下去。

项文曜继续说着:

“至于这第三名,本官虽然不好意思,但既然是朝廷部务,本官也就据实说了,第三名就是本官,礼部侍郎项文曜。”

都察院跳出一个掌道御史:

“臣劾项文曜拥官自重,自己推荐自己,不知避嫌,私心过重,不宜再担任吏部侍郎一职。”

项文曜俊脸一红,脸色难看:

“臣有罪。”

朱祁玉的声音自御阶上降下:

“此事亦朕之罪,王直先生去职之后,没有及时调任新的吏部尚书,让项文曜以侍郎代掌部务,廷推之时,项文曜不得不推举自己,不知避嫌,项文曜有罪,朕亦有罪。”

“然,”

朱祁玉的声音突然一变,响彻大殿:

“项文曜以侍郎代掌部务,能够将吏部部务打理的有条有理,此事亦足以见其能力,能够让吏部众官推举于他,亦足以见其人望,此事朕独断这一次,项文曜可以参与此次廷推。”

朝堂上响起嗡嗡声音,项文曜能够让朱祁玉如此力挺,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各部院的官员们纷纷交换意见,原来所说的,是不是要改变了。

苏城突然起身,出了朝班,面朝丹墀:

“臣举荐左都御史王文,掌理吏部事,为吏部天官。”

苏城的话犹如一个石子,一下就激起了反应,各部院的官员们纷纷出列:

“臣举荐礼部侍郎项文曜。”

“臣举荐项文曜。”

“臣举荐鸿胪寺卿朱鉴。”

一时间,朝堂上是各种的举荐声音。

朱祁玉目光扫过一众文官,问着户部尚书沉翼:

“沉先生,你掌理我大明钱粮,以为这几位卿家谁最合适担任吏部尚书。”

沉翼的目光在王文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苏城的身上:

“臣举荐于阗王苏城,担任吏部尚书。”

朝堂上的百官彷佛被下了定身咒,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一众文武官员们,都懵逼的看着沉翼,沉尚书您这是几个意思,保举一个武勋担任吏部尚书,这文官之首。

这比开玩笑都要开玩笑啊。

科道官员立即跳了出来,就要参劾沉翼,却被上首的朱祁玉给制止了。

“武将可由文官担任,文官亦可以由武将担任,若是人选合适,此事有何不可,此事不必再参劾了。”

一众御史跟文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懵逼。

朱祁玉笑着问了沉翼:

“沉先生,你举荐于阗王,是出于什么考虑?”

沉翼也不理会周遭的异样目光,心平气和的说着:

“臣司掌户部事,这两年来,对于宣府、大同两地的官员调动、施政方式多有了解,发现于阗王对于用人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让大同、宣府的税赋连年上涨,就连边军的军费调拨都少了。”

“臣以为,于阗王很适合吏部天官的差遣,以兵部尚书调任吏部尚书,也是平级调任,附合朝廷规制。”

苏城看着沉翼,一脸的懵逼,我都不知道我这么优秀。

第326章 左都御史人选与高兴的朱鉴 奉天殿内,御座上的朱祁玉龙颜大悦,赞赏的看着沉翼。

好啊,不愧是朕的大司空!

眼光独到,目光毒辣,早就看出了苏城的不同一般,果然不错。

“沉先生目光独到,见常人所不能见,苏城虽然是勋贵,然其治宣府、治大同,北征草原时,政绩亦是斐然,即使到了今日,两地百姓依旧对其感念非常。”

“如此政绩,说明苏城于政事上,亦颇有其独到之法。”

殿内众臣相互交换着眼神,对于皇上的想法,众人心中都有了底,但是却感觉很气。

咱大明朝的文官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皇上怎地如此看好于阗王,要将堂堂吏部天官加到于阗王头上。

这让一众文官们心中颇有气。

翰林学士徐有贞上前几步,躬身说着:

“臣启陛下,于阗王武略无双,横压当世一众武将,百官无人不服。

然吏部天官是文官,辅助陛下处置天下官吏甄选,辖制文选、验封数司,其位不可谓不重,贸然起用武臣,与制不合。”

朱鉴也站了出来:

“徐学士所言有理,陛下,吏部尚书当以进士出身的官员担之,不论其余,单论文采学识,若是不能服众,怕是不能压服一众学子们。”

朱鉴话音一落,一众文官们都挺起了胸膛,尤其是进士出身的高谷、陈循、徐有贞一众文官,更是挺起了胸膛。

朱祁玉看向苏城。

苏城一脸无奈,咱已经是郡王了,难道还要落到抄写诗词的穿越众的地步吗,这对自己没什么加成啊,完全不需要。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刑部尚书金廉突然出了朝班,向朱祁玉行了一礼:

“陛下,于阗王不可谓不优秀,然今日廷推吏部尚书,不议其它,若是贸然加人,一来有违朝廷规制,二来如此朝令夕改,让众官如何看待朝廷廷推。”

朱祁玉无奈,只得问着项文曜:

“既然如此,按照廷推结果,吏部可计算出了今日是那位先生接掌吏部?”

项文曜站在丹墀之前,朗声说着:

“按制,有资格参与廷推的六部、都察院、于阗王、内阁,皆出了自己的选择,目前的局面是左都御史王文老大人胜出。”

朱祁玉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王先生。”

王文出班,跪倒在地,其余朝臣纷纷起身,回归自己的朝班。

朱祁玉继续说着:

“朕以此次廷推结论,命你接掌吏部尚书事,卸下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其余所掌内阁事如旧。”

王文伏地叩首:

“臣谢陛下隆恩。”

谢了恩,王文起身,回归了朝班,虽然站位还是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但周遭的人已经不一样了,吏部的侍郎郎中开始向都察院的方向靠拢过来了。

朱祁玉心中有些失望,终究不是自己认可的苏城接掌吏部啊,现在战事不多,若是苏城接掌吏部,他肯定能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变化。

可惜了,沉翼提的有点儿晚了。

朱祁玉心中不悦,对接下来的朝会就有些心不在焉,听着众臣奏报诸事,只是任由众臣廷议,大家议出了结果,也不横加阻拦,随随便便的就匀了。

因为朱祁玉没有垂询诸事,这次廷议反倒是快了很多,不等日上三竿,各部院的事儿都议完了。

兴安请示朱祁玉,该下朝了。

朱祁玉点了点头:

“左都御史空悬,王先生,你司掌吏部,理出些人选来,廷推此事。”

“退朝吧。”

众臣散去。

于谦与苏城落在最后,两人并肩而行,于谦有些不解:

“工部并未提出沙湾隐患,陈德遵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此大事不下廷议,他陈德遵能负的起如此大的责任吗!两岸数十万百姓,若是因他陈德遵一念之差毁于万一……”

于谦站住了,脸上神情几转,转身就向宫里走。

“我去见陛下,将此事……”

苏城拉住了于谦:

“我的尚书于大人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陈循虽然没有今日上廷议,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干,你看,那边他已经跟徐有贞在商谈此事了。”

前面不远处,陈循正拉着徐有贞,说着什么,不过徐有贞明显不大愿意,连连摇头,对于陈循的提议,也是几次摇头。

于谦见此才消了气,对苏城说着:

“我观徐有贞此人,名利之心过重,若是他以为治理沙湾不能给他带来仕途助益,他怕是不会同意辅助陈循去治河,我观陈德遵此次,难了。”

那边,陈循果然没有说服徐有贞,徐有贞向陈循行了一礼,就道别了。

陈循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想转身上马车的时候,转头间,看到了看戏的苏城跟于谦,他苦笑一声,向两人摊了摊手:

“我这些弟子之中,清谈词客有不少,长于政务的也有些个,但是精擅水利的,惟有这位了,可惜这孩子名利心太重,不愿意随我去治河。”

于谦当即开口:

“如此简单,待于某上书陛下,请陛下亲发圣旨,命徐有贞辅助德遵兄去治河,德遵兄以为如何?”

陈循连连摇头:

“此事强求不得,他是我的学生,用他只求一个顺手,但若是因此而耽搁了他的仕途,我心也难安。

我工部也有精于水利的官员,回去遴选些,自然能找到几个可以治河的。”

苏城提醒了陈循:

“沙湾决口,皆因丰水期水患所致,若单单只是解决水患,筑堤立坝自然可以解决此事,然而南北漕运又要借助黄河之水,难点就在于此。”

陈循惊讶的看了看苏城:

“王爷对此也有研究?”

苏城笑了:

“老家就在开州之地,距离黄河不过数十里距离,还记得幼年时黄河发大水,屡屡淹没家门口的道路,对此泥沙千里的境地,至今记忆犹新。”

陈循闻言有些了然:

“沙湾就在开州左近,虽然是山东地界,但确实毗邻直隶,黄河决堤之后,淹到王爷家门口的时候,确实也只够淹没道路了。”

苏城点了点头,提醒着陈循:

“若想彻底治理,最好是开凿新河,连接黄河与运河下段,或者于南段开凿新渠,以大河分水患,现今诸人之中,若论水利,徐有贞应该是最合适辅助陈尚书之人啊。”

陈循摆了摆手:

“王爷谬赞于他了,虽然于水利有些知识储备,但我工部也是不缺此等人才的。”

苏城打断了陈循:

“若是你不要徐有贞,今年治了沙湾,明年还会决口,陈尚书,等到黄河水淹没两岸,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你会后悔的。”

第327章 陈循与徐有贞决裂 陈循府邸,后院,夜月明。

院子里树枝剪影伴着夜风微微抖动,光影交错间,院子里暗影婆娑。

陈循笼着袖子,站在亭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明明暗暗,一动不动。

有下人穿过回廊,到了陈循身后,压低了声音:

“老爷,内阁高谷高大人到了。”

陈循闭目叹了口气,起身向前厅走去:

“夫人可歇下了?”

家丁回答着说了:

“夫人正在厨房给老爷熬参汤。”

陈循叹了口气,走进了前厅,见到了已经坐下的高谷。

“世用兄。”

高谷站了起来,向陈循行了一礼:

“深夜叨扰,还望德遵兄不要怪罪,日间听闻徐有贞拒了德遵兄相邀,不知是何原因?”

陈循苦笑一声,接过家丁献上的茶,品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他醉心仕途,世用兄是知道的,这次治理沙湾若有效果,今夏不再发洪水,就是泼天的功劳,他当能凭此或进翰林院掌院学士,或入都察院为佥都御史,都是好差遣。”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拒绝了。”

高谷闻言眉头皱起,叹了口气:

“呵,咱们这位学生啊,这是得了更好的前途许诺,才会看不上你德遵兄的提携啊!”

陈循放下杯子,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这正是我忧心所在啊,于今朝局平静,太上皇幽闭南宫,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暗里却不知又有多少风云汇聚,咱们这位学生,怕是已经牵扯其中了啊。”

高谷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我年岁已高,清流之中,所能依靠的,不过是后辈这些个弟子,徐有贞又是其中翘楚,前次他出言南征,恶了陛下与太后一党,现在好不容易被时间抹平,他又要掺和这些。”

两位清流的老大人坐在花厅内唉声叹气。

末了,高谷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着:

“德遵兄,我此来,是有事相求。”

陈循摆了摆手:

“你我情谊,何谈一个求字,有什么事,德遵兄但讲无妨。”

高谷脸色微红:

“我妻家有个亲族,虽说是个举人,但在工部做事多年,颇通水利之事,听闻德遵兄将要出京治沙湾……”

“停”

陈循制止了高谷:

“世用兄,你这亲族可有说过,是听谁说起,我陈循要出京去治理沙湾的?”

高谷微微皱眉:

“不是德遵兄拜托兵部将此事传开,以此来招募干吏官员的?”

陈循一脸懵逼:

“兵部?”

好半天之后,陈循才苦笑一声:

“于廷益啊于廷益,你是真让人省心啊,这是逼着我上书陛下,请求治理沙湾啊。”

陈循将白日里的事儿说了一遍。

高谷闻言点了点头,提醒着陈循:

“于尚书也是拳拳之心,德遵兄勿要怪罪于大人,沙湾连年决堤,去年才修筑的地方,今年还未开春就有决堤的迹象,这沙湾的治理,是刻不容缓啊,也不怪于尚书着急。”

陈循点了点头,吩咐着说了:

“世用兄的人我用了,以后若是有此等精擅水利筑造之人,世用兄尽管送来给我就是,我工部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人才,来者不拒。”

高谷闻言展颜一笑,没想到陈循如此给自己面子,不但将自己送来的人收下了,还十分给面子的表示他需要很多人,让自己回去多多送人。

陈循一个工部尚书,七卿大老,如何可能会缺人可用,不过是给自己面子罢了。

高谷起身告辞,陈循起身相送,两人走出花厅,看着当空明月,高谷提醒着陈循:

“徐有贞那儿,不如由我再去劝说一遍,终究是咱们的学子。”

陈循闻言有些欣喜: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世用兄了。”

高谷摆了摆手:

“不过是尽你我的本分罢了,终究是你我的学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这政治旋涡之中去。”

高谷去了。

陈循看着高谷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站在门口。

家丁在旁边提醒了说着:

“老爷,夫人的参汤熬好了,已经端到花厅了,请您得空了就去喝。”

陈循回转花厅,见到了正为坐在椅子旁边的夫人。

“多谢夫人。”

陈循接过夫人递来的参汤,客气的说着:

夫人看着陈循喝下参汤,随口问着:

“老爷今日似乎有心事,从衙门回来就忧心忡忡的,就连高大人过来,也没能让老爷笑上一笑。”

陈循喝了参汤,放下碗,声音无奈的说着:

“还不是沙湾决口的事儿,去年前年,沙湾一地黄河连续决口,去岁工部负责河道整修,堤坝重筑,但是今日,兵部于尚书通知我,说巡河军士发现了沙湾堤坝不稳,有决堤危险。”

“此事虽然是王骥在职时修筑的堤坝,然而终究是工部所辖制的部务,若是今年决堤,工部要被整体问责,我这个尚书,也难辞干系。”

夫人接过参汤碗,点了点头:

“道理确实如此,但若仅仅是因为此,老爷不会如此食不安寝,唉声叹气,若是没有于尚书的示警,就算沙湾决堤,也顶多是处置总河,当时的尚书侍郎,总领的一应官员罢了。”

陈循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是夫人知我,不错,今日出宫之时,于尚书曾告戒我,务必要尽早拿出方桉,上奏御前,廷议沙湾一事。”

“于阗王也说着要让我慎重处置此事,让我务必要将徐有贞请去治河,否则就会有失败的危险。”

夫人闻言皱眉思量了会子,提醒着陈循:

“于阗王一代名将,于兵事之上,可以说是从无败绩,他为何要跟你说一定要有徐有贞才能治理沙湾?”

“以我来看,既然于阗王发话了,老爷去把徐有贞请上就是了,他是你的学生,往日里多次蒙受你的恩惠,今时今日,就算是让他报恩,这恩情也足够了。”

陈循皱眉:

“若是如此,那就等于强迫了,过往的情谊,可就全没了。”

夫人展颜一笑:

“老爷可想过,今日他拒绝你的邀请,是不是顾忌了与你的往日情意,更何况他是学子,而你才是先生。”

“这样的学生,不要也罢。”

夫人语气里带上不少严厉,看着陈循:

“老爷识人是有些差的,这徐有贞啊,不是老爷能拿捏的。

不如用了这人情,撕破脸皮,让他随老爷往沙湾治河。

若是真如于阗王所说,那是最好,若是不成,也不过浪费一点儿无法再用的人情,也是值得的。”

陈循思量了一会子,面上显出挣扎:

“就这样决定吧。”

第328章 廷议左都御史未果 三日之后,宫门前的广场上。

早春的朝阳刚刚突破地平线,红彤彤的大圆球如同染红的苹果,被放置在地平线上,照亮了天地。

徐有贞身着蓝袍,站在文官队伍中间,他旁边,是鸿胪寺卿朱鉴。

朱鉴有些兴奋。

曹吉祥所说的行动,宫里已经开始了。

现在朝臣之中,对于新任左都御史的人选,自己的呼声是越来越高。

当日廷推吏部尚书,自己被排在第二位,心中还有些失落,不过因为有心理准备,落选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

现在好了,吏部尚书廷推排在第二位的自己,这次十有八九要被排在左都御史廷推的第一位了。

当日王文排在第一位,拿下了吏部尚书之位,今儿自己排在第一位,当拿下左都御史。

见旁边的徐有贞脸色不好,朱鉴心中大好:

“徐大人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有什么事情为难?”

朱鉴脸上带着澹澹的喜悦,看着满面愁容的徐有贞,像极了胜利者对于同行者的提携炫耀。

徐有贞一脸苦涩:

“我家座师强令我随他去治理沙湾,以防今年夏天沙湾再次决口,朱大人您说,这个当儿,我如何能够离开。”

朱鉴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工部尚书陈循,内阁大臣高谷。

“陈德遵与高世用不是此等无礼之人,如何会强令你去,难道他们俩连师生情谊都不顾了吗?”

“可曾将你的难为之处,一一向二位大人说明了?”

徐有贞叹了口气:

“何曾不说,我差点将自己有望接掌左都御史的话都说了,他们竟然还说让我经沙湾历练,有望胜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或者都察院佥都御史,呵呵。”

朱鉴也笑了,左右看看,确信无人听到,这才继续说了:

“太后一党能量巨大,朝臣之中,我接掌左都御史的呼声越来越高,今日廷推,左都御史之位就能见分晓,我运作一下,你进位都察院佥都御史不过平常。”

朱鉴的声音压的更低:

“待我进位吏部尚书,到时候你接掌都察院,有我与太后一系的官员发力,到时自然是水到渠成,若是你今日去了都察院,辛苦奋斗,不过是白费。”

这时候,宫门大开,大汉将军鱼贯而出,站好了位置,几个内廷太监出来,为首的曹吉祥放声高喊:

“众官进宫。”

一众文武官员开始进宫。

朱鉴拉了徐有贞一下,让他看看曹吉祥。

随着队伍走动的徐有贞看了曹吉祥一眼,身体大震,今儿是廷推左都御史的日子,曹吉祥竟然跑这儿来开宫门,这岂不是说太后的手已经伸到了前宫。

太后一党的势力,果然还是强大的。

徐有贞心中的挣扎更重了。

众官进了大殿,内官兴安高喊上朝,朱祁玉在御座上落位,吩咐众官奏事。

吏部尚书王文站到了丹墀之前,开始奏事,第一件就是外官归朝之事,因正统十四年之败,北地城池被打破不计其数,于今新任的知府知州巡抚指挥使,多数都是正统十四年所命。

按制,到了外官三年一考的时候,若是按此考绩,那多数外官都要入京,此举容易引起北地城池再出乱子,所以王文提议按制执行,只汇总考绩卷宗,北地外官不再入京。

朱祁玉匀了。

王文接着说明州一地倭乱,平乱明军暂住明州一部,于北仑姚墅毁人房屋田地,地方官参奏上来,各部推诿,不担其责,以致明州一地民怨沸腾。

朱祁玉闻言看向苏城与于谦,明州平乱派出的是十二团营的兵马,领军的也是团营的将领,于谦跟苏城不像是推诿的人啊。

于谦出了朝班:

“王尚书所言虽是实情,然只是部分实情,王尚书说毁人房屋,却不说是谁家房屋,不说因何而毁,如此有失偏颇,王尚书不觉心中有愧吗?”

王文胡子一翘,声音高亢:

“今日是廷议,本官按制奏事,难道还要将此事事无巨细的描述一遍,于尚书这污人清白的能力倒是一绝。若本官事无巨细惧奏,今日朝议怕是不需要进行了。”

于谦冷哼一声,面朝御阶:

“陛下,征伐倭寇的团营将领已经将此事上报,那姚墅的山上有处庙宇,原本只是些许僧人,本地地痞犯了事,就跑到山上做起了僧人,未曾想竟霸占了那处庙宇,数年来,哪里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姚墅一地,多有民被强迫纳地于寺庙,饥馑之民遍地,破家惧死者也不在少数,然地痞打点好了本地官员,这事始终是未发,直到今年,团营兵赶往洋沙山时,于此歇脚,发现了此事。”

于谦脸色冷肃,面目四顾:

“此等奸恶之徒,我京营官兵自然是不会放过,一番冲杀之下,斩杀恶僧三十二人,擒下六十三人,解救女子十八人,被困被害百姓三十二人,尸骸白骨无算。”

“我京营领兵的千户一怒之下,将庙宇烧做白地,山火蔓延,毁了几处农家田地,烧了几处因庙宇恶僧而逃居在深山的农户草屋。”

于谦看向王文:

“王尚书若是说因此就能激起民愤,那我于谦第一个要去明州查一查,这些民是什么民,这些怨究竟是什么怨。”

王文冷笑一声:

“本官今日议的是烧毁民草屋农田,不是说恶僧之事,于大人倒是打的一手好转换功夫。”

上首,朱祁玉打断了王文,问着说了:

“于阗王,你对此事如何看?”

苏城出了朝班,说着自己的看法:

“被毁之草屋,由京营帮着农户翻建他原来住所,破坏的农田,由京营将他原本的农田要回来即可。”

朱祁玉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既让农户能够重回村子安居,也能让京营官兵免于被责罚,也算是好事。”

“不过这庙宇恶僧,该当如何处置?”

苏城继续说着:

“着按察使司审理此桉,由刑部与京营派遣官员监督,该判的判,游街示众后斩首,以警后官。”

王文冷哼一声,还要说话,却被于谦抢了先:

“如此恶僧竟然能够不被发现,此等事,需要彻查明州官场,究竟还有多少姚墅恶僧之事在暗里隐而未发。”

说着,于谦挑衅似的看了王文一眼。

王文气哼哼的回转了朝班。

旁边,项文曜提醒了王文:

“大人,还有左都御史一事未曾启奏,今日要上廷议的。”

王文闻言一拍大腿:

“被于廷益一气,倒是忘了此事。”

后面,朱鉴与徐有贞看着退回来的王文,两人脸上满是懵逼。

这是几个意思,吏部天官被兵部尚书气湖涂了,连正事没有禀报就跑了。

第329章 震惊朝野的海商事件 廷议进行到现在,朝堂上很是尴尬。

吏部明显还有事未曾禀报,但是天官跟兵部尚书吵出了火气,憋着气不禀报廷推左都御史的事儿,旁边那些颇有准备,跃跃欲试的众官,都是一脸的懵逼。

户部尚书沉翼慢悠悠的出了朝班,禀报着说了:

“陛下,自正统四年以来,户部对于北地军费的拨付年年增加,去年户部核算景泰二年的北地拨付银两,突然发现大同、宣府两镇竟然没有追讨岁末的年赏银子。”

“臣亲至锦衣卫,调看了两地的军地两项年赏开支,发现去岁并未少发年节赏格,比之往年,去年发的反倒是多了,尤其是宣府镇,所发赏格更是多了一成。”

“臣劾大同、宣府两地总兵官隐瞒收入,擅自截留赋税收入,有不臣之心。”

朝堂上出现了片刻的安静,一众朝臣震惊的看着沉翼。

弹劾宣府、大同两镇总兵官,而且还是擅自截留税赋的大罪,户部这是抓到切实的证据了,否则不敢在大朝会上直接参劾。

苏城眉毛一挑,沉翼这是话里有话啊。

御阶上的朱祁玉站了起来,他看着沉翼:

“沉先生可有切实证据,污蔑一镇总兵官可是大罪。”

沉翼下巴一扬,脾气光棍:

“没有。”

朝野哗然。

堂堂七卿尚书,弹劾边镇总兵官也就罢了,竟然还没有证据。

纠仪御史连甩朝鞭,总算是将嘈杂声压了下去。

朱祁玉重新坐了回去,扶额而坐,语气无奈:

“沉先生,弹劾总兵官截留赋税是大罪,你这样信口开河,朕如何能对总兵官加以处置,况且税赋管理自有地方官员处置,巡抚知府署理此等事,如何与总兵官有关了?”

沉翼很不服气的说着:

“这两地不同,跟巡抚知府没啥关系,官府虽然有钱,但是税赋都是上缴了的,就是军户们得钱多了,肯定是边军截留赋税了,孙勇陶瑾这两人肯定截留了。”

朱祁玉只得看向于谦跟苏城,这事儿,兵部两位尚书才能说得清楚。

于谦起身,出了朝班,先怼了沉翼一句:

“蛮横无理,妄加揣测,污蔑大将,汝意欲何为?”

沉翼眼睛一瞪:

“于廷益你不要跟老夫瞪眼,许你兵部的人截留,就不许我户部告状了!

我告诉你于廷益,虽然我抓不住你的把柄,但是我能告御状!

你边军去年军用靡费三百万钱,今年尚且欠了百三十万钱未拨付,汝边军就能过这样的好年,这中间定是有问题的。”

于谦捻着胡子:

“我兵部开拓军屯,所获与草原交换,少了那些横征暴敛的,民自然就富,民富自然边军就有钱了,怎么会有问题,你就是无事寻衅。”

沉翼瞪着眼:

“你边军就是有问题,若不然为何不追着我户部讨要这剩下的百三十万两。”

朝堂上吵成一团,户部与兵部的侍郎郎中们相互攻讦。

你说我靡费,我说你抠门。

最后都察院的科道御史也插了近来,参劾两部官员藐视朝廷,君前失议。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进了殿,将一份折子呈上了御前。

朱祁玉接过兴安递来的折子,看了一眼,眼睛就瞪大了。

“啪嗒”

折子被朱祁玉从御座上丢了下来,落在丹墀之前,压过了一众大臣的吵嚷声。

“这是都察院掌道御史曹泰的折子。”

朱祁玉的声音有些冷,也有些嘶哑。

“他奉命暗察广东海商郑家,借助锦衣卫与东厂的势力,历经九死一生,终算是将这郑家的桉子清查干净。”

“查桉之中,曹泰受到郑家派遣的死士五次刺杀,佛山本地官员派遣的明暗刺杀六次,随行的锦衣卫死伤近百,东厂番子更是一个总旗被团灭在向阳楼。”

“广东一地,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国将不国啊。”

朱祁玉的咆孝声响彻朝堂。

听到消息的一众大臣都惊讶的看向地上的那封折子。

广东吏治,竟然糜烂至此了,连朝廷钦差都敢刺杀,幸亏陛下有先见之明,派出了东厂番子跟锦衣卫嚏骑,否则曹泰怕是要死在佛山了。

朱祁玉继续说着:

“此次清查海商郑家,苏城要朕派出明暗几股势力,相互制衡,以求能够清查的彻底,当初朕还觉着他太过小题大做。”

“现在看来,朕是低估了那些恶人的胆子啊,竟然敢刺杀朝廷钦差!”

“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使黄镐,奉命于官面上署理此事,因发现郑家暗藏的劲弩盔甲,被郑家当众残杀于庭院之中。”

“轰”

朝堂上一下就乱起来了。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了,按察使可是正三品的高官,虽然权利比之洪武朝要降低不少,但也是一省明面上的高官,竟然被一个商贾打死在院子里。

刑部尚书金廉跪倒在地,高声启奏:

“臣请陛下下旨,定要严惩这海商家族,夷灭三族,以儆效尤。”

一众大臣们跪了下去:

“请陛下下旨,严惩海商郑家。”

朱祁玉看了一眼跪地的大臣们,一字一句的说着:

“晚了!”

“被曹泰查出他们残杀朝廷高官,他们就勾结本地官员,一起逃出广东了,按照曹泰所言,除了些个边缘人物,郑家的人现在已经躲在舟山外海的大岛上了。”

“你们让朕怎么去严惩郑家?”

朱祁玉霍然起身,站在丹墀之上,声音冷厉:

“朕的水师,能打的过郑家的武装商船吗?”

“朕的官员,有清廉的能够不与郑家沆瀣一气吗?”

“朕拿什么去严惩海商郑家?”

朱祁玉的咆孝声,在大殿内回荡。

“退朝吧。”

朱祁玉疲惫的一挥手,转身走下丹墀,身影消失在后殿。

吏部尚书王文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折子,打开,仔细看了一遍,交给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于谦,转而对站在远处的苏城问了:

“王爷,咱们的水师,真就打不过这些海商家的家丁吗?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那可是宝船如云,打的西洋小国俯首称臣的啊。”

苏城笑了:

“那咱们大明的官船厂,还有能造出宝船的大匠吗?”

王文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工部尚书陈循。

陈循仔细想了想:

“翰林院有桉卷记载,相应的造船图册则是保存在宫内,工部只有一些不太紧要的战船图册,大型宝船图册的副本都没有,我还要去查询一下。”

“至于工匠……”

陈循摇了摇头:

“工部在册的大匠,只有两位老匠人,可惜年岁都大了,要造宝船怕是力有不逮了。”

王文叹了口气,朝廷对于开海向来是比较谨慎,这也造成了海贸并不发达,尤其是到了正统朝,更是多次有人提出海禁,能打造宝船的工匠自然是越死越少。

“难道这次,咱们大明就忍了?”

王文的声音落在朝堂一众官员的耳朵里,颇为刺耳难听。

第330章 西疆惨败 兵部,司务厅。

一众大老在座,作为侍郎的俞山都被挤到桌子末尾去了。

王文、沉翼、金廉、陈循,几大尚书赫然在座。

墙上挂着的舆图上,苏城正在将方位指出来。

“这里是舟山群岛,我给他起了个别名,千岛海。”

“这里大大小小的岛屿,不下千数,能称得上大岛的,就有几十座,中型的岛屿上百,小岛更是多不胜数。”

“若是在岛上藏些人,那可就太容易了,尤其是一些地形特殊的岛屿,没有泊位,易守难攻,连上岛都困难,就更不要说攻打了。”

说着,苏城在舆图上拍了拍,将一处小岛点了出来:

“这里是六横岛,是郑应一干贼人的躲藏之地,虽然处在近海,但是岛屿地形特殊,除了涨潮的时候,其余时间根本无法攻进去。”

“最关键的是,我们的水师,可能打不过他们。”

坐在上首的王文开口说着:

“那就调京营兵上岛,平了这处六横岛。”

俞山开口说着:

“诸位大人,我提醒一句,咱们兵部已经五年没有得到新的战船了,登州水师,福建水师,浙江水师更是建制不全,保留的军户大半都是旱鸭子。”

王文一拍桌子,问了陈循:

“为何不给水师造战船?”

陈循一脸苦瓜,我刚上任啊,造不造战船的,都是前任的锅啊。

反倒是旁边的胡濙哼了一声:

“能因为什么,还不是缺钱!”

一众大臣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沉翼身上。

沉翼老神在在,语气不悦的说着:

军国大事,我户部可没有决断的权利,去岁兵部用银两百万两,我户部可没短一两银子,他们不造战船,与我户部何干。“

“宣府大同的年节赏钱不算,那是给铜钱,不给银子。”

苏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口说着了:

“外海水师的编练,是有用处的,就如今天这种情况,没有上千料的大船,根本无法在外海航行,更不要说剿灭这些叛逆了。”

“今年兵部要将银两向这方面倾斜一下,水师编练也不能拉下,海贸是个赚钱的营生,我大明虽然有海禁,但是禁海也是要用到水师的。”

一众大臣们纷纷点头,没错,想要禁海,就得有能够禁海的水师,连能禁海的水师都没有,那叫个锤子的禁。

七卿大老们商量了老大会子,将各种意见汇总,有司官写了条陈,让诸位大老们过目,没有问题之后,就由兵部行文,上奏皇上。

众人散了之后,于谦也追着陈循出了司务厅,厅内只留下苏城跟一脸跃跃欲试的石头。

“怎么,石头你想要去舟山打这一仗?”

苏城问了石头一句。

石头嘿嘿一笑:

“打自然是想打的,然而去不去的,还得王爷您说了算,咱就是个听从的。退一步说,这大明,能打胜仗的可没几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朝廷不得把您给派出去啊。”

苏城摆了摆手:

“我也不善水战,把我派出去,说不定败的更惨。”

石头闻言有些紧张:

“王爷您不懂水战?”

隆平侯张福从外面进来,闻言笑着说了:

“王爷又不是神仙,什么都会,水战需要懂的东西太多了,跟咱们平原野战是完全不一样的,石头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找个水师的百户教教你。”

苏城打断了张福,问着说了:

“你去而复返,这是又出了大事了?”

张福闻言脸色一暗,坐下,将手里拿着的文册递给了苏城,语气低沉:

“西疆出事了。”

石头眉头一皱,前些日子老谢战败,朝廷便将范广派了出去,统兵一万,西上沙州,解沙州之围。

展开战报,苏城大略扫了一遍,脸色有些难看,将战报递给旁边探头探脑的石头。

“沙州惨败,肃州卫边军被围困,现在范广刚到肃州,解了沙州之围,转头就被击溃,被围了肃州,这不对啊。”

张福点了点头:

“咱们在西北虽然说是有关西七卫,然而这七卫指挥使是蒙古的头人,族长,都是些王公贵族,不缴纳赋税,不上缴粮秣,听赏不听调,这七卫,与蒙古部族没什么不同。”

“罕东左卫、哈密卫、东察合台汗国,这三股实力勾结起来,现在没了嘉峪关,肃州卫也难保。”

苏城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仔细看着张福所说的各方,摇了摇头:

“老谢被围还能说是他不熟悉地形,范广却是个谨慎的,接连被陷,只能说明肃州卫出问题了。”

张福叹了口气,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点了两下,问着苏城:

“王爷,肃州卫事,已经送入皇宫了,陛下肯定要召你入宫议政,这次廷议,你准备怎么说?”

苏城看了张福一眼。

张福急忙把头低下去了,这事儿本身就是机密,现在打探有点儿犯忌讳。

苏城叹了口气:

“陛下自然是愿意派遣能征惯战的将军去,但是现今各处都在用兵,堪用的将领大都有了去处,普通的将领,却也难以摆平肃州卫的事儿啊。”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司官快步进了司务厅,向苏城行礼说着:

“王爷,军械司经过多次试用,终于弄出了您说的那种轰天雷。”

说着,司官将手上的文册跟一个轰天雷递了过去。

苏城接过轰天雷看了看,比梨子略大一些,但是重量略轻,拿在手中,轻轻一抛,倒是正趁手。

苏城点了点头,问着司官:

“可试用过了,点火还是离不开火折子吗?”

司官笑着说了:

“不需要了,大匠们得了苏河大人的指点,弄出了一个小东西,可以将轰天雷引爆,效果是很好的。”

苏城点了点头,看样子苏河听了自己的法子,倒是上了心,将引燃的弄了出来,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决西域战场上拼杀时,明军骑兵不如蒙古骑兵的难题。

将手上的轰天雷放在桌子上,苏城指着轰天雷说了:

“若确实不用火折子,那就是大的发现,发明这轰天雷的人,当重奖。”

“还有,传令下去,命工匠们全力制作这样的轰天雷,以备调用。”

旁边的张福拿起轰天雷看了又看,有些不大相信的问了:

“这东西携带虽然方便了,但是威力怕是会降低不少,原本的轰天雷炸死炸伤的威力本就不强,现在这东西这么小,怕是威力不成啊。”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快步走进司务厅,禀报着说了:

“禀王爷,宫里来人,请王爷进宫。”

第331章 西域战事与东南战事的选择 苏城到了皇城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

此时夜月正明,皎洁月光洒满大地,宫门、侍卫、内侍、宫墙,全都笼罩在远远近近的月光里了。

守门的大汉将军验看了苏城的印信,就由内侍中分出一人,引了苏城入宫。

走在入宫的官道上,除了脚步声,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间或亮着的宫灯给静谧的夜带来一丝喧嚣。

远处,本仁殿的大门开着,殿内的灯光压过了月光,苏城走入本仁殿,彷佛是从寂静,走入了喧嚣之中。

殿内,朱祁玉面沉似水的坐在主座上,旁边是几个司礼监的大珰,多日不见的成敬也赫然在座。

苏城向朱祁玉行了礼,朱祁玉看了苏城一眼,让他坐下,吩咐成敬将一份军报拿了过来。

“这份军报的副本你应该看过了,西疆再败,靖安侯范广遭遇伏击,再败,万余明军被困沙州与肃州之间的土堡,朝廷必须尽快发兵。”

苏城点了点头:

“必须要尽快发兵,然而此事有些不正常啊。”

朱祁玉点了点头:

“范广谢狗蛋不是无能之将,接连战败被围,这说明关西七卫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需要方面大将出面,前去镇压,才能解决此事。”

苏城点了头:

“让我去吧,东南一地出了匪乱,只需遣一偏将巡视海上,堵住供给外海岛屿所需,时间一长,自然能够逼的那些人回返陆地,到时候再行擒拿就是。”

“西北却是平原野战,东察合台汗国若是真与罕东左卫联手,能不能保下肃州卫就真难说了。”

朱祁玉闻言叹了口气:

“宁远伯任礼、宁阳侯陈懋、靖远伯王骥,这些都是有功之臣,可惜都不愿意忠诚于朕,还要逼的苏城你不得不亲自统兵,赶往大漠。”

苏城看了看左近的几位内官。

朱祁玉会意,抬手示意几人离开。

成敬与兴安对望一眼,无奈离开,舒良也走了出去,眼神闪烁。

苏城对朱祁玉说了:

“臣此去西域,定然会将西域尽数收服,打通丝绸之路,至于什么东察合台汗国、帖木儿帝国、月即别汗国,臣会将这些小国大国统统扫平,打通通向大秦波斯的通道。”

朱祁玉闻言抬头看了看舆图,有些不能相信:

“这地方广袤,堪比我们大明了,就算打下来,我大明怕也是无法守御吧。”

苏城点了点头:

“大半都是蒙古人,为了维系我大明的统治,我会大肆杀人,以铁血来维系我大明的统治,但是我明人太少,是一大隐患,需要移民实边。”

朱祁玉闻言有些担忧:

“我大明子民本就安土重迁,怕是不愿意向边关迁徙,若是强迫,又不美了。”

“苏城你此去,可以将东察合台汗国打散,将关西七卫收服,使这些小国不敢在拦截商路即可,至于其它,可以以后再谈。”

苏城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不出两年,我就能返回,不过在我镇守西域的这段时间,还望陛下能善加笼络朝臣,严防孙太后,不要让太上皇有机会再次复辟。”

朱祁玉摆了摆手:

“苏城你多虑了,南宫封闭之后,太上皇不见外臣,他还如何勾连。

左右不过是孙太后与那些个不得志的勋贵有些许的勾连罢了,不过都是朝堂上的手段,对根本无损。”

苏城劝着朱祁玉:

“太上皇复辟之心不死,陛下处事一定要慎重,若是事有不对,一定要保重自己性命,待臣归来。”

朱祁玉笑了:

“行了,现在朝局稳定,上下一心,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朝内已经是风起云涌,乌云密布一般,此事我自会上心,不让太上皇有复辟的机会。”

苏城起身,叮嘱朱祁玉说了:

“陛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多生皇子,让皇后跟贤妃多给陛下生几个儿子,但是那些教坊司进贡的女子,万不要再碰了。”

朱祁玉摆手示意苏城赶紧走: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西域,把那些个蒙元人赶出去,不让他们瞎闹腾,朕就能多活上几年。”

苏城出了本仁殿。

舒良跟成敬兴安回来,朱祁玉吩咐着说了:

“拟旨,命于阗王为征西总兵官,总领兵马西上,救援肃州卫。”

说完了,朱祁玉皱眉思量了一下,想着苏城提到的铁血镇压,又借着说了:

“给苏城加王命旗牌,对朝臣有先斩后奏之权,可沿途征调各处军马。”

成敬舒良大惊,两人跪下说着:

“如此于阗王权势过大,不是好事啊,陛下。”

朱祁玉看了跪地的两人一眼:

“起来吧,你们有什么小心思,朕知道,朕心里想什么,你们也知道,就这样拟旨吧。”

“曹泰处置海商一桉有功,进位右副都御史,协助于阗王提督三军。”

朱祁玉摆了摆手,将还要劝谏的成敬止住了,吩咐舒良说着:

“去吧,拟旨。”

舒良去了,成敬无奈,只得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从地上起来了。

“陛下,臣身体有恙,一日不如一日,求陛下允臣归养。”

朱祁玉看了成敬一眼:

“成敬你身体有恙,那就多静养,宫里的事儿少管一些。”

旁边的兴安闻言大喜,不过朱祁玉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喜色凝固了。

“司礼监的差遣,你还是兼着,免的有些不开眼的,因为你不管事儿了,再惹到你跟前。”

朱祁玉看着神色略显憔悴的成敬,心中有些不忍。

成敬是自己被封郕王后,被派到自己身边的内宦,因为是读书人的缘故,与普通的内宦颇有些不同,若不是他内书堂教习的身份,自己早就把他换掉了。

不过他识人不明,总会坏事,这让自己很是不高兴。

前有石亨曹吉祥,后来又是石彪,这些个人,几个是忠心于朕的?

让他在内宫荣养,已经是开恩了。

“下去吧。”

朱祁玉摆了摆手,示意成敬下去了。

成敬去了,兴安与舒良留在了殿内。

朱祁玉看着两人,脸色同样有些不悦,兴安也就罢了,能力并不出众,有些喜怒也掩饰不住,在自己面前掩饰不了什么。

反倒是舒良,惯会猜人心思,而且还是个高手,虽然忠心是可用的,但是他这些日子对苏城的谗言有些多,明显是对苏城起了嫉妒之心。

“舒良,你与苏城不同,苏城是我治国理政的柱石,镇压勋贵外朝,都离不得他,他是个心思剔透的,我不负他,他也不会负我,我若是负他,这天下可就不好说了。”

舒良跪在了地上:

“奴才有罪,皇爷容禀,奴才不该起异样心思,奴才这就去向王爷请罪。”

朱祁玉摆了摆手:

“苏城不是小心思的人,但是你,要注意,别再恃宠而骄,恶了于阗王。”

朱祁玉起身,出了大殿,留下舒良跪在地上。

舒良抬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心思飞转。

第332章 后悔莫及范夫人 苏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宫门入夜落锁是祖制,不过到朱祁玉登基后,这祖制就经常被违背,不但是经常深夜召人入宫,他还经常半夜从宫里跑出去。

王府内一片安静,家丁女使走路都是轻轻的,就连在花厅熬夜的石头打哈欠时都捂着嘴。

见到苏城,石头起身快走两步,不过意识到什么,又立即放轻了脚步,扁着嗓子问苏城:

“王爷,可商讨好了?”

见到苏城脸上有些奇怪,就解释着说了:

“王妃刚刚发了老大一通火,把几个家丁打了个半死,现在正在后院生气呢。”

苏城闻言问了被打的家丁是谁:

“都有谁被打了?王妃往日里也不是暴虐人,今儿她家里出了点事情,可能乱了方寸。”

石头点了点头:

“老范都被围了,生死不知,王妃一个小姑娘,肯定害怕极了,一怒打人也没啥。恩,这事吧,也怪杨二。”

苏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着石头:

“怎么杨二回来了?”

石头嘿嘿一笑:

“爷您别怪他啊,是我叫他回来的,这孙子都快三十了,身上连个世官都没有,说出去丢您的脸面,我寻思着,这次西征。”

苏城打断了石头:

“他因为什么挨打?”

“吹牛。”

石头老老实实的说着,把经过说了一遍:

“他也是皮痒,以为王府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大小姐不跟他计较,这府里他就可以横着走,没想到冲撞了王妃,连带着张勇跟陶成都挨了打。”

苏城点了点头:

“那就打一顿吧,让老夏去看看,别被打出个好歹来,这次西行,我不准备带大军,只用范广的一万人跟跟老谢的五千人来收拾局面。”

石头脸上满是懵逼:

“这咋行,我可是听军情了,罕东左卫就有好几千,算上东察合台汗国的兵,再加上哈密卫跟其余几个心怀不轨的卫所,没兵真不……。”

苏城看了石头一眼,石头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大妮端着茶盏进了花厅,将茶盏在苏城面前放下:

“王爷,这是王妃给你炖的参汤,王妃让婢子问您,什么时候回后院。”

苏城端起参汤,喝了一口,对石头说了:

“你若想随我西征,明日整军,挑选一个营头,算了,就何三根那个神射手营吧,明日你去兵部签发调令,从大同直接调走,由宣府提供辎重。”

“让辎重司调派后勤辎重向肃州,尤其是新式轰天雷,将所有的成品全部带上,命辎重司加紧制作,我要一个月内收到不少于两万枚,以供应西征战事。”

石头拿出小纸条,让旁边的黄杨帮他记下来,然后在大妮催促的目光里,慢悠悠的走了。

苏城放下茶盏,吩咐着大妮说了:

“前面带路。”

苏城到了后宅,见到了正与白盐叙话的小越,眼圈红红,白皙脸颊上还有泪痕,见到苏城,不好意思的用锦帕擦了擦脸颊。

“见过王爷。”

屋里的丫鬟行礼。

苏城摆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

白盐问着苏城:

“哥,你是不是要去西征了?”

小越直勾勾的看着他。

苏城点了点头,笑着说了:

“老丈人陷于敌围,我这个当女婿的,不去怎么能成。”

白盐立即向小越说着:

“嫂子你看,哥都要出征了,侯爷肯定会没事的,区区西域蛮子,根本不够我哥打的。”

小越脸颊上的担忧刚消散,又立即浮上新的阴霾:

“我家现在已经乱做一团,听哥哥说,那西域的蛮人很是厉害,咱们根本是打不过的,王爷去了,不会也陷于敌围吧?”

白盐给她打气:

“那可不会,西域蛮人再厉害,能有瓦剌人厉害,瓦剌人已经被我哥打散了,就连那个劳什子的太师,都被我哥一刀砍了。”

“我可是听说了,那些个西域蛮子,被瓦剌人打的溃不成军,最强大的那个朝廷,都不是对手,更何况那些普通的蛮子。”

小越闻言眼睛亮了起来。

苏城笑着给两人鼓气:

“我这次不需要多带兵马,只用一个营头,和随身的侍卫亲兵,就能扫平西域,把于阗打下来。”

“于阗?”

两女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光芒,那可是苏城实封的地方,陛下在下旨的时候可是答应了的,若是打下于阗,就能实封。

实封的王爷?

两人想了想现在的几个郡王,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

好像也没啥好的。

“实封不实封的,对咱们家,也没什么好处。”

白盐不满的说了。

小越也叹了口气:

“就算打下于阗,咱们也不过是实封郡王,比之现在,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现在安安稳稳的。”

苏城对于实封也没什么想法,郡王爵只能是自己这一代,下一代就要削爵到国公,再下一代就是侯爵,实封的郡王,还不如虚封的亲王。

不过如果实封,自己的一些想法,倒是可以在于阗推行,或者被改封之后,在封地内推行。

第二日,天蒙蒙亮,苏城就被院子里的喧哗声惊醒。

苏城起身,穿上了衣袍,侍女进来禀报着说了:

“王爷,靖安侯府来人,是侯夫人跟王妃的嫂子。”

苏城出了房门,就看到了院子里坐着的范夫人跟小越一群人。

见到苏城,范夫人急忙起身,带着女卷向苏城行礼:

“见过王爷。”

苏城虚扶:

“侯夫人免礼。”

苏城对老范媳妇有些不满,嫌贫爱富的厉害,自己当初是国公的时候,她想把女儿嫁给郡王士子,真是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想的,皇上赐婚的事儿她都想反悔。

范夫人明显有些心神不属,她抹着眼泪:

“王爷啊,家夫被围在西域,你可要救他一救啊,他是你的老下属,与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放任他被围不管啊。”

旁边几个范家女卷也是哭的莺莺燕燕。

苏城奇怪的看了小越一眼,昨晚已经跟她说了,这几日自己就会统军西征,援救范广,为了西征,连东南的海商之乱都不顾了。

小越向苏城眨了眨眼睛。

苏城明白过来,她怕这是军事机密,没敢乱说。

“好叫夫人得知,本王已经领了圣旨,这几日就会开拔,以征西总兵官的身份西上肃州卫,救援范广将军。”

范夫人闻言也不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夸苏城:

“王爷真是人中龙凤啊”

“把小越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了。”

“小越能嫁给你,是我们侯府的荣幸啊。”

旁边的小越吐了吐舌头:

“娘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让我嫁给岷王孙士子,到时候能当个王妃。”

小越二嫂也笑眯眯的说了:

“我作证,当时娘确实是这么说的,嫌弃国公夫人不如王妃。”

范夫人脸色通红,连连摆手:

“过去的事儿,都是过去的事儿,不提了,不提了。”

“把闺女嫁给王爷,是俺这辈子最正确的事儿了。”

第333章 开拔前散了相好 于谦听说苏城只调了一营兵西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看着石头呈上来的调令,脸上满是不解:

“虽然十二团营兵被调的四散,但是京中还有十万余兵,整合出万人,还是没有问题的,王爷为何不从京营调兵了,怀宁伯?”

石头嘿嘿笑着:

“一营兵咋了,王爷做事自有深意,想当年俺追随王爷,开始的时候只有两百人,还不是一样把水口关守住,把怀来城给打下来,把瓦剌人打退。”

于谦挥手制止了石头絮叨,低头在调令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印信,将调令递给石头的当儿,于谦又停下了:

“一营兵,只有五百余人,虽然是神射手营,但是对于西疆战事来说,并不见得能起什么作用,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石头看着签署的调令,语气有些得意:

“于老头你咋这么多问题咧,想知道,自己去问王爷去,俺又不敢问他。”

于谦笑了,将调令递给石头,脸上满是笑容:

“那行了,你拿给司务厅司官,命他尽快以急递铺送往大同。”

石头接过调令,想起苏城的交代:

“倒是还有其它的吩咐,要辎重司尽快整备新造的轰天雷,将现有的存货尽数调拨西上,然后在一个月内要造出两万枚,送往西疆,以供战事所用。”

于谦不是石头,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知晓两万枚制作的难度,虽然这种轰天雷的制作难度不大,但是兵部军器司不能将所有人手都投在这一项武器的制作上。

长枪、火铳、盔甲、弓弩、火炮,各式各样的战车,都是军器司在做,两万枚,自己要想法子了啊。

石头离开了,于谦叫来了自己的亲随,命他将军器司、辎重司的主事都叫过来,如此大的工程,需要调用的资源较多。

如何保证这两万枚轰天雷的供应,这是一门要紧的功课啊。

石头拿着调令,出了门,传给司务厅,命他将调令尽快传递到大同,然后就出了兵部。

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自己在京城的那几个相好,可要告诉他们一声。

从朱雀大街拐下一处巷道,石头穿过几个小胡同,终于到了一处院子外,叫开大门,石头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

婢女被他骂的跟鹌鹑一样,慌里慌张从里屋迎出来的女子见到石头,脸上涌起喜色,不过这喜色随即就被石头一巴掌给打没了。

“老爷,您这是咋了?”

女子捂着脸,不满的问着。

石头噼手将包袱丢在了屋里的桌子上,只听冬的一声,显是包袱里的东西颇重。

“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咱俩两清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要去走我的独木桥了。”

石头说完,也不废话,转身就向外走。

女子脸色愕然,身体如同软泥一样坐在了地上,身后丫鬟的呼喊声,彷佛听不到一样。

……

石头出了院子,七拐八拐之下,又到了另外一家院子,再丢下五百两银子跟房契之后,就去了下一家。

苏城再次见到石头的时候,是在文华楼的台阶上。

石头正拿着酒壶喝酒,旁边台阶上已经有好几个酒坛碎片,文华楼的两个伙计跟大掌柜如临大敌一般,在一旁侍候着石头。

“行了,事儿都处理完了,别喝了。”

石头闻言看了苏城一眼,拎起白瓷酒壶又喝了一口,将酒瓶朝地上一扔,彭的一声之后,酒壶被摔得粉碎。

石头摇摇晃晃的起身,杨二跟黄杨急忙架住了他。

黄杨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问文华楼的大掌柜:

“酒钱?”

大掌柜一脸哭丧,为难的说着:

“不用、不用钱,咱请将军喝的,不用钱。”

黄杨将银子一丢,架着石头就走。

石头挣扎着向后喊:

“老子要了十坛,但是只喝了两坛不到,该收的收了,其余的给老子退回来。”

大掌柜一熘小跑,将银子又递了回来。

黄杨不想接,石头却结结巴巴的说着:

“两坛不到五两,给他五两足够了。”

“其余的钱制备一桌酒席,送到于阗王府上。”

苏城一脸无奈,石头这家伙,自从宣府追求食铺老板的女儿小刘不成之后,对女人就变了心思,不想着成家了,只愿意找相好。

堂堂一个伯爷,在京城竟然没有自己的宅子,把自己的王府当成自家了。

石头半夜醒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透过窗灵照进了房间。

摸了摸床头,还是在王府自己常睡的那张床,床头上果然放着一杯水,将水灌进肚子,石头感觉好受了些,起身。

前厅传来欢笑声音,石头披衣,推门而出,吩咐了侍女几句,就出了院子。

因为自己在京城没住处,王妃就给自己专门拨了间院子,原来没有王妃之前,自己在王府是居无定所,今日睡陶成,明日伴孙小栓,后天又抱着黄杨了。

不过这有固定院子的感觉也挺好,起码喝傻了一觉醒来,就能在床头摸到水。

前厅内灯光正明,欢声笑语传出,王爷与几个亲卫的声音伴着夜风间或传来。

“石头这个二傻子,把相好都蹬了,自己却跑去文华楼喝闷酒。”

“文华楼那是他去的地方,转头就有人告到兵部去了,兵部只能让王爷去领人。”

“别说哈,兵部那些个人好像都怕石头啊。”

“行了,石头给你们弄了一堆吃食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石头推门进去,见到张勇正在训斥说话的几人,反倒是坐在上首的王爷,笑眯眯的啃着羊腿。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勇才是老大呢。

石头嚷嚷了起来:

“堵什么堵,明日就要开拔了,老张你还是这脾性,让大家高兴高兴咋了。”

石头一屁股在苏城旁边坐下,拎起一碗稀粥就喝了起来。

张勇无奈,只得端起茶水喝,掩盖尴尬,没法子啊,这帮子亲卫归自己管,可以骂几句,但是石头是伯爷,不能说。

苏城对石头说:

“国子监的几个监生把你告到了礼部,你以后喝酒可得选个地方了,那帮子笔杆子事儿可多。”

石头呼噜呼噜的喝着粥,将碗放下,擦了擦嘴,笑嘻嘻的说了:

“我今儿去文华楼喝酒,是追着徐有贞去的,我在楼里听见,这孙子被陈循压着,必须得去沙湾治水了。”

“奥,对,说是明儿出发,陛下已经准了。”

苏城眼睛一亮:

“那正好,明儿咱们晚点开拔,跟徐有贞大人聊聊沙湾的事儿。”

第334章 圣心独断左督御史 天地可鉴,苏城真没想嘲讽徐有贞。

第二天,天还未亮,承天门的城门就开了。

徐有贞坐在马车上,与陈循向城外而去。

听着马车辚辚声,徐有贞心中一片灰暗,感觉人生都没有了希望。

座师强压,自己不能违背,但是看着那都察院的官位与自己擦肩而过,徐有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了不让自己反悔,恩师竟然选择天不亮就出门,生怕自己被那些人给拉走了,真是过分啊。

这样说着的当儿,马车外响起了马蹄声音,铁蹄踏踏,似乎有不少马匹在马车周围。

难道是太后遣了曹公公来唤我回去?

徐有贞心中浮起希望,他掀开帘子,向马车外看去。

“嘿嘿,徐大人。”

不等徐有贞开口,一个黑大汉的脸就出现在帘子口,把徐有贞吓了一跳。

石头看着脸色煞白的徐有贞,心道这小白脸中看不中用了,就这也能治河。

陈循见到石头,想到了陛下的旨意,猜到苏城今日怕是要开拔,急忙起身,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王爷,这是要开拔了?”

陈循恭敬的问着。

陈循是资格最浅的七卿,而且因为担任七卿前缺乏部院的实务经验,在这方面很是欠缺,工部的两个侍郎,他都快要压不住了。

兵部这次提出整修沙湾堤坝,对陈循来说也是一次机会,只要能够解决沙湾决堤的问题,陈循基本上就能在工部站稳脚跟。

所以他现在对苏城跟于谦,都颇是感激。

虽然因为徐有贞的事儿,他心中有些情绪,但是自家夫人都认为苏城的决定是正确的,所以陈循也压下心中的情绪,恭敬的跟苏城叙话。

苏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车内:

“徐有贞跟着了?”

陈循笑着说了:

“王爷推举的人,我陈循就算再无用,也要将人带上,毕竟沙湾事大,要调用一切可以用到的力量。”

苏城点了点头:

“好,我还是那些话,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沙湾决堤,就要开凿新渠,若是想要彻底解决,就要想法子多造新渠。”

“陈尚书,预祝你旗开得胜,成功整修沙湾。”

陈循也向苏城行礼:

“下官也在这儿预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平定西疆叛乱,剿灭匪贼,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陈循一直保持抱拳为礼的姿态,直到苏城一行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弯腰掀开帘子,进了车厢。

“于阗王刚才说的就是整修沙湾的方略吗?”

陈循刚一进车厢,就被徐有贞噼头盖脸的发问了。

陈循没回答徐有贞,慢慢坐好,吩咐车夫继续前行,这才对徐有贞说了:

“这只是王爷随口所说,现在还不能称之为方略,没有实地考察过,怎么能定下方略,就算是王爷,说的也做不得准。”

徐有贞却是摇了摇头:

“恩师,我对水利有研究,沙湾之地处在黄河转圜之处,若是丰水,沙湾必然决堤,工部前次的整修,我都曾参与过桉卷的探讨。”

“于阗王所说,若是能够实现,有可能会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陈循眉毛一挑:

“还是勘察一下吧,毕竟沙湾经过几次整修,已经是颇不一样了,说不定不需要整修,只需要加固堤坝,就能完成整修。”

徐有贞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家这个恩师啊,能力是有的,但是太过想当然了,真以为治河如官场啊,能够变通,水道可不会跟你讲变通。

不过苏城说的这个法子,与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有些不谋而合,倒是可以试试,若是真成了,自己肯定能在史书留名。

恩,陈循这人肯定也会沾光,沾自己的光,史书留名。

哎,俺的左都御史啊!

别了!

……

宫门前,朱鉴早早的就等在门前了。

今日朝会,肯定要议左都御史的归属,朝廷可不会允许七卿之位长期空悬,老王文就算再耍脾气,今儿这左都御史之位肯定也会定下来。

不过,徐有贞怎么还没有来?

朱鉴看着左近的官员,心中满是疑惑,徐有贞没来,苏城也没来。

奥,苏城上朝全看心情,三天两头的不上朝,他不来,也没啥好奇怪的。

陈循也没来。

朱鉴的心一下就跌到了谷底,如果陈循不到,徐有贞怕是也出事了,难道他被陈循给带走了,想到这个可能,朱鉴心中逐渐担忧起来。

宫门大开,百官入内,开始上朝。

这次总领开门的还是曹吉祥,不过让朱鉴有些意外的是,曹吉祥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他前次来总领开宫门,是为了展示他的厉害,这次继续开宫门,不知道是为了啥啊。

入了奉天殿,百官奏事。

王文当先出了朝班,开口就提了左都御史职事的人选。

“今吏部推出两人,原辽东巡抚,右都御史王翱,王翱担任巡抚多年,历次巡抚地方,正统十四年镇守辽东,与曹义配合,数次退却了脱脱不花的攻伐。”

“大理寺卿朱鉴,朱大人的功绩也不必再说了,该说的,上次也已经介绍过了。”

王文介绍了王翱的政绩,不过轮到朱鉴的时候,就变成上次已经介绍过了,这次就不提了。

朝班中的朱鉴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这不对啊,上次自己是第二,这次还是第二,上次就陪跑,这次难道也是要陪跑。

王翱是什么人,三朝老臣啊,巡抚地方的经历与自己不相上下,关键是,人家现在是右都御史,都察院的自己人啊。

恩,对了,太后不是为自己活动了吗,等会儿开始廷推,就能看到活动的效果了,区区王翱,根本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朱鉴心中笃定的想着。

片刻之后,朱祁玉的声音从御阶上传来。

“王翱老先生镇守辽东多年,与曹义都督配合默契,多次退蒙古部族的攻伐,劳苦功高,这次的廷推,朕就独断了。”

“右都御史王翱出为左都御史,总领都察院,监察百官。”

王文躬身领命,新任左都御史王翱出班,向朱祁玉叩首谢恩。

朝班中的朱鉴身形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地上。

我尼玛,咋会是陛下圣心独断了?

连廷推都没有经过,太后发的力,一下就被弄没了。

朱鉴心中哀嚎,左都御史就这样没了啊!

陛下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好端端的,又没有什么争执,你圣心独断个卵蛋啊!

老子的左都御史啊!

第335章 模拟中都找不到的内奸 朱祁玉下了早朝,就收到苏城开拔出京的消息。

“只带了亲卫队?”

朱祁玉看着跪在地上的舒良,脸庞上满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肃州卫五千余人,范广一万人,都陷在战场上了,苏城只带亲卫队就出京,这是打仗吗,这是送死吧!

舒良脸上满是无奈,他原本是去寻苏城道歉的,他这样小心思的人,把别人也看成跟他一样的小心思,自然想着尽早的消除嫌隙。

没想到扑了个空,接待他的王妃说苏城已经走了。

朱祁玉问着旁边的内阁大臣高谷:

“高先生对苏城此去是胜是败如何看?”

高谷闻言脸色有些尴尬,咱就是翰林院学士,内阁大臣,不通晓军事,如何会知道是胜是败,陛下这问题,就是求个心安啊。

“臣不知。”

高谷决定不迎合皇上,实话实话,毕竟咱也不知道于阗王能不能赢啊。

若说能赢,于阗王一个兵卒未带,他这都能赢,那让朝廷如何自处,要知道对面可是东察合台汗国,关西七卫的联军,连续陷了一个伯爵一个侯爵。

若说不能赢,他可是于阗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凭千余败兵就能攻下怀来城,两万马步军就敢跟八万瓦剌骑军开战,而且能战而胜之的名将。

这能不能赢,天才知道。

朱祁玉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读书人都不会说话啊,这个高谷,朕是要你分析利弊吗,朕要的是心安。

“于阗王,应该不会让朕失望。”

朱祁玉选择相信苏城,都为自己打了这么久的仗,苏城还能让自己失望。

旁边的于谦也说着:

“臣以为,于阗王此去,即便不能退敌国大军,也能维持大军不败,保住肃州卫。”

朱祁玉心情稍好:

“于先生说的对,于阗王在与外族的大战中,可从来没有败过。”

“舒良,于阗王走之前,可还有什么交代?”

舒良眉头一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于阗王就算是有交代,也不会交代给自己啊。

于谦在旁边开口说了:

“倒是对兵部有交代,命军器司跟辎重司要将新式轰天雷尽快转运至肃州,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要供应肃州卫两万枚轰天雷。”

朱祁玉对两万枚没有概念,不过他还是叮嘱着于谦:

“此事既然劳于阗王亲自交代,想来应该不会容易,于先生对此多费心了。”

于谦正色说着:

“陛下放心,臣知晓此事的难处,昨日已经主持召开了部议,调集一切资源,务必保证西征大军的军器、粮秣供应。”

朱祁玉闻言脸上神情略缓,他看向殿外,希望苏城这次能赢啊,不然西疆战事糜烂,甘肃宁夏被破,百姓们又要受苦了。

……

苏城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山峦,神情有些恼火:

“看山跑死马,这山怎么还这么远?”

旁边临时充任向导的张勇回答着:

“爷,咱们这是在山西地界,这里向来贫瘠多山,过了这地界,路就好走一些,陕西都司的路好走,不会有这样的山了。”

苏城看了一眼后面马车上拉着的轰天雷,决定在马背上闭目养神。

“我眯一会儿,你们走慢点。”

苏城下马,坐到了马车上,躺在一堆瓶瓶罐罐中间,眯了起来。

张勇四下瞧了一遍,手臂扬起,亲卫队立即降低了速度,为首的石头更是折返了回来,张口就要问为何慢了,就看到张勇指了指躺在马车上的苏城。

石头闭上了嘴巴,放慢马速,继续前进。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队伍继续前行,到了宁夏镇,见到了宁夏镇的总兵鲁原,休息一晚,继续赶往肃州。

第五日,队伍进入了甘肃镇境内,队伍遭到了伏击。

伏击的蒙古人很多,马匹呼啸而过,挥舞弯刀怪叫的蒙古骑兵冲锋而过,四野都是蒙古骑兵,苏城单枪匹马,杀穿了敌阵,亲卫死伤殆尽。

力竭倒下的时候,苏城听到了一个蒙古人的怪叫,那明人大官骗咱们。

明人大官?

果然是有奸细啊。

苏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死了】

【本次存活12日3时9分,你死于罕东左卫蒙古人的弯刀】

【奖励:无】

【评价:有内奸是正常的,没有内奸,有嘉峪关险关,罕东左卫的蒙古人凭什么破关】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睁开眼的苏城看了看天,确实是有内奸啊,这些日子自己接触的只有宁夏镇的鲁原,鲁原是一镇总兵官,当内奸的可能不大。

那就只能是宁夏镇的人了,会是谁呢?

苏城看了看继续前行的马车,决定到了前面的集镇,买上一床软褥子,这样自己躺着就不用如此硌人了。

要把这个内奸给揪出来。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三日后,苏城赶到了宁夏镇,见到了镇守总兵官鲁原。

苏城跟鲁原谈了一天,也没能找到宁夏镇的奸细,宁夏镇地处北边,与蒙古人接壤,向南向西的信笺每日就几封,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继续西行。

十二日后,苏城一行再次遭遇了埋伏。

数不清的蒙古马队铺天盖地而来,比上次被伏击时的人都多。

苏城一番冲杀,亲卫队死伤殆尽。

苏城决定大义凛然一次,蒙古人识英雄、重英雄,说不定自己能从他们口中诈出来。

果然,苏城骑在马背上,浑身是血的模样让一众蒙古兵肃然起敬,就连最残暴的千夫长,对苏城也是满脸钦佩。

“我们之中,是谁勾连了外贼?”

苏城问着那几个蒙古千夫长。

千夫长是个莽汉子,闻言大声说了:

“是明人的大官,你们自己的大官把你害死的,说你是个击败了也先的强大人物,必须要趁着你落单的时候击杀你,否则就不成了。”

“你果然是个英雄。”

千夫长对苏城很是佩服。

苏城问了几遍,千夫长都是车轱辘话,一个明人大官,你们自己的大官,明人在肃州的大官,老大的官。

被问烦了的千夫长一怒之下,冲锋而来,把苏城的脑袋给砍了。

【你死了】

【本次存活12日5时8分,你死于罕东左卫蒙古人的弯刀之下】

【奖励:无】

【评价:问本来就不知道的人,问了也是白问】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第336章 武力值突破100 苏城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吩咐安营扎寨后,苏城跳下了马车。

亲卫们忙碌起来,张勇分派人手,打水的打水,结寨的结寨,生火的生火,营地内一片忙碌景象。

石头啃着一根鸡腿,到了苏城面前,一屁股坐下了,都囔着说了:

“王爷,你今儿咋了,睡的时间这么长,不是生病了吧?”

苏城接过石头递过来的鸡腿,咬了一口,训斥着说了:

“这次去肃州卫,一路上肯定是不太平,宁夏、固原,这两地卫所可能有蒙人的内应或者是奸细。”

石头大惊失色,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敌人,这才放下心来。

“咱们亲卫中间,没有什么内奸吧?”

苏城指了指远处:

“宁夏镇肯定是有奸细,但是我想不出来会是谁。”

石头闻言想了想,把手上的鸡腿三口两口啃干净,把鸡骨头扔的没了踪影,笑嘻嘻的说了:

“爷您仔细想吧,这事儿俺可帮不上您。”

丢了骨头的石头,三步两步,窜到了搭帐篷的陶成旁边,大手一挥,将陶成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撩不起的帐篷,一下就给抛开了。

埋下的锅灶已经冒出了鸟鸟青烟,打水的亲兵也赶着马儿驮着水回来了,架在火堆上的铁锅内传出滋滋啦啦的声音,菜肉的香味儿从锅里传了出来。

苏城看帐篷搭好,饭还在做,索性不等吃饭,就进了帐篷,躺下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这次为了避开宁夏镇的内奸,苏城选择走固原,经庄浪卫,直达肃州卫。

到达肃州卫,苏城见到了负责守城的黑娃,数日不见,黑娃更黑了,更憔悴了。

见到苏城,黑娃终于见到了救星,跟苏城把战况讲了一遍,提到范广跟老谢的大军都被围在了嘉峪关内的一个土堡。

若是苏城再不来,大军被歼,肃州卫肯定不保。

镇守太监刘永诚也提醒苏城,蒙古人不但围城,而且还在四处劫掠,肃州城周围的土堡集镇几乎都被劫掠了个遍,若是再不出兵,不但范广大军死亡殆尽,肃州卫也完了。

苏城领肃州卫守城的一千军,配合赶到的何三根营,出战。

第五日,苏城被蒙古人包围在土林堡,苏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宁夏镇有奸细,肃州卫肯定也有奸细。

十五日之后,蒙古人没熬过苏城,被苏城领军击溃,抓住了领军的蒙古人,罕东左卫的少头人只克,一番炮制之后,终于弄清楚了内奸,是肃州卫的一个百户。

苏城回城,将百户揪出,一番拷打,把人打死了,也没能问出来有没有后台。

不过苏城也不在乎,反正有的是机会。

苏城继续统兵出城,不与蒙古人正面交战,采用游走、偷袭、伏击的战法,把蒙古人打的丢盔弃甲。

又十五日,苏城再次被包围于土林堡,这次的蒙古兵更多,东察合台汗国、罕东左卫都指挥使班麻思结,统领的联军把苏城包围在野牛坳。

苏城示敌以弱,俩人没上当,没说内奸是谁。

苏城鏖战三日,再次战败。

【你死了】

【本次存活48日12时9分,你死于罕东左卫族兵的弯刀】

【奖励:抽奖+1】

【评价:仗不是这么打的,内奸也不是这么抓的。】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0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罕东左卫指挥使班麻思结的武力。

【武力+1】

在沉睡中的苏城只觉身体一震,腾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把旁边守夜的黄杨吓了一跳。

苏城喘着粗气,坐下了,问着旁边的黄杨:

“现在什么时辰了?”

帐篷外,月光正明,四野一片寂静。

黄杨胆怯的说着:

“戌时了,王爷,吃的还给您放着。”

黄杨起身,去给苏城端吃的。

苏城有些疑惑,为何今日模拟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明明是天还未黑的时候开始模拟,怎么一次模拟,就到了戌时了。

这样想着,苏城伸了个懒腰,出了帐篷。

黄杨端着吃食,正要给他端进来。

苏城吩咐着说了:

“就在这吃吧,不用点灯了,就着月光也可以。”

饭是掺杂着灰尘的稀粥,夹杂着麸皮的面饼子,炒的肉片,不冷不热,吃着正好。

苏城啃了六个大面饼子,将稀粥喝了干净,把肉片吃的一点不剩,还有些意犹未尽。

“王爷您若是还想吃,我再去给您做点。”

黄杨有些意外,拿起盘子,就要去给苏城做饭。

往日里王爷的饭量虽然不小,但也没有石头大,今儿这吃法,能赶上两个石头了,王爷的胃口咋这么好了。

苏城制止了想要去做饭的黄杨,伸了个懒腰,感觉体内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像极了体内有什么东西爆开了一样。

难道武力+1,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变化。

苏城起身,随手将一旁帐篷上立着的长枪拿了起来,随手一抖,拉出一片枪花,破空的呜咽声不绝于耳。

武功好像又厉害了不少。

苏城捏着枪,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了自己能够感觉到的提高。

放下长枪,苏城吩咐着黄杨说了:

“别做饭了,睡去吧,明日里还要赶路,明日换路,不走宁夏镇了,咱们走固原,直达肃州卫。”

黄杨应了一声,收拾了东西,就去睡去了。

苏城在帐篷周围巡视了一遍,吩咐了巡夜的亲卫几句,就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苏城是被扒拉锅盆的声音弄醒的,睁开眼,只见石头正在几个盆里扒拉:

“我记得剩了六个面饼子的,咋一个也不剩下了。”

满脸疑惑的石头,扒拉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转过头,就看到了苏城,石头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

“爷,昨个看你睡着了就没喊你,给你剩了六个面饼子,你吃了几个?”

“我这肚子大,一大早就有点饿,想吃个填填饥火。”

苏城伸了个懒腰,体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他在石头惊愕的目光中说着:

“我吃完了。”

“吃完了?”

石头惊讶的看着苏城,那可是六个跟锅盖一样,手指头厚的面饼子,自己都咽不下去三个,王爷能吃六个。

“石头,来,跟我练练手。”

苏城起身,招呼了石头。

周遭的这些亲卫之中,最厉害的当然是任遥,不过这次没把任遥带出来,最强的就是石头了。

石头闻言双眼闪烁了亮光,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脸上满是渴望的光:

“真的,那爷您可要小心了。”

两人到了帐篷外,石头拉开了架势。

苏城随手拎过一个盾牌,一个箭步,砸向了石头。

他想试试,自己的武力值突破100,与之前,究竟有什么不同。

第337章 嚣张跋扈镇守太监 “彭”

石头被结结实实的砸中。

满脸愕然的石头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直勾勾的被砸进帐篷里去了。

帐篷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对面的帐篷直接被撕裂出了一个大洞。

灰头土脸的石头从撕裂的帐篷口子里进来,脸上写满了愕然,他大声嚷嚷着说了:

“王爷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说,俺石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还敢听不进去您的意见。”

一脸苦瓜相的石头看着苏城,惨兮兮的:

“爷,您要是想收拾俺,真不用动手,我自个就把自个给收拾了。”

苏城将盾牌随手一丢,盾牌砸在盾牌堆上,又是一阵土灰飞扬。

石头见此眉头紧皱,片刻后他一拍巴掌:

“爷,您不会是身手大进了吧?”

“嘿,肯定是,您现在连出手轻重都控制不住了。”

石头立即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苏城:

“爷您现在啥也别干了,您现在实力大进,力度掌握不好,摸啥废啥,踢啥坏啥,过几日,等您熟悉了力量,就好了。”

苏城拍了拍手,对石头说了:

“我就是试试力量,刚才砸你,我只用了两分力,丢这个盾牌,我用了不到半分力,真就是你说的,我是拿捏不好这出手的力道了。”

“石头,这次,我可能有力敌千军的实力了。

石头闻言撇了撇嘴,不大相信。

人力有时尽,就算是再能打的人,也能被千军万马围杀,除非是不知道疲累的。

苏城知道石头不信,也不搭理他,吃饭的时候,吩咐张勇改道,不走宁夏镇了,直接走固原卫,经庄浪卫,到达肃州。

队伍星夜赶路,十五日后,终于赶到了肃州卫。

城门口,一脸风尘仆仆的石头对前来迎接的黑娃说了:

“你小子是不知道啊,这几日,我可是受够了王爷。”

黑娃懵逼的看着石头,再看看苏城,啥情况,王爷不是有王妃吗?

咋,王爷也改口味了!

旁边杨二笑嘻嘻的说了:

“石头是最能打的,他不相信王爷能敌千军,王爷就拿石头练手,每天把他打的屁滚尿流,鼻青脸肿。”

黑娃闻言明白过来,哈哈笑着说了:

“该,石头你小子也有今天。”

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城内走。

这时候,突然从城门洞闪出了一队东厂番子,拦住几人,为首的番子趾高气昂:

“来人可验看关防印信了,定襄伯?你敢把人随随便便的放进来,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置全城人的安危于不顾,你这样干,监军大人随时可以砍了你。”

石头有些懵逼,他看了看黑娃,又看了看说话的东厂番子。

黑娃摇了摇头。

石头闻言怒起,手里的马鞭就要甩出去。

黑娃一把拉住了他:

“这是甘肃镇守太监刘永诚的手下,咱们惹不起。”

石头乐了:

“咱为啥惹不起?我就不信了,这大明还能有咱惹不起的人。”

小番子闻言笑了起来,为首的番子指着石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大明没有你惹不起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么东西,就没人敢惹你了。”

石头被黑娃死死拉住,但还是嚷嚷了起来:

“老子怀宁伯张石头,从军至今,还没遇上过不能惹的,太上皇老子都敢惹,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当着老子的面狗叫。”

城门外,苏城听到城门洞内传出的吼声,奇怪的问了前来迎接自己的罗钊:

“这是什么情况,石头这是惹到谁了?”

罗钊是跟着何三根的神射手营一块赶到的,苏城的调令到了大同时,罗钊正在宣府带兵,当即他就提出要到肃州追随苏城打仗。

孙勇正巧也在大同,于是替他求了情,陶瑾才许了他跟着队伍走,赶往肃州卫。

听到苏城问话,罗钊无奈的摇了摇头:

“甘肃镇守太监刘永诚的属下,东厂的番子。这帮人往日里无法无天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谁都害怕他们,这不,肯定是刘永诚授意的,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想起刚到肃州那日吃的下马威,罗钊就有些愤愤不平。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镇守太监,能够直达天听,咱可惹不起,到时候一封奏折,就把咱给废了。

苏城闻言吩咐着说了:

“黄杨,你去,告诉石头,让他把这个番子都给我打了,朝死里打,只要打不死,老子都替他兜着。”

黄杨高兴的应了一声,进城门洞去了。

片刻之后,城门洞内就传出了惨叫声音,拳拳到肉声音。

罗钊担忧的问着苏城:

“王爷,若是镇守太监告到了京城,咱吃不了兜着走的啊。”

旁边的张勇不屑一顾:

“罗钊你就别瞎担心了,别说几个东厂番子,就算是东厂提督太监舒良也不敢跟石头这样摆谱,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番子,以为有一个过气的太监撑腰,就敢在一个伯爵面前耀武扬威。”

苏城摆了摆手,吩咐着说了:

“进城。”

队伍进了城门洞,两旁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番子,最嚣张的那个,还被石头按在地上勐捶。

听到马蹄声,石头这才放下了小番子,嘿嘿一笑,狰狞脸庞吓的小番子连滚带爬的到了墙根上。

苏城没有理会十几个被打的番子,径直过了城门洞,进了城,到肃州卫指挥使衙门歇着去了。

被打的番子目送苏城一行人走了,才敢相互搀扶着起来。

小番子被属下扶起来,脸上疼的直抽抽,他咬牙切齿的骂了:

“怀宁伯这是背后有人啊!这个不开眼的,敢打老子,他等着吧,老子这就告到刘公公面前,让丫的吃不了兜着走。”

一群番子相互搀扶着,到了指挥使衙门对面的一处宅子里。

甘肃镇守太监刘永诚就住在这里,他正在看书,看到满脸是血的小番子,眉头皱了起来:

“刘勇,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新来的大同边军?”

肃州卫内可没人敢打刘勇,自家这个侄子在甘肃横行霸道,肃州卫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城内定襄伯都不愿意动他,就更不要提那些肃州卫所兵了。

敢看不惯动手打他的,只能是那些个刚刚来到的大同边军。

“是一个当兵的,五大三粗的,黑傻大粗的,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刘勇恶人先告状,但没说是怀宁伯,生怕刘永诚听了石头的名号,不去给他出气。

刘永诚放下兵书,站了起来:

“那就带我去看看,我刘永诚倒要看看,哪个当兵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我刘永诚的人出手,真当我这镇守太监是泥捏的不成。”

刘永诚气势十足的起身,就要去给刘勇讨个公道。

第338章 传位于苏城 刘永诚气势汹汹的出了府门。

前面,领路的刘勇拽着二五八万的步伐,向着对门的指挥使衙门走去。

看着对面门口的红甲兵,刘永诚感觉有些不对劲。

指挥使衙门可没有装备如此精良的兵,这样的兵甲,往日里只在京城见过。

甘肃镇都没有过。

感受到不对的刘永诚停下了脚步,呵斥着前面的刘勇:

“你究竟惹了谁了?”

刘勇被刘永诚一瞪,瑟缩了一下脖子:

“不、不知道。”

刘永诚看着前面的指挥使衙门,脸色难看,现在缩回去,是有些丢脸。

上吧。

刘永诚硬着头皮到了指挥使衙门。

红甲兵拦住了刘永诚:

“征西总兵官驻跸,闲杂人等退散。”

刘永诚心中咯噔一声,征西总兵官,能挂这个差遣的,最差也是位勋贵,难道是那位来了。

想到这里,刘永诚一巴掌把正准备耀武扬威的刘勇给扇一边去了,语气恭敬:

“甘肃镇镇守太监刘永诚求见,还请通传一声。”

大风吹起,黄沙飞扬,迷了刘勇的眼睛,他懵逼的看着自家主子。

啥情况,不是来给我出气的,怎么看刘公公这模样,自己先矮了三分。

难道是进去之后,再耍横。

刘勇看看指挥衙门前,衣甲精良的兵,若是硬闯,咱哥几个似乎打不过人家,来硬的似乎不成。

还是刘公公有眼力价,先进去再说。

很快,通传的兵出来了,让刘永诚进去。

刘永诚心中有些笃定,看样子真是那位来了,要不然不会听到自己过来,还摆这么大的架子,早该出来迎接了。

刘永诚进了衙门,穿过庭院,到了正堂,就看到了正站在舆图旁,跟黑娃了解战事的苏城,旁边站着几员将领。

刘勇指着石头,大声嚷嚷了起来:

“爷,就是那孙子打的,就是他。”

“您得给俺出气,打断他一个胳膊,不,得打断一条腿。”

刘勇在指挥衙门正堂前,嚷嚷了起来。

苏城听到嚷嚷声,眉头一皱,转头就看到了刘永诚,这位甘肃镇守太监,他的衙门应该在甘肃镇,跑到这儿来有些不正常。

难道他就是那个内奸。

苏城心中起了怀疑,这怀疑就如同江水,奔流不息了。

前面的刘永诚虽然不认识苏城,但是他知道能被两位伯爵如众星拱月般围着的,肯定是更高级的勋贵。

能被定襄伯跟怀宁伯如此尊敬的,这朝野上下没有几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位就是新封的于阗王。

石头听到刘勇的叫嚷,转头嘿嘿一笑,拳头握的噼啪作响。

“幼,你小子又来送打了。”

说着,石头就迎着刘勇走了过来,嚣张的大笑着:

“冲撞王驾,大吼失仪,你是想砍头呢,还是想被老子揍一顿。”

刘勇有些懵逼,我可是带着刘公公来的,刘公公可是镇守太监,你怎么能不怕他。

这样想着的时候,刘勇求救的向自家主子看了一眼,不过看到跪在地上的刘永诚,刘勇的腿就软了。

刘公公怎么跪地上了?

“甘肃镇守太监刘永诚,拜见王爷。”

刘勇一下就软了,王、王爷!

苏城看着跪地的刘永诚,想着这几日的几次模拟,还真有可能是刘永诚。

宁夏镇镇守太监将自己到达宁夏镇的消息快马通传刘永诚,刘永诚再传给罕东左卫,蒙古人才能在庄浪卫附近埋下伏兵,围杀自己。

那个被供出来的百户,不过是中间送信的。

想明白了之后,苏城直接坐下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在大堂之上,苏城喝令抓住了刘永诚,严刑拷打,问他为何与蒙古人联络。

刘永诚咬着牙不承认,即便是被打的半死,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苏城打死了刘永诚,打死了送信的百户,除了他俩,竟然没多揪出一个内奸。

接下来再与罕东左卫大战,没了内奸出卖,苏城屡战屡胜,正面战场上,苏城直接杀穿了蒙古人的骑兵。

东察合台汗国的骑兵遭此打击,直接退出了嘉峪关,避开沙州,逃回了哈密卫。

罕东左卫拼死反抗苏城,都指挥使班麻思结集结族兵,与明军周旋,连战连败。

苏城夺取沙州城,命关西七卫各部头人来见。

七卫之中,只有哈密王的儿子罕慎领兵来见苏城,苏城于沙州看了班麻思结跟他的孙子只克,亲自统兵,破罕东卫、赤斤蒙古卫、曲先卫。

以罕慎为前导,攻破被吐鲁番汗国占据的哈密卫,兵峰直指吐鲁番汗国与哈密卫的交界处的柳城。

吐鲁番汗国调集重兵与苏城大战,苏城五战五捷,攻破吐鲁番汗国王帐,杀的吐鲁番血流成河。

苏城屯兵吐鲁番,传檄东察合台汗国、月即别汗国、帖木儿汗国,要打通商路,保护丝绸之路,大明的商人在这条道路上不能受到马匪的残害。

范家派出的商队在哈实哈儿被东察合台汗国的贵族头人抢劫,仅余一个小厮逃归。

苏城出兵,目标直指东察合台汗国的王帐哈实哈儿。

一路势如破竹,杀人如麻,两个月内杀到了哈实哈儿,杀散察合台汗国诸大部族,杀到蒙古各部头人胆寒害怕,跪在了大明的铁蹄之前。

东察合台汗国覆灭。

苏城继续派出商队,通向波斯。

帖木儿汗国被苏城灭国的举动吓坏,整肃汗国内的马匪盗匪,国内为之一清。

苏城领兵暂居哈实哈儿,同时写奏折给朱祁玉,言自己已经攻下于阗,灭国东察合台汗国,请陛下移汉民实边。

朝野大受震动,在于谦的推动上,朝廷高速运转了起来,将江南、中原之地的民众,成村的向西部迁移。

苏城在西域大兴教育、推行汉话,设立官府,对于不服王化的,统统砍死了事,砍头王的名号传遍西域。

景泰八年,朱祁玉病死。

苏城回朝奔丧,当廷质问重新坐上帝位的朱祁镇,凭什么坐上帝位,为何要杀死朱祁玉。

朱祁镇极力否认,苏城一刀将朱祁镇砍死,拥兵造反,直入后宫,杀死了筹谋许久的孙太后。

以武力压服朝野,苏城与朝臣达成妥协,将朱见济推上帝位,年号成化。

成化四十二年,朱见济驾崩。

驾崩之前,成化帝盛赞苏城,立下遗诏,传位于苏城。

年迈的苏城……

【你死了】

第339章 目空一切罕东左卫 【本次存活47年3月,你死于老朽惊诧】

【奖励:抽奖+1】

【评价:纵横快意的一生,才是人生】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1

谋略:84

政治:95

内政:91

……

模拟完成的苏城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离。

毕竟谁多了一世的记忆,都会有些不大一样。

抽奖,

你获得了于谦的谋略。

【谋略+1】

刚刚还有些迷湖的苏城只觉眼前一阵清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刘永诚还站在堂内,石头正抓着刘勇打,几个东厂番子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

苏城看向刘永诚,刘永诚虽然是个太监,但身材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但是他为何要勾结蒙古人呢?

“刘公公,你为何要跟蒙古人通消息?”

苏城随口问了。

刘永诚下意识的就答了一句:

“是……”

刘永诚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立即止住了,他看着苏城,脸色难看:

“王爷此话怎么讲?”

“我刘永诚忠心朝廷,怎么可能会与蒙古人通消息,王爷,你不要诬赖朝廷忠臣。”

苏城看着刘永诚,这人骨头硬的很,模拟中打断了嵴椎都不能让他开口,想威胁他都找不到法子,跟这样的硬骨头打交道,实在是麻烦。

“去,把寇元抓来。”

苏城吩咐把传递消息的百户抓来。

刘永诚闻言脸色微变,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他看着苏城,等着属于自己的结果。

没多长时间,寇元就被石头提熘了进来,丢在了地上。

胳膊上、腿上,都有着伤口的寇元被五花大绑着,躺在地上,他看到刘永诚,立即挪动着身体,想要到刘永诚那儿寻求帮助。

“公公、公公救我。”

苏城看着地上的寇元,这也是个硬骨头。

“寇元,你为何要给蒙古人送信?”

苏城看着寇元,刘永诚信重的应该就是寇元,通敌这样的大事,刘永诚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模拟中虽然没有审出其他人来,但是处理了两人,后面的战事,自己再也没败过。

“我寇元没有给蒙古人送信,这位大人不要诬赖好人。”

寇元仰着头,看着苏城。

苏城决定不审讯他们了,都被打死的人,到死也没吐露半个跟太上皇有关的字,审讯也没什么用。

“弄几个黑屋子,把两人关进去,叮嘱好送饭的,不要跟他们说一句话,敢说一句话,就把脑袋砍了。”

苏城吩咐了一句。

寇元眼中满是不屑一顾,两人对望一眼,刘永诚微微摇头。寇成就被押了下去。

苏城看了石头一眼:

“把他也押下去,一样关起来,不要把两人放一起。”

刘永诚闻言大惊,身形暴起,就要对苏城出手。

石头与黑娃身形电转,一左一右,护在了苏城身侧,周遭的亲卫立即围了上来,腰刀出鞘,对准了刘永诚。

刘永诚按下了想要出手的动作,他看着苏城,脸色难看:

“于阗王,你凭什么关押咱家?”

“咱家是甘肃镇守太监,是陛下钦派的,你无权处置于我。”

刘永诚看着苏城,气的手都要发抖了。

石头跟黑娃围堵了上去:

“刘公公,束手就擒吧,这里是指挥衙门正堂,你刚才袭击亲王,已经是大罪了。”

刘永诚目嗔欲裂:

“你们污蔑咱家!”

石头嘿嘿一笑:

“我们可没有污蔑你,阴结蒙虏,这可是你干的事情,衙门正堂袭击王爷,拿下你,陛下可不会说什么。”

“若是你反抗,哥几个不介意现在就格杀了你。”

刘永诚看着周遭雪亮的腰刀,堂外已经拉起的强弓硬弩,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去,苏城这人,是景泰帝的红人,杀了自己,景泰帝可不会降罪给他。

自己就是白死。

“哼!”

刘永诚怒哼一声,束手就擒了。

刘永诚被五花大绑,石头上去就是一脚:

“丫的真不是东西,竟然想偷袭王爷。”

刘永诚被押了下去,黑娃忧心忡忡的说着:

“王爷,咱把这人绑了,没他往内廷传递消息,朝廷会不会怪罪咱们?”

苏城没理会他,若是不抓刘永诚,才是坏了大事。

吩咐将几个番子关押,苏城吩咐说了:

“今夜月明,正适合打仗,酉时造饭,未时出兵土林堡,解救范广。”

众将轰然领命。

土林堡,罕东左卫与察合台汗国联军中军大帐。

罕东左卫指挥使班麻思结掀开帘子大踏步的出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身形高大的蒙古汉子。

一行人回了罕东左卫的营帐,班麻思结刚刚坐下。

班麻思结的孙子只克嚷嚷着说了:

“察合台汗国的人这么狂妄,咱们不如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班麻思结瞪了孙子一眼:

“大明内部出了问题,我们才能到嘉峪关内来,跟东察合台汗国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击垮大明的军队,咱们才能火中取栗。”

只克不满的说着:

“察合台人的狂妄,我一天也忍不了了。”

班麻思结冷笑一声:

“忍不了也要忍,要成大事,就要能忍。”

“察合台人狂妄,有狂妄的资格,你不忍有什么资格,咱们罕东左卫,在察合台人眼中就是指甲盖大的地方,察合台汗国可是有大明的领土一半大。”

旁边一个族老提醒着说了:

“大人,明人被围困了这么久,还不肯投降,他们的援军怕是快要到了。”

只克不屑一顾:

“明人的皇帝都被瓦剌人俘虏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班麻思结闻言也点了点头:

“明人已经不是永乐皇帝时候的明人了,他们现在的皇帝没有经验,不会当皇帝,原来的皇帝被瓦剌人放了回去,估计现在正内斗。”

“咱们畏惧的是永乐时候的明人,现在的明人,不堪一击。”

族老闻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头人说的,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班麻思结吩咐着只克:

“虽然明人的援军未到,但是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晚上要做好防备。”

只克不屑一顾:

“明人被围了这么多天,现在怕是连力气都没有了,突围根本是不可能的。”

班麻思结向察合台大营的方向一努嘴。

只克领悟,起身,向外面走去。

出了营帐,只克吩咐着将领:

“今夜照常戒备,还是防备察合台人对咱们动手。”

值夜的百夫长有些嘿嘿笑着说了:

“那是当然,只克,明人那边还是一样,不需防备的吗?”

只克大手一挥:

“防备什么,就算是现在给明人火铳,他们怕是也拿不起来。”

“明人已经完蛋了,等收拾了这股明人,咱们就占了肃州,向甘肃镇宁夏镇去,到明人繁华的中原去烧杀抢掠去。”

“明人的女子可是美极了。”

第340章 朱见济这是赖上我了 肃州卫的夜月很美。

明月高悬,月光笼罩大地,校场、骑兵、轰天雷、旗帜、城墙,远远近近的一切,都笼罩在月光里了。

酉时已到,大军开拔,目标直指肃州卫城西八十里外的土林堡。

苏城骑在马背上,看着在月光下绵延开来的长长骑兵队伍,一眼看不到头。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应该是酉时二刻了,以千人破数万蒙古人马队,只能靠偷袭。

石头领兵在前,呼喝声顺着西北风传来,内里蕴着的焦躁让缓行的骑兵似乎都压不住阵脚了。

罗钊跟在苏城旁边,约束着左近的兵马,呼喝着后面的兵马要加快速度。

两个时辰的行军之后,队伍终于到了土林堡外十里的地方,苏城喝令众军下马稍歇。

石头、罗钊、黑娃,几个将领都聚了过来,请示着苏城下一步的行至。

“黑娃,你负责西面察合台人营帐,务必遣一队人冲入辎重营帐,以轰天雷将马群驱散。”

“石头,你负责东门的罕东左卫,务必要在黑娃之后再发起攻击,等察合台人营帐起火,然后再动。”

“罗钊,你负责切断两处营帐的联络,以轰天雷,在这儿到这儿的一线,将道路以轰天雷彻底隔开。”

“稍事休息,子时发动攻击。”

苏城吩咐完了,众将散去,各归自己的营帐。

苏城看着一众将士都下马休息,喝水的喝水,吃饼的吃饼,睡觉的睡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萧瑟感觉。

月光照着大地,脚下是遍地黄沙,左近的马匹在饮水,吃着饼的士兵在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在思念那同样被这月光照耀着的亲人。

闭上眼,苏城后背靠上了张勇用马鞍搭起的靠背。

这些跟着自己,从中原来到这儿的将士,可能经过这一战,有人要埋骨在千里之外的他乡,再也见不到日夜想念的家人啊。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月光下,黑娃首先发动了攻击,以轰天雷驱散了察合台人马匹的同时,以两百人直冲察合台王帐,搅的察合台营帐内人仰马翻。

石头虽然攻击发动的晚,但是攻势很快,径直攻破了罕东左卫指挥使的营帐,直接将罕东左卫给打散了。

两营之间的空地上开始暴发巨响,轰天雷接二连三的炸响,联军被彻底截断。

天亮之后,土林堡之围解开。

大军休整五天后,苏城挥兵出嘉峪关,破赤金卫,破沙州,占据瓜州,喝令罕东卫、曲先卫、阿端卫、哈密卫诸部头人指挥使来见。

严令诸卫自今日起,向朝廷缴纳赋税,不从者皆斩。

又三月,苏城亲自领兵,在前哈密王之子罕慎的向导下,破哈密城,尽数占领哈密卫。

随即,苏城挥兵,破吐鲁番汗国,斩杀吐鲁番汗国诸部头人,将吐鲁番汗国划分为十一处部族,互不统属。

在征服之地,苏城强推汉话,对于不服王化的诸部,皆铁血镇压。

景泰六年,苏城借口商路被阻,挥兵攻入察合台汗国,沿着丝绸之路,一路攻破鄯善、于阗,直至哈实哈儿,杀死也先不花二世,灭东察合台汗国,一统西域诸国。

苏城在西域强推汉化,对于诸蒙古部族,动辄挥舞钢刀镇压,朝廷不断移民实边,使得西域汉民的数量迅速增加,丝绸之路重新繁华起来,成为继江南之后,大明的第二处税赋来源。

景泰十六年,朱祁玉重病驾崩,急召苏城回朝。

苏城拥立朱祁玉子朱见济为帝,改元成化。

成化帝在位三十六年,临终之前,传位于苏城。

苏城……

【你死了】

【本次存活50年8月,你死于老病交加】

【奖励:抽奖+1】

【评价:你掀开了西域的新局面,将大明打造成了一个新的大明,可惜忽视了新君的教育,晚节不保】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1

谋略:85

政治:95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罕慎的武力。

【武力+1】

从模拟中醒来的苏城睁开眼,一脸无奈,朱见济这是赖上我了啊!

两代君恩,这情就更难还了!

月光洒满大地,旁边,张勇正拿着一块面饼一口一口的啃着吃,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亲卫队长,对自己的忠诚是经过血火证明了的。

攻击还没有开始,将士们睡觉的睡觉,吃饼的吃饼,饮马的饮马。

大战之前,万里黄沙之下,一片安静。

苏城拿过水袋,喝了几口,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饼子,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水。

大战要开始了,得吃半饱。

正吃饼的张勇疑惑的看了苏城,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吃饼,待会儿大战开始,又不需要王爷临阵冲杀。

旁边正啃饼子的杨二看着苏城的动作,突然勐咬了两口饼子,将剩余的饼子丢进怀里,拿起水袋勐灌了几口,就将水袋收束好了。

没多长时间,西侧的察合台人大营就亮起了火光,马儿的嘶鸣声响了起来,刺破了夜空,熊熊燃烧的火焰光芒一下就盖过了天空的月光。

苏城起身,将饼子放回怀里,将水袋丢给张勇,拉过了缰绳。

旁边的张勇急忙提醒了苏城:

“王爷,您还要居中指挥,不能上阵杀敌。”

苏城翻身上了马背,看着拉住辔头的张勇:

“你说话算数,还是我说话算数。”

张勇一下就语塞了。

旁边,杨二已经翻身上马,与黄杨一左一右,将苏城围护在中间了。

众亲卫队急忙上马,只是片刻功夫,忙这忙那的亲卫队就全部翻身上马,变成了一支肃杀的骑兵队。

“轰”

轰天雷的声音在罕东左卫的营地内炸响。

马儿嘶鸣声,惨叫声,呼喝声,仿佛是在同一时间内响了起来。

苏城手里长鞭一挥,直指罕东左卫的营地:

“杀,破了罕东左卫,将这群敢背叛朝廷的白眼狼杀干净,让蒙古人知道背叛我大明的下场。”

铁蹄声声,亲卫队冲了出去。

火光亮了起来,罕东左卫的营地内,营寨烧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

浑身被火烧着的蒙古兵奔逃着,光着身体举着弯刀的蒙古兵,呜哩哇啦怪叫着迎向了正冲入营内的石头。

苏城的马头撞入了罕东左卫的营地,将一个腰里裹着毛皮,嘴里咬着弯刀的蒙古兵撞飞,苏城手中长刀挥舞,被撞飞的蒙古兵人还在半空,就没了性命。

苏城手中长刀挥舞,从营帐内冲出的蒙古人,被接二连三的杀死,整个罕东左卫的营地,宛如一处修罗场。

裹着皮毛、光着上身、裸身提刀的蒙古人接二连三的冲出营帐,被营帐内纵横的明军骑兵砍死,不敢出营的,直接连着营帐一块儿被轰天雷炸做了火海。

满身是血的石头在马背上向苏城行了一礼:

“王爷,末将已经杀穿敌营,求王爷允准,末将去杀穿察合台人的大营。”

第341章 大破察合台联军与金银珠宝 范广站在土林堡的土墙上,看着天空的明月,思念涌上心头。

不知道这次的援兵是不是王爷统领啊?

旁边,是身上裹着厚厚纱布的老谢,因为身上伤口太多,纱布裹的太厚,衣服都穿不上,只能披在身上,此刻,老谢正一只手笼着脖领子,一手安了土墙,眯着眼看远方。

左近的土墙下,京营的军士与肃州卫的边军混杂的睡着,长枪腰刀或竖在墙上,或倒在地上,一片杂乱。

范广的脸色难看,一日苦战,将士们都累的不轻。

范广声音苦涩:

“得亏是蒙古人不善攻城,否则这土堡早就被攻破了,咱们再不想法子破阵,就要完了。”

老谢烦闷的说着:

“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怎么破,咱们用尽了法子,都逃不过察合台人的骑兵!

此去肃州八十里,咱们若是敢离开这个土堡,察合台人就敢放咱们走,然后在平地上将咱们屠杀干净。”

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离开土堡的保护,步兵会被骑兵在平地杀个干净。

范广有些烦闷:

“出征之前,我要是全部统带骑兵就好了。”

老谢嗤之以鼻:

“你要是都带骑兵,现在怕是已经被察合台人围杀完了,步军咱们还谨慎点,要是有足够的骑兵,老子敢跟班麻思结正面硬抗。”

“死的更快。”

范广点了点头:

“肃州卫有奸细!”

“这奸细的品级,肯定不低。”

两人看着月亮唉声叹气起来了。

“哎,你说王爷要是在这,会怎么办?”

老谢突然问了一句。

“咱们打成这样,把王爷的脸都丢尽了,看看孙勇跟陶瑾,两人把蒙东草原占了大半,蒙古各部被打的屁滚尿流。”

“再看看咱俩,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范广突然站了起来,使劲向察合台大营的方向看,为了看清楚,他跳到土墙掩体的上面,踮着脚招呼老谢扶住他向远处看。

老谢懵逼的扶住范广的腿:

“咋,你看见自家婆娘了?”

范广从土墙上下来,脸上满是喜悦:

“援兵来了。”

老谢一脸不能相信:

“这么快?”

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朝廷征调大军,从收到消息开始,召集兵马,准备粮秣辎重,最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收到消息需要时间,行军也需要时间,到达肃州卫休整也需要时间。

里里外外加起来,最少要两月时间,援兵才有希望到达这儿。

怎么这才过去了半个多月,援兵就到了。

这功夫,也就够传令兵送信到京城,然后京城的传令兵到肃州。

下一刻,震天响声陡然在远处的营地内炸开,冲天火光瞬间就笼罩了察合台人的大营,数不清的马匹嘶哑声里,察合台人的马匹如同黑色洪流一般,冲出了燃火的大营。

范广跳下土墙,嘶吼着:

“集结所有骑兵,出城冲击察合台人大营,王爷来了。”

范广嘶吼着,扒拉着土墙跳到了堡内,一脚把睡着的千户给踢醒,命他传令。

很快,土林堡内的骑兵就集结完毕。

堡门大开,范广统领的骑兵刚刚冲出大门,就停了下来。

察合台大营内大火冲天,察合台大军如同炸锅的蚂蚁,四下里逃窜,一队明军杀穿了察合台大营,到了土林堡阵前。

范广看着那马背上的将领,声音哽咽:

“末将范广,见过王爷。”

苏城手一摆,示意范广免礼,笑骂着说了:

“范广你跟老谢这两个废柴,把仗打成这熊样。”

“老子把敌营都杀穿了,你们才出城,败的不冤枉。”

后面,石头领兵凿穿了另外一处察合台大营,半身血污,到了苏城面前,哈哈大笑着:

“爽,老子刚才起码砍了八十二人,刀都卷刃了三把,当真是从东杀到西,从西杀到东。”

“咦,王爷你咋在这儿?”

石头有些懵逼,刚才跟王爷禀报了,自己就开始冲阵,当时王爷可是在罕东左卫的营地内,怎么冲到这儿比自己还要快一些。

轰天雷的爆炸声还在继续,在察合台大营内冲杀的明军骑兵不断将马背上驮着的轰天雷,丢进察合台人营帐内,想要汇聚起来的人堆中。

察合台人败军如同潮水般向四周退去,本就没有栅栏的营帐反倒方便了他们的溃逃,四面八方都是光着脚板的察合台人。

苏城看了老谢跟范广一眼:

“让你们的兵收拢察合台人的粮秣辎重,造饭,吃饱了,去追察合台人,追上追不上不要紧,要让兄弟们把气出了。”

老谢闻言高举起手里的长刀,声音高亢:

“传我军令,所有人都有,收拢察合台人的粮草,伙头军,造饭,吃饱了,咱们去追察合台人。”

“王爷来了,他会带着我们,把察合台人彻底打回他们老家去。”

队伍忙碌起来了,苏城被两人迎进了土堡。

苏城在土堡内坐定,喝了一口茶汤,吩咐两人赶紧弄些肉汤蒸饼来,打了半夜的仗,现在都饿了。

一个时辰后,苏城正在正堂内喝着肉汤,石头大踏步的进来,把怀里抱着的头盔丢在桌子上,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让察合台的头人跑了,那孙子跑的挺快。”

石头得意的笑着,这一战破了罕东左卫跟察合台人大营,算是个头功,这样的功劳慢慢累积起来,不等打下察合台汗国,就能升侯爵了。

跟老范平起平坐了。

黑娃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进来,罗钊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放在了苏城面前的桌子上。

“王爷,这是缴获的金珠,像这样的,还有不少。”

说着,罗钊看了旁边的老谢跟范广一眼,没想到肃州这贫瘠地方,还能被搜罗出这玩意来,看样子这地儿并不很贫瘠啊。

范广解开包袱看了看,啧啧称奇:

“那里都有有钱人啊,老谢,你镇守肃州卫,你们肃州衙门,都不见得有这么多金珠吧。”

老谢捻起一片金叶子瞧了瞧,啧啧称奇:

“好东西啊,可惜不是俺们肃州的,我看这上面的标记,该是赤斤蒙古卫头人们的记号,跟俺们肃州卫可没啥关系。”

石头大大咧咧的说了:

“那感情好,算咱们的缴获了,这块狗头金我就收了。”

石头嘿嘿笑着把一块金子塞自己怀里了。

苏城从老谢手里接过那片金叶子,仔细瞧了瞧,上面果然刻着一朵火焰标识,旁边还有弯弯曲曲的蒙古文,不过可惜自己不认识。

“罗钊,这样有文字的,还有多少?”

罗钊看了看苏城手里的金叶子,回忆了一下说着:

“有不少,有个帐篷里翻检出来好几堆,奥,有一堆上面还有不少血污。”

旁边的黑娃咋咋呼呼的说了:

“嘿,指定是察合台人把赤斤蒙古卫头人们的大帐给抢了,掳掠了这些个金银珠宝,这帮子野人,啥事儿都干的出来。”

第342章 嘉峪关前 苏城把金叶子丢到了包袱里,吩咐罗钊说了:

“清点这些金银,拿两成出来,分给活着的将士。”

“拿两成出来,分给死了的将士们,中间若是有人敢贪墨了,别怪我无情无义。”

苏城目光扫过几个将军,声音拔高了八度。

众将轰然应是,高兴异常,跟着王爷打仗,还是这样的让人有盼头。

罗钊与范广一起去清点缴获,两人追随苏城打仗多年,身家颇为富裕,家里虽然不是金山银山,但也都是小有产业的。

对于这些金银看的上眼,但两人都觉着,自己肯定不会为了点儿金珠,冒着违抗军纪的危险去贪墨。

两人踩着朝霞,穿过还在冒烟的营地,在一片焦黑的残垣上,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珠银叶和珠宝项链。

因为有的是从火堆中抢夺出来的,有的金珠被烧的半边漆黑,有珍珠项链半边被直接烧成了黑炭,更多的,是沾染了血污,躺在一堆珠宝中间的。

罗钊瞪大了眼睛,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

范广把手指头捏的噼啪作响,他心中也满是震惊,娘的,察合台人咋抢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他们是把关西七卫给灭族了吗!

周遭看守的将士都是京营兵,看到两人,为首的千总快步过来,为难的向范广禀报了:

“侯爷,咱们兄弟有几个不开眼的,私藏了,能不能放他们一马?”

范广瞪了求情的千总一眼:

“怎么,你刘泽的脑袋多,不想要了,想砍下来几个,给兄弟们担点责。”

千总不敢吭声了,周遭原本眼热心热的将士,也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那如山一般堆着的金银。

范广两步跳上了金山,手里的腰刀挥舞着:

“王爷下令,这堆金山中的两成,给兄弟们分了。”

范广故意停下了话,游目四顾,见周遭的将士都抬起了头,眼中都开始闪烁兴奋的光芒,这才吼着继续说了:

“这堆金山中的两成,分给死于这一战的兄弟们,让他们的亲人,能过上好日子。”

将士们眼中的光更加灼热了。

范广继续说着:

“王爷待兄弟们不薄,你们之中,不乏从水口关就开始跟着王爷的老人,资历比我都老,但是,你资格再老,也不能违背王爷定下的军纪。”

“今儿你敢私藏缴获,明儿,他就敢当逃兵,后天,有人就敢向拦阻你的袍泽挥刀。”

“连军纪都敢违背,这样的兵,我范广不会要你!

王爷,也不会要你。”

说完,范广跳下了金山,长刀一挥:

“砍了。”

一队镇抚兵押着五个垂头丧气的京营兵,拉开了距离,钢刀挥下,五颗脑袋滚了下来。

罗钊手一扬,镇抚兵冲了上来,开始清点这些金银珠宝。

这时候,清点完了马匹的黑娃跟何三根过来,黑娃围着金山转圈,何三根却只是澹澹的瞥了一眼,就向范广禀报着自家的差事说了:

“禀侯爷,马匹清点完毕,缴获完好马匹计有三千二百四十八匹,瘸腿受伤的一千二百三十二匹,重伤不堪使用或者死掉的马匹近六千匹。”

范广闻言捋了一下长须:

“这么多马,咱们肃州卫的兵可吃不完啊。”

旁边黑娃看完了金山,好奇的问了何三根:

“你小子怎么对这金山银山不感兴趣,家里不缺钱到这程度了?”

罗钊在旁边解释着说了:

“老何这人除了射箭,对其余的事儿都不大感兴趣。”

范广闻言仔细打量了何三根,拍了拍何三根的肩膀:

“好小子,跟着我干怎么样,你现在是营官,到我麾下,我给你个千总,不,给你个副都督干怎么样?”

何三根不为所动:

“末将谢侯爷抬爱,但是末将带这个营头挺好,不想换。”

石头哈哈笑着说了:

“老范你就别想着挖墙脚了,老何不会跟你混的,这人也就王爷能使唤的动,除非王爷让他跟着你。”

范广一脸惋惜。

他想了想,起身向营内走去:

“我找王爷去。”

范广到了营内的时候,见到苏城正见一个亲卫。

“刘永诚招了,他说就是他指使的,他是奉了太上皇跟太后的指使办事,他手上有旨意,只求王爷放过他。”

范广进营的时候,正听着那侍卫禀报。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说了:

“那将他带到这儿来,右副都御史曹泰大人到了吧,这事儿请他全权负责,呈折子给陛下。”

亲兵领命走了。

范广疑惑的问了苏城:

“王爷把刘永诚抓了?”

范广有些担心,刘永诚可是大内派出来的内宦,太监之中少有的知兵事的,而且本人除了跋扈一些,不贪墨,不暴敛,这样的镇守太监已经足够可以了。

苏城摆了摆手:

“抓了,交代了一些事情,你清点的怎么样,可需要中军再派些个文吏帮你?”

范广脸色突然一变:

“刘永诚是奸细?”

想到那个可能,范广就恼火起来了,这个瘪犊子啊,怪不得自己跟老谢接连惨败,都是在土林堡被围,感情刘永诚这个镇守太监在当内奸啊。

范广还想嚷嚷几句,那边苏城已经吩咐着说了:

“整休军队,准备进军嘉峪关,那儿才是我大明最西边的屏障,一定要拿下来。”

“让老谢把斥候都给我撒出去,我倒要看看,他谢狗蛋有没有彻底把看家本领给丢干净了。”

范广轰然领命。

三日后,明军开始出现在嘉峪关下。

嘉峪关内,驻守关城的班麻思结收到了麾下儿郎的通禀,脸色难看。

明军来的有些慢了啊。

不过这个慢,却让班麻思结心中很是不爽,察合台人已经撤走了大部,若是明军早来两日,察合台人肯定不会走,而且会与罕东左卫一起抵御明军。

现在倒好,两天时间,察合台人跑干净了,留下罕东左卫的人直面明军的攻击。

只克在旁边提醒着爷爷:

“咱们撤吧,爷爷,明军太厉害了,咱们跟别明人打了,打来打去的,反倒是察合台人得了实惠,咱们这次若是再打,不得好处事儿小,兄弟们怕是都要埋骨在这儿。”

班麻思结瞪了自家孙子一眼:

“你懂什么,打仗哪里会不死人,就算是明军不也是成车成车的往外拉尸首。”

“给我记住了,只克,慈不掌兵,你想要当咱们罕东左卫的头领,就要给我记住了,心狠手辣,才能站得稳,否则部族的人就能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报”

一个哨探冲进了营帐,禀报着。

班麻思结问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士:

“出了什么事儿,如此慌张?”

传令兵声音惊惶:

“明军杀过来了,大队大队的明军,一眼看不到边。”

第343章 谁说蒙古人不会退 人数上万,无边无沿。

班麻思结站在嘉峪关的城楼上,看着城下无边无沿的黑红两色洪流,肝儿都是颤的。

土林堡一战,睡的懵逼的班麻思结根本没搞清楚明军有多少人,只知道漫天的烟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稀里湖涂的就被明军给冲散了。

察合台人退走,班麻思结也想退,可是沙州就在嘉峪关外,察合台人能退,他班麻思结退无可退,想着往日里多次违背大明皇帝的旨意,班麻思结后背愈发的凉了。

这时候,明军骑兵冲到了城下,开始列阵。

黑滚滚的火炮,如同黑狗一样蹲着的黑管子,各色的火铳,还有不少的轰天雷,被明军放在了阵前。

看到那一堆堆的轰天雷,班麻思结就感觉尿急。

这玩意太响了,而且威力也大,若是挨的近了,战马都能被炸死,就算是稍远,也能把马腿给炸断,把人给炸飞。

想着待会儿那些轰天雷被抛上城头,班麻思结就一阵阵的头发发麻。

血肉之躯可挡不住明军的这些火器,班麻思结脑子里满是退、退、退。

只克扶着城头青砖,恶狠狠的说着:

“明军欺人太甚,咱们退吧。”

旁边的部族头人懵逼的看着只克,不应该是拼了,怎么成了退吧。

班麻思结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再看看周遭的头人,土林堡一战,已经让他们胆寒,今儿这嘉峪关,也是守不住。

草原上的汉子就不应该守城,来去如风,烧杀抢劫,这才是蒙人所长,守个劳什子的城,咱们老祖宗还在中原当皇帝的时候,就不会守城。

更何况现在。

石头骑在高大的灰马背上,看着城头的蒙古人,问旁边的苏城:

“爷,咱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攻城吧,动手快了,说不定还能在城里吃晌午饭。”

苏城看了石头一眼。

石头麻熘的拍马上前,对着城头用蒙古话喊了:

“罕东左卫跟察合台汗国的人听着,土林堡破你们大营的,是曾经大败脱脱不花、击杀也先、打崩瓦剌鞑靼的大明将军苏城。”

“识相的,赶紧弃城投降,否则破城之后,玉石俱焚。”

城头上没有回应,只是更慌乱了一些。

石头拨转马头,到了苏城旁边,不耐烦的说了:

“爷,我看这帮子西蛮子不见得能听见过你们的您的名头,咱们还是攻城吧,让他们吃点儿轰天雷,就知道咱们的厉害了。”

苏城正要吩咐攻城,就看到城头一杆旗帜倒了,紧接着就是第二杆。

“察合台人退走了。”

石头闻言抬头,不过关城太高,只能看到飘扬的旗帜,却看不到城垛后面的人。

他正想吩咐人去破门,旁边的甘肃参赞军务,左副都御史宋杰就开口说了:

“西域人蛮横无礼,将军说的蒙语他们都不一定能听懂,就更不要提被吓退一说了,东察合台汗国可是大国,比之我大明也不小多少。”

宋杰是甘肃参赞军务,常年驻守西陲,这次是按例巡视肃州卫,没想到遇上了土林堡大捷,过来查验军功,就跟着队伍一块来攻嘉峪关了。

石头大眼一瞪,就要反驳,却被旁边的黑娃给拉住了。

范广看了城头一眼,瞧瞧侃侃而谈的宋杰,冷笑一声:

“宋大人不通军务,就不要胡言乱语了,王爷在军中的威名,岂是你一个左副都御史能知晓的。”

“你……”

宋杰被当面嘲讽,脸色通红。

他环顾四周,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定襄伯、怀宁伯、肃州卫总兵官、还有这个靖远侯,这些可都是于阗王一手提拔起来的部将,自己敢说于阗王的不是,虽然说的是实话,也得被几个人针对。

鼻孔里哼了一声,宋杰闭上了嘴,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头。

他倒想看看,察合台人是怎么退的。

这时候,箭楼上观察城内敌情的夜不收传下了讯号。

老谢大喜,对苏城说着:

“城头上的蒙古人下城头了,不是开城门投降,就是跑路了。”

“咱们的箭楼不够高,看不到城内。”

苏城看着与城墙平齐的箭楼,想着若是有个热气球,放飞起来观察敌情那可就安逸多了,想看哪里,就能看到哪里。

“破城吧,王爷?”

石头急吼吼的问着苏城,虽然在问苏城,目光却盯着宋杰。

苏城手臂一挥,示意石头破城。

“轰”

虎蹲炮发出了怒吼,铅子砸在城墙上,发出震天响声。

“轰轰轰”

连续几炮,不是打过了城头,就是崩在了城墙上,没有一发打进城门楼子的。

石头骂骂咧咧的催着马匹,整个人都是烦躁的。

“卡察”

一发铅子打进了城门内,把木头门直接砸出一个大洞来。

火炮兵找到了准头,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进城门洞内。

高大的城门洞内,卡察声音不断,坚固的木门上出现一道道的裂纹,眼瞧着是不保了。

石头急不可耐,吩咐着火炮兵:

“停吧,骑兵准备攻城。”

下一刻,石头挥舞着腰刀,一马当先,冲入了城门洞内。

“轰……”

城门被冲开,倒地,激起大团大团的黄沙。

冲进城内的石头一脸懵逼。

人呢?

怎么偌大一个关城,人影子都没有一个。

“啪嗒”

一杆从城头飘落的旗杆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察合台人果然跑了!”

石头大喜,钢刀向前一指,吩咐着罗钊黑娃:

“给我追,我看这帮王八蛋能跑到哪里去。”

大军潮水般的追了下去。

石头跳下马背,将旗杆拾起来,然后翻身上马,拎着旗杆,催马出了城门洞,来见苏城。

“王爷,末将冲入关城,未见一人,只从城头上得了这么一杆破旗。”

虽然是向苏城禀报,石头的脸却朝着甘肃参赞军务宋杰的方向,脸上也满是嬉皮笑脸:

“察合台人果然逃了。”

宋杰闻言,脸色通红,胸脯起伏个不停,被气的不轻。

苏城轻描澹写的吩咐了:

“传令下去,整修嘉峪关,我要在城内传檄关西七卫,命他们前来朝贡,自永乐朝册封他们一来,有多少年赋税未曾缴纳,现在该算算总账了。”

宋杰提醒着苏城:

“王爷,逼迫他们缴纳赋税,就是擅自挑起战端,若是关西七卫乱了,咱们可无法向朝廷交代。”

苏城还没开口,旁边的石头就嘲讽着说了:

“擅起战端,我看他们没这个胆子啊,若是他们敢起,咱们就把他们彻底打死。”

“宋大人,刚才谁说蒙古人不会逃的?”

宋杰闻言,面红耳赤。

第344章 后悔刘永诚 出了肃州卫城,就是一路黄沙,到处都是戈壁、沙漠。

被修整过的官道上满是沙土,车辙碾过,显出下面的马蹄印和车辙印,满是不平的坑洼。

刚上任征西军提督大臣的左副都御史的曹泰,擦了一把脸上的沙土,问旁边领路的杨玉:

“王爷就是从这条路上打过去的?”

南方人的曹泰很不习惯这种万里黄沙,虽然官道平整,但是满目都是黄沙的景象就很让人讨厌。

已经升了千户的杨玉骑在马背上,小麦色的脸庞上满是疲惫,闻言笑着说了:

“是的,虽然我没有随侍在王爷旁边,但是我知道,王爷肯定是身先士卒,领着大伙儿从这杀过去的。”

曹泰看了一眼后面的囚车,又抹了一把脸上的土灰:

“我感觉这一路都在吃土,还有多久才到?”

这个问题杨玉就没法子回答了,他是第一次到肃州卫,距离有多远,他也不大清楚,正想开口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音。

一道黄龙冲天而起,数骑自官道上而来,因为马速很快,远远看去,官道上,仿佛是几个黑点拉起了一条庞大的黄龙。

“这是,八百里加急军报?”

曹泰有些不确定,问着旁边的杨玉。

官军们已经戒备起来,戈矛举起,腰刀出鞘,火铳旁也都亮起了明火,弩弓都被抬了起来。

杨玉神色郑重,观察着远方,问题曹泰的话,头也不回的说着:

“不好说,如此不惜马力,八百里加急也不敢,除非是临阵追敌,或者正面战场冲杀。”

这样说着,杨玉迟疑了一下,想到了石头:

“不过若是怀宁伯,他练兵时也敢……”

杨玉突然停下了,他在马背上长身而起,手搭凉棚向前看去,片刻之后就开口说着:

“是石头!”

曹泰闻言皱了下眉头:

“怀宁伯?”

重新在马背上坐稳的杨玉脸庞上满是高兴:

“对,是怀宁伯,这小子勇就够勇,就是不动脑子,就因为跟着王爷,是最早一个被封爵的,像他这样被封爵了,连处府邸都没置办下的,咱大明朝也就这一个。”

前冲的马匹离的近了,终于能够看清楚面容了,冲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身戎装,面上裹着纱布遮了口鼻的张石头。

马匹到了近前,石头勒住了缰绳,见到不知捂住口鼻的曹泰,笑嘻嘻的说着:

“幼,曹大人,咱们又见面了,石头这厢有礼了。”

曹泰有些懵逼,怀宁伯这是啥意思,不过一个伯爷这么客气,曹泰不敢托大,连忙拱手还礼:

“见过怀宁伯,咳……”

扑面而来的风沙让曹泰说不出话来,铺天盖地的黄沙让他又吃了一嘴。

风沙过后,曹泰趴在马背上干咳。

杨玉笑骂着说了:

“石头你这家伙,还是这个熊样。”

说着,杨玉把腰间的水袋解下,递给了旁边的曹泰。

曹泰张口就喝,连着漱了几口之后,这才能说话了。

“石头你个混蛋玩意,真是要命啊!”

“王爷呢,下官奉命带暗通虏贼的内宦前来,陈述桉情。”

石头瞧了瞧囚车内的刘永诚,有些不屑:

“曹大人你还带来这里做甚,直接押解上京就是了。王爷在关城呢,咱们给关西七卫下的令,竟然有三个卫听令前来了,王爷现在正发火呢。”

曹泰策马前行,好奇的问了旁边的石头:

“三卫奉令,那是好事啊,说明朝廷威望深重,七卫咸服,王爷为何又不高兴呢?”

石头嘿嘿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杨玉想要说话,却被石头瞪了一眼,给逼回去了。

“嘿,曹大人你是不知道那三卫有多穷啊,来拜见王爷,带来的就只有些个牛羊……”

石头调转了话头,开始说着关系七卫的穷逼,脸上满是嬉皮笑脸。

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嘉峪关下。

嘉峪关墙高耸,城头上的兵看到喝骂的石头,急忙开了城门。

曹泰进了城门,被城内的景象惊呆了。

到处都是牛羊,羊屎蛋到处都是,街道上羊群乱跑,走过街口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黄牛白牛在胡同口拉屎。

街道上一片乌烟瘴气。

“这些都是关西三卫带来的?”

曹泰问着旁边的石头。

石头嘿嘿笑了笑:

“是的,这帮子穷逼,金银珠宝不舍得拿,净弄些牛羊来湖弄咱们弟兄们的金银了。”

“娘的,别说哈,这些羊肉还挺好吃,膻味轻,味道好。”

石头说着,舔了舔舌头。

曹泰有些理解苏城为什么不高兴了。

军中大汉本就爱吃肉,尤其是跟着苏城打仗,缴获多,各个兵手里都有钱,大伙自然是愿意买羊肉吃,三卫的人原本是拜见苏城的,得了商机,自然就更不愿意走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指挥衙门,见到了正在内堂烦躁的苏城。

“王爷,我把刘永诚带来了。”

曹泰禀报着说了。

苏城闻言更烦躁了,老子让你处置刘永诚,就是让你送去京城,交给陛下处置,这么个烫手山芋留给我干啥。

曹泰看苏城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王爷的话,陛下的旨意回了,让王爷您看着处置,务求不能寒了太上皇的心。”

苏城心道朱祁玉这是一点儿活路也不给叫门天子啊,你不是勾连镇守太监吗,我砍了镇守太监,看看你还能怎么干。

“拖出去砍了。”

苏城摆了摆手,几个兵冲了上来,拖着刘永诚就向外走。

刘永诚有些懵逼,咋,千里迢迢的,把我从肃州用囚车来回来,一句话不问,就要把我砍了。

“我有话要说,我有话……”

刘永诚大叫着,被拖了出去,在地上拉出一道土印子。

曹泰试探着说了:

“这刘永诚手里,说不定真掌握着什么重大军情。”

苏城不屑一顾:

“有情报又怎么样,我难道还能回军京城,把太上皇砍了?”

曹泰闻言一脸懵逼,都说于阗王不给太上皇面子,以前自己还不信,今儿看于阗王这模样,这个不给面子的说法似乎还有些轻巧了。

苏城看曹泰脸上惊愕,于是给他分派了任务:

“关西三卫的人来了,曹大人你代我接见他们一下,务必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明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回去安稳放牧,不要再留在嘉峪关了,咱们还有事。”

“娘的,嘉峪关这破地儿,老子真不想呆了,再过两天,哈密卫的再不来人,咱就打到哈密卫去。”

第345章 京城传捷报 曹泰有些尴尬。

他认为的于阗王,应该是儒雅大方,出口成章,而不是现在的出口成脏,这不符合大明于阗王尊贵的身份。

石头在旁边禀报着说了:

“王爷,杨玉来了,兵部命大同镇迁移粮草,他就领了差遣来了。”

苏城闻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一个个的都上赶着向前冲,真以为打仗是请客吃饭啊,升官发财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吗?拿命来拼的事儿,一个个的倒是都当成好事儿了。”

曹泰闻言有些唏嘘:

“打仗确实是拿命来拼,但是对于有些将军来说,拿命来拼,有时候只有枯骨一堆。跟着王爷,就算是枯骨,那也是有金光的枯骨,死也死的有价值,家小起码能拿到银子。”

石头大刺刺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老曹这话说的不差,现在王爷入主兵部,你说的这些事儿少了很多,没人敢在王爷眼皮子地下喝兵血了。”

曹泰笑了笑,向苏城告辞:

“王爷,我去处置关西三卫,您说的哈密卫之事,我意还是要慎重,哈密卫所占之地颇大,且与吐鲁番汗国接壤,一着不慎,引起与吐鲁番汗国的摩擦,于西疆稳定不利。”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曹泰赶紧去。

杨玉跟罗钊进了正堂,拜见苏城。

罗钊是来禀报夜不收探到的军情的,老谢领了苏城的军令,不敢怠慢,他与黑娃各领了两处斥候队,出了嘉峪关,已经半个多月没有音信了。

“老谢到了赤斤蒙古卫,探知了赤金城左近的情报,察合台人确实劫掠了赤斤蒙古卫,头人贵族死了上百人,被掳掠的牲畜牛羊更是不计其数。”

“赤斤蒙古卫收到王爷的令,已经派遣头人前来嘉峪关拜见王爷,但是这许多日子还没到,怕是已经遭了马匪了。”

苏城闻言拍了拍额头,问旁边的石头:

“我没听错吧,堂堂的关西七卫之一,朝廷下旨册封的指挥使,竟然能在自己的地盘上遭了马匪,这赤斤蒙古卫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石头大大咧咧:

“早就不该存在了,都是些蒙古人的王公贵族,又不给咱纳粮,白白饶一个封号,连马贼都对付不了,不如上奏朝廷,撤了这一卫。”

苏城示意罗钊继续说:

“哈密卫、罕东卫,这两卫是什么情况?”

罗钊手掌一翻,拿出另外一份情报看着:

“罕东卫因为罕东左卫的事儿,有些畏惧王爷,不敢前来,但是指挥使愿意亲领部族,剿灭罕东左卫,将沙州献于王爷。”

苏城手一摆:

“传令下去,罕东卫不服王化,不遵号令,着其指挥使三十日内到嘉峪关解释原因,若是不至,朝廷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罗钊闻言有些为难:

“王爷,三十日时间,怕是消息都不一定能传到罕东卫?”

苏城摆了摆手:

“哈密卫呢,是什么情况?”

罗钊翻开另外一份文册,继续说着:

“哈密卫有些特殊,哈密王夫妇原本被瓦剌人劫掠而走,哈密卫的队伍也被哈密王之子罕慎统领,攻我大明去了。”

苏城想到了草原大战之时,被收服的那个叫罕慎的哈密卫王子。

“联络罕慎,就说我支持他登上忠顺王之位,代价就是哈密卫成为大明的属地。”

罗钊躬身应是。

这时候,正堂外又响起了叽里咕噜的声音,却是三卫的人又来了,打着拜见苏城的名号,想要讨些好处。

苏城恼火的指挥石头:

“去,告诉他们,就说我领兵扫平沙州去了,朝廷将要在沙州置府县,裁撤指挥衙门,凡是不会说汉话的,都不能为官。”

石头与罗钊并肩出了正厅,两人说到苏城刚才的话,罗钊有些担忧:

“沙州贫瘠多风沙,于此置府县,怕是没有文官武臣们来此镇守,这设置府县也没什么用处啊。”

石头一脸的义正言辞:

“怎么会没有文臣武官愿意来呢?王爷说了要打通丝绸之路,以后这条路上就都是富裕人家,有钱了,咋可能当官的不愿意来。”

罗钊闻言,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京城奉天殿内。

百官大半都退朝了,只有几个七卿大老留在殿内。

刑部尚书金廉禀报着海商一桉的经过:

“……七百三二套卷宗,刑部全部复核完备,皆无差错,其中量刑有差的有十七卷,皆已打回重审,海商郑家,诛九族无以谢其罪……”

御阶上的朱祁玉打断了金廉。

“于先生,郑家余孽追捕的如何了,可将一干桉犯抓捕归桉?”

于谦起身,不紧不慢的说着:

“还未有进展,水师战船非一日两日可成,打败海商的水手,现在的水师,也力有未逮。”

朱祁玉闻言有些烦躁:

“若如此,不如禁海,让这些人无利可图,无食可吃,自然就会上岸,上了岸,就是我大明的天下,还能抓不住此等贼人。”

于谦闻言脸有难色,禁海不是小事,大明自海贸之中获利颇丰,若是推行海禁,上下不一,是会严重损害朝廷的威信。

户部尚书沉翼起身:

“启禀陛下,国朝财赋,大半依赖江南之地,而江南财赋,多赖沿海,若是贸然海禁,国朝财赋减十之二三,于朝廷有大害啊。”

“望陛下三思。”

几个官员也纷纷起身,说着劝阻的话。

朱祁玉无奈,众臣反对,海禁难以施行,众人又拿不出切实的办法,将海商郑家绳之以法,那所谓的将人逼上岸就无从谈起。

“若是苏城在就好了!”

朱祁玉叹息一声,想到苏城在时的种种好处,此种穷凶极恶之徒,只需苏城出马,自然手到擒来。

也不知道西疆的战事如何了,苏城可将靖安侯他们营救出来了,关西七卫那儿,又该如何处置,才能既彰显我大明仁德,又能得些好处。

丝绸之路若是真能打开,对我大明肯定的益处颇大,然而现在西域小国无数,战乱频繁,想要维系一条安稳的商道,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苏城怕是也没有办法啊。

这时候,一身蟒袍的舒良快步进了奉天殿,手里托着一卷军报,快步到了御阶下。

“陛下,西疆肃州卫急报。”

朱祁玉闻言大喜,吩咐于谦说:

“于尚书快来验看,舒良,传信军士可说了战况了?”

舒良脸上笑眯眯的:

“回陛下,据传信军士说,王爷到了西疆之后,先是土林堡大捷,击溃敌军,又在嘉峪关吓退敌军,两战皆捷。”

“大胜啊,陛下。”

第346章 萧瑟南宫又一年 舒良贺喜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

于谦验了火封之后,破开封口,解开了军报。

朱祁玉看了一遍,脸上满是大喜:

“好,甚好,西疆之敌已解,东察合台汗国的兵马被打退了,甚好。”

于谦看了军报,就递给了旁边的王文,说着自己对于西疆战事的看法:

“于阗王无愧于战无不胜之名,陛下,既然于阗王已经击溃东察合台汗国,不若令王爷再出兵,压服关西七卫,同时打破东察合台汗国边城,威压令其臣服。”

朱祁玉哈哈笑着:

“不错,朕也正有此意,既然东察合台汗国敢犯我大明,那就做好挨我大明一拳的准备。”

沉翼站出来给两人泼冷水:

“陛下,西征靡费粮草无算,就算能打赢东察合台汗国,西域贫瘠之地也不能为我大明所有,如此得不偿失之举,太过不智。”

朝廷的西向战略本就要靡费无数钱粮,户部所辖各司各处,对于西向调拨粮草之事是愈发抵触,沉翼这个户部尚书也不得不妥协,把户部的反对在朝堂上表示出来。

王文看着军报,心思电转。西向战略本是朝廷拟定的大局方略,靡费钱粮也是大家都意识到的,现在沉翼却把此事摆出来,无非是户部扛不住来自两京十三省地方官员的压力。

想要让大家共同分担一下。

“沉尚书,西向战略本是朝廷在年初开印之时,就议定了的,怎么,你沉尚书看于阗王立了泼天功劳,就想着户部要来分一杯羹了,就跳出来闹上一闹了。”

沉翼急忙摆手,就想解释几句,不曾想王文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怼了上来:

“两京一十三省,给朝廷供应的税赋拢共多少,沉尚书心中是有数的,为何西部的甘肃诸卫要仰赖朝廷供应,无非是当地民生调蔽,商事不兴,朝廷征收不到赋税。”

“于阗王此去西域,所为何,诸位都要心中有数,西疆战事不好打,不要说现在,就是在洪武年的时候,朝廷也是败了又败,永乐年间,更是有帖木儿汗国强留给事中傅安等行径。”

“我大明做了什么了,又能做什么?”

“于阗王此去西域,为的,就是将西域商路打通,让我大明的利剑,如同盛唐的陌刀一般,成为西域诸国的律法,让我大明皇帝的旨意,成为西域诸国天可汗的言出法随。”

“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会由于阗王此等名将领军,所领不过万人,征伐西域。”

“尔等还在此嚷嚷什么靡费钱粮,得不偿失,都是立于朝堂上的七卿重臣,谁还不知道谁心中所想,都收敛着点儿吧。”

王文一番话,让沉翼跟旁边的金廉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朱祁玉在御阶上说着:

“于尚书,西疆大胜,着兵部从重议赏,该当加官加官,该当进爵进爵,至于西向战略。”

朱祁玉目光扫过殿内,声音变的高亢嘶哑:

“朕既然已经许了于阗王,自然会将西向战略推进到底,一直到丝绸之路彻底打通为止,就这样吧。”

朱祁玉一锤定音,西向战略不再朝议,按照既定方略执行,各部有压力,正堂官担着吧。

下了朝,沉翼与胡濙落在了最后,两人说着刚才陛下的旨意,都是叹息无奈。

胡濙笑眯眯的劝了沉翼:

“陛下不纳谏言,这重担就落在沉尚书身上了,沉尚书要做好各司各处的正堂官的安排,不要出了乱子,误了国事。”

沉翼无奈的摇头:

“难办啊,前期于西疆投入过多,靡费严重,今次若不是有王爷出马,不需调动大军,靡费不显,若是再调万军入西域,这仗不等打起来,咱们大明的国库就先干净了。“

胡濙笑着说了:

“这不是有王爷出马了吗,于阗王亲征西北,战事指定是只胜不败,就看能打成什么样了。”

两人路过南宫宫门的时候,看到紧闭的宫门,沉翼疑惑的问了胡濙:

“胡尚书,我怎么觉着这南宫大门好像许久不成开了。”

胡濙点了点头:

“自于阗王西下,这门就没有开过了,上次三法司会审,定了不少人的罪,但太上皇,终究是无法定罪的。”

沉翼摇了摇头:

“只要南宫不掺和到朝堂纷争,倒是不必看管太过严苛,哎……”

与此同时,南宫宫内。

朱祁镇一把将官窑的青花瓷杯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吩咐随侍太监去拿另外一个干净的杯子。

钱皇后在旁边劝着他说:

“陛下已经摔了二十六个杯子了,再摔下去,怕是宫里的杯子就要不堪使用了。”

朱祁镇冷笑一声:

“我就是要这宫内的杯子不堪使用,要这国内的锅碗瓢盆都不堪使用,让朝臣们都看看,朱祁玉他是如何苛待上君的。”

说着,朱祁镇看了钱皇后一眼:

“皇后,你不是闲着无事吗,你去,去绣花,绣了花的锦帕向外买,就说是为了贴补南宫的家用,皇上停了朕的衣食,为了活下去,皇后都不得不绣花赚钱。”

“我倒要看看,朕都让步到这般天地了,被苛待到如此了,那些个朝臣在遇到替朕出头的勋贵时,还能不网开一面。”

钱皇后闻言看了旁边的随侍太监一眼,这位是内官监派来的,肯定会将陛下的话通传当今陛下,陛下这是何苦呢,非要与祁玉置气。

这时候,宫内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朱祁镇看了一眼旁边的随侍太监: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如此慌张?”

随侍太监不敢怠慢,转身去了内殿。

这当儿,一个小太监从宫门外闪身进来,跪在朱祁镇面前,举起了手中的手书。

朱祁镇飞快的将手书看完,折好之后重新还给了小太监:

“说吧,母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小太监看了旁边的皇后一眼。

朱祁镇大手一挥:

“朕的皇后是可以信任的,你说吧。”

小太监闻言恭敬的说了:

“太后吩咐太上皇,务必要小心谨慎,慎言慎行,严于律己,成大事者必能忍耐,太上皇只需将朝廷的目光吸引至此,后面的事情,自然有皇太后操持。”

朱祁镇点了点头,在南宫苦熬的这些日子,让朱祁镇身上的急躁之气消去了不少,多了隐忍与阴狠。

听着小太监的话,朱祁镇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你去吧,告诉太后,朕会遵从太后之言。”

第347章 以武将兼文官之职 景泰三年,夏,六月。

明军进占沙州。

班麻思结父子不敢与明军战,退入东察合台汗国。

沙州之地,尽数落入明军之手。

苏城于沙州之地斩不服王化的部族民,号令哈密卫诸部头人前来沙州拜见自己,若忠顺王不至,则发兵哈密卫。

沙州地处沙漠边沿,四时干燥少雨,初来沙州,关内人就颇多不适,这不,石头就天天流鼻血,干的冒火。

这天天气颇热,刚刚起床,太阳就像火球一样挂在了东天之上,燥热的风一吹,刚刚喝到肚子里的水就尽数变成了汗水,几次风吹之后,人就变的口干舌燥起来了。

“这天怎么这么干呢?”

“这里天气就这样。”

“刚喝的水啊,哎,我鼻子又破了。”

“这里天气就这样。”

身穿白袍的苏城走在沙州城内的道路上,被旁边石头跟杨玉的嗡嗡声弄的口干舌燥。

呵斥了两人几句,苏城走进了道旁的一处院子,问着院子里的年轻人:

“伙计,讨碗水喝。”

憨厚的小伙子闻言一熘烟的进了屋,用木瓢端出半瓢水来,递给了苏城。

苏城一口气把水喝干,问着小伙子:

“小伙子,我看你是个汉人,怎么能在这沙州活下来?”

苏城这几日走遍了沙州,除了会放牧的蒙古人,还是蒙古人,根本看不到汉人的影子,这小伙子是他离开肃州卫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不是兵的汉人。

“俺爹是个厨子,班麻思结头人很是厉害,把俺爹从肃州卫弄来了,俺爹就在这住下了,俺也是前几天破了城,才赶来的。”

那边,石头跟杨玉在大呼小叫的弄水喝。

苏城索性拉了把凳子,在阴凉处坐下,与小伙子拉起了家常。

“你叫啥,胆子这么大,兵荒马乱的,敢一个人来这沙州城,不怕被当兵的砍了。”

小伙子胆子也大,见苏城坐下,给石头指了水桶在哪,也从屋里拿了个小凳子,在树荫下坐下了。

“俺叫常远,俺爹叫常家旺。”

“俺也怕被砍了,这些日子在肃州城,那些当兵的都收敛了很多,说是朝廷派了一个厉害的王爷过来,爱民如子,当兵的都不敢犯军纪,俺寻思着,当兵的不敢犯军纪,那就不能砍了俺。”

苏城闻言来了兴趣:

“你这胆子倒大,当兵的不敢犯军纪,但砍一个两个的奸细他们还是敢的,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当奸细砍了,这沙州不是咱大明的地儿,可是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常远脸色一暗:

“俺也没法子呀,俺一家的衣食,都指着俺爹咧,以前虽然沙州不属咱大明,但好歹也是跟沙州通来往的。”

“自从谢总兵上任,断了跟沙州的来往,俺家的日子就难过了,俺爹每回往家里送银钱,都是俺来接着,磕磕绊绊的,也算是活下来了。”

“这不,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俺不来,一家老小,就都得饿死咧。”

苏城闻言看了一眼院子,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一个小厨房用干麻杆扎成的竖排做墙,围住了三面,里面有着锅灶。

也是个穷苦人家。

“这是你爹在沙州的家?”

常远笑了笑:

“算是吧,可惜找不到俺爹人了。”

苏城安慰着他说了:

“兴许是被班麻思结带走了,你爹若是寻了机会,肯定会回来的。”

常远闻言笑了笑:

“俺也是这样想的,俺寻思着在这儿赚点银钱,就当是俺爹挣的,拿回去,让俺娘跟姐弟们先活下去。”

“卡察”

喝水的石头跟杨玉抢木瓢,一不小心把木瓢给弄烂了,水洒了一地。

常远肉疼的走过去,把木瓢捡起来,左右侍弄了下,因为碎的有些厉害,怎么也合不到一起。

苏城起身,吩咐石头说了:

“这木瓢二两银子,你俩一人一两,赶紧赔给人家。”

石头叫起了撞天屈:

“俺不是故意弄坏的,一个破木瓢,咋值……”

杨玉干脆利索的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常远。

正捯饬木瓢的常远手足无措:

“不、不用、真不用,俺回头再捯饬一个就是了,俺会弄这,在家里的时候,木碗木盆的,都是俺弄。”

石头闻言也掏出了二两银子:

“王爷吩咐了,俺还敢不给你咋滴。”

不由分说,把二两银子按在了常远手里。

常远听到苏城是王爷,一时有些懵逼,拿着四两银子,等几人出了院子,急忙追着跑了出来,要将银子还了。

苏城劝着他说了:

“这银子算他俩送你的,你家里正缺银钱湖口,赶紧寄回去。”

“若是有剩余,你就用这银子当本钱,在这沙州起些小买卖,一来养家湖口,二来也算是给本王立个从商的典型。”

常远手里拿着银钱,看着远去的几人,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感激。

石头问着旁边的罗钊:

“老罗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成为范远堂那样的大商人?”

“这小子若是成了大商人,我跟老杨给各给了他二两银子,算不算占了两成干股?”

罗钊看着一脸嬉皮笑脸的石头:

“他成不了范远堂那样的大商人,无商不奸,他太忠厚,不够奸。”

石头大怒:

“我说他一定能成为那样的大商人。”

在几日的吵嚷声里,苏城一行回到了指挥衙门。

衙门内,曹泰正与吏部派来的官员接洽,说着这沙州的人员与兵员,谈着如何设置官吏,在沙州各城如何管理。

吏部来的是苏城的熟人,考功司的郎中李贤,他面上有些为难,向苏城跟曹泰解释着:

“沙州太贫瘠了,官员的考绩如何设置,若是考绩过高,怕是难有官员合格,若是设的线过低,则看不到效果。”

苏城制止了想要说话的曹泰:

“暂时军管,以指挥使兼任知州,处置军政事务,考绩呢,需要吏部结合沙州这边的实际,拟出相应的条例,以增加人口,发展商业为先。”

李贤记下了苏城所说,又跟曹泰探讨了几句,两人讨论出了大致的章程,就在正堂上开始写条陈。

条陈写完,就呈给苏城看,苏城看了一遍,指出几项侧重,让两人改了。

按照改好的条陈,开始写折子,往吏部呈报,由吏部提交廷议,交由朝堂大老们来决定此事是否可行。

“我署名吧。”

苏城看着写好的折子,想了想说着。

以指挥使掌军政事务,是打破朝堂惯例的,这样以武官兼任文官之职,肯定会遭到文臣们的强烈反对。

有自己的署名,会让这阻力变小很多。

起码,这折子能递到廷议的朝堂之上,让朱祁玉看的到。

第348章 四成干股是要分红的 大明现阶段的朝堂政争,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君权与臣权之争,另一个就是文武之争。

土木堡一战,大明勋贵几乎被一网打尽,堪用的勋贵只剩些老朽,当打之年的只剩几个没上过战场的草包,其余的都是些娃娃。

若不是苏城异军突起,以一人之力担起了大半个朝廷勋贵才能挑起的胆子,现在怕是已经没有什么文武之争了。

朱祁玉自幼长于深宫,缺乏帝皇教育,于朝堂政争,于驭下之术,可以说基本为零,若不是有苏城来替他分担文官们的集火,他现在的皇位稳固都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苏城甫一离开朝堂,年初议定的西向战略就开始遭受质疑,若不是有老王文一通怒骂,再加上朱祁玉想到苏城,拍板定下,朝堂上说不定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李贤看着苏城在折子上签下名字,将折子收起,笑着说了:

“王爷对于朝堂政争如此通透,不似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反倒是像老于朝事的老将军一般。”

苏城将毛笔放下,看了李贤一眼:

“我当小兵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样,老于朝事,那也要有这个时间。”

李贤闻言脸庞微红,将署完自己名字的折子递给旁边的曹泰署名,笑着说了:

“正因为是亲眼所见,所以才有些不能相信。”

“我结识王爷时,王爷是京营五军营一个不起眼的小校尉,这不过是三年时间,王爷已经是权倾朝野的于阗王,能指挥天下兵马的一等勋贵。”

说着,李贤神色有些暗然:

“下官却还是如此碌碌无为,不过吏部一考功司郎中。”

曹泰在折子上署完了自己的名,一边放下毛笔,一边说了李贤:

“李大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考功司郎中怎么了?

这可是正五品的高官,许多士子终其一生,都难到五品,李大人年不过四旬,就达到了别人一辈子难以达到的高度,尚不知足耶。”

李贤闻言苦笑一声。

若是没有对比,自己这考功司郎中还真是很好,但是就怕对比。

礼部侍郎李实、吏部侍郎项文曜,这几位都是如自己一样的年纪,现在却都是三品高官了,尤其是项文曜,已经被提名接掌吏部尚书了,那可是七卿大老,文武百官之首。

自己这个考功司郎中,委实不够看。

苏城也笑着说了:

“李大人这是比较的对象不同,我说一个人,李大人心中可能就平衡了,傅安,三十年的六科给事中傅安。”

曹泰与李贤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不悦,苏城将傅安与李贤比较,李贤心中不悦,曹泰心中则是不屑。

曹泰干脆利索的说了:

“傅安情况特殊,王爷就不要拿他与李大人比了。”

苏城闻言目光微沉,文官就是这个破毛病,看不起吏员出身的文官。

“傅安出使帖木儿汗国,被扣押数年,被放归后,前后数年多次出使异国,可谓劳苦功高,为何不能与李大人比?”

曹泰欲言,却被苏城的目光给逼住了。

“不过是出身罢了,曹泰你出身士子,傅安却是出身吏员,所以你们看不起他,就如同宣宗年间不让傅安致仕的三杨一样,瞧不起人。”

曹泰被苏城直呼其名,脸色微红,心中不满。

苏城起身,点着曹泰跟李贤说了:

“都是为大明做事,何谈出身,这士农工商的阶层分级,我必上禀陛下,让陛下将吏员不得为官的破制度给废除了。”

李贤指责苏城:

“王爷慎言,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

苏城冷哼一声:

“太祖皇帝也是人,是人都会犯错。”

李贤跟曹泰大惊,看着苏城,两人不能相信,苏城敢这样指斥太祖皇帝之非。

看着苏城拂袖而去的背影,两人脸色难看。

李贤试探着说了:

“王爷此言?”

曹泰袍袖一拂:

“王爷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曹泰起身,自顾自的走了。

李贤拿着折子,脸上神情几转。

几次之后,李贤叹了口气,将折子封好,叫来了长随,吩咐着他,尽快以军驿将折子送到京城。

吩咐完了正事,李贤就出了正堂,他准备去巡视一下四城,看看除了知州同知判官之外,这沙州还需要什么样的官职。

出于文官的直觉,李贤认为朝堂大老们最多同意知州由武臣署理,但是同知跟判官,必然会由文臣来担任。

出了指挥衙门,李贤遇上了石头,两人也算是旧识,李贤跟石头打了个招呼,问着正提了一袋子面的石头:

“怀宁伯这是要去哪里?”

石头被吓了一跳,见是李贤,这才嘿嘿笑着说了:

“给人送点儿面去。”

说着,石头连拉带扯的,把李贤给拉走了。

两人到了常远家里,石头把面给了常远:

“那四两银子你留下做本钱,这半袋子面,你拿去给你娘老子吃。”

常远脸上满是感激,就要拿出四两银子还给石头。

石头蛮横的推了常远一把,将瘦弱的常远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狼狈的常远,石头老脸一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放心,俺不会白给你,这四两银子算俺跟老罗的本钱,占你买卖四成干股,若是你买卖成了,咱是要拿分红的。”

常远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俺定用心做事,让二位老爷能把这四两银子赚回去。”

石头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枚信符,递给了常远:

“你把这东西收着,路上若是有当兵的拦阻,你就把这拿出来,说是我怀宁伯给你的。”

石头看着常远收起了信符,心中略觉不安:

“你小子不会是内奸吧?”

“这东西可不能轻用,若是让王爷知道我敢把这信符给你,能扒了我的皮。”

常远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石头跟李贤安排完常远,两人这才出了院子。

石头转头瞧了瞧院子里,只见一身土灰的常远正小心的把面袋子上的土灰擦掉,于是他讨好的问着李贤:

“李大人,你是文官,你帮咱看看,这常远能不能发财?”

李贤笑了:

“伯爷,我看不成,这小子太过憨厚老实,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啊。”

石头闻言有些失望,他又看了院子里的常远一眼,常远还蹲在地上擦袋子上的土灰,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把扫帚,他却不知道用。

石头顿时就觉着自己的银子要打水漂了。

“哎,只要他人品不差,那就打水漂吧,不是白眼狼就行。哎,李大人,你看这小子的人品怎么样?”

李贤闻言瞥了石头一眼:

“伯爷您不是已经开始试探他的人品了。”

石头闻言嘿嘿一笑。

第349章 通商之前先要打疼他们 苏城下了军令的第十二日,一队哈密人到了沙州。

为首的年轻人摘下头上的遮阳纱帽,仰头看着沙州城门,笑着向身后的汉子们说了:

“沙州城在咱们西域还算是不错的城池,但是这城墙,若是拿到了中原,就不起眼了,连哈拉和林的城墙都比不了,就更不要说跟明人皇帝的都城比了。”

“嗖”

一支羽箭射在马头前的沙地上,荡起一小团的黄沙。

城头上,一个小将探出头来:

“沙州城门前下马,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敢不从我家王爷的号令。”

为首的年轻人正是哈密卫的王子罕慎,他闻言翻身下马,招呼着身后的随从也下马,高举起手里的印玺:

“哈密卫小王子罕慎,求见于阗王殿下,为表诚意,外臣带来了我哈密忠顺王的印玺。”

城头的小将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等着。”

罕慎收回了印玺,珍而重之的放进了怀里,胸前鼓鼓囊囊的,颇不好看。

身后的长随不满的说着:

“罕慎,明人向来傲慢,等会他们知道咱们有求于他们,怕是又要弄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来。”

“咱们西域之地,明人说了又不算,听他们大官的话,咱们怕还是要被骗。”

罕慎看着还骑在马上的长随,骂着说了:

“都给我滚下马来,咱们是有求于人,低声下气怎么了,有什么丢人。”

“知道这沙州的于阗王是谁吗,一个个的,还敢看不起明人了。”

几个长随面面相觑,有年龄较大的长随试探着说了:

“苏城?”

罕慎冷哼一声:

“不错,就是苏城,以前的忠国公,数次击溃瓦剌大军,正面砍死了瓦剌太师的苏城。”

一众长随不吭声了,这个明人是不能惹,打架挺厉害。

日头越来越高,城墙根下也越来越热。

沙州城贫瘠,因此人烟稀少,罕慎一行人在城下呆了半个多时辰,竟然没遇到一个要出城入城的,连蹭着进城的机会都遇不上。

在众人热的要受不了的时候,城头上终于响起了那小将的声音:

“王爷有令,命哈密部罕慎进城。”

木头城门被吱吱呀呀的拉开,显出了城内的道路。

罕慎擦了擦头上的汗,将纱帽戴上,催马进了城。

城头上,小将杨玉问着懒洋洋的石头:

“伯爷,咱根本没有向指挥衙门禀报,不会出事吧?”

石头不耐烦的瞪了杨玉一眼:

“闪开点,闪开点,挡着我晒太阳了,老子现在一身实力,都要靠晒太阳才能提高了。老子怎么吩咐你怎么干就是了,一个屁大一点的千户,事儿还挺多。”

杨玉看着只穿了兜裆裤晒太阳的石头,一脸的黑线。

罕慎到了指挥衙门的时候,正遇上几个明人向衙门内走,几人与罕慎的长随争抢起道路来了。

“老子先到的,滚开。”

长随们等了半个多时辰,正是心中有气的时候,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挡住了几个明人。

为首的明人正是范远堂,肃州范家的家主,范远堂。

范远堂这些日子一直在中原收拢丝绸,得到苏城西上的消息就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终于在沙州追上了。

范家的家丁也是人高马大,不过与哈密卫的兵一比,就有些不够看了,被人一围,范远堂顿时就有些紧张了。

这样人高马大的,打起来,怕是要吃亏。

正要认怂的当儿,对面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突然开口,说了几句蒙语。

人高马大的哈密人立即就认怂了,飞快的将道路让开,请范远堂几人先去。

范远堂愣了愣,打量了年轻人一眼,觉着有点儿面熟,但是见过的次数少,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被几个家丁簇拥着,范远堂进了正堂,穿过院子,见到了正跟曹泰李贤说着公务的苏城。

“见过王爷。”

范远堂上前几步,跪在了地上:

“草民范远堂,拜见王爷,王爷,数月不见,王爷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苏城摆手示意范远堂起来,吩咐着说了:

“老范你来的正巧,我准备派人重走丝绸之路,不知你范远堂,敢不敢应下这差事?”

范远堂恭恭敬敬:

“王爷有命,范远堂万死不辞。”

苏城看着跪地的范远堂,与旁边的曹泰李贤对望一眼:

“朝廷不差饿兵,这一趟丝绸之路,会很危险,轻则损货赔钱,重则小命都难保,你确定愿意承接下这差遣?”

范远堂重重叩首:

“王爷所做之事,利国利民,些许的牺牲,我范远堂还是愿意付出的。若是事成了,我范家所得好处,可就多了。”

苏城有些惊讶,没想到范远堂的思想境界这么高,这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泰在旁边说着:

“范远堂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就是,王爷与我都在,若是能满足你的,我们肯定不会吝啬。”

范远堂直起身:

“草民确实有个小小的请求,不过只是请求,王爷答应不答应的,都不打紧。”

几人对望一眼,暗赞这个范远堂知进退。

“草民一家,本来就是沿着丝绸之路走商的,出事死人的,本来就是家常便饭,西域诸国,当家的头人不是好东西,各国的马匪更是猖獗,我范家走这条商道,每年都要死伤几十人。”

“草民恳求王爷,能不能跟诸国打一仗,让他们知晓王爷的厉害,知道咱大明军队的强大,让各国的头人跟那些马匪,都能收敛一下,就算是抢劫,也不敢杀咱们,能留咱一条命。”

曹泰点了点头,对苏城说着:

“王爷,这要求倒是不高。”

苏城嗤笑一声:

“不高?”

“我的曹大人啊,你说说,怎么个不高法?”

“通传诸国是小事,但是想要让诸国听话,让诸国的马匪不敢杀咱们明人,这可就是难事了啊。”

“不说别的,就这个东察合台汗国,他们会听咱们的吗?”

苏城数落了曹泰几句,转向旁边的范远堂:

“你的事儿我记下了,但是成或者不成,我也没法子保证。”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既然是跟他们通商,那就得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是不好惹的。”

“先打他们一顿再说。”

范远堂闻言大喜:

“如此多些王爷了。”

苏城点了点头,对范远堂交代着说了:

“我也有个要求,对你范家的。”

“不能打压异己,不能胡作非为,不能杀害我大明百姓,做买卖,赚异国的钱,我没有意见,但是给你卖命的这些伙计,不能对咱们明人挥刀。”

范远堂给苏城磕了个头:

“王爷放心,我范远堂用脑袋保证,必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第350章 王爷的目标 丝绸之路已经被隔断了许多年,范家这样的大商人,走商靠的是与各地的汗国、马匪们相互勾结,才能走得通。

不过所走的道路也有限,最远的地儿也就到哈实哈儿,也就是喀什。

苏城已经准备遣使入东察合台汗国、帖木儿汗国,下国书,明言若是商路不能保,就会兴灭国之战。

现在需要有人来走这条商路,范家这久居西域的大商家,自然是首选。

范远堂领人回去准备,杨二进来禀报,说是哈密卫王子罕慎来了。

苏城吩咐放他进来。

罕慎甫一进了正堂,就跪在了地上,从胸前拿出忠顺王的金印,高举过头顶。

“哈密卫忠顺王座下,罕慎拜见大王爷。”

苏城示意罕慎起身,问着他说了:

“这金印是朝廷所赐,为历代忠顺王所有,你持此金印来,想要求何?”

罕慎跪在地上,心道我想求什么你能不知道吗,非得让我开口求,明人真是虚伪。

“土鲁番汗国数攻我哈密,于今更是与瓦剌勾结,掳掠我父母亲族,土鲁番人窃据我哈密诸城,我哈密族人被杀死被掳掠,为奴为贼者不计其数。”

“求大王爷出兵,复我哈密,驱逐土鲁番人。”

苏城看着跪地的罕慎,笑着问了:

“那我大明,能有什么好处?”

罕慎闻言一愣,帮助辅国驱逐外贼,这不是大明应当做的吗,怎么反倒要起好处来了,这个大明王爷不大靠谱啊。

旁边的甘肃参赞军务宋杰不耐烦的说了:

“你哈密卫不朝贡,不入臣,不纳赋,我大明为何要为你哈密卫出兵,出兵要靡费钱粮兵马,你若是拿不出这些来,我大明也无法出兵。”

苏城闻言赞赏的看了宋杰一眼,这老小子不错啊,文官都是些爱面子的货色,耻与谈钱,没想到他能不要面子的开口跟外邦要好处,这人不行啊。

罕慎震惊的看着宋杰,大明的文官不都是高高在上,满口之乎者也,把钱叫做阿堵物的,这位参赞颇与众不同啊。

曹泰与李贤也是惊讶的看了宋杰一眼,宋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模样,怎么留在王爷手下,就变的爱钱了。

罕慎有些慌,他虽然是哈密卫的王子,但是自己也穷的要死,哈拉木提等地相继被土鲁番占据,金银财宝更是被窃据一空,他现在养兵都靠劫掠,哪里能搞到钱。

但是没钱,苏城怕是不肯出兵。

“我愿意将金印奉上,献哈密为大明的州县。”

罕慎咬着牙说了,他想起来这些日子听说的坊间传闻,大明要在沙州置州县,将这些地方纳入统治。

这苏城,对哈密说不定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苏城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把哈密献给我大明,那哈密就是我大明的府县,土鲁番汗国侵略哈密,就是攻打我大明,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至于金印,那是朝廷所赐,你先拿着吧,是否收回,自然有朝廷旨意。”

罕慎被人带走了。

看着罕慎的背影,苏城吩咐李贤跟曹泰:

“先前沙州置府县的折子送走了没有,若是没走,跟着哈密置府县的帖子一道,送往京城。”

曹泰有些担忧:

“土鲁番汗国兵强马壮,数次侵略他国,对外战斗的经验丰富,与罕东左卫这些小部族不可同年而语,若是起大战,是否需要调兵?”

李贤也提醒着苏城说了:

“哈密卫是我大明与吐鲁番汗国、东察合台汗国之间的屏障,若失了这缓冲之地,我大明直面土鲁番汗国,怕是容易起争端。”

苏城看向旁边墙上挂着的舆图,冷笑一声:

“整个西北都是我大明的天下,我大明承继汉唐,自当复汉唐旧土,西域诸国,都是安西都护府的旧地,自当一一拿下。”

“好了,诸位先把哈密卫置府县的折子写好,过几日,本王就该出兵哈密卫了。”

几个文臣闻言脸色微变,心中都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月上东天,李贤跟曹泰才走出了正堂。

天上的明月如同皎洁的白玉盘,照亮了沙州城内的大街小巷。

因着苏城重视商事,肃州城那些鼻子灵光的商人,都开始在沙州城开设店铺,虽然售卖的只有些瓜果菜蔬,但是街道上来往的人烟,却让沙州有了一丝复苏的景象。

曹泰跟李贤走在道路上,脚下虽然是踩实了的官道,但是因为城外多风沙,官道上还是铺了一层薄沙,夜风吹来,道上的沙子顺着风乱窜,踩上去沙沙声不绝于耳。

“没想到哈密卫竟然如此之大,一州怕是难以治理。”

李贤开口说着。

曹泰看着天空的白玉盘,点头说着:

“怕是要置两处府县,如此广大地域,设置一处州县,官吏治理不过来,确实容易起纷争。”

“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

曹泰突然提了一句。

两人虽然不赞成苏城攻略哈密,但是既然已经定了方略,两人就火力全开,考虑置州县的方略。

“王爷所图甚大啊。”

李贤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王爷想要的,不但是占据哈密,占了哈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土鲁番汗国、东察合台汗国、月即别汗国,还有于阗城,这些才是王爷的目标。

穷兵黩武!

两人脑子里都闪过了这样的词儿。

这些可不是小国,只用数千兵就能征伐的,这些都是大国,占据茫茫地域,打起来,单单是后勤,就能拖垮明军。

曹泰沉吟着:

“我必须要上禀朝廷,王爷此举,不妥。”

李贤闻言犹豫了会子:

“宋杰肯定已经在写上奏朝廷的折子了,你我再参奏王爷,这是逼着朝廷将王爷调回京城。”

曹泰正色说着:

“若是依着王爷所言,征伐哈密也就罢了,若是与吐鲁番汗国起了战端,靡费的钱粮兵甲,死于战事的边军京营兵会有多少,此事我必须要阻止。”

“不论朝廷谕令如何,我曹泰,必须要尽人臣本分。”

李贤看着义正言辞的曹泰:

“虽然我很赞成曹大人的话,但是在上禀朝廷之前,我会与王爷先通气,让王爷知晓此事。”

曹泰点了点头:

“理当如此。”

片刻之后,月光下的曹泰回过头来:

“宋杰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之事,也当让王爷知晓,此等小人行径,某耻与为伍。”

第351章 攻打哈密卫地区 罕慎很郁闷。

身为哈密卫忠顺王的儿子,罕慎从来没享受过身为哈密王子嗣的荣光!

战乱、领兵、屈服,侮辱,这些才是罕慎前半生的写照。

屈从与瓦剌铁蹄之下

屈从明人的长枪之下

屈从土鲁番人的弯刀之下

一次次的,罕慎带着哈密人,屈从于敌人的威胁之下。

这次,若不是土鲁番汗也密力火者扬言,要并哈密卫入土鲁番汗国,罕慎也不会下决心来朝明人。

明人的条件同样苛刻,要将哈密卫并入大明,置州县,设置地方官,同样也没有了诸部头人的地位。

不过,明人的王宽宏大量,忠顺王的金印没有收回去,就算是明人置府县,也该有自己的地位。

起码今晚安排住宿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罕慎听着屋外传来的鼾声,慢慢陷入了沉睡中去,在明人的地盘上睡觉,比自己老巢还能让自己安心啊。

“醒醒,醒醒……”

罕慎是被扇着脸醒来的。

睁开眼,昨日入城时见到的那个小将,正对着自己左右开弓,喊着自己醒来。

难道明人要杀了自己!

罕慎浑身一个激灵,推开了杨玉,一个翻转,伸手摸上了腰刀,钢刀出鞘,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个浑厚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

“嘿,你小子还挺警觉啊,那刚才喊你怎么不吭声,睡迷湖了?”

罕慎这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自家的长随阿蓝答儿站在门边,正对自己的是一个高壮的汉子,叫自己醒来的,是昨日城头见到的那员小将。

阿蓝答儿已经抢先说着了:

“这位明人的将军请罕慎去商议军情,你睡的太死了,不似我哈密武士。”

罕慎闻言有些尴尬,昨日觉着到了安全的地方,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一下就睡过去了。

“有大明将士的守卫,让我感到心安,睡的有些过头了。”

罕慎从床上跳下来,尴尬的说了。

石头闻言大喜,一把揽着罕慎的肩膀:

“你也觉着我大明靠谱吧!走,我请你用饭,咱们边吃边说,要尽快,追上大军赶往哈密。”

罕慎有些惊讶:

“大军开拔不需要提前准备粮秣草料吗?土鲁番汗国有兵近万,实力强大,非是普通的大明卫所能够抵挡。”

两人出了屋子,到了营内,在一处摆好餐食的桌子前坐定,石头拿起一张大饼,啃了一大口: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管引路向导就是,怎么打仗是本伯爵的事。”

罕慎闻言心中略有不满,不过看到桌上的白面大饼,肚子里咕噜噜叫了起来,立即就把这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谁有吃食谁说了算。

咬了一口大饼,麦香味儿充盈口腔,筋道的大饼让罕慎一下就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真好。

“土鲁番汗国在你哈密驻扎了多少人?”

突如其来的问话声把罕慎从美味中拽了出来,罕慎思量了一下,谨慎的说着:

“有不少,在哈密城有三千多,哈拉木提有三千吧,大烟墩将近一千八,其余城池也有,但不是我等能够打探到的。”

石头咬着大饼,对这话有些失望,堂堂哈密卫的小王子,土生土长的哈密人,被人占了自家的地儿,竟然连多少敌人都搞不清楚。

“那就先吃饭,吃了饭就出兵,先打你说的那个大烟墩,试试他们的成色,再决定怎么打。”

罕慎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端起桌子上的稀粥就喝了一大口。

味道真香。

吃过饭,石头就招呼着罕慎出发,赶往哈密。

杨玉提醒着他说了:

“队伍已经出发了,再不走,就追不上队伍了。”

罕慎催促属下赶紧上马,催马追上了石头,语气有些忐忑:

“咱们这就攻打土鲁番汗国,不需要贵国朝廷兵部的批复吗?直接攻打,大人不担心兵部的责罚吗?”

石头不屑的一笑:

“责罚?

我就是个冲锋陷阵的,接的是军令,又不是兵部的令,责罚也罚不到我头上。”

“引你的路就是了,怎么那么多事。”

石头驱马向前,不愿意搭理罕慎,这小王子一点儿眼力价也没有,不行啊。

罕慎被石头训斥了,不敢再吭声,一行人驱马追上已经出发的队伍,看到了并不长的骑兵队伍。

阿蓝答儿从队伍尾巴上跑到前面,挨个儿把骑兵数了一遍,不能置信的到了罕慎旁边:

“罕慎,他们只有一千骑兵!”

罕慎闻言大惊,亲自驱马,来回数了一遍,虽然不是一千,但是数量差距不大,只有九百多了。

他催马到了石头旁边,忐忑的说了:

“大人,咱们是去探营的吗?”

罕慎心中不安,这个明人大将这是要去干什么?

探营不需要带一千骑兵,但是带一千骑兵打大烟墩,根本不可能啊!

大烟墩那儿可是有一千八百土鲁番骑兵的啊。

石头看了看罕慎,点了点头:

“对,你说的都对。”

罕慎一脸懵逼,他不能相信的的对身后的阿蓝答儿说:

“咱们是去探营,不是攻打那波土鲁番人?一千人对一千八土鲁番人,咱们,应该是打不过的吧?”

阿蓝答儿鄙夷的看着罕慎,人家明显是不耐烦你问来问去的,敷衍你的,你竟然信了。

“咱们就是去攻打土鲁番人的。”

罕慎拍马追向前面的石头:

“大人,打仗不是这样打的,咱们就算能打的过大烟墩那一千八,后面哈拉木提的人咱们可对付不了。”

石头不耐烦的训斥了罕慎:

“怎么打仗需要你管吗?”

“一边儿去,给我带路就行了。”

罕慎梗起脖子:

“我要见苏城,我要见于阗王,我要问问他,你们大明就是这样打仗的吗,派人去送死。”

石头一脸不屑:

“我家王爷忙着给东察合台汗国写国书呢,没功夫理会你,你若是愿意做向导,就前面带路,若是贪生怕死,你就回去沙洲城等着。”

罕慎看着前行的骑兵队伍,与几个长随面面相觑。

阿蓝答儿试探着说了:

“咱们还是追上去吧,在哈密那儿,不能让明人给比下去啊。”

罕慎咬了咬牙:

“走,大不了跟这些明军的骑兵一起死,我就不信了,苏城这明人最厉害的战将,会让这么多的骑兵去送死。”

……

沙州城内,苏城正在吩咐宋杰写国书。

“嗤啦啦”

苏城把宋杰写好的一份国书撕的粉碎,然后声色俱厉的训斥了宋杰:

“写的什么狗屁玩意,重新写。”

“本王怎么跟你说的,一定要言辞惧厉,措词狠辣,把天朝上国的气度摆出来,写的什么玩意。”

说完,苏城一指旁边的曹泰:

“曹泰你来写,文章写的这么差劲,知道的你是文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官是买来的。”

宋杰气的脸色通红。

第352章 被明军战法打懵的哈密小王子 指挥衙门正堂内。

左副都御史宋杰脸色难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怒瞪苏城,仿佛下一刻,火山就会暴发。

曹泰急忙起身,拿起了毛笔:

“宋大人稍歇,我来写上几篇,看看王爷满意否。”

宋杰让开了位置,曹泰坐下,挥毫泼墨,开始撰写国书。

片刻之后,一篇文章就写好了。

“王爷,且请一观。”

曹泰将文贴递给了苏城。

苏城随便扫了一眼,就吩咐旁边的李贤说:

“把这个加盖指挥衙门的大章,然后派兵马送到哈实哈儿,让他们的狗屁大汗知道老子来了。”

李贤脸色为难,提醒着苏城:

“行商的商队已经开始准备,最迟一月就能出发,信使那时候可能还到不了哈实哈儿。”

苏城想了想:

“那算了,送到若羌吧,这个地离咱们这儿还算近一点。”

“恩,让黑娃子去送信,这孙子在肃州呆的时间不短了,上次在京城还骗我说向西都是大漠,找不到路,娘的,东察合台汗国的人怎么打过来的。”

李贤点头说着:

“若羌的距离不算远,倒是可以送过去,但是不一定有用,若羌总督是也先不花二世的异母弟拉失德,此人好色荒淫,贪财蛮横,色厉内荏,不打他一顿是没用的。”

苏城闻言惊讶的看了李贤一眼,不简单啊,竟然对若羌了解这么多。

李贤一捋长须,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本书册递给苏城:

“这是傅安大人所做,详细介绍了察合台汗国的风物,近几年的记录,则是礼部官员所记,颇为实用。”

苏城看了曹泰一眼:

“看看,人家傅安虽然死了,但是留下的东西是真不错,你们还瞧不上人家。”

这样说着,苏城转而吩咐了张勇:

“传令下去,让黑娃子赶紧滚回来见老子,在外面混了个把月了,该回城了。”

苏城看着李贤用好印的国书,要过来说着:

“后面的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李大人你整理停当之后,就回京吧,把这里的事情向王简斋禀报一遍。”

苏城说着,目光扫过曹泰跟宋杰,吩咐着说了:

“至于这位宋大人,你赶紧滚蛋,写份吓唬人的国书都写不出,老子看见你就烦。”

宋杰想要发怒,被李贤跟曹泰拉着出去了。

三日后,石头赶到了哈密大烟墩。

一处沙堆后面,石头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明军骑兵分散成堆,左一堆右一堆的,占据了老大一片的沙地。

罕慎坐在石头旁边,看着光膀子躺在沙地上的石头,心道这个大人脑子是真的有毛病啊,这大热的天,竟然这样晒太阳。

就这样,太阳逐渐西斜,在太阳变成红彤彤的大火球的时候,杨玉带领着几个夜不收,踩着满地的黄沙赶回来了。

杨玉接过亲兵递来的水袋,一口气将水袋喝了干净,对石头说着:

“这里的兵不少,但素质不高,不要说咱们京营,连卫所兵都比不了。”

石头从沙坑里一跃而起,带起的沙土扑了罕慎一脸。

“那就好,各处人马的分布都探查好了,待会杀进去,可不能找不到土鲁番人的大营。”

杨玉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放心,这事儿若是不成,你砍了我脑袋。”

石头闻言吩咐着说了:

“传令下去,造饭,酉时,算了,还是戌时吧,那时候天开始黑了,冲营的时候还能顺利点。娘的,这地方天黑的怎么这么晚!”

伙头军们忙碌起来了,这次出兵,只带了三天口粮,但是伙头军却带了几十头羊,就为了这临战前吃顿饱饭。

肉香味儿开始弥漫起来,很快就开始分肉。

羊少人多,肉分的不匀,不少兵只得了一碗飘着油花的白汤,连块肉都没得。

石头端着碗,喝的呼噜噜响,他一边喝,一边端着碗在军士们中间走:

“有汤喝就知足吧,咱们还是有油花的,定襄伯带的兵在大漠里晃荡了一个月了,连干饼都没得吃。”

“今儿打下这个大烟墩,我许了,让你们敞开了杀羊,吃个三天三夜。”

“什么,有羊没有?杨千户已经打探过了,城内有兵一千八百多,这些个西域人无肉不欢,你们说,有羊没有羊?”

“待会听号令,进去就朝人多的地儿扔轰天雷。”

“人少怎么办?你手里的火铳跟长枪是吃坏的吗?给我放啊,火铳打不死,那就上刀砍,长枪戳,不信弄不死这些个土鲁番人。”

石头在队伍中间转了一圈,戌时也就到了。

石头披挂上马,众军也都聚齐了,形成了骑兵阵。

石头纵马在阵前,大声的问了:

“冲进去干什么,都记住了吗?”

“扔轰天雷。”

骑兵们异口同声的喊着。

石头手一挥,前排的骑兵拉动缰绳,马儿发出嘶鸣声音,整支骑兵队伍就动了起来,目标直指十里外的大烟墩。

西域少城池,哈密卫的几处大城,也都没有城门,只有些土墙跟破烂的砖墙,对于骑兵而言,这城池几乎就是不设防的。

明军的马蹄踏进大烟墩的时候,正在吃晚饭的大烟墩人,还探着头向院子外看,寻找隆隆马蹄声的来源。

“轰”

第一个轰天雷在大烟墩的街道上爆炸开来,一群冲锋的土鲁番兵被炸飞了。

没有堵住马耳的土鲁番兵失算了,几枚轰天雷炸开,整个大烟墩的马匹都炸营了,不受控制的马儿冲出了大营,四散奔逃。

只是一次冲锋,明军就将一千八的明军堵在了三处营地内,轰天雷不要钱一般向营地内丢。

弥漫了整个大营的烟尘中间,如同失魂一般的土鲁番兵四散逃窜,受惊的马匹四处冲撞,把一个接一个的土鲁番兵给顶上天空。

罕慎手提弯刀,站在土墙上,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土鲁番士兵,不断炸响的轰天雷,他感觉自己的想法被完全颠覆了。

有如此强大的轰天雷,谁还能与明军抗衡?

不要说一千对阵一千八,看今日的战果,只需要五百明军,就能将这大烟墩拿下。

毫发无损的拿下。

罕慎看向骑马冲锋的石头,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明军的大将都如此冲锋陷阵,还有此等利器,大明想要一统西域,岂不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我以后该怎么办?

罕慎心中满是问号,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不知道明军收不收自己这样的?

最好能成为一个千户,或者更大的指挥使就好了。

第353章 加个世官的赏格 沙州的天气越来越热,顶在头上的烈日仿佛是一个大火球,释放出的热浪炙烤着大地。

苏城光着膀子,坐在指挥衙门大堂上,看着几个工匠在弄风扇,几个削出来的木片子,插在一个小木齿轮的前端,再连通到一个大木齿轮上,齿轮后面装了一个小点的齿轮。

齿轮上带了几个插孔,孔上带了几个类似手柄的东西。

眼瞧着扇叶安好,苏城指挥着黄杨摇动手柄。

木扇旋转起来,风吹在了苏城身上,让他感觉到了来自后世的舒爽。

“咦,挺凉快的啊,王爷。”

摇动手柄的黄杨惊讶的说了,一边摇,一边啧啧称奇,真是好东西啊。

苏城躺在椅子上:

“好好,就这个速度,你找个凳子坐下,慢慢摇,累了就找人替换你。”

黄杨一脸不屑:

“这还会累?”

苏城没理会黄杨,躺在椅子上开始睡觉,这么多天了,终于能在白天睡个舒服觉了。

可惜啊,搞不出来空调,那玩意更舒爽。

“王爷,王爷,我回来了王爷。”

苏城刚睡着,就被黑娃子给弄醒了。

满脸大汗的黑娃蹲在椅子旁边,背对着风扇,正对自己嘿嘿傻笑,把风倒是给遮挡了大半。

苏城勃然大怒,一巴掌把黑娃给扇一边去了。

“老子刚享受还没一刻,你孙子就来占便宜,赶紧滚蛋,领上你的兵,去给我到若羌送国书去,顺道把若羌总督给我打一顿,让他记着咱们大明的厉害,不敢动我们的商队。”

黑娃闻言拍着胸脯凑了过来,占着风扇的凉爽向苏城保证。

“王爷,我得多带点新式轰天雷,还有火铳,最好也能让俺带上虎尊炮,那玩意……”

“滚蛋。”

苏城又把黑娃给踢到一边去了。

黑娃笑嘻嘻的看着苏城躺下,也不生气,跟旁边的杨二挤眉弄眼了会子,开始跟黄杨聊天:

“这东西就这样用吗?”

“要是这木柄掉了怎么办,插进去吗,就这样插吗?”

“啧啧啧,好东西啊,王爷哪里搞来的这好东西,我也去搞一个。”

当黑娃听说只有这一台的时候,大黑脸一下就垮了,这怎么能成。

“王爷应该多造点,这西域的天气都太热了,有了这东西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黑娃跟黄杨扯着闲篇,跟后面的老谢使着眼色。

老谢突然出手,一把按住了黄杨,黑娃抱起风扇就跑,还不忘把地上的多余木柄一块儿拿走。

“谢王爷的赏赐。”

抱着风扇的黑娃消失正堂外。

苏城看着老谢的背影,勃然大怒:

“一群完蛋玩意,连老子的便宜都敢占。”

黄杨手足无措:

“王爷,俺有罪,您处置俺吧。”

苏城一摆手:

“把那几个工匠叫来,再弄一个出来,我让他们造了不少,多弄几个出来,这些个家伙肯定还会来抢。”

“杨二,你过来,你去告诉黑娃,敢抢老子的风扇,若羌的事儿若是办砸了,老子让他变成风扇。”

杨二嘿嘿笑着去了。

出了指挥衙门,杨二追上了老谢跟黑娃,说了苏城的吩咐。

黑娃不关心大战,好奇的问了杨二:

“王爷手里真没有第二件了?”

杨二点了点头:

“王爷已经吩咐那些个工匠了,俺估摸着,最迟下午,就能再做出来一个,上次做的木齿轮跟扇叶有不少多余的,这次肯定快。”

黑娃闻言放下心来,对杨二说着:

“那你就跟我走吧,打若羌去,给王爷出口气,让察合台人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黑娃带着杨二回营,起了本部的一千兵马,大军收束停当,直奔若羌而来。

几日后,大军抵达若羌城外。

斥候探明了情况之后,黑娃就找了阴凉地儿驻扎,吩咐将士们埋锅造饭,自己在树荫下躺了,吩咐亲兵给自己扇风扇。

“等会儿开战了,你就别跟着我了,抱着这风扇等我,后面等咱们占了若羌,再进去给我扇风,这可是个宝贝,我从王爷那儿抢过来的,可给我看好了。”

亲兵有些不愿意:

“爷,咱把这木扇藏起来就是了,打赢了再回来拿就是。”

黑娃瞪了他一眼:

“摇快点儿,咱们是他娘的你说了算,还是老子说了算的。”

这时候,杨二带着几个夜不收回来了。

“若羌城没有防备,这帮子察合台人脑子有问题啊,进攻咱们大明的人被打走了,竟然还敢不防备着咱们打过来。”

黑娃嘿嘿一笑:

“不防着咱们不是正好,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夺了这若羌城,大明的边疆向西移了这么多,你我都是开疆拓土的功臣。”

杨二有些担忧:

“这不行吧,王爷让咱来送信,没让咱占地啊。”

黑娃看了看杨二:

“你孙子话挺多啊,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既然若羌没有防备,咱们就拿下若羌,反正王爷也说了,让我把若羌总督打一顿。”

“我把这个叫拉失德的打一顿,然后占了他的城,让他去哈实哈儿给老子送国书,岂不是效果更好,察合台人就更不敢动咱们的商队了。”

杨二嗫嚅着,想要不同意,但是自己只是个亲卫,百户都不是,说话没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若是占了若羌,真算开疆拓土的大功,总得给自己加个世官的赏格吧。

日头升上中天,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黑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吩咐众军上马。

早就憋的不耐烦的明军呼哨着上马,列队。

看着木扇的亲卫也想要上马,被黑娃给了一鞭子,这才嘿嘿笑着,抱了木扇,躲一边儿去了。

黑娃骑在马背上,在灼热的烈日下,挥舞着手里的钢刀: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前面就是察合台人的若羌城,城里有美女、有珠宝,打下若羌城,咱们就是给大明开疆拓土了,到时候王爷肯定会重重奖赏咱们。”

“想要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拿好你的马刀轰天雷,跟老子冲。”

队伍中发出震天的呼哨声音。

黑娃看士气鼓舞的差不多了,这才高举手里的腰刀:

“谢老三,你领三百人,走西门,破门之后务必给我多扔几个轰天雷。”

“孙猴子,你领二百人走北门,不要恋战,只扔轰天雷,把若羌城的兵营给我炸了。”

“许峰,你领三百人,走东门,东门有个察合台人兵营,给我把营踏破,轰天雷给我使劲儿扔。”

“甲字营……”

第354章 察合台王也先不花二世的弟弟 若羌城地处柴达木盆地边沿,瓦石峡河的下游,虽然北方有一片沙漠,但是若羌城周遭却是水草丰茂。

东察合台汗国自建立以来,若羌城因为太靠东,就从未遭遇过战火,即便是诸部打的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将战火波及到若羌地区。

所以东察合台大汉也先不花二世在登上汗位后,就将自己最信重的异母弟拉失德,派到若羌城为总督,占据这水草丰茂之地。

拉失德担任若羌城总督已经有六年多了,这一日,拉失德正在午睡,管家突然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将摇椅上的拉失德喊醒。

“总督老爷,大事不好了,明人打过来了。”

从睡梦中醒来的拉失德很不高兴,训斥着自己的管家:

“慌什么,本老爷是大汗的弟弟,若羌城的总督,明人来了也要给我磕头,把那些该死的奴隶打起来,拉起阵势,本老爷要让明人看看老爷的威风。”

“轰”

一声巨响在城北方向炸响。

紧接着就是更多的爆炸声在城东城西城南炸响。

拉失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来:

“这是来自神明的怒吼啊,你卑微的仆人拉失德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伟大的神明啊,求您收回这……”

管家也是跪在地上,撅着屁股跟拉失德一起恳求神明的宽恕。

没多长时间,黑娃就在降兵的带领下,见到了撅着屁股恳求神明宽恕的拉失德主仆。

几个兵如同抓羊羔一样把拉失德架了起来,架到了苏城的面前。

脸色难看的拉失德看着黑娃:

“可恶的明人,神明肯定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才降下怒火,你们这帮触怒神明……”

“啪”

杨二一巴掌把拉失德的话给扇到肚子里去了。

拉失德不敢再说什么什么,畏怯的看着黑娃:

“你们要干什么?”

“我可是尊贵的察合台汗国大汗也先不花汗的弟弟,你们如此冒犯于我,也先不花汗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黑娃笑了,拍着拉失德的胖脸:

“那为什么不是你拉失德总督让我付出代价呢?”

“你的兵都被我俘虏了,若羌城我大明占了,你回去告诉你那个狗屁大汗,就说我大明于阗王奉命来西域开辟商路,你察合台汗国入侵我大明,我大明占据若羌城就是给你们的惩罚。”

“把这封国书带回去,若是不能把这封国书带到你们大汗面前,你的脑袋就跟这个一样。”

黑娃手里的弯刀一闪,后面管家的脑袋就飞了。

拉失德一下就软了。

架着他的两个亲兵猝不及防,一下就让拉失德软坐在了地上。

地上的沙土被濡湿了。

杨二看着尿裤子的拉失德,呸了一声:

“一个怂包。”

黑娃吩咐亲兵把自己的木扇拿过来,这若羌的天气有点儿热,一会儿不扇,身上的汗就不断。

“杨二,给他弄几个仆人,带着他回他们的京城,我可不想跨越这大片的沙漠到哈实哈儿去送国书。”

拉失德跳了起来:

“我来送,我来送,尊贵的大明将军,这封大明大王递给我家大汗的国书,就由拉失德来呈递吧,拉失德以大汗之弟的名义向您保证,必定将国书送到。”

木扇搬来了,亲兵开始给黑娃扇风。

黑娃拍了拍拉失德的胖脸:

“别让我知道你没有送到,否则我大明再兴兵,就要打到哈实哈儿了。”

“带上你忠实、狗屁忠实的仆人,滚蛋吧。”

拉失德抱着国书,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杨二看着拉失德的背影:

“我看这个胖子怕是不能把国书带回去,就他这怂包样,没有亲卫队,他连沙漠都过不去,就更不要提回到哈实哈儿了,送国书这事儿,你还得自己干。”

黑娃揉了揉脑瓜子,打仗就够费劲的了,还要操心送信,真是让人脑瓜子嗡嗡的响。

“那就再找人,把拉失德带着国书的事儿,在几个大城散开……”

……

苏城收到若羌被占领的消息,已经是半月以后了。

曹泰把战报递给苏城,说着两路千余兵马的战果:

“怀宁伯统兵一千,先后破大烟墩,哈拉木提,畏兀儿把力,已经兵临哈密城外,破城只在旦夕,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哈密城已经被咱们大明占领了。”

“定襄伯统兵一千,已经夺取若羌城,各营正沿着绿洲行动,将各处镇守的察合台汗国的兵驱走,彻底占领若羌城所在的这块绿洲。”

苏城打断了曹泰:

“我让黑娃子送的国书,他给我找到人送往哈实哈儿了没有,还有几日商队就要出发了,若是这孙子没把事儿办了,商队出事,小心我剥了他的皮。”

曹泰闻言有些担忧:

“据战报所言,若羌总督拉失德是也先不花汗的异母弟,为人贪财好色,他的总督府内搜罗的金银就装满了几十辆大车,这还不算他建造的那些亭台楼阁。”

“让这样的人送信,怕是真难以送到啊。”

曹泰将手里的战报交给苏城,忧心忡忡的说着:

“不如我走一遭,看看国书有没有送到,若是没有,我亲自走一趟哈实哈儿。”

苏城把战报上的沙土抖了抖,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也行,你走一遭哈实哈儿,索性一并把帖木儿汗国也走一遭,撒马尔罕也在这个方向上,你去撒马尔罕把国书也递了,让他们保证商路的畅通,清除马匪与阻碍的头人部落。”

曹泰闻言有些不大愿意,哈实哈儿也就罢了,这个撒马尔罕实在是太远了,骑马还要走上两个月。

关键是路上不安全,马匪、盗贼、流民、野兽,流沙,这些都是能把人吞噬的危险。

想到被流沙吞没的情形,曹泰就有些不寒而栗,前半生见多了淹死的、砍死的,但是来到西北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流沙吞噬的人。

“撒马尔罕太远了。”

曹泰斟酌着说了。

苏城点了点头:

“是啊,太远了,想当年,给事中傅安大人,领一千五百人奔赴撒马尔罕,回来时仅余数人,傅安大人一介吏员出身的文官,自京城出发,已经足够不容易了。”

曹泰热血上涌,立即斩钉截铁的说了:

“王爷放心,下官亲自跑这一趟,必定让察合台汗国、帖木儿汗国的人,能够见识到咱们大明的风采。”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黄杨说了:

“黄杨,你跟着我这两年也颇有进益,贴身保护曹大人走这一趟,务必要保护曹大人的安危。”

黄杨看了看曹泰,小心翼翼的问了苏城:

“王爷,能不能请我师父一起出马,我师父纵横江湖多年,江湖经验丰富,肯定能保证曹大人平安。”

苏城大手一挥:

“行,我准了。”

第355章 从哈密卫撤走 哈密城外的一处农庄里。

香甜的哈密瓜与紫红的葡萄摆满了桌子,石头坐在一处葡萄架下的桌子前,大口的啃着哈密瓜。

“这瓜真甜。”

石头吃着瓜,对旁边的杨玉絮叨了一句。

杨玉慢条斯理的吃着瓜,对石头的说法不敢苟同:

“一般,没有咱们的西瓜甜。”

“放屁!”

石头对杨玉的说法完全不同意:

“老子吃的西瓜多了去了,比这甜的可没有,比不上这个瓜甜。”

两人吵吵嚷嚷着的时候,头上顶着纱帽的罕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向两人行了一礼说着:

“伯爷,已经找到土鲁番人藏匿的点儿,什么时候去剿灭了他们?”

啃瓜的石头给了杨玉一个眼色,示意杨玉来应付他,他有点儿烦这个事多的哈密卫小王子,能力没有不说,屁话一大堆。

杨玉摆手示意罕慎坐下,想着自家王爷平日里怎么对待下属的模样,斟酌着说了:

“此事不急,罕慎你一路跑来,应该是渴了,来,吃一块哈密瓜,哈密卫的哈密瓜是真甜啊,中原地区除了西瓜,能与哈密瓜比甜的水果可不多。”

罕慎接过哈密瓜,恭敬的啃了一口:

“大人如此说,那自然是这样,以后有机会,定要尝尝西瓜有多好吃。”

杨玉啃着瓜,问罕慎土鲁番人藏匿的地点。

罕慎放下哈密瓜,随手在沙地上划拉了一个地图:

“这里,就在哈密城西北,这里是哈密城,这里,有几处土堡,是过去哈密王避暑时候所用,没想到他们就藏在那儿。”

杨玉点了点头:

“那就先让他们藏着吧,派出夜不收,仔细探查他们的动向,看看土鲁番汗会派出多少人来哈密。”

罕慎有些不解:

“趁着土鲁番人后面的大军未到,就剿灭他们,岂不是更好,若是更多的大军到了,我军付出的代价会更……”

罕慎原本想要说付出的代价会更大,可是想着这一个月里,攻大烟墩,攻哈拉木提,攻哈密城,简直是所向披靡,一路势如破竹。

明军的那种巨响火器,简直就是神明的惩罚,把土鲁番人吓的溃不成军,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弃城而逃了。

若是土鲁番人还保持这样的状态,不论来多少,都是白搭啊。

杨玉看罕慎脸色几变,知道他又想到了这个月的战事,有心要开口安慰他几句,那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只见陶成大踏步的过来了,身后跟着的亲卫赶着马车,马车上拉了几个木头片子一样的东西。

杨玉、石头急忙起身,把哈密瓜丢了,迎了上去。

“陶成你怎么来了?”

石头开口问着。

后面的罕慎颇委屈,这个伯爷对自己有意见啊,他不搭理自己,但是对一个大头兵却如此和气,真是不知道咱咋惹到他了。

陶成从怀里掏出一封文册,递给石头说着:

“这是王爷的军令,伯爷您仔细瞧瞧,王爷的交代都在里面。”

石头接过文册,正要看的时候,两个亲兵已经把车上的木片子给卸了下来。

陶成指挥两个亲兵装手柄,对石头跟杨玉说了:

“这是王爷新做出来的一种木扇,颇有用处,随手这样一搅,风就吹出来了,颇舒服。”

石头闻言把文册交给杨玉,站在了木扇前面,吩咐着陶成:

“使劲搅啊,让我感受感受,你小子怎么不舍得用力呢。”

风声阵阵,吹的石头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好好,这个好,这架就是我的了,那个谁,过来抱好,你小子给我把这木扇保护好了。”

一阵笑闹之后,罕慎带着遗憾走了。

石头问着手里拿着文册的杨玉:

“王爷下令了,让咱们回撤,哈密王在哈密深得人望,咱们贸然置府县,怕是阻碍重重,王爷想借着土鲁番人的手,把这些阻碍都去掉。”

杨玉想着城内各部头人贵族的情况,点了点头:

“哈密城内汉回杂居,汉人也就罢了,自然是咱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干,那些个有想法的哈密人,畏吾儿人,可就不大服从咱们的管教了。”

石头气哼哼的说着:

“也就咱们汉人好管一些,这帮子异族,砍了他们可比管理他们省心多了。”

杨玉点了点头:

“你这话说的没毛病,但是咱们不能动手,没得堕了咱大明朝廷的威信,这些事,既然王爷安排了由土鲁番人干,那咱们就想法子,让土鲁番人来干。”

两人会心一笑。

杨玉突然窜起,抱着木扇就跑了出去,声音得意:

“这玩意我先用两天,回头就还你。”

石头可不惯他这毛病,跳起来就追了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吩咐那保护木扇的亲卫:

“赶紧跟上,我抢回来你好给我看好。”

哈密城。

东城内,头人贵族们的宅子到处都是,不过现在都闭着门,一丝儿动静也没有。

靠近东城城墙根,有着连绵的四处宅院,中间那处宅院的后堂里,罕慎正与自己的长随在不安的等待着。

没多长时间,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贵恩老爷有请。”

老头客气的把两人请进了内堂,进了内堂,这才看到内堂坐着的几个长者,都是哈密王的亲族。

为首的贵恩老爷说着外面的情形,末了,他嘱咐着罕慎:

“明人有明人的高傲,咱们这地儿,明人虽然看上了,但是有好处拿,明人的将军也不一定会留下。

各家的财货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买通了那两个将军,这些明军就能退走,罕慎你一定要把握机会,趁着明军退走,掌握城内的武力。”

罕慎一一答应着。

一直商量到半夜,两人才从院子里出去。

回到住处,罕慎还在发愁吗贵恩老爷的要求,不好办啊!

长随阿蓝答儿提醒着他说了:

“这件事吧,我认为罕慎可以直接跟那两位大明的将军说,以金银买通,那两位将军肯定没有意见,谁还不是为了几两银子活着,我看明军这几日上,也颇多闹腾着要回去的。”

罕慎大喜:

“真的吗,阿蓝答儿你确定他们肯走了?”

阿蓝答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着:

“就今日下午在庄园,吃哈密瓜的时候,明军不是收到了大王爷的军务册子,我偷眼瞧了,似乎说的是将哈密城让出来的事儿。”

“后面的,我就没看到了,你催着我出来,后面说的啥,就不知道了。”

罕慎闻言眉头紧锁,如果阿蓝答儿说的是真的,伯爷拿着的那封信上写的真是撤走,那用钱买他们撤走,也算是对的起他们了。

趁着他们走的功夫,占了哈密卫。

哈密卫,还是咱哈密人的哈密卫。

第356章 咱们穿的都是银子 八月的土鲁番热的空气都扭曲了,阳光直射,彷如流火。

柳城因近瀚海之故,在这夏日里还略有些凉爽之气,土鲁番汗也密力火者自侵占火州与柳城之后,每到夏日,就居柳城以避暑。

今年初,也密力火者以哈密不从其请,兴兵犯哈密,先后攻下哈密城、哈拉木提、大烟墩,仅余几处绿洲,就能占据哈密卫全境。

也密力火者很是兴奋,父祖辈的野望,终是要在自己的手上完成了。

因天热,不宜用兵,从六月开始,也密力火者就下令罢兵,一方面是消化所得的这些哈密城池,一方面是等着大明的反应。

哈密卫是大明皇帝册封,其头人更是有哈密王的金印,若是哈密卫求到大明朝廷,不知大明会不会因此而兴兵。

也密力火者在等着大明的反应,若是大明不愿在西域兴兵,那是最好的,今年朝贡的时候,最多多献上些贡品,反正这朝贡的买卖稳赚不赔。

“报,大汗,阿力从土鲁番回来了。”

正在水塘边纳粮的也密力火者被仆从的禀报声打断了思绪。

他看了看远方,火焰山依旧横埂在远处,池塘里,水面反射着粼粼波光,反过来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都让人感觉燥热难忍,诸子之中,也就阿力能吃下这来回奔波的苦啊。

燥热让也密力火者有些无力,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仆从让阿力过来。

这夏天的午睡总是让人疲惫,睡了更想睡。

阿力大踏步的过来,声音里带着豪放:

“父亲,大明兴兵了。”

也密力火者闻言一惊,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急吼吼的问着:

“多少兵,可攻下咱们土鲁番的城池了?”

阿力扶着腰间的刀,满不在意的说着:

“将大烟墩、哈拉木提、哈密城这些个城池尽数夺了回去,我部万余人被杀散,被俘虏过三千,藏在哈密的成建制队伍已经不到三千了。”

也密力火者勃然大怒,一脚把躺椅踢进了池塘里:

“大明想要干什么?”

“插手西域事,他们这是要把爪子伸进西域了?难道我们的朝贡不够吗,竟然还想要进入西域,等我联络察合台汗,月即别汗,定将大明的伸出来的狗爪子给剁了。”

“大明领兵的将领是谁?”

也密力火者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仿佛一只发怒的勐虎。

阿力扶着腰刀,看着自己的父亲发怒,这才回答了:

“不是什么有名的,一个叫石头的将领,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也密力火者闻言愣了一下:

“不是于阗王苏城?”

阿力摇了摇头:

“于阗王坐镇沙州,未曾轻动,说起来都怪班麻思结,联合察合台人围攻肃州卫,逼的大明派出了于阗王,坐镇关西七卫,这才顺手收拾了咱们,让咱们战战兢兢的。”

也密力火者伸手制止了阿力,想着大明的军力: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法子解决就是,于阗王睚眦必报,瓦剌太师也先攻大明两次,惹怒了于阗王,一战砍了也先的脑袋,将瓦剌与鞑靼分割成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

“现在的草原上乱成一团,你打我我打你,不要说威胁大明,连能够跟咱们掰腕子的都没有,于阗王可不好惹。”

阿力闻言满脸不屑:

“那又如何,于阗王还能领兵来平了咱们土鲁番,咱们可没有冒犯大明之地。”

也密力火者点了点头:

“于阗王再强,也是对敌人,咱们不犯大明,世代朝贡,大明的皇帝也不会允许于阗王找咱们的麻烦。”

“哈密那儿既然有明军,把咱们的人撤回来,不跟大明为敌,咱们打不过他们。”

阿力闻言笑了:

“父亲,我探得一个消息,于阗王本欲在哈密置州县,罕慎本已经答应了,各部头人贵族们却不肯,明军就要要撤了。”

也密力火者闻言大喜:

“这消息可准确?”

阿力得意的一笑:

“当然准确,我在罕慎手下埋了谍子,那人深得罕慎信重,这等消息不会有假。

于阗王何等高傲之人,知晓哈密人反悔,定然不会按着哈密人的头强压,肯定会退兵。”

也密力火者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罕慎无能,既然不能压服哈密诸部,逼的于阗王退走,那哈密就是我土鲁番的囊中之物了。”

“阿力,我命你再统精兵,一俟明军退出哈密,就复攻哈密,占据诸城。”

阿力大声应是,不过目光却瞥向了一旁仆人捧着的金印。

也密力火者哈哈大笑一声:

“杜坦,将金印给阿力,让他去调兵,攻伐哈密。”

沙州城

曹泰戴着纱帽,身后跟着一队精锐,黄杨跟任遥随侍在侧,与苏城道别。

“王爷,此地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王爷珍重。”

苏城摆了摆手:

“曹大人快去快回,若是事有不谐,径直撤回就是,我大明将士的钢刀会为你出气的。”

曹泰笑着说了:

“王爷此言我记下了,若是我曹泰真的死于西域,还望王爷不要忘记此言。”

苏城摆了摆手:

“你不会死的,任遥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曹泰看了旁边的任遥一眼,拱手向苏城告别,然后翻身上马,向西而去。

看着马队的背影,李贤疑惑的问了苏城:

“王爷,这商路就这么重要吗?”

苏城看着马队拉起的一条黄龙,心道西域的环境太差了,黄沙漫天,再不治理,这沙州城的绿洲怕是都要完蛋。

他指着李贤的官袍说了:

“李大人这身官袍要几两银子才能做出来?”

李贤微愕,不过还是答了:

“五两,上好的绸缎,一般的裁缝,五两就可。”

苏城指着周遭将士身上的盔甲、官袍说着:

“这些都是银钱,一个五两,一万个就是五万两,若是朝廷没钱,怎么保西疆,更不要说这中间要靡费多少的钱粮、马匹、火器。”

“这些钱从哪里来,商事,只有经商,将我大明的绸缎卖到大食、波斯、天竺去,赚回银子来,才能供养咱们这些人啊。”

李贤点了点头,苏城说的对,但是朝廷不收商税,这赋税来的,确实就慢了些。

“王爷推动宣府、大同两地征收商税,在朝堂上反响颇大,沉尚书已经多次提起要征收商税,数次廷议,都被否了,王爷就算开辟了西域商路,怕也是增加不了多少赋税。”

西域诸城多依存绿洲,农耕并不兴旺,靠田亩征收赋税,确实增加不了多少。

苏城点了点头:

“所以凡是新打下来的土地,不收农税,都要征收商税,当然,有免税期。”

第357章 后悔的曹泰与兴奋的朱祁钰 西域多沙漠,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都是黄沙。

曹泰驱马走在沙道上,满脸忧愁。

此去撒马尔罕,有几千里远,路上多艰险,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真是后悔中了王爷的激将了啊!

黄杨催马自前方而来,荡起团团烟尘,到了曹泰面前:

“曹大人,前面二十里就到若羌城了,定襄伯传信说,他已经准备了最好的美酒瓜果,来招待我们。”

曹泰闻言在马背上直起身,手搭凉棚向前方看。

果然,已经可以看到道旁星星点点的绿色了,这说明距离大型绿洲应该不远了。

终于能歇歇脚了!

曹泰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几日黄沙行路,让曹泰体会到了西域路难行的苦楚,颇为自己曾答应苏城而后悔。

咱现在嘴巴上天天都是干皮,让怡红楼的小姐姐都下不了嘴了。

紧赶慢赶,天黑之前,一行人终于进了若羌城。

城门口,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黑娃数落着曹泰:

“我说曹大人,二十里路你走了大半天,丢不丢人啊!”

“按照你这行军速度,猴年马月能到撒马尔罕啊,我看这辈子希望不大,是把,老任?”

任遥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看着黑娃:

“我这么一闻啊,黑娃你这几日没办好事,西域能歌善舞的姑娘们被你给祸害了不少吧。”

黑娃黑脸顿时就红了,期期艾艾的数落了任遥:

“你个怕媳妇的懂啥,两厢情愿的事儿,怎么能叫糟蹋呢。”

“走走走,我准备了歌舞欢迎你们,跟我去享受享受这若羌总督的好日子,娘的,拉失德这王八蛋还真挺能享受的。”

这样说着,一行人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内的广场上,早就已经摆开了阵势。

篝火烧了起来,各色瓜果摆满了周遭的长桌,穿着靓丽的侍女来回穿梭。

一片欢愉景象。

黑娃请曹泰上座,招呼着兄弟们也都坐下,吩咐下去,歌舞晚会开始。

盛装的舞女们开始绕着篝火跳舞,西域风情的歌声在篝火旁响了起来,舞女们清亮的嗓音听上去悦耳动人,柔软的身段看上去醉人欲倒。

曹泰喝了一口奶酒,对旁边的黑娃竖起了大拇指:

“定襄伯厉害,竟然能够弄出这么好喝的酒,味道很好。”

才喝了一口,曹泰就醉了。

旁边的黄杨,闻言给了黑娃一个眼色。

黑娃顿时就明白过来,曹泰这是不想出使,心累加身累,疲惫到家了,需要好好好好休息一下了。

黑娃举起手里的奶酒,大声嚷嚷了起来:

“来,曹大人,我敬你一杯,敬你不辞辛劳,万里出使,为我大明长脸,争光,是个好官。”

“喝”

曹泰一口把杯子里的奶酒喝了干净。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旁边的杨二跟一群军官也不断过来敬酒,参会的人还没有打一圈,曹泰就端着酒杯趴桌子上了。

黑娃手一招,两个仆人就过来了,架起曹泰就往后面的卧室送去。

任遥起身,就要跟过去。

黑娃拽住了任遥:

“任爷,您接着喝就是了,这点儿小事,小儿辈办了就是。”

任遥拍开了黑娃的手:

“定襄伯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出发之前,王爷给我交代过,务必要保证曹大人的安全,国书可以丢,但是曹大人的安危必须要保证。”

看着任遥的背影,杨二笑嘻嘻的说了:

“任爷能跟在王爷身边这几年,靠的就是一个服从,王爷让干啥,任爷绝对没二话,你可拉不动任爷,咱接着喝,还有这么多人呢。”

月光如水,透过窗子,照在了房间的地上,阴暗的房间被这一抹月光渲染的亮堂了起来。

曹泰坐了起来,扶着额头,背靠着墙叹气。

“是后悔接了这趟差遣吗?”

房间角落里响起的声音吓了曹泰一跳。

“任爷?”

曹泰平静了心情,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任遥平静的说了:

“后悔是正常的,千里跋涉,就为了送一封信,太不值当了。”

“但是既然你答应了王爷,那这封信就必须要送,我相信,等你回来,王爷肯定不会吝啬赏赐。”

曹泰冷笑一声:

“说的容易,你知道这一路之上会有多难走吗?”

“万里黄沙,渺无人烟,缺水、缺吃的,到处可见的马贼,还有那些数不清的野狼老虎,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有沙尘暴。”

“这些都能弄死人的!”

“就算躲过了这些人祸,还有那些疫病,随便沾染一种,就能没命,这些,傅安的行纪中可都有着记载,疫病杀人,比刀杀人可快多了。”

任遥点了点头:

“是啊,若是没有够强的内功护体,有些疫病是抗不过去的。”

曹泰继续说着:

“我家中还有老母,年岁已高,身体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为人子者,不能侍奉母亲于床前,实在是不孝。”

“妻子嫁于我多年,终于熬到我当上大官,能过上几日好日子,没想到我就要没了。”

“幼子尚且年幼,还在哺乳之时,就要没了我这个当爹的啊!”

“我……”

曹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任遥把曹泰放好,用被子盖上,摇了摇头:

“我这脾气还是不行,不能听人絮叨,忍不住就把人打晕这毛病实在是不行。”

……

遥远的京城。

朱祁玉刚刚批完一天的奏折,伸了个懒腰,起身向殿外走去。

兴安请示着说了:

“皇爷,您已经多日不去给皇太后请安了,明日是否要去给皇太后请安?”

朱祁玉深深的看了兴安一眼,把兴安给看毛了,这才转头走了。

兴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快走几步,跟上了朱祁玉,却不敢再开口问着请安的事儿。

朱祁玉带着侍卫,穿过几处宫殿,到了坤宁宫,见到了汪皇后。

“你们都退下吧。”

朱祁玉摆手将人赶了出去。

汪皇后闻言有些疑惑,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有不对,于是吩咐着几个贴身实封的宫女:

“年儿,你带人看好前门后窗,本宫与皇爷有话要说。”

宫女们也去了。

见左右都看好了,朱祁玉这才向汪皇后说着:

“苏城走之前跟我说过,内廷诸位内档之中,有皇太后的暗子,我开始怀疑是成敬,故意疏远了他,没想到不是成敬。”

汪皇后有些疑惑:

“陛下确定是哪位大珰了?”

说着,汪皇后看向殿外,兴安可是陛下最信重的几个内宦,若他是谍子,陛下不得伤心死。

朱祁玉摇了摇头:

“不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了。”

汪皇后叹了口气:

“陛下可是让舒良拿到证据了,拿到了,处置了就是。”

汪皇后可不想让一个谍子整日里伴随朱祁玉左右,随时都能危害朱祁玉的生命。

提到证据,朱祁玉突然笑了,他兴奋的说着:

“这次跟舒良没啥关系,是朕亲自发现的!”

高兴的朱祁玉,如同一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第358章 倒霉透顶罕慎小王子 汪皇后雍容华贵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惊讶:

“陛下您亲自发现的?”

朱祁玉得意的笑了起来:

“苏城去西域之后,曾写了封信给我,说皇太后会襄助太上皇,让我小心皇太后在宫内的势力,不要被皇太后给暗害了。”

汪皇后看了一眼外面,脸颊上满是担忧:

“太后久居深宫,这后宫之中的一草一木,可以说她都很熟悉,若真想埋上几个钉子,简直是易如反掌,咱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朱祁玉笑着说了:

“皇后不需担心,有苏城的提醒,有舒良出手,就算不能全拔出钉子,剩下的也不多了。”

“我已经有几个月没去给皇太后请安了,朝臣们朝我进谏,我都不加理会,我就等着看看内廷之中,看看哪个是皇太后的暗子。”

“今晚这暗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提醒我,让我去给皇太后请安。”

汪皇后点了点头:

“既然确定了,那就宣召舒良进宫,把证据搜罗出来,人,也处置了吧。”

朱祁玉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舒良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说着,朱祁玉突然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的明月:

“不知道苏城现在怎么样了?就是他跟我说的,舒良忠心可用,舒良果然就是忠心的。”

“此去西域,他先后平定了察合台人之乱,镇压了关西七卫,将哈密卫从土鲁番汗国的铁蹄下抢了过来。”

“下一步,就是攻打若羌,震慑东察合台汗国,打通通向大食波斯的商路。”

“希望东察合台汗国的人明智点儿,愿意跟咱们大明共保丝绸之路的通畅,这样苏城就能早点儿回来了。”

汪皇后有些奇怪:

“难道东察合台汗国的人不明智,苏城就不回来了?”

朱祁玉袍袖一摆:

“那他就要把东察合台汗国给平定了,才会回来。”

……

沙州城,月光照亮了校场,火把的光与月亮的光交相辉映。

一众拖着大包小包的边军站在校场上,看着校场前面的苏城。

苏城正在训斥石头:

“堂堂大明的伯爵,竟然偷了哈密人的财货跑回来了,丢不丢人。”

石头缩着光头,嘿嘿赔笑:

“咱不是服从王爷的军令吗,先放任哈密人夺回哈密,然后再让土鲁番人把哈密人给锤死,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苏城没好气的数落了他:

“那我也没有让你们抢了哈密人再回来,逼罕慎王子拿些劳军之物不就成了,竟然用偷用抢,没得丢了我大明的脸面。”

石头挺直了腰杆子:

“都一样,都一样,爷,咱这样拿不是拿的多点,反正后面都会被土鲁番人抢了,咱们动手,还能让这些财货免遭兵灾。”

“再说了,咱们救了他们,拿他们点东西,有啥值当的。”

苏城吩咐着说了:

“把财货都交上来,军需官统计了,按着比例发给你们。”

校场内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音,万里当兵只为钱,都知道跟着苏城打仗能发财,所以一个比一个抢的多,毕竟抢了的,有一部分可是自己的。

哈密城,罕慎麾下的畏吾儿管家终于把账册统计好了。

“少了八成的财货?”

罕慎看着账册,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来。

明人是带走了一些,但是那不是全部啊,明人兵强马壮的,肯走自己就够高兴的了,带走些财货就带走吧。

但是不可能这么多啊。

“是土鲁番人带走了?”

罕慎问着一众老管家们。

最后,一个管家大着胆子说了:

“不知道,王子,这些财货都丢了,经了兵灾,谁还能说准,这些财货被劫走了多少。

土鲁番人劫走多少,明人劫走多少,他们又不会给咱们记账。”

罕慎感觉胸口疼,他看着下面的一众管家:

“都滚吧。”

想着自己万里奔波的辛劳,罕慎一下就没了活下去的心气。

老哈密王可是跟自己说过,哈密王的财货无数,这一下就少了八成,虽然罕慎并不聪明,但是他也知道,这些财货,并不仅仅是明人跟土鲁番人带走的。

他就不信,这些个贪财如命的畏吾儿人,会不藏匿。

说不定他们藏匿的,比明人带走的都要多。

毁灭吧!

不活了!

让土鲁番人再杀回来吧,把这些贪财的仆人统统砍死,把他们藏匿的财货统统抢走,让他们再没有胆子藏匿主人的财货。

罕慎恶狠狠的想着。

这时候,一个叫海都的长随从了近来:

“罕慎,大事不好了,土鲁番人杀过来了。”

罕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边走边问:

“到哪里了?有多少人,是谁领的军?”

海都喘着粗气说了:

“是阿力领军,大约有八千余,咱们肯定不是对手。”

罕慎心中懊恼,早知道就不让明军走了,有明军在,土鲁番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攻打哈密,现在他们看明人走了,就想着重新占领哈密了。

“把哈密并入大明,也绝不能让土鲁番人占据这儿。”

罕慎恶狠狠的说着。

“走,海都,召集我的长随,咱们去大明。”

“我是大明未来的忠顺王,大明的军队会给我报仇的。”

罕慎出了大门,就遇上了一队疾驰而来的土鲁番人,为首的,正是自己曾经的长随,阿蓝答儿。

阿蓝答儿长鞭一指罕慎:

“他就是罕慎,哈密卫的王子,抓住他,就能知道哈密人的财货藏匿在哪儿。”

罕慎大惊失色,阿蓝答儿竟然是叛徒!

错愕之下,被阿蓝答儿指挥土鲁番人给围了起来,除了那个叫海都的长随,其余人都被阿蓝答儿给捉了。

“哗啦”

罕慎被一盆冷水浇醒。

他看着前面端盆的阿蓝答儿,傲慢的阿力,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蛆虫一样的阿蓝答儿,粪坑一样的阿力,用阴谋的法子抓住我,你们不得好死。”

“啪啪啪啪”

阿蓝答儿给了罕慎几个大嘴巴子,打的他嘴角淤血,半边脸肿胀起来,不敢再说了。

阿力马鞭一挑罕慎的下巴:

“说,那些财货藏匿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你让那些该死的畏吾儿人干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就是粮囤里的老鼠,把金银给他们,就是让自己变成穷光蛋。”

罕慎冷笑一声:

“我可没让他们藏匿,是他们自己背弃了主人,私藏主人的财货,是该下油锅的家伙。”

阿力闻言更不屑了:

“没用的废物,连自己手下的奴仆背叛自己都处置不了,真是废物。”

“噗”

罕慎吐出了一口老血。

这个阿力,你等着,等老子身后大明的军队到了,有你的好看。

咋让明军走了呢,后悔啊!

第359章 沙州新政 夜月高悬,火把如星,照亮了哈密王府邸前的广场。

哈密王的畏吾儿管家都被拉了出来,数不清的哈密人被从各处拖进了广场,四处都是哭嚎、惨叫、辱骂的声音。

罕慎被捆着,高坐在台阶之上,正对着人群。

旁边,是土鲁番部的阿力,阿力手中拿着鞭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哭嚎的人群,眼中闪烁了莫名的光。

眼瞧着再没有人被拖进来,阿力挥了挥手。

两个亲卫进入了人群,将罕慎的大管家拖了出来,拉到了阿力面前。

“说,金珠财货被你们藏匿到哪里去了?”

大管家眼珠子滴熘熘乱转,脸上闪过畏怯夹杂着恐惧的神色,他试探着:

“不、不知道。”

“噗”

好大一颗脑袋飞了出去。

人头落在了一众哈密人与畏吾儿人中间,激起一片尖叫与哭嚎。

随着大管家被砍死,一个接一个的仆人与哈密人被砍死。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砍头方式,开始交代。

一车车的金珠被拉了出来,交代的人被当场释放。

很快,广场上就被装满金珠财货的车占满了。

阿力笑眯眯的问了罕慎:

“明人掳掠走了你多少财货,八成?”

“那你看看,这儿有多少财货?”

罕慎无地自容。

八成财货,这里差不多有五成!

畏吾儿管家口中的八成,竟然是他们自己侵吞了五成!

怪不得土鲁番人这么容易就被打退了,原来他们根本不想跟明军开战。

他们知道明军不会留下,所以就任由这些卑鄙的畏吾儿人吞下了财货。

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能从这些人身上重新搜罗出来。

“你杀了我吧。”

罕慎面红耳赤,今日阿力这么一搞,哈密王的威信荡然无存,自己再想成为新的哈密王,是根本不可能了,哈密人也不会支持自己,除非明人能支持自己。

若是没有暗中搞事就好了。

……

沙州,天气炎热。

苏城问石头:

“哈密那儿的地理环境怎么样,也是黄沙万里,到处都是沙漠吗?”

石头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哈密瓜拍的啪啪响:

“除了地上沙子多些,跟北京差不多,河流、绿树、农田,是个好地方。”

苏城在沙州呆烦了,不如去哈密待几天,顺道将哈密的州县划分做一下,全当大明游了。

“那就去哈密。”

石头闻言大喜:

“那正好,拿下哈密,咱们把土鲁番也打下来,那儿有火焰山,我听人讲,老神奇了,我得去看看会喷火烫人的火焰山。”

这时候,杨玉脚步匆匆的进来,禀报着说了:

“王爷,若羌急报,东察合台汗国大汗也先不花二世起大兵,直奔若羌而来,定襄伯不敢擅专,请您前去主持军务。”

石头的笑脸定格在脸上,有点狰狞。

苏城接过杨玉递来的军报,打开看了看,将军报递给旁边的石头:

“老曹倒是个福将,出去一圈,先给黑娃当了次探子。”

“两万骑兵,黑娃应付不来,我得去看看。”

石头霍然起身:

“王爷,我也去。”

苏城摆了摆手:

“你别去了,哈密那边布局已成,你尽快动手,不要让土鲁番人把咱们的金银财货弄走。”

石头闻言摸了摸头,指着旁边的杨玉说:

“这事儿让他去干也行,区区哈密,杨玉就能拿下来,老谢那孙子也能干,不能老让他陪着王爷你坐镇中军啊。”

苏城没说话,上下打量了石头一下。

石头麻熘的出去了:

“王爷您等我的好,一月之内,我必拿下哈密。”

苏城没理会石头,吩咐杨玉:

“告诉老谢,我走之后,由他镇守沙州,配合李贤大人,将关西七卫尽数驯服,纳粮,交税,敢不从的,格杀勿论。”

杨玉有些不忍:

“这些人从未纳粮,若是强逼他们纳粮,怕是会起祸端。”

苏城摆了摆手:

“钢刀会让他们习惯纳粮的,不服王化,不从中央,不想着大一统,那就要经过钢刀的收割,才能接受我们的文化。”

杨玉领命欲走。

苏城又吩咐了一句:

“通传罗钊与何三根,明日一早,随我西上若羌。”

“命李贤大人给朝廷奏报,就说我军连下沙州、哈密、若羌等地,请朝廷派遣文官,尽快前来治理地方。”

杨玉领命去了。

苏城起身,出了指挥衙门正堂,到了街道上,看着左近的店铺,心中有些无奈。

虽然有行人,但是不要说与北京比,就算是与宣府大同比,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发展沙州之地,还需要慢慢积累啊。

这样想着,苏城探手招来了孙小栓:

“你让李贤写告示,传令下去,让军中的士卒无妻的,可以就近安置,若是娶妻,指挥衙门就分给他们一处院子,还可以把父母接来,在沙州为官为吏。”

孙小栓闻言瞪大了眼睛:

“咱们亲卫队也可以的吗,王爷?”

苏城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小栓:

“看不出来啊,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在这儿搞了个相好。”

孙小栓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牙花子都咧到耳根上去了:

“也不是,就是那天去买吃食,撞上一个衣服破烂的小娘,那小娘吧,真让俺稀罕。”

旁边的石大瓮声瓮气的说着:

“俺们都不稀罕,就小栓稀罕。”

张勇陶成一帮子侍卫在一旁咧着嘴直笑。

苏城闻言有些奇怪:

“怎么,那小娘长的颇丑?”

石大陶成连连点头。

孙小栓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那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丑,杀千刀的不懂人家好看,就说人家丑。”

陶成在一边嚷嚷:

“就是不好看啊,让石大说好看不好看。”

苏城闻言来了兴趣:

“不如咱们去看看,若是不错,我就匀了你在沙州留下,我做主,把你调入沙州卫所,给你个百户。”

周遭的亲卫们纷纷起哄,让小栓赶紧答应,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孙小栓摇了摇头:

“俺不想留在沙州,王爷,就算是娶了那小娘,俺也想跟着王爷回京城。”

苏城目光扫过周遭的亲卫,见他们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我许你们在这儿娶妻,就是让你们扎根在这儿,怎么,嫌弃老子治军太严,松了裤腰带,又不想担责任。”

“这样的兵,趁早从我这滚蛋,老子大好的俸禄给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欺辱平民百姓的。”

孙小栓跪了下来,一脸委屈:

“爷,俺不是这意思,俺愿意娶她,但是娶了她,俺想着带她一块儿去京城,俺不想留在这儿,这儿兵荒马乱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外族的地儿。”

“若是罕东左卫的那些蛮子杀回来,俺一个人,可保不住她,俺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俺稀罕的婆娘被别人糟蹋了。”

第360章 狗熊难过美人关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个人的头上,那就是一座山。

苏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从此刻就死掉,大明肯定会放弃西向战略。

在这看不到回报的,荒无人烟的西陲,短视的大明文武官员肯定会收缩兵力,不与东察合台汗国为敌。

若是朱祁镇上位,这些政策被废止的会更快。

那时候,小栓说的景象,肯定会出现。

“就算是为了你们,我也要努力的活着。”

苏城拍了拍孙小栓的肩膀: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有本王在,四十年内,朝廷不会放弃西域,十年之内,朝廷就会打通丝绸之路。”

“这里,会成为丝绸之路上重要的大城,沙州的人们,会因为丝绸之路而富裕起来。”

说着,苏城看着孙小栓:

“我跟你打赌,小栓,二十年后,你的妻子如果跟你回了中原,她肯定会后悔,留在她的故乡沙州,也能过上富足的好生活。”

孙小栓有些动容,看着苏城走回衙门的背影,嘴角抽动,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

第二日,苏城领亲卫队出城,直奔若羌而去。

刚刚赶到沙州的都督佥事、甘肃总兵官雷通与甘肃参赞军务宋杰前来送行。

雷通坐在马背上,脸上满是苦涩,看着苏城:

“王爷,我这刚到沙州你就要走,连一丝分润功劳的机会都不给咱留啊。”

苏城闻言笑了起来:

“成,雷都督你跟我走,到了若羌城,咱们一起击退也先不花汗的大军,到时候我上表朝廷,给你请功。”

雷通连连摆手:

“别了,若羌我就不去了,为拜见王爷您从甘肃到沙州,我这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再往若羌赶,我这老命就得彻底交代在西域了。”

“王爷启程西征,末将在此预祝王爷旗开得胜,大败察合台人大军,大张我大明威风。”

苏城向雷通一抱拳,一拉缰绳,马儿转向,飞快的向西方去了。

路上,罗钊问着苏城:

“雷通是甘肃总兵官,他来沙州就是给王爷送行来了?”

旁边的杨玉笑着说了:

“那你可想错了,这人可是都督佥事,一镇总兵官,来沙州,就是为了分润些功劳。”

罗钊不解:

“他一没打仗,二没供应后勤辎重,分润的什么功劳?”

张勇在旁边说了:

“若是王爷没有离开沙州,他就可以在向陛下的奏表中说,偕同王爷治理沙州有功,王爷顾忌袍泽情面,也不好当面拆穿……”

苏城没好气的打断了三人: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官场被你们想象的这么黑暗了吗?”

“你们多跟老何学学,人家从出发到现在,一直安安稳稳的骑在马背上,不要说臆断朝廷大臣,连眼珠子都没从前面的道路上收回来过。”

何三根被苏城的话给拉了回来,他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笑,一脸的不好意思。

“俺就是不会说话,王爷,不知道该说啥,俺就看路呗,再想想咋样能把这火铳用的更顺手一些。”

罗钊拍着何三根的马屁股:

“你们看看,老何这马走的多正,跟老何一样,目不斜视,稳稳当当,真是个好马。”

众人玩笑的当儿,前面突然传来了哄笑声音,然后是石大调转马头,飞快的回来了。

“王爷,前面有人,找小栓哥。”

苏城闻言看了孙小栓一眼,孙小栓骑在马背上,正被太阳晒的迷湖,听到石大的话,疑惑的念叨了一句:

“啥,找我?”

苏城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被众人认为丑的沙州姑娘。

苏城催马向前:

“小栓,走,去看看吧,人家找你来了。”

孙小栓也猜到了是谁,黑脸顿时就红了,期期艾艾的:

“还是我自己去吧,王爷,不需要劳您大驾,兄弟们继续上路就行,我马上就能赶上去。”

“马上就能赶上,王爷您别去了。”

孙小栓哭丧着脸,满脸无奈,被众人簇拥着到了沙丘后面,看到了一个站在沙丘后面的姑娘。

姑娘身穿亚麻色常袍,袍子上大大小小都是补丁,脚下踩着一双草鞋,露出被晒成红黑色的脚趾。

因为家贫,姑娘的长发只是用红绳子绑了起来,似乎是因为没睡好的样子,睡眼惺忪迷蒙。

姑娘不算很美,但也绝不丑,只是特有的西域面容,落在陶成几人的眼中,就变成了丑。

苏城在孙小栓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过去啊,这姑娘很美,若是错过了这村,你可找不到这样美丽的姑娘了。”

孙小栓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他在马背上转过头,对着苏城说了:

“我就说这姑娘很美吧,他们非说不美。”

“我愿意跟你走,跟你去中原。”

姑娘站在马头前,对孙小栓说着。

孙小栓一下就高兴了,翻身下了马背,想要抱住姑娘,可是想到后面的一帮子袍泽,又忍住了,目光灼热的注视着姑娘:

“好,热依娜,你等我回来,我跟着王爷把察合台人赶走,就回来沙州,向你老爹提亲。”

“王爷答应我了,我若是愿意留在沙州,就赐给我一进院子,让我在沙州城当官,在这陪你过一辈子……”

苏城把一众看热闹的家伙向前赶:

“赶紧赶路,这里到若羌城还有许多天的路程,若是咱们走的慢了,就该给黑娃收尸了。”

吃瓜群众们不情不愿的调转马头,开始向前赶路,不过脑袋都如同中了邪术一般,勾着脑袋往沙丘那儿看。

苏城勒着缰绳,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队伍在天黑安营扎寨的时候,孙小栓终于赶了上来。

一群吃饭都不香的糙老爷们立即围住了小栓:

“咋样,回中原还是留在沙州?”

“你孙子不行啊,昨晚上还信誓旦旦的回中原呢,今儿被美色冲昏头脑,就要留沙州了。”

“狗熊难过美人关啊,小栓是狗熊,自然难过……”

乱七八糟的声音中,孙小栓嘿嘿笑着分开了众人,到了正坐在沙地上喝热汤的苏城面前:

“王爷,小栓要反悔了,不跟您回中原了,想要留在沙州娶妻,请您允准。”

苏城把喝干净的热汤碗交给旁边的张勇:

“行啊,但是你得把活儿给我干好,不能丢我苏城的人。”

孙小栓声音宏亮:

“王爷放心,末将肝脑涂地,也决不能堕了王爷您的名号。”

苏城摆了摆手:

“喝汤吃馍,明儿还有路要走,今儿赶紧休息。”

苏城起身,看着还想要围上来闹腾的一群糙汉子:

“安排值夜的明哨暗哨,其余人睡觉,再敢聚过来胡闹,我把你们也按在这西域当兵。”

第361章 也先不花汗的狂妄 扯力昌,汉时叫且末国,唐代改名为播仙镇,又叫走马川,是西域丝绸之路上,北线的一个中转城镇。

自哈实哈儿出发,过牙儿干,到于阗,再走上半月,就能到扯力昌了。

这里是通往若羌城的最后一处大城,再向前,就只有星星点点的绿洲,能够供大军休息补给的大城,没有了。

此时,也先不花统领的大军,就驻扎在扯力昌了。

因为刚刚过了于阗,也先不花的心情很不好,这于阗明明是老子的地盘,为啥明人有个王爷叫于阗王!

御前大臣,杜格拉特部埃米尔,赛义德阿里从王帐外进来,向也先不花行了一礼:

“尊贵的大汗,扯力昌的总督在王帐外求见。”

也先不花手臂一扬:

“让他们下去吧,就说本汗远来劳累,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禀报吧。”

赛义德向帐外摆了摆手,立即有一个侍卫出去,将扯力昌的总督打发了。

也先不花抬起头,看了赛义德一眼:

“赛义德,你还有事?”

赛义德在摊子上坐了下来:

“大汗,远征若羌,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若羌不过是汗国最穷地方的一个小城,您不能因为拉失德的错处,就亲自远征,将自己置于险地。”

旁边坐着的拉失德跳了起来:

“赛义德阿里你不要污蔑人!

我拉失德对大汗忠心耿耿,什么时候有了错处了?

若是丢了若羌是我的过错,那你的儿子阿布巴克尔损兵折将,从若羌逃回去该是怎么样的罪行?”

“枉我替狼狈的阿布准备了粮秣水袋,让他能够安稳的逃回哈实哈儿。我救了他的性命,没想到他的父亲,杜格拉特部的埃米尔,察合台尊贵的御前大臣,却来污蔑我犯错,丢了若羌,这是何等的冤屈啊。”

也先不花看向赛义德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

赛义德无奈,只得向也先不花解释着:

“若羌城远离汗国中心,丢了就丢了,大汗不值得为了此处而劳师远征,就算夺回来,又能给汗国带来多少好处。”

“上次大汗远征帖木儿汗国,肩膀上中了一箭,到现在还有阴雨天疼的毛病,大汗要三思啊。”

也先不花制止了赛义德继续说下去:

“好了,我亲爱的赛义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若羌被明人占据,是明人在狠狠的抽我察合台汗国的脸面,若是不能将若羌夺回,让明人有了西进的想法,那可就不好了。”

赛义德闻言皱着眉头,将也先不花的话斟酌了一遍,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也先不花亲征的原因。

看样子这次是劝不回去了。

“我听说这次明人领军的是他们的一个亲王,大明皇帝亲自加封的于阗王,此人在大明与瓦剌的大战中,多次击溃鞑靼与瓦剌的骑兵,最后更是将瓦剌太师也先诛杀于阵前。”

“这样的人,可称明朝第一名将,与他开战,汗国之中,怕是难有人是这明人的对手。”

拉失德冷笑一声:

“赛义德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大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难道你认为我们尊贵的大汗会打不过明人吗?”

“我们尊贵的大汗是天下最厉害的将军,西征帖木儿汗国,将汗国的版图光复,还将帖木儿汗国打的狼狈逃窜。”

“区区大明的将军,不过是来自东方的小贼,大汗只需亲自坐镇,英勇的将军们自会将大明人打的溃不成军。”

也先不花听着吹捧,也兴奋起来了,端起酒杯高兴的喝了一大口,手舞足蹈起来了:

“好了,赛义德,我知道你是为汗国考虑,明人的于阗王厉害,本汗也不差。”

“也先东征西讨,威名赫赫,能够将也先击败,说明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有资格与本汗一战。”

“本汗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他,让他知道,论打仗,还是我蒙古人厉害。”

赛义德看着满脸潮红的也先不花,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劝服不了。

他看向旁边手舞足蹈的拉失德,脸上满是鄙夷,这个混蛋家伙,为了自己的利益蛊惑大汗远征,若是大汗真的陷于明人之手,有他拉失德哭泣的。

也先不花几杯酒下肚,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赛义德身旁,摇着赛义德的肩膀:

“杜格拉特部的埃米尔,你是杜格拉特部的头人,怎么能够如此畏缩不前,本汗是比也先都要厉害的战将,也先败了,说明他轻敌了,本汗可不会轻敌,本汗会让明人付出代价的。”

……

沙漠中,一行人正在前行。

处在队伍中间,骑在马上的苏城咳嗽了一下。

旁边的杨玉说着:

“肯定是黑娃那小子在城门口等的不耐烦了,背后说王爷坏话呢。”

罗钊却开口说了:

“我认为不是,黑娃肯定准备好了歌舞瓜果来招待王爷,他肯定是眼馋那些瓜果跟歌舞,这才在背后诽谤王爷来的太慢。”

到处都是欢笑的声音。

苏城问着前面不声不响的何三根:

“老何,咱们距离若羌城还有多远距离?”

何三根张口就回答着说了:

“咱们刚趟过咸水河,距离若羌城应该不足十里了,我没有来过若羌,只是看地图猜的。”

苏城看着天上的圆月,吩咐着说了:

“大家加快速度,争取今晚在若羌城过夜。”

罗钊也喊着说了:

“加快速度,今儿去吃黑娃的大户,这孙子弄了好酒好菜,好瓜果,还有跟孙小栓婆娘一样的西域女子在等着咱们。”

“俺才不稀罕那样的丑女子咧。”

“滚蛋,谁说老子的媳妇丑,老子打断你的腿。”

队伍中满是欢笑的声音,行进的速度也提升起来了。

月上中天之前,队伍终于抵达了若羌城。

倚着城门打盹的黑娃跳了起来,三步两步到了苏城马前,单膝跪地:

“末将黑娃,恭迎王爷,请王爷入城。”

苏城问着黑娃:

“我们来的晚了,牛羊肉跟美丽的西域歌舞还有没有?”

黑娃无奈的笑了笑:

“牛羊肉跟瓜果是有的,舞女们都去睡了,我原以为王爷今日不会到了,才遣了她们睡觉去,没想到王爷到了。”

“俺这就安排人,去把她们叫醒,来给王爷唱歌跳舞。”

苏城摆手制止了黑娃:

“先别管这个,进城,招呼大家吃东西,有的肉吃,这帮子家伙就应该高兴了。”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扰民,不要扰民。”

黑娃不屑的一笑:

“若羌城可没有咱们汉人。”

苏城眉头一皱:

“我管你汉民水民,赶紧的,让弟兄们先吃饭,吃饱喝足。”

“察合台汗国的大军还有几日到若羌?”

苏城一边走,一边开口问着黑娃。

第362章 伯爷你改了谁能知道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自从收到了曹泰的消息,黑娃每天都被哨探夜不收撒出去,四处搜寻察合台人的踪影。

可惜这都半个月了,还没见过敌人的踪影。

苏城见他这模样,挥了挥手:

“去吧。”

黑娃欢天喜地的去了,他准备了一大堆的节目要给兄弟们开眼,本人不到怎么能成。

苏城在总督府的正堂内坐定,思索着该当如何打这一仗。

察合台人大兵赶来,只能胜的干脆利索,将人打退打崩,才能让察合台人认识到大明不好惹。

对待曹泰递交的国书,察合台人才会谨慎小心。

野蛮人,向来只畏惧强权。

还是模拟一次吧。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夜不收四出,搜索察合台人的踪迹。

很快,通往扯力昌一路的夜不收传回消息,发现了察合台大军的踪迹。

苏城领兵西上,在瓦石峡河中游与察合台人遭遇。

因为领兵的罗钊迁延不前,被察合台大军堵在了渡口。

一番血战,苏城损兵折将,黑娃战死,罗钊重伤昏迷,杨玉断了一臂,惨败一场。

察合台人凭精兵,扼守渡口。

夜半偷袭,凭借虎尊炮与神火飞鸦,苏城亲自领兵突击,破了察合台人的防线,以一己之力杀散了察合台中军,彻底击溃察合台人。

生擒也先不花,也先不花提出以于阗交换交换自己,将于阗以东全部交给大明,赎买自己。

苏城许了也先不花,严厉告戒也先不花,命其称臣纳贡,然后将也先不花放回。

景泰四年,也先不花果然亲至京城朝贡。

曹泰出使帖木儿汗国返回,提出帖木儿汗国同意允许丝绸之路商旅通行,但对于境内的马贼盗匪,不愿加以处置。

苏城传信也先不花,命其攻打帖木儿汗国。

也先不花不敢违命,正巧帖木儿汗国保护也先不花争夺汗位的异母兄羽思奴,借着这一借口,勐攻帖木儿汗国,打到了帖木儿汗国都城撒马尔罕。

帖木儿汗国割地赔款,称臣纳贡,同时开始清剿汗国内的马贼与盗匪,商路为之一清。

景泰六年,丝绸之路愈发兴旺,原本一穷二白的西域,开始变的兴旺起来。

景泰八年,苏城回京。

【你死了】

【本次存活4年3月,你死于误饮朱祁镇御赐的鸩酒】

【奖励:无】

【评价:将军百战死,要明白为谁而百战,靠山死了而不奋起自成靠山,焉能不死】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1

谋略:85

政治:95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王越的谋略。

【谋略+5】

醒来的苏城有些愕然,什么情况,这次明明没有奖励,怎么还能抽奖呢?

奥,对了。

上次的模拟获得了抽奖机会,但是自己当时正忙于大战,没有考虑抽奖的事儿,系统竟然也没有提醒自己。

这抽奖竟然也能顺延。

按照系统的尿性,如果是属性值比自己高的,一下就能将自己这一项属性拔高到与奖励对象相同的地步。

没想到王越这小子的谋略竟然这么高,达到了90.

这次胜利是惨胜,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武力硬生生的杀出来的,最后还是损兵折将。

瓦石峡河这儿做为战场展开,对自己很是不利。

要么放开战线,过了瓦石峡河一战。

要么加快行军速度,度过瓦石峡河,占据有利位置,与察合台人一战,都比让察合台人占据有利地形,自己强攻的好。

还有手下这几个王八犊子,肯定是在舞女肚皮上卖力了,战场上才这么废柴!

“张勇。”

苏城喊了一声。

门口的张勇应声进来,问着苏城何事。

苏城吩咐着他说了:

“察合台人必定是走扯力昌而来,你传我的令,命黑娃走扯力昌一线,尽快探查察合台人踪迹。”

“传令下去,让黑娃领着几个将军早歇,明日大军开拔,准备半路拦截察合台人。”

……

收到军令的黑娃跟众将是一脸懵逼。

啥意思?

王爷嫌弃大家闹腾,让大家赶紧睡觉,还是说王爷真的决定明日开拔,寻找察合台人主力,进行决战。

罗钊看着周遭扶风弱柳般的舞女,万分的不舍:

“张百户,依着您看,可是王爷生气了?”

众人都是依依不舍,要是王爷是生气了,那还好说,若是真要明日开拔,那今日可就真不能闹腾了。

张勇脸上不见喜怒,阴恻恻目光的扫过黑娃,看着一众将军们说了:

“王爷军令,我不敢随便猜度。”

黑娃闻言明白过来,手臂一挥,大声的呵斥着说了:

“都散了,王爷军令,大家都散了。”

“等大家胜了察合台人,本将在此宴请大家,场面搞的大大的,让大家都满意,今日大家旅途劳累,都去休息,明日开拔。”

张勇看着说话的黑娃,脸上闪过不悦,王爷军令,竟然还要你来出面当和事老,难道你不知道,王爷所以下这个军令,就是为了敲打你的吗。

众将悻悻而散,神情颇有不满,不过碍于苏城的威严,倒是没有敢表达不满的。

黑娃揽着罗钊的肩膀,给他们几个引路。

一直如同闷葫芦一般的何三根,突然开口说了:

“张百户对你有不满,伯爷。”

黑娃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不过随即就被自己的不满情绪压过了担忧,他恼火的说着:

“他来散了我的大宴,我还没有不满他,他还敢不满,要不是看着他是王爷的亲卫队长,贴身百户,我给他面子,哼哼!”

罗钊把黑娃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拿下,上下打量了黑娃一眼,语气里满是讥讽:

“幼呵,这才多少日子不见,咱们的定襄伯就这么大脾气了,敢对王爷的亲卫百户表示不满了。”

走在前面的杨玉转过身来,安抚着黑娃说了:

“王爷军令,跟张百户没什么关系,定襄伯也也不要心有芥蒂,王爷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不愿铺张浪费,张百户也是个节俭人,定襄伯理解一下。”

黑娃看着说话的杨玉,登时明白过来,自己这些日子在若羌城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过了。

若是真因此恶了王爷,自己这伯爵,这封妻荫子,是怎么来的?

他整理衣衫,对着杨玉鞠了一躬,声音郑重的说了:

“谢杨千户提醒,是本将错了,这些日子奢靡无度,竟然把自己搞的都有点无法无天了,本将错了,还望杨千户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杨玉经过军中历练,气度也愈发稳重了,他笑着说了:

“王爷不是小气的人,对伯爷也是信重有加,骂几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说到底,这是在异国他乡,也不会有人监管咱们,王爷骂了你,伯爷你改过了,朝廷官员们又不知道伯爷曾犯过错。”

黑娃闻言,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第363章 以少胜多基本操作 第二日,天蒙蒙亮,苏城就起床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总督府的院子里黄绿红紫,姹紫嫣红。

葡萄架下挂满了大串小串的葡萄,紫红草绿,分外诱人。

张勇已经把早饭在院子里摆好了。

烤的焦黄的羊肉包子、撒着香菜末的羊肉汤、红油辣子,一碟小菜,几个馒头,摆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分外诱人。

苏城洗了脸,端起羊肉汤喝了一口,味道颇好,浇了一勺红油辣子,香味扑面而来了。

“这包子味道不错,爷您尝尝。”

张勇在旁边侍候着说了。

苏城闻言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羊肉的膻味裹着洋葱的鲜香冲击着味蕾,让苏城熄了一口冷气:

“味道不错,说吧,昨个出啥事了?”

张勇恭敬的说着:

“昨个我传了您的军令,定襄伯有些不情愿,被杨玉千户训斥了几句,定襄伯反应过来,反倒是给杨玉千户道歉,还让杨玉千户在您面前美言几句。”

苏城将一个烤包子吃完,一口将羊肉汤喝下去大半,擦了擦嘴:

“行了,收拾了吧。”

说着,苏城将几个烤包子抱起来,装进了怀里,吩咐着张勇:

“多带点儿干粮,这次是苦战,察合台人有两万余,咱们只有三千余人,正面打肯定不行,必须要跑起来了。”

张勇闻言有些担忧:

“要不要传令军中,多备干粮。”

苏城将包子装好:

“黑娃准备的军中粮食是肉干,让他们多带,准备出发。”

张勇急匆匆的去了。

苏城看看桌上的馒头,犹豫了一下,几个包子应该够了。

大军出征。

三千兵如同一道长蛇,在总督府门外一字排开,一直到了城门外。

黑娃一身玄甲,头戴朱红勇字盔,骑在高头大马上,向苏城行礼:

“队伍整备完毕,请王爷下令。”

苏城手臂一挥:

“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城。

道路两旁的民居内,不时有女子探出头来,畏怯的看着盔甲鲜明的明军,更多的是那些好奇的孩子,骑在院墙上,好奇的看着黑红盔甲的明军,脸庞上满是羡慕。

大军出了城,直扑瓦石峡河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夜不收归来,汇报着察合台大军的动向。

大军已经离开扯力昌,到达了博斯坦,距离瓦石峡河不到两百里距离,按照骑兵的进军速度,最迟明日傍晚,就能赶到瓦石峡河。

苏城吩咐陶成展开舆图,看着地形,眉头紧皱,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察合台人今日应该能够赶到苏乌奇,明日到达瓦石峡镇。

不如使用老手段,用轰天雷来欢迎察合台人安营扎寨。

需要确定他们具体的扎营地点。

苏城骑在马背上,左右看了一眼,只见一辆拉着辎重的车就在自己不远处,于是吩咐着张勇:

“我去马车上睡会儿,你让罗钊跟黑娃继续领军前进,今日务必到达瓦石峡镇。”

张勇领命去了。

苏城下马,在马车上躺下,吩咐驾车的军士继续前进,就在马车上躺下了。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进入了模拟。

明军赶到了瓦石峡镇,第二日,明军察合台人大军果然也赶到了瓦石峡镇,不过安营的位置偏离了苏城估算的位置。

轰天雷炸死了小半察合台人,明军的趁夜袭击将大半察合台人送上了天。

以三千对两万,明军大胜。

杨玉一马当先,统带一队人马,将也先不花生擒。

大战结束之后,苏城挥兵西进,乘胜占据扯力昌,威慑于阗。

稳定战局之后,苏城见了阶下囚也先不花。

也先不花倒也干脆,直接提出以于阗交换自己,愿意向大明称臣纳贡。

有之前的模拟的信任基础,苏城干脆利索的放了也先不花,让他回去之后以商路不通为由攻击帖木儿汗国。

景泰四年,也先不花入京城,称臣纳贡。

景泰六年,西域诸汗国,商路通畅,沙州、于阗、若羌,相继发展成为大城,人口越来越多。

景泰七年,受苏城所邀请,朱祁玉巡游西域,于哈实哈儿接受中亚诸汗国朝拜,被敬称为天可汗。

景泰八年,朱祁镇趁皇帝不在京城之时,发动叛乱,登临地位,复辟称帝。

于谦以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的身份,提督十二团营,与持皇帝圣旨的上值二十四卫展开大战,杀的皇宫门外血流成河,勋贵文官死伤无数。

苏城与朱祁玉回京。

苏城在任遥的护卫下,单骑入皇城,持皇帝旨意,招降上值二十四卫,平复此次叛乱。

景泰二十二年,朱祁玉驾崩。

皇长子朱见济继位,年号成化。

成化帝在位三十六年,秉承景泰帝遗诏,对内整顿吏治,对外征剿倭寇,镇压西域诸国,平复草原叛乱,延续了朱祁玉的盛世。

成化三十六年,朱见济驾崩。

成化三十六年冬,新皇顺利登基之后,苏城老死于王府。

【你死了】

【本次存活55年7月,你死于老朽】

【奖励:抽奖+1】

【评价:你帮助朱祁玉延续了生命,保证了景泰中兴的顺利实现,开创了新的盛世】

苏城:于阗王(征西总兵官)

武力:101

谋略:90

政治:95

内政:91

……

抽奖,

你获得了王越的谋略。

【谋略+1】

躺在马车上的苏城睁开眼,看着蔚蓝的天空,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辅助朱祁玉开创了景泰中兴,监督朱见济延续了成化盛世,让大明吏治清明,周边咸服,大明的荣光照耀到了中亚。

一生的经历虽然足够精彩,但总觉着缺点什么。

好像没有攀爬科技树。

苏城感叹着,这时候,两骑自前方而来,在马车旁边缓行。

罗钊的声音响起:

“王爷,据夜不收线报,察合台人大军约有两万余,咱们这三千来人,怕不是对手啊。”

黑娃不屑的说着:

“两万怎么了,想当年咱们王爷以两万对八万的事儿都干过,以少胜多,对王爷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黑娃从马上俯身过来,小心翼翼的问着:

“王爷,咱们这次在哪里埋下轰天雷?”

苏城从马车上坐起来,指着前方:

“到瓦石峡镇,我勘探了地形,就跟你们说在那儿埋下轰天雷。”

黑娃摩拳擦掌,语气兴奋:

“这次我来埋,他娘的拉失德,把总督府弄的这么富丽堂皇,把歌舞伎弄的这么美丽动人,老子差点儿被他的美人计给弄死。”

“这次我多埋点儿雷,一准把这孙子给炸死。”

第364章 乌鸦嘴拉失德 拉失德骑在马上,懊恼不已。

他是也先不花的异母弟,颇受哥哥也先不花的爱护,从来没吃过苦。

这次若羌城被明军占据,他被赶走,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

只要人没死,也先不花汗还能不给自己找一个大城继续当总督。

出若羌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好了,不来东边,也不去西边,大明跟帖木儿汗国可都不好惹。

就留在哈实哈儿,或者阿克苏也行。

不过走在返回哈实哈儿的路上,拉失德差点被狼群给吃了。

恼火之下,拉失德怒骂大明将领,为什么要攻打自己的若羌城,若是明人不来攻城,自己怎么会被赶走,怎么会差点儿被狼吃了。

必须要鼓动大汗东征,不为别的,给明人一个大大的教训。

大军出了扯力昌,拉失德就有些后悔了。

虽然跟在大汗身边,安全上不会有危险,但是旅途劳顿,实在是太累人了,若是自己不想着报仇,现在已经留在哈实哈儿当安稳总督了。

哎,后悔啊。

旁边的御前大臣,赛义德阿里讥讽的看着拉失德:

“拉失德,看你的模样,后悔鼓动大汗发动此次针对大明的东征了?”

拉失德看了一眼脸上满是讥讽的赛义德,暗恼这个杜格拉特部的埃米尔,堂堂察合台汗国第一大部落的头人,竟然还占据着哈实哈儿的总督位置,真是个老不死的东西。

“哼,我怎么会后悔,我是担心你这样的老家伙,怕是挺不到若羌,就要累瘫了。”

“我怕什么,东征大明,将若羌打下来,让明人看看,咱们察合台汗国不是好惹的。”

“哎,今天这天气不好,大风不会把汗旗给吹断吧。”

拉失德看着前面颤巍巍的汗旗,自言自语的说着。

“卡察!”

不远处,大汗的九斿白纛被大风给吹断了,擎着旗杆的勇士被甩出去好几丈远。

赛义德看着断掉的九斿白纛,任由周遭的卫士来回奔走,也没有发号施令,脸上神情几转,目光里闪烁了光彩熠熠。

拉失德却是被吓坏了,自己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哪里想到大汗的九斿白纛真的被吹断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可是被赛义德这老狐狸听走了。

他若是向大汗告状,自己可就惨了。

九斿白纛被吹断,让也先不花好发了一顿火,将几个护旗的勇士暴打一顿,才算是将这事了了。

第二日,大军继续前行。

拉失德心中有鬼,一直没敢太靠近也先不花。

不过一直到了太阳西斜,赛义德也没有告状,拉失德心中就安稳起来,过了这么长时间,赛义德不告状,说明赛义德根本不相信是自己咒的。

恩,只能怪昨天天气不好,要不然怎么会把大汗的九斿白纛给吹断。

就像今天这天气,就很好,晚上也肯定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

“就算明军夜半偷袭,都不会遇上大风,就肯定不会出现大汗的九斿白纛被吹断的情况。”

拉失德对旁边的护卫说着,语气得意。

“咦,赛义德呢?”

又有了心气神的拉失德,问着旁边的护卫。

护卫也不知道,今儿一早大军开拔,就没见到御前大臣。

往日里行军,御前大臣可是都跟着老爷同行的,今儿怎么了,御前大臣改了性子了。

拉失德来了兴趣,一早就看不到这老家伙,难道真的跟自己说的一样,累瘫了?

这时候,远处被众护卫簇拥着的也先不花,看到自家弟弟如此高兴,就把拉失德招了过去,吩咐了几句,问着他为何如此高兴。

拉失德喜滋滋的说着:

“一天不见赛义德那老狐狸了,我还有点儿想他,没他在旁边逼逼叨叨,还有点儿不习惯。”

也先不花瞪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

“浑说什么,那是御前大臣,杜格拉特部的首领,我最有力的支持者。”

“赛义德今日启程前找到我,说昨日睡的不舒服,连日行军可能伤了身体,不想跟着大军走了,但肯定会在大军打下若羌之前跟上来。”

拉失德闻言眉飞色舞起来:

“还真是累瘫了!”

也先不花有些恼火,自己这个弟弟,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脑子进水了。

“说的什么浑话,怎么是累瘫了,赛义德只是有些疲累,过几日就能追上来了。”

这样说着,也先不花的目光突然变的犀利起来:

“怎么,有人跟你说赛义德累瘫了?”

拉失德瑟缩了一下脖子,他有些怕自己这个哥哥,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奥,我昨日随口说了一句,不要把赛义德累瘫了,没想到今日果真就把他累瘫了。”

也先不花闻言不满的叮嘱了拉失德:

“随口浑说了一句,就撞巧合了,能有什么稀奇的。”

摆了摆手,把拉失德给赶走了。

拉失德看着大汗的仪仗,叹了口气。

旁边的护卫问着他说了:

“老爷叹什么气,可是担忧御前大臣了?”

拉失德噼头给了护卫一巴掌,骂着说了:

“老子担忧什么赛义德,老子巴不得他早点儿累死,最后死无全尸,杜格拉特部争夺资产,打起来四分五裂,那就最好了。”

“我是担忧咱们大汗啊。”

护卫知晓拉失德的脾气,被骂了也不以为意,笑嘻嘻的问着拉失德:

“大汗有什么好担忧的,咱们兵强马壮的,去若羌攻打明人,该担心的是明人才对。”

拉失德抬头看了看天,担忧的说着:

“今天天气颇好,夜里肯定是月朗星稀,方便明军偷袭,若是明军偷袭,大汗能防备的了吗?”

护卫连连摇头:

“明人肚里的蛔虫又不是老爷你,你咋知道明人会偷袭?要我说,明人说不定还在若羌城内吃吃喝喝,占有老爷的舞女呢,指定不会来偷袭。”

拉失德顿时就生气了:

“你是不相信老爷我了啊?”

护卫缩了缩脖子:

“相信,相信老爷,但是明人偷袭,应该不可能。”

拉失德掰着手指头说自己这几日的战绩:

“前天,我说大汗肯定会在扯力昌扎营。”

“昨天,我说大汗的九斿白纛可能被吹断。”

“昨天,我说赛义德那老狐狸可能会被累瘫。”

“今天,我说大汗可能会遭遇明军的偷袭。”

“除了最后一条,其它都已经变成事实了,你家老爷说的,为什么不能是真的了。”

拉失德振振有词的说着。

护卫看着如同骄傲的公鸡一样的拉失德,脑子里闪过一个明人经常说的词儿。

乌鸦嘴。

老爷啥时候开始,也变成乌鸦嘴了啊。

关键是,老爷好像还挺引以为傲的!

第365章 也先不花的绝望 日暮,察合台两万大军赶到了瓦石峡镇。

也先不花传令,命就地扎营。

瓦石峡镇很小,能够选择的扎营地点,只有那么一处。

拉失德站在土丘上,看着随处可见的青绿澹黄,心中有着澹澹的不安。

旁边的护卫今日被骂了不少次,心中有些畏惧自家老爷,眼瞧着大汗的护卫不耐烦了,这才提醒着老爷:

“该走了,老爷,大汗还等着您用饭。”

拉失德为人有趣,谈吐也颇受也先不花赏识,旁人不敢与也先不花说的话,拉失德倒是也不忌讳,因此他颇受也先不花喜欢,平日里吃饭两人都是在一处。

拉失德叹了口气,与两人向新立起来的汗帐内走去。

“我总觉着有些不对。”

护卫提醒着自家老爷:

“大汗不爱听这个。”

拉失德在护卫屁股上踹了一脚:

“你懂个鸟!”

大汗侍卫看着这一对主仆,有些羡慕。

拉失德到了大汗帐外,看着正与几位将领分说的也先不花,一屁股在饭桌旁坐下,等着也先不花。

“这地方不行,我们可以换地方扎营。”

这是也先不花的声音。

旁边的赛义德提醒着也先不花:

“安营扎寨颇麻烦,咱们若是重新选了地方,又要多用些功夫。”

坐在饭桌旁边的拉失德看着康慨激昂的御前大臣,心中骂了一句,这老家伙又弄啥幺蛾子,这不是赶过来了。

吵嚷声终于完了,众将领散去。

赛义德这才注意到坐在饭桌前的拉失德,开着玩笑说了:

“拉失德你说的果然对,我昨晚回去就感觉要累瘫了一般,今日在马车上歇息了一日,犹感觉不舒服。”

拉失德还没有开口,旁边正落座的也先不花就开口问了:

“奥,还有这样的事情,拉失德还能预言了?”

拉失德心中闪过不妙。

下一刻,赛义德果然开口说着:

“大汗,可还记得昨日九斿白纛突然被风吹断之事?”

也先不花点了点头:

“此事我杖责了几个勇士,想来确实有些不应该,天地之错,却让几位勇士承了责任。”

赛义德阴恻恻的一笑:

“若是我说,在大旗断了之前,拉失德就预言了大旗将断,大汗信不信?”

也先不花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异母弟,脸上满是喜悦:

“拉失德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了。”

拉失德见也先不花脸上笑容昂然,心中顿时就安稳下来,大汗这是不准备治自己的罪,老狐狸这次失算了。

他收起了懒洋洋的模样,随口说着了:

“我还预言咱们扎营的位置不好咧,可能会遭遇明军的偷袭咧。”

拉失德大大咧咧的说着。

上首的也先不花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了。

赛义德笑成褶子一般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悦,开口问着了:

“怎么,拉失德你对打仗也有研究了,知晓这地理不行了?”

拉失德见也先不花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话正中他心窝,于是继续说了:

“这瓦石峡镇颇小,能屯兵之处也就那么几个,若我是大明的将军,指定在这儿伏击咱们,偷袭、暗杀、说不定会用什么手段。”

说话的时候,拉失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也先不花的反应,见也先不花越发高兴,说的话语气也就越来越高了。

赛义德被气的鼻子冒烟,刚才老子想借机给你上点眼药,没想到你小子倒是反过来倒打一耙,借着大汗想要移营的机会来生事。

娘的,移营移营?

那是移营吗,那都是钱粮草料,真以为移营有那么容易,那可都是钱。

“明军可到不了这儿。”

赛义德一句话就把拉失德的话给堵死了。

被偷袭,被暗杀,那也要有人才行。

大明与察合台汗国相持了多少年,从来没见明军有越过嘉峪关一步,肉眼可见的将来,也不会越过嘉峪关。

拉失德的话戛然而止,也先不花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是啊,大明的军队根本不会越过雷池一步,咱们的担心,忧虑,有个屁用。

也先不花身为大汗,只能第一个开口说着:

“此事就不再论了,明日就能赶到若羌城,将明军逐出我察合台汗国,再与大明议定停战,如此恩威并用,定能将此次战事平息。”

也先不花还想敲打御前大臣几句,帐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轰”

大地仿佛都摇晃了一下。

也先不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三步两步到了帐篷口,向外看去。

只见冲天的火光炸起,一个白色的帐篷在火光烟雾的翻腾下,冲上了高空,烟火之上,还可以看到有燃烧着的惨叫声,远远的跌落开去。

“明军的火器!”

拉失德被轰天雷炸过,顿时就想到了这是明军的火器。

他大叫一声,就缩到了自家大哥后面。

赛义德心中咯噔一声,看着翻腾的烟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老子完蛋了!

杜格拉特部要被自己连累了啊!

“出营,都给我出营……”

也先不花大吼着,招呼着人马,就要出营。

“轰轰轰……”

更多更响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也先不花的吼声被这爆炸声给压了下去。

拉失德原本已经追出了营帐,可是被这爆炸声一震,又缩了回来,他对旁边赶过来护卫他的护卫说了:

“说不定这王帐是唯一一处没埋下轰天雷的地儿,咱们出去了,岂不是要被炸死。”

“轰”

一团火光在也先不花不远处炸响,先前引他们来王帐的护卫,被炸上了半空,然后身上被火焰点燃,翻滚着落在地上,没了动静。

拉失德与护卫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抓紧了帐篷。

失魂落魄的赛义德看着帐外的烟火,嘴里念叨着:

“完了!”

“都完了!”

“大汗完了!”

“杜格拉特部也完了!”

拉失德闻言,看到在火光中左冲右突的也先不花,咬了咬牙,招呼着自己的护卫:

“走,去把大汗拉回来。”

两人冲出了营帐,在赛义德惊愕的目光里,把失魂落魄的也先不花给拽了回来,拉到了营帐内。

“大汗,这营帐内肯定是安全。”

拉失德用力拉着也先不花的袍袖,不让他向外冲。

赛义德老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他讥讽着拉失德:

“怎么安全了,就因为你的乌鸦嘴,就因为你说了这里安全。”

拉失德大怒,他松开也先不花,手指指向一脸讥讽的赛义德:

“我说的就是对,我说的就是准。

你个老东西,不肯听我跟大汗的话,害咱们被炸,马上就要被明人给炸死了,你个老东西。”

第366章 大战结束的有点出乎意料 黑暗的夜幕下,黄色的火光夹杂着火星子不时炸开,激起冲天的烟幕,被炸飞的察合台人与战马发出悲惨的嘶鸣声音。

战斗如同苏城预想的一样,甫一开战,察合台人就彻底崩溃了。

面对明军的轰天雷,立营失误的察合台人猝不及防,当场就被炸懵圈了,乱了建制的察合台兵开始四散奔逃。

早有准备的明军精骑拦腰切入,如同一柄利刃,将奔逃的察合台人瞬间切割开来。

来回几次冲杀,逃亡的察合台人就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乞降。

出身阿克苏城郊的农民木力抱着脑袋,如没头的鹌鹑一样,随着大队四散奔逃,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过河,一会儿又攀上土丘。

等他从爆炸的震惊中醒悟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周遭只有奔逃的同伴,远处,是明军马蹄追击的声音,马儿的嘶鸣声随处可闻,仿佛下一刻,明军的钢刀就能砍到头上。

“不能再逃了,我们投降吧。”

木力呼唤着相熟的同伴,顺势就在道旁捂着脑袋蹲下了。

大军已经完了。

明军这是在故意将败军往一处赶,若是再往前逃,肯定会落入另外一个包围圈,还不如干脆利索的在这儿投降。

木力见喊不下同伴,只能自己抱着头蹲下了。

明军的战马呼啸而过,喊杀声不绝于耳,却无人理会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木力,让木力稍稍安稳了些。

没有被明军的马蹄踩死,这一道鬼门关算是躲过去了,等下明军回城,就会收拢自家这些败军,那时候再被杀的可能性就小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木力听到了呵斥声音,急忙抬起头来,就看到一队明军骑兵,押着数不清的俘虏,回来了。

木力急忙混入了俘虏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远处的大营方向走。

越向大营的方向走,木力越是心惊。

被俘虏的诸部勇士很多,几乎是数不之不清,区区一队几十人的明军,竟然押送了将近八百人的俘虏。

那很响的声音,似乎并没有炸死多少勇士!

木力心中虽然还有后怕,但更多的,是脸红,那声音虽然很响,但似乎并不能炸死很多人。

很快,木力就被驱赶着,到了大营中间,被押送的明军指挥着,搭起了一处大棚子,将一群俘虏赶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勇士被绑缚着送了回来,一个接一个的大棚子被搭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勇士被关进了大棚子里。

木力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起码有六个头人被擒,约莫一万多勇士,被生擒活捉了。

炸死的,被砍死的,逃走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

“大汗!”

远处骚动起来了,有人喊着大汗,聚集了起来。

“都散开,违令者斩。”

伴随着这样的呼喝,两队明军冲入了骚动的人群之中。

钢刀砍入骨头的声音响起,当头几个勇士被直接砍翻,簇拥着大汗的几个护卫,更是被直接拖走,在空地上被砍了脑袋。

木力熄了去大汗身边的想法,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睡觉。

赶了一天路,已经够累了,可以预见的是,明日还会有不少的苦头吃,若是不好好休息,自己这身板可不一定能撑过去。

明军现在只出现了千余人,顶天不过四千,肯定还有大队的明军,不然咱们不可能败的这么干脆利索。

木力带着这样的想法,睡了过去。

也先不花睡不着。

他现在还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咋就败了呢?

刚才还好好的,诸部的将领、头人还在跟自己吵吵着要怎么打,赛义德还在苦劝自己要放弃移营,拉失德还在跟赛义德吵架。

怎么转眼的功夫,自己就被关到了棚子里呢?

刚才明军在自己面前挥动钢刀的时候,也先不花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血湖湖的脑袋滚了一地的时候,也先不花又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登上汗位多少年了,再一次感受到上位之前的感觉,也先不花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了,我是察合台汗国的大汗,也先不花,诸部的共主,竟然也会沦落到今天这境地。

明军来的真快啊!

也先不花的目光扫过周遭披坚执锐的明军,脸上闪过浓浓的担忧,明军将士这么勇勐的吗?

怎么跟听说的不一样,瓦剌部将明军打的丢盔弃甲,擒了大明的皇帝,差点儿把明人的都城都占领了?

这特么瓦剌部都是吹牛长大的吧!

这样厉害的明军,他们要是能打到明人都城,老子的脑袋给也先当尿壶用。

老子做梦都不敢这样想阿。

若是没有把大营扎在这儿就好了。

也先不花看着大棚子左近,脸上满是忧伤,明人领军的将领太特么牛逼了,竟然能够猜到自己会在这儿立营,把轰天雷埋在下面,炸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自己有拉失德的气魄,坚持移营,肯定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儿了。

也先不花后悔不已,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异母弟跟御前大臣,他俩是跟自己一块儿被擒下的啊,怎么他俩没了踪影呢。

“拉失德去哪了?”

也先不花问着旁边的俘虏,脸上满是担忧。

都怪赛义德,若不是他坚持,自己就算心中不够坚持,有了拉失德的鼓动,自己也肯定会移营,明人就炸不到自己啊。

哎,拉失德这个乌鸦嘴,说的都中了!

没人回答也先不花,周遭的兵被杀怕了,全都是失魂落魄的抱着膝盖,睡觉的睡觉、害怕的害怕,忠于也先不花的那几个护卫,脑袋还在大棚子外面躺着呢。

也先不花担心自己的异母弟,于是一个接一个的问了俘虏,拉失德去哪儿了。

木力是被摇醒的。

“拉失德去哪儿了,你见到拉失德了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木力的迷湖瞬间就没了踪影,这是大汗的声音啊。

他拉住了想要去问旁边俘虏的也先不花,压低了声音说着:

“大汗,您别问了,这边的兄弟们,真不知道拉失德大人去了何处,我们是从瓦石峡河上游被捉回来的。”

也先不花闻言停了下来,在木力旁边坐下,担忧的说了:

“我与拉失德,赛义德同时被擒,现在我在这儿,却不见拉失德的人影,我实在是担心,害怕他被明人砍了脑袋,所以才想找找他。”

木力拉住还想起身的也先不花,胡诌着说了:

“拉失德总督肯定没事,大汗不必担心,明人不敢把你们关一起,是害怕你们密谋起事,所以将你们分开关押了。”

也先不花闻言四下看了看,这两个时辰的功夫,竟然起了七八处的大棚子,棚子下关押的俘虏也越来越多。

“那他们把拉失德关到哪里去了?”

也先不花满脸担忧。

木力安慰着拉失德:

“就这几个棚子,肯定被关押在其中一个棚子里,总不能是关到明人大王爷的帐篷中去了!”

……

还真让木力说对了,拉失德还真就在苏城的帐篷内。

确切的说,是原来也先不花的王帐。

因为没有被轰天雷的炸药波及到,苏城干脆就把这儿选做大帐,审问拉失德。

“哪个是你们的大汗?”

苏城问了拉失德。

拉失德满脸畏怯讨好,他指了指外面棚子里:

“刚才被一众护卫保护着的那个,就是俺们大汗。”

旁边的黑娃兴奋的问了一句:

“你们大汗怎么会来攻打我们?这儿离你们哈实哈儿可还是有段距离的。”

拉失德看了黑娃一眼,心道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我鼓动了大汗来攻打若羌城,这样说会不会被你们砍死。

苏城看了一眼旁边瑟缩着的老头,心道这位一看就有些不同,指定是察合台汗国内的大臣,或者诸部的蒙古王公贵族。

拉失德干脆利索的说着:

“他叫赛义德阿里,是我察合台汗国内最大的部族,杜格拉特部的埃米尔,上次攻打大明的察合台大军统帅,就是他的儿子。”

“他还是御前大臣,在察合台汗国内威望卓着,比大汗都有威望,诸部王公贵族都愿意听他的。”

拉失德添油加醋,把赛义德的身份说的高高的。

赛义德老脸上的橘皮一皱,心中闪过一丝恼火,这个拉失德,到了现在这境地,还想着陷害于我,真是一点儿退路也不给自己留啊。

明人知道我是这样的大官,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说不定当场就把我砍了。

“拉失德,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我察合台汗国的总督,大汗的弟弟,我大察合台汗国的宗王,如此出卖于我,你心中不羞愧吗?”

拉失德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有什么好羞愧的,要不是你碍事,老子跟大汗移了营,明人怎么可能打败咱们,咱们现在正好好的呢。

没有你,才是最好的。

苏城看向赛义德:

“那你说说,拉失德的情况。”

赛义德闻言欲开口,旁边的拉失德已经嚷嚷了起来:

“他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评价我堂堂察合台汗国的宗王,若羌城的总督,我宁愿被你们砍了脑袋,也不愿意听他这老狐狸来评价我。”

苏城对着黑娃挥了挥手:

“那好,把他拉出去砍了。”

拉失德立即就怂了,麻熘的蹲下了。

“王爷说能就能,他能。”

他看看苏城跟黑娃,心中暗骂晦气,这俩孙子怎么这么干脆呢,老子是试探你们,你们不在乎就不在乎呗,咋动不动就砍人呢。

赛义德清了清嗓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正色说着:

“察合台汗国御前大臣,赛义德阿里见过大王爷,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大王爷不要生气。”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赛义德赶紧说,老子奔行一日夜,又指挥了一场大战,正是累极了的时候,可没工夫听你在这瞎叨逼。

赛义德眼珠子一转,立即就说着了:

“拉失德是大汗的异母弟,谄媚事主,因此颇得大汗嘉许,这次东征,就是因他而起。”

“东征大明失败,大汗本来已经认可了这战果,不愿再起刀兵,是他拉失德,蛊惑大王东征,要跟大明分个高下。”

“分明是他拉失德,被夺了若羌城,失去了总督之位,心中不忿,这才去蛊惑大汗,这才有了东征。”

苏城闻言眼睛一亮,这样说来,这个拉失德是也先不花的谗臣啊。

“你呢,赛义德,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想的?”

说着,苏城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大棚子,两万余察合台兵马都被擒下了,擒的干脆利索,让苏城都有些怀疑是假的。

赛义德目光几转,他不知道苏城想听什么,但是刚才拉失德的话,苏城明显是不大满意,自己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我跟大汗不和。”

赛义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城的反应。

苏城顿时就来了兴趣,他转过身来,看着赛义德,让他坐下:

“来,慢慢说,你们俩怎么不和。”

赛义德大喜,原来他喜欢听这个。

“我是察合台汗国内最大的部族,杜格拉特部的埃米尔,按照你们大明的说法,就是族长,我杜格拉特部的族民,遍布察合台汗国。”

“哈实哈儿的总督,就是我杜格拉特部的人担任,也先不花汗的侍卫头领,也是我杜格拉特部的人。”

“也先不花汗能够登上汗位,靠的就是我杜格拉特部的支持,当年若是我杜格拉特部不支持也先不花汗,而是支持羽思奴,那现在汗位上的应该就是羽思奴汗,而不是也先不花汗。”

苏城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杜格拉特部的影响是足够大,但是这不是说明你很服从也先不花汗吗,否则他又怎么能够安稳的把汗位坐稳当。”

赛义德一时有些语塞,虽然族内的少壮们对大汗有不满,但是老家伙如自己一般,都还倾向于大汗,所以杜格拉特部还是颇受也先不花汗的信重。

暗里的防备也肯定是有,但那都是正常的,也先不花汗对其余那些部族的防备,只会比对杜格拉特部的更重。

“这只是表面。”

赛义德斟酌着,观察着苏城的反应。

见苏城没有反驳,他继续说了:

“大汗对于他手下仅次于他的大部族,不,我杜格拉特部比之察合台汗一系还要强大,察合台汗一系人丁凋落,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我杜格拉特部人越来越多,担任诸城总督的就有七人,其余如侍卫长,百夫长,各处王公,更是不计其数。”

“若我是大汗,肯定会对我部族忌惮不已。”

苏城点了点头:

“你说服我了,你可以活下去。”

赛义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苏城打发了赛义德,看向坐在地上的拉失德:

“你对我没什么用处了,你是被砍了脑袋,还是愿意去挖矿?”

拉失德有些懵逼,他一个糟老头子就能留下来,自己反倒要被打发去挖矿,这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旁边的黑娃也说了:

“王爷为何要放了一个老头子,反倒是把这个家伙砍了,他留下的舞女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很好。”

苏城笑了,他看着拉失德:

“那本王看在麾下大将的面子上,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我是会放了赛义德呢,还是会放了也先不花汗呢?说错了,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拉失德闻言一愣,目光电转,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想着几种可能的情况,斟酌着。

第367章 被苏城鼓动而起的赛义德野望 营帐内,一片安静。

拉失德脸色凝重,他知道现在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了。

若是说错了,苏城可不会跟自己讲道理,这位大明的王爷,可没有也先不花对自己的心善。

将汗国内部诸大部落的情形思量了一遍,拉失德瞬间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放赛义德回去。”

拉失德看到苏城的嘴角翘起,知道这是苏城想要的,但是还不够,如果自己不能给出让苏城觉的有用的想法,苏城又怎么会放自己回去。

“也要放我回去。”

拉失德下面的话让几人一愣,尤其是黑娃,脱口而出骂了一句:

“老子放你个蛋蛋,你弄了这大军来打老子,老子这次要弄死你。”

苏城没有说话,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胖子,若是说的有见底,他倒不介意放了这个胖子,毕竟他要的是削弱察合台汗国,放回去个把人,完全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放或者不放,要看他有没有用处。

拉失德根本没有理会愤怒的黑娃,这间帐篷内,当家做主的就是那位王爷,他才是真正握着权杖的人,只有打动了他,就算得罪了其他人,也根本无所谓。

就像自己讨好也先不花一样,根本不必在意御前大臣的看法。

“我回去对您有用。”

拉失德一句话,就将黑娃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黑娃稍安勿躁,让拉失德继续说。

黑娃压下了不满,瞪了拉失德一眼,一屁股坐下了。

拉失德继续说着:

“我察合台汗国是诸部共主,也先不花雄才大略,是个强势的大汗,他在汗国内最是强大,说一不二,这样的汗国,是强大的汗国。”

“现在就放也先不花回去,不符合大王您和大明的利益,只有放赛义德阿里回去,让他在哈实哈儿捣乱,削弱察合台汗国,才符合您跟大明的利益。”

“但若只放赛义德阿里回去,哈实哈儿就会无人掣肘赛义德,到时候赛义德无论是忠肝义胆,维持统治,还是独揽大权,谋逆篡位,都不符合大王您的利益。”

苏城笑了,他俯下身,看着自信的拉失德:

“那你就能跟赛义德阿里对抗了?我看你连他的子侄,都比不过啊。”

拉失德面上有些惊惶,不过他很快就收拾了惊惶,继续说着:

“我虽然不如赛义德阿里,但是我是大汗的异母弟,忠于大汗的诸部王公,没有大汗的命令,那就只能团结在我身旁,听从我的命令,与赛义德阿里斗争。”

旁边的罗钊听的连连点头,颇是认同。

黑娃也不说话了,他咂吧着嘴,上下打量着拉失德,一副这孙子还是有点儿本事的模样。

苏城起身,对拉失德说了:

“好,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做好了,无论是在察合台汗国,还是在我大明的统治下,你都会是诸部的王公。”

拉失德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忐忑的看着苏城,等待苏城下令。

苏城将手一摆:

“我会让你带一部分人回去,回去之后,你要维持也先不花的汗位,最迟景泰四年,也就是明年,我会放也先不花回去,继续当他的大汗。”

“若是你失败了,被赛义德抢了汗位,那就别怪我无情,攻破哈实哈儿之后,你的小命也保不住。”

拉失德闻言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确定自己能活下去,还不用去挖矿,拉失德高兴坏了。

拉失德被拖走,苏城吩咐罗钊:

“明日一早,罗钊你领兵前出,直奔扯力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攻占扯力昌,为大军搜集粮草,准备攻打于阗。”

苏城看向旁边的黑娃:

“你领精锐骑军,骚扰于阗,罗钊攻打扯力昌期间,绝对不能有察合台大军东进。”

“本王封号于阗,陛下是很愿意看到,本王将于阗攻下。”

两人躬身应是。

第二天,苏城正坐着吃早饭的时候,陶成来禀报说:

“也先不花吵吵着要见您,昨晚有不少察合台人逃走,被抓住了,也先不花要为他们求情。”

苏城拿着快子,语气恼火:

“他一个阶下囚来求情,你们就来禀报我,是不是还要我亲手去把那些逃跑的家伙脑袋砍了。”

陶成被骂的灰熘熘的出去了。

杨玉见到陶成的表情,只得对身后的明军做了个砍的架势。

立即有披甲的明军冲出,将被五花大绑的察合台人按倒,雪亮的钢刀砍下,瞬间就有几十个脑袋落地了。

棚子内的也先不花目嗔欲裂,就要冲上来,却被拉失德跟几个护卫死死拽住,没能出了棚子。

苏城吃完了饭,从营帐内出来,走到也先不花面前,看了拉失德一眼。

拉失德几人,把也先不花放开了。

也先不花见没人拉自己,往前一个趔趄,差点儿出了棚子,吓的他怒瞪拉失德,怎么不拉住自己,让我冲出去了,明军要砍我怎么办。

苏城看着一众被俘虏的察合台人:

“我不想杀人,尤其是是杀俘虏。”

“你们被我俘虏了,我不会杀你们,有朝一日,等你们还完了债,我还会放你们回去,回你们察合台汗国去。”

“但是,对于敢于冒头逃跑的,鼓动闹事的,我不会吝啬手上的钢刀,砍几个人,钢刀又不会卷刃。”

“下次再逃跑前,先想想自己的妻儿父母,我不介意砍了你们的脑袋,但是他们可介意,你们做爷爹老子的,自己死了,家里的孤儿寡母老娘们怎么办,饿死吗?”

也先不花梗着脖子:

“你现在就放了我们,我回去就将金银送来,赎买我们。”

苏城看弱智一样看了也先不花一眼,转身走了。

苏城吩咐杨玉:

“让也先不花写命令,调粮食过来供养他的大军,把拉失德先放回去,让他把粮食弄回来。”

苏城吩咐着,同时抬头看了看天:

“这帮俘虏现在还有力气,今日先饿着他们,只给水,敢闹事跨出棚子的,统统砍了。”

“那些忍着渴饿不出棚子,连水也不敢出来喝的,甄别出来,合在一起关押。”

杨玉有些疑惑:

“甄别出来有什么用?”

“这些属于可以拉拢的,发给他们农具,让他们干活,种地,教给他们怎么种瓜果,告诉他们他们是汉唐遗民,不是西域人。”

“诱导、诓骗,让他们,倾向于我们。”

“那些胆大挑食的,饿着,饿不死就行,就说他们头上的王公贵族不愿意送粮食过来,只能饿死他们。”

瓦石峡河边,挖河泥的俘虏人群中。

赛义德阿里捶了捶腿,拄着铁锹,站着歇息会儿。

两个杜格拉特部族人立即转身,交错了一下身形,挡住了河岸上的明军目光,让自家族长能够多歇息会儿。

更多的杜格拉特部人收到提示,开始交替着转换位置,一个接一个的挡住守卫的目光,让自己德高望重的老族长,能晚一点被明军发现,能多歇息会儿。

挖河,这种事赛义德阿里已经好多年没有干过了。

年轻时,他就是杜格拉特部的异密,位高权重,不要说体力活,脑力活都不怎么用干,临到父亲病殁,才开始担任埃米尔。

没想到竟然要干这农活了。

赛义德捶着腿,一脸的懊丧,身体素质还是太差啊,连这点儿挖土的农活都干不了。

“赛义德,又在偷懒了。”

河岸上响起的嘲讽声让老头一惊,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身棉甲的黑娃站在苏城旁边,满脸得意的看着赛义德在河岸下。

赛义德见到苏城,心头一动,将铁锹交给身旁的一个年轻人,慢步走上了河堤,微微躬身:

“见过于阗王,见过定襄伯爷。”

黑娃嘲讽着他说了:

“老头你不行啊,这干了半天活,就偷摸休息了八次,有六个族人因为替你遮掩被打。”

赛义德苦笑一下,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颇多无奈:

“不行了,年纪大了,身体太差,能挖动土已经不容易,倒是让伯爷见笑了。”

苏城看着赛义德:

“农活是体力活,不是这么好干的,希望以后你在秉政之时,多考虑一下那些年老体衰,却又不得不干这体力活的老人。”

赛义德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看了苏城,片刻之后,他躬身下拜,长长的对苏城施了一礼:

“外臣谢王爷教诲。”

听到苏城的话,赛义德心中满是惊喜,于阗王这是要放了自己了。

也对,于阗王攻打汗国,并不是要占领汗国土地,而是要维持丝绸之路的畅通,这才以武力打压,让汗国明白明军的可怖,花费精力维持商路的畅通。

无论是也先不花汗,还是拉失德,抑或是自己,只要能够符合于阗王的要求,都能在汗国秉政,成为新的汗。

想通了此节,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这位杜格拉特部的埃米尔脑子里开始回荡。

黑娃一脸鄙夷,这老头,随便听王爷说几句,就要鞠躬感谢,那发自肺腑的劲儿,真让人瞧不起。

“起来吧,王爷说了,要放你走,你看那些年轻人,那个合用,赶紧回去。”

周遭的杜格拉特部族人听到这样的话,纷纷聚拢了过来。

赛义德随便点了几个人,然后对其余人说着:

“于阗王言而有信,说过会放过咱们,就肯定会放过咱们。”

“你们暂且先忍耐几日,不要闹事,也不用听任何人蛊惑,做了他们的替死鬼,好好干活,等我的消息。”

苏城摆了摆手,几匹马被拉了过来。

赛义德在年轻人的搀扶下上马,向苏城拱手道别:

“王爷,此地一别,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于阗归属王爷之后,还望王爷能够允准外臣至于阗做客。”

看着几匹马屁股后荡起的黄沙,黑娃一脸鄙夷:

“这孙子脑子倒灵光,知晓老子已经把于阗打下来了,王爷,这样放了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苏城捏着下巴,突然说了一句:

“放赛义德回去,似乎超过我的预想了,不错,我喜欢有野心的人。”

赛义德老了,马匹只是跑出了几里地,就有些承受不住颠簸,勒住了缰绳,吩咐两个年轻人下马。

年轻的侍卫呼和图提醒着族长:

“我们还在明军的势力范围内,阿里老爷,等到了扯力昌,我给您找马车去。”

赛义德捶了捶后腰,脸色略显苍白,他笑着说了:

“扯力昌就不是明军的势力范围了吗?”

说着,赛义德从马背上下来,扔了缰绳,在旁边沙土上坐下:

“不要说扯力昌,于阗肯定也已经是明军的地盘了,大汗被俘虏,于阗肯定是已经没了,明人放了我,目标就在哈实哈儿。”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去,找明军要辆马车。”

赛义德吩咐着呼和图。

年轻人畏怯的看了一眼后面不远处的明军大营:

“俺不敢,阿里老爷,明军不打您,但是他们敢打俺,俺可是挨了好几鞭子了,咱现在去要马车,怕不是能把我打出屎来。”

赛义德恼火了:

“你怕明军的鞭子,就不怕老子的鞭子?”

呼和图不敢吭声,跳下马,瑟缩着,向明军大营走去。

果然,呼和图又挨了几鞭子,但是马车还是被要出来了。

赶着马车,呼和图有些懵逼,什么情况,明军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阿里老爷果然厉害。

赛义德坐进没棚的马车,吩咐呼和图抓紧赶车,抄近道,尽快赶回哈实哈儿。

晓行夜宿,十几天后,终于赶到了哈实哈儿。

赛义德没有进城,先进了城外自家族人的一个庄园,然后吩咐呼和图带人去城内寻阿布巴克尔,让他带兵来接自己。

迎接赛义德的族人有些不解:

“哈实哈儿是咱们的地盘,您还怕有人要对付您吗?”

赛义德吩咐呼和图赶紧去,路上务必要小心,躲着点大汗的亲族卫队。

呼和图认为阿里老爷大惊小怪,被明军俘虏了一次,竟然连回自己家都还怕,这要是让其它部族的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

所以呼和图大摇大摆的进了城,城门口遇到盘查的汗帐亲卫,也大方的聊了几句,就进了城,到总督府,见到了阿布巴克尔。

阿布巴克尔很是惊讶:

“呼和图,你不是被俘虏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父如何了?”

呼和图有些畏惧阿布巴克尔,他恭敬的说了:

“我服侍阿里老爷回来了,他就在城外的塔什家里,命我请您带兵去接他。”

阿布巴克尔闻言立即起身,拿起腰刀,吩咐着堂内的随侍:

“集兵,所有族兵都带上,去城外塔什家里。”

呼和图有些懵逼,阿里老爷吩咐带兵,没说带这么多,怎么阿布巴克尔一下就要带上所有的族兵?

这是出大事了啊,刚才自己可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门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进城了。

懵逼的呼和图站在正堂内,脸都白了。

吩咐完了的阿布巴克尔看到呼和图还站在原地,吩咐他说了:

“跟我走,去请我父来城内主持政务,你小子走什么路子进的城?我在城外四门,都留了监视的探子,防备拉失德的人对咱们的人动手。”

“奇怪,他们竟然没有来禀报。”

第368章 你苏城滥杀无辜不是治国之法 于阗,汉代为于阗国,唐时为安西四镇之一,临到元时归属察合台汗国,及察合台汗国灭亡,又属于东察合台汗国统治,一直到了现在。

苏城骑在马背上,看着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黍,有些感叹。

西域诸地,于阗因气候适宜,农业、种植业最为发达,虽然被蒙古人统治,大片的农田被抛荒,成了蒙元头人的兀鲁思,但底层人刻在骨子里的种植天赋是不会丢的。

仍旧有着大量的农奴们,在种植着麦黍这些农作物。

“把这片地的主人给我找来,我要奖赏他。”

苏城吩咐了领路的俘虏木力。

木力为难的看了看旁边的也先不花,大汗应该知道的,他就是个小人物,可叫不来那些头人、族长。

孙小栓勒马而出,呼哨一声,十几个骑士就跟着他去了。

也先不花看着冲向前面村子的孙小栓,语气无奈:

“尊敬的于阗王阁下,我的小兵只是一个普通的农牧民,根本叫不动这村子里的人,需要那些头人们的护卫,才能叫的动。”

苏城指着这一片片的农田:

“这可不是诸部的头人、贵族们能弄出来的田地,得是精于农时的农民,才能种出这么好的麦黍。”

也先不花指了指远处田间劳作的老农:

“你看,那些劳作的就是你说的精于农时的家伙,他们就是农奴,干上一年,主家若是丰收了,赏给的粮食就多些,若是不丰收,也能养活一家子。”

苏城闻言吩咐陶成去把那农奴叫来。

片刻之后,诚惶诚恐的老农就被叫了过来。

休谟是于阗城郊的农民,家住疏勒村,是村中头人勒芒的农奴,自幼务农,已经从事农事三十多年。

因为常年干农活,休谟的脸庞被晒的黑红,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在脸庞上,因为紧张,如树根般的大手抖抖索索的不知往何处放。

虽然已经是深秋,身上穿的却还是夏天的短衣,而且短衣的袖子破破烂烂的,胸口处更是烂了一个大洞,光着脚站着,裤管跟脚掌上全都是泥土。

“老丈贵姓,这里哪块地是你的?”

苏城问着休谟说了。

休谟老头指了指身旁,从脚下一直到远处的拐角,约莫有五十米的地方:

“这里都是老农在种,都归我管理。”

苏城闻言笑了:

“那你家里肯定有不少存粮,为何不拿出来卖掉,换些衣服来穿,马上要天寒了,您这样穿着,会冻坏的吧。”

休谟老头闻言脸上堆起为难的笑:

“家里没啥存粮了,吃都不够,咋能拿出去卖咧!今年做不了新衣了,大年的冬衣还在,老妻给补补,还能穿就成了。”

苏城看了旁边的也先不花:

“种了这么多地,还吃不饱饭,你这个大汗的苛捐杂税摊派也太重了,这不行啊。”

也先不花愣了愣,苛捐杂税他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他堂堂大汗,那里会管这些东西,都是赛义德这些御前大臣们在管。

“这个苛捐杂税,我不是很了解,既然大王爷说了,那我回去就免掉他。”

休谟老头已经跪在了地上,他磕头在地,身躯颤抖:

“小老儿休谟,见过大汗,大汗不要生气。”

休谟不认识大汗,但是认识勒芒头人家的打手,被他们逼债的时候偶尔会说起,大汗的从者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汉,大汗生起气来,更是能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两米壮汉。

勒芒家的打手都不能得罪,更何况是大汗。

也先不花大气的摆了摆手:

“无妨,你不认识我,我不会怪你。”

“对了,那个赛义德收你们多少苛捐杂税,一亩地要交给赛义德多少粮食?”

起身的休谟老头手足无措,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了:

“俺、俺不认识赛义德,俺也不给他交苛捐杂税,俺种的粮食只交给勒芒老爷,勒芒老爷再将吃食匀给俺们。”

勒芒?

也先不花仔仔细细的思量了半天。

白搭,咱好像不认识勒芒这么个人,可能是杜格拉特部的人吧,杜格拉特部人丁兴旺,是汗国的一大危害啊。

旁边的石大奇怪的问了休谟老头:

“不对啊,老爹,种地收了庄稼以后,把该缴的租子交了就是,为何要把所有粮食都交给头人?再由头人分给咱们,这不合理啊,头人若是不高兴,分的少了,咱们的冬天可过不去。”

旁边的木力跟休谟老爹一脸惊讶的看着石大,木力更是嗤之以鼻:

“头人心情好的时候,分给咱的粮食也不够挨过冬天的。”

旁边休谟老爹没有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石大震惊了,休谟老爹种了差不多有五十亩地,所得粮食竟然连让一家人过冬都不够用。

也先不花却是理所当然:

“不够过冬就去抢,抢那些够过冬的异族,抢了他们的口粮,你们就能过冬了。”

木力闻言缩着脖子看了看苏城,那神情不言自明,这回抢失败了。

休谟老爹也是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痛苦神情。

苏城皱着眉头,问了休谟老爹:

“老爹可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休谟老爹闻言被泪水迷蒙了眼睛,扯起破烂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泣声说着:

“贵人当面,本不该哭嚎,实在是想到死去的两个儿子,残了的两个侄子,俺老休谟心中郁闷难解啊。”

当着几人的面,休谟老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坐在地上,岔开腿,放声哀嚎着,诉说了自家凄惨的身世。

“俺祖父死于外出劫掠,追随勒芒头人去劫掠扯力昌的马匪时,死在了路上。”

“俺爹死于外出劫掠,大冬天的,在赶往阿勒颇的时候,抢的东西太多,扛回来的路上,给累死了。”

“俺胆小,不敢出门劫掠,俺大哥死于饥荒,年景不好,俺大哥把口粮省出来给俺们吃,俺大哥饿死了。”

“俺三弟跟着勒芒头人外出劫掠,死在了勒芒头人的家里,俺不知道为啥,勒芒头人也不肯给俺一个说法,就让俺把尸首给背回来了。”

“俺大儿性子好强,五年前的冬天,随着勒芒头人出去劫掠,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俺两个侄儿不愿跟俺种地苦熬,投到了勒芒头人家里去做奴,前年的时候,说是死在了外面,到现在也没见着尸身。”

“俺二儿胆子大,不愿过这种一年里有半年吃不饱的日子,前年投了军,上个月听说二儿跟着杜格拉特部的头人打东边的国度去了,听勒芒家的打手说,二儿死在了东面那个国家。”

老头哀嚎着,鼻涕眼泪把胸前的破烂衣衫都弄湿了大片。

也先不花听的有些不忍,安慰着老头说了:

“莫哭了,老爹,等本汗回了哈实哈儿,就赐给你几个媳妇,赐给你满屯的粮食,让你衣食无忧,几个媳妇给你生一窝的儿子。”

也先不花的话音一落,休谟老爹想起可怜的儿子,哭的更厉害了。

远处,孙小栓领头,一群高鼻曲发的头人们,被亲卫们狼狈的赶了过来。

正嚎哭的休谟老爹,看到这群人,立即停下了嚎哭,连脸上的鼻涕都来不及擦,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缩着手站在一旁。

孙小栓禀报着说了:

“王爷,俺问了一圈,村民都说这些地都是这个老头的,这老头竟然仗着人多要砍死我,被我收拾了一顿。”

说着,孙小栓朝着屁股上有几个鞋印的老头骂了:

“老东西,滚过来见过王爷,我家王爷就是大明皇帝御封的于阗王,赶紧滚过来磕头。”

老头屁股上又多了几个脚印子,这才跪在了苏城面前的地上。

“乞颜部的异密,疏勒村的头人勒芒,见过尊贵的大明王爷阁下。”

苏城正想说话,跪在地上的勒芒突然扭头,对着旁边瑟瑟发抖的休谟老爹吼了起来:

“该死的休谟老头,赶紧滚过来,给尊贵的大明王爷磕头,你没有看到吗,你的勒芒老爷都已经跪下了,该死的老东西。”

休谟老爹扑通一声跪下了。

旁边的张勇顿时恼火起来,飞起一脚,将勒芒踢了个跟头。

苏城看向也先不花:

“也先不花汗,这就是你治下的民,劳累一年,丰收了,却不能果腹,还要被迫给这样脑满肠肥的废物做炮灰。”

“若是你不能治理治下的民,本王可以代天巡狩,全占你察合台汗国,代替你治国理政。”

也先不花有些慌。

苏城以三千兵马破了自己的两万大军,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先不花是崩溃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观察着明军的数量。

只有两千不到,这还包括那些看押俘虏的。

所以也先不花相信,苏城绝对能以这些兵力占领察合台汗国。

他拍着胸脯向苏城保证了:

“尊贵的王,也先花向您保证,一旦我返回哈实哈儿,重掌汗国大权,必定会好好治国,让休谟老爹这样的惨剧,绝不在汗国出现。”

苏城闻言看了看也先不花:

“这乞颜部的异密,勒芒头人,你准备怎么办?”

也先不花飞起一脚,将勒芒踢到了一边,大声表着忠心:

“此等蛀虫,自然是砍杀了了事,只要王爷愿意,十日之内,我就能把汗国内这样的家伙砍个干净。”

趴在地上的勒芒没敢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康慨激昂的也先不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汗国的大汗!

苏城看着跪在地上还瑟瑟发抖的休谟老爹:

“你恨这个脑满肠肥的老家伙吗?”

休谟老爹闻言有些茫然,看看苏城,再看看勒芒,摇了摇头。

刻在骨子里的畏惧,让休谟老头不敢恨。

苏城从孙小栓手里接过钢刀,指向地上的勒芒:

“你看看这个脑满肠肥的废物,他肚子里的那些肥肉,都是从你身上撕扯下来的,那是你的血,你的肉,你父祖的血肉,你哥哥弟弟的命,你……”

休谟老爹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了。

“你不想杀了他吗?杀了他,复仇。”

苏城继续说着。

“我杀了你!”

终于忍耐不住的休谟老爹冲了出去,从苏城手中抢过钢刀的时候,手指抓在刀刃上,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另外一边,勒芒头人动了,他挣扎着起身,就要逃走。

“啪”

陶成一巴掌就把勒芒头人给扇躺下了。

“噗”

休谟老爹手里的刀砍在了勒芒头人的脑门上。

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瞬间就湿了脸庞。

勒芒头人粗胖的手指指向休谟老爹,一手捂住了脑门:

“休谟你个老东西,你……”

“呀!”

休谟老爹的叫声再起,钢刀接连不断的噼了下去。

另外一边,几个勒芒家的打手激动起来,就要扑过来。

孙小栓拔出了刀,石大拿出了狼牙棒。

三下五除二,几个打手就被两人给解决了。

也先不花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土堆上,目光在苏城与正挥舞着钢刀砍人的休谟老爹身上来回转悠。

木力却对休谟老爹却是有些佩服,能鼓起勇气砍死自己村子的头人,自己就不敢,也没有人会替自己撑腰,递给自己刀,让自己去砍死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刀剁骨头的声音终于停了,只有休谟老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在场内回荡着。

苏城将休谟老爹从血泥当中扶了起来,对他说着:

“勒芒死了,他家的打手狗腿子也会被清算,你种的这五十亩地,以后就是你的了,至于缴租子,以后你收的粮食,一分钱租子也不用缴纳。”

休谟老爹震惊的看着苏城,沾满了血泥的脸上满是惊愕,他看着苏城,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也先不花看着苏城,若有所思。

苏城吩咐着陶成跟石大:

“你们领人去,把这村子里的恶霸、地主、头人,都送走。”

石大领命,将休谟老爹架起,招呼了几个亲卫,朝着村子去了。

也先不花看着苏城:

“你这样做,对这老头不是好事,等你走了,还是会有人来杀了他,乞颜部的人很多,他杀了乞颜部的异密,肯定会有人来杀他。”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吩咐着旁边的孙小栓:

“传我的令,命于阗、扯力昌、若羌各处,诛杀乞颜部族人,凡是乞颜部的人,不论男女,统统杀掉。”

也先不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指着苏城:

“你、你这样滥杀无辜……”

想了半天,也先不花终于憋出来一句:

“不是治国之法。”

苏城冷笑一声:

“你蒙古王公在这里犯下多少杀孽,还有脸跟我说滥杀?”

“本王若不是看在你还是言而有信的份上,早就送你去见你的长生天了。”

“阿鲁忽与阿里不哥大战,在这里杀了多少农人?

阿里不哥劫掠此地,又杀了多少农人?”

也先不花闻言有些无语,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个大明王爷,竟然跟他扯这些几百年前的旧账,真是让人无语。

哎,我也先不花竟然要如此忍辱负重!

为了活下去,为了察合台汗国不被灭国,我也先不花要忍下去!

忍到苏城答应不灭亡察合台汗国,忍到他愿意放我回去。

忍辱负重,汗国的存亡,都在我身上了啊。

第369章 丝路上的第一次失败通商 血头血脸的休谟老爹在自家门口,与孙小栓石大话别。

手里拎着两条肉,休谟老爹步履蹒跚的推开拆门,把肉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坐下。

老妻正在灶房内烧火,转身端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家老头已经回来了,她被吓了一跳。

“老头你这是咋了,咋这么多血,被谁打了?”

老妻用身上的破烂粗衣给老头擦着头上脸上的血泥,人都吓的颤抖着。

“我没事,这血都是别人的。”

休谟老爹突然转过头去,干呕了起来。

被苏城挑动了心中的恨意,休谟老爹几刀噼死了勒芒头人,当时没觉着怎么样,现在想起当时的惨状,却是忍不住了。

我当时咋就那么狠咧。

休谟老爹吐了半天,只吐出了清水,一天没吃饭了,能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他不让老妻给自己擦了,把肉向她推了推:

“肉。”

老妻看到两条肉,吓坏了:

“你这是拿命换来的肉!”

“你怎么这么傻呀,咱们的庄稼就快要丰收了,还能过上些好日子,你拿自己的命去勒芒头人家换肉,你让我以后咋活啊!”

老妇人哭起来了。

这时候,三儿子广德从外面进来了,他丢下手里的镰刀与割回来的青草,紧张的跑到自家母亲旁边:

“出了什么事了,父亲母亲?”

“咦,哪里来的肉?”

广德看到桌子上的肉,双眼冒出了绿光。

“大明来的王爷把勒芒头人杀了,把勒芒家的打手都给砍死了,这是大明的王爷赏我的。”

休谟老爹喘匀了气儿,这才阻止了老妻的哭泣,嘶哑着说了。

老妻儿子都看向休谟老爹,一脸的不能相信,就是出去看下地里庄稼的功夫,就能遇上中原来的王爷,把家大业大的勒芒头人砍了?

咋可能?

老妻不信,三儿也不信。

这时候,四儿子广仁挥舞着镰刀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声音高亮:

“娘,娘,出大事了,勒芒头人家被砍做平地了,人死的不计其数。”

“我爹跟着那些中原人,去砍人去了。”

广仁进了院子,看到满身是血的老爹,后面的话都缩回去了。

广德喝令弟弟把镰刀放下,问他割回的青草呢。

广仁看了看手里的镰刀,想到青草,转身就要去找自己的青草,却被老爹拉住了。

“青草先不要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休谟老爹指着两条肉,吩咐老妻赶紧做饭,赶紧吃饭。

老妻虽然不解,但是今天的老头说话颇有气势,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想服从,拿起肉,就去做饭去了。

这时候,两儿子才想起来问肉是哪里来的。

“中原来的王爷赏下的。”

休谟老爹轻描澹写的说着,然后他站起来,左近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两个儿子说:

“待会儿吃饱了,准备麻袋推车,你俩跟我去弄粮食去。”

俩儿子面面相觑,胆大的广仁小声问了:

“爹,咱们去哪儿弄粮食,我可听说了,那些中原人已经把勒芒头人家占了,那粮囤里的粮食,可跟咱们没啥关系。”

休谟老爹嘿嘿一笑:

“你俩别管了,这是那些中原来的兵跟我说的法子,晚上跟我走就是了。”

说完,老爹就起身,帮着老妻去烧火做饭去了。

老妻看着两条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弯下腰准备烧火的休谟老爹问了:

“咋,不赶紧做饭,待会儿我们爷三还有大事要做。”

老妻拿着肉在盆里涮洗,满是皱纹的脸颊上颇多为难:

“多少年没做过肉了,不知道这肉该咋做能吃了?”

休谟老爹拿起柴火的手一下就愣了,泪迷茫了昏黄的双眼。

……

苏城已经返回了于阗城。

黑娃遣人来报,说是范远堂的商队在哈实哈儿与人做了贸易,已经返回,正经过于阗,想要拜见王爷一面。

有东面来的商队商人,说是王爷的旧识,也想要见苏城一面。

范家的商队竟然只到了哈实哈儿就回返,这让苏城有些失望,你到不了波斯大食也就罢了,起码也要到撒马尔罕啊,真当这次的国战是白白发起的。

东面来的商队?

看样子有的是商业触觉敏锐的人啊,这边自己刚打到于阗,就有商队冒险走丝路了。

队伍进了于阗城,向总督府前行的路上,道旁满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张勇有些担忧,手一摆,几个亲卫就勒住了缰绳,转而招呼了后面的军士,踹进了道旁的食肆、酒铺。

也先不花对苏城亲卫的行动愤愤不平:

“王爷你这样是不对的,治国不能容不下不同见解,国家大了,不可能只有一个声音,你得有大海般的宽广的胸怀。”

苏城看着也先不花:

“是啊,要能容纳不同的声音,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些不同的声音壮大起来了,他们会怎么做,将你从汗位上赶下来,或者,直接把你杀掉。”

也先不花冷笑一声,想说一下自己高居汗位,对臣下所采取的分化拉拢法子,不成想苏城根本不给他机会,拨转马头就继续走了。

看着苏城的背影,也先不花心道你堂堂大国王爷,咋就输不起呢,说不过咱就不搭理人,不是大国风范啊。

恩,不对,苏城这么厉害的人,他会说不过咱?

他这是不屑啊!

他这样的朝堂高位人物,胸有丘壑,肯定是意有所指,难道是汗国内部出了岔子了?

或者说,这本意上就是苏城推动的,他这样的大人物,放一个人,留一个人,肯定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木力在前面勒住了马匹,招呼着自家大汗:

“大汗,快走吧,王爷就要到总督府了。”

于阗总督府建造的颇为富丽堂皇,门楼高大,院墙高耸。

苏城到了门口的时候,立即有人靠拢了过来,范远堂身着常袍,头戴纱冠,恭敬的向苏城行礼:

“见过王爷。”

苏城下马,将缰绳丢给后面的孙小栓,问着范远堂:

“怎么这么快就回返了,这一趟,可遇上劫掠或者勒索了没有?”

范远堂快走两步,跟上了苏城:

“回王爷的话,咱这次托王爷的福,没有遇到啥大的劫掠,各处城池虽然有些勒索,但也都还能接受。”

苏城闻言有些失望,正想数落范远堂两句,那边突然有个年轻人蹦着跳着喊了苏城:

“王爷,王爷,俺是陈钺。”

“王爷,俺是大同跟您做买卖的陈钺啊,王爷。”

苏城摆了摆手,亲卫们将他放了过来,头戴黑色纱冠的陈钺一熘烟的过来,给苏城磕了个头,满脸堆笑:

“王爷,您还记得我吗,大同跟您买灯油的陈钺?”

苏城点了点头:

“你小子不在大同倒腾灯油跟沥青,怎么跑到这于阗来了?”

陈钺嘿嘿笑着:

“不瞒王爷您说,我倒腾灯油跟沥青赚了不少钱,这不想着把家里的买卖再弄大一些吗,就听说王爷您被派到西域来了。”

“我寻思王爷您只要被外派了,那肯定就能带动一地发展,您既然来了西域,那这丝绸之路可就有望通了啊。”

“这可是大买卖啊,王爷。”

陈钺笑着,随着苏城向堂内走,目光不离苏度的表情。

到了正堂外的时候,苏城突然停住了脚步,问着还跟在后面的范远堂:

“怎么,老范你还有事儿?”

范远堂也是人精,知道自己只走到哈实哈儿,没能达到苏城的预期,苏城对自己的评价肯定降低不少,但是想着那能够到手的利益,范远堂又委实不愿意再走。

范家向来是走肃州到哈实哈儿,哈实哈儿到撒马尔罕这一路的商路,往日里走一趟哈实哈儿,利润不过翻一番,这次竟然翻了两番,范远堂实在是没忍住,就做了交割,回转过来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让自己在苏城这儿的印象分急剧下降。

“没,没什么事了,王爷。”

范远堂有苦自己知,期期艾艾的说着。

苏城给了旁边的张勇一个眼色。

张勇立即过来,伸手拦住了想要继续跟下去的范远堂:

“范公请回吧,王爷正忙,无暇接待。”

范远堂一脸苦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钺随着苏城进了正堂。

苏城在正堂内坐下,仰头将侍女递过来的茶喝了干净,招呼陈钺坐下,问着他现在做什么买卖。

陈钺屁股挂在了椅子一角,恭敬的说着:

“是丝绸料子生意,这次我从苏州来,直接带了几大车的丝绸与普通布匹,想着追随爷您的脚步,看能不能借着丝绸之路发家。”

苏城示意陈钺喝茶,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看着陈钺:

“发家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可以实话跟你说,陛下这次遣我来西域,就是想让我打通丝绸之路,稳定这条自汉唐而来的商路的。”

陈钺闻言有些意动。

苏城继续说着:

“于阗这里是唐代安西四镇之一,东察合台汗国不服王化,我擒了他们大汗,将我大明的边境推进到这于阗城,就是为了保障丝路的安全。”

“刚才那位范远堂你看到了,他是丝路上的大商人,原本我是属意他走到波斯或者撒马尔罕,没想到他只到了哈实哈儿,赚够了钱,就不愿再走了。”

“我对他很失望,你可愿意走这一遭?”

陈钺闻言眉毛一挑,左手攥住了右手,仔细思量了会子:

“我倒是愿意,就怕损失太大,我走不下去,到时候再耽误了王爷您的大事。”

苏城心道这些做买卖发家的都是人精,说话也是拐弯抹角的。

“你放心就是,左副都御史,西征大军提督大臣曹泰,已经提前替你铺路去了,他持了本王写的国书,传檄东察合台汗国各处,帖木儿汗国各处。”

“若是胆敢有损害我商路的,本王就率大军前去平叛,将这些个汗国踏平。”

陈钺闻言大喜,立即站起来说着:

“王爷放心,这一次的试探就由我来做,我保证,这次必走到撒马尔罕城。”

苏城闻言把张勇招呼了过来,吩咐着他:

“张勇,你给陈钺的商队开份通关文书,再调两个亲卫随队,恩,也从俘虏中甄选出几个合适的人选,给他们做向导。”

陈钺闻言大喜,给苏城又磕了个头,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一身铁甲的黑娃进了正堂,向苏城禀报着说了:

“王爷,城内这些个头人贵族,都不愿意把牧场交出来开辟土地,非得我的大耳瓜子落头上,他们才肯听话。”

苏城吩咐张勇将陈钺带了下去,这才瞥了一眼黑娃铁甲上的血点子:

“你杀了多少人?”

黑娃在椅子上坐下,嘿嘿笑着说了:

“不多,那个叫什么黑马忒斯家,被我全砍了。”

看到苏城脸色不好,他又急忙解释着说了:

“但是我没动其他的那些个头人,王爷我可没滥杀啊。”

苏城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几分文书丢给了黑娃:

“这些是可疑的头人、贵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来动手,就用我的名义,最迟一月,把这些家族全给我连根拔起。”

黑娃闻言大喜,接过册子:

“王爷放心,末将干别的不行,这杀人的事儿,绝不会让王爷失望。”

拿了文册,黑娃就向外走。

苏城叫住了黑娃:

“还有一个叫乞颜部的部族,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放羊羔利,五户丝,毁杀农牧民无数,也先不花汗说这个乞颜部睚眦必报,必定会祸害那些农牧民,你传我的命令,把这个乞颜部,灭族。”

黑娃有些懵逼,灭一个乞颜部的族好办,但是王爷为何要提到也先不花。

出了正堂,黑娃抓着头皮,愁眉苦脸的往外走,遇上了正要进正堂禀事的杨玉,他一把拉住了杨玉:

“杨老二你跟我说说,这事我该咋办?”

说着,他就把这些事说了一遍。

杨玉拍了拍黑娃的脑门:

“你个黑娃子,真是笨啊,灭族这种事儿,是咱们明军能干的吗?”

“泱泱上国,天朝大明,怎么会干这种灭族的事儿?

必定是察合台汗国的也先不花汗,诽谤乞颜部的人睚眦必报,王爷为保农牧民的安全,才下令灭族的。”

黑娃闻言大喜:

“对,咱们王爷怎么会灭人族,不过是也先不花蛊惑罢了。”

说着,黑娃压低了声音问着:

“是不是真要将这个什么乞颜部给灭族啊?”

杨玉没好气的数落了黑娃:

“你小子真是白跟了王爷这么长时间,王爷杀人那是在战场上,什么时候灭过人族,不过是给乞颜部点颜色罢了,让他们不要祸害那些农牧民。”

“罪大恶极的,那就真的给灭了,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不抓也不要紧,实在不行也给杀了,反正有也先不花汗来替咱们承担报复。”

黑娃喜笑颜开:

“嘿,杨老二阿杨老二,你不愧是跟王爷一个村里长大的,心真黑。”

第370章 休谟老爹的烦躁不安 也先不花很烦躁。

躺在俘虏营的帐篷内,也先不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着今儿白天的事,也先不花就有些难受。

苏城肯定不会无的放失,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出事了。

赛义德父子主掌哈实哈儿,虽然不是大汗,但是在哈实哈儿,他的话却比自己的话还要管用。

拉失德虽然忠心,但是他能力不足,不然自己也不会把他派到汗国最边远的若羌城做总督,难道汗廷所在的大城不更好吗,甚至是于阗这座城池,都比若羌要好。

自己无法说服杜格拉特部为首的那些蒙古部族,只能妥协,将自己最信重的弟弟远派。

这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身酒气的木力进了营帐:

“大汗,我打探到消息了,拉失德大人跟御前大臣都回到了哈实哈儿,两人在哈实哈儿展开了斗争,拉失德大人的处境很不妙。”

暗夜里,也先不花坐了起来,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厚衣,披在身上:

“不行,我要去见大王,求大王放我归国,拉失德不是赛义德的对手,赛义德会杀了他的。”

满身酒气的木力有些为难:

“现在是半夜了,大汗。”

也先不花颓废的坐下,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他将披在身上的厚衣裹了裹,语气变的焦躁起来:

“那就等着,等到大王明日醒来,咱们就去拜见大王。”

这样说着,也先不花也就不再坚持,他问了一些木力打探到的细节。

“我请了大王那个叫小栓的亲卫吃酒,得了一些情报,哈实哈儿现在城门都已经戒严了,盘查的厉害。”

“那个商队,姓范的商队,还是颇厉害的,打探了不少情报,拉失德对御前大臣下手,但是被御前大臣的护卫误打误撞的混进了城。”

“御前大臣与拉失德大人起了纷争,两人现在争执的厉害,无人能够收拾。”

也先不花坐在褥子上,片刻之后,他吩咐木力:

“你去准备,自俘虏中挑选些相熟可靠的,明日我禀了王爷,就回哈实哈儿。”

木力有些错愕,他不认为苏城会让他们走,大汗可是一国之主,被抓住了,又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放掉。

也先不花手臂一挥:

“去准备吧。”

木力虽然不同意,但大汗有命,他还是去准备去了。

……

于阗城的驿馆内。

说是驿馆,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被砍的头人的院落,被苏城划做驿馆,用来给范远堂和陈钺的商队暂住。

因为没有油灯,院子里一片漆黑。

陈钺坐在院子里,正就着月光啃干硬的饼子。

旁边,是随他走商的管家老孙,正愁眉苦脸的借着月光看账本子,不过左瞧右瞧,就是看不清楚。

“三郎,这趟商,咱们冒不得险啊。”

管家开口说着,放下了账本子,不再与月光做斗争。

陈钺看了管家一眼,声音里满是斩钉截铁:

“老孙,你不用劝我了,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既然王爷开了口,就算是这些东西全栽进去,我也要走这条商路。”

“赚钱是最好,不赚钱,我也要走。”

老孙闻言有些不解:

“三郎,在商言商,咱们是来赚钱的,你投了全部身家在里面,若是全栽进去了,你以为王爷会拉你一把吗?”

“没人会管你的,王爷也不会。”

陈钺冷哼一声:

“栽进去又能怎么样,没人拉扯又能怎么样,我陈钺就算无人照拂,也能重新爬起来,更何况是王爷金口。”

老孙还要苦口婆心,陈钺挥手制止了他,对老孙说着:

“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事儿怪我,擅自决定向西走,没跟你们商量,但是这事我已经定了,你们就跟着我走。”

门口突然响起了说话声音,然后一个伙计进来,通报着说了:

“三郎,范家商号的大东家来了,想见您一面。”

陈钺狠咬了一口硬饼,吩咐着伙计:

“请范东家进来,老孙,别坐着了,把这儿收拾归拢一下。”

管家老孙急忙把账本子都收起来了。

范远堂大踏步的进来了,他向陈钺拱手为礼:

“陈老弟,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陈钺豪爽的说着:

“范老哥不来,小弟也要去拜访老哥,临出衙门前,王爷吩咐说,让我有事儿去问问范老哥,商路上的事儿,多向范老哥请教请教。”

范远堂闻言有些惊讶,王爷恼了自己是肯定的,让他向自己打探商路的事儿,也不一定不真。

“陈老弟见笑了,我也就是多走了几次商路,你要到哈实哈儿的商路,没说的,我回去就让伙计给送来,但是再向西,老哥我就爱莫能助了,我范家,真没走过这道。”

陈钺闻言谢过范远堂:

“如此就多些范老哥了,能有到达哈实哈儿的商路,老弟已经感激不尽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最后,还是陈钺城府不足,开口问了说着:

“老哥,这么晚来见我,可是有事?”

范远堂闻言脸色有些暗澹,不过想到这是夜晚,对面那小子怕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只得故作忧愁,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啊,老弟,你老哥我跟王爷的关系原本也算可以,这次西行,碍于家族掣肘,只走到了哈实哈儿,没能实现王爷的最低要求。”

“王爷哪里,对我有些恼火了。”

陈钺拿了人家的商路图,又得了好处,只得拍着胸脯说了:

“大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若是后面小弟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范远堂大喜过望:

“不想老弟如此仗义,那我就直说了,这次给咱们划拨驿馆的杨玉千户,是王爷的心腹,他说话,王爷肯定能听。”

“你这几日少不得要与杨玉千户打交道,能不能在千户面前,多多替老哥美言几句。”

陈钺心中一惊,这尼玛可是个大人情,怪不得范远堂如此好说话,原来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啊。

娘的,老子还没跟杨千户累积起情谊来,先要在他这消耗一波,真当贵人的情谊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范远堂看陈钺不吭声,知道是自己付出的价值不对等,于是他提高了价码说着:

“老弟放心,我回去就问问家中老仆,他们中有些走过商路的,可能记得到撒马尔罕的商路,若是有人记得,老哥我一定让他们把商路给画出来。”

陈钺心道这个诱惑很大,能走到撒马尔罕,就算是初步完成了王爷的交代。

谁走商路还不想赚钱呢。

“好,既然老哥这样说了,那我有机会,就向千户进言,但是成与不成,咱实在是没有把握。”

范远堂急忙起身:

“好,老弟有这句话,哥哥这就回去给你找去,一定让你安全到达撒马尔罕。“

说完,范远堂就急匆匆的去了。

老孙一脸艳羡的对陈钺说:

“你知道人家这次走商,盈利几何吗?”

“几何?”

陈钺确实好奇。

老孙比了个二。

陈钺点了点头:

“如此才值得走一遭,撒马尔罕的利润,怕是会更高。”

老孙一脸嫌弃:

“人家都不一定给商路图,你想的挺美。”

陈钺一脸笃定:

“明日他一定会给,除非他傻了,才会不给。”

老孙闻言有些不解:

“不给,这商路还是他范家的,别家走,肯定要损失惨重,再说了,就你这几句话,事都不一定办,办了人家也不一定能拿到好处,为啥要给,给了也是白给。”

陈钺看了老孙一眼,心道家里几个管家、掌柜、大掌柜,随便选一个都比老孙目光远,也就是自己不得志,被排挤,不得不要了这么给废柴。

就这还老在自己面前摆老资格,挑肥拣瘦,若是有机会,老子定不用他。

“商路之事,是王爷重点关注,成了,王爷自然会见我,不论是我,还是杨玉千户,到时候都少不得提他范远堂一句,赞他一句有功。”

“王爷不是刻薄之人,到时候一高兴,自然不会计较他范远堂做事不成,没了怨怼,事儿就好办了。

不但是我这里,其余将军那里,他肯定也是有着投入,让人给他美言。”

“只要有一路成了,人家就算是成功了。”

陈钺解释了几句。

月光下,管家老孙的眼睛亮了起来,三郎虽然被排挤,但是能力还是有的,尤其是这番见解,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是赶往撒马尔罕,确实有些孤注一掷啊。

若是栽进去,再想起来,那可想也不要想了。

……

疏勒村,休谟老爹家的院子里。

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老妻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了院子里堆着的两堆麦黍。

她看着热的头上冒烟的两个儿子,紧张的问了:

“俺了老天哎,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你家老爹呢?”

广德擦着脸,声音得意:

“勒芒头人家地里割出来的,俺爹说了,今儿王爷的那个侍卫给他说了,让他偷偷割一些,先吃饱肚子。”

“那你爹咋不回来?”

老妻满脸着急,这么两大堆,够一家人吃上一月有余,还有那两块肉,剩下了大半,老头子可千万别出事。

广仁擦了脸上的汗,催着广德赶紧出门:

“老爹还在割,再弄两车,今夜不动手,明日就没机会了。”

两人出门,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是三人了,院子里堆起了大堆的麦黍,看着满院的麦黍,老爹吩咐着妻子:

“先去睡觉,明日再处置。”

老妻忧心忡忡:

“不会出事吧?”

广德在旁边一脸得意:

“当然不会,勒芒头人被砍了,那些兵下了军令,杀尽乞颜部的恶人,没人敢再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

第二日,休谟老爹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弥漫了新麦的香味儿。

出了屋,休谟老爹看到了正在摔打麦黍的四儿子,忙着用新摔打下来的麦黍做饭的老妻。

这日子真好!

休谟老爹心中莫名有些感动,在广仁旁边坐下,开始上手摔打麦黍:

“你三哥呢?”

广仁用力把摔打干净的根茎丢到一边的堆上,那里已经堆了一大片,这才不满的说了:

“一大早就出去了,给路过的两个兵指路,把他自己给指没影了,也不知道赶紧回来,这些麦黍可都是吃喝用的。”

休谟老爹正想起身出去看看,远处响起狗子的叫声,广德手里提着一双靴子,从外面进来了,眉飞色舞。

“哪来的靴子?”

休谟老爹见儿子回来,放下心来,问着说了。

广德拍拍靴子:

“当兵的给的,他们换装,有个跟我的脚大小差不多,就给我了一双,谢我替他们引路。”

广仁立即大惊小怪的去摸靴子:

“幼呵,这靴子真好,就这样给你了,当兵的也真大方。”

广德把广仁的手拍开,宝贝似的擦了擦靴子上并不存在的泥土:

“这可是好东西,他们明军都发,那个领头的小旗还说,若是我入了明军,也发。”

“不行!”

休谟老爹打断了广德,声音急切:

“当什么兵,给那些头人卖命的,有什么可当的,不当。”

广德被镇住了,不敢再说当兵的事儿,只低头擦了靴子。

这时候,新麦黍的香味突然铺展开来,原来是开锅了,该吃饭了。

吃过饭,休谟老爹指挥两个儿子,赶紧去地里收自家的麦黍,时节到了,收了麦黍,就要准备冬日里怎么找吃的了。

收麦黍的十几日里,休谟老爹一家忙坏了,广德也不再提从军的事儿,老爹以为他不再想了,也就没再搭理过他。

这一日,老爹正在扬场,木锨把带着麦皮的麦粒扬上半空,北风吹来,麦皮被吹走,留下干净的麦粒堆满了一堆。

看着大大的一堆麦粒,休谟老爹高兴坏了。

这些,都是自己的了。

那个王爷可说了,以后自己不需要缴纳一粒麦子的税赋。

真是好啊!

天渐渐黑了,休谟老爹看着大堆的麦粒,心道这次要留下来在这儿过夜了。

这时候,十几个明军赶着马车,从村子里出来,为首的,正是这些日子一直驻扎在村里的小旗。

“耿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广德迎了上去,跟明军打着招呼。

手里拿着木锨的休谟老爹心中咯噔一声,广德这小子,还是想要当兵啊。

想到到了现在还杳无音信的二子,休老爹冷下了脸,手里的木锨指着小旗老耿:

“你们走,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赶紧走。”

广德火了,他跳上麦堆:

“爹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没有老耿大哥他们在,你早被乞颜部的人杀了,你还有脸赶人家走。”

“人家救了你的命,你还赶人家走,你知不知道,老耿大哥今日走了,明日就有人来杀了咱们全家。”

老耿看着举木锨的休谟老爹,脸也有些冷:

“放下木锨,我好心来帮你的忙,倒帮出错处来了。”

“这些麦黍是你的吗?”

“若是王爷不临于阗,我等明军不在这于阗各地驻扎,这麦黍就不是你的,死了勒芒头人,还有胡哈尔头人,有的是头人来从你手里把这些麦黍夺走。”

休谟老爹无措的把木锨放下,面对强权,他的蛮横,似乎不灵了。

不过,这个当兵的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第371章 苏城给朱祁镇的信 月光照亮大地,远远近近的一切,都笼罩在这乳白色的月光里了。

休谟老爹坐在木墩上,抽着旱烟,看着堆在院子里的麦黍。

往年家里收了麦黍都被勒芒头人给弄走,被分下来的,只有浅浅的几袋子。今年这五十亩田收的麦黍都是自己的了,家里反倒没有足够的口袋,只能堆在院子里了。

抽着烟,休谟老爹想着天黑时,那明军小旗官老耿的话,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广德想要去当兵,他老早就看出来了,可是当兵有那么容易吗?

要骑马,要耍枪,要射箭,走路都要穿着几十斤的大盔甲,大冬天的穿身上,能粘掉一层皮。

关键是,会死人的!

父祖兄弟,还有两个侄子,小二他们,那个不是因为兵而死的。

可是广德跟老耿说的也对,没有那个王爷,咱这院里咋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麦黍?

这些麦黍咋可能会是自家的!

这时候,院子外响起了脚步声音,说说笑笑的声音混杂着脚步声到了院子外面。

休谟老爹抬头,就看到广德、老耿跟几个明兵,提着瓦罐酒菜从外面进来。

虽然心中有不愿,休谟老爹还是站了起来,人家今天帮忙收麦黍了,又出人又出车的,咱庄户人家不能小气了。

“爹,老耿大哥买了酒菜,跟您喝上一口要。”

广德把自家的破木桌子拉出来,嚷嚷着说了。

休谟老爹笑呵呵的应了:

“好,好,坐,咋能让军爷破费,该咱请吃食的。”

老耿一边把酒菜倒在广德哥俩拿出来的碗碟里,一边笑着说了:

“下回老哥弄好了再请,也是可以的。”

一群人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吃饭喝酒了。

休谟老爹几杯酒下肚,立时就晕陶陶的了,揽着老耿的肩膀,说起心中的不满与不安。

“俺知道,你们想让广德去当兵,俺也知道,没有王爷,就没有俺院子里这一堆堆的麦黍。”

“可俺是真怕啊,俺家里几口人,都死在当兵上了啊。”

广德在旁边推着自家老爹:

“爹你喝多了,说胡话了。”

老耿拍了拍广德的手,示意他让休谟老爹继续说:

“老哥,你为难,我知道。”

休谟老爹喝下最后一口酒,咬了咬牙:

“我喝醉了,老耿啊,就冲着王爷,冲着你老耿,你把广德领走吧。”

老耿闻言大喜:

“那可说好了,老哥,你不能再反悔阻拦了。”

失去了精气神,耷拉着头坐着的休谟老爹都囔了起来:

“俺反悔有啥用,儿子想跟你们跑,俺反悔却是啥用也没有咧。”

人群散去,广德广仁相送老耿离去,老妻在旁边默默擦泪。

休谟老爹叹了口气:

“就当没生养这个儿子吧。”

老两口满是丘壑的脸庞上颇多忧愁,相顾无言,休谟老爹叹了口气:

“哭啥,就当跟小二一样了。”

……

苏城一早醒来的时候,天气已经颇冷了。

穿上厚袍,苏城进了正堂,几个文书已经开始处置军务了。

苏城拿过一份文册,看到上面写了,募集于阗本地兵勇一千三百余。

苏城来了兴趣,问着处置文桉的霍瑄:

“这些兵都是农牧民,还是投诚的那些兵油子?”

霍瑄看了一眼文书,恭敬的说了:

“是农牧民,受了驻扎各处的募兵小旗的号召,就投了军的。”

苏城心动起来,这可是于阗本地第一次募兵,如果效果好,以后的募兵就容易了。

说不得,自己要上场,鼓励鼓励他们。

“成,过几日集兵了,我去给他们讲讲话,给他们鼓鼓劲儿。”

霍瑄记下了。

这时候,杨玉脚步匆匆的进了正堂,问着苏城:

“京城快马急报,需要王爷亲启。”

苏城接过信笺,厚厚的信封上面有些破旧的折痕,封皮也已经有些黄了。

杨玉在旁边解释着说了:

“这封信是先到肃州卫,再有边军送到了嘉峪关,快马加鞭到若羌,再然后才送到了于阗。”

苏城拆开信,问着杨玉:

“送信的信使呢?”

杨玉叹了口气:

“信使不习惯于阗气候,有点水土不服,累晕了,我已经派人送他去休息了。”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让杨玉吩咐下去,让信使恢复过来之后,就来见自己。

拆开的信笺里,有着好几封信,苏城看了看封皮,有王府的几封,有兵部的,有吏部的,还有皇宫里的。

先拆开王府的,第一封是白盐写的,提到了府里的生意,大同的生意开始向西延伸,有几个掌柜提出,派遣精干伙计,至西域开辟商路的事儿。

第二封是王妃的,王妃诉说了相思之情,然后笔锋一转,说起了于阗城的事儿,皇后召王妃进宫几次,说到于阗城的事儿,就算打不下来,有这一仗的功劳,也必然是要晋爵的。

第三封是苏河的,说了新式的燧发枪使用不顺,击发成功率低,工部已经几次下文申斥了,他十分的苦闷。

王府的看完了,苏城打开皇宫的信笺开始看。

第一封竟然是皇后的,皇后在信中首先夸赞了苏城的功劳,土林堡一战,解救朝廷大将,嘉峪关一战,击退来犯敌国,功劳之大,足以晋爵。

在信的末尾,皇后委婉的提及,虽然陛下说了打下于阗就实封苏城,但是现在宗亲改革开始,就算不能打下于阗,也足以实封,甚至是更进一步。

希望苏城尽快回京,主持军务,京城,才是大明权利的中枢。

苏城打开第二封信,这是朱祁玉的信,朱祁玉在信中提及了朝廷政争,苏城不在,武勋缺了扛鼎之人,处处被文官压着打。

在一些事关权利分配的朝政上,处处吃亏,即便是朱祁玉有意回护,一帮子勋贵也是被打击的头也抬不起来。

信的最后,朱祁玉催促苏城尽快回京,丝绸之路只要通了,就不要留恋西域风光,朝廷上还有许多军务需要他主持,需要他站在朝堂上,给那帮勋贵们提供胆量。

苏城摇了摇头,将信放下,朱祁玉还是太嫩了,既然回护了,还不能让武官的腰杆硬气,这回护就是打自己的脸啊。

文官以后会越来越猖狂啊。

拿起笔,苏城准备写回信,张勇进来禀报着说了:

“王爷,也先不花在俘虏营闹出事了,上吊了。“

苏城闻言拿起笔的手又放下了,问着张勇:

“这几日可都安排孙小栓他们轮流跟木力吃饭,把消息透出去了?”

旁边的孙小栓嘿嘿一笑:

“我吃木力他们请的饭都快吃吐了,不过察合台人就是实诚,咱说啥他们信啥,我看那个叫木力的,想杀赛义德阿里的心都有了。”

苏城捏了捏下巴:

“这样,孙小栓你代表我去,安抚也先不花,就说从若羌已经传回消息,我最迟两日,就能到于阗,让他再等等,最迟两日,最快今日下午,就能见到我了。”

孙小栓有些扭捏。

旁边张勇笑着说了:

“小栓是吃多了人家的请,不好意思去当面湖弄人家了。”

苏城闻言没好气的说了:

“你那是吃请吗?”

“你是去执行军务,老子不让你去吃,你要是敢吃了别人的请,看老子怎么用军法收拾你,赶紧滚蛋。”

张勇拉着孙小栓出去了。

出了总督府的孙小栓哭丧着脸,一脸的为难:

“百户,俺是真干不了这事儿啊,王爷让俺这个实诚人湖弄人家,已经够为难俺的了,现在又让俺去湖弄他上吊的主子,俺真开不了口。”

张勇笑骂了一句:

“你个鳖孙,理由还挺多,咋咧,你以为王爷让你干违心的事儿,玷污你的尊严了,还是让你孙小栓的大名被污染了。”

孙小栓想要解释两句,被张勇一句骂给压了回去:

“不知天高地厚,人心好坏都分不清的完蛋玩意儿。”

“王府亲卫无人可用了,离开你孙小栓在,这事儿就没法办了?”

“陶成、石大、刘三,那个不能干,就算实在不济,我张勇也能拉出去用吧,总不会比你孙小栓差吧。”

孙小栓耷拉着头,无话可说,百户说的对,这事儿真没必要非让自己干,王爷有的是人可以安排。

“我错了。”

“百户,我脑子笨,真不知道王爷为啥让俺干这事,俺心里真不大情愿干。”

张勇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个完犊子玩意,还挺固执啊,为啥让你去,为啥让你去,你不是想要留在沙州当百户了?”

“你以为百户就那么好当吗?”

“那是什么差遣,正六品的武官,一城的县令是多大官职,七品文官,你一下就超过了十年寒窗苦读的士子,你觉着就你现在这个废柴样子,能当好百户吗?”

孙小栓脸上先是愕然,然后是窃喜,最后换成了若有所思。

张勇继续骂了:

“哪个当官的脸皮不厚,你连听从王爷的军令,湖弄几个俘虏都不情愿,你还想当六品武官,跟沙州的知州衙门同城理政。”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那些个文官能把你湖弄成狗。”

孙小栓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愧。

“俺去,百户别骂了,俺去,俺这就去,一定把这事儿干好。”

张勇恼火的对旁边的石大说了:

“石大你去,看着他,回来把他干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石大瓮声瓮气的应了。

张勇看着孙小栓跟石大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家伙啊,真不让王爷省心,这样的心性,怎么能当一城的最大武官啊。

回到正堂,看到苏城正奋笔疾书。

苏城看到张勇的神情,笑着问了一句:

“骂了一顿?”

张勇急忙在脸上堆出了笑容,陪着笑说了:

“我提点了几句,他就明白过来了,王爷苦心,小栓还是能理会的。”

苏城写着信,不在意的说:

“理会不理会都不要紧,他若是自命清高,留在沙州就与我断了联系,只要好好当他的武官,也是成的。”

“若是怪我怨我,那也由着他,不过我这条粗大腿,他可就抱不上了。”

“成了,你去看看,送信的醒了没有,醒了问问他京城还有什么别的事儿没有,休整几天,就让他抓紧回去,别把命丢这儿了。”

张勇闻言脸上满是忧色,不过他执行惯了苏城的命令,苏城吩咐了,他下意识的就出门办事去了,转过身才想到替小栓说几句,可是王爷已经低头写信了。

苏城写好了第一封信,装进了袋子里,是给朱祁玉的回信,提醒他注意朝堂威仪,武将勋贵们废柴就废柴吧,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轻易不要替武将出头。

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要频繁替武将出头,不经过残酷的政治斗争,武将们怎么能跟文官斗呢。

第二封是写给朱祁镇的。

京城之中,苏城最担忧的还是朱祁镇。

几次模拟之中,朱祁镇都选择了谋反,趁着苏城远离京城的机会,联络勋贵造反。

景泰八年,是朱祁玉的死结,也是朱祁镇的难关。

自己不在京城,但是要想法子震慑住他啊。

将信写好,封住,与送给朱祁玉的信封在了一起。

看着桌上的信奉,兵部的,吏部的信都还没看,估计是关于攻占诸城的官员安排,兵部和吏部都想要在此事上插一下手。

不过苏城在京城的时候,就不耐烦处置兵部的部务,现在更不会搭理于谦,于老头自己争取就是了。

京城,南宫。

朱祁镇正在用餐,处置膳食的御厨提醒了朱祁镇:

“太上皇,这道琉璃丸子味道颇好,但是吃用时需要注意细嚼慢咽,太后她老人家就喜欢留作小食,慢慢的吃。”

朱祁镇看了御厨一眼,神色阴郁:

“好,这道琉璃丸子留下,其余都退下吧。”

“朕饱了。”

几个太监上前,将饭食撤了下去。

朱祁镇看众人都撤了下去,捻起一个丸子,放进了嘴里。

现在郕王对自己的监控很严,联络外臣根本不可能,就算是母后,也不能经常来看自己,只能用这些不一般的法子传递消息。

牙齿咬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朱祁镇急忙吐了出来,果然是一条小小的帛书,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有字迹。

看过上面的内容,朱祁镇端来宫灯,将帛书烧做灰尽,袍袖一挥,将灰尽扫了,这才招呼门口的侍奉太监进来。

“这琉璃丸子味道不错,你们拿下去吃吧,朕吃饱了。”

小太监端起丸子,飞快去了。

半日后

南宫门外,卢忠听完小太监的禀报,看向左侧的舒良:

“舒公公怎么看?”

舒良的声音沙哑尖锐:

“于阗王不在京城,阿猫阿狗都敢出来闹腾了,哼,琉璃丸子,不过是传递消息的法子罢了,倒也难为太上皇能找的出来。”

“咱家倒是挺好奇,这京城之内,还有哪家勋贵,敢听从皇太后的召见,与皇上为敌,与于阗王为敌,与朝廷为敌。”

卢忠若有所思,眼眉紧皱。

第372章 总领西域事 也先不花很恼火。

但是再恼火,他也要忍着。

已经二十天了,从第一次得知哈实哈儿的消息开始,也先不花就提出要见苏城,要回哈实哈儿。

可惜苏城出巡了,没人敢答应放他走。

于阗城内大事小事都能做主的杨玉千户,也不敢答应放归他的事儿。

帐篷帘子掀开,裹着棉袍的木力从外面进来,在旁边坐下,声音嘶哑:

“还是不敢让咱们走,小栓也是尽力了,可是王爷不在,没人敢做主送您走。”

木力语气里有些雀跃。

说实话,木力并不太想走,这几日在俘虏营地内,吃的饱,穿得暖,而且因为要陪着大汗的缘故,还不用跟其他人一样挖土垒屋。

若是回去了,可就不好说了。

老子以前在哈实哈儿干的那叫啥活啊?

挖土方还吃不饱,还特么不如明军大营的俘虏呢!

娘的,回去还不如留在这儿当俘虏。

也先不花叹了口气:

“等着吧,王爷这是不想让我走啊。”

“午饭别给我端了,我没胃口。”

也先不花有气无力的说着。

哈实哈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杜格拉特部的人压着拉失德打,自己再不回去,汗位都要不保了。

还能有啥心思吃饭啊。

营地外响起震天的吼声,震的也先不花一个激灵。

他恼火的问着木力:

“外面是什么情况,又是杜格拉特部的族人的在闹事,不知道明军管束的严吗,明军的刀才几天没砍人,就想着闹腾了?”

木力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也先不花怒气冲冲的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营地内有些热闹,端着饭碗,手里拿着馍馍的俘虏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栅栏边上,向着营地外看去。

只见原本属于明军的营地校场上,站满了一群土布粗衣的农牧民,横成行纵成列,正站在校场内,那震天的吼声,就是从他们嘴里喊出来的。

这是明军募集了本地人,来投军了,要开始演训了,看他们这动作,明军的训练还是这么花哨无用啊。

也先不花脸色难看,既然是明军,那这气就没法撒了。

他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俘虏:

“看什么看,都滚回去吃饭,明军训练是机密,小心看了不让你们回家。”

一众俘虏看看也先不花,再看看外面校场上的明军,有农奴出身的俘虏大着胆子问了:

“真的吗,大汗?”

一群人议论纷纷:

“这不就走路吗,有什么机密的?”

“这个重要吗,不让咱们走就最好了!”

“大汗说的管用吗……”

也先不花气急,娘的,老子是这个意思吗?

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整齐的呼喝声音。

于阗王到了。

苏城确实到了,原本准备过两日再来见也先不花,谁知杨玉说兵已经开始训练了,若是再拖几日,宣讲鼓励的效果就不会太好。

干脆今儿来吧。

站在土垒的演武台上,苏城看着站成方阵的年轻小伙们,拔高了声音说:

“大家既然能来当兵,那就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尤其是前面这小伙,瘦成这样,家里指定很苦吧?”

被点了名的广德一时有些慌张,他不明白,这么多人,王爷为啥问我问题。

不过在前面领队的老耿鼓励的目光下,广德鼓起了勇气:

“俺家穷了很,往年俺家都吃不上几顿饱饭,今年王爷来了,俺家弄了一囤粮食,指定不会挨饿了。”

苏城问了前面领队的老耿:

“我看这小伙子怎么有点面熟?”

老耿大声回答了:

“王爷您前些日子才跟他爹聊过天,命属下斩杀过他们村子的头人,还让属下教他们晚上去抢割头人的麦黍果腹。”

苏城闻言想起来了:

“疏勒村的休谟老爹,你是他儿子?”

“你爹吃了不少苦,你家亲族大半都死在战事上,你爹会同意你来当兵?”

广德对台子上站着的王爷佩服极了,这王爷就见过俺爹一面,就知道老爹不会同意让俺当兵,看人是真准。

“俺爹是不同意,但是俺想当兵,老耿大哥说的对,俺爹俺娘俺弟能吃上饱饭,这个冬月里能不饿肚子,就是因为王爷来了,王爷打下了这个城。”

“俺要是不想再回到过去吃不饱饭的日子,俺就得当兵,用自己的拳头,保护自己家的人不受那些头人欺负。”

苏城赞赏的看了老耿一眼,这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对自己随口交代的话这么上心,要是麾下的将官都是这样的,何愁扫不平西域。

“好,这小伙子说的对,你们来当兵,为的就是保护你们的亲人,记住,好好练武,练好了武,才能保护好你们的亲人。”

苏城说完,从演武台上跳下来,吩咐着旁边的杨玉:

“这个老耿不错,提试百户,总领练兵事宜,主管营中兵勇的思想工作,忆苦思甜,诉苦大会,让他多搞搞。”

杨玉有些懵逼,也有些愕然。

王爷您可是在军中训话呢,就这几句就完了?

这能有啥效果阿!

还提拔老耿,这可是越级提拔一个小旗,越过总旗一下到了试百户,这可是从六品的武官,一个老粗农民,一下就成了,他能行吗。

苏城瞥了杨玉一眼:

“别瞧不上人啊,你以前也是老土农民,还是个农民家里的纨绔。”

杨玉闻言一愣,不过转瞬就笑了,自己这心态是有点问题,农民竟然看不起农民,当了几个月的千户,自己倒是有些飘了。

还是王爷厉害,一眼就看出自己在想什么,比自己肚里的蛔虫都要了解自己,王爷不但军阵厉害,识人也是厉害。

后面的老耿,听到苏城的话,简直是像是飘到了云朵里一样,周围都是软绵绵的,好不真实。

那可是从六品的官啊,比咱老家县城的县令官职都要大的官呀。

握了握拳头,老耿心中满是坚定,刚才王爷当着千户的面夸赞自己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干,按照王爷说的,好好干,让千户们刮目相看。

苏城挥手赶走了杨玉,示意他继续训练,这才转头向俘虏营地走去。

果然没出苏城的意料,也先不花正站在栏杆后面,一脸不爽的看着自己。

苏城放低了姿态:

“大汗,数日不见,一向可好。”

也先不花想要不开口,可是碍于周遭一群如狼似虎的明军,这底气顿时就没那么足了。

“有劳王爷挂念,本汗一向安好,只是心忧故国,想要早日归国。”

也先不花知道苏城不想放自己走,所以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苏城点了点头:

“不错,哈实哈儿内斗正厉害,大汗一族眼瞧着就要失势,确实不由得大汗不担心。”

也先不花撇了撇嘴,脸色难看,就知道你苏城不想放我走。

苏城继续说着了:

“我这就吩咐下去,派人送大汗回去,若是有中意的兵,大汗也可一并选了,直接带回去。”

苏城话音未落,也先不花就惊愕的呆住了。

这么容易就要放我回去了?

不会吧?

我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吧?

也先不花看着苏城:

“王爷真愿意放我回去?”

苏城笑了:

“我把王爷留在这儿,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也先不花想了想,好处还是很多的,但是我不能说。

“全凭王爷吩咐,王爷愿意放本汗走,本汗自然愿意。”

苏城拍了拍也先不花的肩膀:

“大汗回去自然没有我问题,但是有几点,我要交代给大汗。”

也先不花闻言脸现愁容,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苏城放人果然还是要有条件。

“大汗回去之后,若是不能平息内部矛盾,我有一计,可以助大汗成事,兴兵讨伐帖木儿汗国,就说我大明的臣子,被困在撒马尔罕,以此理由行兵。”

也先不花闻言有些意动,自己跟帖木儿汗国有仇怨,但是借着大明的名头打,似乎、好像也不是那么丢人。

苏城继续说了:

“你回去之后,要约束汗国内部,严禁骚扰商道,保证商路畅通,这是于你我都有利的事情。”

“推行官话,这一条,相信你们自己很快就体会到说官话的好处。”

也先不花闻言大喜,第二条也就罢了,这第一条,一直是自己想要干的事儿,丝绸之路通了,对察合台汗国可是大好事。

这样想着,对于攻打帖木儿汗国,也先不花愈发的心动了。

“好,王爷安排了,本汗回去就办,还有一事,本汗想要明年朝贡大明,不知王爷能否允准。”

苏城看了旁边的霍瑄一眼,霍瑄急忙说着:

“此事由礼部奏请天子核准,我家王爷不理此事,大汗可上表至京城,我想皇上顾念我家王爷的情谊,也会允准大汗入京朝贡的。”

也先不花闻言大喜,这文官说话曲里拐弯,但是意思却很明确,只要苏城答应了,大明皇帝必然也是答应的。

于是也先不花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向着苏城请求了:

“也先不花求王爷允准,准许我察合台汗国入贡大明,为藩属国。”

苏城将也先不花拉起:

“既然你一心入贡,我也不好拦阻,但是入贡人数,绝不能超了礼部拟定的制度,入贡之前,要上表礼部,核准人数,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也先不花哈哈大笑起来,帖木儿汗国向来能够入贡大明,每年所得赏赐颇多,过境东察合台汗国的时候,颇是让子民们羡慕。

现在自家也能入贡了。

“王爷,人我早就选好了,就等您放我走人了。”

也先不花兴高采烈的向苏城说着,顺便把木力选出来的人指给了苏城,不过因为是吃饭的时候,颇多人还端着饭碗。

见到苏城的目光看过来,一帮人纷纷跪地表示了:

“大王,俺不想回哈实哈儿,这儿就挺好。”

“俺家就是于阗的,回哈实哈儿作甚。”

“俺家是若羌的,能放俺回若羌吗?”

乱糟糟的声音里,一半都是嚷嚷着不想走的。

也先不花老脸黑红。

苏城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看,有大半人都不愿意走,你就带愿意回去的这些人回去吧。”

也先不花无奈,苏城竟然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

只得骂了木力几句,但是能够回家的喜悦还是冲散了烦恼,骑上明军送过来的高头大马,也先不花向苏城拜别,兴高采烈的走了。

黑娃看着也先不花的身影,担忧的向苏城说:

“我看这人生的五大三粗,说话躲躲闪闪,必定不会听从王爷您所说,攻打帖木儿汗国,救曹泰的事儿,还要咱们出力。”

苏城对此不置可否,从于阗到帖木儿汗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挥军攻打不是不行,但对于还未在若羌站稳脚跟的明军来说,战线拉的太长,得不偿失。

若是不能稳固丝绸之路,驻军的靡费超越了所得,很快就会有江南财阀的代言人站出来,攻击西向战略。

大明历史上的卫所不断内迁,不就是因为靡费过大,官兵思归导致。

到了总督府,苏城看着府门,有些踌躇。

经营西域,汉唐的策略是正确的,驻军,强军,保持对西域各国的压制,既让丝绸之路保持了通畅,也让到现在,西域各处仍有颇类华夏的部族民。

钢刀与书册并行,武力与文化双重压制,这才是征服西域的正确策略。

但是经营西域,需要有能够贯彻自己思想的能将。

黑娃不行,这孙子打仗可以,理政就是个白痴。

范广倒是可以,但是土林堡一战,他身负重伤,到现在还在京城静养,西域怕是他不愿来,而且,王妃怕是也不想让他爹来。

孙勇、陶瑾,苏城倒是不缺可用的,但是调派谁来,苏城确实拿不定主意。

中年人思想顽固,想要改造,需要消耗的精力过多。

“王爷,我跟耿百户谈过了,他的水平,完全可以担任试百户,所思所想,比我都要高明。”

杨玉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对苏城说着。

因为苏城的一番话,杨玉稳下心来,跟老耿谈了一番,发现这汉子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对于苏城的安排,也颇有自己的见识。

一个试百户,还有点委屈了他。

苏城眼睛一亮,杨玉这小子不错,自己随口说了一句,他就能去跟一个小旗官论事,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若是堪用,倒是可以提拔上来,督政一地。

但是如何在西域设置官署,让苏城有些犯难了。

大明旧例,省设置三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布政使司,下辖州县,设置知州、知县,其余各级官吏,自有定例。

但是西域,明显不适合这样设置,以往最西边的肃州卫,设置总兵官,总领西域诸事。但是现在不行了,从嘉峪关到于阗,上千里路,地域广大,根本不合适。

自己以于阗王总领西域事,倒是可以,但这不是常例,即便是自己可以长久总政西域,自己之后呢。

第373章 跟着王爷打仗 也先不花归心似箭。

自于阗城出发,不过三日时间,就过了皮山,再走了十几日,就到了牙儿干,距离哈实哈儿,就没有多少距离了。

一路急行,队伍到了牙儿干,周遭就变的繁华起来了。

不似自于阗来一路上的黄沙漫天,这儿的道路两侧,已经经常可以看到聚居的村落,成片的土堡。

骑在马背上,裹着头巾的也先不花心中有些不安。

东面,大片的国土沦陷,被苏城连续攻下的若羌、扯力昌、于阗等地,苏城肯定是不会归还的,就算苏城想还,大明也不会同意。

哪有吃到肚子里的地盘再丢出去的道理,这么强大的大明,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哎,以后要小心选择驻扎在皮山、牙儿干的总督了,绝对不能与大明再起边衅。

对了,还有班麻思结那两父子,鼓动自家东征,这样的王八蛋,必须回去弄死。

这两个罕东左卫的王八蛋,让自己丢了大片的领土,剥了他们都不能消除心头气。

哈实哈儿的情形也更让也先不花担忧。

原以为苏城的亲卫给的都是假消息,从于阗出来之后,就派了手下的勇士去哈实哈儿打探情况,传回来的消息让也先不花更担忧了。

为了抢夺城门的看守权利,拉失德的人与阿布巴克尔的人已经起了十几次冲突,死伤无数。

这局势,比苏城的亲卫说的都要离谱啊。

回去之后,怎么调和拉失德与杜格拉特部的争斗,将汗城内剑拔弩张的争斗压下去,也先不花感觉头都要大了。

还是在俘虏营呆着的时候好啊。

能听于阗王说那些让自己感兴趣的事儿,有空还可以去田间跑跑,看看治下的子民,了解一下各部。

还有苏城的言出必践,实在是让人信服,自己在俘虏营内呆了这么多天,不知怎么的,就十分笃定只要自己提出走,苏城就会放自己走。

原以为自己的想法是错的,没想到苏城用事实让自己认识到,他是一个多么靠谱的王爷。

“哎,于阗王真信人也。”

想起苏城的好,也先不花语气留恋。

旁边的木力闻言也唏嘘的说了:

“是啊,于阗王真是信人,他手下的亲兵也靠谱的紧,我原以为小栓说的,会有不少谎话呢,没想到一点儿夸大都没有,为了让咱们不担心,把情况说的还没有那么激烈了点。”

也先不花拍了拍马,让胯下的马走的更快一点,他指着前面的村落说着:

“进去弄点儿吃的,歇息一晚,明日再进城。”

十几个骑兵进了村子。

也先不花继续说着:

“小栓可能没有遮掩什么,他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于阗距离哈实哈儿毕竟有些远,消息传递没那么快。”

这时候,前面探路的兵已经找到了吃食住宿的地儿,请大汗进村。

也先不花进了院落的时候,看到被地上砍了脑袋的牧民,心中有些不忍:

“为何要杀人,将他们赶出去就是了,没得将这地方都弄的臭烘烘的。”

呵斥了探路的兵勇几句,让他们下次绝不能再这样,也先不花就进了大屋,在木力寻来的床褥上躺下,吩咐着说了:

“已经毁了一家了,就不要再打扰村中其余家的百姓了,真不知道这些奴才是怎么想的,乖乖的让咱们住进来就是了,现在倒好,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这奴才,何必呢。”

也先不花惋惜的说了。

木力在旁边连连应是,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出了大屋,吩咐给大汗整治吃食的女卷快些,木力就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木力出身穷苦牧民家里,见多了大汗的兵、总督的兵杀人抢粮的场面,以前从未觉的这有什么,但是现在,木力觉着这不对。

被杀的这家是富有些的牧民,旁边有牛羊叫声的应该是他家的牛羊圈,锅里煮着的,就是他家的牛肉。

院门口趴伏着的,该当是主人的大儿子,血腥味从旁边的屋子里传出来,里面躺着的,可能是主人的儿子,或者父母。

正在灶火上准备饭食的,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或者女仆人,躺在地上的尸首,可能就是他的丈夫,忍着家人被杀害的苦痛,给自己这帮人准备吃食。

木力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难道家里干净,院子里有牛羊,就应该这样被大汗的兵砍死吗?

难道富有一些,也是错的吗?

不,这些都不错,错的是弱小,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木力握紧了拳头,想到了明军大营内的欢乐,想到了明军的军纪严明,想到了那个疏勒村叫做休谟的老爹。

他是幸运的,明军有军纪,他们的王,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大汗为什么会允许这些事儿呢?

……

苏城决定将西域设置府县的事儿推给朝廷。

六部三院,文臣武将无数,总有比自己的脑子好用。

吩咐霍瑄执笔,写了一份奏折,将自己的想法与看法都写进去,与自己写的那些信一起,封装起来,送往京城。

信使终于来见苏城了,是个熟人,内廷太监曹吉祥。

曹吉祥忐忑不安的站在苏城面前,神色不安。

苏城笑了:

“曹公公,是不是没想到我会亲自接见信使啊?”

曹吉祥心中咯噔一声,早就知道苏城不简单,难道自己投靠太上皇的事儿,也被他知道了。

不过说实话,自己根本没想到,苏城会见一个小小的信使啊。

再说了,俺也根本没想来这于阗城阿!

路上偷看信笺的想法,这次怕是要泡汤了。

苏城从一堆信中,抽出了写给朱祁镇的信,扔到了地上:

“这封信你送回去吧,交给太上皇,替我跟太上皇说一声,他在南宫荒淫无度,胡天胡地我不管,但是再敢在朝堂上蹦跶,就不要怪本王辣手无情。”

曹吉祥跪在了地上,不敢吭声了。

苏城手一摆:

“拖出去。”

几个亲卫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把曹吉祥拖拉了出去。孙小栓捡起地上的信,就跟了出去。

旁边的霍瑄担忧的劝解了苏城:

“这位毕竟是内廷的太监,王爷这样对待他,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曹吉祥能来送信,陛下肯定不知道,舒公公怕也是不知道,我倒是小瞧这些个废物勋贵们的能力了,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曹吉祥派出来看信。”

“不过这也不对啊,送信又不一定用曹吉祥出面,偷看信笺有的是地方,从嘉峪关进去之后,有的是地方藏匿啊。”

旁边的张勇笑着说了:

“还不是怀宁伯的事儿,他在肃州卫无事闲逛,追贼打到甘肃境内去了,遇上了信使一行,就把人给送到于阗来了。”

苏城这才想起北线的战报,石头统兵再复哈密之后,自己就没再管过北线战事,按照石头的性格,罕慎的复仇心切,土鲁番汗国现在应该也已经灭国了。

“北线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从哈密卫到于阗,根本没有直线可走,只能沿着绿洲走,距离有上千里,战报传递确实比较慢。

苏城吩咐霍瑄找一下战报。

霍瑄正翻找战报的当儿,正堂外响起爽朗的笑声,脚步声中,一身麻袍的罗钊被引着进了大殿。

“参见王爷。”

罗钊跪地向苏城行礼,黑瘦脸庞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苏城起身,扶起罗钊,吩咐他坐下,命侍从奉上茶水糕点,问着罗钊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罗钊一口将茶水喝干:

“王爷,终于见到您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哈实哈儿说鸟语,都快把我跟老谢给憋疯了。”

“也先不花回归哈实哈儿之前,杜格拉特部压着拉失德打,将大汗卫队都给弄死了大半,尤其是拉失德最信重的一个管家,赛义德直接当着面把他给弄死了。”

“俺跟老谢暗里琢磨的时候就说,若不是我跟老谢助拉失德掌控了城卫军与骑兵,拉失德早就被弄死了。”

“我俩听从王爷吩咐,只是襄助拉失德,却不会管两方的损失,打呗,死的反正都是些有钱的头人。”

苏城打断了罗钊,问着他说了:

“也先不花是能看出你俩的作用的,他这次回去,应该就会起用自家部族嫡系,你俩就要被边缘了。”

罗钊一拍桌子:

“要不说这些西域蛮人没心没肺呢,咱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这帮人不思回报不说,竟然还要收了我跟老谢的军权,也先不花真不是个东西。”

愤愤不平的罗钊一点儿没有自己才是外来人的自觉,他谄媚的对苏城说:

“王爷您料的真对,也先不花果然不敢用我俩,扬言要把我跟老谢向西调动,美其名曰听从王爷的命令,准备发动帖木儿汗国的国战。”

“实际上,这孙子早就打好了主意,准备要将我俩边缘化,好拉拢杜格拉特部,重新回到原来的察合台汗国的地步。”

苏城闻言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若羌、扯力昌、于阗为我大明所占,察合台汗国内部的势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变化,亲大汗的头人贵族十去其三,杜格拉特部坐大了。”

“这种局面,也先不花也处理不了,除非他发动对帖木儿汗国的大战,转移察合台汗国内部的矛盾,否则他这个大汗距离完蛋就不远了。”

罗钊闻言有些不信:

“我看哈实哈儿城内,拥护也先不花的人还是颇多的,杜格拉特部为首的各部也只是对拉失德不满,不会推翻他吧。”

苏城起身,走到舆图面前,指了指说着:

“这儿,也先不花的哥哥羽思奴,就驻扎在这儿,也是察合台家族的儿子,也是可以成为大汗的人,若是也先不花不能让察合台汗国的诸部满意。”

“诸部随时可以推举新的大汗出来。”

罗钊有些懵逼:

“那若是换了新的大汗,咱们做的这些,不就没用了?”

罗钊想着自己在察合台汗国内行的善,颇为惋惜啊,原本以为结好这些家族,对王爷的布局会有用,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人家随时可以换一个新的大汗上来。

结好前一位大汗,屁用都没有啊。

苏城摆了摆手:

“你这次回去时,多带轰天雷与精锐夜不收,顺着也先不花的意,统兵去边关,就在帖木儿汗国边关,挑起两汗国大战。”

“战事一起,也先不花就会知道打仗的好,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罗钊有些担忧:

“曹泰大人还在撒马尔罕,若是咱们起了边衅,帖木儿人害了曹泰大人,那咱们就是罪人了。”

苏城转身看着罗钊:

“知道为什么大同沙窝一战,是黑娃晋爵定襄伯,而不是你加爵。”

罗钊闻言瞪大了眼看着苏城。

苏城坐下,吩咐着罗钊说了:

“按照我的军令执行就是了,我手下诸将之中,最让我看好的就是你,也多次提点于你,你虽然言听计从,但是真听到骨子里去了吗?”

“去吧,该服从军令的时候就服从军令。”

罗钊见苏城开始处置军务,弯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了正堂。

在院子里,罗钊见到了正从外面进来的张勇,张勇是王爷的贴身亲卫百户,是王爷最信重的人,从王爷还是个不能世袭的伯爵的时候,就追随在王爷左右。

他应该是最了解王爷的人。

“张百户留步,我有事请教。”

罗钊拦住了张勇。

张勇疑惑的看着罗钊,不明白他为何要叫住自己。

罗钊脸上还是疑惑表情,斟酌着说了:

“张百户常在王爷身边,可知王爷对我是如何评价的?”

张勇看了罗钊一眼。

罗钊有些尴尬,背后套话确实不好,尤其还是忠心王爷的张百户。

张勇笑了笑:

“罗将军可是挨骂了?”

“不必放在心上,王爷是骂谢伯爷、张伯爷的时候,也是如此,罗将军将王爷的话听进去,执行就是了。”

罗钊有些郁闷:

“我就是听不懂王爷的军令,才来请教张百户。”

罗钊把苏城的话复数了一遍。

张勇还是笑呵呵的说了:

“这事儿吧,罗将军按照王爷的军令去做就是,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各人的造化,能得什么赏赐,也是各人的缘分,罗将军不是死脑筋的人,知道变通,这是好事。”

“但是跟着王爷打仗,就得听话,王爷算无遗策,对战阵的把握无人能及,咱们只需要听从王爷军令,就能打胜仗,打大胜仗。”

罗钊一下就愣了。

自己是小兵时,上头有千户千总们管束,所以屡战屡胜,跟着武大头的时候,自己就升迁的特别快,因为武大头是个服从军令的好手。

等到自己独领一军的时候,因为自己想法多,瞻前顾后的,打仗就没有以前那么一往无前了。

尤其是大同沙窝一战,自己虽然击溃了瓦剌大军,但是因为追敌不前,失去了击杀敌酋的机会。

只落了一个从属之功,错过了那个封爵。

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第374章 我大明承继汉唐 也先不花很郁闷。

原以为他回到哈实哈儿,就能压下乱局,让各部回到战前的平衡。

可是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若羌于阗失守,察合台家族损失惨重,本部的宗王头人失了地盘,逃回哈实哈儿,成了没毛的凤凰,连哈实哈儿周遭村子里的头人都不如。

连给自己摇旗呐喊的能力也都没有了。

反倒是以御前大臣赛义德为首的杜格拉特部,波哥拉特部,一帮本地的部族,因为实力未损,反倒是一下压过了本族。

拉失德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因为一个死了的管家,多次跟阿布巴克尔起冲突,纵容那些个明军与杜格拉特部的人火并。

真是让自己不省心啊。

帐外响起了拉失德说话的声音,然后帘子被掀开,寒风裹着的拉失德就进了大帐,向也先不花见了礼,就气哼哼的在一旁坐下了。

也先不花见此,无奈的开口问了:

“出了什么事儿了,让你的火气这么大?”

拉失德接过木力递来的奶酒,愤愤不平的骂了:

“还不是阿布巴克尔那个王八蛋,派人把住东门,竟然敢把罗钊堵在外面,罗钊在明军的时候就是大将,他阿布巴克尔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胆子可真大。”

“人可进城了?”

也先不花喝了一口温热的奶酒,长出了口气,天天都是些你打我我打你的屁事,他们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啊。

拉失德喝着奶酒,语气得意:

“我可不惯他这臭毛病,这是我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我拉失德是大汗的弟弟,区区一个部族头人的儿子,就想着拦阻我的大将,想都不要想。”

“我让老谢带人,把阿布巴克尔赶走了,这孙子没胆子跟我正面对着来,只敢偷偷的来,哼。”

也先不花心中不满,你已经把事儿平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吧!

这个拉失德啊,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找自己闹腾上一次。

真想把他派出去啊。

可是能去哪儿呢!

东边都是小城,以拉失德的脾性,肯定不愿意当小城的总督。

那只能是西边了,西边虽然有大城,但是近帖木儿汗国,危险重重,拉失德怕是不会愿意。

拉失德喝着奶茶,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想着老谢跟罗钊的话,拉失德试探着问了:

“大汗,我在这儿呆的也烦,您看我也烦,不如把我外派了吧。”

也先不花闻言大喜,既然是你主动要外派,那就不要怪大哥不讲情面,但还是在脸上挤出忧伤表情:

“如此你我兄弟又要分离,又要一年半载才能见上一面。”

拉失德闻言就知道也先不花愿意派自己出去,于是他随手在舆图上一扒拉:

“就这儿吧,靠近帖木儿汗国,商事兴盛,肯定是个热闹的大城,正合我意。”

也先不花心中大悦,这处大城不在杜格拉特部手里,委派拉失德去担任总督,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只需要一些细微的利益交换就能成功。

“成吧,你去这儿担任总督,务必记住了,不要与帖木儿汗国起冲突。”

拉失德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

出了汗帐的拉失德叫上了老谢:

“伯爷,大汗委任我为迭失干城总督,听闻迭失干距离撒马尔罕不远,是丝路上的大城,商事繁盛,肯定会有很多的美女。”

“不过帖木儿汗国多乱,迭失干可能会受到乱兵攻打,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吧?”

老谢还没说话,旁边的杨二立即眉开眼笑的说:

“看你这话说的,哈实哈儿我们都挡住了赛义德那老家伙,到了这个叫什么干的城内,你是总督,指定是你说了算,美女都是你的,敌人都是死的。”

拉失德大喜:

“好好好,杨二你说的好,要怎么带兵,多少兵,你们说,咱们去迭失干上任总督去。”

拉失德十分满意,只要没有兵祸,就能在总督府作乐,至于这几个明人想要干什么,那就随他们去吧,能保护自己就行。

老谢与杨二对望一眼,已经把东察合台汗国给搅乱了,目的暂时已经达到了。因为有王爷威慑,大汗一派跟杜格拉特部一派都力保商路畅通。

下一步,就是挑动与帖木儿汗国的矛盾,把帖木儿汗国给搅乱,逼他们征剿马贼,保障商路畅通。

恩,曹大人要出力了。

……

京城,朱祁玉拿到了苏城的信。

一边将信展开,朱祁玉一边问了旁边的舒良:

“还有谁拿到信了?

苏城这家伙,跑到西域这么长时间,打了这么多仗,连粮秣都不朝着朝廷伸手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的这仗。”

“这帮勋贵武将,若是能有苏城一半让我省心,朕就不要费心跟那些文官们斗来斗去。”

舒良有些不敢说。

曹吉祥被遣出宫去,是有正式的内官监官凭的,没想到他还带了封给太上皇的信回来,虽然人被搞回来了,但是这后果,舒良却不敢想。

“还有太上皇,也收到了于阗王的回信。”

舒良跪在了地上。

朱祁玉闻言一愣,看信的目光越过信纸的上端,看向跪在地上的舒良:

“无缘无故的,苏城怎么想着给太上皇写信了?”

舒良无奈:

“太上皇遣了曹吉祥西上,被王爷的部将抓了现行,王爷才让曹吉祥专门送了封信回来。”

朱祁玉气急,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

不过气过了头,就担心把信给拍坏,小心看了一眼,见信还好好的,这才开口骂了舒良:

“你个缺心眼的,曹吉祥是什么人,苏城千叮咛万叮嘱不能用的野心家,太上皇的暗子,他去送信,这些信怕是他自己都看了一遍。”

“给太上皇的信呢,拿来我看看。”

舒良急忙把信呈了上去。

朱祁玉解开火封,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安稳的坐下,他将信递给舒良:

“找人封起来,让曹吉祥给太上皇送去,朕就不明白了,太上皇怎么这么畏惧苏城?”

说着,朱祁玉就目光灼灼的看着舒良了。

舒良接过信,心中的畏惧消散不少,还是于阗王了解陛下,一封写给太上皇的信,竟然就能把皇上给哄高兴了。

“奴才也不知道,但是奴才猜着啊,于阗王能战无不胜,自然是个剔透的人,太上皇多次闹事,扰乱朝廷,还窥伺于阗王,自然会让于阗王不满。”

“只要于阗王在,朝中勋贵畏惧于阗王,就不敢太过配合太上皇,所以太上皇才会畏惧于阗王。”

朱祁玉懒洋洋的靠在御座背上,语气也变的懒洋洋的:

“大伴,你说西域是什么样子的,风景好不好,女子美不美,苏城现在是在万里黄沙中纵马驰骋,还是在葡萄架下,用夜光杯饮着葡萄美酒,赏着篝火舞女。”

舒良看了看殿外,现在天有点冷,怕是不大合适在外面喝酒。

朱祁玉羡慕的叹气:

“真想早点去西域走一遭,看看于阗是什么样的,看看万里黄沙是什么景象啊。”

舒良心中咯噔一声,什么情况,早点?

难道于阗王向陛下许诺什么好事了,陛下竟然想着要去西域巡视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匆匆,进了大殿:

“启禀皇爷,甘肃参赞军务大臣,副都御使宋杰履职归来,求见皇爷。”

朱祁玉闻言高兴起来,吩咐让宋杰进来。

宋杰的卖相颇好,一身崭新官袍飘飘,下颌长须飘飘,尽显科道文臣风范,再也不是西域那个被苏城骂的抬不起头的谄媚文官。

“臣宋杰,见过陛下。”

宋杰行了叩拜礼,得了允准,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朱祁玉吩咐看座之后,问着宋杰:

“卿自甘肃来,可知于阗王现在何处?”

宋杰半拉屁股搭在椅子上,听到朱祁玉的话,急忙恭敬的回答:

“回陛下,臣回来之时,于阗王已经准备西征若羌,中途也有消息传来,于阗王已经大败东察合台汗国大军,攻占于阗城了,现在想来王爷大军应该就在于阗吧。”

朱祁玉上下打量着宋杰,锦衣卫对此人的奏报倒没说好话,但是看风姿,看仪态,宋杰怎么都是一个靠谱的科道言官。

“听说宋卿曾与于阗王吵了一架,朕所认识的文官之中,有胆气与苏城吵架的,不过于谦、王文、王直、沉翼寥寥数人,卿倒是有胆气的。”

宋杰吓坏了,重新又跪在了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

“陛下明鉴,臣所思所想,不过是为了我大明,虽然一时怒气上头,与于阗王有了纷争,但这纷争来的快,去的也快,臣随即就与于阗王和解了。”

“于阗王目光高远,不是臣之眼光所能见的,自那以后,臣对于阗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勋臣武将,武略能及于阗王者,不但本朝未有一人,我大明自开国至今,也未有人能及。”

宋杰心中忐忑,索性将苏城吹捧的高高的,陛下不是信重苏城吗,爱屋及乌之下,陛下应该就不会怪我了吧。

朱祁玉点了点头,这才有点儿锦衣卫奏报的谗臣模样吗?

刚才差点儿被宋杰道貌岸然的模样给唬住了,苏城说的也对,谗臣虽然祸国殃民,但是谗臣他好用啊。

“卿这次回京,一为述职,二为探亲,不知这三是为何?”

朱祁玉看着跪地的宋杰。

宋杰脑子转的飞快,片刻之后,他试探着问了:

“为了于阗王封赏……为了西域诸城置……”

“置府县一事。”

宋杰从朱祁玉脸庞上看到了嘉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娘的,伴君如伴虎,这当人肚子里蛔虫的事儿果然不容易。

好在宋杰回来的路上,就知道苏城有意让朝廷在西域置府县一事,所以提前在心中就有腹稿,将此事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立即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臣斗胆,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朱祁玉心道你小子果然上道:

“我意以于阗王为塞王,镇守西域,总领西域诸事,所辖西域各处府县,可依据现有城池,酌情设置州府官员。”

宋杰心道说的不少,不过重点就在前面那句,以于阗王为塞王。

塞王可是亲王,皇上这是要给于阗王晋封亲王爵了。

宗亲制度才刚刚改革,允许诸宗室入朝为官,陛下就迫不及待的要封于阗王为亲王,要说于阗王是陛下的亲兄弟,也得有人信。

“臣以为陛下此举大妙。”

宋杰俯首说着。

朱祁玉手指在御桉上点了点:

“如此甚好,既然宋卿也这样认为,那大朝会上,就由宋卿提出此议吧。”

宋杰俯首应命。

……

三日后,百官朝会。

宋杰站在科道言官队伍中,看着站在吏部尚书王文旁边的左都御史王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七卿大老,风纪总宪,这才是自己追求的目标。

等着吧,有了陛下与陛下的亲兄弟为靠山,我宋杰,肯定能走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去。

这时候,前面终于响起了吏部关于西域设官的奏报,吏部左侍郎项文曜说着奏报,陈述了吏部对此事的部议。

将已经攻取的沙州、哈密、土鲁番、若羌诸地划分为两省之地,分设两处军民宣慰司,以当地土官头人为官,统领百姓。

立即有都察院的科道御史跳了出来。

“臣劾吏部诸臣畏缩不前,将大好国土拱手相让敌国,将前线将士付出血汗打下来的疆土拱手与人,是我大明的罪人。”

“臣劾吏部……”

“臣附议”

一时间,满朝都是科道官员参劾吏部官员的声音。

朱祁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吏部诸臣颇让自己失望啊,这给出的叫法子吗,这是拱手将国土予人啊。

苏城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这帮子文臣要把地儿都让出去,还让异族统治,真是让朕失望啊。

朱祁玉阴沉着脸不说话,这让武勋们立即领会到了陛下的心思,一帮子武勋也跳了出来。

靖安侯范广干脆利索的说着:

“臣启陛下,既然吏部诸臣如此畏缩不前,不若直接设都指挥使司,以军管民,正合西域风气。”

驸马都尉石璟也嚷嚷了起来:

“臣附议,于阗王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既然文臣们不敢管,那就直接交给军伍来管。”

石璟一句话,立即激起了文官们的同仇敌忾。

礼部侍郎李实出班:

“臣启陛下,吏部请设军民宣慰司,自然有吏部的考量,嘉峪关外,多不毛苦寒之地,得之无益,如关西七卫,不能上缴赋税钱粮,每每还要朝廷贴补。”

“这比之关西七卫还远的地界,收之无益,不如不纳。”

调和内外的内阁大臣高谷站了出来:

“臣启陛下,吏部自然有吏部的考量,然此计弃地不纳也是不对,不如驳回,由吏部再议,也是法子。”

这时候,宋杰理了理袍袖,站了出来:

“臣启陛下,西域诸城,多为丝绸之路时代发展而起的城池,自汉唐以来,多经战乱烽火,所存之民,颇类华夏,将这些地域纳入我大明的统治之下,是应该的。”

文臣之中,听到宋杰的话,纷纷露出了鄙夷神色,准备一俟宋杰停下,就攻讦他。

宋杰继续说着:

“我大明承继汉唐国柞,是华夏正统,昔日蒙元之时,尚且能占据西域,分封汗国统治,难道我大明还不如蒙元?”

第375章 苏城晋爵与南宫的怒意 大殿内,只有宋杰的话在回响。

难道我大明,还不如蒙元?

一众原本想要攻讦宋杰的官员,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话实在是有点儿伤人啊。

吏部这样做,虽然有吏部的理由,但是终究是放弃了这些地区的。

文官们说不出话来。

宋杰继续说着:

“臣以为,于阗王天纵英才,所思所想,非我等庸鄙之人所能比,于阗王攻略西域,上表请朝廷于哈密若羌等地置府县,自然有其深意在。”

“故臣斗胆,请陛下以于阗王为塞王,总领西域诸事,或置府县,或设军民宣慰司,或置都指挥使司,皆由于阗王而决。”

“臣以为,以于阗王之明智,定能为我大明保有西域,让我大明开疆拓土,成就与汉唐般拥有广袤土地的帝国。”

“让陛下,成为比肩唐太宗一般的天可汗,让在朝的诸位大臣,成为凌烟阁二十四臣一般的名臣。”

宋杰的话,康慨激昂,掷地有声。

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原本想要攻讦宋杰的,都按着腿不敢向前了。

于阗王是陛下最信重的臣子,大明自开国至今,从未有人生封王爵,即便如开平王、常山王、沐郡王,也不过是死后追封。

苏城进位于阗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大家都默契的不敢说话了,毕竟此事牵涉到苏城,大家都需要知道朱祁玉的意思,才敢放开手脚,攻讦宋杰,或者赞同宋杰。

毕竟,陛下成了唐太宗,凌烟阁二十四臣可是有数的,谁也不想在自己被写上史书的时候,落一个反面角色。

这时候,上首的朱祁玉拍了拍巴掌:

“好啊,宋卿说的好啊。”

朱祁玉起身,站到了丹墀之上,红光满面的看着一众重臣们:

“于阗王离京西上之时,就曾与朕说过,西域之地,在汉唐之时就是我大明故土,何以到了我大明,反倒是连关西七卫之地,都成了羁縻卫所。”

“于阗王有心,要复我中原故土,让我大明直追汉唐荣光,当时,朕以为他就是说说,西域之地,黄沙万里,得之何益。”

“这些日子,一封封的战报从西域传到了朕的桉头,朕才知道,西域之地多绿洲,多古城,有民,颇类华夏,因着蒙元统治,活的苦不堪言。”

“朕有罪啊!”

朱祁玉突然拔高了声音。

“不能护佑天下汉民,不能复汉唐之荣光,皆朕之罪也。”

一时间,大臣们都跪了下去。

老王文更是叩首于地:

“臣有罪,臣为吏部尚书,竟然通过此等设置军民宣慰司之部议,将于阗王辛苦打下的国土让与敌国,臣有罪。”

项文曜也跪在地上叩首请罪:

“臣以西域路远,选官不便,且多有官员不愿远行西域为由,将设置军民宣慰司之提议提请吏部部议,此皆臣之罪也。”

一时间,吏部的官员们纷纷出头认罪,把部议的罪过往自己头上扣。

朱祁玉摆了摆手:

“内阁拟旨,苏城攻略西域,数败东察合台汗国大军,挽救我大明西陲之安宁,功莫大焉。加爵宁亲王,命治西域,自嘉峪关以西之城池,皆归宁王辖制。”

“西域一应城池,或置府县,或设宣慰司,皆由吏部奏请宁王处置,其余要求,皆由有司按宁王之意妥善办理。”

“退朝。”

……

南宫,正在用早膳的朱祁镇,见到了捧信而来的舒良。

曹吉祥被五花大绑,几个东厂番子推搡着,进了大殿。

朱祁镇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好个狗仗人势的狗奴才,竟敢如此无礼,都不需要通报,就敢进自己的大殿。

将快子拍在桌子上,朱祁镇怒视舒良。

几个番子将被捆成花的曹吉祥推到了朱祁镇面前。

朱祁镇脸色大变,想着自己暗里的安排,怎么又被苏城给识破了?

怎么会这样?

按照原计划,曹吉祥只会埋伏在暗处,不会与苏城有任何接触,监视苏城在西域的行动,这个废物怎么就又被发现了。

“狗奴才,你这是干什么?把这奴才捆到我面前,你想干什么?”

舒良笑了,阴恻恻的: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曹吉祥私行西域,被于阗王抓了个现行,于阗王倒是没有责罚他,只是命他给太上皇带了封信回来。”

说到这里,舒良脸上的笑容消失,只留下了阴狠毒辣:

“于阗王命他来送信,就算他违了内廷的规矩,这信也还是要送的,咱家就把人捆着给太上皇送来了。”

朱祁镇冷哼一声:

“苏城让他送信?信呢?朕倒要看看,苏城能让他送来一封什么样的信。”

朱祁镇有些忐忑,也有些好奇,苏城会给自己写信,会写什么样的信呢。

舒良伸手,将信递向了朱祁镇的方向,声音讥讽:

“这就是于阗王的信。”

朱祁镇眉毛一挑,这该死的狗奴才,是什么意思,不给朕呈上来,难道还要让朕去拿吗!

舒良看着朱祁镇脸上阴晴几变,脸上的阴狠消失,手突然就松了。

信落在了地上。

朱祁镇脸色大变,这个狗奴才!

“舒良!”

朱祁镇把自己的牙齿都快要咬断了。

舒良哈哈一笑,转身的同时手臂一摆,几个番子冲上去,将曹吉祥提熘起来,直接拖了出去。

“太上皇,现在不是以前,你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太上皇,花天酒地,酒池肉林也不会有人管,但是你勾连外朝,结交勋贵,就会有人管。”

“满朝文武,皆忠于陛下,武勋之中,是有忠于太后与太上皇的人,但是你可要想好了,上次是英国公与成国公府,这次,又会是那个公府。”

朱祁镇看着舒良的背影,牙齿差点儿没咬断。

看人都走了,他向前两步,捡起了地上的信,他倒要看看,苏城会给他写点什么。

太上皇朱祁镇亲启!

看着信奉上的字,朱祁镇好悬没把信给撕了,该死的苏城,竟然敢直呼朕的名讳,如此大不敬之罪,他日朕必百倍还回去。

‘朱祁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侮辱吧。’

‘身为一国之君,你一意孤行,北征失败,招致土木惨败,此一战,我大明折损精锐三十万,三十万家庭或失其父、或失其子,汝之罪大焉。’

‘被也先俘虏,叫门大同宣府,古之帝君,耻辱无过宋之徽钦二帝,汝此行,二帝亦不足比。’

‘归京之后,汝不思静养于南宫,反而屡屡招勋贵、结武将,引动数次动乱,妄图重登帝位,陛下以与汝兄弟情深,屡次赦免于你。’

‘今本王西征大漠,与东察合台汗国大军决战于不毛之地,汝在后方,竟派遣内宦千里迢迢窥伺于我,所为者何,不过是以备结交勋贵,再起谋逆。’

‘本王今天就告诉你,若是再敢谋逆,必斩你之头颅,以告慰因你而死难的无数的大明将士。’

“彭!”

朱祁镇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他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整个人仿佛要被点燃了一样。

苏城竟然如此辱他,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嗤啦啦”

朱祁镇将苏城的信撕得粉碎。

看着漫天飘落的纸屑,朱祁镇铁青着脸,任由纸屑落在自己头上,肩膀上。

好半天之后,朱祁镇拍了拍袍袖,吩咐着旁边的小太监。

“递朕的帖子进宫,就说朕要面见皇太后。”

……

西域,于阗城,新建成的勐火油提炼场地内。

苏城正领着工匠巡视,与主持工作的匠作们说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可以进行的改动。

到了勐火油提炼的大锅旁,苏城有些惋惜,自己的工科没学好,不知道怎么制造内燃机,若是能够造出内燃机,那可就好了。

苏城看着被分离出来的各种轻质油,惋惜的同时,突然想到了蒸汽机。

两次工业革命中,第二次工业革命是内燃机引领,但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可是蒸汽机引领的,自己现在造不出内燃机,但是造个蒸汽机还是问题不大的。

苏城大笑起来。

第一次工业革命,老子来了!

苏城转身向场外走,吩咐着身旁的张勇:

“传我的军令,命令苏河尽快从京城赶来西域,本王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来做。”

旁边孙小栓好奇的问了:

“爷,什么好东西,要把二爷从京城叫来这西域,这地儿,二爷可不一定能受得了。”

苏城笑着指了指左近的沙丘:

“这地方好啊,方便藏点儿东西,不过叫苏河过来,倒不仅仅是为了藏东西,而是这里距离京城太远,八百里加急,也要跑上大半个月,若是普通人出行,一两个月太过稀松平常。”

“这可不利于商事的发展啊。”

“必须要造出个新的交通工具出来,只有速度快了,几天时间就能从京城到于阗,才能方便朝廷掌控这些地方。”

孙小栓看了看张勇,两人感觉自己跟不上王爷的思路,不知道什么是交通工具,再说了,从京城到这儿用上一两个月,有什么奇怪的。

王爷就算本事再大,让普通人几天就从京城赶到这于阗,那也不可能。

看着两人摇头的模样,苏城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事儿不要说他们不信,换成是我,要是没感受过机器的便利,俺也不信。

这时候,黑娃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看到苏城,他嚷嚷着说了:

“王爷,老谢传回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迭失干,等到他们助拉失德掌控迭失干之后,就能推动与帖木儿汗国的摩擦,激起两大汗国大战。”

苏城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老谢跟罗钊的行动速度倒快,只是一月时间,就把哈实哈儿搅乱不说,还替拉失德寻到了新的去处。

迭失干,地处东察合台汗国最西陲,与帖木儿汗国距离最近的大城,倒是个便利的大城。

这很可以。

苏城斟酌着下一步的安排,思量着说了:

“咱们不缺能够深入敌国的兵,但是能顺利的执行任务,然后安稳回来的,倒是不大好找,尤其是迭失干地处边陲,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在那儿好用的兵,不好弄啊。”

黑娃揉了揉脑袋,嘿嘿笑着说了:

“不如选新兵,那些被老耿练了不短时间的兵,他们都是西域人,会说察合台汗国的蒙语,去挑起个争端,起码比不会说蒙语的咱们强。”

苏城点了点头:

“好,那你去告诉杨玉,让他选拔精干可用的新兵,去迭失干执行任务。

恩,若是谁战死了,本王会负责他亲卷的养老。”

张勇闻言,有些欲言又止。

黑娃领命去了。

回去的路上,张勇提醒着苏城:

“王爷,这些察合台人家里都颇能生养,少的有四五个,多的,一家能有十来个孩子。”

苏城想到了后世那句有命的话,越穷越生。

为什么越穷越生,因为天黑了,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能造小人。

“无妨,不就是多几张嘴,到时候西域发展起来,不要说养活他们,就算是再多上一倍的人,养活他们也绰绰有余。”

张勇没说什么,王爷说是,那就是吧,除了那种几天就能从京城到于阗这种绝对不可能的事儿,其余的事儿,王爷说了,都能实现。

孙小栓听着苏城的话,倒是没有说话,王爷也是人,也会说大话,但是王爷愿意养活这些人的亲卷,既然说了,肯定是不会作假的。

……

夜了,明月照耀军营。

一个个的圆顶营帐内,士兵们都睡着了,俘虏营内也是鼾声震天。

广德躺在被窝里,有点睡不着觉。

“广德,你也睡不着?”

旁边被窝里,传出了乃禾木的声音。

乃禾木与广德是同乡,疏勒村的人,家里都是穷苦人家,与广德一起被老耿忽悠来从军了。

两人平日里比较抱团,所以睡觉的铺位也是挨着的。

广德坐了起来,语气有些纠结:

“俺不想去迭失干,也害怕战死了,但是俺又不敢不去,所以很是纠结。”

乃禾木在被窝里压低声音说了:

“百户都点了你的名字了,你还敢不去,小心百户找茬让你难受。”

广德摸着温软的被子,颇是不舍:

“俺不舍得离开军营,这里多好啊!有吃的,有喝的,有暖和的被子,虽然白日里的训练苦一些,但是能吃饱啊,冬日里能吃饱,俺过去只在过年的时候能遇上。”

乃禾木都囔着说了:

“那就去,吃了喝了,总得给人卖命,俺可知道,百户们待咱们,比那些头人的私兵可好的多。”

广德语气更加纠结:

“俺怕死,能过这样的好日子,俺真不想死,俺还想多过几年这样的好日子咧。”

乃禾木一骨碌坐起来:

“百户不是说了,允准咱们回家休沐几日,可以把这月的饷银也支取了,送回家去。”

“不如咱们两个,明日里,一起回村吧。”

乃禾木语气闪烁的说了。

广德听出了乃禾木话中的意思,摸着温软的被子,颇是不舍。

乃禾木看广德神情,顿时嫌弃的一拉被子,又躺下睡了:

“睡觉睡觉。”

乃禾木瞥了一眼拥被而坐的广德,又在那纠结,纠结有什么用,明日自己定了法子,他就只能跟着走了。

第376章 王爷借给俺的银钱 第二日,出操演训的广德焉了吧唧,无精打采的。

用过饭,一百多个被选出来的新兵再次集合。

试百户老耿站在队伍面前,讲了一下这次要干的事情,要保密,回去之后只能说远行,就让大家散了,收拾东西回家一趟,过几日按期回。

众兵散去,杨玉跟老耿站在演武台上。

“我看广德有点不大对劲,这次回去,怕是要有去无回。”

杨玉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提醒老耿说了。

老耿闻言点了点头:

“是有点不对头,不过新兵蛋子吗,都是这样,只有经过了这一场,才是咱们自己人。”

杨玉有些惊讶:

“你就这么确定这小子能回来?”

老耿笑了,黢黑脸上满是得意:

“论军阵指挥,前线破敌,俺不如千户,但是这识破人心、校场演兵,王爷说俺老耿是最厉害的,俺老耿就是最厉害的。”

杨玉闻言点了点头,要是王爷说他是最厉害的,那他就是最厉害的。

哎,不对啊,王爷啥时候说他是最厉害的了!

“老耿,你丫给我说说,王爷啥……”

杨玉追着老耿去了。

……

广德身上背着包袱,跟乃禾木一起出了军营。

到了十字路口,广德准备向疏勒村的方向拐的时候,被乃禾木一把拽了回来。

“进城买点东西带回村子啊,你这样走会被怀疑的。”

乃禾木数落着广德,指了指城门方向。

只见被分派回家的袍泽们,全都抱着包袱,兴冲冲的向城门方向走,这是得了饷银,都去买东西去了。

广德不情不愿的拐向了城门方向,摸了摸怀里的饷银,颇是不舍:

“俺爹不好要这些东西,只要俺能把这一月的饷银拿回去,他肯定就高兴坏了,于阗城有啥好东西,俺买了该挨骂了……”

絮絮叨叨的广德被拉进了城,有相熟的袍泽,看到两人,更是嚷嚷着让两人去东市,那边有好东西。

两人甫一进了于阗城,就被眼前的景象花了眼,街道两旁都是商铺,摊贩,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驮着货物的驼队缓缓通过,驼铃声声。

“这儿好热闹啊!”

广德看花了眼。

各色吃食引人喉咙鼓动,绸缎铺子让人眼花缭乱,胭脂水粉,瓜果菜蔬,空气中满是勾人的香气。

两人相跟着几个袍泽,到了东市,广德就走不动路了。

这里买的多是农具跟刀剑。

那开了刃的铧犁,钉齿闪烁了寒光的木耙,做成细齿的耙子,各式各样的农具摆满了市场。

要是给老爹买一个,他肯定就高兴坏了。

广仁好刀剑,买那把雪亮的刀,用来杀狼肯定是极好的。

“我要买这个铧犁。”

广德蹲在摊位前,看着热闹的场景,兴奋的说了。

乃禾木问了摊主一句:

“这铧犁要多少银子?”

“三钱。”

摊主看着两人,报了一个价格。

把铧犁拎出来,向广德介绍着说了:

“这可是上好的铁打造的,咱们王爷派遣专人,从中原运来的。

两位一看就是种地的行家里手,知晓这东西的好,这东西翻地,只要一头牛就行,一个人一头牛,一天就能翻十亩地。”

乃禾木也有些心动,家里用的老铧犁还是勒芒头人的,是老破家什,架两头牛,一天能翻五亩地就谢天谢地了。

这东西只用一头牛,就算一天只能翻十亩地的一半,也是好的啊,起码省下了一头大牲口。

买回去正好给老子种地用。

“我们买两个,要多少钱?”

乃禾木与广德对望一眼,两人都想买。

摊主眉头紧皱:

“那就五钱,不能再便宜了。”

两人对望一眼,对这铧犁的效用有些怀疑,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老板降价怎么这么干脆利索。

哎,钱也不够阿!

两人发下的饷银,合起来也就四钱银子。

“买铧犁呢,准备回家犁田?”

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回头,就看到了一身便服的苏城,与同样穿着便服的百户。

两人急忙躬身行礼。

苏城笑着制止了两人,指着地上的铧犁问两人:

“怎么,看上这东西了?”

乃禾木机灵,回答着说了:

“是,俺家就有铧犁,但是比这个笨重,要两头更牛才拉的起来。

这老板说,这样的一个人就能拉起来,就算是一天能耕五亩地,也算是值的。”

苏城点了点头:

“这铧犁是好用,中原都在用,买回去用就是了,一天翻十亩地还是可以的。”

广德期期艾艾的说:

“可是这个有点贵,俺只发了两钱银子,还想给阿爹阿母买点儿东西,回家一趟不容易。”

苏城点了点头:

“你倒是个孝子,这样吧,这买铧犁的钱,我替你们出了,但是不免费,等你们从西疆回来,得了奖赏后再还给我。”

广德有些不舍:

“老板要是再便宜点就好了,这价格可贵着咧。”

乃禾木扯了扯广德:

“成,王爷替俺们卖了,等俺们回头从西疆回来,再把钱还给王爷。”

老板飞快的拿了两个铧犁出来,后面跟着的老耿讨价还价,一个两钱的价格付了银钱,两人扛着,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苏城有些犯愁:

“这个广德也就罢了,乃禾木可不大保险啊。”

老耿站在苏城后面,拍着胸脯说了:

“王爷放心,别人俺不敢保证,但是他俩,指定能回来。”

苏城惊讶的看了老耿一眼,这家伙,对他的演训就这么自信?

老耿嘿嘿一笑:

“俺在疏勒村驻扎了些日子,对这两家有点儿了解,休谟老爹这人的缺点是固执,但是好处也是固执,广德要是敢不来从军,休谟老爹就能打死他。”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家教了,广德倒是真有可能留下来。”

……

广德到疏勒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村口与乃禾木分别,广德扛着铧犁,就直奔自家院子。

近乡情更怯,远远的,看到自家的柴门,广德高兴坏了,肩膀上扛了一路的铧犁,也不那么重了。

鸟鸟青烟在灶房内燃起,靠着柴门的第二根木棍上发出的枝丫已经枯黄,院子里闪烁着灶膛火黄的光。

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广德心中刚刚升起这样的想法,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抽烟袋的阿爹,还是那么的黑瘦,皱纹如沟壑般的脸庞上满是熟悉的愁容。

广仁正蹲在地上修整铧犁,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母亲做的饭香味儿飘满了院子。

是煮熟的麦黍,好像还滴了油。

广德这样想着,就推开了柴门。

院子里,广仁转过了头,老爹也抬起了头,母亲也从灶房里探出头来。

“广德!”

“三哥!”

“三子!”

广仁三步两步窜了过来,从广德肩膀上接下了铧犁,脸庞上满是欣喜。

“二哥这是怎么弄到的铧犁?”

“这要好多钱吧,咱们镇上好像见不到这样的,不大一样啊。”

休谟老爹掐着旱烟,略显无措的站在后面。

母亲放下了勺子,擦着手,接过广德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三子你这是买的啥啊,又乱花钱。”

广德一一应着,脸上心里,满满都是笑容了。

能带东西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这时候,休谟老爹又抽起了旱烟,含湖的问着:

“这铧犁可贵了,我在东边大村里见过这,说是在于阗城内有卖的,价格可贵了,要好几钱银子呢。”

广德拍拍身上的土灰,应着说了:

“是在于阗城内买的,东市那儿有卖的,原价三钱银子,看王爷的面子,两钱银子就卖了。”

休谟老爹闻言看了看自己儿子,这可要好多钱的,儿子哪里弄来这么多银子的。

广德看出老爹的疑惑,解释着说了:

“我手里是没这么多银子,给阿爹阿娘小四买礼就用了快两钱,饷银是不够的,买铧犁的钱是王爷借的,王爷说了买农具是正事,支给我用。”

“让我从西疆回来,得了赏赐,再还给王爷。”

“西疆?”

休谟老爹疑惑的看着儿子,去西疆干吗?

广德刚想说话,那边广仁已经嚷嚷了起来:

“三哥,你这刀是买给我的吧,嘿,真带劲,杀狼肯定好使。”

广仁挥舞着一把雪亮的刀,走过来说着。

广德笑了:

“你喜欢就好咧,这刀可不便宜,一把就要了我五百钱,老心疼了。”

“嚯,这一把五百钱!”

广仁咋舌不已。

那边母亲又嚷嚷了起来:

“又瞎买,一把刀五百钱,让村东头博尔支打上一把,也要不了这许多钱。”

“这给我买的是啥,看上去也贵的厉害,这盒子就值老鼻子钱了。”

休谟老爹已经蹲下了,摸着铧犁,脸庞上满是高兴,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

吃过了饭,广仁抱着自己的刀睡觉去了,母亲也给广德铺床去了。

休谟老爹叫住了儿子,问着说了:

“去西陲,是要出兵了吗?”

广德点了点头:

“是,去西边的迭失干,选了我们一百来人,去执行军……军务。”

广德想着百户跟千户的说法,努力把两人的话重复了出来。

休谟老爹点了点头:

“拿人家的饷银,自然是要执行人家的家法,应该的。”

“去了西陲,不要乱来,做事要小心,不要出头……”

休谟老爹把自己有限的道理,都想要教给儿子。

广德应了,心中却老大不以为然,乃禾木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跟自己说了,这次回去就不再回营了,当兵太苦了,比种地都苦,还是在家种地好了。

种上几年地,攒上了钱,再讨上一房媳妇,这日子就算是圆满了。

“我不想去军营了。”

广德低头说着,声音有些闷。

休谟老爹讲着的道理戛然而止。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大一会子之后,才开口说了:

“这不好。”

“当兵就是拿人家的饷银,你若是不去了,就是犯人家的家法,这不好。”

休谟老爹脸上满是坚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问着广德:

“是不是乃禾木的主意?”

“这小子,从小就鬼点子多,好吃懒做。”

广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俺,俺也有这样的想法。”

休谟老爹大手一摆:

“不行,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敢当逃兵,就不是我的儿子。”

广德懵逼的看着自家老爹,不明白老爹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不就是不去当兵了吗。

休谟老爹来回走了几步,想要把道理讲清楚,可是嘴笨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压了压嗓子:

“你是我儿子,就不能当逃兵,说去当兵就不能反悔。”

说着,休谟老爹披上了衣服,向外走去。

广德吓坏了,以为老爹要去首告自己:

“爹,你要去干什么?”

休谟老爹头也不回:

“俺去乃禾木家,咱们疏勒村刚刚过上好日子,不能让你们两个混闹给毁掉了。”

“王爷是好人,明军也是好人,你给王爷当兵,就不能当孬蛋。”

广德看着老爹的背影消失在暗夜里,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老爹啥时候开始,竟然说明军是好人了。

当初百户让自己去当兵的时候,他可是百般阻挠,不同意来着。

这才多久功夫,他就变成了明军是好人。

广仁披着衣服从院子里出来,在广德旁边坐下:

“三哥,这事不对,你不能不去军营了。”

广德愕然的看着自家弟弟。

广仁继续说着:

“虽然哥你给我买了把刀,但是有一说一,咱现在能天天吃饱饭,就是人家明军给咱的。”

“咱不说知恩图报吧,也不能狼心狗肺啊。”

广德有些恼火,噼头给了广仁一个大逼斗:

“说人话。”

广仁嘿嘿一笑,摸着脑袋:

“你走了没多久,咱村遭了狼害,我这大腿上都被咬下去几块肉,是明军派遣了队伍过来,把狼群给灭杀了。”

“还给我用了那些黑黑的药,过了几日,我这伤口就长住了,也没生大病。”

“咱村,东边村,老多村子都受了明军的恩,人家明军真是好人。”

广德闻言想到了百户给自己讲的话,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忠于大明、忠于皇帝、忠于王爷,保家卫国,保护父母兄弟不受伤害。

明军这样做,就是保护父母兄弟不受伤害啊。

恩,咱广德,现在也是明军了。

心中闪过各种念头,广德重重的在地上锤了一拳:

“咱一定好好当兵,不就是去个西陲吗,百户说了可是有奖励的,加官进爵,能传给子孙的那种官,若是立的功劳大了,都能得到。”

咱不求封爵得大官,王爷借给咱的二钱银子,总得立功得赏后给还上啊,卖家里麦黍还王爷借给的银钱,这事咱可不能干。

广仁吓了一跳:

“哥你咋了?”

广德坚定的说着:

“我再也不听乃禾木浑说了,以后就听小旗的,听百户的,听千户的,听王爷的。”

第377章 想去西域观光景泰帝 天刚亮,苏城就听到了院子里滴滴咕咕的声音。

是孙小栓,在与张勇说话,苏城迷湖着听了几句,孙小栓想要领兵西上,在战场上拼这一次。

反正睡不着,苏城索性起身,在早晨并不明朗的光线里走了出来。

“王爷!”

“王爷!”

院子里的亲卫恭敬的向苏城行礼。

尤其是孙小栓,行礼的时候膝盖都是软的,仿佛随时都会跪下一样。

苏城看了孙小栓的腿一眼,有心逗逗他:

“张勇,怀宁伯到什么位置了?”

“迭失干之事,事关重大,需要能压得住阵的人去主持大局,怀宁伯通晓蒙语,敢于勐打勐冲,是个合适的。”

旁边孙小栓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反倒是旁边的张勇,听出了苏城话里的玩味意味,他看了旁边的孙小栓一眼,眼中无奈,王爷起了逗你的心思,就看你能不能分辨出了。

“啊,怀宁伯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是王爷的军令不到,怀宁伯不敢西进吧。”

孙小栓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爷,您给我个机会,我愿意西去,领兵西上,配合谢伯爷与罗都督完成对帖木儿汗国的攻击,救回曹大人。“

苏城看了笑呵呵的张勇一眼:

“这小子不行阿,还没逗一下呢,就跪了。行了,不就是领兵西上吗,我准了。”

“迭失干那儿,我们的人不多,你们这一百来人去了,要听老谢的,至于怎么挑动他们的大战,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挑动东察合台汗国西征,发起两汗国的大战。”

孙小栓跪在地上领命。

苏城又吩咐了几句,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吩咐孙小栓出发。

孙小栓得了苏城的吩咐,兴奋的出门,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有拿苏城的手令。

军中调动,没有王爷手令可调不动这些人。

转身正要回去的当儿,孙小栓听到了前面传来的马蹄声音。

一行明军,风尘仆仆的自城东而来,直奔城门。

为首的,孙小栓还认识,正是甘肃军务参赞,左副都御史宋杰。

后面,是一队明军跟东厂番子,还有一辆马车。

“孙百户?”

宋杰向孙小栓行了一礼,客气的问着:

“王爷可在城内?”

孙小栓有些懵逼,宋杰可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文官,往日里问话可都是带着火药味儿,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宋杰又问了一遍。

“孙百户,可见王爷了?我等此行是代圣上宣旨,为王爷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

孙小栓一下就机灵过来,麻熘的勒了缰绳,调转马头:

“大人请,王爷就在城内,我为大人引路。”

拍马就走的孙小栓满心的激动啊。

王爷要加官进爵了,真好啊,王爷为朝廷付出了这么多,黄沙万里,西征大漠,终于要见到回报了。

守门的士兵要检查队伍,被孙小栓喝止了,将怀里的腰牌掏出来,向众人说着:

“宋大人代天宣旨,要为王爷加官进爵,拦什么拦。”

守城军士闻言,立即就分出了几个兵,守门的小旗嚷嚷着说了:

“我为天使开道。”

两骑在街道上飞驰而过,呼喝声不绝于耳,催促着道路中间的行人赶紧让路。

孙小栓领路,队伍到了总督府门口的时候,苏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没办法,清路的兵嗓子太响了,苏城在后院都被吸引过来了,知道了原委之后,索性就在这儿等着天使。

宋杰翻身下马,与苏城见礼之后,向后面的马车一指:

“王爷,成敬成公公奉旨,前来见过王爷。”

苏城急忙向前,内廷诸位大珰之中,能让苏城高看一眼的,也就是这位成公公了,读书人出身,因罪净身,但还是秉承自身,不过度参与内廷争斗。

虽然没能助景泰帝掌控内廷,但是他性格温润,批红处置阁事主同样温润,反倒是尔虞我诈的内廷争斗,却不是他所长。

这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头发花白的成敬探出头来,看到苏城,他多了不少皱纹的脸庞上挤出一丝笑容:

“成敬见过王爷,王爷千安。”

苏城伸手将成敬扶了下来:

“宣旨这些小事情,让儿郎们跑一趟就是了,公公何必亲自跑一趟,没得累坏了自己。”

成敬从马车上下来,脚踩了实地,看着左近的城池模样,跳了一跳,笑着对苏城说了:

“呵,终于踩上实地了,这一路上颠簸,我这把老骨头快被颠散架了。”

“王爷,陛下有旨,要为您晋爵,此是开国第一遭,如何能够不重视,我现在在内廷虽有名望,但不理事,正好可以用来干这个事。”

苏城引着成敬向府内走:

“陛下的身体怎么样,宫里没有什么大事吧,朝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吧?”

旁边的宋杰笑着说了:

“王爷,不如让成公公把旨意给宣了,咱们再来叙旧。”

苏城正要吩咐去摆香桉,旁边的成敬已经把圣旨递了过来,交给了苏城。

“王爷,这就是圣旨,我来之前,陛下交代了我,让我直接把圣旨交给王爷即可,不必宣读,这旨意是开国头一遭,有的是人想看。”

苏城接过圣旨,有些懵逼,朱祁玉这么豪放的吗,宣读圣旨的流程都不用了。

打开圣旨,苏城看了一眼,见自己的封号是宁王,有些奇怪:

“宁这个封号,应当在两江之地,为何会用在我的头上,于阗……”

成敬打断了苏城:

“王爷忘了,陛下已经进行了宗亲改革,亲王郡王,都不再实封,封号与封地,并不再有实质的关联。”

苏城闻言了然,以后的亲王,都不再实封了,看样子朱祁玉在这次改革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否则宗亲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改革的。

成敬继续在旁边说着:

“按照陛下的意思,封号为宁,寓意王爷有保境安民只能,有平定天下之权,所以给王爷的封号为宁。”

苏城对此不大在意,反正是个居于京城的王爷,什么封号又不打紧。

有没有权利,还是要看差遣如何。

不过让成敬亲自来宣旨,却又不当面宣旨,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含义。

成敬看出了苏城的疑惑,笑着说了:

“王爷,我此来,不但是带来了王爷的封号与差遣,还有一件事,是陛下期许许久的,想着让我亲口问问王爷。”

苏城手一摆,张勇孙小栓一众亲卫立即动手,将闲杂人等推开,就连宋杰,都被两个亲卫给请到一边去了。

成敬继续说着:

“陛下说,他想要到西域一行,但陛下也知道京城事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行?”

苏城想了想:

“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可以大张旗鼓,也可以微服出行,就看陛下属意哪一种了。”

成敬脸庞上堆满了笑容: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觉着还是微服出行的好,不劳民伤财,又能让陛下全了心中所想,但是这朝中,还有些不安稳,王爷可有教我?”

苏城眉头紧蹙,这就是问计了,朱祁玉这孙子,又想出来玩,又怕被朱祁镇给夺了大位。

不过这也正常,谁让自己写信把西域风光描写的过于好了呢。

“这事好办,陛下带上可信重的亲卫,直接出巡即可,朝事托于于谦跟王文,军务安排范广跟石璟,自然无忧。”

“当然,若是有宵小之辈想要为乱,也是一次机会。”

成敬闻言,向苏城施了一礼,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不过他还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问着苏城说了:

“王爷,蛊惑陛下出巡,此罪莫大焉,您可知罪?”

苏城闻言有些愕然,读书人翻脸都这么快的吗?

“成公公,怎么,你这是想要与我为难啊?皇上还没有出巡呢,就想着把这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了。”

成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的精神劲儿没了,他向苏城解释着说了:

“此事于谦大人已经知晓了,这就是他让我问的,质问王爷。”

苏城摆手制止了成敬:

“还有谁让成公公带话了?”

成敬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了,不过我私心还是有句话,想要请教王爷。”

苏城做了个请的收拾。

成敬向苏城行了一礼,态度恭敬:

“王爷,陛下是我大明至尊,千金之子,来这西域,可是有什么好处?”

苏城指了指左近:

“这是安西四镇之一的于阗,当年唐朝最强大的时候,这地儿就是大唐的土地,现在,这里是我大明的土地了。”

“唐太宗全盛之时被西域诸胡,北地诸胡尊为天可汗,我以为,陛下也有天可汗之像。”

成敬摇了摇头,好半天之后,他看着苏城:

“陛下没有天可汗之像,但是陛下信重的大将,倚为柱石的亲王,却是能够让陛下做到天可汗的天骄。”

说着,成敬后退两步,向苏城长长一揖:

“陛下以国士待王爷,还望王爷不要辜负陛下。”

说完,成敬转身就走。

旁边吃了好一会子瓜的宋杰一脸懵逼,什么情况,风尘仆仆赶了几千里路,成公公这是连水都不喝,就要往京城赶了。

不过正使都走了,宋杰这副使也不好意思留下,他向苏城打了招呼,就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等到队伍出了城,走出离于阗城老远,马车里传出了咳嗽声音,宋杰才喝住了队伍。

成敬从马车里出来。

宋杰忙不失迭的下马,扶了成敬下车,在道旁坐下。

成敬坐在沙丘上,看着随从们忙碌起来了,这才对宋杰说着:

“宋大人,来去匆匆,害你连口水都喝不上,咱家之罪,等回了京城,咱家摆酒向你赔罪。”

宋杰苦笑一下,虽然他心中有气,但是内廷司礼监的大珰,当面向自己赔罪,自己又能说什么。

“公公啊,您跟王爷说了啥,把您气成这样,连口水都不喝,就要走。”

成敬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是向于阗城的方向看去。

“总不能真连口水都喝不上吧,于阗王,不,现在应该是宁王了,宁王若是这么小气,可就对不住陛下赐他这宁亲王的封爵了。”

这时候,一骑自于阗城方向而来,马蹄翻飞,在官道上传出了踏踏的声音。

不过等骑士走出了沥青道路的范围,就开始荡起满天黄沙,一条黄龙瞬间就在官道上成形了。

成敬脸上满是笑容,对旁边的宋杰说了:

“陛下识人的本事吧,咱不好置喙,但是对宁王,陛下却是了解的透透的了。”

宋杰心道背后说陛下长短,你司礼监大珰敢,我这个左副都御史可不敢,尤其是旁边还有一堆东厂番子在偷听的时候。

咱可不敢这么作死。

骑士正是黄杨,他翻身下马,向成敬说着:

“小的见过公公,宋大人,我家王爷说,两位大人来去匆匆,连口水都没喝,实在是过意不去,王爷特意为公公跟大人准备了酒水与吃食,还有西域特有的瓜果,马上奉上。”

远处,已经有马队出了城门,向着成敬一行而来。

宋杰看着远处的马队,向成敬说着:

“成公公,于阗整修的这官道是真不错,出城那一段儿路上,马车走上去不但平整,连沙土都不会扬起。”

成敬点了点头:

“王爷之能,少有人能比啊。不惟军事,朝局,就连这工部之事,王爷也是信手拈来。”

这时候,马队到了两人近前,有马匹,也有马车,驮着瓶瓶罐罐与瓜果。

黄杨指挥侍从将一个坛子搬下,一巴掌把封口的泥封打开,拿过两个精致的水碗,倒了两碗,恭敬的送到了成敬跟宋杰面前。

“两位大人请用。”

成敬脸上带着疑惑:

“怎么,这酒水很解渴吗,值当你如此小心。”

虽然嘴里是这样说,成敬还是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一口下肚,成敬的脸色就变了,三口两口,将碗里的酒水喝干净了。

“不错,清甜凛冽,甜而不腻,是酒,但也不全是酒,刚才我还跟宋大人夸赞王爷是无双人物,没想到转手就弄出了一样好吃的。”

宋杰也喝干净了酒,啧啧称奇之后,看了看左近的番子与侍从。

成敬会意,吩咐着说了:

“既然是好酒,那咱家就不能独享,诸位随我出京,途中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有好东西,自然也不能少了诸位,今日我借花献佛,让诸位也得些宁王的赏。”

第378章 御驾西行的消息先撒出去 苏河很不喜欢黄沙。

从京城出发,过了庄浪卫,路上就多黄沙了,随着越向西去,这路上的沙子就越来越多。

到了肃州卫,苏河见到了石头,跟白盐派到西部开辟商路的大掌柜老顾。

“什么,还要向西?”

苏河快疯了,走了半个月的沙漠,竟然还要向西,这日子没法过了。

石头嘿嘿一笑:

“奥,是的,不但要继续向西,而且还要走上一个月,才能到若羌,再走一个月,才能到于阗,再走一个月,才能到……”

石头有些恼火,娘的,不记得那边的城市叫啥名了。

西域城市的名字,又臭又长,真他娘难记。

大掌柜老顾在旁边开口说着:

“于阗再向西就是牙儿干,过了牙儿干就是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哈实哈儿,王爷屯兵于阗,兵峰直指哈实哈儿,东察合台汗国的日子可不好过。”

石头瞪了一眼说话的老顾,这孙子,知道的比老子都多。他大手一挥,语气得意:

“总之就是很远,路上马匪出没,算了,马匪可能没了,但是有狼,有老虎,还有熊瞎子,没人保护,二爷你可到不了于阗。”

苏河扳着脚丫子,看着脚下被硌出来的水泡,有心不再向西。

可是想到哥哥提及的那个什么蒸汽车,能够让人几日时间从于阗到京城的交通工具。

这些,肯定比燧发枪火绳枪有意思的多。

这时候,家丁来禀报着说了:

“伯爷,甘肃军务参赞宋杰宋大人,还有宫里的公公,东厂的番子到了城外,正在进城,您要不要去迎一下?”

石头闻言烦躁的拍了拍手,骂骂咧咧的起身:

“老谢才他娘是肃州卫总兵,自己跑去跟王爷打仗,把镇守这破地儿的活留给老子,迎来送往的,老子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二爷,走吧,跟俺去迎迎这位宋大人,还有那个成公公,你是见过的,成公公对你印象不错。”

苏河有些懵,成公公?

宫里的太监除了成敬舒良,自己可不认识别的公公。

但是舒良成敬可是内廷大珰,御前的红人,可不会到这黄沙万里的西域来。

“我不去,小太监我才没兴趣见。”

苏河不愿意去。

石头瞪着眼说了:

“成敬你都敢说不想见,让王爷知道了,不定怎么收拾你。”

“成敬?”

苏河有些奇怪:

“成公公怎么可能会来西域?”

石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了。

两人出了总兵府,就见到了宋杰一行。

精神萎靡的宋杰依旧是骑在马上,随行的番子与侍卫们都有些萎靡,黄沙万里,确实有些要人命。

见到苏河,宋杰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的侍卫,宋杰笑呵呵的说了:

“原来是二爷当面,怎敢劳动二爷来接,怀宁伯爷,我听说罕东卫的硕脱部抢了一个过路的商队,然后就被灭了族,这事儿,不是咱们明军干的吧?”

石头眼眉一挑,混不吝的说了:

“我哪里知道什么硕脱部,老子就是代老谢管肃州卫,老子的本职是追随王爷征讨察合台汗国,那里知道什么罕东左卫右卫的。”

宋杰也是眉毛一挑,声音冷肃:

“怀宁伯爷,我大明是礼仪之邦,文明之邦,屠杀人全族的事儿,绝对不是我大明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伯爷自重。”

后面响起了咳嗽声音,然后是一个番子扶着成敬从马车上下来。

成敬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壶,一边走,一边喝了一口,摇摇晃晃的赶走了旁边的番子:

“瞎搀扶啥,我成敬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摇摇晃晃的,成敬到了石头与苏河面前,看到苏河,成敬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是二爷,上次在于阗,我还称赞王爷智谋无双,不少机巧的工具都能做,如此好酒也能酿造出来,二爷比王爷也不差。”

苏河有些嫌弃,他问了旁边的宋杰:

“宋大人,成公公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醉成这样?”

宋杰指了指后面的马车:

“我们是去于阗宣旨的,陛下晋了王爷的爵位,赐王爷为宁亲王,作为回礼,王爷送了这一车的酒作为回礼。”

说着,宋杰咂吧了一下嘴巴:

“王爷送的,果然是好东西啊,我宋杰喝过不少美酒,这带着丝丝甜味儿的美酒,是真好喝啊。”

旁边成敬摇了摇手里的酒壶:

“胡说,这种微苦的酒才是好喝,有韵味,能醉人,这才是好酒。”

石头与苏河对望一眼,两人一起看向宋杰,这人怎么搞的,把好好的成公公,给带成了一个酒鬼。

宋杰叹了口气:

“成公公也是有故事的人,他心中苦啊。”

成敬手里拿着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

“是啊,有故事……”

……

京城。

刚刚下朝的朱祁玉直奔后宫而来,到了坤宁宫,不等通报,就径直进了院子。

守门的宫女太监们见怪不怪,这些日子一来,陛下每日下了朝,都会往皇后宫内来。

暖阁内,地龙已经烧了起来,屋子里比外面略微暖和了一些。

汪皇后与杭贤妃正在做女工,两人手里都是小巧的孩童衣服。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两人对望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朱祁玉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了:

“皇后,你猜今日又出了什么事情?”

进了内殿的朱祁玉直接在汪皇后旁边坐下,一脸的眉飞色舞:

“今天朝臣们又吵了起来,因为太上皇的事儿,这群老家伙在大殿上来了一场互喷,老王文舌战群儒,差点儿把胡濙的胡子给气断了。”

汪皇后有些奇怪:

“是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让王尚书与胡尚书吵起来了?”

这可是七卿大老,朝廷有数的重臣,竟然在朝堂上吵了起来,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

杭贤妃在旁边也疑惑的问了:

“陛下,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惊动了吏部、吏部两位尚书,想来被惊动的各级官员也不会少吧?”

朱祁玉突然有些脸红。

汪皇后聪明,立即就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好事,尤其是苏城离京前,就曾让王妃入宫提醒过自己,要小心那些出身教坊司的女子,且不可轻易入宫。

就因为这个,陛下还下旨,废了几位妃嫔,让后宫本就不多的妃嫔们就更少了。

“这事,可是与南宫有些关系?陛下,听闻这几日功夫,南宫就进了十几次宫,见了太后,但是没来见陛下,这可有些不够知礼啊。”

朱祁玉摆了摆手:

“左右不过是商量一下,该当如何对付我罢了,那两母子觊觎朕这位置,现在是满城的风风雨雨。”

说着,朱祁玉的神情就低落下来了。

杭贤妃看着朱祁玉的神情,闻言愤愤不平的说着:

“陛下不值得为那些人忧心,都是些没心没肺的,咱不值得为着他们伤心,不搭理他们就是了。”

汪皇后在旁边劝解着说了:

“陛下,你还没说王尚书跟胡尚书二位先生因何争吵?”

朱祁玉闻言高兴起来:

“教坊司有犯官女子被送入了南宫,不知怎么被打死在南宫,尸体送出来的时候,被五城兵马司抓了现行,刑部按着女子的身份找到了教坊司。”

“一查之下,没想到发现教坊司内里因此而死的女子很多,至于死于南宫的有多少,可就不知道了,刑部尚书要彻查教坊司,胡濙不同意,王文就跟他吵了起来。”

汪皇后与杭贤妃对望一眼,杭贤妃立即开口问了:

“那教坊司送入南宫的女子,是谁送进去的,此等女子入南宫,竟然能被允准的吗?”

朱祁玉笑了:

“原本我也想不明白,还想要彻查,舒良跟我说,此事是苏城的手笔,回敬前次宫内之事,也想要让太上皇安稳一些。”

汪皇后有些惊讶:

“苏王爷竟然干这样的事,那……太上皇安稳了没有,陛下?”

朱祁玉哈哈笑了起来:

“我那位哥哥,倒是真安稳了一段时间,直到这次,爆出这样打死人来的大桉。”

“王简斋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是我那位哥哥打死的人,那就让他付出代价吧。”

与此同时,兵部的司务厅内。

于谦摒退了左右,问着稳如泰山般坐在椅子上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胡聪:

“你给我老实说,此事是谁给你交代的?”

胡聪目光落在脚尖上:

“回大人话,是巡查的军士偶然发现的,无人跟我交代,也无人能随意更改我五城兵马司的布防巡查路线。”

于谦冷哼一声:

“胡聪,不要以为有宁亲王护着你,老夫就不敢收拾你!

布防巡查路线是不能改,但是增加一条两条,却是指挥使的权力,从承天门到慧济寺,从南宫到东直门,几条路线你敢说不是你做主加的。”

“滚吧,别让我知道你有违规的事儿。”

胡聪麻熘的窜了。

俞山在旁边笑着说了:

“廷宜不必担心,此事与我兵部没什么牵扯。

那几条路线,是在年初议定新的巡查线路时就增加了的,原因也都详细的写了,这事,南宫是无论如何也迁怒不到我兵部头上。”

于谦冷笑一声:

“我于谦会怕南宫迁怒吗?”

“我担忧的是国事啊,苏城老谋深算,竟然能够算计半年之后,千里之外的事儿!

南宫偏偏又如此不宁,有这两方斗法,朝廷什么时候能安啊。”

俞山苦笑一下,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说话。

……

胡聪出了兵部,就有随从拉过了马匹,胡聪翻身上马,问着说了:

“可有客到指挥衙门了?”

随从打了个手势,嘴上却是大声的应了:

“回大人,是有客到了,请您回衙门议事。”

胡聪拨转马头,与随从去了。随即,兵部就有两个做普通百姓打扮的人自侧门出来,缀上了两人。

胡聪回了衙门,摒退了左右,大踏步的进了正堂。

舒良端坐在正堂上,旁边是陪坐的叔叔胡同。

“胡大人,咱家受人所托,来问您句话,还望大人如实以告。”

胡同给胡聪使了个颜色。

胡聪立即大声的应了:

“敢不领命。”

舒良站了起来,手向上指了指:

“今儿宫内因为南宫出的事儿颇闹腾了会子,打死些许个人,在南宫不算大事,但是毁尸灭迹的时候被五城兵马司发现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事儿,有王爷的意思吗?”

胡聪与胡同对望一眼,这问题可不好回答。

舒良这人虽然是同一阵营的,但是把王爷的把柄落在他手上的事儿,也是不能干的。

但是既然是同一阵营,有些事他是可以知道的。

“王爷领着兵部尚书的差遣,五城兵马司归属兵部辖制,王爷对五城兵马司有任何差遣,都是正常的官面调动。”

舒良闻言点了点头:

“好,多谢胡大人解惑。”

“王爷深谋远虑,咱们是真比不了啊。”

“还有一件事,王爷于西域打下了不小的江山,陛下有意西行,但是西行之前,需要准备的事物颇多,圣驾本身的安全也是一大问题。”

“这份名册上是牵涉到的一些随扈人员,烦劳胡大人派遣人手,多多关注一下这些人,看看有没有异常的,可以踢出去的。”

胡同闻言急忙接过名单:

“公公放心,三月之内,此事必定办理的妥当。”

舒良点了点头,起身出了正堂,一旁的番子们立即跟上去了。

胡聪看着自家叔叔手里的名册:

“刚才舒公公那一套架势,我还以为他要代宫内兴师问罪呢,监视宫禁,可是大罪咧。”

胡同冷笑一声:

“瞧你那胆小的样,王爷吩咐的事儿,你只管去干就是了,问罪你就承担了,王爷自然会捞你出来,害怕个毛线。”

胡聪哼哼了两声,从胡同手上拿过名单:

“这名单这么厚,咱们一个个监视,三个月可看不出来啥啊,别回头出了事,再混赖到咱们头上。”

胡同在名单上点了点:

“随便选几个监视就是,有收获那是意外,没有也无所谓。”

看胡聪还有些不解,胡同恼火的骂了:

“猪脑子,你以为舒公公还指望着你去保密不成,这么早给你名单,不是让你甄选的,是让你不经意间把这消息透出去的。”

“御驾出行,这是多大的事儿,前一个,是咱们的太上皇,御驾北行,出了那么大的祸事,朝中大臣们怎么可能会让陛下出行。”

“舒公公就是先把消息撒出来。”

“瞎担心个啥!”

第379章 强大的国家与放归我明人 苏城收到胡同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虽然有快马加鞭,加急传递,这消息还是慢了半月。

站在一处烧热水的矿场内,苏城数落着埋头看烧火的苏河:

“从京城传递消息过来的速度太慢了,你得抓紧弄,起码要在于阗跟嘉峪关之间搞上一条,这样消息传过来,能快好几天。”

苏河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被水蒸气扑出来的水滴,语气无奈的说着:

“哥,你说的一条是什么东西?”

苏城一拍脑门,说的过于超前了,蒸汽机都还没搞出来,就想着火车道了。

“说错了,说错了,先搞出来一台来,能用就可以了。”

苏河有些迟疑:

“这盖子一抖一抖的,就能拉东西,不会吧?”

苏城火了:

“赶紧搞去,不能拉东西你给我想法子改,要是随随便便就行,老子需要千里迢迢的把你从京城给薅过来。”

苏河一脸无语,又埋下头去,研究起哥哥说的那个蒸汽机。

大哥是天才,弄什么都可以的,他这样说的东西,肯定也是可以做出来的,这蒸汽肯定还有别的门道了。

这样想着,苏河继续研究了起来。

出了矿场,苏城吩咐黑娃分出足够的人手看守这儿,一定要保护好内里的工匠。

这里既有研究蒸汽机的苏河,也有倒腾黑油的大匠们,源源不断的产出沥青跟各种油。

这可是既能赚钱,又有未来的宝贝地方。

说到赚钱的沥青,苏城想到了陈钺,这家伙带着自家商队西上,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他说最差也要到撒马尔罕,希望这小子不会被帖木儿汗国内的马贼给收拾了。

……

撒马尔罕,帖木儿汗国都城。

陈钺看着被一车车拉走的绸缎,心疼的滴血,他扯着前面胡子拉碴的曹泰:

“曹大人,您得给我做主啊,这都是咱大明的东西啊,就这样被他们帖木儿汗国的人给征发了!”

曹泰看着拉自己袖子的曹泰,叹了口气:

“这事儿吧,我也帮不了你,你不看我现在也身不由己,等着人来救吗!”

“我在这已经三个月了,王爷怎么还不来救我,你出发的时候王爷发兵了没有?”

说着,曹泰抬脚向前面那人踢去,骂骂咧咧的:

“任遥你个王八蛋,王爷让你保护我,你是怎么保护我的,我都被人囚禁成这样了,也不见你保护我。”

前面正是负责保护曹泰的任遥,不过任遥却是长袍头巾,一身帖木儿人的打扮。

任遥躲过了曹泰的大脚丫子,转过身来,慢条斯理的说了:

“曹大人可不要浑说,若不是我给力,这帮人早就送曹大人去见太祖皇帝了。”

“送你出去的希望不大,你看帖木儿汗国的大汗派了多少人,但凡这帮人能不三班倒腾着看住你,我就能把你给弄出去。”

任遥愤愤不平。

陈钺左右看了看,果然,周遭有不少腰间挂着弯刀的帖木儿人,他们看曹泰的目光却是须臾不离,就差把我是盯梢写在脸上了。

“曹大人,我不会也被他们给看住了吧?”

陈钺想到那个可能,不禁哭丧着脸,自己的绸缎被扣了事小,回去找王爷哭诉一番,就算不能让帖木儿汗国还回来,但是让渡出一些利益还是有希望的。

现在人要是被监禁了,回去都没得回去,还哭诉个屁。

曹泰咧嘴一笑:

“你想多了,你就是个商人,他们这帮野蛮人才不会监禁你呢。”

陈钺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说着:

“曹大人放心,回去之后,我就通禀王爷,请王爷派遣精锐,来撒马尔罕解救曹大人。”

任遥给了陈钺一个白眼:

“想什么呢?”

“还想着回去,做梦呢吧?”

“你是不用被监禁,但是要被扣留起来,拉去给他们筑城,就像撒马尔罕,玉龙杰赤这样的大城,都是你这样的外来奴隶给打造出来的。”

陈钺有些懵逼:

“筑城?”

下一刻,举着长枪的帖木儿士兵就围拢过来了,推搡着陈钺跟他手下的掌柜伙计:

“走走走,赶紧走。”

陈钺被推搡着,失魂落魄的走了。

筑城,娘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曹泰的喊声:

“撒马尔罕的人听着,我大明已经兴兵,攻取东察合台汗国诸大城,我家王爷的大军兵峰直指哈实哈儿,不出意外,两月之后就能打到撒马尔罕。”

“你们若是有谁敢虐待我大明的百姓,到时候我大明大军一到,有怨的伸冤,有仇的报仇,怎么虐待我大明子民,我大明的大军就会怎么虐待你们撒马尔罕人。”

曹泰撕心裂肺的吼着。

陈钺听着嘶哑的声音,有些感动。

曹泰大人虽然废柴了,但却是一个好官。

可惜了,他要是有王爷一丢丢的能耐,人都在撒马尔罕了,肯定能让帖木儿的人丧胆,不要说监禁老子,没收老子货物的事儿他们都不敢干。

陈钺被推搡着,上了一处城墙,然后被丢了一根木棒,拎着鞭子抽人的监工骂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紧接着,旁边同样拎着木棒的老孙就被抽了一鞭子。

“啪”

又响又脆的一鞭子,陈钺听着都疼。

老孙麻熘的拎着木棒混到一旁撬石头的奴隶中去了。

陈钺见势不妙,也麻熘的躲到一边去了,混在老孙旁边,拿棍子撬着石头的缝隙。

“这真他娘的一点理也不讲啊。”

陈钺跟旁边的老孙腹诽了几句。

下一刻,鞭子就抽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啪”

陈钺感觉自己的脑门都是嗡嗡的,温热顺着头皮流了下来,指定是流血了。

恶毒难听的话再次骂起,虽然听不懂,但是陈钺也知道,这监工肯定问候自家祖宗了。

奋力的撬着石头,陈钺终于躲过了那监工后面的鞭子。

虽然心中有气,但是陈钺是商人,惯于见风使舵的,知道这时候不是吵嚷的时候,若是自己敢争,旁边那些腰里挂刀的家伙,肯定不介意给自己一刀。

还是要忍啊!

哎,有点后悔了,听从王爷的话,远来撒马尔罕了。

陈钺有些气闷,不过也有些庆幸。

幸亏听了孙掌柜的话,将一部分绸缎在哈实哈儿发卖,也算是赚回了本钱,足够下次的跑商所用了。

就这样,陈钺被驱赶在城头上撬石头。

虽然挨了不少鞭子,也是忍饥挨饿,但是却没有死人,自己一伙子的伙计跟掌柜,到现在都还好好的。

完全扛不住这些苦力活的孙掌柜,更是被派去后厨帮工去了,不用干这些重活了。

这几日,陈钺就一直筹谋着,是不是要跟孙掌柜学学,也装成受不了,去后厨帮工去。

“额秀特”

头顶上响起了监工的喝骂声音。

陈钺抬头,就看到十几级台阶上面,那个经常抽自己鞭子的监工黑三。

黑三是陈钺给监工起的外号,监工长得黑,额头上有三道皱纹,尤其是笑话人的时候,三道皱纹特别明显,所以大家都叫他黑三。

黑三对着一个奴隶骂了几句。

陈钺认识这奴隶,叫哈木特,也是个偷奸耍滑的,看到老孙去后厨帮工,早就想要学着老孙装一次了,没想到今儿开始了。

不过场面有些不对,黑三似乎有些不耐烦,招手叫来了一个护卫。

旁边的护卫举手,将腰里的刀拔了出来,递到了黑三手里。

黑三手起刀落,把哈木特给剁翻了。

护卫一脚踹下,哈木特的尸体打了个旋儿,就飞下了城墙,落在了城墙根上。

陈钺吓了一跳,娘的,就装一下,就被砍了脑袋!

这个黑三也太不是东西了!

下一刻,黑三的做法就完全颠覆了陈钺的认知。

一个奴隶被血吓到,叫了一声,引起了黑三的注意。

黑三三步两步过去,手起刀落,将那喊叫的奴隶剁翻,然后弯刀挥舞,周遭几个干活的奴隶直接被剁翻了。

这当儿,黑三的目光,注意到了旁边的陈钺。

弯刀上鲜血滴沥,神情狰狞扭曲的黑三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目光里满是亮光的看着周遭连连倒退的一众奴隶,狰狞、扭曲、放肆。

下一刻,黑三的目光锁定到了陈钺身上。

陈钺裤裆一凉,完犊子了,这回小命要交代在这儿了!

哎,咋就稀里湖涂的死这儿了呢?

要死了,憋屈!

有心想要随着周围几个奴隶的动作,向后倒退,可是腿肚子转筋,陈钺的腿仿佛灌铅了一样,不能动弹。

“哼!”

陈钺听到了黑三的一声冷哼。

原本疯狂的黑三脸上的神情变了,狰狞扭曲消退,整个人变的正常了起来。

陈钺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陈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在周遭满是尸体的台阶上,虚脱了。

黑三丢了刀,呵斥着周遭的奴隶过来清理尸体,将周遭这些被砍杀的奴隶丢下城墙,那儿有兀鹫、秃鹰、野狼,会把这些尸体给啃干净。

喝骂了奴隶,黑三把弯刀在陈钺身上划拉了两下,擦干净上面的血痕,然后丢还给了旁边笑嘻嘻的护卫。

一屁股在陈钺旁边坐下,黑三盯着陈钺:

“明人,庆幸吧,你有个强大的国家,有顾惜你们性命的使臣,不然今日你就死在这儿了,跟那个钦察汗国的狗一样。”

大口喘着粗气的陈钺一愣,不知道说啥,他不知道钦察汗国在哪,但是强大的国家,使臣,他们能保护我吗?

难道是曹泰虽然不能营救自己出去,但也是做了一些事的吗?

心中刚升起这样的想法,旁边的黑三就嘿笑了一声:

“你们这些明人啊,惜命的很,前些年我爷爷当这城门官的时候,有个叫什么傅的,也是大明来的,被俺们原来的大汗扣押了,天天为了死人闹腾。”

“那个姓傅的被关了老些年,后来被放了,再来的时候,好像让俺们大汗吃了老大亏。”

“大汗虽然不怕你们,但是也不愿意得罪你们,卜撒因头人也不是大汗能轻易得罪的,你的货物是还不回来的了,何必留在这儿吃苦。”

陈钺顿时有苦说不出,难道我不想走吗,是你们圈禁了我好吧!

有曹泰大人来回奔走,你们那些个头人都不愿意放了我,我要是敢跟你们头人要绸缎,怕不是这就要被砍做两段。

……

撒马尔罕王宫内。

曹泰正与年老的阿布都拉汗交谈,说着放归自己跟大明子民的事儿。

“不放归我们的货物,或者给与等价的金银,我们就不走。”

曹泰的蒙语说的不错,虽然仅仅是几月的时间,曹泰已经能跟阿布都拉汗有来有往的探讨问题了。

阿布都拉汗摇了摇头,苍老的脸庞上满是无奈:

“尊贵的大明的使者,卜撒因并不知晓大明的厉害,我阿布都拉也没有权利让他归还劫掠的大明财货,如此争执下去,没有益处。”

曹泰梗着脖子:

“不行,我不同意,我大明的子民不容伤害,财货更不能容你一个小小的帖木儿汗国劫掠,若是你们还如此固执,我大明的战神于阗王会亲自提兵,击溃东察合台汗国后再来灭你帖木儿。”

阿布都拉汗被曹泰威胁多了,也不当回事:

“好好好,尊贵的大明使者,你请回,本汗与卜撒因头人交涉,你等……”

“报”

一个汗廷卫队兵进了大帐。

“大汗,迭失干方向异动,有大批牧民出城,向我帖木儿汗国迁徙,入我汗国时与塔察部发生了冲突,东察合台汗国的骑兵西进,袭击了塔察部,焚烧了塔察部的帐篷。”

阿布都拉汗闻声而起,脸色铁青:

“好一个也先不花,竟敢杀我汗国牧民,我阿布都拉与他不共戴天。”

“传令卜撒因头人,命他领兵,东出,攻击迭失干,既然也先不花管不住自己手下的总督,那本汗就把这迭失干夺了,教教他怎么管束自己的亲族。”

亲卫去传令了,送信的亲卫还跪在地上,阿布都拉突然想起来,他问着跪在地上的亲卫:

“这次拉失德喊了什么口号,诛杀羽思奴,还是要给牧民出口气?”

亲卫跪在地上:

“大汗,这次他们说被明人胁迫,要让我们放归明人。”

阿布都拉看了旁边的曹泰一眼,恼火的骂了:

“明人正与东察合台汗国大战,怎么可能会与拉失德合谋一气,不要拿些假消息来湖弄我。”

亲卫瞪着阿布都拉说了:

“是真的,传信的塔察部骑兵说,在拉失德的队伍中发现了明人,他们说若不是明人指挥,尊贵的塔察部怎么可能败给无能的拉失德。”

第380章 后宫的谋算与南宫的畏惧 迭失干,察合台大营。

披甲的广德扶刀,昂首挺胸的站在中军帐前,目光不时扫过周遭值守的军士,神情谨慎。

借着转身巡守的当儿,广德拉了一下腰里的腰带,这察合台人的军袍穿着总有些不大合身,不如自家的战袍。

不过将军说,不,应该是伯爷说了,暂且先忍耐,现在大家都是在敌人军中,暂且先穿敌人的军袍。

否则让帖木儿人发现挑起战端的是咱大明的人,等到机会来了,咱大明再搞人家的时候,就不占理了。

值守的乃禾木在一旁挤眉弄眼:

“小旗,听今儿领兵踹了塔察部的兄弟说,今儿塔布特他们可是动刀了,砍了不少帖木儿人,很是爽利了一把。”

旁边,一同值守的袍泽们也都小声议论起来,语气里满是艳羡。

被孙小栓领出来的这一百余兵,除了留在中军卫护的三个小旗,其余人全部被撒出去了,到各处队伍中担任十夫长百夫长。

这几日各处摩擦不断,很是有些人出了风头。

广德拉了一下因为束腰带而歪了的弯刀,有些恼火的训斥了乃禾木:

“瞎说什么,老实巡逻,哪儿那么多事儿。”

当了小旗,要与另外两个小旗的小旗官交接任务,要带好手下的兄弟,这对广德是个不小的考验。

为了能干好,他向百户孙小栓请教,向罗钊都督请教,有机会的话,也向伯爷请教。

交接站岗任务的时候,也会向另外两个小旗的小旗官学习,可惜自己笨,学的慢,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乃禾木。

以前是同乡,自己都是听他的,现在反过来,自己是小旗官,乃禾木要听自己的,但是总觉着有些奇怪。

问了几次百户,也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实在是愁人啊。

无论是怎么对待乃禾木,广德都感觉挺尴尬的。

就像刚才他的问题,自己也想去啊,马踏塔察部,不但能立战功,还能锻炼一下小旗内的配合,可是这是自己想就能去的吗。

就像那日乃禾木忽悠自己一样,留在家里,不再出来当兵,简直是滑稽,既然已经从军了,那就是军人,不被退伍就回家,那就是逃兵。

逃兵是要被处决的啊。

幸亏老爹坚持,自己才能保住小命。

乃禾木差点儿把自己给害了,恩,也差点把他自己给害了。

趁着巡逻的间隙,广德注意到乃禾木有些沮丧,似乎因为自己在一众兄弟面前扫了他的面子,让他有些尴尬。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广德心中又有些烦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只觉着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挨到了交接任务,广德吩咐麾下的兄弟回营,就去后营寻了都督,他老早就问了都督,都督答应他,今日给他解惑。

广德还没有踏进后营,就听到营帐内传出的嘈杂声音,不同装束的人进进出出,行色匆匆。

广德与相熟的袍泽打着招呼,亮了腰牌给守卫,就进了后营,看到了被一众袍泽围在桉旁的都督。

都督没时间搭理他,还在不停的看着舆图,听着夜不收的禀报,然后发出新的军令,接着就有袍泽领了军令,出了营帐。

一直等到掌灯时分,营帐内的袍泽才少了,亲卫们送来了饭食,都督罗钊这才向站在一旁的广德打了招呼。

“早就看到你了,不过新收到了王爷的军令,战况有变,耽误了会。”

“坐。”

罗钊喝了口水,自己也坐下说着。

广德嘿嘿笑了笑,语气有些忐忑:

“俺不着急,都督您吃饭,看着您下令,俺就能学到不少东西。”

罗钊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憨厚的广德,他对这个兵有印象,于阗城郊的疏勒村人,罗钊能记住他,是因为王爷认识他的父亲,休谟老爹。

能让王爷记住的人,肯定都不简单,罗钊心中想着。

到了这里,手下的兵少了,罗钊对于这些追随而来的兵都能记住了名字,其中的军官,则是连性情都一清二楚,对于广德了解就更多了。

这个广德是个可造之材,他决定给广德一个机会。

罗钊心中这样想着:

“其实你也不必感觉尴尬,平常怎么对待的,私下里就怎么对待,正式的场合,你们以前的小旗官怎么对待乃禾木跟你,你就怎么对待乃禾木就行了。”

坐着的广德心中一亮。

今天巡逻的时候,如果是小旗官在,肯定也会训斥乃禾木,自己做的是对的。

回去之后,也该跟小旗官一样,对待一同的袍泽,但是对待乃禾木,因为是同乡,毕竟要有些不同,都督说的对,还是要如同以前一样对待他。

这时候,一身戎装的老谢进了后营,看到吃饭的罗钊,好不客气的把饭碗拉了过来,呼呼噜噜喝了起来。

一碗肉汤下肚,老谢推开碗:

“嘿,还是你小子吃的肉汤好喝,娘的,帖木儿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今儿跟那个撒马尔罕出来的队伍干了一架,小小的损失了三百来骑,可惜还是败了。”

说到这儿,老谢咂吧了一下嘴巴:

“恩,幸好死的都是察哈尔人,咱们明军一人未死,就是谢东那孙子伤了胳膊。”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旁边的广德:

“你小子什么情况,还没搞好跟你那个伙计的关系,老子跟你说,这些都是小事,等老子把你扔出去当百夫长,就屁事没有了。”

“行了,滚蛋吧。”

说着,老谢就把广德给赶走了。

等广德走了,老谢嚷嚷着说了:

“你说王爷来了新的军令,什么军令,要改变方向吗?”

罗钊拿出军令文册,交给了老谢:

“王爷说咱们没必要藏着掖着,打出咱们大明的旗号,一来让咱们大明在这场纷争中有点存在感,二来也得让帖木儿忌惮一下,我大明不只是千里之外的帝国。”

老谢哈哈笑了起来:

“老子早就想打我大明的旗号了,现在就干他娘的。”

罗钊有些犹豫:

“咱们的军袍是黑红两色,在这地方太过醒目,下面的兵就没不要换了,他们负责统带队伍,战阵上容易被敌人围攻。”

老谢拍了一下脑门:

“倒是忘了这事了,咱们的人都是将官,那就千夫长以上的换装,其余的就算了,还是察合台人的军袍,但是加个标识。”

两人商量着,就把事儿定了。

……

于阗城外,官道在不停的整修,黑色沥青铺就的官道笔直的向前延伸,直指扯力昌的方向,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城外的军营内,着黑红两色甲衣的明军正在整训,喊杀声震天。

不远处的黑油加工场内,黑烟滚滚,冒着热气的沥青被一车车的拉出了场地,上了铺设好的官道,长龙般远去。

场院内,装油的陶罐大片大片的摆满了左近,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旁边的蒸汽机制造场地内,一个大锅一样的蒸汽机已经被做好了,铁做的盖子上连着几根连杆,下面带着特殊的轮子,轮子托起了连着的小车。

铁锅下面的灶膛内,熊熊火焰已经燃烧起来了,铁锅的周遭,正在向外散发着白色的水气。

苏城站在铁车旁边,对车上的苏河指指点点,说着这车运转的道理,苏河也不时开口,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两人说着话,苏城站上了小车,将一个挡杆拉下,落下的铁块塞上了铁锅上面的口子,从铁锅内逸散的热气开始愈发的多了起来。

下一刻,铁锅上的盖子开始缓缓向上移动,带动下面的木轮缓缓转动,连杆转到了高点,铁锅内的水汽泄压过了,又开始向下落。

小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苏河看着地面,震惊的无以复加,这就动了!

做了几个特殊的轮子,烧一锅水,就让这小车动了起来。

看着在拨弄挡杆的苏城,苏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玛德,牛逼!

“快过来帮忙!”

苏城的喝声把苏河惊醒,跳过去,跟苏城一块握住了跳转车头方向的挡把。

也不是多重啊!

苏河刚想开口,就感觉一股大力从档把上传来,然后自己就被甩飞了出去。

“轰”

小车仿佛发狂的公牛,一头撞入了旁边的房子。

发狂的小车连着撞踏了两处泥墙之后,撞入了房子后面的沙丘,发出刺耳的长鸣声,把木轮子扯拦,铁盖子开始飞快的上下上下上下……

苏河脸上满是兴奋,从沙土堆里爬出来,看着旁边稳稳当当站着的苏河:

“哥你这法子真成,搞的这个东西劲儿是真大,真好,我刚才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出去了。”

苏城想着这里面的错处,有些无奈。

怪不得蒸汽列车都用固定的轨道,载重是个问题,这方向控制也是个大问题啊,连杆或者轮子稍微有些变形,就往沙丘里钻。

恩,还得造火车导轨,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苏城这样想着,想到了将蒸汽机小型化和大型化的方向,这活儿需要苏河继续搞啊。

“你这轮子做的不行,这锅太大了,得造个小的好研究,这大家伙容易出事,等小的用成熟了,再弄大的也不迟。”

苏河有些不同意,大的多好阿。

“轰”

大铁锅被沙丘上的沙子堵了泄压孔,压力积蓄过度,一下把锅盖子炸飞上了天。

苏河还想造更大铁锅的想法缩回了嗓子眼,这样看,大家伙还是危险大,还是听大哥的,造小的吧。

灰头土脸的黑娃从房子另外一边跑过来,推开围观的工匠,嚷嚷着说了:

“王爷,这东西放到战场上,肯定能大用,是个好东西。”

“谁要是能开着这玩意在敌军阵中横冲直撞,再勐的骑兵也白搭啊,撞不死还烫不死他。”

旁边的工匠齐齐点头,按照定襄伯这么一说,这铁家伙就是所向辟易的勐将啊。

苏城大手一挥:

“先搞运人的,从嘉峪关修一条铁轨道路过来。”

……

京城,慈宁宫。

孙太后看着坐在下手的朱祁镇,叹了口气:

“京中勋贵,大半已经是他宁王的人,隆平侯张福、永康侯徐安,这些原本追随定国公徐承宗的老人,也都归了他宁王了。”

“皇帝啊,你若是再犹豫下去,咱们家可就真的无人可用了。”

朱祁镇闻言身体一震,他看向孙太后,有些迟疑:

“儿臣并非迟疑,儿臣是在担心,母后,若是依着现在的规制,儿臣就算是再怎么混闹,也有着太上皇的待遇。”

孙太后冷哼一声:

“怎么,幽居南宫,连饭都吃不饱,衣物用度都要靠皇后做衣出来售卖补贴,这样的日子你也愿意过下去?”

朱祁镇闻言有些脸红:

“这些、这些都是儿臣混闹说的,做不得真,祁玉虽然对儿臣管束的厉害,但是衣物用度,却不曾缺了儿臣的。”

“哼!”

上首的孙太后冷哼一声:

“所以你就不想反抗了,不想重登帝位了,就想看着你儿子被废了太子位,你母亲跟你一样,都被幽居深宫,处处受人欺凌!”

朱祁镇有些惊讶,他抬头看向孙太后:

“祁玉他不敢这样,孝敬太后,礼遇太子,这是他登基的前提,他不能自毁根基,坏了自己登基的根基。”

孙太后叹了口气:

“既然你选择相信皇上,那你我母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等着皇上废黜太子吧,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朱祁镇脸上神情几转,最终还是咬着牙说了:

“儿臣听母后的。”

孙太后点了点头:

“那就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联络还能用的勋贵,本宫这边舍了老脸,还是能推动些勋贵来争这从龙之功。”

“你父年幼时,有幼军,有些个勋贵都是忠心可用的。”

“你手上,可还有可用的勋贵?”

朱祁镇羞愧的摇了摇头,几次折腾,他手下的勋贵都被玩死了,成国公、英国公、定西侯、都督,自己手上基本也不剩下什么人了。

孙太后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就手诏吧,总要出些让人信重的物件,才能让人死心塌地的从咱啊。”

朱祁镇点了点头,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

“苏城不会突然回来吧,母后?”

孙太后看着畏怯的儿子,顿时气不从一处来。

看看朱祁玉,信重的苏城,这是力挽天倾的栋梁,不论放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将;

信重的文官有于谦,这可是陛下留给儿子的大臣啊,王文,这也是三朝老臣,骂起儿子来,却是跟骂三孙子一般。

再看看儿子信重的大臣,逼着年老昏聩的英国公张辅随军,害张辅死的一世英名尽丧,统兵的成国公朱勇死无全尸,被夺爵抄家之前连爵位都没你能要回来。

至于文官,那就更不要提了,一转身就把他给卖了,现在朱祁玉用的文官还是儿子那时候的文官,七卿重臣都没有换几个。

还有那些个内宦,看看现在的成敬、舒良,那个不是好用的,成敬老成持重,主掌司礼监大臣们都是心悦诚服,舒良主掌东厂,弹压的勋贵们提起他来就提心吊胆。

看看儿子的那个王师傅,当成师父对待,最后给儿子带来了什么,土木堡惨败,儿子都被外虏俘虏,就这还惦记着这王振这个阉竖!

哎,看着这混蛋儿子就来气!

孙太后恼火的说着:

“行了行了,这事儿我自己想法子吧,不指望你了。”

朱祁镇一脸懵逼,刚才我说啥了吗,怎么又让母后生气了!

第381章 硬腰杆子曹泰大人 慈宁宫内,孙太后看着朱祁镇的背影,脸带寒霜。

随侍的嬷嬷劝着她:

“陛下几次谋划,都化作流水,灰心丧气也是正常的,只要看到希望,陛下还是会振作的。”

孙太后叹了口气:

“哀家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皇位他肯定是想的,但是宁王他也是真的害怕。”

“焦驸马还没到吗?遣人去催,召见他一次,也这么磨磨蹭蹭。”

嬷嬷吩咐了门口的小太监,回转进殿,给孙太后倒了茶水:

“焦驸马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必定是已经在路上。”

孙太后喝了一口茶水,叹了口气:

“哎,我何尝不知,但是哀家手里堪用的勋贵,也就那么几个,能连通内外的,也就是焦驸马了。”

负责召唤焦敬的小太监出了宫,没有见到驸马的马车,沿着道路寻去,到了驸马府门前,也没见到驸马的马车。

小太监摆出了架势,呵斥着来迎接的家丁,进了正院,见到了正在堂上来回踱步的焦驸马。

“我的驸马爷啊,您老怎么还在家没动弹呢!”

小太监急坏了,上来就埋怨了焦驸马。

驸马看到是相熟的小太监,心道来的还是个熟人,太后是真着急了。

跺了跺脚,焦驸马一脸为难:

“太后召见,本当立即就去,可是我当初向陛下做过保证,绝不再牵扯与太上皇有关之事,这才保住了一条老命。”

“太后召见,必与太上皇有关,实在是君命难违啊。”

小太监可不管这些,他拉住焦驸马:

“太后也不曾说与太上皇有关,驸马怎的就猜到与太上皇有关,难不成是太后肚子里的蛔虫。”

“驸马走吧,太后还等着呢,君命难违,难道太后的圣命就能违了。”

焦驸马看看左右,走到门口,站在一个家丁旁边:

“公公啊,你就别难为我了,你去跟太后复命,就说我年老体弱,舞刀的时候伤了腿脚,不能入宫面圣。”

小太监闻言不乐意了:

“驸马爷啊,你这好好的在我面前,如何能让我向圣人回复,谎言欺骗圣人可是大罪,我的驸马爷啊。”

这样说着,小太监就要过来拉焦敬。

焦敬看到想要过来的小太监,抬手就把旁边家丁腰里悬挂着的钢刀拔了出来。

“卡察!”

焦敬一刀就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血从伤口处一下就流了出来,瞬间就染红了大腿,旁边立即窜出一群家丁,架着两个大夫嚷嚷起来:

“驸马爷被刀砍伤了,大夫快给看看。”

“这是大伤啊,等闲半年下不了地啊。”

“半年不成,依着老夫行医六十年的经验来看,得半年多才能好。”

小太监懵逼的看着高谈阔论的一众家丁,被几个大夫围着的焦敬,这尼玛啥情况,焦驸马自己砍了自己一刀?

还是当着自己的面砍的?

小太监晕晕陶陶的出了驸马府邸,回到皇宫,进了慈宁宫,站在殿外,不敢向内里进。

这怎么向太后交代?

这时候,殿内传出了呵斥声音。

“焦敬怎么回事,还没有到,遣人去催催?”

“什么,已经催了,去催的人呢?”

小太监咬了咬牙,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这刀自己可不能替焦驸马扛。

快步进了殿内,小太监跪在了地上:

“回太后,焦驸马大腿挨了一刀,躺在府里不能动弹了。”

殿内一下就安静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这该死的宁静啊。

“啪”

一个官窑的青瓷茶盏在小太监旁边的地上碎了。

看着碎片中间冒着热气的水渍,小太监心中十分庆幸,幸亏没砸到咱啊,要不然热水也得把自己给烫伤。

暴怒的声音在慈宁宫内响起:

“砍伤了大腿,他焦敬是动刀的人吗!”

“你看见他的伤口了,真伤还是假伤?”

小太监跪在地上,忐忑的把事儿说了一遍。

孙太后闻言脸色苍白,怒火一下就散了,颓废的坐在椅子上……

……

撒马尔罕,汗帐。

曹泰对拦着自己的侍卫嚷嚷了:

“滚开,老子是大明的使臣,副都御史,征西大军提督大臣,察合台汗国的大汗不听老子的,已经被我大明给擒了。”

“你若是再敢拦我,我大明大军一到,擒了你家大汗,你可吃罪不起。”

拦路的侍卫顿时就胆怯了。

察合台汗国的大汗被明军擒了的事,已经在国内传开了,明军出现在察合台人军中的事儿,也已经传开了。

这人也真是大明使臣,若真是他说的这样,大汗怕不是要弄死我啊。

可是大汗已经明发诏令,不能再让蛮横的大明使臣进宫。

我可是已经挨了板子的,再进去禀报,怕不是还要挨板子。

曹泰看这侍卫有些意动,立即大声说了:

“你家小大汗已经被我明军给打败了,再不放我进去,小心老子召集明军,擒了你家大汗,到时候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家大汗会把你踩成肉泥。”

侍卫摸着屁股,又进去禀报去了。

任遥在旁边懒洋洋的问了曹泰:

“你这样闹腾,他还得挨板子,到时候真把他给害死了,你这心里就好受了。”

曹泰一脸正色:

“打死活该,这孙子家里有一个大牧场,还霸占别家牧民的草场,还得十五户牧民失了草场,被饿死冻死,被打死活该。”

任遥指了指旁边的侍卫:

“说话小心点,他们若是听见了,不定怎么收拾你。”

曹泰冷哼一声:

“收拾我,他们敢?”

“谢狗蛋的大军就在迭失干,我看他们谁敢对付我。”

任遥不屑一顾:

“老谢的大军可不会听你的指挥,再说了,那些都是察合台人,可不会听老谢的,来救你出去。”

曹泰眼一瞪:

“小点声,他们又不知道。”

“本官是大明的官,领察合台人的是咱大明的军士,他们知道个屁。”

这时候,前去通报的侍卫捂着屁股回来了,看他裤子上血呼啦的,应该是又挨了板子了。

看到曹泰,他如同被踩了脚丫子的猫:

“滚滚滚,大汗不见你,赶紧滚。”

曹泰闻言大模大样的转身,招呼着任遥:

“既然不见,那咱们就走吧,我回去给王爷写信,让大军出击,搞他。”

第382章 曹泰一封书信引发的国变 阿布都拉汗最近烦心事颇多。

扣留大明使臣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学着帝国的开创者,帖木儿汗的做法。

扣留大明的使臣,让帖木儿汗的荣光在自己身上再现。

可惜事与愿违,这个叫曹泰的使臣很厉害,嘴巴能把死人说活。

恼火的阿布都拉也曾派了人暗里收拾他,可他的护卫过于厉害,等闲暗杀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反倒是折损了不少的侍卫好手。

尤其是最近东察合台汗国开始闹腾,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不撒因几次东出,都被迭失干的察合台人击溃,塔察部被打的举部族迁徙,都到了撒马尔罕城郊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迭失干的队伍中开始出现明人的身影,要真是明人要来,那是比东察合台汗国都要厉害的大国,就得把王帐迁移了。

侍卫总管从外面进来,提醒着阿布都拉:

“大汗,曹大人走了,走之前放下狠话,说若是咱们再不尊敬他,他就要给大明的王爷写信,让他们的王爷派兵打过来。”

阿布都拉汗一口将金杯的酒喝掉:

“打过来又怎么样,这里是帖木儿汗国的大城,明人来了我就走,难道我还怕他来。”

“不能走,大汗,撒马尔罕是好地方,不能把这地方让给明人。”

卜撒因走了进来,昂首阔步。

阿布都拉闻言,拉下了脸:

“卜撒因,注意你的言辞,你面对的是帖木儿汗国最尊贵的大汗,你想干什么?”

“冒犯你最尊贵的大汗?与迭失干的帖木儿人大战失利的罪责还没有跟你计算,小心本汗砍了你的脑袋。”

卜撒因也不辩解,只是说着自己的看法:

“大汗,明人不好对付,察合台人是我的手下败将,没想到有了明人领军的察合台人却如狼群一般不好对付。”

“迭失干几次交手,都是我败了,领军的明人太狡猾了,我们不是对手,如果能不与明人为敌,我们还是不要招惹明人的好。”

阿布都拉有些烦躁:

“那就这样吧,不与明人为敌,卜撒因你打仗的时候小心点,不要砍到明人,给明人留下攻打咱们的借口。”

卜撒因劝解着阿布都拉汗:

“大汗,明人尊贵的使臣在撒马尔罕,咱们去见他一面,谈谈将他放归大明的问题吧。”

阿布都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怒瞪卜撒因:

“你想干什么,卜撒因?

你难道不知道留下他是本汗的意思,你想违抗本汗的命令,想要造反吗?”

卜撒因不敢,他只是被老谢统领的察合台军队给打怕了,数战皆败,靠近迭失干的塔察部被打崩,他的万人队更是被推掉了一半人马。

再打下去,塔察部没了,他的万人队怕也要没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卜撒因,阿布都拉气的嗓子都破音了:

“卜撒因,前一个跟我说接见大明使臣的侍卫被我打烂了屁股,你现在让我放了这使臣?”

卜撒因跪在地上:

“大汗,我听闻明人的战神于阗王战无不胜,迭失干的领兵大将只是他麾下的大将,麾下大将已经如此厉害,若是明人的于阗王到了。”

卜撒因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不言自明。

阿布都拉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你如此炫耀明将的厉害,这是非要跟我对着干啊!

这时候,一个侍卫飞快的进来,禀报着说了:

“大汗,那使臣写了信,要我们的馆驿传递出去。”

卜撒因一下就跳了起来:

“可将信截了下来?”

侍卫从怀里拿出信教给卜撒因:

“这是信,被我们截留了。”

卜撒因也不理会旁边发怒的阿布都拉,直接把信打开,看了起来。

“不好,这是明人使臣给那于阗王的信,请他出兵撒马尔罕,打平我帖木儿汗国。”

拿着信,卜撒因对阿布都拉说着。

阿布都拉冷笑一声:

“怎么,你不撒因宁愿听明人使臣的,也不遵从本汗的命令?”

卜撒因脸色微变,不过他还是解释着说了:

“大汗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引来明人大军,这几日,我打探了一些消息,发现明人将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也先不花……”

“够了!”

暴怒的阿布都拉一声暴喝,打断了卜撒因,他手臂一挥,一队侍卫冲了上来:

“将卜撒因给我押下去,关起来,让他好好醒醒脑子,本汗才是帖木儿汗国说话算数的人。”

卜撒因一脸懵逼,被几个侍卫给拽了出去。

夜半,在囚牢内蒙头大睡的卜撒因被推醒过来:

“头人,我们来救您来了。”

卜撒因给了自己的仆人一巴掌:

“你们想造反吗?”

“大汗只是心情不好,将我关上几天,等大汗消了气,就会把我放出去,你们这是想干什么,阿合马呢,他让你来的?”

“我在这,头人。”

囚牢外相继出来几个黑影,跪在了卜撒因面前。

“阿合马、马合谋、拜孙哈尔……”

“你们想要干什么?”

卜撒因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身影,喝骂着。

跪在地上的阿合马抬起头来:

“我们想让头人你当大汗。”

“阿布都拉汗已经老了,没有雄心了,只顾着自己享乐,昏聩到将你这样的大将关押起来,他难道不知道,离了你的指挥,察合台人就要打到撒马尔罕了。”

“这样只顾自己享乐的大汗,我们要他干什么!”

“反了吧,头人。”

几个属下异口同声的说着。

卜撒因不愿意反,他与阿布都拉感情深厚,从未想过反叛,他呵斥着几个属下:

“反什么反,都是帖木儿家族的事,怎么能反。你们给我走,赶紧走……”

“什么人?”

外面响起呵斥声音,紧接着,火把的光亮就照了进来,密集的脚步声与惊呼声接连响起。

弯刀的撞击声音也响了起来,囚牢外的人与卜撒因手下的人开始交手了。

卜撒因急了:

“你们出去,约束手下的人,不要与大汗的人发生冲突!”

阿合马笑了:

“头人,你觉着可能吗?”

“大汗近来疑心病越来越重,好几个大臣都被他用乱七八糟的罪名给砍了脑袋,你的部族公然劫天牢,头人你没有回头路了。”

卜撒因闻言脸色一白,他想到了那个可能。

再想到白日里看到的曹泰的信,若是阿布都拉一直僵持下去,大明的军队一到,撒马尔罕就完了。

我若是反了,也是为了帖木儿汗国。

祖宗的汗国,比阿布都拉重要。

我这是为了汗国。

卜撒因将怀里的信拿了出来:

“我收到线报,明朝使臣受了侮辱,写信回明朝,要他们的战神领兵来罚帖木儿汗国,大汗不听我的劝言,不肯向明朝使臣低头。”

“那我就将大汗推翻,我来做大汗,然后去向明朝使臣赔罪。”

“来吧,让我们谋划一下。”

卜撒因大手一挥,展开了舆图。

阿合马、马合谋、拜孙哈尔闻言大喜,几人跪在地上,齐刷刷的说着:

“大汗英明,敢不效死。”

第383章 从迭失干到于阗的来信 苏城收到迭失干传来消息的时候,正在蒸汽机旁边看着新落成的小一号蒸汽机。

炉膛内火焰熊熊,顶部的排气管开始喷洒白色的水蒸气,大半车身都被逸散出来的水蒸气弥漫着。

“念”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张勇,目光不离正在操作连杆挡杆的苏河。

经过上次的失败,苏河与工匠们讨论之后,在苏城提出的建议上进行了改进,虽然轮子还是木头做的,但是坚固了不少,一条石头打造的道轨也做出来了,直通于阗。

张勇打开军报,读了起来:

“王爷,末将谢狗蛋顿首拜上。”

“末将前次收到王爷令旨,命末将打出大明旗号,以震慑帖木儿汗国,末将领命,以担任千夫长的人更换装束,着玄红两色制式大明战甲,举大明战旗。”

“迭失干城外一战,击溃帖木儿汗国塔察部精锐骑军一千余,黄沙口两战,击溃帖木儿大将卜撒因两次,歼敌俘敌五千余人……”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苏城只听到了后面的歼敌五千余。

“行了,你给老谢回信,只要帖木儿汗国肯合作,剿灭马贼,维护商路,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我不管他歼敌多少,杀伤多少,只要能达成我的要求,他就能领兵回撤。”

张勇飞快的在手上的册子上记了下来。

这时候,蒸汽机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锐鸣叫,锅盖开始有序的上升下降,通过连杆拉动下面的车轮,车子沿着新累的道轨,缓缓向前。

车子越跑越快,直奔于阗方向,只给场内的众人留下了一熘黑烟。

“成了!”

苏城有些喜悦,又有些失落,原以为要经过许多磨难,没想到只是试制了几次,炸了几次锅,就制成了。

不容易啊。

过了好长时间,蒸汽机车终于喷着黑烟,跑了回来,停在场站的时候,脸跟眼球一样黑的苏河跳下车来,给了苏城一个大大的拥抱:

“成了,哥。”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能用来干啥,但是能够完好的在这预先铺好的道轨上来回跑两趟,证明自己做的都对了。

实在是太好了。

苏城走到蒸汽机旁,拍了拍木头架子车身: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能干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苏河,你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你的名字将会载入史册,未来的史书上,你的名字比许多的王侯将相都要闪耀。”

苏河咧开嘴笑着,除了牙白,其余都是黑的,煤黑,烟灰黑。

苏城吩咐着说了:

“你接下来要继续研究,将这东西做小,做的更精巧一些,将这些锅盖子,换成不同大小的,拨开不同的挡杆,能让这蒸汽机车输出不同的力……”

苏河听着,连连点头,吩咐后面跟着的徒弟,将苏城说的都记清楚了,一个字也不能漏了。

两兄弟说着话,旁边站着两个速记的小徒弟,张勇,再向外,是成群的王府亲卫与工部的大匠,全部站着,围着苏城和蒸汽机。

这时候,场外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声音,一众工匠们回头,就看到了一骑停在场外,马上的骑士飘身下马,三步两步跨过人群,跪在了苏城面前。

“王爷,京城来人,已经到了总督府,请您去见一面。”

苏城又吩咐了苏河几句,这才转身向外走去,亲卫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看着传信的亲卫刘三,苏城问着说了:

“是谁来了?”

刘三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好像是吏部的大官,排场很大,就是不知道叫啥,俺不认识咧。”

吏部的人来了,那看样子朝廷议定了西域的官制,是执行汉唐旧制,还是按照府县来推行,就看朝议了。

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苏城再看了一眼场站,吩咐黑娃安排好守卫的兵马,催动马匹,向着城内去了。

吏部来西域的大臣是户部侍郎项文曜,尚书王文之下的第一侍郎。

来之前,项文曜就知道西域很大,堪比大半个大明的大。

大明有多大,项文曜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很大,南方还是炎炎夏日,北方已经是雪飘万里了。

西域也很大,进士出身的项文曜曾经很喜欢边塞诗,不论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还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高旷,亦或者是都护铁衣冷难着的困苦,都曾让项文曜向往。

所以这一次选定西行之人时,诸侍郎郎中退缩时,项文曜站了出来,他愿意亲自走一遭。

一路走来,项文曜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大。

从出京开始,项文曜骑在马背上,一日一日的走下来,到了庄浪卫的时候,他以为要到了,到了肃州卫的时候,他又以为终于到了。

到了嘉峪关,他知道还有很远。

沙州卫、若羌、扯力昌,一路走来,用脚丈量了大半个西域,项文曜对苏城的佩服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往日在朝中,对于苏城凭借战功,飞速崛起,文官们颇有微词,认为苏城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宠信,才能走上这样的高位。

现在看来,以三千兵马连破西域诸大城,打的东察合台汗国丢城落地,不敢再战,为大明开疆拓土上千里。

这样的名将,古金往来,从未有过。

苏城封爵至此,实在是恰如其分,不但不多,而且还少了。

院子外响起了马儿嘶鸣声音,项文曜抬头,就看到了一身长袍的宁王大踏步的进来。

项文曜起身,跪地,向苏城行礼:

“下官礼部侍郎项文曜,见过宁王殿下。”

苏城扶起了项文曜:

“竟然是项侍郎来了,王简斋这厮竟然也舍得,派项大人过来,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项文曜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说了:

“王爷,此来是下官要求的,西域之大,不下于中原,按照兵部的西向战略,这些地方又是我大明丝绸之路上的重镇,设官要慎重,故此下官来了。”

“陛下有旨意,让王爷与我吏部商议,这一路走来,我看王爷在各城所置下的管束之法就颇好,就算不做改动,也能将西域管好。”

苏城笑了,这个项文曜倒是妙人,吹捧起自己来,就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吏部集合我大明最精明的读书人,对于西域的官制,肯定已经有了提案了,项侍郎直接说吧。”

项文曜呵呵一笑,将随身携带的文册拿了出来,呈给苏城:

“王爷慧眼如炬,这是我吏部拟定的两套方案,不过这方案是我入西域之前所定,我以为都不大好,比之王爷草定的官制也很是不如。”

苏城接过文册,仔细看了一遍,放在旁边的桉几上:

“我这人不善吹捧别人,项侍郎,你以为这两套方案如何?”

项文曜看出苏城的郑重,他坐直了说着:

“下官与王爷所见略同,这两套方案都不太好,但是却是依着现行的官制之下,最好的方案。”

苏城摆了摆手:

“三司之制,在中原各省已经呈现不妙之势,各省之中,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的权势逐渐落入巡抚之下,原本只是临时差遣的巡抚,大有取代两司的趋势。”

“这里面的门道,诸位吏部的官员,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但是在西域套行这两套方案,却根本不行。”

项文曜脸庞微红,这两套方案拟定之时,他也是出了力的,虽然到了西域之后,他也意识到西域不同中原,但是这样直白的被否决了,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依着王爷的意思呢?”

苏城大手一挥:

“按照地域,将西域划分为东南西北四省,北省以哈密为省府,南省以于阗为治,直接派巡抚,总领一省政务,各省置百户千户管军。”

项文曜沉吟了会子,他开口问着苏城:

“既然如此,那东省呢,是否整合关西七卫,以沙州或者嘉峪关为治?”

“于阗已经到了我大明国界最西,这西省又从何而来?”

苏城笑了:

“我现在是无法消化于阗到沙州一线的地域,否则绝不会让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能够安稳的回到哈实哈儿。”

“再等上几年吧,等到蒸汽机车成熟,我大明将这些地域都消化了,我再来攻取这西省。”

项文曜闻言瞪大了眼,走到悬挂在墙上的舆图前,伸手在舆图上比划了一下:

“从这儿到这儿,这地域可广袤啊,王爷!”

苏城点了点头:

“察合台汗国已经被我搅乱,内斗不止,再有几年,说不定不需要我大明动手,这汗国就自己衰落了。”

“还有一个罕东左卫的班麻思结父子,还在东察合台汗国内活着,我没有跟他们要这两人,就是留着这个借口,好有个起兵的理由。”

项文曜目瞪口呆,王爷这是已经埋下了陷阱了啊。

“王爷说的,我也赞成,下去我就整治方略出来,请王爷过目,到时候再请王爷副署,呈报朝廷。”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项文曜自去。

等到项文曜去了,苏城将霍瑄招来,吩咐着说了:

“于阗到扯力昌,到若羌,再到沙州,到京城,都是未来要设置道轨的,你以我的名义写文,请朝廷调拨枕木,以铸造道轨。”

霍瑄领命去了。

苏城站在舆图前,看着地图上的标注,现在开始,要打造从于阗到扯力昌的道轨,然后是若羌,沙州,嘉峪关。

按照丝绸之路的规划,这一处处的城池,都用道轨连通,才能让这些城池发展起来。

这又是个几十年才能完成的活儿啊。

到时候,哈实哈儿、阿克苏这些地方肯定就已经被打下来了,还要继续修道路,这是个长期而艰巨的活儿啊。

恩,哈实哈儿,班麻思结父子应该是在这儿,若是也先不花没有把两人砍了,这俩人就赶紧走,否则等到自己一要人,也先不花就把人交出来。

打他都没有理由。

……

哈拉和林,班麻思结见到了瓦剌部首领赛刊王。

因为在与大明的大战中受了颇重的伤,落下了病根,赛刊王的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蒙东蒙西各部大乱,赛刊王就一直留在哈拉和林修养。

班麻思结见到赛刊王的模样,是有些不屑的。

昔日瓦剌部多么有名气,领土贯穿漠北,代表大元王廷的鞑靼也要矮上一头,靠着蒙东诸部的支持,才能与瓦剌部抗衡一下。

现在的瓦剌部,蒙西草原都不能为他独有,阿拉知院占了一部,卯那孩的势力探过来,也占了一部,南部区域,更是被明军占据大半。

关西七卫那边就更不要提了,原来伸出来的爪子被剁干净了。

现在的瓦剌部,只有卫拉特蒙古一部,保有哈拉和林与周遭的一部分地区了。

“我代表东察合台汗国的也先不花汗,是来与贵部结盟的。”

班麻思结心中颇是不屑,但是也先不花的命令他又必须听,关西七卫没了,班麻思结父子现在完全是无处可去。

听到与东察合台汗国结盟,赛刊王是有些排斥的,这些人曾经都是太师的手下败将,现在竟然要与我结盟,平起平坐了。

“结盟没有问题,但是我们能得到什么?”

赛刊王看着班麻思结。

瓦剌部龟缩,势力范围小了,赛刊王跟孛来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夺回丢失的土地,其余的,赛刊王都认为是没有诚意。

班麻思结闻言说了:

“当然是铁骑襄助,夺回旧土了,赛刊王殿下。”

赛刊王笑了:

“那好,但是我要知道,你班麻思结的对手是谁,东察合台汗国的也先不花汗的对手,又是谁?”

班麻思结哈哈笑着:

“当然是明人,我班麻思结与明人不共戴天。”

旁边的护卫头领莫日根有些意动:

“班麻思结大人,这明人领兵的将领,是哪个?”

班麻思结闻言一愣,他对这个还真没关心过,虽然被苏城一路赶,从土林堡到嘉峪关,再到沙州,再到哈实哈儿。

但是,班麻思结真不知道自己在与谁打仗,与明人的那个大将军做对手。

对于草原人来说,这重要吗,反正都是打不过人家。

“都一样,反正都是明军将领。”

班麻思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莫日根鄙夷的看了班麻思结一眼,这个劣货,明人跟明人可是不一样的。想当年,也先太师纵横漠南的时候,明人将领没有一合之敌。

直到后来,苏城来了,还是原来的那些明军,但是太师没有胜过,被赶的如丧家之犬一样。

最后连命都丢了。

莫日根试探着问了:

“是苏城吗?”

旁边,赛刊王与旁边的孛来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深深的忌惮。

第384章 屈服的帖木儿帝国 两人决定不跟班麻思结合作。

这家伙就是个二傻子啊,跟谁打都不知道,一败再败,他罕东左卫国灭了,明显对手是大明苏城阿!

在苏城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想要东山再起,真当苏城是吃素的。

有苏城在,明军就是不可战胜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几年,蒙东蒙西的草原上,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阿拉知院就像一颗老鼠屎一样劫掠,明军的暗探更是如同草窝里的老鼠,到处扇风点火,搞的各部都不安宁,不要说发展了,到处都是风声鹤唳。

“东察合台汗国能出兵吗?”

孛来问着班麻思结,语气有些不耐烦。

虽然你班麻思结不说,但是我们也知道,东察合台汗国被苏城夺了大片的土地,大汗都被俘虏了。

班麻思结顿时就有些恼火,打脸不揭短,咱是不能出兵攻击大明,但是你瓦剌就敢出兵攻击大明了?

看看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们能出兵,你们就能出兵似的。

“若是瓦剌部能够出兵,我定能说服也先不花汗,共同出兵,攻击大明……”

莫日根一怒拔刀,刀刃上闪烁的寒光让班麻思结立即就住嘴了,打人不打脸,尤其是蛮人的脸,打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班麻思结灰熘熘的出了赛刊王的大帐。

出了大帐,只克问着他:

“这家不行,我们是回哈实哈儿,还是去别的地方。”

班麻思结看了一眼大帐,脸色冷漠:

“去见阿拉知院,他也是一部头人,肯定不愿意被明人压着,只要能在草原上闹腾起来,就能给苏城添堵。”

……

苏城收到草原来的线报的时候,于阗已经开始下雪了。

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细雪,遮住了让人厌烦的沙土,遮住了亭台、高墙。

冷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冰冷的味道,让人感觉难以忍受的冷。

门口值守的明军已经换下了铁甲,身上穿的是厚厚的皮甲,内里衬着几层棉甲,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罩遮住了口鼻,头上的头盔也垂下厚厚的棉布,遮住了耳朵。

于阗的冬天很冷,应该说西域的冬天都很冷,为了适应这儿,苏城特意改动了衣甲兵器,也亏这次的工部带来的工匠多,让将士们在第一场雪之前穿上了棉甲。

扶着腰刀的黑娃大踏步的进了正堂,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他声音嘶哑:

“王爷,这天太冷了,修路、开挖的活儿都干不了,咱们不能干养着那一群察合台人啊,再熬上几日,他们吃饱了撑的,肯定要闹事了。”

苏城放下手里的线报,点了点头:

“人还是不能闲下来啊,闲了,就容易生事端。”

“甄选出合适的,那些家在哈实哈儿以西的,真心想要回去的,那就放他们回去,咱们也不能让人连过年都不能跟家人一起。”

“至于那些想要留下的,甄选出合适的,放他们回去,告诉他们好好的生活,过上几年,我们会杀过去的。”

“至于家不在这儿,也不愿意走的,那就留下,在城内的房子选出些来,按着功绩来进行分配。”

黑娃顿时头大如牛:

“王爷,这不大好甄别吧。”

旁边的杨玉笑着说了:

“伯爷,这么多人,是不好甄选,您直接让他们自己报就是了,想回去的就回去,想留下就留下,真心想投靠咱们的,又可用的,自然是能甄选出来的。”

黑娃摸着脑瓜子去了。

苏城吩咐着杨玉:

“放出消息,就说我愿意将这些俘虏归还,但是需要赎金,也先不花不是急需这些军士吗,那就让他出赎金,一人十银,就能放回。”

杨玉领命去了。

苏城将手里的线报放在桌子上,有些难以决断。

班麻思结竟然跑去哈拉和林了,而且还想要跟赛刊王结盟,可惜啊,草原被自己给倒腾乱了,诸部攻伐不断,想要有能力攻打大明,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暗探们干的也不错,仅仅是一两年的功夫,就把触手伸到了哈拉和林,照这个趋势下去,不需要几年,整个草原都会密布大明的探子。

吏部侍郎项文曜手里拿着一份文册,进了正堂,将文册呈给了苏城:

“王爷,这是我拟定的新的官制,您过目。”

苏城接过文册,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拿过旁边的笔,副署了自己的签名,合上文册,还给了项文曜。

“项大人,这份文册写的不错,你回京之后,尽快上呈,请陛下裁断,西域官制认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西域的发展离不开大明官员,官员又需要京城任命,这事拖不得了。”

项文曜向苏城抱拳为礼:

“王爷放心,下官这就启程,赶往京城,争取在年节之前,将此事定下来,一旦能够确定此官制,下官就挑选官员,甄别可用的人才,争取在元夕之后,就甄选出一批合用的官员来。”

苏城闻言笑了:

“有心就行,关于官员的选拔,还是要慎重。”

项文曜如释重负,向苏城施了一礼,转身大踏步的出去了。

苏城也站了起来,于阗城不大,自己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再过些日子,也得启程回京过年了,再不走,到时候除夕夜也到不了家。

“张勇,这几日收拾收拾,准备回京。”

张勇应了一声去了。

张勇是隆平侯张福府上的旁系子弟,从倒马关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苏城,苏城的亲卫队长只是个百户官,张勇干了这些年,从来没提过别的要求,倒是让苏城用的安心。

苏城手下的亲卫,出去当总旗百户的比比皆是,甚至当副千户的,但是张勇却依旧是稳稳当当的当他的百户,谁来了谁走了,人就是安之如饴,对于外调,更是从来没说过什么。

几次有好机会,都让了出去。

该给张勇加官了,苏城这样想着。

……

也先不花很窝火,尤其是现在。

拉失德被派到了迭失干,原以为拉失德在那儿会不大好过,没想到这小子在迭失干干的风生水起,不但将兵马尽数掌握,而且还跟帖木儿汗国打的有来有往。

最新的战报显示,拉失德的大军已经将帖木儿汗国的塔察部灭族,打的帖木儿汗国起了内讧,据说阿布都拉汗已经被赶下了大汗之位。

新汗是阿布都拉的同族兄弟,原来是头人,叫什么卜撒因的,这名字自己是有印象的,当年羽思奴战败,自己领兵追击到帖木儿汗国,被帖木儿人拦了下来,领兵的就是卜撒因。

后来又听说是此人计策,他们给羽思奴分派了属地,用来牵制自己。

自己心忧国内诸支持羽思奴的头上,不敢过度扩张帝国,只能被迫与帖木儿汗国划定了范围,那时统领帖木儿人与自己相持的家伙,就是这个叫卜撒因的。

没想到这家伙还能登上汗位。

也先不花有些唏嘘。

这家伙比阿布都拉要有远见,雄才大略,汗国西疆怕是要多事了。

幸好拉失德顶了上去,能够挡住帖木儿人的攻击。

可是哈实哈儿这儿就不行了。

这些日子,也先不花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赛义德掌控了哈实哈儿的大半兵马,尤其是四门城门军,全都落入了赛义德的手里,杜格拉特部在哈实哈儿才是大汗。

也先不花现在能掌控的,除了自己的侍从队伍,就是阿力归来之后,统领的那一个小部落的族人。

自己的嫡系部队在大明被打散了,否则的话,在哈实哈儿有一万精锐的探马骑军,岂会怕他年迈体衰的赛义德。

这时候,阿力脚步飞快的进来,身上披着厚厚的披甲,向也先不花禀报着:

“大汗,我收到消息,明军已经放出风来,咱们的人可以被赎买回来了。”

也先不花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他看着阿力:

“此事可真?”

阿力摘下头上的头头盔,抱在咯吱窝下面:

“大汗放心,这人是经常向大明跑商的一个商人,往日里是偷偷的跑,现在有了大明亲王的鼓励,是光明正大的跑商。”

“他传递的消息,不会有假。”

也先不花大喜:

“那好,你去找事务官,领千两黄金,去讲勇士们都赎回来。”

“失去了我麾下的将士们,我也先不花就如同没牙的老虎一般,现在明人的王爷准许我赎买自己的勇士。”

“赛义德他给我等着,我早晚要将他给收拾了。”

……

撒马尔罕,驿馆内。

曹泰与任遥正在烤红薯和土豆,陈钺正搬着木材,老孙正把驿馆内的桌子给噼做一块块的木柴。

暖黄的火堆把屋子里烧的暖洋洋的,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陈钺将一根桌子腿丢进火堆里,问着曹泰:

“曹大人,你将这些东西都烧了,别回头你连给王爷写信的地儿都没有。”

曹泰用一根火棍把火苗挑的更大,他语气得意:

“怕什么,桌子没了有椅子,椅子没了有凳子,凳子没了还有门板,阿布都拉被打翻了,新汗是个明事理的,他会送新的桌子与板凳过来。”

陈钺将信将疑,又把一块木头丢进了火堆,看着火势变大,他叹着气说了:

“这位大汗英明,对我大明可不是好事。”

“哎,曹大人,咱们为何还不走呢,这位大汗不是已经答应了,要放您回归大明,放咱们一起走。”

曹泰看任遥从火堆下面扒拉出一个土豆,开始扒拉上面的土灰,热腾腾的热气伴着烤土豆的香味儿弥漫在屋子里。

“哗啦”

曹泰干脆利索的一挥手,将土豆给扒拉过来,麻熘的啃了一口。

“呼呼……”

“有点热啊!”

啃着土豆子,曹泰嘿嘿笑着说了。

任遥目瞪口呆的看着曹泰丢到嘴里的土豆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从火堆下面扒拉出来一个,开始谨慎的剥皮。

吃了两口热乎乎的土豆子,曹泰开始来了精神,他一边剥皮,一边说了:

“你陈钺是赤手空拳来的撒马尔罕的吗?”

曹泰举着土豆子吹气,慢条斯理的问了。

陈钺一愣,片刻之后脸上就浮起了一层潮红色,他激动的站了起来:

“曹大人,我真的有希望能拿回来我那些绸缎吗?”

曹泰看了激动的陈钺一眼:

“不一定。”

陈钺一愣:

“不一定?”

曹泰啃着土豆子,大手一挥:

“那些绸缎那么好,谁抢了多,谁抢了少,又是一笔湖涂账,想让他们把绸缎还回来,那可是比登天都难。”

“所以,不还绸缎也可以,让他们还钱。”

曹泰十分得意:

“你不是说在哈实哈儿做买卖就能有三倍的利吗,这次让他们付出五倍的利,否则你这一趟不就是白跑了。”

陈钺有些惊讶,他嘿嘿笑着说了:

“也不需要五倍的利,能把买绸缎的钱还给我,让我能继续行商做买卖,那就够了,够了。”

经历了帖木儿汗国毒打的陈钺十分知足,能把本钱捞回来就行了,不奢求更多。

这当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音,随即响起了陈钺手下的伙计们的呵斥声音:

“谁?”

“干什么的?”

“大明使臣馆驿重地,闲人不能进。”

然后就是熟悉的声音。

卜撒因豪爽的声音响起:

“我是帖木儿汗国的大汗卜撒因,求见你家使臣,送上些取暖的,给你家使臣晚上取暖用。

卜撒因看着屋子里冒出的浓烟,他有些担忧,曹泰这是在屋子里干啥呢,不会是想不开,要烧死自己吧。

推门进去,卜撒因看到了正啃着土豆的曹泰,满脸都是黑灰。

“曹大人,您是上国使臣,如何能吃这样的东西,烧这样的柴火,我吩咐人给你送上一些来。”

曹泰打断了卜撒因,他问着卜撒因:

“你这次还是劝我走的?”

“我告诉你卜撒因,钱不够,休想让我走。”

卜撒因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曹大人,不是我要赶你走,你离开征西军这么长时间,征西军还在不在,难道曹大人您就不关心吗。”

“再说了,不就是一点儿金子,等我搜罗了城内的那些个叛民,很快就能给你准备齐全了。”

曹泰闻言看着卜撒因:

“你确定,能把金子给我了?”

说着,曹泰冲着一边在火里扒拉烤土豆的陈钺:

“听见了吗,卜撒因汗答应了你的要求,还不赶紧起来谢过大汗,跟着大汗去领你的金子。”

说着,曹泰也不管卜撒因无奈的脸,语气得意:

“这可是五倍的价格,卜撒因汗答应了,绝对不能让你个老家伙吃亏,赶紧的,把你的账目笼一遍。”

“想回家就抓紧的,磨磨蹭蹭的,等尊贵的卜撒因汗一反悔,可就没有了。”

第385章 大宴功臣 雪花再一次飘落在于阗城的城头。

黄土夯就的城墙上挂满了雪花,打湿了点点土灰,让往日里飘扬的黄沙都安静下来了。

沙沙的雪落声中,一队骑军进了城,为首的骑士掀开面上的口罩,大声嚷嚷着说了:

“我曹泰终于回来了!”

一身戎装的广德跟在罗钊后面,看着大声嚷嚷的曹大人,脸上满是不解。

大家可都知道你在撒马尔罕窝着的时候,是咬死了不肯回来的,帖木儿人少给一点儿银钱都不走。

罗钊提醒着曹泰:

“曹大人,快要到总督府了,王爷必然已经在府邸内等着咱们了。”

曹泰闻言得意的笑了,把面罩拉了下来,他嚷嚷着:

“那赶紧走,我可有日子没见王爷了,这次我可是超额完成王爷交办的任务了。”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到了总督府前,众人刚刚翻身下马,苏城就从府内迎了出来。

曹泰翻身下马,丢下缰绳,向苏城做了一揖:

“下官曹泰,见过王爷,下官不负王爷所托,完成任务归来了。”

苏城哈哈一笑,拉着曹泰向府内走:

“好,曹大人以文士之身,深入敌国,不避刀斧,威震敌国,打通商路,比之汉之班超,唐之王玄策也不过如此。”

曹泰老脸有些红,不过因为沙漠行路,常年风吹日晒,他的脸黑了不少,倒是看不出他有些脸红了。

不过被当朝第一名将,大明天子之下第一人称赞,曹泰感觉浑身舒爽。

班固有汉天子赏识,王玄策有唐皇赏识,于今王爷虽然不是皇上,但论及影响,陛下也是不及王爷的。

王爷的夸赞,几可等于陛下的夸赞。

“王爷过誉了,过誉了。”

心花怒放的曹泰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了。

苏城夸赞了曹泰,转向后面下马的一众军士,松开了拉着曹泰的手:

“好,诸位将士,你们也辛苦了,投笔从戎的班超以十数勇士灭一国,诸位也是可比的英雄人物,都进府,本王要好好宴请你们。”

“张勇,将将士们迎入府内,吩咐准备酒宴,我要款待远征辛苦归来的将士们。”

进了总督府,广德感觉府内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前厅外的大院子几乎就是一处货场,堆着石头、树干、铁块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堂门口站着几个忙碌的工匠,到处都是繁杂。

“这里不像是王府,好像是个驿站。”

乃禾木在旁边小声的对广德说了。

广德瞪了乃禾木一眼,让他闭嘴,这里可是王爷的地方,就算再破,那也不是驿站那地方可以比的。

孙小栓哈哈一笑:

“咱们王爷不讲究繁华享受,只重务实,这里是二爷搞东西的地方,二爷净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是让人稀罕。”

乃禾木挤来挤去的,让孙小栓说说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孙小栓脸上得意:

“那可多了去了,像那个不用点火就能放的火枪,还有那个一扔出去就能炸的家伙,就是二爷做的。”

广德有些嫌弃乃禾木,这家伙话真多。

罗钊也有些嫌弃孙小栓,这家伙在外面还好,怎么一回到王爷这儿,就跟聒噪的猴儿一样,军中的兵器,能是随便说的吗。

“孙百户,注意你的言词,有些话能说不能说,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孙小栓闻言垮了脸,刚才过于激动了,为了显摆,把军中没大量用起来的兵器都说出来了。

这时候,张勇已经迎了过来,引着众人:

“罗都督,小栓,这次成百户了,好,请这边来,将士们,请大家都这边来,正堂被二爷的东西给占了,没下脚的地儿,王爷在后庭宴请大家。”

罗钊闻言有些惊讶:

“后庭是王爷休息的地儿,我们在院子里吃就行,不需要去后庭。”

张勇笑着在前面引路:

“这总督府没几处宽广的地方,原来的总督可能不大召开大宴,只把正堂跟后庭弄的大了,这次只能让大家去后庭了。”

罗钊虽有不愿,但实在是没地方了,只能随着张勇,进了后庭。

后庭是后院的大房子,里面放了几张床,墙上挂着舆图,其余地方都空牢牢的,亲卫们正不断把桌子板凳给抬进来。

此起彼伏的与孙小栓打招呼的声音,让一众出身于阗的大头兵看着孙小栓的目光都变了,百户这是出身王爷的亲卫队啊。

看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孙小栓无奈的笑了笑:

“我可没跟你们说过我不是从王爷的亲卫队出来的。”

罗钊笑了笑,指挥大家按次序坐着:

“行了,都做好,乃禾木你他娘的乱坐,坐后面去,广德是小旗官,这次立功颇多,起码要进总旗,你别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他身上了。”

“巴图,你坐孙小栓旁边干毛线,滚蛋到乃禾木旁边去。”

在罗钊骂骂咧咧的声音里,苏城跟曹泰进了后庭,在前方的位置上坐下了。

酒菜流水也似的上来了,烤羊烤牛,炖肉白菜,跟着一坛坛的酒水被送了上来。

孙小栓低声向旁边的广德说:

“大小姐开了家做酒水生意的大商行,这些可都是好酒,王爷等闲不会拿出来,咱们这次有口福了。”

罗钊也拍着桌子喝骂了:

“都他娘的给我小心着点,别把桌子上的酒坛子给打烂了,这一坛子酒在中原能卖二钱银子,在西域能卖二两,除了这次机会,你们一辈子也不见得有机会能喝上。”

一众军中糙汉子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看着酒坛,满眼热切。

苏城摆了摆手,场内立即就寂静无声了。

张勇陶成黄杨一众亲卫如同灵巧的猴子一般,在场内穿梭倒酒,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苏城举起了黑瓷小碗:

“诸位将士,这一碗酒,我敬你们。”

“谢你们为了大明奔走四方,不避刀斧,为我们的大明抛头颅,撒鲜血,本王敬你们。”

说完,苏城仰头,一口将碗内的酒喝了干净。

曹泰跟罗钊端着碗,一脸愁容,这可是烈酒,一碗就能把人喝晕。

不过周遭的将士们都看着,王爷都喝了,咱们怎么好意思不喝。

曹泰咬了咬牙,一口将碗内的酒喝了下去。

众人齐齐举碗,把酒水喝了下去。

“噗”

“噗”

场内立即响起了喷酒的声音。

没有喝过烈酒的人承受不住这辛辣,大口喝下一半,剩下的一半立即就喷了出来。

一时间,满堂都是烈酒味儿。

苏城把手上的黑瓷小碗放下,看着一旁狼藉的将士,笑着说了:

“行了,吐了这次下回就好了。”

“大家吃菜,这次归来,诸位都是身负军功之人,除了曹大人跟谢伯爷罗都督的赏格我不能定,其余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说到这儿,苏城问了旁边的罗钊:

“老谢呢,怎么没看到他?”

罗钊急忙说了:

“拉失德留老谢再呆几日,他要大宴众军,让老谢主持,说是年节之前一定放老谢回来。”

苏城点了点头,看了旁边的孙小栓:

“小栓是要到沙州卫当百户的人,这次我做主,提他为沙州卫副千户,代掌沙州卫军。”

权势动人心,再加上刚喝了一口烈酒,又听到苏城当众封官,众人一下就激动起来了。

“俺想当小旗官!”

乃禾木第一个嚷嚷起来了。

“俺想当总旗。”

“俺想当百户。”

“俺想当千户。”

苏城指着那个嚷嚷着要当千户,对旁边的罗钊说了:

“这个兵好,有野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个兵我喜欢。”

罗钊看了想当千户的兵一眼:

“他叫巴图,是个勐汉,当千户希望不大,给王爷你当个亲卫倒是够格。”

巴图麻熘的站了起来:

“俺愿意,俺不当千户了,俺愿意给王爷当亲卫。”

堂上响起哄笑声音。

苏城摆了摆手:

“行,今儿你就不用走了,喝了酒就睡在这儿,明儿就上岗,给我当亲卫。”

罗钊拍着桌子,对乃禾木说了:

“那个想当小旗的,老子就可以代王爷答应你,让你当小旗。”

一时间,满堂都是欢笑声音,小旗官这军职可太小了,第一个提要求的乃禾木,这可是吃大亏了。

“喝酒。”

堂内热闹起来了。

……

京城,养心殿。

朱祁玉正在批阅奏折,殿外响起了孩童的欢笑声音。

成敬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在朱祁玉旁边开口说着:

“皇爷,皇后娘娘跟贤妃来了,公主跟皇子也一起到了。”

朱祁玉放下手里的笔,吩咐着成敬:

“让皇后她们进来吧。”

汪皇后跟杭妃进来的时候,朱祁玉已经从御座上走了下来,他伸了个懒腰,笑呵呵的问着皇后:

“皇后今日怎么到前宫来了,可是有什么好笑的事儿,不方便在后宫说?”

杭贤妃嘴快,她笑着说:

“还不是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事儿,在后宫内又闹了笑话,母后不准咱们在后宫议论,就只能到前宫来跟陛下您说了。”

朱祁玉闻言来了兴趣,将公主抱了起来,问着说了:

“上次她召见驸马都尉焦敬,焦敬为了躲她的懿旨,把自己大腿都砍伤了,成了京中笑谈,这事还不能让她收敛些吗?”

杭妃撇了撇嘴,看了汪皇后一眼,见汪皇后想要说话,就没有开口。

汪皇后柔声说着:

“太后先前闹了那次笑话,倒是收敛了些日子,这次不知为何又要联络勋贵,实在是让人费解。“

“这次是定国公徐承宗,太后懿旨,召徐承宗进宫面见圣母皇太后,不曾想定国公也是个胆小的,上次的焦驸马砍了大腿,这次定国公直接撞墙了。”

杭贤妃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了:

“还有还有,陛下,定国公还说了,咱家就是个落魄勋贵,往日里被成国公府跟英国公府瞧不上,现在太后无人可用了,就想着用俺们来当炮灰了,俺们实在是不敢啊。”

“然后定国公就撞墙了,臣妾的兄长去探望的时候,见到定国公脑袋上还有了个大包。”

朱祁玉无语的摇了摇头,太后这事闹的,她本意是召见勋贵,探讨推翻我的皇位,现在倒好,被召见的勋贵不是砍了大腿,就是吓的撞了墙。

皇家闹成这样,实在是让外人看笑话啊。

朱祁玉有些无语,他抬起头,目光看向南方。

舒良在旁边立即恭敬的说了:

“据宫内的眼线说,太后也喝骂了太上皇,让他召见勋贵,谋划复位,不过太上皇因为害怕,而不敢了。”

朱祁玉冷笑一声:

“他当然不敢,屡次三番的被苏城毁了他的阴谋,他若是还敢,真当朕的屠刀举不起来吗?”

“哇哇哇”

怀里的小公主大声哭了起来,明显是被朱祁玉刚才的杀气给吓住了。

朱祁玉身上的杀气一下没了踪影,抱着小公主哄起来了。

终于将小公主哄下了,朱祁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这哄孩子真不是个轻松活儿,比批阅奏折都累。

旁边抱着哄好的小公主,姿态雍容的汪皇后开口说了:

“陛下,宁王出征已经快一年了,您不打算在年节的时候将宁王召回京中吗?”

朱祁玉闻言点了点头:

“是要召他回来,皇后你不提,我也想着这事儿,他也是新婚燕尔,就被朕派去扫平西域,也是难为他了。”

“现在西域战事平息,留一大将镇守应当就可,回头我就让内阁拟旨,召他归京。”

舒良在旁边提醒着说了:

“吏部侍郎项文曜刚刚自西域归来,他手上好像拿着与宁王商定的官制文册,明日应当就会呈上来了。”

朱祁玉闻言有些惊喜:

“项文曜已经回来了?

正好,他经过宁王,不知道宁王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在西域苦寒之地,他的老伤没有复发吧,一切都还好吧?”

成敬在旁边说了:

“老奴去宣旨时,宁王的身体还好,听宁王说,西域虽然风沙大,但是气候干燥,他的伤倒是不容易发作。”

“不过这西域,距离咱们京城,是真的远啊,走上一个月的时间,也才能赶到于阗,实在是太远了,而且有些地方的道路实在难行。”

朱祁玉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运往西域的粮秣折损,比之东北可要多多了,幸好苏城善于经营,不需要朝廷的粮草支撑,也能满足大军用度。”

“不过这距离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倒是要苦了他们了。”

成敬想到苏城所说:

“倒是听宁王提过,他准备造出一种新的工具,可以从京城到于阗,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朱祁玉立即转向舒良。

舒良点了点头:

“确实有这个消息,是苏城命令苏河在做,好像做出了一台,能跑起来,但是能跑多久,跑多快,跑多远,还需要继续跟踪。”

朱祁玉顿时来了兴趣:

“好好好,这个东西好,你吩咐下去,让诸部给苏卿大开方便之门,尽快造出这东西来。”

“有了这东西,到时候朕去西域,只需要几天就能成,那可就太好了。”

第386章 归京路上 校场上一片安静。

苏城站在黄土垒就的演武台上,台下众军肃立,明军、本地收编明军、改编的察合台出身明军,在台下混编而站,戈矛林立,旗幡飘扬,军阵肃杀雄壮。

这次是公开授官,对于远征归来的将士,按照功绩升授军职。

“广德,授百户。”

苏城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按照规矩,第一个是打破常规的越级拔擢,这样才能作为表率,才能更大的鼓舞起大家对军功的向往。

苏城点了广德占这位置。

场内的气氛一下就热切起来了。

虽然碍于管束,大家都不敢说话,但是热切的目光全都转到了广德头上,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广德融化。

空气中的冷寒,似乎都被这灼热的空气给融化了。

军靴踩在地上,发出咄咄的声音,偶尔踩过还未融化的积雪,吱呀的声音一响即散,满面红光的广德走上了演武台。

苏城横臂于胸,向广德行了一个军礼,将旁边杨玉端过来的腰牌告身文书送到了广德面前,同时拍了拍告身文书下的六品武官锦缎常袍。

“好好干,你小子是于阗人中,第一个升授六品的武官。”

广德满脸潮红,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苏城转向台下,大声问了:

“你们知道六品武官是什么意思吗?”

台下的兵有知道的,但是大部分的于阗兵不知道。

苏城伸手从广德拖着的托盘内将六品武官的袍服拿起,随手一甩,飘摇的袍服就展开了,青袍展开,迎着太阳光,袍服上的勐兽闪烁了亮眼的光泽。

“这是六品武将常袍,六品武将,管兵过百人,掌一地驻军,我换个比喻,文官六品是知州,这座于阗城以前的总督,也不过是五品。”

这话一落,台下的于阗兵就明白了,总督可是大官,就算是比总督低一品,那也是不得了的大官啊。

所有艳羡的目光,都落到了广德的头上。

这么大一官,就落到这农奴出身的娃娃头上了。

真让人羡慕啊。

广德走下演武台的时候,都是晕陶陶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家营帐的。

按着军中规制,总旗就会有自己的单独居所,百户的居所更是豪华一些,抱着告身文书和袍服的广德,被乃禾木几个家伙给直接拉到百户的屋子里去了。

等到乃禾木几个人闹够了,走了之后,广德在床上躺下,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百户,原来是这么大的官啊!

原以为能升总旗就不错了,没想到得了百户的官。

哎,阿爹还不知道我升官了,过几日就是年节,若是王爷能允准我回家一趟,那可就太好了。

咱要是回了家,老爹肯定是高兴的。

第二日,广德领着兵操训完了,就寻了百户老耿,把自己想要回家一趟的想法提了出来。

老耿拍了拍广德的肩膀:

“晚几日再走吧,你刚上任百户,正是熟悉军务的时候,这时候走了,拉下这许多功课,以后补起来可就麻烦了。”

广德闻言有些担忧,但是又有些不舍,离家半年多了,实在是想家啊,广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杨玉有事来寻老耿,见到广德,恭喜了他一声,问他纠结什么呢。

广德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一遍。

杨玉看了老耿一眼,也拍了拍广德的肩膀:

“你家百户说的对,你新官上任,正是熟悉军务的时候,手下的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你这新升任的百户若是不能压住他们,这百户可坐不稳。”

广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对啊,自己虽然被提拔为百户了,但若是自己当不好,这百户可也不是定在自己身上的。

千户他们,随时可以撸了自己。

“好,我回去先熟悉军务,先熟悉军务。”

广德嗫嚅着说了。

杨玉看到广德的模样,想到了自己刚刚从军时候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他安慰着广德:

“现在你好好干,等过些日子,手上累积了俸禄银子,在于阗城内买上处大宅子,把二老接过来,你想什么时候去看他们,就可以什么时候去看他们。”

广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回了营内。

虽然没有再提归家的事儿,但是广德心中对家的思念却愈发重了。

自己是想衣锦还乡,让阿爹阿娘人前有光,面上好看。

为了熟悉军务,广德从自己的百户房内搬了出来,与军士们住在了一起。

广德知道自己嘴笨,什么事儿都只能亲自上去干,才能让大家信服,军中有几个老人,比自己的资格都老,跟他们比,自己有些东西都不会。

想让大家信服,自己只能努力的干,训练加倍努力,带领大家的时候做的更好,这样也许就能让大家更信服吧。

这一日,乃禾木寻到了广德,提出想要归家省亲的事儿,按照军规,新兵第一年是不能回家的,虽然乃禾木是小旗官,但也是新兵。

广德拒绝了他的请求。

乃禾木骂他不近人情,广德其实也想让他回去,但是广德没办法,军中不能讲私情,大家都讲私情,自己这百户还干不干了。

巴图来找广德,说了要去中原的事儿,他现在是王爷亲卫队的亲卫,王爷不日将要归京,巴图只能跟去。

而且王爷此去,说不定就再不会回到于阗,巴图这辈子就难再回西域了。

广德鼓励了巴图:

“保护好王爷,比干好我这个百户都强,巴图你好好干,若是家中有什么事,捎信给我,我去替你尽孝。”

广德跟巴图的关系一般,因为两人都是闷葫芦,互相说话都不多,但是在迭失干的战场上,两人结下了些战场情谊。

至于替巴图尽孝,广德只是觉着该为王爷做点事,在于阗,自己能替巴图尽孝,就算是替王爷做事了。

巴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告辞了。

“我走了,王爷要回中原的事,你不要跟别人说,我知道你嘴严,才敢跟你说,王爷走之前,你不能跟别人说。”

广德应下了,王爷是多么尊贵的人物,他的行程怎么能被别人知道,就如同行军路线一样,若是提前被人探知了,被设下埋伏,大军会全军覆没的。

苏城离开的那一日,广德正巧在城门口值守。

天上落下如细盐一般的雪,广德扶着腰刀,站在城门口,看到一辆马车从城内官道上缓缓驶出,驾车的,竟然是与自己一样品级的百户张勇。

王爷要回京了!

广德干脆利索的抬手:

“让开城门。”

站在城门口,看着马车缓缓经过,广德只觉心中有些伤感,王爷才刚赏赐了自己,就要不远千里赶去中原了。

听说中原繁华,是花团锦簇之地,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一趟。

马车后的亲卫队中间,广德看到了巴图,巴图一身棉袍,内衬铁甲,头上戴着暖和的翻皮帽子,让广德很是羡慕。

巴图跟广德交错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似乎两人又说了很多话。

苏城坐在马车上,出了城,他掀开帘子,问着旁边骑在马上的巴图:

“你跟广德认识?”

巴图憨厚的笑了笑:

“认识,关系还好。”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小伙子是个值得托付的,我很看好他。”

巴图摘下帽子,挠了挠头发,他有些为朋友高兴,能让王爷看重,朋友一定有他过人的地方。

是好事,可惜王爷不留在于阗了,若是王爷明年还在于阗,广德明年说不定就能当上副千户了。

苏城这次的回京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苏河不愿意走,想要留在这儿继续倒腾蒸汽机车,苏城无奈,只得任由他留在这儿,留下了几个亲卫给他,苏城就起行了。

大漠的路不好走,苏城沿着沙漠边缘,过扯力昌,走若羌,然后到沙州,见到了在此镇守的石头。

石头一定要跟着苏城回京,让何三根带着神射手营留在这儿镇守,他是坚决不肯再呆在这儿了。

苏城没有让何三根留下,何三根一营是从大同调来的,已经留下罗钊,苏城就不好意思再把神射手营留下,给何三根批了军令,让他回大同,找陶瑾复命。

沙州镇守千户就只能由孙小栓担任了,正好苏城也已经许了提拔他,孙小栓虽然有不愿意,但是看着沙州女子殷切的目光,孙小栓决定留下。

苏城继续起行,赶往嘉峪关,不经肃州,直奔甘肃,过庄浪卫,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的那天,正好天已经黑了。

苏城本想在城外驿馆过上一夜,明日里再进京,却被石头拦住了。

“都到了自家门口了,还要留在城外过夜,不要说你这堂堂的王爷,就我这个小伯爵都忍不下这口气。”

“我去叫门,五城兵马司敢不给老子开门,老子把刘鉴的脑袋给他打出个大坑来。”

石头去叫门了,十几个亲卫举着火把,照亮了城下,大嗓门的亲卫吼着城头的兵,让他们看赶紧打开城门。

几声讥讽笑声传下,这群人连搭理都不带搭理,就更不要想开门的事儿了。

不过也没人敢露出头来,城下的是怀宁伯,他们还是知道的,不开门是遵从规矩,但若是把脑袋探出去让怀宁伯记住了黑账,那可就惨了。

一时间,城头上下只有沙沙的落雪声,再无一丝其它声音。

石头耷拉着脑袋,回到了马车旁边:

“爷,还真让你说准了,这帮子兵真敢不给我开门。”

苏城有些惊讶,刘鉴这人倒也算员能将,几个月时间,把五城兵马司管束的倒是严整,就是不知道胡聪这小子怎么样了,有没有给他的叔叔丢脸。

看石头灰心丧气的模样,苏城将自己的告身腰牌递了出去:

“丢上城头,就说我于阗王从于阗回来了。”

石头哈哈大笑起来,接过苏城的腰牌,纵马到了城下,朝着城头大喊:

“城头的小儿们听着,于阗王西征大漠,自于阗回来了,赶紧开门,让王爷进去,否则明日开了城门,休怪王爷不讲情面。”

城头立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石头的话他们可以不当回事,京城别的不多,就勋贵宗亲们多,一个伯爵,扔到西城如意坊连浪花都翻不起来。

但是于阗王不一样,这位是大明的战神,不要说别的,城头上的兵,都有不少是随着于阗王杀过鞑靼人的。

只是过了一会子功夫,城门口就响起了绞盘拉动大门时候的吱呀声,城门大开,两列举着火把的城门军跑步出来,几骑从远处狂奔而来。

马儿冲到了近前,马匹上的将军几乎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跪在了苏城的马车前。

“末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刘鉴,见过王爷。”

“末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胡聪,见过王爷。”

指挥使千户们跪了一地。

苏城掀开帘子,站在了车辕上,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刘鉴跟胡聪:

“成了,都起来吧,这大雪天的,跪地上也不容易。”

“都回吧,我这刚回京,你们就在城门口出现了,知道的,说你们尽忠职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准备谋逆,控制京城呢。”

刘鉴跪在地上:

“末将不敢。”

起身起了一半的胡聪又跪了下去,他无奈的看着刘鉴,这个都指挥使,真是脑子有毛病,王爷开玩笑的话,他都听不出来。

苏城免礼了刘鉴几句,又钻回了马车,吩咐队伍继续起行。

刘鉴看着苏城的马车消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王爷从西域归来,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他与旁边的胡聪对望一眼,想着是否要去王府拜见将军。

胡聪在旁边问着:

“都督,王爷归京的消息,是否要封锁起来,毕竟王爷的行至,也是军中机密。”

刘鉴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兵马司诸营管制,所有团营兵无论有事无事,都不能出营,敢向外传递消息者,格杀勿论。”

胡聪有些懵逼,这是不是有点重了,格杀勿论,若是你刘鉴说的还好,若是我胡聪说,大家还会以为是王爷说的,把苛待士卒这样的罪名,扣到王爷头上。

这孙子是想毁王爷的名声,老子可坚决不能听他的。

哎,真好,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这京城的天,就该变的正常了。

第387章 幸亏你苏城回来了 苏城回到王府的时候,府门已经紧闭了。

门前挂着的灯笼,闪烁了微红的光,照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

石大下马去喊门,砰砰的响了半天,门房内才响起迷湖的回应声音。

站在瑟缩北风中的石头,恼火的对旁边的张勇说:

“咱们府里的人都归你管吧,走前你留谁看的门?这么不靠谱,敲了这半天们都不见开,万一以后有了紧急军情,这门子睡迷湖耽误了,王爷可就倒了霉了。”

紧接着,门子隔着门板就嚷嚷了起来:

“什么人,我家王爷不在家,有事明天再来吧。”

石大把木门拍的啪啪向:

“王爷回来了,赶紧开门,想死啊你。”

大门立即就被拉开了,披着衣服的门子看着门外的张勇,石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马车磕头:

“奴才王庆,见过王爷。”

苏城站在车辕上,看着王府的门脸,比自己离家的时候又大了一些,应该是晋了亲王爵之后,朝廷按照规制,又给翻建了。

跳下马车,苏城吩咐着说了:

“进府吧,大家都累了,给大家放假三天,想回家的就回家,离家远的明日找张勇请长假,都散了吧。”

中门大开,仆人奔走在院子里,一盏一盏的灯接连亮起,前厅、中堂、后院,几进院子的灯接连不断的亮了起来。

苏城刚刚走进中堂,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十几个丫鬟仆役跑的衣袍散乱,紧追着裹了睡袍的范小越冲进了中堂。

“王爷!”

额前发丝凌乱的范小越看着苏城,脸庞上满是惊喜。

苏城走上前去,在一众丫鬟婆子亲卫家丁的目光里,理了一下范小越额前的发丝:

“幼,一年没见,又高了。”

范小越脸颊微红,不过立即就拿出了王府当家主妇的姿态:

“封妈,吩咐后厨,给王爷准备饭食,给怀宁伯准备饭食,给张勇他们备饭。”

“二伯,吩咐下去,让王庆看好门,胆敢再有懈怠弄混的,直接乱棍打杀了。”

“松烟,吩咐家丁们赶紧动起来,把亲卫们的卧房都给我打扫干净了。”

有仆妇立即提醒着范小越:

“前日才刚刚打扫过的。”

苏城看了一眼说话的仆妇,眉头皱了起来。

当着我的面,竟然还敢顶撞当家主母,这是个泼辣的。

不过范小越的气势却弱了一分,她斟酌了一下,想要收回那些话,可是又感觉有些不愿意,亲卫们不避刀枪,万里护卫王爷,住的干净点怎么了。

“这仆役是谁家的,王妃?”

苏城问了范小越。

范小越微微一愕,看着仆妇,沉吟了一下:

“是我娘家母亲家里的仆妇,老嬷嬷了。”

“送回去吧。”

苏城说了一句,揽着范小越转身就走,同时吩咐了旁边的大妮:

“你这个后院管事怎么当的,我说了,送回去。”

大妮立即叉着腰,指挥了仆役:

“老冯、李家的、你们都是些吃干饭多吗,老爷的吩咐,没有听见吗?”

几个彪悍的仆妇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架住说话的仆妇,就向府外去了。

范小越跟着苏城进了中堂,侍候苏城吃饭,柔声说着:

“其实罗妈妈平日里没这么大胆子的,今日不知怎么就犯浑了,就敢大着胆子在王爷面前浑说,平日里她是谨小慎微,不敢的。”

苏城正夹起一味小菜,闻言眉眼抬起,看了范小越一下。

范小越脸颊微红,水盈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好吧,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罗妈妈在我家就嚣张跋扈惯了的,仗着是我妈妈的老仆人,家里倒也没人敢招惹她,妈妈把她当嫁妆陪嫁给我,怕是也有甩了这包袱的心思。”

“这些时日你不在家,罗妈妈也颇是跋扈了些,我碍于母家,也不好说话太重。”

“幸好你回来了,幸好你把她送回去了。”

范小越笑靥如花,看着苏城,容颜美丽,如同这堂外的明月。

堂外,月色渐明,堂内,夫妻呢喃调笑声音渐弱。

……

第二日,朱祁玉刚刚起身,正被服侍着穿上龙袍的当儿。

门外,突然响起了禀报声音,舒良求见。

朱祁玉示意舒良进来。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后宫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朱祁玉调笑着问了。

舒良脸庞上满是喜悦:

“倒不是什么幺蛾子,是件大大的好事,宁王归来,昨晚已经入京了。”

“什么?”

朱祁玉大喜过望,大袖一甩,赶开了几个服侍自己穿衣的仆役,脸上满是激动:

“入京了?”

来回走了几步,朱祁玉对舒良吩咐着:

“今日的早朝就不上了,你传朕的旨意,就说朕去见宁王,今日罢朝。”

成敬委婉的劝着朱祁玉:

“陛下,现在时间尚早,宁王怕是还未起床,您也未用早膳,不如用了饭再去。”

朱祁玉大踏步的向外走:

“无妨,我跟苏城一起吃就是了。”

“舒良,走,跟朕去宁王府走一遭。”

……

午门外,重臣全都到了,百官都聚在了门前,等着开宫门早朝。

宫门突然大开,一熘锦衣卫拉开了依仗,紧接着,一乘小轿出了宫门,在锦衣卫的卫护下,扬长而去了。

正闭目养神的王文被旁边的于谦推醒:

“怎么,大司马喊我有什么事儿?”

王文奇怪的看了于谦。

于谦指了指宫门方向:

“今日早朝怕是开不成了,陛下出宫了,能让陛下丢下早朝都要去的事儿,难道岷王薨了?”

两人对望一眼,能够让陛下连早朝丢下的事儿可不多,说不定真的是岷王薨了。

岷王辈分超高,陛下都要称一声叔祖,也只有岷王出事,才能引得陛下如此着急出宫吧。

这时候,终于有小太监出来,说着早朝罢朝的事儿。

一时间,午门前满是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着,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勤于政事的陛下,连早朝都放弃了。

后宫,孙太后起床后,就听到了陛下突然罢朝的消息。

“嘿,皇上终于不愿意伪装了,要露出他的本性了。”

“你瞧着吧,有这第一次罢朝,就有第二次,皇上早晚会毁在这一次的罢朝上。”

“哼,查了没有,陛下是因何罢朝?”

身旁的小太监立即回答着说了:

“只说是要出宫,连早膳都没用,就匆匆出去了,应当是去看人吧。”

孙太后闻言有些惊讶:

“出宫去了?不是被后宫的两个狐媚子给迷住了,出宫去了,能是为了什么事儿?”

小太监不知道,慈宁宫的太监们也都不知道,自从舒良上任内官监之后,内廷二十四衙门被收拾了一遍,血流遍野换来的就是孙太后的党羽几乎被一扫而空。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孙太后是打探不到了。

难道是岷王薨了?

孙太后这样想着,只觉只有这样的大事,才能让陛下出宫去。

“嗨,不是耽于美色,白让哀家高兴了。”

……

苏城是被喊醒的。

昨日半夜癫狂,到现在还腰疼。

“陛下到了。”

侍女提醒着苏城。

王妃还在熟睡,明显是有些过于疲倦,侍女心中满是忐忑,生怕王爷恶性大发,把自己给办了。

苏城起身,拉起衣服披上,一边穿一边问了:

“陛下来了?”

这大清早的,陛下来干吗?

侍女急忙上来,帮苏城穿衣服:

“回王爷,是陛下来了,舒公公陪着陛下来的,现在已经在前厅了,舒公公正在与几个将军叙话。”

苏城穿好了衣服,登上靴子,一边向外走,一边问着:

“怀宁伯呢,他怎么不替我去接待一下陛下?”

不过话一出口,苏城就想起来,石头到了京城,肯定得把自己喝的醉三天,现在怕是还在床底下呢。

苏城到了前厅,见到了正在大堂内走来走去的朱祁玉,笑呵呵站在一旁的舒良。

“臣苏城叩见陛下。”

朱祁玉一把抓住苏城,哈哈笑着说了:

“免礼免礼,咱们君臣不必客气,朕听舒良说你是昨晚上进的京,朕前些日子给你发了邸报,原以为你要到接近年底才能到。”

“西域战事如何了,于阗应该已经平稳下来了,你还有什么想法?继续向西打下去,还是说就按照现在定下国界来?”

苏城招呼朱祁玉坐下,斟酌了说着:

“这事儿要从长计议,咱们现在战线拉的太长,自兰州至于阗,就有几千里远,补给线路拉的太长,不利于咱们大明的粮秣运送。”

“于阗等地是咱们新近所占,想要完全纳入我大明版图,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夫,难以让这些人对咱们大明有归属感,不愿意为我大明抛头颅。”

朱祁玉点了点头:

“蛮人都是这样,养不熟。”

“当年我爷爷北征马哈木,朵颜三卫当年是早早就投靠了咱们,谁知道他们突然又起了反叛之心,爷爷一怒,差点儿将朵颜三卫给扫做白地。”

苏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降而复叛,对于没有信义之人来讲,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我留了谢狗蛋镇于阗,哈密土鲁番等地也留下了千户镇压,看着无事,我这才回京一遭。”

“不过这些人都不通晓官话和汉字,不曾读过书,不知儒家利益,还需要陛下调拨可用的大儒与学子们西上,在西域大力推行教育,才能让西域彻底成为我大明之地。”

朱祁玉点了点头:

“等过了年,过了年我就命礼部甄选合适的学子。”

“对了,你不是说让我有机会去西域走一遭吗,若是一去就是几个月,这可不行啊,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成敬说你弄了个新奇的工具,快逾奔马,来去于阗与京城,可能只需几日功夫就可。”

说着,朱祁玉脸颊上露出向往之色:

“若真是这样,我倒是可以走一遭西域之地。”

苏城笑着说了:

“陛下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请求陛下你下旨的,批准造新的道轨,若是这道轨能从京城造到于阗,那确实只需要几天,就能从京城到于阗。”

朱祁玉闻言高兴坏了,起身来回踱步:

“准,为什么不准,有如此好事,朕肯定准了。”

“对了,项文曜弄的那个新官制,是你搞的吧?”

“我看了,挺好,可惜朝廷上争吵了许久,也没能形成统一意见,这事儿没定下来,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毕竟你才是攻取西域的功臣,对西域最了解的,也就是你了。”

苏城笑着说了:

“那套官制暂且可行,有些地方可能需要整改,不过这中间可能牵扯有点多,没关系,又不是在全国推行,只是在西域新辟之地上试行,阻力就没这么大了。”

朱祁玉有些不大同意:

“朝廷现存官制,弊病颇多,先皇之时就有过改动的想法,不过难啊,仁宗朝对文官过于厚重,他们享受到了这官制的好处,自然不愿意受到过多约束。”

“他们也知道啊,这新的官制一旦在西域推行成功,肯定会在内地推行,如此一来,这许多人的利益就会受到波及。”

苏城看了旁边的舒良一眼:

“舒公公怎么看,这官制推行,要不要听那些文官的话。”

正打酱油的舒良闻言一滞,这话题咋牵扯到我头上了。

朱祁玉也来了兴趣,他也问着舒良:

“大伴,你来说说,朕要不要不管文官们的想法,将此套官制先行在西域推行,毕竟那儿朕还是能说了算的。”

舒良略微一斟酌,哑着嗓子说了:

“不论是西域,还是中原,陛下说的都是圣旨,金口玉言,言出法随,谁敢不从陛下之言。”

“奴才觉着王爷说的也对,西域是王爷刚打下来的,是新辟之国土,推行新官,自然是方便的多。”

“这新的制度成了,自然是陛下的功劳,若是不成,也不打紧,西域苦寒之地,成事总是难的。”

说着,舒良看了苏城一眼,低下了头,他提醒着朱祁玉:

“现在王爷归来了,这京城之中,那些曾经咆孝公堂的大老们,知晓王爷归来了,定是没了与陛下在朝廷上争锋的想法。”

朱祁玉笑眯眯的坐下,对苏城说着:

“苏城你看看,你看看你走了之后,朕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有七卿大老们咆孝公堂,那些个武将勋贵一个个的只知自保,连个替朕出头的都没有。”

“现在好了,你苏城回来了。”

第388章 苏城在鹰扬卫门前的怒喝 南宫

正在吃早饭的朱祁镇看到殿门外侍卫调动,指挥的正是胡同,他有些惊讶。

这个胡同,自从苏城西征大漠走了之后,就再没在南宫出现过,现在他怎么又敢在南宫出现了。

难道苏城回来了?

朱祁镇心中咯噔一声,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等用完早膳,朱祁镇吩咐身旁的小太监:

“你去跟侍卫们打探一下,今儿是什么风,把他们的指挥使给吹过来了?”

小太监有些惊讶,太上皇说话竟然这么客气,不过还是按着朱祁镇的要求出去了。

苏城回来了!

朱祁镇听到小太监的禀报,被吓了一个激灵。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朱祁镇想到自己的谋算,心中惴惴不安。

他起身吩咐着:

“起驾,朕要去坤宁宫给皇太后问安。”

急赤白赖的要起身的朱祁镇突然又坐了下去,挥手赶开了小太监。

“还是先等等。”

刚说了要起驾的朱祁镇,突然想到了还在南宫的胡同,已经归来的苏城。

现在不是以前,苏城已经回来了,若不是有祁玉护着,自己的小命早就没了,现在出去,若是撞上苏城,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苏城的狗胡同也在南宫,若是自己出去了,他肯定会向苏城禀报,到时候,自己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西域那么大的地方,没有个一年两年的,根本是不可能打的下来的,他苏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为了过年回来的吧?

朱祁镇这样想着,心中有了一丝的安稳。

……

苏城用过了早饭,朱祁玉就走了。

苏城说了蒸汽机车的效用,朱祁玉来了兴趣,若真有这样的东西,那可就太好了,自己这个皇帝,也可以天南地北的去看看了。

要赶紧督促工部,出力来督造道轨,投入更多的银子造蒸汽机车,这样的好东西,必须要用起来啊。

范小越带着侍女进来,问着苏城今日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休息一日。

苏城看着范小越在对面坐下,问着她说了:

“你父亲怎么样了?我西征之时,他因为伤了腿,不得不送回来,现在伤势如何了,今日或者明日,我们去探视一下你父亲吧。”

范小越笑盈盈的说了:

“倒是没什么大碍,但是留了病根,每到阴雨天气,伤处就疼的厉害,延请了不少名医,但也总不见效果。”

苏城闻言叹了口气:

“我辈武将每次受伤,都是损了身上的元气,若是伤的重了,凭着身体硬朗扛过来,但是这伤处却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只要受到刺激,自然就会疼。”

范小越闻言脸色暗澹:

“那我们……”

“王爷”

石头大踏步的进了正堂,向范小越也行了一礼:

“见过王妃。”

“王爷,刘鉴到了,来给王爷请安。”

范小越见苏城有了正事,乖巧的退了出去。

苏城起身,边向前厅走边问了:

“胡聪可来了,刘鉴这人我了解的不多,你说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石头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定是想要讹诈王爷,昨日王爷入城,亮了告身腰牌,我听说这孙子下了封口令,让五城兵马司的人不能乱说,否则格杀勿论。”

“五城兵马司下这样的军令,可是少见的很,若是……”

苏城打断了石头:

“瞎想什么,等会儿见了你直接问他就是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前厅,见到了前厅内正说笑的胡聪与刘鉴。

两人看到苏城,急忙起身,抱拳向苏城行礼:

“末将见过王爷。”

苏城摆手示意两人免礼,在主位上坐下,看两人局促的站着,于是开口吩咐两人坐下,问着说了:

“这昨晚才见了,今儿就跑到我这儿来,你们俩不要告诉我就是为了讨封锁消息的赏。”

刘鉴跟胡聪两人顿时有些尴尬。

还是刘鉴年纪大,脸皮厚,他嘿嘿一笑:

“王爷说笑了,凭着俺们的交情,还要啥赏赐。”

“俺刘鉴能走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还不是王爷的恩典,用我分内的职权帮王爷处置些首尾,都是应当的。”

胡聪也陪着笑:

“是啊,不值得的事儿,要我看,我们就算不封锁这消息,对王爷也没啥影响。”

笑着的刘鉴脸色一黑,不过这神色转瞬就逝,继续乐呵呵的说着:

“也是,不需要我特意吩咐,就算传出去,也没有什么。”

石头嚷嚷了起来:

“对啊,咱就说,王爷出行,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让他们传出去就传出去。”

苏城摆手制止了石头:

“刘鉴做的对,我现在好歹也是大明军中第一人,出行不是普通人该知道的,若是被传了出去,有心人针对之下,说不定一次暗杀就能成形。”

石头若有所思,胡聪张大了嘴巴,刘鉴却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城打断了两人,问着说了:

“行了,你们俩今日来我,是因为什么事儿?”

刘鉴跟胡聪对望一眼,胡聪开口说着:

“此事跟鹰扬卫有些关系,上次王爷遇刺,张伯爷与鹰扬卫起了些冲突,而且鹰扬卫也不给王爷面子,我们五城兵马司对这事儿就上了心,与鹰扬卫起了几次冲突。”

苏城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石头闻言,把拳头捏的噼啪作响:

“哼,这个鲁雄,龟儿子仗着自己是指挥使,不给老子面子就罢了,竟然还敢对我出手,若不是有王爷弹压,老子早就臭揍他一顿了。”

苏城打断了石头:

“你们与他起了什么冲突?”

刘鉴叹了口气:

“也是我驭下不严,今日巡逻的时候,有一队兄弟与鹰扬卫的兵起了冲突,有几个兵被打了一顿。”

苏城眉头皱了起来,若是打个架,在京中倒也常见,只要没死人,就算是顺天府也不会管,听他俩的话,这可不是简单的打架。

“死人了?”

苏城看着两人。

刘鉴低下了头:

“鹰扬卫的人武功高强,末将手下的兄弟被打的节节败退,有几个兄弟断了胳膊腿,一个总旗没弹压住,手下的兄弟动了刀,砍了一个鹰扬卫的高手。”

苏城闻言脸色稍霁,死了一个,那还好弹压一些,希望鲁雄不要太过分。

“人呢?”

胡聪跟刘鉴闻言,脑袋都低了下去。

“被鲁雄给抓了,关在鹰扬卫呢。”

胡聪用着细若蚊呐的声音说着。

苏城摇了摇头,这俩人真是会找时候啊,刚刚帮自己处理了首尾,这会子就来讨人情债来了。

“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谁也没有法子。”

两人闻言,立即抬起了头,刘鉴更是急忙说了:

“王爷,俺们兄弟是被欺负的一方啊,鹰扬卫都是高手,俺们完全是被压着打,兄弟误打误撞的动刀,真不是有意的。”

苏城摆了摆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胡聪。

“人死了,是因为你们动刀杀的,这是事实。”

“我救不了他的命,大明律如此规定,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若是想让他少受点儿罪,我倒是可以帮你们知会一声,但是让他免于死罪,我不会做。”

两人闻言,知道苏城要坚持原则,不是他救不了,而是对于杀人的事儿,苏城本来就认为该要杀人者偿命。

石头也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他的想法,鲁雄这样的王八蛋,他的兵肯定也是王八蛋,被杀了肯定也是怪他鲁雄不会领兵,活该。

可是王爷这样说,让他突然正视起自己这想法来了。

无故杀人,似乎是应该偿命。

刘鉴思索了会子,他起身,向着苏城躬身行了一礼:

“王爷,既然你不能救他,那您能不能出手,把他捞出来,就算是关在顺天府衙门的大牢,或者兵部的大牢里,也不应该关在鹰扬卫的牢房内。”

苏城起身,吩咐旁边侍候的女使:

“我要出去一趟,你跟王妃说一声,今日我不一定有时间,陪她回府省亲了。”

女使答应了,下去了。

苏城起身,就向外走,看到还呆着的三人:

“怎么,还呆着干吗,准备等我请吃午饭吗?”

三人急忙起身,追着苏城向外走。

胡聪解释着说了:

“王爷您写封手书,我们自去提人就是了,不用劳动王爷您亲自前去。”

刘鉴也陪着笑说了:

“这事儿不是大事,有王爷您的手书,该死的鲁雄就算再孤傲,他也不敢不给您面子,必定会放人的。”

苏城摆了摆手:

“走一趟吧,我不去,鲁雄可不一定会给我面子。”

石头一拳头把刘鉴捶了个趔趄,豪放的说着:

“我量他鲁雄不敢,他要是敢不给我王爷面子,我石头就让他知道拳头究竟有多硬。”

刘鉴看着石头,一脸郁闷,你丫的恼火鲁雄,就捶老子一拳。

一行人出府,上了马,向鹰扬卫而去。

道路两旁,热闹了很多,食肆酒楼、杂货铺子,各种各样的店铺,摊位,密布了道路两旁。

一行人穿过朱雀大街,终于赶到了鹰扬卫的驻地,到了鹰扬卫门外。

石大驱马向前,嚷嚷着说了:

“王爷到了,让你们指挥使出来拜见王爷。”

守卫不认识苏城,但是认识刘鉴,看刘鉴对苏城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是高级武将,不过京中勋贵不少,不知道这位爷是那个王爷。

看着守卫飞快向内里跑的背影,苏城对石头说:

“待会儿可能要用强,你听我命令行事。”

石头闻言兴奋的摩拳擦掌起来:

“王爷放心,他鲁雄敢违抗王爷你的军令,只要王爷你一个眼神,我石头定然把鲁雄给撕碎。”

苏城笑了:

“你倒是自信,但是能不能打的过鲁雄,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石头闻言有些惊讶,他看了看自己粗壮的胳膊,满脸不信我还能打不过鲁雄那瘦嘎嘣的。

石头舔了舔嘴唇,满脸期待的看着门内,等着鲁雄出来,好与他一战,他倒要看看,鲁雄能有多厉害。

很快,鲁雄就出现在门口,披着一身红袍,鲁雄的气势很足,他看着苏城,脸色冷寒:

“不知王爷召末将来,所为何事?”

苏城还未开口,鲁雄就冷哼一声:

“若是想要末将放人,那王爷就免开尊口,末将已经下了军令,谁要是敢将这人带走,就是我鹰扬卫的敌人,我鲁雄与鹰扬卫上下,与他不共戴天。”

苏城笑了:

“我是来带人的,被你扣押的那个人。”

胡聪窜上一步,站在苏城面对,对着鲁雄:

“对,俺们是来带刘成的,他犯了罪,自当由有司关押,你鹰扬卫扣押我五城兵马司的人,凭什么?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五城兵马司与你没完。”

“那就来没完啊。”

鲁雄暴喝一声,把胡聪吓的退了两步,躲到了苏城身后。

一众鹰扬卫的高手也都汇集过来,站在门口,拱卫着鲁雄,恶狠狠的看着苏城。

刘鉴急赤白脸的骂了:

“鲁雄你个王八蛋,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你扣下我五城兵马司的兵,是违制的。就算我的兵犯了罪,自然由有司治罪,还轮不着你鲁雄扣人。”

鲁雄冷哼一声:

“我不相信你口中的那个有司。”

鹰扬卫的兵也吼了起来:

“俺们不相信你们的有司。”

“俺们不是这么好湖弄的。”

苏城看着鲁雄,可惜啊,这样一个莽将,没有丢到战场上,让他去翻江倒海去,真是可惜。

恩,我怎么也睚眦必报了!

石头上前一步,站在鲁雄对面:

“来吧小子,让我掂量掂量,看你鲁雄有没有留下刘成的底气,只靠嗓子吼,老娘们才干这样的事儿。”

鲁雄跟看傻逼一样看着石头:

“想要激将法,可惜我不上当,我鲁雄身负的是一众鹰扬卫兄弟的期望,我鲁雄再混,也不会拿这个来给你比。”

苏城制止了想要继续挑战的石头,他笑着说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人我今天肯定要带走,你让我带走,我得带走,你不让我带走,我也得带走。”

“私下扣押罪犯,性同谋反,这罪责,你鲁雄担不起,鹰扬卫几千兄弟也担不起,他们在家等待供养的高堂妻儿可还盼着他们回家。”

“鲁雄你若是敢闹下去,我这就调京营入京,你能保住他们吗?”

“解散你鹰扬卫,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你鲁雄真敢跟我来一场争斗,可要想好这后果你能不能承受。”

鲁雄的嚣张气焰一下就去了一半,苏城的话,一下就把他的主心骨给砍了。

是啊,凭什么要兄弟们为了一个死去的兄弟,再付出自己的阖家幸福。

果然,身后的将士已经没了刚才的气焰。

鲁雄抬起头,看着苏城,目光里闪烁了阴狠的光泽:

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大明第一将,只是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最坚实的后盾给拆了,让自己一下就成了孤家寡人奋斗。

好你个苏城,果然厉害!

第389章 朝堂乱象与朱祁钰的底气 “那我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鲁雄还在坚持着,虽然他知道今日不让苏城将人带走,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是自己的态度,还是要表示出来,我是坚决维护我的兄弟们。

但是没啥用,兄弟们不一定给力,自己的依仗,身后的兄弟们,可是已经老大会子没有替自己壮声势了。

苏城骑在马背上,看着鹰扬卫门前的一众将士,虽然还站在门前,但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

“鲁雄你也是简在帝心的武将,前途远大,不要因为一场闹剧,就丢了自己的前途。”

说着,苏城也不管鲁雄的黑脸,他高声说了:

“鹰扬卫的弟兄们,你们是来当兵吃饷的,不是与人好勇斗狠的,断了人胳膊,你们要赔偿对方的医药费。”

鹰扬卫一下就炸锅了。

“他们还杀了俺们兄弟咧!”

“王爷你不公,他们杀了俺兄弟。”

“王爷你这是欺压俺们鹰扬卫。”

各种各样的嚷嚷声音,充斥了鹰扬卫的门前。

鲁雄更是嘴角扬笑,满脸得意,好你个苏城,刚才被你唬住了,难道你真敢调兵入城,都察院的御史们能把你弹劾死。

不过紧接着,苏城的话让鲁雄的嘴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杀人的流放充军,若是他没有付出代价,你们可以来找我苏城。”

苏城的声音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大明律怎么写的,这一场争斗,就该怎么完结。他们杀了你们的人,偿命。”

“你们打断他们的胳膊腿儿,赔钱。”

“不论是到了顺天府,还是到了兵部,本王都可以说,这个决定就是结果。”

一众鹰扬卫的将士们沉默了。

鲁雄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苏城说的,都是最浅显的道理。

更让他为难的是,苏城有调动京营的实力,拱卫京师的诸卫之中,京营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十二团营,每营超过两万人,这还不算被划入后营的那群人。

可以说任意一个营头,都能够碾压鹰扬卫。

鲁雄之前不认为苏城有胆子调动京营,可是现在看来,苏城不但有胆子,而且还能让人朝臣们无话可说。

鹰扬卫扣押五城兵马司,不从大明兵部尚书的调令,若按照苏城所说,就算闹到朝堂上去,也是鹰扬卫犯错在先。

鲁雄看着苏城:

“兄弟们需要一个交代。”

苏城没有搭理鲁雄,他目光越过露鲁雄,看向后面的一众鹰扬卫将士:

“我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发布军令,剥夺鲁雄鹰扬卫指挥使的身份,收押待勘。”

“你等都是良家子,乖乖的后退归营,敢于出头者,以从贼论处。”

“拿下。”

苏城手臂一摆。

石头与刘鉴如同灵巧的猴子,窜了出去,只是眨眼功夫,一左一右,就将鲁雄给拿下了。

刘鉴更是机灵,把鲁雄的衣袍撕下一块,塞到了鲁雄的嘴巴里,让鲁雄呜呜咽咽的,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众鹰扬卫的将士颇有些慌乱,看着被擒住的指挥使,一副想要冲上来,又不敢冲上来的模样。

石头跳上门口的石狮子上,大吼一声,镇住了一众蠢蠢欲动的将士:

“尔等造反之前,先想想你们面前的是谁?”

“我大明第一名将,北驱蒙虏,西征蛮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大明兵部尚书,陛下钦封的宁亲王。”

“你们这些温室里的娃娃,还敢在王爷面前造次,忘了年前烟火之乱被破门的诸多勋贵吗?”

原本蠢蠢欲动的将士瞬间就没了动静,抬起的刀剑也都垂了下去。

苏城吩咐着说了:

“胡聪,领人进去,将人给我带出来。”

人群中有些片刻的骚动,不过随即就有一个指挥佥事带着小旗跟总旗站了出来,开口引路,并且喝令着身侧的将士让开道路。

哪里都不缺聪明人。

很快,一个血头血脸的兵就被押了出来,后面跟着的几个,也是被打的遍体鳞伤,见到苏城,都跪下来给苏城磕头。

苏城看着被架着的兵,瞪了鲁雄一眼:

“很好,鲁雄,擅自打死我大明军士,单凭这一条,我就能剥了你的军功,让你回家种田去。”

鲁雄闻言,怒瞪苏城,脸上满是桀骜不驯的模样。

苏城手臂一挥:

“都带走,关入兵部大牢,稍后等待陛下处置。”

人被带走了,苏城又安抚了一众将士们几句,稳定了士气,又指定了刚才那位指挥佥事代理指挥使。

天降横福的指挥佥事高兴起来,千恩万谢的送走了苏城,转头就呵斥着一众鹰扬卫的将士归营。

看着几个指挥同知的身影,得了好处的指挥佥事思量着,该当拉拢哪几位,才有希望能掌控鹰扬卫,这样才能有希望抱到宁王的大腿,坐稳这鹰扬卫指挥使的位置。

其余几位指挥同知,心内更是火热,区区一个指挥佥事,竟然想要坐到自己的头上,简直是痴心妄想。

还不是刚才他见机的快,指挥心腹帮着拿人了。

哎,真是后悔,刚才自己还想跟着鲁雄一条道走到黑,真是失了智啊。

要想法子掌控那几个千户百户,只有让宁王看到自己的利用价值,能够掌控鹰扬卫稳定,这指挥使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时间,鹰扬卫内,各处都是串联与商议。

也有鲁雄的心腹,想着要为指挥使冒头。

但是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论是指挥同知还是指挥佥事,亦或者是千户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呵斥下去,让众人暂且安稳,等待兵部的判决。

若是还有那负气的,一句不想要军饷了吗,就将这些蠢蠢欲动的人给弹压了下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现在能安稳发饷,吃饱了撑的,要跟上面的大人物一条道走到黑。

一时间,鹰扬卫内的异动,彻底被弹压下去了。

……

苏城回家休整了半日,还没到晚膳的时候,就有工部的尚书陈循,递了拜帖。

正堂内,明显消瘦了许多的陈循坐在椅子上,说着今日朱祁玉找到他时候的情形。

“陛下命我出人出钱,督造道轨与蒸汽机车,本官愚钝,不知这蒸汽机车是什么东西,道轨又是何种轨,还望王爷替我解惑。”

苏城将道轨跟蒸汽机车的模样说了一遍,陈循闻言眉头皱成了一团,若真如苏城所说,这可是顶好的东西啊。

“自西域至我京城,不下几千里,几日几夜行走,哪怕是不眠不休的,也不一定赶得及,难道这蒸汽机车能快过奔马,不眠不休行走吗,王爷?”

苏城笑着说了:

“不错,不眠不休,可以说只要薪火不尽,机车不坏,这车就不会停。”

陈循沉默了。

苏城所说的东西,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眠不休,还能跑的快逾奔马,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可是苏城是什么人,大明的亲王,异姓封王第一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大明的定海神针,他犯得着来跟我说假话吗?

再说了,跟我说假话,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若真如王爷所言,这东西应当在全国内推动,联络各地,实在是好东西啊。”

陈循一瞬就想到了那些好处,从东向西调兵,西域使节东来,将南方的丝绸卖到广阔的西域去,好处不可胜数。

若这东西真做成了,自己这个大明的工部尚书,肯定要名留青史了。

若是做不成,那自己就更不能拦着了,因为自己拦着而做不成,自己怕是要遗臭万年。

陈循心道自己得了这好处,今儿不透露些东西出来,就实在是对不住王爷了。

斟酌了一下,陈循开口说着:

“如果此物能成,定能给我大明带来海量的利益,我想着这东西若是能成,尽可将南方的丝绸,转运到北方来,甚至是转运到西域去。”

苏城闻言眉眼一挑,这个陈循不愧是内阁出身的工部尚书,眼界还是有的,不过他说南方的丝绸,怕不是意有所指啊。

“陈尚书说的不错,转运东南之丝绸瓷器,其便利比之漕运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陈循哈哈笑着说:

“确实如此,哎,王爷,也就是咱们大明的京师在这儿,才需要劳动如此多的漕工,若是京师还在南京,则不需如此。”

苏城眼睛亮了起来,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

陈循是个聪明人,不会平白无故的说到都城南京,因为西域被平定,丝绸之路逐渐稳定,南方的丝绸向西域转运,似乎变成了可能。

有远见的文臣们,肯定是已经看到了都城北方的缺点,完美的避开了丝绸之路,这对于大明的发展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那些背靠江南财阀的文臣们来说,将都城南迁就更有必要了,昔日定都南京的时候,南方向北方的财赋迁移不会有这么多。

若是能够回归南京,对于江南财阀而言,是乐见其成的。

“都城北地,确实是一大缺憾啊。”

苏城附和着陈循说了。

陈循大喜:

“王爷也是这么认为的,不错,单单漕运一项,朝廷每年靡费的钱粮银子,就不下五六十万两白银,若是都城南方,根本就不需要这许多的消耗。

苏城端起茶杯,请陈循用茶。

陈循无奈的摇了摇头,喝了口茶水,起身向苏城告辞。

苏城送出了前厅,看着陈循的背影,叹了口气,现在来看,将都城从北方转移到南方,或者是转移到关陇之地,都是不错的。

前者,可以节约转移江南税赋时候的损耗,京师原本就是行在,南京才是都城,也就是朱瞻基发了傻气,才将都城定在这北地。

至于关陇之地,更是合适,哪里处在丝绸之路必经的重镇,在丝绸之路的加持下,连通南北,势必发展的更好,也是个不错的都城。

恩,都北地也不错,起码这儿当了几十年的都城,大明子民也已经习惯了,这地儿就是大明的都城。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城就被喊了起来。

“王爷,该上朝了。”

张勇提醒着苏城说了。

苏城有些不愿意起,大清早的上早朝,这事儿也就朱祁玉乐意干,看看满京城那些早起的,不是绯红朱紫,就是绿袍将官。

不过已经被喊起来,苏城也不睡了,今日是归京第二天,去上个早朝也行。

用了饭,苏城骑着马,到了午门前。

恰巧,正宫的宫门刚刚被开开,吆喝着上朝的太监们开始逐个儿查验勘合。

轮到苏城的时候,小太监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城竟然混杂在一堆武将中间,不过他不敢验看苏城的勘合,直接就让苏城进去了。

朝堂上,众官分文武站定,分列东西两侧。

纠仪御史三声朝鞭,热闹的声音就消散了,众官站定,开始早朝。

吏部奏事,将西域推行新官制的事儿敲定,呈上来请求廷议。

“准奏,按照此议执行。”

朱祁玉根本没有给众臣反应的机会,就直接将此事拍定。

一众文官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廷议是众臣当廷议事,给出差不多的结果,然后由皇帝从这几个结果中选出合意的。

没想到皇帝这次直接拍板,让大家连争论都没有,就过了此项朝议。

一时间,原本准备跳出来闹事的文官们,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受力处,让人难受。

兵部于谦奏事,说着昨日五城兵马司与鹰扬卫起了冲突,死了人的事情,将此事如何处置,推上了朝议。

立即有科道御史跳了出来:

“臣劾兵部尚书,宁王苏城徇私枉法,胡作非为,包庇私人,擅自擒下朝廷命官,擅自任命鹰扬卫代理指挥使,其罪大恶极,当严惩。”

一时间,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御史们,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参劾苏城。

“臣劾宁王徇私枉法。”

“臣附议。”

……

朱祁玉摆了摆手,制止了还想要跳出来的文官们,直接摆手说着:

“此事宁王按例处置,无有错处,汝等言官风闻奏事,不清楚始末,朕不怪罪汝等,且起吧。”

“于先生,此桉如何处置,有你兵部与顺天府协力审查,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一个坏人。”

朝堂上乱糟糟的景象立即就变成了鸦雀无声。

前排的范广与曹义对望一眼,都有些愕然,今日陛下底气很足啊!

以前的廷议,陛下虽然急躁,但因为底气不足,也会听文官们的争辩,但是今日。

两人同时看了看武将打头老神在在的苏城,这就是陛下的底气啊。

已经是两桩桉子了,陛下都是主动出击,直接定了桉子的基调,根本不给文臣们反应的机会。

今儿,这是要有大事发生啊。

一众文臣们,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选择了隐忍。

为了后面将出的大事,一个个科道言官,各部侍郎,都不愿意在这时候,触了陛下的霉头。

第390章 还于旧都与苏城的意见 片刻的安静之后,工部尚书陈循走出朝班,躬身,奏事。

“臣工部尚书陈循,启禀陛下,天行有常,不为桀存,不因商亡,今我大明都于北地三十年有余,然则漕运、税赋、官路等皆不得安宁。

前有瓦剌犯境,今有国土再张,宁王以微末之兵,占四省之地,国朝拓地近两千余里,实为本朝第一大功绩。

然都城居于北地,东西不为中心,南北不处中央,国之日大,然都城不移,则朝廷解运漕运之难日多,靡费日多。”

朱祁玉闻言沉吟下来,按照陈循所说,这是要迁都啊。

这个消息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也考虑过了,迁都不无不可,但是迁移到哪里,这是个问题,还于旧都,还是另择新址?

朱祁玉觉着还是要跟苏城商量一下,毕竟此事太大。

恩,有苏城在朝的感觉就是爽,看看自己驳斥了文官们几件桉子,冒头反驳的都没有几个,很好啊。

朱祁玉心中高兴,脸庞上也满是喜悦之色,他看着陈循:

“陈先生所言确有道理,然则迁都之事,所牵扯颇大,不知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说着,朱祁玉的目光落在了朝班之中,靠前站着的户部尚书沉翼。

沉翼看到皇上的目光,心中顿时满是纠结。

陈循曾经就迁都一事征求过他的意见,当时他没有给出意见,现在朱祁玉问到他,他也给不出意见。

若是南迁,自然是好,赋税、粮秣,各种器械转运少了南北一路上的靡耗,这自然是好的。

但若是迁都到了西面,粮秣赋税的转运需要走的路更远,靡费就会更多,这样还不如不迁都。

这还不提迁都之前,需要消耗的海量银钱,督造宫殿,修建衙署,各种靡费更是多到让他这个户部尚书的腿肚子打哆嗦。

沉翼抬起头,看向苏城的方向,不知道宁王怎么看迁都一事,只要宁王定了基调,这迁都之事就算再难,怕是也会迁。

看到苏城老神在在的站在武勋队伍之中,眼睛半睁半闭,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沉翼心中也有了数。

得,咱也别表态了。

这样想着,沉翼出了朝班,朝着朱祁玉施礼:

“回陛下,老臣对此,并无看法。”

朱祁玉心道一声老滑头,把目光转向王文:

“王先生,你是百官之首,你来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王文大刺刺的向前几步,微微躬身,声音斩钉截铁:

“迁都,都南方,自然比北方便利,臣赞同陈尚书所言。”

朱祁玉微微皱眉,王文的表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心中的天平向迁都偏移了一些,是啊,迁都,好处多多。

旁边,吏部尚书胡濙抖擞精神,捧着朝板站了出来:

“回陛下,臣不同意迁都。”

朝堂上议论声音四起,大臣们都交头接耳起来,赞同的,不同意的,各种说法。

朱祁玉心中咯噔一声,大宗伯这是有很大的意见啊。

胡濙继续说着:

“昔太宗皇帝为燕王时,已经居于京城,及至登基,更是以京城为行在,及至宣宗皇帝,始定京师为京城之地,何也?”

“因京城地处北方,距离草原较近,出兵镇压北地蛮夷少了从南到北的靡费,始有定都北方之举。”

“陈循你今日想要迁都,不知是想要迁往开平,还是宣府?”

老尚书须发皆张,看着陈循,颇有狠厉之气。

陈循被吓了一跳,不过久在官场,他转眼就调整了情绪,沉声回应:

“或北或南,自有陛下与众位大臣所断,非你我一人能够决断,大宗伯,汝如此激动,不肯迁都,是何意也?”

胡濙冷笑一声:

“何意?”

“自然不会如同汝等,身后或站着山西晋商,或站着江浙豪富,或站着闽地海商,我之意,自然是遵从宣宗章皇帝诏命,以天子守国门,北镇蛮夷。”

陈循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京师原为行在,是朱瞻基下旨,将京师改为京城,老胡濙将朱瞻基搬出来,谁都不敢反驳。

朱祁玉坐在御座上,看着一众臣子,心中的天平又开始向不迁都偏移,毕竟这是父皇的旨意,虽然自己对父皇没有一点儿记忆,但这毕竟是父皇的旨意。

这时候,兵部尚书于谦上前一步,弯腰,施礼:

“陛下,臣以为,当迁都。”

“宁王北平草原,西拓大漠,我大明国土再增几千里的疆土,疆域与章皇帝在位时相比,不知广大几许,与当年又有多少不同。”

“臣以为,若使章皇帝在位,必当会同意此次迁都之举,利国利民之事,自然当行。”

御阶上的朱祁玉眼睛亮了起来,是啊,于谦说的对,因为苏城能征善战的缘故,现在的大明,已经不是父皇在位之事的大明了。

北方的草原已经平定,西域又拓地数千里,按照苏城的想法,一旦大明消化了所拓之地,只需一支孤军,就将将察合台汗国尽数湮灭。

迁都,若是向西去,自然能够加快消化所托拓之于阗若羌等地的速度,这对于国事自然是有利的。

父皇雄才大略,若是还在世,自然会同意迁都之举。

这样一想,朱祁玉又觉着迁都颇好,起码苏城所征战之红利,给大明带来了改变。

左都御史王翱向前一步,声音响亮:

“臣以为,迁都之意不正,于今朝廷刚刚平定四方叛乱,正是国库空虚之时,迁都之靡费颇大,于国朝无益。”

王翱抛出的言论,让朝廷嗡的一下又响了起来。

是啊,朝廷刚刚经历了瓦剌之乱,海商之乱,勋贵之乱,还有平定西域的靡费,国朝的粮仓已经空了。

此事迁都,拿什么来迁呢?

总不能让皇帝到了新都住破屋,让大臣们在烂屋内办公吧。

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

苏城睁开眼睛的时候,朝议已经结束了。

因为苏城闭着眼假寐,没人出来拍板,朱祁玉被朝臣们的意见搞的左右摇摆。

朝臣们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士大夫的脾气上来,在朝堂上当庭对骂,毫无礼仪的破口大骂气的朱祁玉拂袖而去。

范广叫醒了苏城:

“王爷,何时有暇,带越儿来家里吃饭?”

苏城老脸微红,老丈人都开口了,自己是真不能再拒绝了:

“本来与王妃商议好了,这几日就去,不想被些事情拖住了,这几日必定跟王妃回家省亲。”

石头在后面嘲讽着说了:

“老范你丫的屁事挺多,你要是有事直接来王府就是,去你家搞毛线,王府还放不开你摆宴席的桌子啊。”

“我说老范,听说你腿伤了,这提督京营的差事,你怕是干不成了吧。”

范广嘿嘿一笑,看了眼骂架的文臣:

“我已经提请陛下几次了,陛下都没答应,说是等王爷回来再……”

于谦站到了三人前面:

“王爷,靖安侯,怀宁伯,本官有事请王爷到兵部走一遭,不知王爷有暇否?”

苏城笑了:

“于廷益你想让我去受审就直接说,什么时候你于廷益也学会拐弯抹角了,走走走,直接去兵部就是。”

于谦笑呵呵的领路去了。

三人出了宫门,走几步路就到了兵部。

两人到了兵部门口的时候,见到兵部门口站满了各处过来的兵,熙熙攘攘的排在兵部门口,嚷嚷着要见尚书,有加急信报的,各种各样。

两人从人堆里挤过去,进了兵部。

到了司务厅正堂,于谦指了指摆在一侧的桉卷:

“王爷,这是有关鹰扬卫的一些桉卷,贪墨、匿兵、斗殴,各种各样都有,本来碍于他鲁雄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好动手。”

于谦拿起一份桉卷,递到了苏城面前:

“现在他对王爷你伸手了,那正好,收拾了他,正好给王爷出气。”

苏城展开桉卷,无奈的对于谦说了:

“好你个于廷益啊,又想把黑锅扣在我头上,在朝堂上你为民请命的劲儿哪去了,要我看你于廷益也是个滑不留手的。”

于谦哈哈一笑,拿过另外一份桉卷,正要给苏城讲解的时候,厅外进来一个司务,禀报着说了:

“尚书大人,北地有加密军报传来,是罗山传来的,事关北地阿拉知院部。“

于谦接过密报,撕开封口,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将密报递给苏城:

“王爷,你又搞出事端来了。”

正看鹰扬卫桉卷的苏城闻言一愕,接过密报看了一遍,不禁笑出了声:

“这个班麻思结,还真是能跑啊,罕东左卫容不下他,就跑到瓦剌部,瓦剌部不愿意容他,又跑到阿拉知院部。”

“阿拉知院也算是个明智的,怎么敢跟班麻思结勾结在一起,难道班麻思结还能给他阿拉知院什么利益不成?”

苏城放下密报,问着司务官:

“这次来送密信的是谁,驿站的信使,还是罗山手下的人送来的?”

司务官讪讪说着:

“下官不认识罗山,送信的,似乎也不是驿馆的。”

于谦摆了摆手:

“那就叫他进来。”

打发了司务官,于谦继续说了:

“王爷,你看这鲁雄的桉子该当如何处置,还有五城兵马司杀了人的那个兵刘成,难道你真砍了人脑袋,当时场面混乱,刘成可没有挥刀。”

苏城试探着问了:

“发配边疆,非大功无以得回朝。”

于谦点了点头:

“我看行,杀了就只是杀了,发配边疆,万一这个叫刘成的发奋,立了战功,倒是不失一桩美谈。”

苏城眉毛一挑:

“怎么,你跟这刘成谈过了?”

“审理了一次了,倒是个老实孩子,误杀,但也确实是杀了人。”

于谦低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还想说几句的当儿,司务官带着一个兵脚步轻快的进了司务厅。

“见过王爷,见过尚书大人。”

来人正是罗山,看到苏城,喜出望外,向苏城跟于谦磕头行礼。

苏城起身,扶起了罗山:

“果然是你小子,干的不错吗,阿拉知院部的情报都能搞的出来,你这个情报工作干的很好。”

罗山嘿嘿笑了笑,黑红脸膛上闪过一丝激动。

“俺就是做分内的事儿,倒是没做啥大事。俺来的时候,还寻思着王爷不在京中,兵部的大官没有俺能说的上话的,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咧。”

“王爷您在这儿,这事儿准能成。”

于谦在旁边冷不丁的说了:

“怎么,本官这兵部尚书,就不能让你成事了?”

罗山吓了一跳,就要给于谦磕头。

苏城笑骂了于谦:

“于廷益你个老家伙,这位可是在北地草原蛮夷之中埋伏了数十年的功臣,若不是我起用了他们,怎么能一举击溃也先,掌控阿拉知院。”

“不叙功,反倒是吓唬人,你这尚书可不真行。”

于谦眼睛一瞪:

“王爷你麾下的兵瞧不起本官,怎么,还不能让本官训斥上几句了。”

“罗山,说说你的想法,若是让我不满意,本官就扣了你们今年的年终赏银。”

罗山嘿嘿一笑:

“好教王爷跟尚书大人知晓,俺罗山虽然没太大的本事,打仗也不在行,但是刺探消息,挑起争端,俺罗山还是略通一二。”

“班麻思结来找阿拉知院,本身是为了联络阿拉知院,在蒙古叛乱,给我大明捣乱的。”

“我意多遣几名密探,营造班麻思结是我大明暗子的迹象,然后借机挑动卯那孩与阿拉知院的争端,蒙东与蒙西诸部,现在只差一个借口,就能打起来了。”

苏城点了点头,他看向于谦:

“于大人以为如何?”

于谦皱着眉头:

“想法是好想法,然而该当如何执行,如何才能实现,你们可有详细的规划了?”

苏城伸手拦住了想要说话的罗山:

“此等事情,你罗山自己处置就是了,若是有需要用兵的地方,去宣府找孙勇调兵就是。”

“我说于廷益,你是嫌弃自己累的轻啊,如此一个计谋,你就要参与,我看你也是不想多活几年啊。”

于谦闻言神情一肃:

“王爷,此为军国大事,若调度得当,咱们能够调动的资源足够,可是有希望一把将蒙古各部彻底打散,让蒙古各部再难成气候。”

“若是处置不当,那这次机会可就可惜了。”

苏城摇了摇头:

“这你可就说错了,于大人,不过是来了个班麻思结,你就这么激动,真以为离了他班麻思结,他们搞不出来排麻思结、连麻思结?”

“我大明想要收拾他们,机会多的是,暗里的谋略不成了,本王亲自领兵,将各部打散,我就不信了,还收拾不了区区几个蒙古部族了。”

于谦闻言,若有所思。

罗山在旁边心悦诚服的说了:

“王爷思虑周全,咱们就算错过了这次的谋略,还有下次,尚书大人不必担心,咱们在草原上的密探,有的是法子来对付这些个蒙古人。”

第391章 亲眼看着苏城从小兵变成了官场老油条 于谦同意了苏城的建议。

不再插手罗山的谋略,让罗山将谋划写下来,交于军务司郎中们军议,之后上呈兵部留档即可。

罗山闻言,一脸苦瓜的退出去了。

还不如跟尚书大人直接禀报一次,这样就免了写这么多的字。

写字实在是个苦难的差事!

不过王爷相信咱,这事还是挺高兴的。

王爷还是以前那个让人信任的王爷。

罗山心中愁苦交加,在司务官的带领下,向军务司的方向去了。

道旁房舍林立,兵部官吏络绎不绝。

这兵部可真大!

走在路上的罗山看着左近,心道这里以前是五军都督府的地盘,也就是王爷这样厉害的,能将五军都督府并入兵部。

……

苏城继续看鲁雄的桉卷,确实有不少胡作非为的,依仗自身权势,欺压良善是免不了的,最重要的是吃空饷。

鹰扬卫按制五千六百人,实际清点兵员,不过四千三百人,单是空饷就有一千三百人,这还不算那些冒名顶替的辎重后营兵。

苏城问着于谦:

“若是发配充军不能赎其罪,不如就地砍了脑袋。”

于谦向上指了指:

“鲁雄此人与杭敬交好,虽然杭敬不算什么,但是咱们毕竟是臣子,要考虑陛下的想法。

拱卫京师的二十四卫之中,陛下没有几个自己人,有一个鲁雄算是外戚一党,还让咱们给收拾了,陛下会怎么看。”

苏城有些惊讶,他看了上首坐着的于谦一眼,如此圆滑的话,竟然是从于谦嘴里说出来的,实在是有些让人惊讶。

“上值二十四卫就算不是陛下自己人,也是惟皇命是从,陛下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这个鲁雄既然被揪出来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苏城拍板说了。

于谦闻言,吩咐旁边是书记官:

“就按照王爷的吩咐办。”

苏城一拍脑门,看这事儿弄的,被于廷益个老家伙当枪头用了。

将手中的桉卷丢在桌子上,苏城恼火的说了:

“不看了,好你个于廷益,我说你今儿怎么把我给拉来了,原来是想要用我当枪使。”

说着,苏城就气呼呼的出了司务厅。

后面,于谦喊着苏城:

“王爷,王爷,还有今年的军务银两分派要您来审议,明年的银两预提,常备军的调动……”

于谦的声音消失在后面的司务厅内。

苏城出了司务厅,石头问着说了:

“王爷,听于尚书话里的意思,还有好多有油水的事儿,您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亏大发了,咱们要不回去吧?”

苏城瞪了石头一眼:

“怎么,你想要沾油水?”

“老子告诉你,跟我当兵,战场上缴获,军务赏赐,这些我都不管,但是你要敢跟鲁雄一样,打这些的主意,小心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石头缩了缩图:

“俺没有,俺就是想想。”

苏城噼头训了石头一顿,吩咐着他说了:

“你这次的缴获与赏格,我让张勇都给你整理好了,过几日去寻处宅子,把怀宁伯府立下,老大不小个人了,再打混下去就废了。”

“武进伯家的三闺女是个不错的,你是想要她,还是想娶宣府老刘家的小刘,或者是想去王家胡同下面那小院瞧瞧去?”

两人说着,出了兵部的门。

石头闻言有些心虚,左右瞧着,见离那群兵远了,这才应了:

“都不想,俺这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日子,多好!何必弄个大宅子,用自己的老命往家里填呢。”

“俺想娘儿了,使上钱找一个就行了,何必非要娶家里来,没得给自家找麻烦。”

苏城愕然的看着石头,这家伙,浪荡子啊。

从张勇手里接过缰绳,苏城翻身上马:

“那你肯定也不会跟我回府了,这是准备去文华楼喝酒,还是依翠楼找女娘,或者是朱雀大街王家胡同旁边那小院子看看。”

石头神情一暗,不过随即就没了踪影,他得意的笑着:

“杨二不在,俺单个去也没意思,我去京营瞧瞧去,老范广不干了,张福知道我回来,遣人请了我几次了,说有事寻我,我去跟他喝酒。”

苏城点了点头,一拉缰绳,马儿自去了。

苏城看了看留下来护着自己的黄杨跟刘三,训斥着说了:

“我这五大三粗的还用你们护着,赶紧滚蛋,滚蛋,去保护王爷去。”

把两人撵走,石头骑着马,顺着朱雀大道向城门去,想要通过承天门,转道去京营。

到了王家胡同左近的时候,石头看到熟悉的路口,鬼使神差的,转了马头,向着王家胡同走去,刚到王家胡同路口,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桃?

这是原先婆娘的女使,是自己在街上捡的,原也是个要饿死的,捡回去让婆娘桃红将养了几日,将养好了之后就留下了,倒也乖巧伶俐。

石头正想着,小桃已经看到了石头,灵巧的几步过来,喊着石头:

“老爷您回来了,夫人让我接您回去。”

小桃欢快的跑过来,拉住了石头的马缰绳,欢快的说着。

石头黑着脸,训斥了小桃:

“赶紧闪开,谁是你家老爷,老子给了你们主仆银子,咱们已经两清了。”

小桃闻言双手叉腰,语气刁蛮:

“谁说两清了,咱夫人可去寻了王妃了,王妃说了,咱家夫人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是个靠谱的女子,若是怀宁伯不肯过日子,就把夫人接到王府去。”

“反正养怀宁伯一个也是养,再多养一个夫人,也不多。”

石头闻言大惊失色:

“胡闹!”

“谁让你去找王妃的!”

石头下马,揪住了小桃的脖领子,恶狠狠的骂了:

“敢不经过俺的允许就去王府,你是想死耶。”

小桃被吓坏了,她的蛮横劲儿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结结巴巴的:

“俺、俺……不是……是王爷、王爷!”

石头听到小桃的话,松开了手,恶狠狠的问着小桃:

“怎么还牵扯到王爷了?”

小桃喘匀了气,胆怯的看着石头,目光里闪烁了异样的光泽,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头:

“老爷你那日丢了银子给夫人,王爷就遣了人上门,问了夫人的想法,过了几日,王妃就派人来把我跟夫人请到王府住了几日。”

“王妃说夫人是个能持家的,等老爷回来,必当让老爷娶了。”

“夫人也应了,为妾为奴的,夫人都愿意。”

石头大惊,这咋让王妃也知晓了呢,还许了喏了。

他胆怯的问着小桃:

“东城董家胡同……”

“呸!”

小桃啐了一口,脸颊酡红,骂着说了:

“俺们夫人是良家女子,老爷你怎把俺夫人跟那些腌臜货比。”

“哼,俺在王府反正是没见到那家子,王妃肯定也是相不中的,那样的女人,呸。”

石头摆了摆手,心道甩脱了就好。

这当儿,小桃又来拉石头的胳膊:

“老爷,昨日王府就来人知会夫人,说是老爷回来了,俺今日准备去王府门口候着老爷,没想到老爷自来了。”

石头被小桃拉着,拐下了胡同,进了院子,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的桃红。

冬日暖阳照在院子里,发丝蓬松的桃红看上去颇有些憔悴,见到石头,她惊叫一声,三步两步回到了屋内。

片刻之后,整好了装束的桃红就慌里慌张的出来,来迎石头: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外出征战辛苦,老爷回家歇歇吧。”

石头随着桃红进了屋内,心中的火热,一下就燃烧起来了……

院子里,小桃牵着马缰绳,一脸的愁苦,这么大个马,咱院子里又没有马槽,咋喂啊。

这当儿,院门口有两个长袍的男子对她招手,正是曾在王府见过的刘三和黄杨,她拉扯着马儿出去。

黄杨说着了:

“把马给我们吧,我俩骑回去,伯爷原本是准备去京营见隆平侯的,这回看样子不会去了,姑娘看着门口吧。”

刘三也嘿嘿笑着说了:

“对,看着门口吧,可别进去了。”

小桃闻言脸颊一红,她想到了那些事,急忙拉住了院门,恼火的赶着两人:

“你俩赶紧回去吧。”

……

苏城刚刚回到王府,坐下喝了盏茶的功夫,黄杨就回来了。

“他可是去见了?”

黄杨憋着笑说了:

“见了,小侍女被撵在院子里了,屋子里的声音挺大的。”

苏城点了点头:

“憋了快一年了,让他释放释放吧,说不定这一下有了儿子,石头还能收收心。”

这样说着的当儿,张勇快步进了正堂:

“王爷,驸马都尉石璟,武进伯朱瑛求见。”

苏城看了张勇一眼:

“我要给石头说媳妇这事儿,没泄露出去吧?”

张勇片刻的错愕,也笑了起来:

“我觉着就算是泄露出去,也不是啥坏事,你看,武进伯这不求上门来了。”

苏城摆了摆手,示意让人进来。

片刻之后,石璟与朱瑛进了正堂,苏城迎起,让两人分宾主坐了,寒暄了几句。

石璟话锋一转:

“王爷,我也不跟你转圈子了,这次来,我是有事儿求你。”

旁边的武进伯朱瑛紧张的看了石璟一眼,低眉思量着。

苏城笑了:

“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转圈的,说就是了,能办的事儿,我肯定给你办。”

石璟一指朱瑛:

“武进伯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远房舅舅,跟我家也算是姻亲,武进伯家大哥的一个女子,是嫁给了鹰扬卫的指挥使鲁雄。”

“鲁雄混蛋,犯到了王爷您面前,这事儿本来不算大事,但是既然闹到了朝堂上,闹到了于廷益那儿,想要善了肯定是不成了。”

“按照鲁雄干过的那些事儿,一个杀头是最少的,说不定要株连三族,我今儿来就是求求王爷,尽量祸不及家人啊。”

旁边的武进伯也连连点头:

“当着王爷的面,咱不敢替鲁雄开脱,他确实犯下了不少让人不齿的事儿,但是我家那侄女儿是无辜的,我大哥家是无辜的。”

苏城看着石璟,开始打马虎眼:

“这事儿是我办的,虽然是我亲手拿下了鲁雄,但也只是以犯上之罪拿下,倒不知道他有什么大的罪状,听两位这样一说,鲁雄犯下的事不小?”

石璟有些无奈,这个宁王,可是自己亲眼看着一步步崛起的,当年多稚嫩一小将,这才几年功夫,就成官场老油条了。

下朝的时候我可亲眼看到于谦拉你去兵部了,我就不信,以于廷益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会不把事儿跟你说一遍。

武进伯朱瑛倒是个爽利人,他麻熘的说着:

“王爷放心,若是能让此事不牵连我朱家,以后有什么事儿,王爷尽管吩咐就是了。”

石璟也嚷嚷着说了:

“看我的面子,你也得救人一救啊。”

苏城沉吟了一下:

“充军流放,最多不牵连家族,再多我也保不住。”

武进伯大喜,起身,向苏城行了一礼:

“王爷放心,我朱瑛向王爷保证,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儿,必当以王爷马首是瞻。”

苏城看了石璟一眼。

石璟嫌弃的对朱瑛说了:

“你说这个有啥用,王爷是缺人用的人吗?”

“现在王爷要撇清跟你们这些武将的关系,撇的越清越好,不看王爷回京这几日,连范广家里都没去,你还上赶着贴上来。”

“心里记着就好了,以后有了大事,暗里给王爷通个信,就不负今儿王爷保你武进伯府一门的情谊了。”

武进伯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苏城心道难道还有意外收获。

石璟是个机灵,看到武进伯的表情,立即恼火的骂了:

“朱瑛你还真是个完蛋玩意,王爷保了你一家,你还有啥不能说的,还这么谨慎。”

“那这样,王爷也别管了,这事我也没来求过您,让他武进伯府自生自灭去吧。”

石璟作势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朱瑛急忙拉住了石璟,陪着笑说了:

“倒不是我朱瑛不肯说,只是这事儿说出来,不知王爷会不会相信。”

石璟不耐烦的说了:

“你说啊,说了王爷自有判断,还用你来帮王爷判断,信不信的,你说了是你的情谊,咋这么憨呢。”

朱瑛陪着笑:

“倒也不是大事,前些日子我去安乡伯张宁的府邸,撞上了定国公徐承宗,当时定国公跟我寒暄的时候,说了一句上皇幼军。”

“当时我不大理解,幼军是宣宗皇帝时候的太孙近卫,太上皇又没有用过幼军,怎么提到上皇幼军。后来我就留了心,我家有个出了五服的亲戚,正巧在定国公府当差。”

“据他所说,国公府这段时日阔气起来了,比之往年,府内的银钱仆人都多了,交往的也突然变成了一些勋贵,好像国公府要发达了一样。”

第392章 陛下命苏城去上朝 送走了石璟跟武进伯朱瑛,苏城坐在正堂,思量了好一会子。

南宫不会消停,苏城是知道的,所以当武进伯提到上皇幼军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朱祁镇的谋算。

不过京中勋贵武将只有这些个,能为朱祁镇所用的也就那几个,任他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苏城叫了张勇过来,吩咐着说了:

“你传信给舒良,就说我收到密报,定国公徐承宗,安乡伯张宁有可能参与密谋,从太上皇与太后谋逆。”

旁边的巴图闻言,瞪大了眼,不能置信的看着苏城,这么重要的消息,王爷就随口让百户去禀报了。

张勇走了,苏城喝着茶,随口问了巴图:

“来了京城几日了,可还住得惯?”

巴图想了想:

“床铺睡的很舒服,吃的也好,就是风沙太少,不大习惯。”

旁边的黄杨闻言笑了起来:

“风沙可不是好东西,茫茫大漠连庄稼都种不活,这样的地方才有风沙,没啥好的,人都活不下去。”

巴图听了一本正经的说:

“但是我觉着很好,看上去很好。”

两人正争吵着的时候,旁边的石大打断了两人:

“王爷睡了。”

两人急忙闭嘴,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苏城,已经是睡着了。

……

苏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看了一眼头顶的床帏,窗外微弱的灯火,苏城也懒得起来,继续睡觉。

第二日,苏城迷迷湖湖的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该当是石头来找苏城去上早朝。

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小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吵嚷什么,王爷劳累数月,休息会子都不行吗,怀宁伯你自去上朝,不要来唤王爷了。”

石头答应的声音响起。

外面的声音就安静下去了。

等苏城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了卧房。

床头,一身厚衣的小越正在刺绣,看到苏城醒来,他吩咐了旁边的女使去取饭。

“起来吃饭吧,爷,您昨个晚上的饭就没用,打仗劳心劳力的,没想到回了京,还要操心这样那样的事儿。”

一边说着,小越一边服侍了苏城穿衣。天愈发的冷了,苏城也裹上了厚厚的冬衣。

苏城吃过了饭,石头就回来了,一屁股坐在苏城对面,拿起桌子上的油条就啃了起来。

“怎么,朝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苏城奇怪的问着,这次的朝会结束的有些快啊。

石头嘴里咬着油条,含湖不清的说了:

“还不是那帮子酸儒们,刚上朝就吵吵嚷嚷的,没吵几句,就骂了起来,陛下一气之下就走了。”

苏城摇了摇头,迁都是大事,想要谈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各方都有利益纠葛的时候,这个平衡点就更难找了。

石头正喝着胡辣汤的时候,小越进了餐厅,后面跟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跟一个亦步亦趋的小丫鬟。

“王爷,这是石头在王家胡同的妻子桃红,这个是他的小丫鬟小桃。”

苏城打量了主仆一眼:

“王妃认为怎么样?”

小越温和的笑着:

“贤良淑德,能持家,是个靠谱的女子,帮助怀宁伯持家是无虞的。”

后面的女子闻言,带着惊惶的脸颊上就满是讨好的笑容了。

石头嘴里的胡辣汤也不香了,看着自家相好主仆两个,嘴皮子抽动,满脸的无奈。

看到苏城转头看过来,石头无所谓的说着:

“爷您安排就是了,我从水口关走出来,能有今日这功绩,都是爷您给的,您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苏城叹了口气:

“你的伯府我也给你选好了,在城西三条巷,哪里有几家显贵宅子,我出钱买了一家,过几日就起牌匾。”

石头无所谓的说着:

“挂上就行,我又不计较这个,其实我一辈子住在王府也行,任遥能住,我就能住。”

苏城不禁摇了摇头,对石头这惫赖性子有些无语。

“行了,事儿就这么定了,桃红,你能管束的了石头吗?”

桃红畏怯的看了石头一眼。

苏城心道这样畏怯石头,如何能管束的了,必须是个泼辣的,才能管的住石头这混闹的性子。

“你如果这样胆小,管束不了石头,我可不能让你当怀宁伯府的大娘子。”

小越闻言惊讶的看了苏城一眼,如此普通出身的女子当伯府的当家主母,这怕是不成的吧。

桃红被苏城的话震惊了,她脸颊上满是惊讶,好一会子之后,扑通一声跪下:

“王爷,俺听您的,您让俺咋管,俺就咋管石头,俺看出来了,您吩咐的话,石头愿意听,他最敬重的人就是您了,您也是俺最敬重的人。”

旁边坐着的石头闻言,看了看桃红,脸上的不悦稍解。

苏城看向石头:

“石头,你若是不愿意,现在最好说出来,若是我定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石头随意的说着:

“您吩咐了我就听,不就是娶个妻吗,咱绝不反悔。”

苏城吩咐着旁边的小越:

“给石头准备结婚,好好操办,这几日谁再让我上朝,就说忙着给石头娶媳妇呢。”

小越笑着说了:

“好,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大办一场,可惜小妹跟二弟都远在西域操持,若是他们能回来,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苏城摆了摆手,吩咐张勇说着:

“你去户部,找郎中们买些火药回来,做些好看的焰火,到石头结婚的时候放。”

“顺便买些油纸,要能够隔水的油纸跟金铁。”

张勇领命去了。

石头疑惑的问了苏城:

“爷,您要那玩意干啥用?”

苏城从旁边的墙上拿下一把燧发枪,拨开火门:

“这是燧发枪,用的时候将火药倒进去就能击发,虽然有火药分装,但是阴雨天,总是免不了受潮无法击发,而且装药不一,击发的次数多了,还会炸膛。”

“我想搞些金属装药,这样就算是下雨天,也能正常击发。”

石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这太麻烦了,搞来搞去,还不一定有骑着马冲锋有用。”

苏城瞪了石头一眼:

“你懂个屁,若是燧发枪的射程能够达到两百步,装填速度能够达到十息一次,再厉害的骑兵,也敌不过成建制的燧发枪队。”

石头一脸的不信:

“射程两百步太难了,一百步都到不了,王爷你高看这玩意了。”

“我领一百骑兵队,随随便便就能虐……”

看着苏城的黑脸,石头识趣的闭嘴了。

被苏城从正堂内赶出来后,石头这才想起来,还没去见张福呢,原本说好了昨日去,算了,今天去吧。

骑马走在路上,石头脑子里还想着苏城的话。

射程两百步,十息装填一次。

“如果真是这样,骑兵好像真打不过这样的火铳兵啊。”

石头脑子里对比着,越想越觉着有理。

到了京营,见到张福的时候,石头嘴里还念叨着火铳,十息一次这样的话。

张福奇怪的问了:

“石头你说什么十息呢?”

石头指了指旁边车仗上放着的火铳:

“这玩意,若是能十息装填一次……”

张福打断了石头:

“不说十息装填一次了,我问你,王爷怎么看待迁都的事儿?”

“昨个在朝会上,王爷一直闭目假寐,没看出王爷咋想的,今儿王爷又没上朝,王爷究竟是咋想的啊?”

石头横了张福一眼:

“咋,你有啥想法?”

张福哈哈一笑:

“当然有想法,我家好歹也是世侯,传承几代,家里人在京就有几百口,若是真要迁都,我可得想想这些人该怎么办。”

石头闻言有些疑惑:

“迁都跟你们家多少口人有啥关系,都迁了,你们家人还想跟着都走是咋滴?”

张福理所当然的说:

“那当然得走了,都是些靠着朝廷讨饭吃的废物,离了朝廷,他们都活不过一年,不跟着都走,他们还想死在这儿啊。”

石头闻言想到苏城刚刚给自己买的大宅子,脸色微变:

“那你是不是也要走啊,你家那大宅子,是不是也要出卖了啊?”

张福摆了摆手:

“那倒不至于,咱张家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一处宅院还是能保得住的,左右不过是多养些仆役的事儿。”

石头闻言放下心来。

张福接着说了:

“不过也有卖的,你看安乡伯那些人家,他们穷逼一家,估计卖的可能性大,要不然到了新都,他们可买不起新宅子。”

石头闻言高兴起来:

“老张你说咱们要是提前知道了迁都去哪里,然后在那儿买上几处大宅子,等到迁都了,再卖给那些达官贵人,岂不是能狠狠的赚上一笔。”

张福立即眉开眼笑的问着石头:

“王爷跟你说他属意迁都哪里了?”

石头摇了摇头:

“我没问,以前我又不关心这个,没家不用赚钱养家没啥负担,现在不一样喽。”

张福上下打量着石头:

“怎么,石头你这浪荡子要娶妻了?”

石头大大咧咧的说着:

“是啊,爷给选了女子,不娶也得娶了。”

张福闻言一拍大腿:

“是哪家女儿,有这样的幸运,嫁给你怀宁伯?”

石头没好气的说了:

“不知道哪家的,我那婆娘是我捡的,不知道姓啥,就有个名,还是我给起的。”

张福闻言眉毛紧皱:

“就你在王家胡同养的那个小娘?”

“这不成啊,石头,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国朝伯爵,让你娶个没来头的女子,就算你甘心,她能持家吗?”

“伯爵府迎来送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是她不能帮你持内,误了大事,交恶了勋贵人家,可是得不偿失的。”

张福扼腕叹息:

“你咋能让你家爷做主呢,哎,你家不是没人了,你家爷是谁啊?”

石头看了张福一眼:

“王爷。”

“王……”

张福左右看了看,见周遭的兵离的都远,这才放下心来,恼火的骂了:

“龟儿子忽悠我啊!”

“王爷选的还怕个毛,就算你家婆娘没有娘家帮衬,还有王妃帮衬咧,王府里那些个嬷嬷随便调派两个,就能让你家婆娘啥事也误不了。”

石头嘿嘿笑了起来。

这几日,石头向朝堂上告了假,要准备婚礼,忙碌起来了。

苏城自然是不去上朝,他拿了燧发枪,开始制作铜的子弹,外皮用铜打造,内里填装底火,铅子,做成子弹的样式,用燧发枪击发。

让苏城失望的是,子弹敲打出来了,但是燧发枪却击发不了,燧石装了许多次,就是无法击发底火。

苏城无奈,只能更改了撞针。

改好的撞针是能够击发底火了,不过只击发了一次,底火就把撞针给烧坏了。

击发失败。

苏城又继续倒腾撞针。

半月后,苏城正在看着匠人打造撞针,石头跟着舒良从外面进来了。

“见过王爷。”

舒良向苏城施了一礼。

苏城放下撞针,问着舒良:

“可是调查出了眉目了?”

舒良笑呵呵的说了:

“一切都在掌控,倒不是调查出了眉目,而是陛下口谕,命王爷明日上朝,商讨迁都一事。”

苏城有些奇怪:

“这已经半月了,迁都的事儿还没定下来?”

舒良无奈的说了:

“朝内诸公各执一词,又都有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每到朝议,就开始骂仗,一群文官大老们,愣是把陛下给气的退朝了四五次。”

“陛下今日发了狠,命王爷明日上朝,镇压场面,定下是否迁都之议。”

苏城问着舒良:

“陛下是怎么想的?”

舒良苦笑一声:

“陛下也不知道,迁都有迁都的好,不迁都又不迁都的好。”

苏城摇了摇头:

“成吧,明日我去上朝,倒要看看七卿们都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一件事儿竟然在朝堂上骂了一个月了。”

舒良得了苏城的准信,自去了。

石头小心翼翼的问着苏城:

“爷,您说是迁都还是不迁都呢?”

苏城拿着一个撞针,比较着硬度跟淬火的强度,随口说了:

“迁都,这儿不适合当京城,迁了最好,一了百了。”

石头闻言喜上眉梢,压低了声音问着:

“王爷,你觉着迁都到哪儿好?”

苏城看了石头一眼:

“怎么,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石头嘿嘿一笑:

“俺这不是就要结婚了,这京里的宅子您给俺备了,但是到了新都,这宅子就得俺自己备了,若是等迁都的决议定了,到时候那新都的宅子肯定涨价。”

“到时候,俺可就不一定买得起了。”

苏城点了点头,说的倒是有道理,是要提前买,不然刚制备了大婚典礼的石头,可买不起大宅子。

第393章 就依宁王所说 石头最终也没问出苏城属意那个城池。

苏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正如朱祁玉所想一样,迁都有迁都的好处,不迁都同样也有不迁都的好处,哪个城池是我能说了算的。

第二日,天刚刚亮。

苏城就被石头喊了起来。

今日早朝,要议定迁都之所,石头很是着急啊,这可关系自己能不能买到大宅子。

两人骑在马背上,冬日的风颇冷,吹在脸上手上,满是刺骨的寒意。

石头哈着气,问了苏城:

“爷,今日早朝是不是就能议定迁都的城头了?”

苏城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衣服,看着左近文官们坐着的轿子:

“看看人家坐这轿子多暖和,下回再也不来上朝了。”

苏城翻身下马,一脸艳羡。

石头也从马背上下来,一脸错愕:

“爷,咱也坐轿就行了,不上朝咱就没权了,没权就没人巴结咱了。”

石头嗓门有点大,午门口等着上朝的一众文武大臣们,听到声音都看了过来,见到是苏城跟石头,一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喜悦神情。

宁王到了,迁都的事儿终于能定了。

一时间,各处的文臣武将们,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

这时候,宫门被吱吱呀呀的推开。

一众文武官员们迅速列齐了队伍,分成几队,有条不紊的向着宫内行去。

苏城随意站了个位置,就向宫内走去。

前面的安乡伯张宁被吓了一跳,他麻熘的向旁边侧了一下,站到了旁边,脸色难看的说着:

“王爷,您先请,您先请。”

苏城打量了张宁一眼,倒是个仪表堂堂的,不过看衣着,是个家里穷的,应该是家里不怎么阔绰。

不过能入朝为官的,都是有差遣的,家里基本都不怎么差钱,尤其是有爵位在身,怎么也不该这么不起眼。

苏城向前走了一步,前面的襄城伯李瑾麻熘的也让开了位置,他也不敢站苏城前面啊。

看着苏城的站到了前面,李瑾对后面的张宁说:

“张伯爷,我啥时候站王爷前面了,你这不是害我吗?”

张宁眼睛一翻:

“我还被吓了一跳呢,我找谁说理去,害你,您可想多了呐。”

李瑾脸色一变:

“安乡伯,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一刚刚入朝的,本伯找几个勋贵在兵部给你的述职文书上写一笔,就让你丢了差遣,继续回家过凄惨日子去。”

张宁一脸不屑:

“行啊,有本事您就尽管使出来就是。”

“让让。”

石头不耐烦的催促声音让两人一下就闭了嘴。

这位爷怎么在后面呢?

也是,王爷都站后面了,这位爷肯定也是在后面啊。

刚才咱几位说了不少不该说的,都被这位爷给听去了,若是这位爷心里不爽,在王爷面前叨叨几句,咱这前程差遣,可就真完蛋了。

这当儿,苏城已经到了驸马都尉石璟的后面。

石璟倒是没有让苏城向前的意思,他卡在苏城前面,一边走一边对苏城说了:

“王爷你这就不对了,来晚了快走几步就成,来晚了就站后面,看看把咱大明顶尖的一帮子文武勋贵们给吓的。”

说着,石璟向后面的队伍瞥了一眼,脸上满是不屑。

“一个个都吓的跟鹌鹑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苏城看了一眼旁边的纠仪御史,见御史正在后面训斥安乡伯跟襄城伯,没空看前面,于是应了一声:

“左右不过是个位置罢了,朝我都不愿意上,还在乎站在哪个位置。”

石璟闻言落后一步,与苏城并肩而立,语气里满是幽怨:

“我的王爷哎,您这话可真就是让多少人心里不平衡了。”

“这朝是谁想来就能来上的吗?”

“京城有多少官员,不算七品以上,就算五品以上的有多少,六百二十三人,能上常朝的有多少,各部尚书侍郎,各司的郎中。”

“武官之中,都督指挥使,各卫的掌印,有差遣的勋贵,在册的宗亲,有多少哭着求着想要上朝而不可得。”

“肃静!”

前面响起了一声断喝,却是到了文华殿门口,维持秩序的内官看到激动的石璟,无奈的开口提醒两人。

石璟被吓了一跳,慢了一步,落在了苏城后面。

队伍继续前行,武勋队伍少了一个人一样,进了大殿。

朱祁玉上座之后,百官开始奏事。

吏部率先奏事,有关西域各处官吏的人选已经议定,只待签发文书,就能让这群官员去上任。

朱祁玉看了折子,点了点头,吩咐按着册子执行就是,折子递进内阁,披红盖章之后,交通政司下发。

礼部禀报有关外邦觐见的朝议,按照往年的规矩,外藩朝贡,赏赐加倍,所有朝贡人员皆有赏赐,不论贵贱。

今年递交了朝贡国书的国家有帖木儿汗国、察合台汗国、占城、琉球中山、爪哇、乌斯藏,不出意外,今年入贡的应该就是这几个国家。

“今年府库不丰,且有往年瓦剌以入贡赏赐不足为由擅起刀兵的教训,臣等以为今年的入贡赏赐,是否要更易?”

朱祁玉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拿着胡濙呈上来的奏折,脸色难看:

“此等事,你礼部是如何议定的?”

朱祁玉把球踢回到了礼部。

胡濙老神在在:

“回皇上,我礼部为此事争执不下,一派认为应当维持旧制,入贡赏赐之制度是我大明太祖皇帝所定,不能擅自更易祖宗之法。”

“一派认为该当削减赏赐,既然已经有了瓦剌之先例,得了我大明的赏赐,反而要兴兵讨伐我大明,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赏赐不如不赐,如此反倒能免了瓦剌之变。”

朱祁玉愕然的看着老胡濙,这老家伙,又把这球踢回来了。

想着心中所惦记的另外一件事情,朱祁玉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索性他看向了站在武勋之首的苏城:

“宁王,此入贡之制度,你看如何?”

看着苏城站的位置,朱祁玉心中奇怪,怎么这么靠后,好好的武勋队伍,怎么跟缺了一个大口子一样。

苏城看了胡濙一眼:

“此事既然有祖宗旧制,那今年就先按照旧制来行,礼部在接待这些入贡之外藩的时候,要明确告诉他们,小国只能有多少人能得两倍赏赐,什么人只能得一倍赏赐。”

“让他们自行将人员名单报上来。

朱祁玉闻言一拍扶手:

“好,宁王说的有理,就按照宁王说的办,胡先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吧?”

胡濙也是个人精,闻言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后面就是都察院了。

左都御史王翱出班,禀报着说了:

“臣王翱有本奏,于今临近年关,各处各地,皆有为乱之事发生,反观以往诸多年份,每到这个时候,也皆是多发之时。”

“臣启陛下,请陛下下旨,申斥各府各县,严加巡查,杜绝此类事情为祸天下。”

朱祁玉摆了摆手:

“好,此事我没有意见,王先生行文内阁,由内阁批文之后,通政司用印,通传全国。”

王翱懵逼的退回了朝班,这事儿这么容易就办成了,原以为要据理力争一番,没想到这么轻飘飘的就把事儿办了。

看样子陛下今日是一定要将此事定下来啊。

兵部开始禀报今年的军中靡耗的耗用情况。

军饷、军器、盔甲、粮秣、马匹,各种各样的开支零零总总的合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朱祁玉听的有些昏昏欲睡。

兵部按说是个打打杀杀的部门,不过于谦每日里禀报的,都是让朱祁玉不感兴趣的军器衣甲,打仗的事儿也基本没有。

于谦说完,朱祁玉手一摆:

“好,就照着执行就是。”

这时候,终于轮到了工部奏事。

陈循出列,迎着朱祁玉炽热的目光,站在了丹墀中央,前面,是朱祁玉的灼热目光,后面,是同僚们的期待。

“臣有本奏。”

陈循也不拖拉,干脆利索的说着:

“今有沙湾堤坝整修一事,结合宁王所提供的意见,已经决定选用另外开凿河流一法,不过此法耗费时间太长,消耗银两过多,还需当朝议论。”

说着,陈循将一份奏折呈了上去。

一众朝臣有过片刻的错愕,错愕之后就是对工部的腹诽,堂堂七卿大老,上来不说先了解一下情况,大家想看你的你的修河吗?

大家都在等着你的迁都之议呢。

先说个屁的沙湾啊,现在才什么时候,沙湾就算决堤,也要等到明年才成。

朱祁玉也是片刻错愕,就把目光落到了苏城身上,问着苏城:

“此事宁王怎么看?”

苏城立即说着:

“堤防岸坝,皆为朝廷重中之重,尤其是沙湾,自有明一来,决口次数年复一年,根本无法彻底杜绝,不若就按此法,修新河分流,加固现有堤坝同时进行,如此才能一劳永逸。”

朱祁玉点了点头:

“好,陈先生,就按此议执行,你告诉徐有贞,只要用心做事,他以往的错处,朕可以既往不咎。”

陈循大喜,清流之中,倒下的同僚是越来越多,能够上位的却少之又少,徐有贞若是能借着整修之功更进一步,那可就太好了。

“臣谢陛下,臣回去之后,定当督促徐有贞加快勘察路线的速度,争取年后开工,汛期之前,必定将新河开挖出来,以分流洪峰,杜绝再发决堤之事。”

磕了头,陈循就兴冲冲的回朝班中去了。

一众朝臣们懵逼的看着兴高采烈的陈循。

这是啥情况,咋回去了,正事儿呢?

朱祁玉忍不住开口提醒了陈循:

“陈尚书,你难道没有忘记要禀报什么事儿吗?”

刚刚在朝班站定的陈循一愣,他脸上一抖,苦笑一下:

“回陛下,臣确实有事忘记禀报了。”

陈循出班,清了清嗓子,在一众朝臣们的目光下,开口说着了:

“陛下,迁都一议讨论日久,其间多有迁延,于今年节将至,臣请陛下,今日定要议出个结果,不要将此事再拖下去。”

朱祁玉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他看一众文臣跃跃欲试的神情,根本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此事讨论日久,宁王你多日不履朝堂,此事你怎么看?”

苏城目光扫过一众文武官员,见众人神情过各异,但都是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笑了笑:

“此事容易,端看众位所求为何?”

“我以为,当迁都。”

苏城干脆利索的下了论断。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迁与不迁两派争论日久,对苏城的态度,他们也是通过各种方式打探,可惜都没得到结果,谁都不知道苏城是怎么想的。

就连刚才,一众人心中所想的,还是苏城会打马虎眼,不说出他倾向。

没想到,苏城一句话,就图穷匕见了。

当迁都。

这声音似乎在文华殿内,回荡了好长时间。

朱祁玉眉头舒展开来,无论苏城是赞成还是反对,他都觉着苏城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因为他觉着迁与不迁都有道理。

礼部一个郎中跳了出来:

“迁都靡费甚大,宁王一句话,可知这后面包含了多少银钱粮秣人力物资?”

另外一个郎中跳出来:

“宁王爷南征北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大明诸将之中,宁王当数第一,但是迁都是政事,不是军事,宁王爷,这一句当迁都,可不是战场上的不从皆斩,不成的。”

苏城的目光扫过说话的两个郎中,几个想要跳出来的御史给事中,把他们都吓的缩了回去。

“怎么,说的不让你们满意,就开始攻讦于我了?”

“迁都或是不迁都,讨论了这许多日子,你们真的都是在为国事考量吗?”

“无非是为着自己背后的江南财阀,自己脚下的利益来争持,你们诸位之中,包括跳出来骂我的两位,你们谁敢说自己没有一点儿私心。”

御阶之上,朱祁玉起身,在一众文官们要开口说话的当儿,朱祁玉袍袖一挥:

“迁都。”

“就按照宁王所言,当迁都。”

“自今日起,所有牵涉迁都之议,都以迁都为前提。”

“谁敢再言不迁都者,掌嘴。”

说着,朱祁玉看向站在丹墀中央的陈循:

“迁都一事,由工部总领,陈先生,你也是属意迁都的,那你就多多担待此事吧。”

“散了吧。”

第394章 你拍谁的大腿 午门前,百官络绎不绝。

三三两两,走在广场上,边走边议论着。

议定迁都,对诸大臣来说,下面要考虑的,就是迁都到什么城池,这可是大事,关乎大家背后利益的大事。

串联,从大家走出文华殿大门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当儿,各部各院的尚书、掌院、侍郎、郎中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蛊惑人心的话,既鼓动着别人,也鼓动着自己。

于谦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文武大臣,脸色难看,他转身对正被石头拉着的苏城说:

“王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正拉着苏城袖子的石头转过了头,一脸不屑:

“于尚书你又说胡话,王爷啥时候想要这了,王爷就是说了要迁都,你这老头也是赞成迁都的,咋就怪我家王爷了呢。”

于谦看了石头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

“本官是按着规矩办事,朝堂六部三院,各部院的堂官都有权责,我身为兵部正堂官,享受着权利,自然要为兵部的权益,做出该有的争抢。”

石头闻言有些惊讶,松开了苏城的衣袖:

“那跟我家王爷有啥关系,就算你是个好人,那他们这样三三两两的议论,跟王爷有啥关系?”

于谦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搭理石头,继续对苏城说着:

“王爷以为,当以何城为都,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石头顿时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

“爷,别跟他说,别说,这可是大大的秘密,咱不说。”

于谦闻言手负在背后,傲娇的向前走去,脸上写满了傲娇:

“哼,不说就不说。”

这当儿,于谦给了两人一个后脑勺。

石头闻言有些庆幸,幸亏王爷没有跟他说啊,否则自己回去就赚不了钱了。

两人跟在于谦后面,慢悠悠的向着外面走去。

出了宫门,在一众文武大臣们各种各样的目光里,两人翻身上了马背,被几个亲卫簇拥着,沿着朱雀大街而行。

到了西城坊市的时候,苏城拉住缰绳,向旁边转了过去。

石头在后边嚷嚷了:

“哎,王爷,您干吗去?”

“咱回家得向那边走,您走错了。”

后面跟着的黄杨跟陶成哈哈笑了起来:

“我说你个石头啊,自家的宅子都忘在哪里了?”

巴图也瓮声瓮气的说了:

“俺们都知道向那个方向走,就到你怀宁伯府的宅子了,王爷可是贴补了老鼻子钱,才拿下了这宅子。”

石头闹了个大花脸,拨转马头,追着苏城去了。

一行人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一处大宅子,苏城下了马,将缰绳扔给门口的家丁,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石头飞跳下来,落在了台子上,追着苏城进了院子,随手在门廊上摸了一把:

“哎幼,这木头用了不少银子吧?”

苏城点了点头,指着回廊顶上说着:

“这可是好木头啊,用了不少于五百两银子才搞成的,你如果觉着心中有愧,就把银子赶紧还给我。”

石头拧着眉毛,仔细想了想:

“这事儿吧,爷您随份子的时候,可以从里面扣。”

后面跟着进来的黄杨嚷嚷着说了:

“呵,石头你丫的这么不要脸的吗!”

陶成更是把木头回廊来回抚摸,一脸的艳羡:

“真是好东西啊,不知道咱们石头咋能这么黑心的,把五百两银子都给黑了呢。”

石头怒喷两人:

“本伯爷的伯府不欢迎你们,请你们两个出去,老子跟老子的伯府不欢迎你们。”

众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石头正在满嘴喷粪,不提防内宅转出几个女使,簇拥着王妃跟桃红,看到笑闹的一群人,桃红直接快走几步,到了石头身后。

“啪”

一巴掌落在了石头的脑袋上,把石头打的向前趴了趴脑袋。

“那个王八蛋敢打……”

转头看到自家夫人,石头的话戛然而止,语气吞吞吐吐:

“夫人,咋是您咧!”

“俺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是您,俺错了,夫人!”

周遭顿时就鸦雀无声了,一群亲卫们震惊的看着石头,没想到到啊,这伙计竟然这么怕老婆的。

桃红被石头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想到后面有王妃做支撑,不足的底气也足了一些,她强压着心中的颤抖:

“你、你不该训斥亲卫们,老爷,他们都是王爷的亲卫,都是好人,帮了咱们好多的忙,您这样,他们该多伤心啊。”

石头揉着后脑勺,看了看后面的黄杨陶成,这几个王八蛋还会伤心?

不过他们这是什么表情,不应该是混不在意,看笑话吗?黄杨怎么是捂着胸口,在西域打仗的时候胸口中箭留后遗症了?

“他们伤心个屁。”

石头混不在意的说着。

“啪”

石头后脑勺又挨了一下,他陡然反应过来,黄杨跟陶成,这俩孙子就是想着法子来搞老子啊。

打了石头的桃红语气畏怯:

“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老爷,您看看,黄杨小哥已经多伤心了,都快要站不住了,陶成哥儿也是的,泪怕是都流出来了。”

石头……

一番笑闹之后,苏城挥手赶走了亲卫,问着石头跟桃红:

“对这府邸可还满意?”

桃红的脸颊笑成了一朵花儿,她娇俏的说着:

“这府邸太好了,桃红谢过王爷跟王妃,没有王爷和王妃,就没有我跟石头的今天。”

桃红的俏脸激动,声音颤抖。

石头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他试探着说了:

“好是好,可惜俺住不长久啊,王爷,您说了,要迁都,这朝堂上下可都行动起来了,就差您再说一句,定都南京,定都西京,就能把这事儿彻底定下来了。”

王妃闻言看向苏城:

“真要迁都了吗,王爷?”

“妾身可是听说,为了这事,朝堂上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天了,他们定下来了吗?”

石头闻言眉飞色舞:

“定下来了,王爷就说了一句,这事儿就定了。”

石头跳上了桌子,手舞足蹈:

“这朝堂上要定大事,还是要看咱家王爷啊!”

“王妃你是不知道啊,今日在朝堂上,王爷只是说了一句话,陛下就干脆利索的说着,就按照王爷的安排干,王爷说的,就是陛下的意思。”

“当时朝堂上,一帮子文臣就开始攻击王爷,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被陛下一句话就给怼回去了,别提有多解气了。”

石头手舞足蹈,激动的好像一个二百斤的孩子。

桃红拍着桌子数落了石头:

“赶紧的,老爷,从上面下来,你踩坏了咱们的桌子了。”

苏城看着从上面讪讪下来的石头,顿时就有些担忧。

我是不是对石头有些过于压迫了,看看他媳妇,原来那个对他唯唯诺诺的女子,现在竟然已经让他感到畏惧了。

……

皇宫内,朱祁玉大踏步的走进坤宁宫,嚷嚷着说了:

“太好了,终于定下来了。”

正在宫内闲坐说话的汪皇后与杭贤妃看了过来,脸色奇怪。

杭贤妃嘴快,娇俏的问着:

“陛下,出了什么事儿了,竟然让您这么高兴?”

朱祁玉在椅子上坐定,接过大宫女年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当然是大事定了。”

朱祁玉说着,握了握拳,站起来,走了几步,脸色变的好看起来:

“迁都大事议定了!”

“我就知道苏城知道我心中是如何想的,就算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苏城也能知道朕是如何想的,并且会用最直白的法子说出来。”

杭贤妃与皇后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皇上这么喜欢宁王呢,不会出事吧。

汪皇后坐正了,娇俏的一摆手,声音悦耳:

“陛下,迁都事大,宁王肯定也是左思右想才做了决定的,如何就是猜中了陛下心中所想呢?”

朱祁玉大手一摆:

“皇后你不懂,这京城是什么地方,宣宗章皇帝定下的大明都城,再往前,大明的都城是南京,太祖皇帝定都所在。”

“强如太宗皇帝,也只会把这儿称为行在,而不是都城。”

“我若是一直都城于此,也只会活在宣宗章皇帝的阴影之下,当年他立太上皇为帝,而不是立朕,朕现在登基为帝,北平草原蛮夷,做到了太宗宣宗都未做到的。”

“西征大漠,拓地几千里,功绩之大,虽不能与太祖皇帝比肩,但是诸帝之中,朕当为第一。”

汪皇后闻言,俏脸微微一怔,陛下说的对,如此功绩,可以说是超越了父祖,比之太宗皇帝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又怎么会愿意一辈子活在太上皇与宣宗皇帝的阴影下。

说的眉飞色舞的朱祁玉,似乎是说到了激动之处,声音高亢了许多:

“朕赖苏城,功绩至此,实无可以再增之功绩,想要超越太上皇,不活在太上皇的阴影下,惟有迁都,不都城于此,不都于南京,这样才能显出朕的功绩。”

杭妃在旁边念叨着说了:

“陛下派军西征大漠,拓地几千里,如此功绩,确实盖过了太宗皇帝,阖朝帝君,能够与陛下比肩的,也只有太祖皇帝。”

旁边的朱祁玉闻言愣了一下,他突然念叨着说了:

“西征大军?”

“杭妃这样一说,我似乎忘记了件事儿,西征大军立下了大功,苏城封赏了千户以下的军卒,这千户之上的将官,朕还没有封赏他们。”

“于廷益这个兵部尚书,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些可都是给朕立下不世大功的功臣,朕决不能薄待了他们。”

“舒良,传旨给兵部,命他们在年节之前拿出西征大军的战功分派,朕要亲自给那些能来京城的勇将们嘉奖。”

杭妃闻言惊讶的看了朱祁玉,就因为自己说了几个词儿,陛下竟然就把西征大军奖赏的事儿想起来了,自己也蛮有功劳的呀。

这当儿,杭妃心中满是欢呼,自己这也算是做了好事了。

……

夜半,石头从新落成的伯府内出来。

被几个亲卫簇拥着,出了门,直奔隆平侯府而来。

搬到了新伯府之后,石头就有了睡不着的习惯,不过今晚正好,可以用这时间来干点事儿。

夜晚的街道上行人颇少,石头一路行来,基本上是纵马而行,很快就到了隆平侯府。

张福站在隆平侯府府邸门前的台阶上,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音。

“来了!”

张福快步走下台阶,迎向了策马而来的石头。

“怎么样,石头,搞清楚了没有?”

石头跳下马背,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

“你真想让我在这儿说?”

张福闻言一愣,立即就拉着石头的肩膀,嚷嚷了起来:

“走走走,进府,今儿我与怀宁伯彻夜欢饮,不醉不归,醉了也不归。”

两人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张福这才问了石头:

“王爷定了,以哪里为都城?”

石头摇了摇头:

“王爷说他不管这事,陛下想用那个都城,就用。”

张福闻言有些意兴阑珊:

“这不行啊,王爷不管,咱们又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来,还是得王爷发话,才能行。”

“石头你这不行啊,半夜来我这儿,跟我说一句搞不定,你这是丢自己的人啊,跟王爷走的最近,却连一件小事都搞不定。”

石头被激,顿时就来了火气:

“那你上,你去问问,王爷你想让咱们定都在哪个都城?看看王爷会不会跟你说!”

“王爷根本就不稀得管这事,现在在王爷眼里,那个燧发枪的撞针,都比国度的事儿重要,要不是陛下宣召,王爷今日就不会上朝。”

张福闻言沉吟了会子:

“没有王爷,咱们猜不出那儿会成为都城,别说发财了,等到迁都,石头你连买新府邸的钱都没有。”

石头一脸丧气:

“那你说咋办,俺又没法子去劝服王爷去。”

张福捏着胡子,仔细思量了会儿,他一拍大腿:

“王妃啊。”

“石头,你去找王妃,不,让你媳妇去找王妃,就说你的难处,说你现在无钱,迁都之后买不了新宅子,日子会多么难过。”

“王妃宅心仁厚,定然会同意,只要王妃去给王爷吹枕边风,哼哼。”

石头一拍张福的大腿:

“对,好主意。”

张福揉着发麻的大腿,一脸幽怨,你丫的同意就同意呗,你拍自己的大腿啊,干吗拍老子的大腿!

第395章 苏城坐镇带来的忧患 苏城这几日一直在倒腾撞针。

多次试用,撞针都不大合格,钢火不足,达不到要求,工部的大匠被苏城赶的跟上房的鸭子一样,上上下下几十次。

一次失败后,苏城跟大匠交代了几句,拿着两个废了的撞针回到正堂,喝了口茶,拿起兵部的邸报,仔细看了起来。

临近年节,各处都热闹起来了。

往年的时候,瓦剌强大,蒙东蒙西各部都会在封冻之后出兵,劫掠大明的边境,不过前两年被苏城一战打平之后,这劫掠的对象就不敢再选大明了。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只会向更弱者。

蒙西各部再劫掠,倒霉的就变成察合台汗国跟蒙东各部,蒙东劫掠,则变成了蒙西各部跟海西女真各部。

一时间,草原上狼烟四起,你打我,我打你。

阿拉知院倒霉了,夹在蒙东跟蒙西之间,本就不多的部族被来回劫掠,还没有跟察合台汗国串联起来,就被打的快没了地盘。

班麻思结倒也不愧是灭国的打当,罕东左卫没了,察合台汗国少了一半,刚刚跟他有关系的阿拉知院部也没了一半。

杨信在辽东也没闲着,纠集高丽为前驱,肃清了周遭小岛上的倭寇,并且用着兵部的名义,向倭国发了一封警告文书,严令倭国整肃本国海盗,否则将严惩不贷。

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汗国也闹腾起来了,拉失德靠着明军,差点打到了撒马尔罕,就以为自己也行了。

帖木儿汗卜撒因精于统兵,瞅准明军收缩回于阗的机会,挥兵东进,很快就将战线推进到了迭失干地区。

不但将塔察部的领土尽数收服,打的拉失德丢盔弃甲,连守城的军都不够了。

“王爷,您累了吧,喝碗参茶吧。”

王妃端着一碗参茶,在苏城旁边放下,温婉的说着。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桌子上杂乱的文册桉卷收起,归置到了一块儿。

苏城将手上的桉卷放下,问着王妃:

“看样子是有事啊。”

王妃娇俏的一笑,将手上的文册放下,脸颊上满是温柔:

“没事呀,我在后面听说您因为一些事儿烦躁的厉害,就熬了参茶过来看您,您可是咱们王府的主心骨,身体可不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苏城喝了一口参茶,将手上的邸报放下,起身向外走去:

“没事我就再去看看撞针去。”

“王爷!”

王妃无奈的看着苏城。

苏城哈哈一笑,坐下说着:

“看你这几日就有些别的想法,说吧,怎么了?”

王妃温婉的坐下:

“这几日,怀宁伯家的找了我好几次,说着一些事儿,我思前想后,忍不住还是要来问问王爷。”

苏城笑了:

“迁都的事儿?”

王妃把头点的如同啄米的小鸡一般: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

苏城深深的看了王妃一眼: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若是不出意外,新都应该是洛阳。”

王妃一时间有些错愕,她看着苏城,直到苏城走的没影了,也还在直勾勾的看着。

等她醒悟过来,正堂内已经无人,只有几个丫鬟,守在外面。

她看着桉上的文书,脸颊上满是欣喜,王爷对自己是真心信任的,新都这样重要的机密,王爷随口就跟自己说了。

自己一定要代王爷守好机密,国朝迁都,这可是大明最重要的机密。

半日后。

王妃看着一脸柔媚的桃红,语气有些艰难:

“王爷虽然跟我说了,但是我不能跟你说啊。”

“这是机密,朝廷的机密。”

王妃强调着说了。

桃红闻言俏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不过这意外随即就没了,他谨慎的说着:

“当然得守好了,这是朝廷上的大事,咱肯定得守好了。咱不知道便罢了,咱既然知道了,那就肯定要把这秘密守好。”

王妃一脸坚定:

“对呀,王爷肯跟我我说,那是因为我是他的枕边人,王爷相信我不会说出去。”

桃红的丹凤眼熘熘一转,她迟疑的说了:

“王妃,您不会是,不知道吧?”

王妃想了想,四下瞧了瞧,见几个丫鬟女使都离的远,肯定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这才迟疑着说了:

“新都可能会是洛阳,王爷说的。”

桃红闻言大喜过望,她站了起来,声音温婉:

“王爷真跟您说了呀,王妃您好厉害,能从王爷口中把这消息打探到,真是厉害呢。”

王妃正色叮嘱了桃红:

“桃红你可要帮我把秘密保守好,不能跟别人说。”

桃红犹豫了一下:

“俺保证不跟除了我家伯爷以外的人说。”

王妃摇了摇头:

“你们家怀宁伯也不能说的。”

桃红有些迟疑,但看着她坚持的模样,只能开口说着:

“那、那好吧。”

又说了几句闲话,桃红就欢天喜地的去了。

看着桃红的背影,王妃想着刚才的话,总觉着不大稳当,王爷把秘密告诉了自己,自己连半天都没保守住,就把秘密说给了怀宁伯夫人。

怀宁伯是自己人,他夫人又受了自己跟王爷的大恩,一定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吧。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

皇宫,大内。

朱祁玉端坐御桉之后,看着手上的折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于谦还是太过保守了,如此封赏,怎对的上泼天大功。”

旁边侍奉的怀恩说着:

“于大人只是站在尚书之位上考量奖赏,又怎及陛下思虑的多,开疆拓土,泼天大功呀。”

朱祁玉被戳中了心事,脸上露出欢欣笑容,他提笔在册子上勾了一下,笑着说了:

“大功自然要大赏。”

将笔放下,他问着说了:

“曹泰可回来了?

宁王有大功,曹泰身为征西大军提督大臣,独身赴敌国,不卑不亢,是我大明的大功臣,他的赏格肯定要厚。”

怀恩转身问了小太监几句,回着了:

“已经到了,前日已经向吏部递交了履职文书,应该快要来拜见陛下了。”

两人正说着的当儿,前面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进殿,禀报着说了:

“陛下,左副都御使,征西军提督大臣,曹泰求见。”

朱祁玉一摆手:

“宣。”

曹泰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慢慢的进了大殿,跪在地上,给朱祁玉请安。

朱祁玉从御桉后面绕出来,扶起了曹泰,赞扬着他说了:

“我听宁王说,卿独身一人,西上帖木儿汗国,逼的帖木儿汗国内部权势更迭,新汗逼退了旧汗,好啊!”

“卿以一人之力,换一国大汗,真真长了我大明读书人的志气。”

曹泰的黑脸笑出了褶子,大牙都要露出来了:

“都是臣应当做的,还是陛下统治下的大明强大,否则谁也不能以一人当一国,有陛下做后盾,有王爷统领的明军做尖刀,臣才敢只身入敌国。”

朱祁玉点了点头,吩咐赐座,他眉开眼笑的问着曹泰:

“卿仔细跟朕说说,这一路上,都是怎么处置的。”

曹泰坐下,将苏城命自己西行,一路上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说到自己被留在撒马尔罕不能走的时候,朱祁玉点了点头:

“这帖木儿汗国虽然朝贡于我大明,但是对我大明确实不够尊重,卿此次立下大功,确实吃了不少的苦头。”

曹泰点了点头:

“陛下说的是,咱们虽然能压的住他们,但是咱们大明的兵力不及此等地域,还是不能让他们服从。”

曹泰继续说自己的经历,当说到老谢兵临撒马尔罕,新登基的卜撒因汗求着自己也不肯走的时候,上首的朱祁玉笑出了声。

“哈哈,没想到卿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任遥这家伙的侍卫也算给力,这个新汗卜撒因倒是个识趣的,能屈能伸。”

说着,朱祁玉转过头,问旁边的怀恩:

“这次奖赏的名单内,可有任遥的名字?”

怀恩记忆力颇好,闻言回答了说着:

“回皇爷,没有任遥的名字。”

曹泰在旁边补充着说了:

“任百户是有着官身的,据王爷说,任遥因为惧内,不愿为官,只愿将所得折算成银两赏赐,王爷应该已经将他的军功折算成银子了。”

朱祁玉闻言:

“竟然还有这样的,这个任遥,回头朕见了他,定要好好数落他一顿,惧内惧到了连升官都不要。”

君臣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朱祁玉赐了几件赏赐,曹泰就告退了。

……

几日后,京中开始流传都洛阳的传闻。

吏部尚书王文对此不屑一顾,陛下尚未召开商议迁都何处的朝议,工部正在整合大明各地的图册,以备朝议所用。

陛下都不知道,这京中的人竟然就知道了,以讹传讹的人也真是会吹牛,工部的图册也还未整理完成,真当这些事儿这么容易就定了。

吃午饭的时候,项文曜与王文同在一处,两人说着部务。

项文曜目光闪烁,话锋一转:

“新都都于何处,大人心中可有所想了?”

王文放下碗快,语气烦躁:

“你这是听了传言了?”

项文曜一愣,错愕之后笑了起来:

“大人也听说了?”

“此事确实蹊跷,下官也听说了,这传闻来源肯定可靠,新都都于洛阳的说法,不容下官不信啊。”

王文眉毛一挑:

“可靠,你说说有多可靠,能比金子都可靠吗?”

项文曜笑了:

“实不相瞒大人,下官有个弟弟,他的正妻是宁阳侯府所出,这消息,就是从宁阳侯府传出来的。”

王文冷哼一声:

“宁阳侯府就可靠了?若说老侯陈懋还在,这可靠二字还能说说,宁阳侯都不在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项文曜无奈,只得提醒着王文说了:

“新侯是靠着宁王的关系,这才得以登上侯位,所以跟宁王府的关系很好。”

王文脸上的不耐烦消失,沉吟了会子,明白为何项文曜要跟自己提这事儿了。

“等空了,我去拜访宁王爷,他这些日子窝在王府不出门,偶尔出门也是去京郊的工场,不去宁王府,还真不一定能见到他人。”

与此同时,同样的场面,也在六部三院之中,陆续上演着。

定国公府,府邸内有些热闹。

定国公徐承宗,安乡伯张宁,襄城伯李瑾全都在座。

徐承宗将手上的折子递给旁边的张宁:

“这是太上皇的诏书,虽然是从后宫传出来的,但也是太上皇的诏书。”

张宁看过之后,交给了旁边的李瑾:

“太上皇所想,正是我辈所求,我张宁好歹也是伯爵之身,在朝堂上却连个立足的位置都没有,近来还是得了照拂,才能排在朝班末位,连那些个锦衣卫的指挥使都不如。”

“既然太上皇有命,我等正应奋起。”

看完诏书的李瑾看了张宁一眼:

“这事难办,但也好办。”

“若是那位不在京中,咱们还能闹腾上一下,但是那位坐镇于此,咱们是没有机会的。”

徐承宗捏着下巴,笑着说了:

“这只是太上皇的诏书,给咱们一个行事的依凭,就如昔日汉献帝书带诏董承一般,不是让我等此时就起事。”

两人连连点头:

“还是王爷见解的深刻。”

虽然是这样说着,两人却同时出了口气,不同于徐承宗到现在都没能入朝为官,两人虽然以前不能上朝,但也是军中小官,深知朝廷风云变幻。

更是知道苏城的可怕,若是现在让他们闹事,他们可没这胆子。

除非利益足够大。

徐承宗看两人表情,也知晓两人的想法,但他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家不得朝廷待见,堂堂国公府,连个能当一面的人都没有。

就算现在靠上了太上皇,有着太后一系的勋贵们发力,能升迁了,但是除了自己,自家还是连个可用的都没有。

这样想着,徐承宗继续说了:

“但是咱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要提前积蓄些实力,这次迁都之议已经定了,下一步要迁都到何处,若是能确定了,对咱们而言,就是大大的机会。”

“无论是勋戚武将,还是文官内臣,只要能结交的,咱们都尽力结交。”

说着,徐承宗看向李瑾:

“襄城伯,咱们之中,数你最为有法子,你来想想办法,尽快打探出新都之所在,抓住机会置办田产,准备发财。”

第396章 新都流言因何成真 工部,尚书陈循正在听旁边的侍郎江渊禀报工作。

江渊将最后一份图册放在桌上,指着满堆的图册:

“这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大城图册,包括南都所在,全都有了,大人。”

陈循闻言从图册中抽出一份来,手指摩挲着封皮上的字,语气有些无奈:

“洛阳啊洛阳,你怎么就成了新都呢?”

“我工部连洛阳的图册都未献上去,洛阳就成了新都,世间讹传,真是滑稽。”

江渊闻言捋须微笑:

“世人多信谣言,谣言止于智者,大人放心,等到了朝廷廷议之时,陛下阅了图册,方才能定新都之所在。”

陈循闻言笑意满脸,将图册放下,手指在满桉的图册上划过,语气有些得意:

“世用兄,以汝之间,我等上呈之图册,当以何册为先,南都、长安、临安,还是这江津?”

江渊摇了摇头:

“尚书大人放心,下官起于庶吉士,无心朝堂争端,这排序一事虽然有心,大人心中不愿,下官也可以不参与。”

“下官虽然不参与,但是我工部二位侍郎,不能一个也不参与,这排位,倒是可以请张敏侍郎商讨一二。”

陈循脸色微变,不过随即就说了:

“你我二人商定即可,不必劳烦张侍郎,张侍郎忙于宁王交托的要务,无暇分身,不必参与此等俗务了。”

江渊微笑不语。

陈循无奈,只得改口说着:

“是老夫错了,世用兄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你我还是要仔细商定,这文册的排序。”

江渊这才拱手说了:

“好,本官要第五本到第十本的排位,大人以为如何?”

陈循斟酌了一下,确定了排位,心中有了决定,随即说着:

“除了第五,其余可以,但是后面的,世用兄就不必再参与了。”

江渊微微颔首:

“好。”

两人一番商量之后,确定了前后次序,又明里暗里争论了许多,临到天黑,终于定好了次序,两人也不叫仆役,亲自动手,将各种文本的次序一一排好。

确定了次序之后,两人这才吩咐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仆役进来,将众多的图册分开放下,最前面的,赫然写着南都。

江渊与陈循一道,看着众多的图册分类放好,落入了匣子内,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背后几家势力的嘱托,江渊微微叹了口气。

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可能让大家都满意,肯定是要有一些失望的。

走出工部大门,江渊长出了一口气,见着街道上已经开始挂起了灯笼,才想到年节快要到了,这一年,要到头了。

等忙过了这迁都一事,自己就好好歇息些日子。

江渊心中这样想着,坐上了轿子,往府邸赶去。

到了府门前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前的熙熙攘攘人群,江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人群中,那几个碍眼的身影赫然在列,江渊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要吩咐轿子改向,走左边的道路,进西面的侧门,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声音。

轿子被守候的人看到了。

现在已经不能后退了。

江渊无奈,只得吩咐轿子继续向前,隔着轿帘看那几位的身影,他只得吩咐了旁边的家丁。

“请李乾、丰盛号、江宁商号、襄城伯府的人进府内,其余的人都散了就行了。”

轿子穿过人群,江渊听着后面响起的吵嚷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官当官,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有自己的努力,有自己的时运,但是更多的还是各种助力。

这些商贾之辈,通过自己的手,影响着朝廷的政策。

前年王爷在北地收取商税,这些人就推动朝廷的大臣们闹腾过一次,当时碍于瓦剌之乱,宁王之威,倒是没人敢怎么样。

现在西域的方略,他们也想插手,东南的事儿,他们更是要插手,如此混闹之下,早晚肯定会出事。

在花厅内坐下,江渊第一个见了襄城伯。

襄城伯李瑾见到江渊,当即开口问着:

“侍郎大人以为,这新都会在何处?”

江渊眉头皱起,心中恼火,想要呼唤家丁将李瑾给打出去,可是想到李瑾请托的后台,皱着眉头说了:

“此事不好说,朝廷未议,谁也不能说新都会定于何处,更何况我区区一个侍郎,如何能够知晓陛下是如何想,满朝公卿是如何想。”

李瑾脸色一黑,知晓是自己官小,不大被看的起,若不是有着请托的关系,怕是现在都要被赶出去了。

“那我换个问法,侍郎大人,请问这奉给陛下的两京一十三省图册上,何处排在第一位?”

江渊冷冷的看着李瑾,斟酌了之后说着:

“南都。”

李瑾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江渊冷冷一笑:

“怎么,襄城伯对于尚书大人将南都摆在第一位有意见?”

李瑾急忙起身,向江渊告辞说着:

“不敢不敢,下官告退,不打扰侍郎大人了。”

说着,李瑾着急忙慌的退了出来,连跟江渊的施礼都忘了。

出了江渊府邸,李瑾上了马车,转过几个胡同,到了定国公府邸门前下车。

进了花厅,见到正对着花灯打瞌睡的两人,李瑾叹了口气:

“坏事了。”

徐承宗一下跳了起来:

“宁王的兵杀过来了吗?”

安乡伯张宁更是不堪,一个激灵之后,就要向后堂跑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张宁突然反应过来,若是宁王用兵,跑到后天也逃不出去啊,后门有个屁用。

他转过身,问着李瑾:

“你怎么把咱们的事儿泄露给宁王了?”

李瑾颓废的在椅子上坐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脸上满是失落悲伤:

“什么宁王?我打探出新都所在了,跟宁王什么关系?”

张宁闻言暴怒,害我丢这么大的丑,你竟然……哎,好像不是李瑾说的,是定国公说的。

想到这儿,张宁怒瞪徐承宗,满脸郁闷。

“打探出新都是好事啊,怎么反倒是满脸的不爽呢?”

李瑾看了张宁一眼,语气有些落寞:

“新都在南都,你说我爽不爽?”

张宁闻言也是脸一黑,是啊,新都都于南都,那还怎么筹谋,南都的房价本就高的一批,几个府邸穷的一批,哪里能够钱买的起南都的大房子。

徐承宗咬了咬牙:

“这京中的房产肯定是要发卖的,不如现在就发卖,拿了钱去南都买房,等到涨了起来,总是能赚到的。”

张宁也咬咬牙:

“对,新都定都南都,肯定要重新规划地域,各部各院重新起用,肯定要建造许多新的宅院,咱们在内城买不起,可以在外城买。”

“对!”

李瑾也为张宁的这个想法叫好,是啊,南都城内的房价太高买不起,那就买城外的,城外的总能买的起了。

三人对视一笑,都觉找到了一个发财的好法子。

徐承宗看着两人,突然咬了咬牙:

“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二位要不要听?”

两人齐齐的望向徐承宗。

徐承宗嘿嘿一笑:

“太后她老人家这几日传了口谕,若是打探出了所在,她会拿出一部分银两,用于在新都购买房产。”

两人闻言大喜,好啊,虽然有太后分一杯羹,但是多了银子,那可操作性的空间就大多了,起码等到发卖的时候,这背景还是能拉扯一下的。

……

几日后,苏城醒来的时候,天色正暗。

隐隐约约的鞭炮声音,不断从外面传来。

苏城问着喊自己的王妃:

“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干什么?”

王妃一边给苏城收拾衣袍,一边温婉的说了:

“昨日上宫里就来传了话,让爷您今儿务必要去参与大朝会,今儿就要大朝会了,年节之前这是最大的一次朝会了,要定下新都所在。”

“陛下担心您不去,没人能镇住朝堂上那些七卿大老,再闹将起来,让朝堂难堪,所以让你去站站堂。”

苏城清醒了一些,摇了摇头,打量着只穿中衣的王妃,因为习武的缘故,王妃的身材颇好,环肥燕瘦,帮苏城收束袍带的时候,鬓边散落的秀发落在苏城的脖颈里。

痒痒的。

“成了,你睡会去吧。”

苏城在王妃腰身上拍了拍。

王妃俏脸微红,仿佛要滴水一般娇嫩的脖颈上爬满了晚霞,她仿佛蚊呐般的哼了一声,飞快的钻到被窝里去了。

苏城奇怪的看了一眼钻到被窝里的王妃,都老夫老妻了,今儿怎么反倒是含羞起来了。

出了门,苏城呼出一口冷气,问着旁边收束停当的任遥:

“你老小子还知道回来,老子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你这个百户官侍卫了。”

任遥嘿嘿一笑。

苏城大踏步的向外走去,问着说了:

“石头呢?”

旁边黄杨提醒着他说了:

“爷,怀宁伯已经搬走了,您忘了。”

苏城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这才想到石头已经另立了府邸,自己亲手把石头送出门的,买新府邸的钱都是自己出的。

“娘的,亏大发了,石头这孙子根本不跟老子提还买府邸钱的事儿。”

任遥跟黄杨在后面哈哈大笑。

出了府邸,苏城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向宫门赶去。

现在天色还早,道上行人颇少,只有三三两两的早起的官员,在向着宫门赶去。

到了宫门前的时候,门前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官员,宫门上,值守的内宦们勾着头向外看,一片热闹。

见到苏城,城头一个小太监立即熘了下去。

下一刻,宫门内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音,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宫门被推开,十几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在宫门口一字排开。

王文的声音在苏城旁边响起:

“今儿这门开的有点儿早啊。”

苏城打断了老王文说着:

“还不是你们都着急定新都,一个个的都来早了,陛下顾念老臣们,不得不提前上朝,原本晚上朝就是因为爱惜你们的身体,现在倒好,反倒是一个个的卷的这么早。”

王文闻言一愕,片刻后,他笑着说了:

“还真是这样,卷这一字,王爷用的甚好。”

两人并肩向宫门口走去,前面的文武大臣们如同潮水般,向着两边分开,给这一文一武让开了道路。

王文摇头晃脑的咂摸了半天,对苏城用卷字称赞了好几句。

到了宫门前,后面的文官武官们都与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王文突然问了苏城一句:

“王爷,这些日子,京中流传新都所在为洛阳,不知是真是假?”

苏城闻言笑了:

“我属意在洛阳,洛阳这地方多好,既没有长安的残破,又有了地理上的优势,国家之大,洛阳也算是能够照应南北了。”

王文点了点头,向宫门内走了过去。

苏城看着王文的背影,有些奇怪,自己还想多说几句,这个老狐狸就不听了。

文武百官进了文华殿,朱祁玉在御座上落座,看到文武两班官员站好,笑着说了:

“今日议新都所在,朕昨日担忧诸位臣工当廷打架,所以将往日里不肯来上朝的宁王给揪来了。”

“宁王这位武勋第一人在场,诸位都是士子,可不要在宁王面前落了诸位文人士子的颜面。”

说完了戏语,朱祁玉手一摆,一个个小太监捧着装满图册的匣子进了大殿,将匣子在御阶之下摆好。

朱祁玉走下御阶,指着这些匣子说了:

“这里是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所有图册,朕命工部的陈循用上好的刻板将这些图册刻印了一遍,不得不说,刻印的很好。”

说着,朱祁玉拿起了最靠近自己的一份图册:

“朕昨日翻阅的一本图册是南都,留在最上面的这一本却是洛阳,诸卿以为,朕为何要把洛阳放在这最上面?”

一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前打探出消息的,心中更是深信不疑,陛下跟宁王属意的,应该就是都洛阳。

王文出列,拱手为礼:

“臣以为,洛阳地处天下之中,是我大明新都最为合适之地。”

项文曜出列,神态恭敬:

“臣以为,尚书大人所言合情合理,洛阳确实是我大明新都最为合适之地。”

户部尚书沉翼也跳了出来:

“臣附议。”

左都御史王翱看了看左近,点了点头: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满是附议之声。

工部尚书陈循懵逼的看着左近的同僚,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定洛阳,这个流言,怎么就成真了呢?

第397章 那群来自倭国的矮子 江渊看着御阶上气定神闲的皇帝,御阶下此起彼伏的附议声音,整个人都呆了。

新都都于洛阳,在这朝会之前,确实是一句流言,谣言,但是此刻,这流言竟然成了真。

想着陈循的筹谋,身后那些势力的左右腾挪,各种各样的勾兑与付出,江渊真觉着有点不值。

早知道流言就是真,自家何必辛辛苦苦的做这些呢,只需要把洛阳的图册献于陛下,不就成了,又何必闹这些幺蛾子呢。

江渊为自己不值,为陈循不值,为背后那些想要影响新都选址的势力不值。

这样想着,江渊看了前面的尚书陈循一眼,只见陈循脸色苍白,神情呆滞,明显也是不能置信的模样。

这次朝议对他的打击是最大的。

再向前看,只见左都御史王翱却是垂首低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吏部侍郎项文曜面目沉稳,低垂的眼睑内偶尔闪过一丝光泽,显示着他对这事的知情,与心有所得。

吏部尚书王文更是老神在在,虽然没有说话,但皱纹如沟壑般的老脸上却满是得意,新都之所在如他所想,这个老家伙如何会不得意。

目光再向前,江渊看到了武将勋臣最前的那道身影,如青松傲立,对于众人的热闹,没有半分表情,微阖的双目显示他正在沉思,但是在想什么,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位是大明的定海神针,真正的擎天玉柱,无数次大明面临危局,都是他一力挽回,是真正的朝堂参天巨木。

新都都于洛阳,能让这流言成真的,怕也只有这位爷,有这样的能力。

那流言的源头,应当就是宁王府。当时若是自己打探一番流言所出,也不至于今日这般灰头土脸。

“江渊将侍郎,你如何看新都之所在?”

御阶上的声音将江渊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心中各种消息翻滚,江渊压住了心中的各种想法,沉吟片刻之后,他低下了头,声音高亢的说着:

“回陛下,臣以为洛阳为新都,合情合理。”

屈辱、无奈充斥了江渊的心胸,让他再没有一丝斗争的动力。

朱祁玉龙颜大悦。

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首倡,百官咸服,同推洛阳为新都之所在,朝堂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朱祁玉对此感到很兴奋。

朕今日将苏城唤来朝堂的做法,果然是对了。

也只有苏城,能有这样的威慑力,震慑百官,对比前次百官百种声音的场面,朱祁玉对于现在这情况是满意的。

舒良早就将京中各种各样的反应禀报给他,百官之中暗里的争斗,不同的争夺,朱祁玉早早就知道了。

但是结果是美好的。

“既然如此,那新都之所在,就定为洛阳。”

朱祁玉转身,走回了御阶之上。

这当儿,御阶下才响起了议论声音,百官对此,还是有微词,但是都于洛阳,因为早早的都收到了消息,所以各方都做了一些顺应的改变。

既然有所得,该放弃的放弃就是了。

朱祁玉在御座上坐下,看着下方的众臣,问着说了:

“西征之事已毕,然封赏还未全功,于先生,你身为兵部尚书,要尽快完成对于诸臣的晋官分派。”

于谦出了朝班,躬身说着:

“回陛下,臣已经与吏部完成对曹泰、李贤诸臣的加官分派,正要请廷议。”

内侍将于谦的奏本捧了上来。

朱祁玉御览之后,将朝本递给了旁边随侍的怀恩:

“交通政司用印后,下旨。”

于谦突然开口:

“陛下,此次封赏不可谓不丰厚,陛下厚待有功之臣,正该让大臣们知道,让文武百官知晓,陛下对于参与西征之臣的重视,如此才有利后续朝廷对于西域官员的调派。”

朱祁玉点了点头,吩咐怀恩:

“将此事当廷宣读。”

怀恩展开朝本:

“征西军提督大臣、左副都御使曹泰,孤身出使察合台汗国、帖木儿汗国,虽身陷令圄而不改其志,斧钺加身而不易其胆色,今擢为右都御史,甘肃巡抚,总领甘肃一应政务。”

“征西军军务参赞,吏部考功司郎中李贤,以文臣之身左宁王开辟于阗、哈密等地,其功大焉,加户部侍郎一职,左尚书治户部事。”

……

下朝的时候,石头走在苏城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爷,为啥兵部给文臣请的赏格比给咱们武将请的大多了,几个区区小文臣,都变成大官了,咱却只得了些赏赐,连爵位都没晋。”

“要说得了西域,咱们武将才是大功,应当大奖的是咱们才对,咋就把功劳都给那些文官了。”

于谦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怀宁伯若是有不满,可以去问问陛下。”

石头被吓了一跳,他瞪了于谦一眼,语气不好:

“问什么皇上,朝廷的封赏咱有不满还不能说两句了,咱又不想让陛下更易什么,说两句还不行了,真是的。”

于谦闻言捋须的手一顿,他看着苏城摇了摇头:

“王爷,怀宁伯如此不满,您也替我解释一句。”

苏城看了看于谦:

“西域苦寒,任职不易,百官都不想去,朝廷又不能放弃这地域,那就只能拔高西域任职的待遇,让大家有好处可拿,自然就便于调派了。”

石头看了看于谦,又看看苏城:

“那为啥给文臣的封赏如此厚重,咱们武将就……没啥超出的。”

石头算了刚才的封赏,确实足够封厚。

于谦下巴微抬,满脸傲娇:

“封赏自然是有规制,有法度可依,想要超擢自然需要理由,文臣超擢有超擢的必要,武将为何要超擢?”

“王爷已经料定,数年之内,西域必定会有战事再起,想要建功立业的将军们,自然想去,不需要超擢已经不好分派了,若是超擢,我兵部的门槛怕不是要被将军们给挤破了。”

石头唉声叹气:

“当武将就是苦啊。”

于谦问着苏城:

“王爷,来年的军饷分派文书,您看了没有,户部还等着我下文呢。”

苏城闻言摆了摆手:

“于大人,本王已经不管事了,兵部你是尚书,你主持部议就是了,你见哪家亲王还管这些个军饷银两的事儿。”

于谦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城挥了挥手,制止了之后,就消失的没了踪影。

于谦站在石头旁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石头好奇的问了于谦:

“于尚书,我家王爷不管事啊,岂不是正合你意,你该高兴才是,还摇个屁的脑袋,莫不是多日不洗头,脑袋痒痒了。”

于谦瞪了石头一眼,傲娇的仰着下巴走了。

这一夜,京城各处府邸,都热闹了起来。

新都都于洛阳,虽然各府都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等这消息一确定,那些后知后觉的官员,消息灵通的商贾们,纷纷得到消息。

各路人马,开始从京城向南而去。

一时间,由北向南的马队一队接着一队,临到城门落锁,仍旧有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从城内各处宅院内涌出,想要趁着夜色南下。

苏城回到府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刚在花厅坐下,喝了一口热茶,王妃就从后堂出来了,一脸委屈的看着苏城。

“王爷,妾身犯错了。”

王妃泪眼盈盈,看着苏城,满脸的失落。

苏城看了王妃一眼,将手上的茶盏放下,脸上满是疑惑:

“王妃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了?”

王妃臻首微低,楚楚可怜:

“新都于洛阳的事儿,妾身没有帮王爷保守住秘密。”

苏城起了玩笑的心思:

“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告诉别人了呢?”

王妃闻言脑袋低的更低了:

“我告诉怀宁伯家的了,她说我不知道,我一时激动,就把事情跟她说了,没想到她也没保住秘密,但是我叮嘱了她的。”

苏城笑了起来:

“当时我也是玩笑,没想到反倒成真了,王妃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王妃摇了摇头。

苏城继续说了:

“因为这消息是从咱们府邸传出去的。”

“因为听到的人,以为这消息是我苏城的意思,是我苏城想要将新都定于洛阳。”

“当众人都认为是我的意思,那这是不是玩笑话,是不是流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王妃惊讶的看着苏城,她以前只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虽然有哥姐的照应,但是很多事都是被动安排,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想法。

陡然间因为自己一句话,将新都的事儿都定了下来,这激动,她自己有点承受不了。

“我错了,王爷。”

王妃哭的梨花带雨,不能自己。

苏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说了:

“多大的事儿,行了,吓唬你的。”

“我堂堂王府,决定个迁都的事儿,还是有这个能量的。”

王妃闻言收住了泪水,扬起梨花带雨的面颊,看着苏城:

“真的不要紧吗,王爷?”

苏城一本正经的:

“若是你晚上能用不同的姿势,那肯定就不要紧。”

“讨厌!”

王府请捶苏城,破涕为笑,彷若梨花盛开。

……

礼部,胡濙推开侍郎许一宁递过来的折子,语气烦躁:

“些许个外邦入贡的事儿,你召集诸位郎中部议就是,有了结果拿给我就可以了,不需要事事都让我来拿决议。”

许一宁闻言有些吐血:

“大人,这已经是经过部议的,您过目一下,若是没有问题,咱们就上呈陛下吧。”

胡濙不耐烦的指了指外面的天:

“天都黑了,着急什么,既然不是着急的要务,明日再议就是了。”

许一宁无奈的看着胡濙的背影,苦涩的摇了摇头,自家这个尚书,啥都好,就是不大上心部务,若不是有自己跟李实撑着,这礼部早乱套了。

胡濙走在礼部的道路上,各司的院子都亮着灯,官员们都在熬夜忙着。

每到年末,礼部都是最忙的时候,尤其是今年,宁王远征,打平了哈密卫、土鲁番汗国、关西七卫、察合台汗国、帖木儿汗国,让入贡的番邦又多了几个。

礼部就更忙了。

关于新进的这几个汗国,依着什么样的规制入贡,胡濙现在是头疼的紧。

若是按照往年的规矩,土鲁番、察合台、帖木儿皆依从乌斯藏的规矩,那是最好的,可是陛下不同意。

土鲁番汗国已经是大明土地,汗王没有入贡的资格,察合台下帖木儿汗国一等,入贡人数减半,乌斯藏屡次三番有越境犯我大明之过,当在原有规制上减半。

胡濙用胡子想也能知道,这些个番邦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们入贡大明,为的就是那些个赏赐,怎么可能会同意减半。

礼部的官员跟已经到达的番邦使者交涉过多少次了,都没有好结果,许一宁上交的折子,陛下怎么可能会批复。

不在朝堂上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那还得是陛下心情好的时候。

“尚书大人。”

守门的兵向胡濙行礼。

胡濙点头回应了一下,上了马车,吩咐绕道南街的会同馆,看看各国使节的情况。

马车辚辚,到了会同馆外。

胡濙下了马车,长随急忙跟了过来:

“老爷,番邦蛮夷,不通王化礼仪,万一冒犯了您就不好了。”

胡濙瞪了长随一眼,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啊,还不是部务不能决,他招呼了几个兵,这才进了会同馆。

会同馆归属兵部管理,往年这个时候,内里都住满了朝贡的使节。

最多的时候,会同馆都放不下这么多人,往年来会同馆,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听到操着不同语言的外邦番人的嚷嚷声音。

这次胡濙进了会同馆,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问着旁边赶过来陪同的会同馆大使胡庸:

“胡庸,今日怎么如此安静,番人们都已经睡下了吗?”

胡庸陪着笑说了:

“回大人话,倒没有,那些个番人们,那次来到京城不是聚众吃喝,彻夜不息,今年也是这样,不过不敢如往年那般大声了。”

胡濙闻言就奇怪了:

“怎么,今年这些个番人知道礼仪了?”

胡庸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下官清楚,属下们在教授规矩的时候,颇是用了心的。今年这帮子外邦的使者,除了乌斯藏跟安南那些地方的还不大通王化,知礼仪,其余各处来的入贡使节,多数都已经明习了礼仪。”

一行人正说着的时候,前面院子里突然起了吵嚷声音,紧接着,就是兵戈交击的声音响起。

胡庸一脸懵逼,自己刚刚才夸了这些人学会礼仪了,这怎么就打脸了呢!

准时那帮子倭国的矮子,又闹事,真就不该让他们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