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大逃亡》 第一章 驴行山野 趔趔趄趄地趟过十几米满是光滑乱石的河床后,徐妃到达了一段五、六米高的斜坡。坡度不大,看样子也不超过60°,清澈的山涧溪流沿着凹凸不平的狭窄山谷流泻下来,形成无数道形态各异的小瀑布,在幽静的山间撞击出悦耳和谐的丁冬声。徐妃决定不用绳索,而是要徒手爬上去。怪石嶙峋的山上到处是翠绿的青草树木,以及盛开的各色野花,早间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氤氲之气弥漫在峡谷深处。 徐妃真有点觉得自己是在腾云驾雾,只见她像一只壁虎一样,攀爬上泉水飞跃的溪流斜坡,飞溅的水花肆意散落在徐妃的头上和脸上。春天的山泉水还有些微的冰凉,透过厚实的登山衣服,徐妃还能感觉到溪水那个沁人心肺的温度,她不时停下来抹一下脸,然后才继续小心地往上爬。触手之处,尽是潮湿的长满青苔的石头,好在石头边上偶尔也露出几棵野草,还有一些正好可以落脚的石缝,徐妃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便轻易地爬完了这道斜坡。 上到斜坡顶,展现在徐妃目前的又是另外一道斜坡,只是这道斜坡并不陡,直立行走就可以走上去,倒是从上头隐约传来的哗哗哗的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凭经验,徐妃知道那里一定有一个瀑布,根据声音判断应该是一个很小的瀑布。徐妃正要迈步走上去,却听见父亲的喊声远远地从后面山下传上来,从语调可以听得出来他生气了,徐妃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大声回应父亲说她就停下来等他。 徐妃找了一块干静平整的草地,解下身上背负的准备,然后靠在石头上,一边等父亲,一边用眼睛和心灵感受眼前的春天景象。这是位于海滨之城海州市近郊的白云山,山上沟壑纵横,林木茂密,泉水淙淙;现在正是初春的上午,湿润的海风徐徐从海上吹来,穿透青翠茂密的枝叶,撒落串串晶莹的露珠;嫩黄枝芽在淋风沐雾,鲜嫩蘑菇正破土而出,林间小鸟在互相追逐,好一派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春天美景。 海州市濒临太平洋,白云山成就了海州的山海相依,也成就了父亲返璞归真的理想。父亲把家安在白云山上的别墅区,还经常带她和徐茂姐弟俩到这山上来,进行溯溪、登山、攀岩、赏鸟、露营、野外求生、定位运动等项目的户外活动,父亲真是个好父亲!徐妃确实非常地佩服父亲这一点,在父亲的影响和带动下,她和弟弟练就了一副健康结实的身体,并且掌握了一些野外生存的技能。 最令徐妃感谢父亲的是,她已经生过小孩,可是她的身材还是那么的苗条,皮肤还是那么的富有弹性和光泽,以至很多人都不相信她是生过孩子的人,在公司,在路上,她的容貌和身材气度一直是众人注目的焦点,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父亲率领的户外运动。 “徐妃,我说你今天怎么这样心神不定的?也不等我上来就自己一个人这样爬上来,你的字典里有没有危险两个字啊?”徐妃的父亲,海州市著名企业徐氏集团的总裁——徐震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徐妃跟前,声音里满是担忧和责备。 “爸,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嘛。”徐妃有些不耐烦父亲的罗嗦。 “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杨浩吵架了?我都听见声音了,你怎么这么任性呢,他今天出差需要好的精神来开车,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跟他过不去,你真是被宠坏了。” 徐震东已经有些恼怒,不过话一说出口他又马上觉得不妥,要说女儿被宠坏的话也是他这个父亲造成的,他一直培养女儿独立精神,女儿今天的特立独行个性,在工作上是个绝好的材料,可是在生活中,却是一种不见讨好的性情。 “爸,我要和杨浩离婚。”徐妃爽快地说了一句,眼睛平静地盯着徐震东。徐震东愣了一下,显然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女儿,想从女儿的眼神中研究出这句话的真假:“你疯了?当初你可是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我确实觉得他很独立很自信很能干很有主见,可是现在的他变得懦弱、盲从、迂腐,这样的男人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味道和乐趣。爱情已经不在,何不痛快分手?活着就是要追求快乐,不要委屈了自己,这话可是你教我的。”徐妃说了一大堆话,努力做出没有任何悲伤的样子。 徐震东知道拗不过女儿,凡是女儿决定的事情,就是火车也拉不回头。他突然想,自己对子女的教育是不是失败了?可是,随即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女儿一向果断、乐观,在海州商场上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她任集团总经理的这几年,公司业绩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可是想到杨浩那个好女婿,他又实在舍不得,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这么多的花样? 看着父亲沉思的样子,徐妃就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忽地站起来,说了声“不爬了”,便背起装备朝山下走去。徐震东苦笑了一下,留恋的看了看身边的这条溪流,这还是他们父女俩溯溪生涯中第一次半途而废!即使他手脚痒痒的,可是女儿已经放弃了,就算这里再怎样的安详宁静如世外桃源,他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往上爬了。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去,谁也没有说话,静谧的四周只有小鸟无忧无虑的欢叫声,和海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海浪声。十多分钟后,他们便走到了半山腰面海的一块平地上,那里有三个已经扎好的帐篷,徐妃看见母亲林静竹和儿子杨子墨正在煮东西,祖孙俩同时还愉快地说着什么。 看见徐妃从山上走下来,四岁的杨子墨兴奋地跑过来,对着徐妃扬起手中的一把野草,自信且自豪地说:“妈妈,你看,这是艾草,它的叶子很香,可以用来止血,也可以用来驱赶蚊子。” “对啊,这确实是艾草。噫,你是怎么知道的?”徐妃蹲下来,抱住儿子,惊奇地问道。 “是爸爸告诉我的,在我们家的后院也有很多这种草,爸爸以前就告诉我听了。”杨子墨迫不及待地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朝徐震东跑去了。 听到儿子提起杨浩,徐妃呼吸为之一窒,心脏似乎被利剑重重地划了一刀,发出尖锐的响声,然后在五脏六肺间弥漫开去。那个曾经自信执着顽强的杨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还有那些曾经激动人心的甜言蜜语,也早就遗落在平淡生活中的每个角落。徐妃也试图从吃饭穿衣里找出甜蜜的痕迹,然而在回哞的瞬间,所有的风景已经完全改变。曾经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在不经意的日子里,竟变得有如陌路? 徐妃歪躺在草地上,忧郁地望着眼前的风景。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山上那些疏密不一的云雾,不知什么时候已全都化为乌有,消散在春潮涌动的山间。没有云雾遮挡的世界变得明朗开阔起来,山脚,风格各异的别墅豪宅点缀在绿树丛中,默默伫立着吸天地之灵气,看人间之悲喜;远处,海浪拍打着褐色的礁石,溅起层层浪花,许多海鸥在半空中迎接海浪,几处小岛在波光里闪烁迷离。静观天地的从容和洒脱,徐妃恼怒自己的彷徨和无助。 “外公,外公,快来看,快来看,我捉到一只蚱蜢了……”,杨子墨得意地叫唤声,没有像平时那样激发起徐妃的骄傲和自豪,在一旁沉思的她好像没有感染到儿子的情绪,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 “徐妃,过来吃饭吧。”林静竹走到徐妃身边,抓住女儿的手,慈爱地说了一声。面对母亲的慈祥和温柔,徐妃使不出什么性子,她向她展开了一个笑容,目的是想给母亲一个安慰和乖顺,可是她不知道,此时的她哪里能够酝酿出灿烂可人的情绪呢?那勉强挤出来的笑脸分明是一个苦瓜脸,看得林静竹心疼地举起双手轻轻地摩挲她的脸,呢喃地说:“哦,我的乖女儿,不开心你就不要这么委屈自己啊,这笑可是比哭还难看哪。” “妈……”母亲的理解和宠爱让徐妃再也无法抵御心 中的伤悲,她喊了一声妈,便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起来,那哭声简直可以让天地为之变色。林静竹第一次看见女儿这么伤心,也跟着难过起来。徐震东在那边看过来,叹气地摇了摇头。直到杨子墨拽着徐妃的衣袖,说妈妈你不要哭的时候,徐妃生怕惊骇了儿子,才硬生生地止住了哭泣和眼泪,然后抱起儿子,说了一句:“好,妈妈不哭,我们去吃饭吧。” 人生一世,求学供职,成家立业,养儿育女,这其中的诸多艰苦千般滋味,谁不是深深浅浅走过来的?生命的旋律有高潮,也有低谷;生活的滋味有酸甜,也有苦辣。爱情不是生活的唯一内容,婚姻也不能满足人全部的需要,人在世上走一遭,总要为名为利去争斗,亦要为情为义去担当。看着女儿寂寥的背影,林静竹暗自叹息,各人有各人的劫数,就看女儿自己的造化了。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腾腾的热气袅袅升起,让这仙境般的树林增添了些许人间烟火;暖和的阳光透过树缝,在林间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祖孙四人坐在草地上,一边接受清新湿润的森林浴,一边享受可口美味的自助午餐,这样的情形他们一家人是经常经历的,就是四岁的杨子墨也显得非常的自在和熟练。幼儿的稚嫩天真让杨子墨在午餐上活跃异常,徐震东夫妇为了照顾外孙,也开心地应和着,惟有徐妃沉默不语,纵然慢慢咀嚼,却是食不知味。 吃过午饭,趁着徐妃收拾餐具的时候,徐震东带着杨子墨在帐篷附近四处转悠,指导外孙认识一些动植物的名称,了解一些草药的用途用法。徐震东教育孩子有他的一套有效方法,他非常满意自己亲手教育出来的一双儿女,有时候他看着端坐在办公室里的娇俏女儿,再联想起她曾经好几次面不改色的徒手捉蛇,他就骄傲得吃吃地傻笑起来,他甚至想在某一天把这个情况告诉给公司里那些狂妄的年轻人听,然后满满地收获那些人的尖叫声和惊讶表情,不过,为了照顾女儿的情绪,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他又着手培养杨子墨这个外孙了,他感觉杨子墨比起当年的一双儿女还要聪明,在六十岁来临之际,他似乎找回了年轻时候那种拼搏那种冒险的感觉,呵呵,人生是多么的有意思。 “子墨,等你再大一些外公就教你打猎,你可要多吃饭哪,多吃饭你就长得快,再过几年,外公带你到西部山区里去真正的打猎,好不好?” 徐震东已经在心中描绘出一幅蓝图。 “耶!太好了,外公要带我去打猎啦。”杨子墨当然是高兴得没得说了,小小人儿马上活蹦乱跳起来。 “好,那现在子墨先睡个午觉,等你休息好后我们再继续往上爬。” 徐震东把外孙哄进帐篷里睡觉,杨子墨也听话地钻进帐篷里休息去了,不一会儿,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杨子墨很快就睡着了。 “徐妃,你弟弟徐茂下周就回海州来了。” 等到照顾好外孙后,徐震东就不疾不慢的对女儿说了一句。 徐震东的话让徐妃吃了一惊,她弟弟徐茂自从在美国读完大学,就留在美国,掌管美国分公司的业务,五年来都没有回过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父亲叫他回来,该不会是家里或者公司出什么事了吧?没等徐妃开口问他,徐震东就继续告诉女儿,说下个月即四月一日就是他六十岁生日,只所以让徐茂回来,一是为参加他这个父亲的六十大寿宴会,二是为接任徐氏集团总裁。 “爸,叫徐茂做总裁,那你呢?你做什么?”徐震东的话刚刚说完,徐妃就急忙问起父亲,在她内心深处,父亲一直是整个家族的中心,生意上、生活中,父亲都是顶梁柱、主心骨,她想不明白父亲退位的原因,也无法想象没有父亲的公司,他们家的生意实在是太大了,父亲一直很为它骄傲,那是他毕生的心血,是他的希望,他的灵魂。 “徐妃,我老了,你们应该积极的去追求你们自己的生活,杨浩是个好男人,他值得你托付终生,你对他要和气一些,我和你妈是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的,公司的生意,家庭的生活,都要靠你们自己亲手去打理,这次六十寿宴上,我就宣布徐茂接替总裁的职位,至于你,你想在哪个位置做就在哪个位置做,你能了解爸爸吗?” 徐震东担心地看着女儿,女儿一向都依赖他,杨浩在她心中似乎没有占据什么分量,这种状况确实令他担心。 “爸爸,你不会老,你是永远不会老的。”听着父亲伤感的话语,徐妃感觉心痛无比,好像是被硬生生地抽掉几根骨头一样。 听着女儿像儿时那般叫爸爸,徐震东明白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不忍心再看女儿的凄楚样,便哈哈大笑起来,说:“呵呵……瞧你笨的,爸爸不就是专门陪子墨,带他游山玩水吗?你忘了?爸爸的最大兴趣就是纵情于山水之间啊。” “可是,徐氏集团是你毕生的心血,是你的灵魂所在,你能放得下吗?”徐妃实在替父亲担心。 “徐妃,你错了,爸爸毕生的心血是妈妈和你们,做生意只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能寝食无忧,你们过得快乐幸福,爸爸才放心。徐妃,你要记住,这世界并不太平,中国和桑国之间的战争随时都会发生,你要开心快乐地过好每一天,还要注意锻炼身体,有空多到大自然中走走,只有征服大自然,你才是这天地间永远的胜利者。” 听了父亲语重心长的话,徐妃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才是真正地长大成熟,人生在世,无非就是让自己的所爱的人能够幸福快乐,哪怕为此而付出毕生的汗水和心血。她拿起溯溪的装备,拉着父亲的手,亲切地说:“爸,走,我们再去上午那个地方,走完那条小溪。” 看着女儿阴转晴的脸,徐震东欣慰地笑了一下,他举起手,疼爱地抚摩了一下女儿的头,答应了女儿的邀请。父女俩换上装备,朝山那边走去,往常快乐和谐的亲情又重新回到两人中间。 第二章 盛世寿宴 海州市濒临太平洋,是广东省也是南方最大河流——粤江的出海口,重要的地理位置,方便的交通条件,湿润的气候因素,使得海州市物产丰富,商贾云集,人杰地灵,早就成为举世闻名的经济、金融、科技和文化中心,是世界有名的国际大都市,来自世界各地的操着不同语言的人们,在这里寻求他们的梦想,探索他们的人生。两千多年的热闹繁华,造就了海州无数的巨贾富商,而白云山山脚的别墅区,则是这些腰缠万贯的巨贾富商们首选的安身立命之地。半山腰上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最显眼的那栋白色别墅——慕云居,就是海州市著名企业徐氏集团总裁徐震东的豪宅。 自从开春时节跟父亲爬山回来之后,徐妃的心境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为人子女,当为父母解忧,她尽力制造欢快和谐的家庭氛围,让父母家人幸福地度过每一天,她甚至跟着母亲到别墅后院的菜地去一起劳动,学着母亲的样子给那些鸡、鸭、兔子喂食。 对于父母的做法,以前徐妃总是觉得他们可笑,一个拥有大企业、住豪华别墅的人家居然还自己种青菜、养家禽,论谁知道了谁都会说他们可笑。然而,当徐妃也亲手去劳动,亲眼看见青菜慢慢成长、看见小鸡小兔欢快进食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一些从来不曾有过的恬淡和轻松。徐妃想起了父亲说过的“城市农夫”这个词,还有父亲给别墅取名为慕云居的原因,就是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原来父亲竟是如此地深谙生活真理。 徐妃也已经跟杨浩开诚布公地说明了要离婚的意思,当时杨浩确实是吃惊不已,但也仅仅是愣了一下后,便说“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我都希望你能够快乐”,接着两人约定在父亲生日后在办理离婚手续。虽然他们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但是两个人已分开睡觉,徐妃睡床上,杨浩睡沙发,这实际上已经是秘密分居了。 徐妃没有想到杨浩会这么痛快地答应离婚,她还以为杨浩会挽留她纠缠她,这让她感觉有些失落和不甘,但她是不会开口问杨浩痛快答应离婚的原因的,只是晚上睡在大床上,听着杨浩辗转反侧的声音,她的心里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劲,她只有希望时间多得快一些,好结束这种让人窒息让人郁闷的气氛。人在有心事的时候,总是那么难以入眠的,好多个夜色深沉的时刻,徐妃悄悄爬起来,站在阳台上聆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眺望神秘遥远的夜空,想从那些潮起潮落和闪烁不定的星斗中寻找心灵的慰籍,然而沉沉星河、日生月落,却没人告诉她哪里才是她的方向。 这周周末的时候,徐茂从美国回到了海州,徐家开始了夜夜笙歌,不是徐茂宴请同学朋友,就是徐家的世交带上女儿来拜访。对这些眼花缭乱的各家美人,徐茂都很热情地跟她们交谈,却没有听说他看上哪位名媛。 徐茂自小就经常和徐妃一起外出旅游、运动,因此跟这个姐姐的感情非常要好,姐弟俩再次见面,不免回忆起往昔的有趣种种,白云山上的乐掏鸟窝,海州郊外的周末暴走,巴黎街头的疯狂乱跑,泰国海上的惊险冲浪……这些丰富的快乐经验,总是让人感叹世界的奇妙和生命的美好。 当然,姐弟俩也谈论到世界的政治和经济方面的沉重话题,徐茂身居美国多年,对各国的经济形势和人类对能源的争夺这些问题,更是看得十分清楚,最后谈到中国和桑国之间的恩怨,徐茂竟然也像父亲徐震东一样,认为两国之间已经到了矛盾的尖锐时刻,战争已是箭在弦上,势在必发了。 “姐姐,我觉得你和杨浩之间有问题。”一天晚饭后,徐茂大着胆子把多日来的发现说了出来。听了徐茂的话,徐妃脸上的笑容顿时走了样,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徐茂初来乍到,自然很容易感觉到家里发生的变化,徐妃觉得再没有必要隐瞒弟弟,就跟他说了准备和杨浩离婚的事情。徐茂盯着芳华正艳却眼光无神的姐姐,研究了好半天,才问她出了什么事,在徐妃说杨浩自卑、懦弱、迂腐后,徐茂却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让徐妃莫名不已。 “对不起,姐姐,请原谅我。只是我觉得你很爱杨浩,杨浩也很爱你,杨浩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这样的男人在中国是很受女人欢迎的哦,你就不怕他成为别人的?ok,你自己再想想,bye-bye。”徐茂神秘地笑笑,然后走开了。 徐妃怔怔地坐在饭桌边,她是知道这些天徐茂经常跟杨浩在一起玩的,她很奇怪他们两个居然那么和得来,而且,跟徐茂在一起的时候,杨浩就像以往那样健谈且富有活力,他俩经常高谈阔论、哈哈大笑。可是杨浩在她面前却没有那份轻松和快活呢?想到这里,徐妃真是有些嫉妒徐茂了,看来杨浩确实是不把她徐妃当回事了,她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和怨恨。 徐家的夜夜笙歌一直持续到四月一日徐震东六十大寿这一天。徐震东一向低调,以往的寿辰都没有大宴宾客过,而这一次徐震东却一改过去的作风,来一个大请特请,凡是生意场上的关系户、政界演艺界的要人红人、生活中的亲戚朋友,徐震东都一一邀请他们,于是这一天,徐家除了来自海州本市的客人外,还有来自国内其他地方和国外分公司的众多客人,慕云居多余的房间都腾出来给客人住宿,此外,徐家还在市区内包下一家五星级饭店,给客人们提供方便。 商界巨鳄的一举一动永远都是世人瞩目的焦点,像徐震东过六十大寿这样的大事情,自然是在海州市掀起了轩然大波,被邀请的自豪不已,不被邀请的沮丧万分,不相干的人士则等着看热闹,人们纷纷猜测这个爱背包徒步旅行的老家伙到底要玩什么花样。最紧张忙碌的却是当地的各新闻媒体部门,他们纷纷派出精英,投入这场重量级的新闻大战。 寿宴设在别墅前院的草坪上,徐茂和杨浩早就在两天前安排佣人们把这里布置一新,只见宽阔的草坪上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草地的两旁各摆着几排用白布罩着的长台,上面摆着丰富的各色可口菜肴、美酒、点心和水果;慕云居内外的路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轿车,男宾客们衣冠楚楚、笑容满面,女宾客们衣香娉婷、暗香浮动;几个乐师在吹奏着欢快的乐曲,人们一边吃着可口的晚餐,一边不停地热烈交谈,闪光灯不断闪现在宴会的各处空间。春风送暖,白云形盛,整座慕云居和寿宴场面,尽显海州数千年的风流和繁华。 当徐震东和夫人林静竹 率领儿女端着酒杯走到麦克风前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宴会正式开始了,便自觉地安静下来,齐齐看向今晚的男主角。只见徐震东穿着一身缀满元宝的红色唐装,满面春风;林静竹站在丈夫身边,着一袭暗红色的晚礼服,跟穿着唐装的丈夫相得益彰。 站在徐震东夫妇两旁的当然是徐妃、杨浩和徐茂三个晚辈,徐妃穿一件黑色的露肩晚礼物,高挽发髻,风华绝代,自有一种高贵神秘的气质,让认识她的人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于白天的徐妃;跟徐妃靠得很近的是白衬衫黑裤子的杨浩,杨浩属于那种沉稳内敛的英俊男人,人们不明白徐震东这个法官女婿为什么不弃文从商,虽说他只是个小公务员,但是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强悍气息,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小觑他;站在另一头的当然是徐茂,除了徐家的至亲好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白衣黑裤、洒脱不羁的年轻男子是谁。 就在大家切切私语的时候,徐震东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本人六十岁寿辰,欢迎各位光临寒舍,我和夫人感激不尽,在下先敬大家一杯。” 听到徐震东这么说,所有的客人都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声说着“恭祝徐总生辰快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这类祝福的话。徐震东乐呵呵地先干了杯中的酒,大声地说了谢谢,林静竹和徐妃他们也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等到宾客们都干了杯中的酒后,徐震东侧过身子,把 徐茂拉上前来,继续说道:“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本人在六十岁来临之际,决定把徐氏集团交给小儿徐茂全权处理,以后他就是徐氏集团的总裁,还请各位朋友多多关照小儿。今晚,在下准备了一些寻常酒菜,各位要多喝几杯啊。” 徐震东的话好似一个平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了花。生意场上,尤其讲究人缘和诚信,人际关系的变动,意味着生意也将会有所变动。徐氏集团易主,这么大的消息事先居然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徐震东真是捉摸不透,这个空降海州的徐茂,并没有多少人了解他,只知道他在美国读完大学,然后在美国工作了几年,到底他是怎样一种性情的人,好不好说话,这些都让商界乃至政界的众人暗自忖度,大家都想尽快了解徐茂,以便日后能打有准备的仗。很快的徐茂身边就围了好几圈人,各家新闻媒体更是人仰马翻。看到这个情形,徐震东在一边舒心地笑着,心想,终于顺利交接了。 “我说老朋友啊,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得这么紧,真是不够朋友,难道你想让我们大家都措手不及么?” 突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徐震东和杨浩、徐妃三个人同时回头一看,发现是阴沉着脸的海威集团总裁莫家轩。莫家轩的表情让徐震东幡然醒悟过来,此人向来与他是若即若离,前几天还托人跟他套近乎,想把二女儿嫁给徐茂,可惜徐茂对他女儿不来电,想必他心里有些不满。 看穿莫家轩的小鸡肚肠后,徐震东假装糊涂道:“呵呵~~~~谁不知道莫总你是老当益壮,怎么会措手不及呢?” 旁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是在赞美莫家轩,可是莫家轩听了却是有些恼火。原来莫家轩当年连生三个女儿,直到四十岁上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现在他的儿子才刚开始读大学,而大女儿比徐妃还要大一些,却跟一个有妇之夫搞得不清不楚,至今没有正式出嫁,二女儿跟徐茂同龄,却是海州乃至港澳地区都有名的交际花,小女儿倒像个名门闺秀,可惜大学还没有毕业,所以,现在莫家轩虽然已年过六十,看样子却还要再拼搏几年才可以退休。 “老当益壮有什么不好?不过,如果说到精明,就没有人能比得上徐总你啊,徐总你选个女婿也要选法官,当真是生意有保障啊。”莫家轩不是什么好货色,当然不肯轻易落人下风,他反击徐震东的时候,眼睛还故意看向徐震东身旁的杨浩。 杨浩当然听得出莫家轩话中的刺,他气得冒出一句:“你……” 没等杨浩说完话,徐震东便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一阵哈哈大笑后,他才对莫家轩说:“莫总谬赞谬赞,若说选女婿,我哪里能跟你比呢?我只有一个女儿,而莫总你却有三个女儿那么多,要是你三个女儿分别嫁给公安、法院、检察院的人,你的生意不想有保障都难哪。” 徐震东这番话说出来,站在他身边的徐妃和杨浩都是佩服不已,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啊,果然莫家轩讪笑了一下,找个借口走开了。原来这荣华热闹的场面,竟是隐藏着不息不灭的争斗,真诚来祝福和问候的,恐怕不及来人的一半,纵然金山银山,看来真心才是最可宝贵的啊,徐妃在一旁听得厌恶不已。 莫家轩转身走后,马上又有许多人走过来围住徐震东,徐妃和杨浩只好退到一边。徐妃拉了拉杨浩的胳膊,说:“杨浩,你不要在乎莫家轩那只老狐狸的话,他就是那副嘴脸。” 要说一点都不在乎那是假的,自从跟徐妃结婚后,这样的话杨浩已经亲耳听过好几次,虽说身正不怕影歪,但是给别人当面怀疑自己的廉洁确实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没事,谁不知道你家的生意是清清白白的。” 杨浩话刚说完,徐妃却马上冷了脸:“瞧你,怎么老是你家你家的,难道我家不是你家吗?我看你现在越来越不舍得说话,真的是一点也不像一家人。” 听了徐妃的话后,杨浩尴尬地笑了一下,其实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呢?因为徐茂在美国,跟徐妃结婚后,他不好跟徐妃单独住在外面,只好跟着住进了徐家的别墅,但是这样一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门女婿,徐家谈的多是生意上的事情,徐妃也是唯他父亲马首是瞻,他在徐家简直没有说话的份,再加上一些人说他攀龙附凤,男人最忌讳他人质疑自己的品性,有时候他会想,跟徐妃结婚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哟,我说呢,怎么不见你的人,原来在这里跟老公卿卿我我啊,这么黏糊,干脆到里面床上交流不是更好吗?” 突兀的声音让徐妃和杨浩都吓了一跳,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穿着一身红色吊带礼服的曾艳,一对鸡蛋般大的耳环,随着她身子的扭动摇曳出惊心动魄的风情。曾艳是徐妃的朋友,也是南方集团总经理李通的秘书,此时她正挽着李通的手臂,脸上荡漾着玩味的笑容。李通则是一身黑衣黑裤,外加黑长发,他正努力地保持着绅士的姿势,好让曾艳挽住他的手臂,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多么的难受和不自在。 “曾艳,你看你这张嘴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我真是服了你了。”徐妃没好气地嘲笑了一下曾艳,接着有对李通说:“李通,你也好吧?” “好,当然好,天天为国捐精,很光荣嘛。”李通嬉皮笑脸地回答道。 “好你个李通,真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曾艳泼辣却带点得意地回了一句,同时用手掐李通的胳膊。 刚开始徐妃对李通那句“为国捐精”有些疑惑,听了曾艳的话后,她便恍然大悟了,她偷偷看了杨浩一眼,发现他也在隐隐发笑。 “好吧,你们女人说你们女人的事,我们男人做我们男人的事去。”李通拉开曾艳的手,然后很夸张地搂着杨浩的肩膀,把他拽到一边去。 看着李通的背影,徐妃感叹道,他和曾艳还真像!徐妃拉着曾艳跑到餐桌边,两个好朋友像平时逛街一样,专挑那些甜食和点心吃,一边吃一边就聊那些来参加宴会的人,曾艳还神秘兮兮告诉徐妃,说徐妃你看见了吗?那个暗恋你的张瑞哲也来了,刚才他一直瞪着鸡蛋眼看你呢!徐妃知道曾艳说得夸张,但是这样的私房话毕竟是很令人开心的。徐妃一边听曾艳说话说话,一边伸着手摸她对大耳环,两个人躲在一个花丛后面,偷偷地说笑着。 第三章 战争爆发 徐震东的寿宴在热闹中继持续着,今日海州的富贵阶层权势阶层,几乎全都聚集到慕云居来了,只是这打着祝寿名誉来的各路人马,却不是全都带着诚心来的,在这貌似高级、文明的宴会中,竟是掩藏着诸多的挣扎、无奈、疲惫,乃至龌龊。人生就是这样,在争斗中拼搏,在轻松中陶醉;社会发展的脚步,则在人们的搏斗和享受中,或快或慢的向前推进着。 跟曾艳的一阵疯笑使憋在徐妃心里好多天的阴霾扫除了不少,她俩转眼已经各自吃掉一碟菜和一个冰淇淋。可惜李通很快就回来找曾艳,徐妃便走开去打算找一找儿子,然而就在她刚转身的时候,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叫了她一下,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曾艳提到的张瑞哲,他正用渴望的目光看着她,看来已经在一旁等了好久了。这个张瑞哲,是家族企业的未来继承者,一直把徐妃当成梦中情人,他家和徐家是世交,当年两家的大人都曾经想结为亲家,只是徐妃选择了杨浩,这事让张瑞哲伤心好久。 “徐妃,能聊聊吗?”张瑞哲说道,他声音低沉,目光如炬,内心像海浪般汹涌澎湃,这个像猫一样的女人,从小他就把她当做自己的新娘来珍藏,他一直幻想着有一天他能代替她的父亲,带着她四处旅行,四处攀爬,可是天意弄人,半路杀出了杨浩这个穷小子,让他多年的美梦成为泡影,他深刻地铭记着,杨浩和徐妃结婚的那天晚上,他是怎样的伤痛欲绝,那分明是一种夺妻的仇恨!更要命的是,这七年来,他始终无法淡忘徐妃,她独特的迷人韵味像猫爪一样,总是挠得他的心痒痒的,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一定要制服这只时而温柔时而犀利的猫。 张瑞哲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狂热的眼睛看着徐妃。徐妃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热切,七年时间过去了,这个男人虽然也已经结婚,可是他看她的目光还是那样的灼热,让她多少觉得有些负罪。这个很像杨浩的男人,当初如果没有杨浩,徐妃一定会嫁给他,只是当年她觉得杨浩多了一份内敛和坚韧,而他却比杨浩多了一份骄傲和张狂,时光交错,当她感觉杨浩惟命是从、没有主见的时候,他却依然洒脱和执着,如果再次选择,她应该是会选择他的,只可惜,人世间的事物并非一成不变,在回哞的瞬间,所有的风景已经完全改变,真真是覆水难收。 在这人头攒动的场合,徐妃害怕张瑞哲的灼人气息,她随便跟他瞎扯几句之后,便借故走开去。在人群中走了半圈后,徐妃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也才想起自己刚才是要去找儿子的,于是她急忙朝屋里走去,可是在经过一群喧哗的男客人身边的时候,他们谈论的话题马上把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了,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倾听他们的谈话。 原来这些男人们正在谈论的是有关战争的问题,这是近一个月来徐妃最能经常听到的话题。徐妃知道,东海附近的石油和天然气,很久以前就成为中国和桑国争夺的焦点,近段时间两国的矛盾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尖锐时刻,很多人都认为两国间的战争已是不可避免,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在场的男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是越来越紧张,大家都非常担心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有人甚至表示,要马上着手向内地转移产业。 乱世将至,人心惶惶,徐妃茫然无措,刚才张瑞哲带来的些许意乱情迷,早被这些大骇人心的谈论驱赶得无影无踪,她隐隐约约觉得战争就要爆发,他们幸福安宁的日子恐怕不多了,还有这眼前的欢乐热闹,恐怕将只在梦中才会出现了。 月牙弯弯,星辰寥落,夜色正浓,天际暗淡。徐妃心绪凄然,暗自担忧,难道父亲的预言真要成为现实了吗?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匆匆跟身边的几个客人打过招呼后,她便急忙地跑回屋里,把场外的喧闹和纷争暂时抛在身后。徐妃在屋里找了一通,没有发现儿子的身影,急得出了一身大汗,她抓住一个佣人询问起来,才知道儿子跟保姆张姨出去了。徐妃马上跑到外面草坪,转了一圈才发现儿子正在秋千架上荡秋千,徐妃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子墨。” 杨子墨和张姨都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徐妃,好半天张姨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徐小姐,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吧。” 徐妃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紧紧抱住儿子。杨子墨显然是被吓坏了,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后也紧紧地抱住徐妃。 “轰……轰轰……”,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市区传来了连续的轰隆隆的爆炸声,大地好像震动了起来,徐妃只觉得身子猛的一振,差点站立不稳,全身汗毛全都竖立起来,心脏嘣嘣跳得厉害,似乎要冲破肌体蹦出胸口。莫非父亲的预言成为现实了?徐妃瞬间像虚脱了一般。轰隆隆的爆炸声继续传来,像雷声,却又比雷声短促得多,宴会场上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带着惊讶,齐齐望向市区的方向,市区的天空正在升起一片火红光亮和滚滚浓烟,光亮在苍茫的夜色中显得十分耀眼。 “战争爆发了,战争爆发了,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了,桑国打进来了,桑国打进来了……”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紧接着,刚才还热闹有序的宴会霎时乱了起来,刚刚还衣冠楚楚的众人瞬间有如丧家之犬,全然没有了所谓的矜持和风度,他们一边哭爹喊娘地叫着,一边惊慌失措地奔跑。转眼间,地上到处是被丢弃的酒杯、水果和各种食物,和一些被混乱撞倒的人们,原来停在别墅内和别墅外的那些小轿车,很快陆陆续续地开出慕云居,在刺耳的喇叭声和刺眼的灯光中呼啸着朝山下冲去。 徐妃被吓得呆若木鸡,只知道紧紧地抱着儿子。杨子墨却睁着大眼睛,摇着徐妃问:“妈妈,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啊?” 徐妃还是一动不动,好像思维短路了一般,直到张姨大声地喊了一声“徐小姐,打仗了,快跑哇”,徐妃才惊醒过来。正在这时,她和张姨都清晰地听到杨浩喊着:“徐妃,子墨……徐妃,子墨……你们在哪里……” “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徐妃嘴上大喊着,同时迈开大步,朝丈夫奔过去。 那边杨浩已经跑过来接过儿子,急促地对徐妃说了一句:“快,去随便抓几件衣服和一些钱,我们马上离开海州。” 看到杨浩的人,听到杨浩的声音,徐妃总算恢复了一点神志,她快速往屋子冲去,可惜高跟鞋和晚礼服阻碍了她的速度,她脱下鞋子,提起裙摆,跑进屋里,飞奔上楼,冲进卧室,把鞋子扔到一边后,她猛地打开衣橱,抓起一沓钞票,拽下几件衣服,扯出一床毯子,转身看见门口的运动鞋,便光着脚挤进运动鞋,然后旋风般地往楼下冲去。 谁知在徐妃气喘吁吁地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却看见李通和曾艳亲昵地手挽着手从旁边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徐妃瞪大了眼睛,旋即明白了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只顾着风流快活,却不知道外头已经变了天。徐妃着急地朝他们两人吼了一句“战争爆发了,人家都跑光了,你们还不快点跑”,然后马不停蹄地朝楼下奔去,再也没有空闲理会身后两人惊讶的目光。 徐妃跑到楼下草坪的时候,听见父亲正对佣人们说:“管家徐伯愿意留下来,你们哪个愿意留下来就跟他一起躲在地下室,不愿意留下来的就各自逃命去吧,钱我已经给了你们,至于其他的东西,能带上的你们就随便拿吧,各位,保重。” 说完这几句话后,徐震东转过身,抬头再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慕云居,便毅然走向别墅的主车道,那里已经停着两辆轿车,徐茂、杨浩、徐伯和林静竹正手忙脚乱地往车上塞东西,几辆客人的小轿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开过,驶出慕云居。徐妃抓捞怀里的衣物,赶紧跟着父亲跑过去。这时候炮弹爆炸的声音更密集了,隐隐约约还听到人的叫喊声和清脆的枪声。等徐震东父女赶到的时候,林静竹他们正好装完东西。徐震东看了家人一眼, 沉着地说:“我们往昆明逃,到了那边分公司就好办了,大家注意安全,现在出发,杨浩带路,徐茂跟在后面。” 接着,徐震东分别用力拥抱了一下女儿和女婿,随即和林静竹上了后面那辆车。徐妃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心情沉重地转过身,坐进前头那辆车,杨子墨早已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徐妃坐进去后马上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杨浩刚发动车子,发现徐伯迅速跑过来拦在车前,他正要询问有什么事,却看见李通和曾艳猛拍车门,他在疑惑中打开后座的车门,李通和曾艳便像风一样地窜进车子里,跟那些刚才塞上车的物品挤在一起,李通嘴里还嘟哝着:“他妈的,哪个家伙居然把我的车开走了,真是强盗行为,给我看见他我就……”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你烦不烦哪?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命。要不是你好色,现在我们还落在这里吗?”曾艳恼怒地打断李通的话。 听到李通和曾艳的话,杨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再迟疑,车子剑一般地飞出慕云居,朝山下驶去。夜色苍茫,战火突至,战况不明,人心惶惶,大家在车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只有杨浩紧张地留意着车外的情况。车子沿着山间公路疾驶而下,很快就到了海边,这一带海滩是海州市最有情调的地方,平时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是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可是今天晚上,因为战争的突然爆发,海边一个人影也没有,在市区密集炮声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的荒凉和萧杀。 这个时候,杨浩在老家的父母拨打他的手机,说战争爆发了,叫杨浩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杨浩安慰了父母,放好了手机,便打开车上的收音机,收音机里的海州电台正在播报战争实况。通过电台,杨浩他们终于可以了解一些现在的情况,原来是桑国趁着黑夜对中国进行偷袭了!现在桑国的军队已经催毁了海州市的海港、军用机场、民航机场等地,也就是说,现在的海州交通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救援部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来到海州的,而海州市的很多人将会被困在城内。 “他妈的小桑国,老子跟它拼了,中国那么大,我就不信它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李通一边听广播一边骂骂咧咧的,愤怒也流淌在其他几人人的胸膛里。 李通的话还没有说完,杨浩的手机又再响了起来。杨浩马上接听电话,这次是徐震东打来的,他告诉杨浩说千万不要走高速公路,要尽量走公路。徐震东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杨浩知道岳父的意思,他自己也猜到敌人一定会炸毁高速公路,如果在高速公路上遇到断路,想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下了白云山,就是四通八达的交通,杨浩决定逼开危险的市区,取道附近的农村,然后再拐往西部,直奔昆明,他把车子拐往山后面,那里有一条经过附近农村的小路,他平时跟着徐震东徒步走过很多次,只是这条农村路没有路灯,很快的,除了前头有车灯照射外,其他地方突然显得黑暗无比,而远处市区方向的光亮却是更加的耀眼。 “没想到你也认得这条路。” 黑暗中传来徐妃略微惊讶的声音,杨浩知道是对他说,心里觉得有些许的安慰,他笑了笑,说:“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徐妃不以为然,没有再做声,只是紧紧抱着杨子墨,神情紧张地留意车外的动静。倒是李通和曾艳沉不住气了,他们两个几乎同时疑惑地大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往农村去。”杨浩简短地答了一句,继续专注地开他的车。 “什么?去农村干什么?我们要回家啊。”李通和曾艳一向讨厌农村,他们最受不了农村的肮脏、落后和沉闷,就是在这样的战火纷飞时刻,他们也不忘记要回归向来热衷的城市。 “你们找死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回家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扬浩冷笑一声,语气是嘲讽的。 听了杨浩的话后,李通和曾艳还是不依不饶地大声嚷起来,说他们要回家跟家人在一起,曾艳还从坤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电话。就在曾艳刚要拨打电话的时候,李通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李通赶紧接听,在黑暗中,大家都清晰地听到他父亲紧张地问:“李通,你在哪里啊?打仗了,桑国打进来了。我的你妈现在已经进入防空洞了,已经有六十多年没有打仗了,这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打完,这次惨了,街上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烟火,还有,你妈腿伤了一点,我们的生意,全完了……” 灾难从天而降,家庭瞬间离乱,家业顷刻破残,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人间悲剧更让一个老人悲痛的呢?李通的父亲越说越难过,到后面居然哭出声来,听得车上的所有人都跟着唏嘘不已。李通心烦意乱,他胡乱安慰了父亲几句,就挂了电话,再也不提要回家的话。曾艳也很快也打通了电话,得知哥哥嫂子带着父母已经进入了防空洞,嫂子却受了弹伤,好像还伤得不轻。 听完电话之后,大家都是异常的心惊胆战,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战争,谁也想象不出战争是怎样的无情和可怕,但是根据刚才两家老人的叙述,他们完全相信,海州市内一定是交通瘫痪,楼房倒塌,浓烟滚滚,市民惨死,他们几家艰苦卓绝创立的企业遭受重创,两千多年积淀而成的富裕海州已经变成人间地狱,海州人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他们美丽的家园。 战火燃起,繁华退去,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就在大家各怀心事的时候,收音机却传出一个带桑国口音的汉语声音:“中国政府你好,我是桑国海军突击队的贵本正雄凯上尉,我国的海军突击队已经摧毁了贵国海州市的松山军用机场、北江民用机场,我现在是坐在海州市电视台的播音室里,你们不要奇怪,我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我国军队刚刚占领了海州市市政府、电台和电视台,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的通讯和电力,在目标摧毁之前,我很荣幸地代表桑国政府向贵国声明,我们发动战争的目的就是东海的石油和天然气,贵国什么时候表示同意,我们就什么时候停止战争。” 贵本正雄凯上尉说完这些话后收音机就变得寂静,徐妃他们等了差不多一分钟,还是没有听到任何下文,她伸手调了一下音频,却发现收音机有如瘫痪了一般,任何频道都没有声音。杨浩也亲自把调了一下频道,也是没有任何声音,他低沉地说了一句:“估计敌人把通讯设备都破坏掉了。” 第四章 亲人失散 “啊……”杨浩的话说完没多久,车上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原来是车子重重地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停了下来。大家心里一阵恐慌,想着身后不长眼睛的子弹和不知藏身何处的敌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大声祈祷起来,说车子千万不要坏啊,车子千万不要坏啊。 杨浩迅速下车查看情况,发现是右前轮陷在一个泥坑里。这时后面徐茂那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徐震东和徐茂很快走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知道是车轮被卡后,徐震东果断地下令马上动手推车,还强调说形势越来越危险,务必要赶快离开这里。 杨浩、徐茂和李通三个男人迅速合力推车,可是轮子好像被陷得很深,他们三个大男人一起拼命使劲,竟然还不能把车子推上来。徐震东便叫上徐妃和曾艳,他让杨浩和徐茂在前面抬右前轮,然后他也加入其中,跟另外的三个人在后面使劲推,五个人同时用力,一抬一推,才把车子推出那个泥坑。 “继续出发,动作快点,我们才走出不到三十公里,这里还是十分危险。”徐震东催促大家上车继续逃命,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天空就发出连续的“咻……咻……”的声音,接着就是巨大的“隆……隆隆……”的爆炸声,一些炸弹在空中爆炸,幻化出夺目刺眼的暗红色亮光;一些炸弹落到地上,把地面炸开了花,其中一枚炸弹就落在离众人不远处的地方,大地像要被掀翻一样剧烈震动起来,爆炸产生的巨大声音使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也振得他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纷纷落到他们身上,女人们发出了高亢恐慌的尖叫声,杨子墨在车里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快,快,快开车,快开车,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一阵慌张混乱中,好几个人同时指挥起来,这枚近在咫尺的炸弹几乎炸毁他们的神经,把他们逼到崩溃的边缘,每个人都觉得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恐惧和紧张深深地占据着所有人的灵魂,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清晰深刻地体味到活着的可贵。在屁滚尿流中,大家好不容易都钻进了车里,杨浩马上发动汽车,汽车顿时像脱缰的野马,在暗藏危险的大地上飞奔起来。 战斗越来越激烈,透过车窗,大家都能够听见越来越密集的枪弹声,徐妃还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汽车和许多人。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那些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炮弹不要打中他们的车子。杨浩有了刚才被陷泥坑的遭遇后,再也不敢马虎,一家人的希望就寄托在这辆车上,要是车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一家三口就会没命,男人的责任感和保护欲让他迅速沉着下来,他一面注意看好路况,一面侧耳倾听天空的声音。 杨子墨还在哭闹不停,徐妃这时候的注意力是放在车外的爆炸声中,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哄儿子。落在他们这一片地方的炮弹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炮弹就落在他们车子很近的地方,李通和曾艳吓得连连发出尖叫声。徐妃把儿子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口上,不让儿子看见车外的情形,自己则努力抑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惜胸口传来的心跳声似乎比车外的炮弹声还要大,全身的血都往上涌,汗毛也都竖起来,呼吸困难又急促。 “轰……”随着又一个很近的爆炸,车子陷进了一个软软的大坑里,同时一大团黑呼呼的东西遮住了车头,一时间车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满车的惊叫声。杨浩想打开车门,可是推了几下也没有办法推出去,他转身叫李通先下车,可是李通却不愿意开门出去,在杨浩生气地吼叫之后,李通才不情不愿的钻了出去,杨好也才得跟着从后排钻出车外。两人到了车外,才发现是刚才的一个近距离的爆炸把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他们的车子前轮不光是掉进这个坑里,同时还有一丛树根落在他们的车头,想来是有一棵树被炸弹炸得连根拔起的。 杨浩叫了一声“动手”后,就弯下腰去用双手使劲地扒开泥土和数枝。李通本来是想躲到车里去的,可是看见杨浩死命扒土的样子,他也觉得没有脸面自行返回车上,于是他朝车内喊了一声“你们也下来帮忙吧”后,也挽起袖子,跟着扒起泥土来。车上的徐妃和曾艳听见李通的喊声后,马上从车上钻出来,加入扒土的行列。在四个人的努力下,车子很快就被推到了平地上,可是四个人的身上也落满了泥土和青草之类的东西,身上的某些地方还隐隐发痛,但是生命危在旦夕,逃命才是最关键,他们谁也顾不上身上的小疼痛,钻进汽车后又继续紧张地关注车外的情况。 因为炮弹爆炸产生不少的破坏和阻力,一路上车子又是好几次都被泥沙、树枝或者石头堵住去路,不过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所以后面这几次的汽车被堵,四个大人都很自觉地果断下车,用白嫩的双手去推开树枝、扒开泥土。在这性命悠关时刻,也许是求生欲望的支撑,每个人居然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们像战场上的英勇战士一样,挥舞双手,拼出老命,每一次居然都能很快地就把路弄平,并顺利地把车子推出困境。 由于路况太差,又要避开炮火,杨浩已经不能好好地沿着原路前进了,同时为了隐蔽目标,他把车灯关掉,只就着天空的亮光前进,七拐八拐后,他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地方,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尽力把车子开往远离炮火的地方。 不知道是上苍保佑他们,还是杨浩的驾驶技术好,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拼命挣扎后,汽车终于驶到了相对安静和平坦的地方,原先密集的枪弹声变得稀稀疏疏的、隐隐约约的,车窗外也早已没有了原来可怕的通红亮光,也就是说徐妃他们终于逃出了海州市,到一个三叉路口的时候,杨浩把车停下来,想问问岳父该走那条路,也顺便让大家透透气。 可是当杨浩打开车门走下车的时候,却发现后面只有可怕的寂静,哪里有什么徐茂的车呢?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岳父的电话,第一次没有拨通,他再拨了几次,还是没有拨通,他认真看了手机的屏幕,才猛然发现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杨浩顿时感觉大事不妙。这时候徐妃他们也已经发现后面没有跟着徐茂的车,徐妃颤着声说:“杨浩,怎么不见徐茂的车?” 杨浩便告诉徐妃说,他正在打电话跟徐茂他们联系,可是手机没有信号。听杨浩说手机没有信号,另外三个赶紧找自己的手机,李通和曾艳很快就掏出自己的手机,而徐妃这个时候才发现她身上并没有手机,原来今晚的父亲寿宴是在自己家里举行,她并没有带着手机在身边。徐妃紧张地看着李通和曾艳,希望他们能给她一个欣喜的答案,谁知道不到几秒种时间,他们两个都沉重地摇了摇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徐妃心头,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努力稳住身子后,她便发疯般地朝来路跑去,嘴里哭喊着:“爸……妈……你们在哪里呀……” “徐妃,你回来,徐妃,你冷静点……”杨浩从后面追上去,抓住徐妃的手,把她往回拉。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爸我妈……”骨肉分离的痛苦使徐妃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也是很担心他们,但是现在回去实在很危险。”杨浩心里何尝不担忧呢?三个亲人哪,三个亲亲的亲人哪!但是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一旁努力地安慰着徐妃。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把他们找回来,杨浩,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胆小鬼,我真是看错你了,等战争结束我马上就跟你离婚……”徐妃失去理智地大叫起来。 杨浩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急忙解释说:“徐妃,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如这样吧,我们就暂时停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等他们,好不好?” 徐妃一哭,杨子墨也跟着大声哭起来:“妈妈,我怕,妈妈,好黑,我怕。” 儿子的话令徐妃更难过,要是以后没有父母在身边,她该怎么办?她和儿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父母亲,而父亲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她真的不敢想象以后没有父亲在身边的日子,她是否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生活,是否有足够的能力面对磨难,还有这个可恶的杨浩,居然不顾她的父母和兄弟的死活,自顾自的拼命逃亡,新愁旧怨一齐涌上徐妃的心头,更坚定了她要和杨浩离婚的念头。 杨浩能体味到徐妃的难过心情,他紧紧地抱住徐妃和儿子,让徐妃靠在他的肩膀上。徐妃扭捏做态,使劲想挣脱杨浩的怀抱,可是杨浩抱得很紧,徐妃根本扭不过他,只好赌气地赖在他的怀里。杨浩感觉到徐妃的安静后,摩挲着她的后背说:“徐妃你放心,我杨浩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你和子墨的安全。” 然而,不管杨浩怎么安慰,徐妃还是固执地要回头找自己的家人。杨浩只好迁就她,可是李通和曾艳却不愿意回去,他们都说回头不是去送死吗?徐妃本来心情已经不好,听见李通和曾艳的话后,她气呼呼地说“不敢去的话,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好了”。想到独自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危险黑暗里,李通和曾艳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于是他俩只好乖乖地同意跟徐妃一起回头找她的家人。 很快,几个人重新坐上车,按原路慢慢地找回去,大家的心情比逃出来的时候更为紧张、更为沉重,谁都不知道这样走回去是否还能活着出来,李通和曾艳在后排抱做一团,发出低低的哭泣声。为了让对方方便发现自己,杨浩打开了车灯,可是他已经不记得刚刚他们是从那条路逃出来了,他只能凭着大概的记忆,朝着天空发亮并且有枪炮响声的地方前进。 杨浩一路上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试图从黑暗中找出徐茂车子的影子,可惜路上很多地方都是狼籍一片,看得出来,刚才这里一定有很多炮弹落下来。随着离市区越来越近,枪炮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不过出呼他们预料的是,枪炮声居然比他们刚出逃的时候小了很多,甚至没有任何一枚炮弹再落下来。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是不是这仗打完了? 眼看不能再继续前进了,杨浩就分配任务,叫大家分头朝四个方向查看一下。徐妃早就坐不住了,看见儿子已经睡着,她便把儿子放在座位上,然后从车子里钻出来,对着旷野不停地大声叫喊“爸……妈……徐茂……你们在哪里啊……”,杨浩、李通和曾艳也跟着下车喊,可是,放眼望过去,四周开阔的一大片地根本就没有车,也没有人,只有漆黑和恐怖,他们喊了好几声,广袤的原野只有前方隐隐的枪炮声。 “有人。”杨浩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其余三人吓了一跳,都不约而同地躲到杨浩的身后。 原来借这微弱的光线,杨浩发现地上隐约躺着好几个人,可是当他蹲下去摇他们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人都死了,杨浩的手还接触到了黏糊的东西,他猜想那应该是血,可想而知,这些人肯定是被炸死的。杨浩心有余悸地想着,如果他们没有汽车,现在恐怕也是被炸死了。猫着腰在草丛里搜寻了一会,杨浩他们总共发现了十几具尸体,从那些死人的着装来看,很容易就明白大多人是从被卧里爬起来就逃出来的。杨浩其他人说:“徐茂他们应该没有遭遇不测,他们只是没能跟上我们,开往另外的方向去了。”杨浩镇定地说, “杨浩,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徐妃马上追问了一声,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杨浩轻轻拉过徐妃,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妃心里感觉一阵安慰,正想仰头对杨浩说什么,却听见杨浩对大家说:“我认为我们现在就回到那个三叉路口,在那里一边休息,一边等徐茂他们,如果到天亮还不见他们的话,我们就继续赶路。” 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同意按照杨浩说的去做。于是杨浩重新把几个人拉回到原先那个三叉路口,大家都下车,随便在路边草地上坐了下来。本来在晚宴上大家都还没有填饱肚子,经过大半夜的惊魂逃跑和折腾,每个人的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杨浩钻进车后座,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吃,借着微弱的亮光,他很快摸出了一些粘呼呼的东西。 等出到车外,杨浩才看清楚手上的东西是宴会中的食物,看来是岳父吩咐佣人随便卷起摆在草坪长桌上的这些事物,塞进他的车上,以备他、徐妃和子墨度过难关的,杨浩不得不佩服岳父,他老人家在危急时刻还能够这么镇定,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面迅速做出这么妥善的安排,看来岳父早就有所准备了。 李通和曾艳大口大口地吃着迟到的晚餐,好像是想从食物中寻找到一些安慰的感觉;杨浩也静静地吃了几口;徐妃却怎么也吃不下,看见眼前的食物,她脑海里想的全都是父亲,这本该是在今天晚上父亲的六十大寿宴会上吃的食物,现在却变成了他们逃亡途中的果腹之食,这之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怎么能不让人伤感呢? 等大家都吃饱后,杨浩叫其他人睡觉,他先守夜,下半夜的时候再换人。很快的,惊魂了大半夜的徐妃、子墨、李通和曾艳,怀着恐惧先后在凹凸不平的野地上睡着了,看他们的睡相,哪里还有都市白领都市富豪的高贵、安逸样子?原来,不管是如何的荣华富贵,灾难来临的时候,一切也就成为子虚乌有,曾经的财富和尊严,在灾难面前也不及一抓食物和一块草地。 第五章 遭遇抢劫 夜色苍茫,天际沉沉,大自然蒸腾着蚀人心骨的凉意。杨浩蜷缩着身子靠在一棵树上,一边抬头观察黑沉沉的四周,一边胡乱地东想西想,按照他自己的判断,中国军队应该能够在一两个小时内做出前面反攻,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家逃跑是否合适,万一国家需要群众支援战争,那他们岂不是被人耻笑?还有,现代的战争是高科技的战争,电子对抗、空中化、多维化和高端武器的使用等特点,将使战争的破坏力大大增强,一个大范围内的区域将成为战争的受破坏区域。杨浩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 这些天为了准备徐震东的寿宴,杨浩本来已经有些累了,现在再经过大半夜的高度紧张驾驶后,他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虽然他强硬支撑了一会,但是他的身子实在太困,胡思乱想一阵后,他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过去了。睡了一会后,杨浩就沉入梦境中,梦境中到处都是枪声、炮声,还有许多在枪林弹雨中惊恐逃窜的人们,然后随着几声清晰的鸡叫声,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发现了他们这辆停在路边的车,那几个人跑过来,试图打开车门,想要钻进车里把车开走。 看见形势不妙,杨浩着急地大喊起来:走开,那是我的车!这么一喊,他便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可是等他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微亮的天色中,真的是有人在撬车门,而且不止是一个人!这还得了?杨浩一跃而起,飞奔过去,一边推开那些人,一边对着徐妃他们大声喊“有人抢车了”。 也许是身边的声音实在太吵,除了杨子墨外,徐妃他们三个大人马上就醒了过来。刚看清状况的曾艳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哆嗦着往后退;徐妃也是又紧张又害怕,紧张的是因为担心那些人会把他们的车子抢走,害怕的是因为怀中有一个刚刚四岁的儿子;李通看见车边互相拉扯的几个人,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本来就是无赖浪荡的人,平时有事没事就对别人恶语相向、跟别人打架斗殴,只见他怒吼着冲上前去,对着那些抢车的人一阵拳打脚踢,那些抢车的人便发出连连的惨叫声。 原先吃紧的杨浩,得到李通支援后顿时一阵轻松,看见李通出手就是狠招,他也明白了一个现实,那就是眼前这情形,并不是讲道理讲文明的时候,而是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于是他不再顾忌,使出多年来一直坚持练习的跆拳道,三下五除二,很轻易地就把对方全都打倒在地。 “快上车,快上车。”杨浩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紧张地招呼大家。徐妃反应得快,抱着儿子便冲过去,先把儿子塞进副驾驶位置,接着自己快速地钻进去,再砰地一声猛的关上车门。而曾艳却是吓得腿发软,高跟鞋一摇一晃的,好一会也没见她能跑过来。李通本来已经坐在车上了,看见曾艳寸步难行的样子,他又钻出去,冲过去把曾艳拽过来,塞进车去,自己才又重新钻进车里。 就在李通刚刚关上车门的瞬间,只听见车后盖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就是李通和曾艳的尖叫声,以及鸡鸭的惊慌叫喊声。杨浩发动车子的时候听见玻璃的破裂声和李通和曾艳的尖叫声的,他知道一定是先前那几个人做的好事,他现在可管不了李通和曾艳,赶紧把车子远远的驶开才是正事,然而就在车子刚刚驶出不到两米的时候,他的左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震得耳朵发痛,同时感觉脸上脖子上一阵疼痛,可是他管不了这些了,逃命要紧,他猛的踩油门,车子像发疯的野马一样狂奔起来。一时间,汽车的马达声、丁零当啷的撞击声、人的呻吟声、鸡鸭的叫喊声和孩子的哭叫声充斥着狭窄的车厢,但是每个人能够听得最清楚的,却是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一道鲜血沿着杨浩的左脸往下趟,脖子渗出的血也把白色衬衫的领子染红了,杨浩当然顾不上这点小疼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开,快开”,只有快快地开徐妃和子墨才会有救,车子一路狂飙,在漆黑的夜色中越过一座又一座桥梁、山谷,以及一座又一座混乱的村庄、城镇。夜,延伸着它的恐怖怀抱,在后面幽幽地、紧紧地追随着他们。 和平安宁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幸福富裕的日子是多么的可贵。然而,这世界终究不是太平无事,半个多世纪的平静还是在这一晚被打破了,国难当头,最先遭殃的还是老百姓,毫无准备的众人,生死未卜的命运,缺衣无食的明天,不知道这天下又要有多少的家破人亡和悲欢离合。徐妃紧抱着儿子,两眼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和混乱不堪的窗外,思绪像汹涌的海浪一样剧烈地翻滚。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地间已是阳光灿烂一片,乡野里流淌着清醇的山风,无数晶莹的水珠在草地、树枝上闪耀着光芒,战争的阴霾在灿烂的朝霞中了无踪影,车内也是早已没有了呻吟声和孩子的哭喊声,然而杨浩没有注意到这些,甚至也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直到车子渐渐慢下来,他才惊觉过来,他试图加快速度,可是车子还是不能快跑。杨浩以为是车坏了,他慌忙查看眼前的各种仪表,当他看到油表的时候,才发现车油准备用完了,他的车子竟然能够跑上一整夜! 等到车内的几个人都醒之后,杨浩才知道他们已经跑了很久很久了,他赶紧掏出手机看时间,这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已经是四月二日的上午九点钟零六分了,这么说他们不是远远离开海州了吗?回头看看,太阳是在他们的身后,这说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跑了这么久,没准已经进入广西境内了。杨浩赶紧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徐妃几个,并且告诉他们说车没有油了。徐妃几个原来都是睡眼朦胧,神情疲惫且放松,但是当他们听说车没有油之后,紧张和害怕又马上写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纷纷嚷嚷着说快点下车,看看附近有没有加油站。 下车后,他们才注意到脚下是一条二级公路,四周是一大片碧绿的庄稼地,几座连绵起伏的山岭上郁郁葱葱,长满了杉木,眼力所及之处居然没有一个人影。再回头看他们的车,却是土头土脑的一辆破车,浑身沾满了灰尘、泥土、青草和树叶碎片,很难让人看出它原来是怎么样的一辆车,却很容易让人相信他们确实是从昨夜的枪林弹雨中逃出来的。 杨浩最先注意到驾驶室的车窗被敲烂了,他想一定就是夜里听到的那一声巨响,驾驶室车窗的整块玻璃都是裂痕,由中间向四周延伸,中间破了一个洞,很像一只趴在网中央的蜘蛛,看样子对方是用石头狠狠地砸下来的。他们再转到车后看,车尾的玻璃已经完全破裂,大部分早就掉了下来,漏着一大片难看的口子,让人一眼便看见车内塞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玻璃碎片到处散落在这些杂物上。这一敲可真厉害,好在有杂物挡着,要是敲到人头上那可就不得了了,看着落满玻璃的食品,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他妈的,这帮土匪,下次让我再看见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李通恶狠狠地说,同时踢了路边一颗小石头一脚,那颗小石头啵的一声向庄稼地飞去。 看着眼前破败的汽车,想起昨夜遭遇的打劫,再看那颗飞向庄稼地的小石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现在就跟这汽车一样落魄,看来这一路西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了,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劫数在等着他们呢!昨日的繁华都市和可口美食似乎还在身边,可是一伸手,才发现它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犹如水中月、镜中花,难道他们就像那颗小石头一样任人践踏任人侮辱么?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太令人难以想象。 “快看,那里有人家。”曾艳用手指着不远处那一小片树林,兴奋地叫了一声。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在绿树掩映丛中,漏着几处白色的屋角。这个发现就像一粒兴奋剂,让所有人顿时欢呼起来,他们似乎看见汽油冒着丝丝的香气,在微风轻拂下,袅袅地在向他们招手。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 去看看。”杨浩丢下一句话,便撒腿向那片树林跑去。徐妃刚想说要注意安全,但是杨浩已经跑远了,她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去,自从跟父母失散后,她是那么的茫然和悲伤,在遭遇的三番两次变故中,都是杨浩挺身而出,帮助大家度过难关,不知不觉中,杨浩已经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而已。 这时候杨子墨醒过来了,刚醒过来的小家伙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想来是昨夜的恐怖经历留给他的影响太深。徐妃心里一阵悲凉,儿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在徐家的万般呵护宠爱下成长,吃的是美食,穿的是名牌,住的是别墅,出门有专车,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一丝委屈和惊吓,昨夜的这场浩劫,就是他们做成人的都难以承受,何况只有四岁的子墨呢? 深切的悲痛和忧虑从灵魂深处直往心头涌,徐妃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来,她紧紧搂着儿子陪儿子伤心,过了好一会,在李通和曾艳的劝慰下,她才渐渐地收住眼泪。看着未经人事的儿子,徐妃想,灾难已经发生,回避是不可能的,只有勇敢地面对它,才能正视困难、解决困难,于是她抹干眼泪,耐心地开导儿子,叫他一定要做个勇敢的人,不能乱哭,否则大家都会有危险。杨子墨一边抹眼泪,一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哄得儿子停住哭泣,徐妃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想到大家折腾了一整夜,应该早就饿了,她招呼李通和曾艳把食物拿出来吃,自己则抱着儿子在路边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趁着等待杨浩的时间,徐妃顺便跟李通借来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可是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她的心情不免又糟糕起来。 那边,李通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部分食物,曾艳仔细地把玻璃拣走,好一会才递了一块蛋糕过来。杨子墨接过蛋糕后,一声不吭地吃起来,全然没有往日餐桌上的活泼。李通和曾艳继续忙活着,把一些玻璃太多、或者落了灰尘泥土的蛋糕饭菜水果扔到路边,大家在心酸和泪水中,把这些平时嗤之以鼻的残杯冷炙强咽下肚,并给杨浩留了一份。 再说杨浩走进有屋角漏着的树林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小村子,每家每户都是大门洞开,院子里到处一片零乱,路上还散落着一些衣物,整个村子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些鸡鸭猪狗在树底下闲逛着。一阵凉风吹过,树枝咯咯作响,令杨浩打了一个寒颤,眼前的一派凄凉杂乱场景,很容易就让人猜想到这里曾经有过的恐慌和出逃。一阵危机感和紧迫感又袭上杨浩的心头,这个地方还是很危险的,战争恐怕很快就要蔓延到这里,想到这里,他迅速跑进村民的家里,匆忙地搜寻起来。 凭着经验,杨浩知道农民家里一定有一些现代化的农具,那些农具是使用汽油的,农民匆忙撤离的时候不可能连农具也带走,也就是说那些农具里有可能还有一些还没用完的汽油,果然,在搜到第二家的时候,他就找到了汽油,那一家人起码还有十几升的汽油没用完,估计是准备春耕用的,杨浩没有再多想,拎起那个装着十几升汽油的桶,欣喜地飞奔而回。 回到汽车停靠的地方,杨浩看见李通抱着杨子墨,徐妃和曾艳都换上了徐妃的长衣长裤,徐妃还用绑蛋糕的绳子把毯子绑好,打成军用棉被的样子。 原来徐妃在慌乱之中居然能够扯下杨浩的三件衬衫两条裤子、她自己的两件衬衫两条裤子、还有子墨的三套运动装,刚才为了行走的方便,她和曾艳已经换上她带来的衣裤,把碍手碍脚的晚礼服换了下来,只是曾艳比徐妃苗条一些,裤腰有些松,李通就解下自己的腰带给曾艳用,谁知不合适,还是长了,徐妃赶紧在路边找了一根荆棘当铁钉,再找了一块石头当锤子,轻轻敲打了几下便在腰带上扎出一个眼儿,这才使得曾艳穿好了衣服,整个过程让李通和曾艳看得目瞪口呆。 杨浩看见徐妃指挥大家做了这些准备,心里觉得很是欣慰,他似乎又看见那个独立、勇敢的徐妃,他看着徐妃脸上细密的汗珠,认微笑着对徐妃说了句辛苦了。听见杨浩这么看着自己,徐妃有些不好意思,她正准备转过目光的时候,突然发现杨浩左脸上的血痕和衣领上的红色,她慌忙叫了起来。杨浩只是抹了一下脸和脖子,说:“没事,你不用担心。这个村子的人都跑光了,这里并不安全,要是后面有人追上来的话我们就麻烦了,我看我们得马上出发。” 杨浩一边跟徐妃说着话,一边忙着把汽油倒进油缸。徐妃看着杨浩麻利地挥舞着结实有力的胳膊,感觉心里生发出一股暖暖的情绪。 “啊,原来鸡和鸭是在这里啊。”徐妃定眼一看,发现杨浩站在汽车尾部,车尾箱已经打开,而杨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徐妃觉得奇怪,赶紧走过去一看,看见汽车尾箱里竟然装着好几只鸡、鸭、兔,还有一个锅头,显然都是徐妃的父母和徐伯放进去的。 说完这几句话后,杨浩又钻进汽车后排,检查了一下座位,把散落在座位上的杂草、泥土和玻璃碎片等东西拣走,然后才钻出来,准备坐进驾驶室。徐妃惦记着杨浩还没有吃东西,就赶紧提醒他,叫他先吃早餐,让李通先开车。于是杨浩抱着杨子墨坐进副驾驶室的位置,徐妃和曾艳到后排一起挤,汽车在李通的驾驶下,又向狂风一样,冲向未知的前程。 第六章 加油被诈 大概走了四十多分之之后,他们到达一个热闹的小镇,这小镇说热闹,倒不是因为它人多生意忙,而是这个小镇正在组织群众撤离,街上一片混乱,许多各种各样的车停在街上,人们忙着往车上装各种家什,几乎把路给堵死了,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呼喊声,鸡鸭的乱叫声,混杂在一起,让徐妃他们见了心情顿时更为紧张和沉重,曾艳甚至开口催李通把车开得快一些。 李通当然也是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他巧妙地穿过拥挤的街道,离开了嘈杂混乱的小镇。在驶离小镇两公里左右的地方时,曾艳一眼看见路边有个加油站,她便叫李通先进去加油。李通把车开进加油站,便有一个矮胖的黑脸男人热情地朝这边走过来。李通看见那个男人先是皱着眉头,在看见车内的他们后,才弯下腰,笑逐言开地说:“老板,要加油哇?” “不加油来你这干什么,难不成是来你这里吃饭?”李通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哎,老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这就给您加油,我们这里的汽油一升两百五十块钱,老板想加多少?”矮胖黑脸男人迷着眼睛干笑道。 “什么?二百五一升?你打劫啊?”这回不止是李通震惊,就是徐妃和曾艳也同时惊叫起来。 “哎,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也知道,现在打仗了,人家纷纷逃命去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为你们提供服务的,你说这油能不贵点吗?”矮胖黑脸男人阴阳怪气的答道。 看来跟这种人多说是无益的了。徐妃果断地说:“好,给我们加满。” “好咧,还是这位小姐爽快,我这就马上给你们加。”矮胖黑脸男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动手准备加油。 “慢。”说话的是曾艳,李通和徐妃正疑惑,却见她钻下车,把原先杨浩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塑料桶拿给矮胖黑脸男人,说:“就加在这里,装满。” 矮胖黑脸男人一看,是个二十斤装的桶,他仔细打量了一眼李通他们的车,笑嘻嘻地说:“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就不管什么规矩了,你们说装桶就装桶。” 趁着加油的机会,徐妃跟矮胖黑脸男人不停地闲聊着,从闲聊中她弄明白了这里是广东省廉江市的一个小镇,附近有个高速公路入口,上了高速公路可以到达广西的北海、钦州、防城港等地。油加好后,徐妃马上付上五千元的油费,看得李通和曾艳心痛异常。其实,徐妃又何尝不心痛呢?只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更不用说他们是外乡人了。 他们带上那桶花费五千元的汽油,快速离开加油站,按照矮胖黑脸男人的指点,奔向那条让人心动的高速公路,可惜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矮胖黑脸男人,正弹着手中的一沓百元大钞,得意洋洋地笑着。 矮胖黑脸男人说的没错,李通很快就看见了那个高速公路入口,叫做高桥入口,可能因为是战争爆发,高速公路入口居然有警察把守,对过路的车辆进行仔细检查,当听到徐妃他们说的是一口粤味十足的地道白话,又看见他们怪异的打扮、破烂的汽车和乱七八糟的车厢,便很快把他们放行了。 上了高速公路后,大家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他们不再担心路上有行人打劫,也不再担心敌人的炮弹会落到他们身上,毕竟这里已经远离海州战场,敌人是不会这么快就打到这里来的。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才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色。高速公路在这个地方是在低矮的土山间经过的,山上长着桉树、樟树、红豆、榕树等许多树种,最显眼的就是那些火红灿烂的木棉花,山上、地头、路边,开得到处都是,把整个山野点缀地喜气洋洋。广东的高桥跟广西的合浦接壤,都是离大海很近的地方,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海腥味,却是非常的湿润和温暖,徐妃他们贪婪地呼吸着这早春的空气,感觉就像在海州一样。 “他妈的,我怎么觉得现在我们是自驾车去旅游呢?”李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可是车内却没有人应和他的话。李通这句话只不过是在发感慨而已,平时他们这些人都是国内国外的到处去旅游,或跟团,或自助,在市内玩的话也是专门去那些高档的娱乐休闲场所,而那些奢侈、糜烂的地方,更是李通这种男人经常光顾的场所,及时行乐都来不及,谁还有心思去想什么战争灾难呢?所以,今天这场世纪一遇的战争,岂是他们这些在国际大都市过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娇贵之躯能承受得了的? 徐妃听了李通的话后,不由得又想到了父亲和母亲,父亲从小就培养她和弟弟野外生存的能力,想来他是这世上少有的清醒之人了;母亲呢?母亲和父亲是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在这个浮华急噪的人世间,他们竟然是活得那么的舒坦自在和满足,这突如其来的战争,似乎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想到这里,徐妃忽然觉得,父亲一定能从容应对这场灾难,倒是她、杨浩和子墨的安危是父亲最为担心的事情,看来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照顾好杨浩和子墨,才是父母最想看到的情形。 徐妃一时觉得神清气爽,看着歪坐在前排睡觉的丈夫和镇定的儿子,她发誓,以后,至少在战争期间,她要好好地对待杨浩,两人一起携手共度难关,安然逃到内陆的昆明。曾经深深相爱的两个人,随着岁月的流逝会觉得对方越来越没有吸引力,婚姻生活总是缺乏一些能激动人心的事情和言语,于是两个人由相爱变成相怨。婚姻有罪吗?婚姻没有罪,有罪的是相处的两个人没有好好地维持自己、更新自己,没有常过常新的日子,再感人的品质性情,再动人的甜言蜜语,也会被熟悉和习惯侵蚀成冷漠和质疑。 “合浦,妈妈,到合浦了。”杨子墨突然高兴地叫了起来。徐妃凑上前去一看,果然看见路牌上标明前方是合浦。原来合浦有一个叫做星岛湖的旅游景点,是拍摄电视剧《水浒传》梁山水泊取景的地方,杨子墨很想到这个地方来看看,徐妃和杨浩一直没有机会带他来,但是小家伙已经记住了这个地名。 李通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徐妃也是拿不定主意,正想叫醒杨浩,杨浩却在儿子的叫喊声中醒了过来。刚醒过来的杨浩看见他们是走在高速公路上,他猛的打了一个激灵,想起岳父嘱咐的话,他马上问李通到了哪里,在知道他们到了广西境内的合浦后,他才放心下来,北海他来过,当时就是走广湛高速公路再转往合浦到北海的,他告诉李通不要往北海走,而是继续往西去。 车子直直往西开去,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离安全和光明越来越近了,徐妃甚至跟大家说,她家的徐氏集团在南宁有个分公司,等到了南宁可以跟分公司要一辆好车。听到徐妃说起这番话,大家都特别兴奋,纷纷叫徐妃赶紧打个电话通知对方,可是等到他们拿出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李通和曾艳的手机已经没电,杨浩的手机倒是有电,徐妃却是拿着手机不知要拨打什么号码,原来她并不记得南宁分公司的号码,平时这边的业务都是父亲直接联系的。 快点问爸爸,杨浩提醒道。可是,徐妃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一声不吭,曾艳问她怎么了,徐妃无力地说了一声“根本就没有信号”,曾艳不服气,抢过手机说你读号码我来拨,徐妃慢慢地把号码读完,曾艳也跟着摁完了号码,可是摁下拨打键后,手机却是无声无息,看来敌人的破坏能力远远在他们的想象之外!车内一时鸦雀无声,失望和恐惧再次袭上大家心头。 “没关系,到了南宁我们直接去分公司就行了。”杨浩及时安慰了一句,大家也都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出声,只是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车外的春天美景。沉默中,只有车子平稳地向前冲去的声音,大家都在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安全到达南宁。 然而,实在是世事无常,诸事难料,中午他们到达钦州的时候,看见钦州出口放着一块警告牌,告知前方三公里处有 堵车现象,请过路的车辆下到钦州,走其他的道路。看着这张警告牌,大家的心情又跌入更深的低谷,似乎南宁变得相当的遥远。 李通把车停下来,杨浩马上钻出车外,果然看见前方有许多各色汽车停在路中间,一个交警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正指挥大家把车停好。杨浩马上跑上前去,通过询问相关的情况,他了解到,想在短时间内通过这段路是不可能了。杨浩正想问更多的问题,那个交警却着急地说:“先生,这里的形势很危急,据说桑国已经派侦察兵进入沿海各地了,他们有大量的先进武器,洲际导弹随时落到我们身上,现在通讯设备又被他们破坏了,你还是出去走二级公路吧,走得越远越好。” 杨浩听了交警的话,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不再多问什么,赶紧转身快步跑回来,叫李通快点把车开出高速公路,改走二级公路,同时还提醒大家马上吃东西,把肚子填饱一些,又吩咐徐妃把后边的东西整理一下。一下子,车内的气氛达到了一个新的紧张高度,生与死的较量又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杨浩吃饱东西后,他几跟李通换过来,他开车,李通吃东西。就在徐妃也吃饱东西,刚刚要清点衣物行李的时候,杨浩就发现钦州通往南宁的二级公路也堵车了,前面排了长长的车队,几乎每辆车上都塞满了人和物。杨浩等了三、四分钟,车队还是没有前进的迹象,他走下车,打算到前面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传来了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这声音就像昨天晚上他们在海州听到的一样。车上的几个人都探出头来,想看看爆炸到底是发生在什么地方,杨浩也匆忙转过身,大家放眼看去,发现是钦州市区冒出了滚滚浓烟,炸弹,不,应该说是导弹,带着响彻云霄的声音,继续从东边的天空不停地呼啸而来,准确无误地落在钦州市区及附近的市郊。 “不好了,敌人打到这里来了。”杨浩说了一句,同时飞快地跑过来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伺机前进。几乎是同时,前方那些车上的人们也纷纷发出了惊叫声,原先停在路上的车也纷纷发动起来,有的是硬着头往前挤,有的是想办法往后腿,一时间,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呼喊声和汽车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看着前面不停地有车倒退回来,杨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怕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撞坏他的车,他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左边有一片平地,他不假思索,就把车子朝那里开了过去,一头扎进一片稀稀疏疏的树林。 “那里有一条路。”大约走了两、三百米后,车内的其他人同时惊喜地喊了一声。杨浩朝远一些的前方看去,果然看见一条柏油路蜿蜒着伸向西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杨浩心里一阵高兴,他加快速度,很快的就把车开上了那条柏油路。或许是别人都去挤高速公路和二级公路了,这条普通公路暂时很少有人走,他们可以快速地沿着山腰往上爬去。车子走了二十多公里,居然只遇到那么两三辆手扶拖拉机,路上更是一个行人也没有,路两边的树木越来越茂密,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莽莽苍苍的青山绿树,让人感到安慰的是,一直没有什么炮弹落到这片山林来。 正当众人以为已经脱离危险,可以舒口气的时候,车子却再次停了下来,因为有了上午的经验,杨浩马上判断是车子没有油了,他吩咐李通下车去把上午买的油加进去。李通看看后面没有什么人,也没有炸弹,便爽快地照办了,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二十升油全部倒进汽车油缸,把空桶朝尾箱一扔后,他变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内,留下身后一阵鸡鸭的惊叫声。 李通一钻进车内,杨浩马上发动车子,可是连续发动了几次,就是发达不起来。李通不服气,他转过去要试试,可是试了几次也是没有结果。曾艳突然想起什么,她对李通说:“你去弄点这个汽油来,然后打开打火机点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烧得起来。” 李通又跑到车后忙乎起来,很快就从空桶里倒出一小滩油来,他摸了摸裤兜,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并且打着它,可是却怎么也点不着那一小滩油。看着李通疑惑的样子,曾艳生气地说:“不要再忙了,这些汽油肯定都是假油。我靠,这年头还真是有人在发战争财,以后有机会再经过那个加油站,我一定把它烧个精光。” 听到曾艳这么说,徐妃顿时恼怒起来,想着自己的一沓百元大钞,她的心里阵阵发痛。李通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开始发疯般的破口大骂起来,而且还使劲地踢那个空油桶。杨浩则不明白曾艳和李通为什么要骂骂咧咧,等到徐妃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之后,他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过,杨浩马上又转念一想,如果是他自己醒着的话,估计他也是不会料到加油站会卖假油,现在想来,还是曾艳警醒,她确实不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汽油是假油,想要继续驾车前进是不可能的了,杨浩决定放弃汽车,大家徒步往前走,可是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其他几个人的时候,却引起了他们的激烈反对,他们说如果没有汽车,他们就会被困在这茂密森林里,这跟等死有什么关系?李通和曾艳甚至哭着骂杨浩笨蛋,徐妃也是焦急万分,这炮弹都跟着身后追过来了,没有汽车怎么能逃得开呢?四个大人爆发了出逃以来的第一次激烈争吵,李通甚至说:“你们哪个想走路就走路好了,我自己在这里等,我就不信没有人借油给我,不就是多给点钱吗?” 第七章 弃车逃跑 杨浩能够理解李通和曾艳的苦衷,他们都是过惯了少爷小姐的生活,平时只懂得飙车、泡吧、泡温泉、卡拉ok,几乎没参加过体育运动,叫他们走路爬山,无疑是要他们的命,可是杨浩还是耐心地给他俩做分析,他说他何尝不知道汽车的重要?可是这条路上连个汽车的影子都没有,再说敌人的导弹都打到屁股来了,这兵荒马乱的日子谁会借汽油给别人呢?这个时候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可是不管杨浩怎么说,李通和曾艳就是不答应弃车逃跑,李通还说如果要走,就把汽车留给他好了。李通的话已经说到这分上了,杨浩也拿他没办法了,他只好说:“好,我在这里配你等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后你借不到汽油,就是你不走我也要走了。” “好,我就跟你堵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以后还借不到汽油的话,我就跟你走。”李通咬着牙,睁大着眼睛,鼓着腮膀说完这一句话,看得出来费了好大的努力才做出的决定。四个大人沉默着坐在路边,杨子墨也静静地呆坐在徐妃身边,气氛是异常的尴尬和紧张,只有远处轰隆隆的爆炸声和山上树林里发出的阵阵哗哗声。 徐妃想着,这里空气清新,林涛阵阵,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爆发,这里绝对是一个理想的旅游地方,这层峦叠嶂、苍苍茫茫的翠绿山峰,定会具有许多神奇秀丽的景点,也会蕴藏着极为丰富极为宝贵的动植物物种,这里绝对是户外运动的好地方,可惜今天她是以一个逃难者的身份来到这里。 仔细想想,人类确实就是从远古洪荒时代走来的,一路不停地跟大自然较量,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后,才最终成为大自然的主人。而今,人类在这场胜利的斗争中慢慢地平静、麻木下来,在现代高度文明生活中,许多人远远地离开了大自然,远远地丧失了在大自然中生存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是不是由大自然的主人变成了大自然的奴隶? “有车来了。”李通大喊了一声。其他人凝神一听,果然听到山下传来嗒嗒嗒的声音,渐渐地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那是一辆全速前进的手扶拖拉机,像发疯的公牛一样吼叫着向这边冲过来,车上装着满满的杂物,司机左右两边各挤着两个男人,拖卡的杂物顶上还坐着三个女人和三个小孩,看样子应该是几家人一起出逃的,车上所有人都紧紧地抓着绳索或者栏杆,但是车开得实在快,他们的身子都像筛糠一样剧烈的抖动着。 李通早就搬来三块大石头拦在路中间,嘴里不停地喊着“停车,停车,借油,借油”。看见半路跳出来的拦路虎,手扶拖拉机司机显然很生气,他阴着脸,拧着眉头,嘴里也是不停地喊着“痴仔,快让开”。然而李通却是不依不饶在站在路中间,手扶拖拉机被迫在李通面前停了下来,车上几个男人都怒气冲冲的责问他为什么要挡他们的路,然而当他们弄明白李通想要借油的时候,都气呼呼的骂李通是白痴。 李通不服气,正想说他会给大钱的时候,有五个大人全都拿着木棍或扁担跳下车来,朝李通打过来。李通惨叫一声,他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只见他吼叫一声,便跟那些人狠命打起来,可是他赤手空拳的,一下子身上、头上、胳膊上就挨了好几棍,好在杨浩已经冲上来,展开熟练的跆拳道,把对方逼开,李通才得到缓和的机会,退到一旁大声的哀叫。 就在曾艳走过去搀扶李通的时候,徐妃看见有两个女人跑向他们的小轿车,徐妃知道事情不妙,就急忙喊了起来“有人抢车了,有人抢车了”,听见喊声的杨浩赶紧避开三个男人的攻击,跑到汽车这边保护汽车,那三个男人也紧个过来,大家又在小轿车边混战起来。眼看借以逃命的小轿车被人染指,浑身疼痛的李通心急如焚,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冲上去跟对方就是一阵猛打猛踢,而且是专打女人。 徐妃不敢加入混战,她紧张地抱着儿子,远远地站在一边,但是她的眼睛时刻注意那个留在手扶拖拉机上的那个女人和三个孩子,生怕他们冲过来对付她和儿子。突然,混战行列中的两个女人发出几声惨叫,随着女人发出的惨叫声的还有手扶拖拉机上的两个孩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女人吃了亏,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喊“我们走”,那几个人就胡拉乱扯地拿了一些小轿车上的东西,然后飞快地跑回他们的手扶拖拉机,发动车子,嚎叫着向前方冲去,有个男人还丢下一句话:“下次再碰上你们打劫,我就饶不了你们。” 很快那辆手扶拖拉机就跑远了,而杨浩他们的车子也被打得稀巴烂,所有的玻璃窗都被打落了,车门和后盖的一些地方也变了形,好像经历了一场车祸一样。车内的东西只剩下毯、衣服和一个袋子,而毯子是落在窗边的位置,看样子是毯子比车窗大,一时拿不出来,那些村民才被迫放弃它。好在车尾箱没有被撬开,杨浩把它打开,赫然发现里面有鸡鸭什么的几只家禽、一个锅头和一个麻袋。 此刻,炮弹的爆炸声似乎比刚才更密集了,杨浩忍着伤痛,招呼大家快点拿好所有的东西,赶紧躲到山上去。李通经历了这一战,再也不提什么借汽油的事,只得沉默地服从着杨浩的安排,他左右手各提了锅头和袋子,就慌忙朝山上跑去。曾艳也抓了衣服,沉默急切地跟在他身后,不时抬眼看李通受伤的部位,看起来很是为李通担心。徐妃也是心惊胆战地背着儿子,拼命往山上跑去,她也很想询问杨浩的伤势,可是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一行大小五人在疼痛和紧张中拼命地往上爬着,似乎意识到危险随时会降临,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留意这山上到底有些什么景致,大家只是紧紧抓着手中的衣物袋子,低着头弓着腰拼命地往高处爬去。长长的树枝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他们顾不上疼痛;突出的石头和横亘的藤蔓勾倒了他们,他们爬起来再跑;杨子墨一直惊恐地哭叫着,可是谁都忘记了要去安慰他。大家气喘吁吁地死劲跑、死劲爬,所有人的衣服和手脚都沾满了泥土和草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爬,只有爬得越快、爬得越高,才可以安全,才可以活命。 可是刚爬了十多分钟,曾艳却叫喊起来,说她实在是走不动了,脚痛得要命。一听曾艳说脚痛,大家都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她的脚,赫然发现曾艳脚上穿的是高跟鞋。唉,也真是难为曾艳了,本来她就不喜欢参加体育运动,现在穿着高跟鞋在深山里攀爬,脚怎么能不痛呢?前一个晚上她是穿着礼服和高跟鞋到慕云居赴宴的,谁又会想到战争恰恰就在那个时候爆发呢? 在大伙注意看曾艳的脚的时候,她已经一屁股坐在一条粗大弯曲的树枝上了,任李通怎么催也不肯起来。李通气得大骂女人三八,说什么女人就是爱找累,爱找死,哪像他挨了棍子也不会吭声。曾艳实在听不过去,也跟李通对骂起来,而且骂了两声就号啕大哭起来,说什么不要李通管,她的死活跟他没有关系。看见曾艳哭了起来,李通再也不出声,但是内心却是烦躁万分,心里想着这曾艳也是像其他女人一样,想通过哭闹来达到目的。 突然,杨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块石头,他叫曾艳脱下鞋子。曾艳不明所以,但是看着杨浩严肃的表情,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便乖乖地把鞋子脱下来。徐妃和李通也是莫名其妙,只见杨浩先接过其中一只鞋子,抓住鞋身,把鞋跟侧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举起手中的另一块石头,对着鞋跟和鞋面结合处敲了几下,鞋跟就掉了下来。当高高的鞋跟掉下来的时候,徐妃他们几个才明白杨浩在做什么,原来杨浩是通过敲掉鞋跟把高跟鞋变成低跟鞋,他们三人不由得对杨浩佩服不已,纷纷发出“没想到,没想到”之类的话。在大伙的赞叹声中,杨浩又把另外一只鞋子的鞋跟敲掉了。 “曾艳,你穿上试着走看看,是不是多舒服了?”杨浩把鞋子递给曾 艳,满含期待地等待她的回答。 曾艳接过鞋子,默默的穿好,再慢慢地站起来,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眼含泪水。好一会,大家才听见她哆嗦着嘴唇说:“杨浩,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杨浩连忙伸出手,止住曾艳的话,跟她说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见外。可曾艳却是一脸凝重地说:“不,杨浩,你给我说完,这样的乱世真的不知道哪一天会死,再不说的话我不敢肯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 “杨浩,真的要不是你的话,我想可能我已经死在海州市内或者是那个三叉路口了。我以前从来没有真心感谢过任何一个男人,可是你不一样,你是能让我曾艳真心说感谢的第一个男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吗?不是我不想要婚姻,而是我对现在的男人太失望。以前你跟徐妃结婚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攀龙附凤的男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徐妃她真的是嫁对了男人。杨浩,你一定要好好的善待徐妃,徐妃她也是一个值得你去疼爱的女人。”在大家的沉思中,曾艳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就连认识她多年的徐妃也觉得意外,看来一个人有了感触,平日里不容易看得见的内心也变得有魅力起来。 “好了,曾艳,想说的话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来说了。其实要说感谢的话,我和徐妃也是要感谢你和李通的,如果没有你们俩,我们一家三口哪来的力气把汽车从那个泥坑里推出来呢?没准我们早就被炸弹炸死在那里了。所以,我觉得,冥冥之中,一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帮助我们,帮助我们五个人度过难关,知道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杨浩看了一下徐妃,然后满含激动地对曾艳说。 杨浩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每个人都为之动容,曾艳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李通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徐妃也是百感交集,在昨天之前她还嫌弃杨浩懦弱、自卑和迂腐,可是就在昨夜和今天,她自己却靠勇敢、顽强和足智多谋的杨浩庇护,才躲过了一劫,拣回一条命,在他俩之间,不是杨浩不好好疼爱她,而是她不好好珍惜杨浩。 曾艳的高跟鞋风波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大家还是担心敌人的袭击和同胞的抢劫,但是大家都重新树立起了对待困难和危险的勇气,还在无形中形成了以杨浩为核心的凝聚团体,这在他们日后的一段较长的逃命生涯中确实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当下杨浩随便摘了一些草,叫大家擦擦手,止一下血,然后决定继续往深山爬去,爬得越高越好。大家当然没有异议,于是扬浩清点行李物品,让每个人都负责携带一些。当所有的物品都摆出来的时候,大家惊讶地发现锅头里竟然有一把菜刀,而麻袋里装的则是玉米和黄豆。徐妃急忙解释说那把菜刀是她母亲切青菜喂鸡鸭的时候用的,而玉米和黄豆就是用来喂鸡鸭的。 杨浩看了一眼李通的手机屏幕,发现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后,他便果断地做了安排,喊了一声“出发”,就背起杨子墨走在最前面,手拿菜刀,给大家开路,徐妃背着毛毯、提着两只鸡和两只兔子跟在他后面,曾艳拿着锅头和衣服,走到徐妃的后面,走在最后面的是李通,他一手提着两只鸭,另一手提着那个装玉米和黄豆的麻袋,看起来也有十来斤重,李通提着显然很吃力,他索性地把麻袋抱在怀里。 一行五人踩着柔软的散发着潮湿腐烂味道的厚厚落叶,听着脚底下发出的沙沙声音,心里都在想着这山到底是什么山?这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中,到处是遮天避日的碧绿树木,深涧溪流淙淙作响,高山飞瀑如练飞扬,树林间充斥着各种鸟类的叫声,树缝里透着几丝阳光,洒下斑驳透亮的影子,弯曲缠绕的古藤像蟒蛇一样或横在地上,或挂在半空中,不时挡住他们的去路,好在杨浩手中有一把菜刀,借助菜刀,杨浩才得意把拦住去路的枝蔓和藤条砍掉,劈出一条路来。 不知道爬了多久,也不知道爬了多高,身后的炮弹声音还是隐约可闻,像猛然炸开的雷声,却又源源不断地传来,看样子沿海一带全都变成战场了。不过有了茂密森林的遮挡,徐妃他们心里的紧张害怕程度慢慢地减轻了,只是所有人的衣服都因为流汗而湿透了,脚低像灌了铅一样重,尤其是曾艳和李通,他俩平时压根儿就不参加什么体育运动,此时双腿早就像失去知觉一般,两人只是下意识地挪动双腿,然而因为想到杨浩的充满豪气的话,所以他俩也不好意思吭一声。 “爸爸,我肚子饿了。”杨子墨突然说了一句。听到杨子墨说话的声音,所有人都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同时也猛然想起刚才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杨子墨是趴在杨浩的背上睡着了。 杨浩也发觉刚才只顾着逃命,自己竟然忘记叫大家休息进食了,他把儿子放下来,内疚地看向徐妃他们三个,看见他们都是嘴唇干裂、嘴巴大张、眉头紧皱、眼睛无神。这一情形让杨浩想起他们五个人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喝过一滴水了,上午和中午吃的果菜里虽然有一些水分,但是在紧张的赶路和辛苦的爬山中,那一点可怜的水分早就无踪无影了。杨浩也想起来,那些鸡鸭兔好像很久不叫了,看来也是因为又饿又渴的缘故吧? 第八章 栖身丛林 杨浩正想说话,徐妃却已经先开口说话了,她叫大家朝左边那个山谷走,找个地方休息、喝水。大家沿着左边山坡走下去一段路后,果然就听见淙淙的流水声,李通和曾艳大叫着“真的有水,真的有水”,并撒开步子朝山谷冲下去。 杨浩和徐妃因为儿子的关系,没有像李通他们那样撒腿跑,而是一步一步地坚实走下去,等到他们走到谷底的时候,看见一条清澈的小溪沿着山谷流淌而下,李通和曾艳连鞋带裤的耷拉着坐在水中的石头上,显然已经喝够了水,两只鸭子也在水里喝水戏水,发出欢快的嘎嘎声,只是由于它们的腿被棒在一起,身子在水里歪歪扭扭的,而那只锅头和衣服却滚落在岸边的乱石堆里,看得出来曾艳一定是丢下行囊就扑进水里去的。 徐妃和杨浩先脱下鞋子和袜子,卷起裤脚,才下到水里去,杨浩抱着儿子,徐妃先给儿子洗了个脸,再用手掬着水给儿子喝,等儿子喝够水后,他俩才顾得上给自己灌水。喝过水后,徐妃又把那两只鸡放到水边,也让它们喝水解渴,然后让它们上岸吃草。 看见徐妃没有抱兔子去饮水,曾艳指着岸上吃草的兔子问徐妃,为什么不抱兔子去喝水,徐妃扑哧笑了一声,才告诉她兔子是不用喂水的,如果给兔子喂水的话兔子就很容易死。徐妃说完,坐在石头上的李通和曾艳都说奇怪,真是奇怪。杨浩哈哈大笑几声后,说你们不知道吧,徐妃现在已经是种养能手了,说得李通和曾艳又表示了奇怪,杨浩却不再做声,只是不停笑着。 “到岸上躺着吧,我们就在这里做晚餐。”杨浩对李通和曾艳说了一句,便转身吩咐徐妃,要她找几块石头搭火灶,准备生火烧水杀鸡,他自己则拿着菜刀到树林里去了。 徐妃从小就经常跟着父亲到野外去露营,这些埋锅造饭的事情自然是非常的得心应手,她很块找了三块大石头,按两前一后的位置摆放好,就提着锅头到小溪里去装水,等她提水回来的时候,杨浩还没有回来,她自己就找了一些柴火,跟李通要了打火机,开始生火烧水,杨子墨也坐在她身边帮她烧火。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时间,徐妃看见杨浩拖着一大堆柴火回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小块木版、一个竹勺子和五个大约二十厘米长七、八厘米宽的竹筒。徐妃觉得很奇怪,便迫不及待地问杨浩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杨浩考虑到杀鸡吃饭需要餐具,看见这森林里有一些竹子,他就砍下一棵竹子,竹子腹中空空,把竹子一节一节地砍下来,稍微加工后,就可以做出竹筒和竹勺。徐妃拿着朴拙的竹筒和竹勺,左看右看,上抚下摩。杨浩知道徐妃的意思,说道:“别看你们经常在野外用餐,但是那些食物餐具都是现成的,如果没有了事物和餐具,你保证自己能解决得了这些问题吗?” 杨浩说的是事实,徐妃一时接不上话,她知道杨浩在家乡有不少的亲戚是住在农村的,他对农村的生活非常的熟悉。杨子墨也兴奋地拿起两个竹筒,到一旁摆弄这些新奇的玩意去了。在徐妃发呆的时候,杨浩丢下一句“你先睡一觉,剩下的事我来做就行了”,就动手杀起鸡来。徐妃歪靠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竹筒,眼睛专注地看着杨浩熟练地割鸡脖子,然后是浸水、拔毛…… 一种异样的又很温馨的感觉从徐妃内心深处慢慢升腾起来,这是怎样的一幅情景啊:她舒服地靠在一边,看着杨浩给她准备晚餐,杨浩一边忙碌,一边还不时回头朝她微笑。徐妃只觉得心中涌起一种别样的温暖和感动。结婚以来,因为家里有佣人的关系,她和杨浩几乎没有亲自为对方做过饭菜,杨浩当然是经常带她到外头各种地方去吃饭,海州这个国际大都市,汇集了全世界几乎所有的美味佳肴,但是那些高档且高雅的就餐,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的令人陶醉和激动,这样简单实在的场景却这么地充满生活的气息,充满体贴的甜蜜。享受地看着忙碌的杨浩,徐妃恍惚觉得,她和杨浩的婚姻生活才刚刚开始。 徐妃似乎忘记了眼下的危险,在充实的温暖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杨浩叫她的时候,她还舍不得醒过来,原来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她也是很累很累了,在闻到一股熟悉的鸡肉香味后,她才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进食的欲望使她迅速清醒过来,当徐妃坐直身子的时候,才看见儿子、李通和曾艳已经坐在火灶边,五个竹筒里也已经装满了鸡汤,每个竹筒上还摆着两根小木棍,大家都在看着她,表情是渴盼的,徐妃读懂上面的意思,她急忙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催促大家快点吃饭。 说吃饭其实就是喝鸡汤,用一只鸡煲出来的鸡汤。李通端起竹筒吸了一口汤,却含在嘴里没咽下去。杨浩看出他的犹豫,就解释说这鸡汤没有任何的佐料,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要慢慢适应这种变化。也许是太饿的缘故,还不等杨浩说完话,大家都接二连三地端起竹筒,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一时间没有谁再说话,只有哧溜呼噜的声音急促地响着。 虽然竹子做成的餐具使用起来还不是那么方便,但是饥饿会使人类充分调动自己的本能来适应新出现的变化。徐妃他们五个人的吃相跟完成截然不同,要说多原始就有原始,可谁也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个状况。当生存成为问题的时候,谁还会去考虑什么姿势和品位呢?两斤多重的鸡肉很快被吃完,大半锅的汤水也被喝了个精光,虽然鸡肉是没得吃够,但是大杯大杯的汤水灌下去,肚子也撑得鼓胀起来,因为谁都清楚,吃了这一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下一餐,没准再也吃不上。 吃过鸡汤晚餐,收拾好餐具后,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几抹余辉留恋着西方的天空,几颗不甘寂寞的星星已经出现在遥远的苍穹,给暗淡的傍晚带来了些许的希望。阳光逝去,原本苍翠的森林像是被染上了墨汁,霎时变得阴森幽暗,晚归的动物在林间呼儿唤女,森林顿时失去了白天的迷人魅力,倒像是随时可以吞噬人的魔鬼,夜的幽灵,夜的鬼魅,正忙着磨牙砺爪,跃跃欲试地准备扑向林中的猎物。 看了李通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了,四月份的天,白天还是比较短,六点钟过后天就全黑了,杨浩觉得继续赶路是不明智的,他观察了一下身处的地形,发现这里既平坦、近水又避风,便跟大家说今天晚上就地休息,明天天亮再继续赶路。由于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野兽,为了安全起见,杨浩还是吩咐大家去找来多一些的柴火,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整夜地烧着火。这茂密的森林里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大家很快就在附近找来了大量的柴火,估计到天亮也不会烧得完。 杨浩重新把火烧旺后,分别递给徐妃和曾艳一件干净的衬衫,叫大家到小溪里洗澡,本来春天的天气就不是太热,夜晚来临的时候,水温又比白天更冷一些,大家刚下到水里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发出惊叫声。徐妃虽然经常在野外的江湖溪水中游泳,但是她也觉得这水确实太凉,冰凉的水泼到身上,身子竟一阵痉挛。只有杨浩说这水正舒服,他痛快地清洗着一天的疲惫,还得意地哼着一曲欢快的音乐。徐妃和曾艳只敢胡乱地洗了一下,就上到岸边洗衣服了,由于没有什么肥皂,衣服也只能囫囵吞枣地洗一洗,很快,徐妃跟曾艳一样,光着腿,只穿着杨浩的干净衬衫便拿着衣服回到火堆边烤火。 洗好澡的四个人围坐在火堆边,一边烤衣服一边商量往后的事情。李通按耐不住地说食物是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没有食物怎么活下去。李通着急的话语让其他人都愣住了,大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谁都明白食物的重要性,今天晚上他们大小五个人合吃一只鸡,这恐怕是他们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寒碜的一顿饭了,等过一两天后,他们把徐妃从家里带出来的几只鸡鸭吃完,只能是靠山吃山了,但是谁知道这山上有没有他们可吃的东西呢? 看到李通 的担心,杨浩开口安慰他说,这山上这么茂密,一定有很丰富的动植物品种,他自己和徐妃认得很多可吃的植物,食物应该不是个问题,倒是春天时节天气变暖,冬眠的蛇就要苏醒过来,防虫防蛇也是他们要注意的安全问题,接着杨浩告诉大家等一会儿他就给每个人削一根拐杖,一来可以帮助爬山,二来可以驱敢虫蛇。徐妃接着说,从明天开始,他们应该一路拣那些可吃的野菜、野果和蘑菇等东西,这样大家可以吃得饱一些,为了让李通和曾艳了解这些野菜,徐妃还给他俩介绍了一些野生植物方面的知识。 徐妃把话说完后,李通还是不放心,又开口问了很多问题,曾艳实在不能再忍受李通的胆小和罗嗦,就说李通你放心好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杨浩和徐妃,刚才你也看见他们埋锅造饭了,人家徐妃虽然是大小姐,可人家却不像你李通只会玩那些时髦的玩意,你李通总是自诩自己是整个海州市最时尚的人物,可是你那些所谓的高尚休闲方式,碰上战争的时候却什么用处也没有。曾艳的快嘴说得李通一时接不上话来,好半天他才嗫嚅着说,那谁知道会有战争呢?曾艳马上毫不客气地说,你不知道有战争人家徐妃的爸妈就知道有战争,怪不得你家的生意做不过徐妃家。 曾艳的话刚刚说完,李通就气得举起手要打她。杨浩反应快,他迅速抓住李通的手,把它板下来,然后严肃地对曾艳和李通说你俩都不要再吵了,有力气吵架还不如留到明天好走路。李通哼了一声,垂下头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气鼓鼓地叫其他人先睡觉,他先来守夜。杨浩叹了一口气,看看大家的衣服都差不多烘干了,他便不再客气,因为他的确已经累得够呛,穿上衣服后,他抱过儿子倒头就睡。 杨浩很快就睡着了,看见曾艳坐着陪李通守夜,徐妃也穿上衣服,在儿子身边轻轻躺下,因为睡在火堆旁非常的温暖,那张毛毯也就排不上用场。一下子,没有了人说话声的森林显得万分的寂静和深幽,几只不知名的昆虫在轻轻吟唱,林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原始的森林,没有月亮的夜空,星星也显得寂寞,远处的炮弹爆炸声音也听不到了,广袤的天地有如死了一般阴森恐怖,似乎只有小溪边的这堆篝火像旺盛的生命在熊熊燃烧。 徐妃躺了很久也没睡着,父母和徐茂生死不明,她和丈夫、儿子又身陷深山,战争和饥饿这双重灾难威胁着他们,他们又跟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如果敌人也杀到这山上来,那该怎么办?子墨才刚刚四岁,他还是一个什么事也不懂的幼儿,为什么要让他遭遇这残酷的战争?徐妃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似乎这无边的黑暗随时要把他们吞噬掉,还好杨浩就在她身边,让她的身心都有一个依靠。想到杨浩,徐妃转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他,心情稍稍好受了一些,心里也觉得有了着落,睡眠便渐渐地战胜了疲惫…… 经过四躺的轮流守夜后,天色渐渐地变白了,虽然笼罩着浓重的大雾,但是可以说,五个人安然度过了山中的第一夜。经过一夜休息后,大家的精神和精力都得到比较好的恢复,昨天的焦灼和惊悸随着黑夜的逝去也消失得差不多。徐妃醒来后马上架起锅头,煮玉米汤水给大家做早餐,曾艳也靠过来,跟着徐妃学烧火、煮食物。看见曾艳有兴趣,徐妃也乐得教她。不一会儿,曾艳就有了一些进步,乐得她大声直叫。李通却不以为然,他醒来后继续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杨浩则是站在一块最高的石头上,四处张望。 很快徐妃煮好了玉米汤水,大家又哧溜呼噜地吃起早餐,吃饱后锅里还有一些汤,徐妃就把汤水装进大家的竹筒里,让大家带着在路上喝,夜里杨浩守夜的时候已经用树皮搓成绳子,给每个竹筒都加上了结实的带子,大家只要把自己的竹筒挂在脖子上,就可以轻松上路了。 在吃饱早餐即将出发的时候,他们才留意到四个大人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么的脏,李通黑衣黑裤上的黄色泥巴痕迹非常的显眼;杨浩白衬衫上的血迹也还在;两位女士穿的是浅色的衣服,上面也已经是花花一片了。不用说,大家的衣服上一定都沾染上了灰尘、泥巴、草汁和树汁这些东西了,甚至还能够嗅出一股淡淡的活鸡鸭的恶臭味道,真的是狼狈之极,如果穿着这样的衣服出现在海州市,别人肯定以为是疯子,但是现在是战争落难之时,谁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呢?这个时候有衣服穿就算不错了。 早晨的森林里弥漫的雾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除了头顶的树枝和前后十几米的地方外,其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在杨浩很肯定地说他能够确认方向后,一行人才敢迈开步子开始赶路。森林里非常的潮湿,地上也比较滑,好在很多时候他们是踩在落叶上,手中还有杨浩连夜赶做的拐杖,大家才不至于滑倒,可是树上的水珠却不断地滴落到人的身上,没到半个小时,所有人的鞋子和衣服就湿了大半,露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奇怪的体味。 第九章 蘑菇中毒 李通和曾艳从出发时候就开始嘟囔起来,说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过雾这么多水?徐妃却没有李通和曾艳的牢骚劲,她心中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让丈夫和儿子吃得饱一些,因此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寻找野生食物上,原始森林里到处是枯死的高大树木,现在正是春天时节,干枯的树干在春风雨露的滋润下长出大量的木耳,青青草地上也长着许多新鲜的蘑菇,还有白花菜等许多可食用的野菜。昨天他们忙着赶路逃命,没有心思采摘这些东西,现在,徐妃自然是不想再错过这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了。 在徐妃的感染下,李通和曾艳也加入了采摘木耳蘑菇的行列,徐妃不停地告诉他俩不能采鲜艳的蘑菇,因为鲜艳的蘑菇大多是有毒的,还有一些白色的蘑菇也会有毒,她一边说一边拿手中的蘑菇做示范。李通和曾艳开始还认真看,可是他们耐心毕竟有限,没几分钟就再也不看注意徐妃的讲解,只是自顾自地采着蘑菇。有食物,生命就有保证,采摘到食物的众人都很高兴,爬山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大家都兴奋地交流着收获的喜悦,简直让人怀疑他们是周末来爬山度假的,直到拣了一锅满满的木耳蘑菇和野菜后,徐妃才说这山上多的是这些东西,没有必要一下子摘这么多。听了徐妃的话,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就由徐妃和曾艳一起抬着锅头,继续爬山逃命。 浓重的大雾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消失殆尽,阳光透过宽宽窄窄的树缝,映照在湿润的枝叶上,折射出无数晶莹耀眼的亮光,经过水雾洗礼的林木更加苍翠欲滴,清新洁净的空气沁人心脾。望着无边无际的一尘不染的碧绿森林,大家都觉得心旷神怡,昨夜和今天上午的宁静使他们暂时放松了神经,一路走来确实是很像一次周末户外运动,难得的轻松让他们得以好好地感受这森林的博大和翠绿。 五个人边走边欣赏风景,渴了饿了就端起胸前的玉米汤水灌下肚,一个上午竟然爬过了一座山头。浓雾差不多散尽的时候,竹筒里的玉米汤水早已吃完,大家都觉得又累又饿,在看见附近山谷里的溪水后,杨浩就决定停下来,先休息煮东西吃,等填饱肚子后再说。 有了昨天晚上徐妃和杨浩的示范,李通和曾艳也积极地参与埋锅造饭,曾艳跟徐妃到小溪边去洗木耳蘑菇,李通和杨浩找了几块石头和一些柴火,然后又跑到小溪边帮徐妃她们洗木耳蘑菇,只有杨子墨因为太累而躺在地上。四个大人很快就把所有的木耳和蘑菇洗干净,然后高高兴兴地把锅头抬回来,开始烧火煮食。考虑到木耳和蘑菇的味道不一样,徐妃决定先煮蘑菇,于是她把木耳捞出来,再用杨浩的一件衬衫包好。 在四个人的合作下,白花花的一锅蘑菇汤很快就煮好了,虽然没有任何的佐料,但是新鲜嫩滑爽口的蘑菇还是受到所有人的极度喜爱。杨浩一家三口以前多次吃过这种野生的蘑菇,当然知道它的美味,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惊奇,可是李通和曾艳就不一样了,他俩都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地道的蘑菇,这种新鲜嫩滑爽口的味道是人工培养的蘑菇无法媲美的,因此他俩一边大口吃着还滚烫的蘑菇,一边禁不住地大赞特赞,等到吃得腹鼓腰圆的时候,李通便摸着肚子,晃着脑袋念道:“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李通的滑稽样子若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又看见了那个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李通了,这也是两天来李通最轻松最高兴的时刻。李通一搞笑,大家都跟着嘻嘻哈哈起来,一时间,原本静谧的森林充满了五个人的欢快笑声和高声喊叫,千万年的古森林也似乎是被震动了,树林里了远远地回旋着他们的喊叫声,太阳更加耀眼,没有起风,天上的白云却缓缓地流动起来,无边的森林也发出哗哗的林涛声,许多鸟类更是不甘寂寞地起声应和着,汇成一曲和谐奇妙的森林交响乐。 多么美妙的古森林,多么神奇的自然界,它可以让人像小孩一样任性,也可以让人像喝了美酒一样陶醉,甚至让人忘记了尘世间的阴谋和争斗,五个人就这样无拘无束、痛痛快快的大叫了一番,把这两天来担心和害怕全都驱赶了出来,直到把嗓子喊哑了,才停下来瘫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徐妃才起来动手收拾餐具,这次的蘑菇汤也没有喝完,徐妃又像早上一样,把蘑菇汤装进各个人的杯子里,让大家带着路上吃。曾艳也动手帮助徐妃装蘑菇汤,很快每个人的胸前又带上了半筒的蘑菇汤,杨子墨还干脆把竹筒抱在怀里。 快乐是令人陶醉的,可生命更令人珍惜,收拾好餐具后,大家又各自带上行李物件,一边高兴地交谈,一边继续朝西边前进。按照杨浩的意思就是说,敌人是从海上攻打进来的,他们只有往西部内地逃去,才有脱离危险的希望,现在,因为手机没有信号,森林中也没有遇上什么人,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往西边逃去。 中午的阳光很猛,走在树阴下也能感觉到一些闷热,刚出发十几分钟,大家的衣服就因为出汗而湿了大半,但是闷热并没有让大家觉得难受,真正难受的是肚子在隐隐发痛。最先说肚子痛的是杨子墨,起先杨浩和徐妃以为是儿子太累而肚子痛,所以并不是很在意,谁知道没过几分钟,杨子墨就放声痛哭,四个大人也纷纷觉得肚子痛起来,并且觉得无力、恶心和头晕。看到所有的人都出现相同的症状,杨浩马上判断他们一定因为吃蘑菇中毒了。徐妃也支持杨浩的观点,她果断地跟杨浩说马上进行催吐,要不然后果会变得严重。 一听说是食物中毒,李通心里一阵紧张,一紧张又觉得肚子更痛得厉害,胆小的李通可能是觉得要没命了,便哭丧着脸对着杨浩急迫地喊救命。杨浩吩咐徐妃赶快帮儿子催吐,他则先帮李通催吐。杨浩叫李通张开嘴巴,用左手抓住李通的下巴,把他的头略微抬高一些,然后用右手食指伸进高李通的喉咙深处,用力按了几下,李通便哇哇几声把刚吃下去不久的蘑菇全都吐了出来。接着杨浩又用同样的方法帮曾艳催吐,看到徐妃已经帮儿子和她自己催吐过了,杨浩才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喉咙…… 看着杨浩也自行解决了问题,徐妃正想说没事,却看见李通从脖子上取下竹筒,狠命地甩到地上,同时更加大声的哭叫起来,说什么他不想死,他要去医院打针。徐妃赶紧开口说这种蘑菇中毒并不严重,只要催吐后一天之内就可以自行好起来。可是李通却听不进徐妃的话,他哭着说徐妃你不是说自己会辨认蘑菇吗?怎么还让我中毒呢?徐妃正想接过李通的话,曾艳却先劈里啪啦地骂起李通来,只听得她说:“李通,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怎么说是徐妃让我们中毒呢?大家吃的都是同一锅蘑菇,她怎么可能要毒倒自己的老公和儿子?照我看哪,应该是我和你错摘了有毒的蘑菇……” “大家都不要再争了,谁摘错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生命危险。”不等曾艳说完,杨浩就打倒她的话,然后他继续解释说,一般蘑菇中毒后两个小时之内只是出现乏力、腹痛、恶心和呕吐症状的话,说明毒素只伤到肠胃,催吐以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而如果是几个小时以后才出现瞳孔缩小、多汗、唾液增多、流泪,兴奋、幻觉、步态蹒跚、心率缓慢甚至是出现贫血、肝脾肿大等状况的话,则说明毒素已经影响到肝脏和大脑的中枢神经,那才是严重的问题。 李通对这些医学一窍不通,但是听到杨浩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他紧张害怕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曾艳走过去,把李通的竹筒拣起来,默默地帮他挂回脖子上。美味可口的蘑菇转眼间变成了罪恶的害人毒物,半个小时前的满足和欢喜也随着呕吐物的排出而变得了无踪影,让人心旷神怡的森林原来也有这般夺人性命的危险!惊悸和担忧又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尴尬和可怕的沉默紧紧包围着大家。 继续前进的路上,大家又 先后拉了肚子,有人还不止拉了一次。李通在拉第三次肚子后,又破口大骂起来,曾艳也忍不住表示了担忧。杨浩安慰他们说拉肚子是好事,吃下去的东西被排泄得越快越好,还有,他现在也在一边找些草药,陈皮、制半夏、云茯苓、广木香、淡竹茹和江积壳等这些就是治疗蘑菇中毒的草药类。虽然杨浩这么说了,但是大家还是一路走,一路担忧,不知道这毒是不是真的这么轻易就没事,他们可从来没有过任何食物中毒的经历。 徐妃可能是最为忧心和愧疚的一个人了,虽然说她不是有意让大家中毒,可毕竟是她提议吃蘑菇,也是她指点李通和曾艳辨认蘑菇,发生了中毒事件,她的心里怎么能平静呢?况且吃了毒蘑菇的还有她的老公和儿子。徐妃把采摘蘑菇、清洗蘑菇、煮蘑菇和吃蘑菇的整个过程仔细地想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采的蘑菇中有他们不认识的毒蘑菇,这个判断让徐妃徒然变得紧张,她决定以后采蘑菇的事情只能由她一个人亲历亲为,并且只能采摘那些她以前曾经吃过的品种。 这片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森林还真像一座宝藏,杨浩说要找草药,还真的很快就让他找到了其中的五种,虽然药种不全,但是总比没有的好。杨浩决定先把这五种药煎了给大家服下去,说做就做,他马上就着手埋锅生火。徐妃左看右看了一会,没有发现有什么水源,就在她决定要跑去找山谷的时候,却听到杨子墨说了一句“妈妈,那边有一棵芭蕉”。徐妃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果然看见在右前方那片密集的林木中,露着一片长长的芭蕉叶,她赶紧把菜刀放进锅里,然后端起锅头,飞快地朝那边钻过去。 曾艳又再奇怪地转向杨子墨,问他妈妈找芭蕉干什么,杨子墨便告诉曾艳,说芭蕉树的水分很多,只要在上面划一刀,就有水流出来。杨子摸话刚说完,李通马上问道,说徐妃是不是要用芭蕉树上的水来煎药?杨子墨很认真的回答说是,谁知道李通马上说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要是芭蕉树上的水也有毒,那他们不是又要中毒吗?蹲在地上烧火的杨浩赶紧接过话,说李通你不用担心,芭蕉树上的水我和徐妃、子墨都曾经喝过,你就不要草木皆兵了。既然杨浩都这么说了,李通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很快,徐妃果然就端了一小半锅水回来,十几分钟后,水烧开了,她先叫大家把挂在脖子上的竹筒取下来,她一一地把大家的竹筒和其他的餐具认真地清洗了两遍,然后才用剩下的少量水煎草药。袅袅的炊烟慢慢地弥漫在拥挤的树林间,其他四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徐妃忙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这草药能够彻底地帮助他们排除毒素。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杨浩刚把草药放进锅里去的时候,天上却传来了阵阵的轰鸣声,像飞机的声音却又不是太像。所有人都紧张地站起来,杨浩飞快地钻出去,找了一块树木少的地方,抬头观察天空,这一看,可把他吓坏了,只见从东边天空飞过来好多架飞机,不,应该说是军队的战斗机,这些飞机飞得很低,好想就是从树顶上飞过来一样,而且这些飞机还按照一定的编组,鸣叫着往西边方向飞过来。杨浩赶紧藏身到树丛中,心想,不知道这些飞机是敌方的还是我方的,如果是敌方的话那情况就严重了。 “杨浩,到底是什么飞机?”徐妃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把杨浩吓了一跳。杨浩回过头一看,原来其他四个人都转移到这边来了,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紧张,李通还紧紧抓着他的那根拐杖。杨浩把他的发现和疑惑告诉大家的时候,第一组飞机就从他们头顶的树枝上呼啸着飞过来了,杨浩急忙命令大家蹲着别动,他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抓住李通的一只手臂,防止他胡乱跑动。不出杨浩所料,李通确实想转身跑开,杨浩加大了力度,才把他给拽住。 轰隆……突然,一个巨大的爆炸声音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树木哗啦啦倒下的声音,爆炸的声音震得大家的耳朵嗡嗡直响,除了杨浩外,其他人都发出了害怕的惊叫声,杨子墨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种爆炸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熟悉了,前天夜里他们就是在这种爆炸声中逃离海州市的,它就是桑国军队投下的炸弹,这个炮弹声让徐妃他们明白,飞过森林上空的飞机一定是桑国的飞机,这样看来,沿海一带无疑已经被桑国攻占了,想到这种可能性,大家顿时紧张万分,感觉死亡的威胁再次降临他们身边,大家都想着该到哪里去逃命,没有人再记得蘑菇中毒的事情。 杨子墨还在哭泣着,生怕敌人听见儿子的哭声,徐妃着急地安慰着儿子,叫他别哭,可是,四岁的小孩哪里能经得住这么大的惊吓呢?徐妃越叫他别哭,他越是哭得更大声。徐妃想捂住儿子的嘴巴,又怕儿子闷坏。徐妃忧郁不决,李通却伸过手,使劲捂住杨子墨的嘴巴,并且大声吼了一句“再哭,再哭我们就得死光”,不知道是杨子墨明白事理,还是李通的声音太吓人,杨子墨竟然停住了哭声,变为断断续续的抽噎。 五个人躲在树丛里,一动也不敢动,担心敌人发现他们后又投炸弹。好几分钟,天上的飞机才没了影子,就在大家舒一口气,要起身回头的时候,才惊觉身后的树林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大家钻过去一看,才发现刚才被炸弹炸到的地方燃起了大火,滚滚浓烟翻腾着向天上升去,呛人的烧焦气味和青涩的芳草气息向四周蔓延开去。 第十章 李通失常 五个人躲在树丛里,一动也不敢动,担心敌人发现他们后又投炸弹。好几分钟,天上的飞机才没了影子,就在大家舒一口气,要起身回头的时候,才惊觉身后的树林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大家钻过去一看,才发现刚才被炸弹炸到的地方燃起了大火,滚滚浓烟翻腾着向天上升去,呛人的烧焦气味和青涩的芳草气息向四周蔓延开去。 杨浩喊了声不好,森林被烧着了,他急切地招呼大家赶快上前去救火,可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他一样。看着杨浩已经跑上前去,大力挥动着树枝,试图扑灭火苗,徐妃着急地大声叫着,要他回来,可是杨浩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呢?不管徐妃怎么叫,杨浩还是挥汗如雨,拼命扑打那些燃烧的树枝。徐妃拿他没办法,便叫上李通,两个人一起上前,一左一右地把他往后拉。 杨浩着急地叫着,说:“你们不来救火,却来拉我做什么?森林是国家的宝贵资源,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烧掉,再说万一这森林大火烧起来,我们还不是跟着被烧死?” 听到杨浩最后那句话,徐妃和李通都惊骇地放开了杨浩,一个念头涌上他们脑海,那就是逃,赶紧逃,远远地逃离这个魔鬼之火,他们不要被烧死!李通对着曾艳叫了一声“快跑”,便撒腿连滚带爬逃开去。徐妃背起儿子,气愤地对杨浩吼着“你想做英雄你就继续救你的火,我带着儿子逃命去,我可不想让儿子死在大火中”,抛下这句话后,她也跟着撒腿跑了出去。 徐妃四人先后离去,杨浩一会儿看向燃烧的树木,一会儿看向渐行渐远的亲人朋友,心中焦急万分,救火和逃命两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剧烈地交战着,直到差不多看不见妻子和儿子的身影的时候,他才慌张地猛叫妻子的名字,跟着快速地追上去。 李通和曾艳缺少爬山的体力和经验,徐妃背着儿子也是吃力,他们三人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没几分钟,杨浩就赶上了他们。走在他们后面的杨浩一边走,一边大骂他们这几个人贪生怕死,没有责任感。可是前面几个人似乎都变成了聋子,没有听见杨浩的声音,每个人只管自己快速前进。 也许蘑菇中毒让大家元气大伤,没命的一阵快跑后,所有人都上气不接下气,只是张着干涩的嘴巴大口喘气,在一处较为平坦的草比较少的地方,李通先跪了下去,然后瘫成一团。其他人也停住脚步,找了地方直躺下去,一时间森林里只听到他们沉重的喘气声。 休息了几分钟后,杨浩又像往常那样,先站了起来,找了个高一些的地方观察周围的地形和方向,这一看才发现刚才他们一直是往南部方向逃,离起火的地方竟然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而远远望去,那个起火的地方还在一小股冒出黑色白色的烟,没有对比,也不知道火势是比刚才小还是比刚才大。杨浩在心里狠狠起咒骂桑国,同时也在暗暗念叨着,希望这火快点熄灭。 杨浩返回到大伙休息的地方,把方向告诉了他们,也把看见的火势情况告诉了他们,还说这火应该不会演变成森林大火,他们不用这么拼命地逃跑。杨浩的话让徐妃听了感觉千般的委屈和气愤,杨浩话刚说完,她就说:“杨浩你真是大英雄啊,平时不见你这么关心我,这森林里的一丁点火却能使你献出你的满腔热情,难道我和子墨的性命不比这些草草木木重要吗?我真是后悔不早些时候跟你离婚。” 杨浩第一次听到徐妃说出这么不可理喻的话,他有些怀疑她是被吓得糊涂了,担心更多的刺激会让她情绪恶化,便不再跟她争论。谁知道杨浩不说话,李通却放开喉咙大声叫起来,说:“杨浩你不是说躲到森林里就安全吗?可是现在怎么样?一个蘑菇中毒还没解毒,又来了一个森林火灾,我看我们就要葬身在这深山野林了,我不想死,你知道吗?我还不想死,我今天一定要走出这片森林。” 杨浩看着李通的表情阴晴不定,他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说:“李通,我们是兄弟,要走我们大家一起走,人多力量大,力量大才能解决困难,如果没有你,我和徐妃、子墨又怎么能逃出海州呢?我和徐妃需要你,你和曾艳也需要我。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商量,互相交流。” 杨浩的话说完后,李通的情绪变得稳定了许多,但是他还是坚持马上出发,尽快走出这片森林。杨浩看见徐妃和曾艳都没有异议,也就不再提救火的事,当他说到那些行李物品的时候,其他人又是一阵反对,说那些东西还不早就被烧光了?于是在沉默中,大家继续朝西边前进。 人的求生欲望能够爆发出极大的能量,因为担心森林火灾发生,李通和曾艳这两个平时很少运动的男女,爬起山来竟然是快得出奇,让背着儿子的杨浩差点跟不山,看见杨浩拉在后面,李通还一个劲地催促他快点走。没有了菜刀和拐杖,大家只能是手脚并用,抓住树枝、蕨草、茅草,爬上陡坡,穿过树林,每个人的双手再次布满了水泡和血痕,衣服上也沾满泥土和树叶。渴了,就喝一口石头缝隙里的泉水。徐妃随手摘了一些野果,她和儿子都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曾艳也吃了一些,可是李通却宁愿饿着肚子,说什么也不敢再吃这些长在森林里的东西。 求生的欲望一直支撑着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头,到达另外一个平缓的山谷,眼看着那一处敌人投弹的地方已经被远远地抛在后边,如果真的是火灾发生的话,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烧到他们这里,这时候,李通才敢停下来休息。看见李通停下来,大家也就跟着停下来,然后像先前那样,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草地上,只有杨子墨坐在父母亲的身边,轻轻地给他们按摩。 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后,大家都恢复了一些元气,这次除了杨浩之外,其他三个大人都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以发泄心中的愤怒和身体的疲惫。杨浩看着头发凌乱、衣服肮脏、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满手是血的徐妃,心中像被蛇咬了般疼痛万分,这个就是他熟悉的美丽、率真、积极、善良的妻子吗?他多么希望自己拥有某种特异功能,能够把徐妃身上的痛苦和疲惫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已,面对灾难厄运,他狠自己的无能。 徐妃的惨相鞭打着杨浩的心灵,他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无言地走到一边,望着连绵起伏的青山,想着一定要弄个什么法子让大家好过一些,这森林里有的是食物,填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安全、遇险以及其他的生存生活问题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得在这无边无际的森林里躲到什么时候,他们至少要有火,要有锅,要有刀,对了,火,火是最重要的,有火才有熟食,有火才有温暖,还有,火也可以帮助驱逐野兽,可是只有李通有打火机,万一打火机用完后他们就无法生火,没有了火他们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山风竦竦,树枝狂舞,瞬间的思考让盲目走了半天的杨浩豁然开朗起来,他们必须回头找那个锅头和那把菜刀,有了那个锅头和那把菜刀,他们才有可能继续生存下去!下了决心后,杨浩马上回转身,把刚才的想法跟其他人说了一下。徐妃听了之后不出声,她经常在野外行走,这个道理她是再也清楚不过了,可是她还在担心森林火灾,处在矛盾中的她一时真的不知道如何决断。曾艳也没有做声,只是一会儿看徐妃,一会儿看李通。 杨浩看出了端倪,他特别跟李通陈述了锅头和菜刀的重要性,但是没想到李通却一骨碌站起来,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对杨浩吼叫着,说杨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就是饿死也不想被烧死。杨浩看见李通的决绝模样,心里有些气恼,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分析道:“李通,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分开,分开的话我们的危险就更大,况且我们几个人中,只有你身上有打火机,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你的打火 机。” 没想到杨浩刚说完话,李通就哈哈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狂笑,他那一头肮脏凌乱的头发也不停地抖动起来,配上他消瘦肮脏的面庞,此时的李通看起来就像一头发怒的瘦狮,徐妃和曾艳都觉得有些害怕,她俩拉着杨子墨,悄悄地往后移了移。李通笑够了之后才大声喊着:“杨浩,你以为只有你是个男人吗?我李通也是个响当当的男人,在海州市,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依靠我才有饭吃啊,你呢?你杨浩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法官,法官,法官又怎么样?还不是仰仗我们这些纳税大户才有工资发吗?还有啊……还有你娶徐妃……不就是……爱上她家的……” 李通的话让其他三人听得心惊肉跳,到后面的时候,杨浩更是攥紧了拳头,使劲准备挥向李通,可是当他要出手的时候,却发现李通像一只半瘪的布袋一样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徐妃和曾艳同时发出了惊呼声,大家赶紧凑过去看是怎么一回事。只见李通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脸色发白,杨浩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说没事,看样子应该是过度饥饿和疲惫造成的晕厥。于是杨浩掐了李通人中几下之后,吩咐曾艳好好看着李通和杨子墨,他自己和徐妃去找些水和野果。 春天不是野果成熟的时候,找了好一会儿,杨浩和徐妃才找到一小包野生草莓;水倒是有很多,就是没有什么容器来装,杨浩看见了一种野生魔芋,这种野生魔芋的叶子是挺大的,他就用魔芋折成圆形,装了水赶紧回来喂李通。这边守着李通的曾艳已经哭红了双眼,杨子墨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叫着“李叔叔,快醒醒”,杨浩叫曾艳翘开李通的嘴巴,徐妃双手裹住魔芋叶子的边缘,让水一点点地流进李通的嘴巴。在杨浩的多次掐捻和大伙合作灌水后,李通终于幽幽转醒过来。 看见李通醒过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徐妃马上把野果递给曾艳,叫她喂李通吃,曾艳马上照办了。徐妃站起身来,发现杨浩背对着她靠在一棵树上,双手抱胸,显得很是孤单落寞。徐妃想起刚才李通晕倒前说的话,知道杨浩一定是受了刺激,她有些替他难过,世人再怎么怀疑杨浩,但她徐妃清楚杨浩不是攀龙附凤的男人,想必这些年来他一定忍受了许多他人的非难和心中的苦楚。想到这里,徐妃走过去,轻轻地抓住杨浩的手,和蔼地说:“杨浩,你不要理会李通的话,他那是发疯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徐妃,没有关系的,反正我们就要离婚,人家说什么都没有关系了。”杨浩说起话来似乎轻松,可徐妃分明看见他阴沉着脸,神情落寞,郁郁寡欢,这样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她猛的抱住杨浩,大声哭叫着:“不,杨浩,我不要离婚,我再也不要离婚了,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我不能再没有你,我不能再没有你……” 杨浩看见徐妃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当他听到徐妃说不离婚的时候,他真的是很高兴,但是仅仅几秒钟之后,他便清醒过来,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哪怕只是一根小小的稻草,也会成为救命的希望所在,徐妃在无依无靠的困境中自然是很需要他,但是日后战争结束呢?她也许就重新考虑他俩的关系,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留给徐妃不太好的印象,他也想着如果一切重来,他会积极参与徐家生意上的决策,积极帮助徐妃解决工作中的种种困难。可是,能有如果吗? 百感交集的杨浩紧紧抱着徐妃,徐妃也死命抱着杨浩,两个人在伤感中紧紧拥抱着,借以慰籍疲惫的身心。他们的哭泣和拥抱引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李通和曾艳觉得有些困惑,杨子墨则惊骇地扑过来,抱住父母的腿,无助地哭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杨浩和徐妃虚软的坐下来,和儿子抱成一团,直让李通和曾艳看了也跟着伤怀。 此时夕阳西下,凉风徐来,森林一片清幽,倦鸟已经飞回,夜间觅食的动物还没有出动,只有残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在这青山绿水间绽放更多的光彩。这不知繁衍了多少世纪的森林,最大限度地保留着原始风貌,实在看不出任何的人间烟火,更不要说丁点的现代文明痕迹了。饥饿难耐的五个人歪靠在树干上,思考了很多,很多…… 天地广阔,森林茂密,动物丰富,植物繁多,浩瀚的宇宙笼罩着狂野的森林,徐妃和杨浩俯瞰着苍茫天空下的寂静,这莽莽的森林似在诉说着人类的历史,作为万物之主的人类,经过跟大自然的长期艰苦卓绝地斗争后,终于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今天,作为来自高度发达文明社会里的人,难道就不及自己的老祖宗,而被困在这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中吗?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之日起,这世上就有了江河湖海、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等等的多种地貌生灵,人类就是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双手从大自然中汲取生存的资料,难道现代人的智慧还不及古代人? 夕阳逐渐隐没,天空也渐渐由红色变为黑灰色,林间的晚风呼呼地吹过来,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水汽,竟然使饥肠辘辘的几个人感觉有些寒冷。这样继续忍饥挨饿下去可不是办法,徐妃和杨浩交流了意见之后,决定走回头路,看看是否能够取回那口锅和那把刀,没有任何的工具是很难在野外生存下去的。 第十一章 半夜纠缠 说干就干,应该赶紧出发回头找锅头和菜刀,顺便也趁天没有完全黑的时候,好找一些野果充饥,饥饿已经使杨子墨开始哭闹起来了。可是当杨浩把计划告诉李通和曾艳的时候,再次遭到了李通的反对,李通还是坚持说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被烧死。 儿子喊饿的哭泣声像针一样扎在徐妃心头,儿子何时受过这般的折磨?徐妃再也没有耐心说服李通,她生气地对李通说:“李通,你以为你自己独自行动能活得下去吗?不说远的,就说你刚才的晕倒吧,你这么弱的体质,如果明天你再吃不到东西的话,不死也差不多了。” “不,你乱说,徐妃你乱说,我不会死的,我是不会死的……”李通又是神经质地喊起来,对死亡的恐惧使他的面目变得狰狞丑陋。坐在李通身边的曾艳实在是于心不忍,她一边安慰李通,一般流着泪哀求徐妃别再强迫他。曾艳一向豪爽、大方,徐妃自认识她以来,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哭哭啼啼的小儿女情态,这时猛然听到她第一次这样的凄婉哀怨,徐妃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唉,都说爱情的魔力是神气伟大的,它可以使坚强的人脆弱,也可以使脆弱的人坚强。 “李通,起来,你要是个男人你就给我站起来。”在徐妃犹豫不决的时候,杨浩突然抓住李通的衣领,把他从曾艳身边拎起来,然后挥起一拳打到他脸上。徐妃和曾艳都两人都惊讶万分,她们同时喝住不可思议的杨浩。可是杨浩不管两个女人的惊叫,他继续对着李通破口大骂,说:“李通,你这个胆小又自私的男人,你怎么不为曾艳和我们想想呢?你的自私会让我们快速完蛋,为什么你就不敢回头看看呢,回去看看没准还可以找到我们的东西,你既然想早点死,我现在马上就让你死。” 李通捂着脸躺在地上哀叫着,曾艳和徐妃想要过去扶起他,都被杨浩阻止了。杨浩好像还没打过瘾,再次把李通从地上拎起来,伸手又要辉上一拳。这一次曾艳和徐妃眼尖手快,一个人用身体护住李通,一个人紧紧抓住杨浩的手。杨浩自然是没有办法再打李通,可是他的嘴巴还是骂个不停:“李通,有种你就不要让女人为你做掩护,你不是男人吗?是男人你就站起来跟我打一架,不要像只没用的狗趴在那里……” 随着浩的骂声,李通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他一边揉着红肿的左脸,一一边表示同意跟大家一起回头找锅头和菜刀。虽然李通嘴巴上是说同意杨好的计划,可是大家发现他看向杨浩的眼睛却充满了怨恨。杨浩却假装看不见李通的表情,他心情愉快地跟大家说笑,镇定地指挥前进的方向。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天色又比原先暗了一些,森林被暮蔼笼罩着,徐妃叫大家不要急着赶路,先在附近找野菜野果充饥。由于天很快黑下来,一下子也找不到那么多的野果充饥,五个人喝了一肚子水后,只好停下休息,点起篝火,准备过夜。为了避免中午炸弹事件再次发生, 大家都形成共识,就是一旦听到飞机的声音,就马上把火灭掉,并且逃离现场。做好过夜的计划后,杨浩照例是安排自己先守夜,让其他人先睡觉。 春夜凉爽,篝火温暖。加上一天的劳累奔波,徐妃他们四个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前一天晚上月牙弯弯,天上也有几颗星星,但是今天晚上月黑风高,不过有了前一天在森林过夜的经验后,杨浩独自面对黑暗幽密的森林时候,也不再感到害怕,他一边烧火,一边想着明天一定要找到敌人投炸弹的地方,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的行李物品都应该还在,因为这森林里根本就没有燃起什么森林大火。 大概过了四五个小时后,李通醒了过来,就由李通守夜,杨浩开始睡觉。累了一天又熬了半夜的杨浩很快沉入梦境,周遭的一切再也无法侵入他的耳膜。然而睡了半夜的徐妃就不一样了,在杨浩睡着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她被一阵撕闹声吵醒了,等她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发现李通趴在曾艳身上,正发疯般地做着苟且之事。徐妃无意间窥视到别人的性事,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可是正当她想假装继续睡觉的时候,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注意观察了几秒钟,才看清楚曾艳正在极力反抗,她一边痛骂李通一边使劲想把他推开。 李通简直就是在强奸曾艳!这个发现让徐妃很是难过,她想要制止李通,却又觉得不妥当,不制止嘛。又很替曾艳着急,思维急剧转了好几圈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了李通,可是李通好像一只困兽一样,更加疯狂地在曾艳身上折腾,嘴里发出更为大声的近似呜咽的压抑声…… 徐妃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两个激烈搏斗的半裸男女,亲眼看着别人做爱,本该是羞愧和可耻的,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任何的自责和难堪,只有满腔的着急和苦涩,这样的经历恐怕是做梦也不会梦得到。几分钟后,李通像野兽一样狂吼几声,身子也跟着抽搐几下后,就从曾艳身上翻下来,然后再转过身趴在地上。 徐妃走过去,轻轻地帮曾艳穿衣服、擦眼泪,正当她要开口安慰曾艳的时候,却传来李通呜呜大哭的声音。听见李通痛哭,曾艳马上停止了哭泣,哽咽地说了一句“他疯了”。徐妃心情更郁闷,没有再说话,只是搂住曾艳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夜色深沉,天际辽阔,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三两颗星星在寂寞地眨眼,在无言地俯瞰着森林中上演的悲喜剧。夜间觅食的动物不时发出警惕的声音,呼呼的凉风吹得森木咯咯作响,让人无法忽视这片森林的广阔和博大,千万年的伫立和繁衍,不知道曾经有怎样的人来陪伴过它?领略过它?也不知道它是否像红尘俗世一样,也有着悲欢离合、酸甜种种…… 星空无言,森林无语,只有沉重的黑暗镇压着天地人间,黑夜的气息此起彼伏,黑夜的灵魂肆意穿梭,一切的夜游的生灵都逃脱不了它的追逐和戏弄。凉风阵阵,篝火飘忽,黑暗中的湿度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凉,让人分不请是鬼魅的恶作剧,还是森林要发怒。 徐妃搂着曾艳,看着不停跳动的火焰,在这静谧幽深的原始森林中,爱情的苦涩让她们在黑夜的色彩中找到了心灵的切合点,两个经年的好朋友觉得此刻的心贴得是多么的近,她俩慢慢聊起了女人最关心的爱情话题。 徐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说,女人天生就是追逐物质和爱情的,不管再怎样优秀的女人,只有找到了心仪的男人,她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以前她不相信这句话,但是等到她意识到杨浩要离去的时候,她是多么的不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而是一个渴望被男人呵护和宠爱的女人。说到这,徐妃又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没有男人呵护的女人就像一朵寂寞开放的梅花;没有男人宠爱的女人就像落寞失色的旧画。 徐妃感慨的话语引得曾艳再次伤感起来,.一向直率洒脱的曾艳竟又掉下几串眼泪,徐妃知道她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就又安慰了她来,说李通是因为太饥饿太恐慌,才会做出这种伤害人的事情。可是还没等徐妃说完,曾艳就阻止徐妃继续说下去,她说徐妃你不要再为李通开脱,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比谁都清楚,以前我对他还存有幻想,但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后,我对他已经是彻底的绝望了,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看着曾艳决绝的样子,徐妃相信曾艳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曾艳就是那种爱得痛快、狠得也痛快的人,不像她有些犹豫。当下徐妃就开口,把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曾艳,你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浪荡、懦弱、又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不是还有很多好男人排着队等你吗?” “呵呵~~~徐妃,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好男人?如果有的话也都是像眼给这样早就成为别人的老公了,海州的男人尤其更令人失望,精明过头,浪漫不足,一个个都是满身铜臭味,既恶劣 又俗气,更要命的每个都找上二奶三奶,甚至是四奶五奶,真是没意思透顶,这样的男人嫁来干什么?还不如自己找乐子。”曾艳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是比较平静,可说到后面,已经是铿锵有力、愤世嫉俗。 徐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谓饱暖思淫欲,海州人太有钱了,所以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奢侈糜烂的现象都可以在海州出现,她出于生意的需要,经常出入各种高级场所,有钱人玩的游戏过的生活,她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至于因为感情或者金钱问题而闹上法庭的,她也从杨浩那里听说了不少,现在的人,真的是好像跟着财富和欲望走,能够像她父亲徐震东那样,一心追求安宁、充实、平和日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徐妃,你能够遇上杨浩,真的是好福气,虽然他很穷,可是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是可以让一个女人遮风避雨、幸福温暖的好男人……”曾艳不无羡慕地继续说下去。 “曾艳,你不要羡慕我,不是有很多好男人等着你的,你完全可以嫁一个真心过日子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跟着李通这个混蛋。”徐妃打断曾艳的话。 “徐妃,我没有你的好命,你知道吗?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好好过日子,但是这些男人就是不让人好好生活,他们只想着怎样赚到更多的钱,怎样泡到更多的美女,有时间的时候他们就想着花样把钱花出去,没有谁愿意为你牺牲他的乐趣,没有谁愿意为你负起任何的责任,他们要的就是这些疯狂、这些快乐,如果女人想要把一个男人拴住,那她就会像垃圾一样马上被这个男人抛弃。这样的世道,这样的男人,你叫我嫁给谁好?不是我不想嫁,而是我没人可嫁!”曾艳说得既是感慨又是伤怀。 徐妃有点明白曾艳的难处了,平时看见她好像吊儿郎当、游戏人生的态度,原来是她对社会对男人失望所至。唉,都说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对男人已经失望的女人,又怎么能让她再去希望爱情和婚姻呢?及时行乐,醉生梦死无疑是她唯一能够选择的生活态度。所以说啊,爱情是女人的甜心,也是女人的酷桎,只有拥有一个真心待人的男人,女人似乎才算功德圆满,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可是曾艳,你也不能够这样自暴自弃啊,你这样子会让男人对你失望的。”徐妃实在为好朋友担忧。 “哈哈~~~~谁怕谁呢?谁又能奢望谁呢?这年头,自己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婚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不是一样过得逍遥自在?再说了,很多人结婚了还不是又要离婚,要不就是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老公,就连你也是想要和杨浩离婚,我就更加相信婚姻是没意思的东西。生活质量才是评价生活好坏的标准,生活形式从来不是判断人生优劣的砝码。徐妃,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老脑筋了?你可是一向很开明很时尚的啊,怎么现在也像那些居委会里的大妈一样罗嗦啊?”曾艳很激动地陈述自己的人生哲学,可是徐妃能够听得出其中的无奈。 “是的,曾艳,你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快乐确实是人生最应该追求的东西,可是快乐总有一个载体,一个能够产生快乐的载体,如果这个载体不能够产生快乐,那么人是不能够得到快乐的。就像李通这个载体,你跟了他那么久了,可是他能够给你多少快乐呢?恐怕刚才的伤害就把以前的那些所有快乐都统统抵消了,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那些荒唐的日子和微薄的快乐实在是太苍白太脆弱。”徐妃还是不忍心看着朋友继续沉沦下去。 徐妃的这几句话就像一把撒在曾艳伤口上的盐,让伤口还在滴血的曾艳瞬间有了一种剜心刺骨的疼痛,而且这种疼痛并不是现在才初次感觉的得到,曾艳实在是太了解这种疼痛了,就连它疼痛的部位、疼痛的程度、疼痛的时候,她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了解;在那些华灯落尽、夜深独处的时刻,以往的纯真、理想、追寻,乃至落寞、忧伤、放纵,总是不期然地爬上她的心头,让她伤痛,让她窒息,让她沉沦,她实在害怕面对诸如醉酒、抽烟、泡吧、赌码、飙车、乱性、打胎等等这些荒唐事情的回忆。 看见曾艳沉默不语,徐妃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过火了,她用一句“火小了,得添点柴火”掩饰了一下,便走过去往火堆里添加柴火。曾艳没有再说话,那边李通好像也是早睡着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和尴尬起来,静谧幽深的森林里只有沙沙响的夜风,和偶尔劈啪响的柴火燃烧声,旷古的原野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徐妃和曾艳像被魔咒定住了身一样,两人盯着跳跃不定的火焰,怔怔地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夜游的动物好像都没有了声息,沙沙响的夜风也暂时失去了声息,代之而起的是淅淅裟裟的声音,冰凉的水珠一点点地从树缝中滴落下来,火堆也响起持续的嘶嘶声,同时制造出一缕缕的灰白色烟雾。 下雨了!徐妃和曾艳同时叫了一声,原来老天还会下雨!连续两天的惊魂奔跑,和半夜的凝思静谈,竟然使她们忘记了天气也会有阴晴变化,她俩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曾艳着急地问徐妃,说徐妃你们一家人不是经常在野外露营吗?你应该有办法的啊。可是徐妃却说,她和家人平时出去露营的时候,都是自己带帐篷的,听得曾艳失望至极。 第十二章 蓦然回首 只消几分钟的时间,就在徐妃和曾艳讨论着怎么解决问题的时候,原先淅淅裟裟的声音已经变成哗哗啦啦的声响,广袤的森林里全部都是远远近近的、无穷无尽的、此起彼伏的下雨声,从树缝里落下来的雨水也是越来越多,原本旺盛的篝火也迫于雨水的淫威,渐渐地暗淡下去。 听着雨越下越大,看着水越落越多,徐妃左转右转一阵之后,才决定用树枝和树叶来挡雨。徐妃先给火堆加足了柴火,才和曾艳一起动手,七手八脚地抱了一些近处的树枝和落叶,铺在其他正在睡觉的三个人身上。直到他们三人身上都铺上一层厚厚的树叶之后,她俩才各自折了几根树枝,然后分别坐到两个男人身边,把树枝挡在头顶,好让睡着的人不被雨水淋到脸。 可是雨下得实在是大,眼看篝火就要被雨水浇灭,徐妃急忙丢掉手中的树枝,俯下身去使劲的往里边吹气和添加柴火,在徐妃的一再努力下,火苗总算是保住了,可是雨实在太大,火堆始终无法燃烧起来,徐妃开始担忧起来,如果雨还不停的话,这火将很快彻底熄灭。 看着越来越暗的光亮,曾艳也害怕起来,她建议徐妃把杨浩叫醒,也许杨浩会有办法,可是徐妃说她不想叫醒杨浩,因为杨浩实在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曾艳早把杨浩当成自己的救星,现在凡是遇上什么困难,她想到的都是杨浩,这个徐妃早就明白,可是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杨浩,近一个月来,她几乎很少跟他说话,更不用谈什么关心体贴了,刚才说了让杨浩多睡一会儿这句话后,她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很重视杨浩。 “徐妃,你还是爱杨浩的,对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和他离婚呢?我看你们可能是相处久了,缺少新鲜感而已,唉,女人就是爱浪漫,可是女人并不知道浪漫也会害了自己。”曾艳在另一头一边忙着,一边幽幽地对徐妃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吗?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自己还爱着杨浩吗?徐妃一时迷迷糊糊的,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又一一的浮现在她脑海,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画片,全都充斥着杨浩的影子,杨浩确实占据了她的思想,可是现在毕竟是特殊时候,如果没有战争呢?如果日子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日复一日呢?那一切还不是依然的平淡糟糕? 徐妃想不明白她和杨浩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平淡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结婚以后,杨浩怎么变得那么自卑、懦弱和没有主见,那个她曾经深爱的自信、强悍、沉稳的杨浩好像变了个样。徐妃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什么来,突然她抓住曾艳的手,紧张地问道:“曾艳,你说会不会是杨浩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呢?你是不是亲眼见到过了却不告诉我?” 曾艳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妃。没有得到曾艳丽的回答,徐妃又摇着曾艳的手,急切地说:“你快说啊,你真是要把我急死了。” 曾艳先爆发出一阵笑声,然后才跟徐妃说:“你放心,杨浩绝对不是那种乱来的男人,你之所以发现杨浩有那样的变化,是因为多数时候你都是听你爸的,杨浩根本就没有表现的机会,只有你爸不在的时候,杨浩的灿烂光芒才得以放射出来,在这两天里,难道你不觉得杨浩就是一个自信、强悍、沉稳的杨浩吗。” 曾艳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徐妃幡然醒悟。是啊,一直以来,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她都是以依赖着父亲,很少跟杨浩商量生活中的诸多事情,就是外出度假,她也是先跟父亲商量清楚后,才告诉杨浩,杨浩几乎都是服从他们父女俩的决定,现在看来,是自己忽视了杨浩,而杨浩的好修养促使他顺从她的意愿,而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要闹着跟他离婚,好在战争爆发,阻止了他们离婚的步伐,否则她就要做出无法追悔的事情了,不过,也正是这场战争的爆发,让他重新认识了杨浩,也终于发现了他们婚姻的症结。 想到这些,徐妃又忧心忡忡地对曾艳说:“曾艳,是我误会了杨浩,是我对不起他,我不要跟他离婚,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你问我呀,我又不是杨浩,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呢?你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呢?”曾艳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同时伸手指向徐妃的身后。 徐妃不解,她慢慢地转过头去,惊愕地发现杨浩就跪坐在她身后,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徐妃顿时血液沸腾,喜上眉梢,一段时间来的郁闷和忧伤一扫而光,她喃喃地喊了一声杨浩的名字。杨浩缓缓地向她张开双手,徐妃大声地叫了一声“杨浩”,便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杨浩紧紧地抱住徐妃,深情地叫着“徐妃,徐妃”,两个人就这样在森林的雨夜里彼此呼唤,失而复得的喜悦使得两人泪流满面。 原来,杨浩被冷雨打到脸上后,一向警惕的他很快就惊醒过来,朦胧中听到徐妃和曾艳正在议论他,他查看儿子的情况后,就悄悄地挪到徐妃身后,当曾艳发现他想要开口说话时,杨浩就做了个手势制止她,他就半蹲半跪在那里,静心聆听她俩的谈话内容。没想到这一听,让他一惊一乍、悲喜交加,惊的是原来徐妃的心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委屈和不快乐,乍的是没想到徐妃还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杨浩既担心又惭愧地躲在徐妃身后,直到曾艳丽伸手指向他,叫徐妃直接问他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又惊又喜。 看着朋友夫妻俩旧梦重圆、恩爱有加,曾艳既高兴又感伤,她悄悄地退到李通身边。看着熟睡中也沉郁忧愁的脸庞,万般滋味涌上曾艳心头,这个幽默、搞笑、时尚却又懦弱的李通,他曾经带给她不少的轻松和快乐,他给她优厚的薪水,她为他几度的怀孕,彼此间的纠缠爱恨已经很难用语言说得清楚,可是经过刚才徐妃的点播,她觉得再没有跟这个男人纠缠下去的必要了,几年的时光,缘分的深浅,其实早就了然于心,只是因为自己害怕去面对它。 那边曾艳黯然神伤,这边徐妃和杨浩欣然快活,人世间的情感实在是起起落落、捉摸不定,在这深山里的三五个人,也是这般的一家欢乐一家愁。人生确实很像一条河,有宽敞平缓的河床,也有狭窄湍急的河谷;有一线直走的平稳,也有九曲回肠的险弯。人生也像一首歌,总有那些高低起伏、千回百转的旋律,演绎着悲悲喜喜、揪人心魄的不平乐章。 徐妃和杨浩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停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急切地诉说彼此的爱恋,两人甚至不厌其烦地从两人认识的那一刻说起,把他们相识相知相恋地点点滴滴都回忆出来。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片段,共同的一种心情,共同的一种感受,让他们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初恋的美好时光。杨浩最后说,当年徐妃舍弃富家子弟张瑞哲、选择嫁给他这个普通公务员的时候,他是多么的豪情万丈,他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自豪最幸福的男人,当时他就发誓,这一辈子他一定要像呵护珍珠一样细心地呵护徐妃…… 徐妃听着杨浩比初恋时候更热切更真挚的表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暗淡的光线中,杨浩听见徐妃的笑声后,觉得很奇怪,他停下来询问她在笑什么,没想到他这一问,徐妃笑得更加厉害了。杨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着急地制止徐妃继续笑下去,等到徐妃说他傻的时候,他猛地抱住徐妃,用自己炽热的嘴唇狠狠地碾压她的唇瓣。 碰上杨浩突然的激情热吻,徐妃只觉得一阵眩晕,周身的细胞全都在瞬间活跃膨胀开来,沉寂许久的欲望,在心灵相通心绪相迎的时刻像排山倒海一样淹没了她,她紧紧地搂住杨浩的脖子,用双手用嘴唇用身体回应着杨浩的蓬勃和刚强。杨浩一手抱着徐妃,更加深入猛烈地在徐妃嘴唇上辗转着,另外一只手则把徐妃的身体紧紧地按向自己,惹得徐妃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热血沸腾、激情澎湃,身体很快像面条一样瘫软下来, 只有嘴巴还能虚弱却满足地嘤咛着。杨浩想要进入徐妃的身体,可是他突然想起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洗过澡了,理智在瞬间让他打消了念头,他只能在更加强劲地亲吻和抚摩中,索取激越的火花,平复自己的欲望。 拨云见月,云清月朗,徐妃惊喜地发现,原来杨浩还是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杨浩,而且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磨练,杨浩比以前更加强悍,更加坚韧,尤其是这两天的逃难路途中,他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战神,拯救大家于危难之中,这样一个重情重义、刚硬顽强的男人,值得天下所有的女人去仰慕、去爱恋、去珍惜,而这个值得天下所有女人追随的男人,却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等着她。 徐妃心里溢满充盈的幸福和甜蜜,曾经沧海,才发现原来婚姻的最大敌人不是第三者,而是自己本身,爱情没有错,错的是平常,错的是习惯。所以说,夫妻两人要经常沟通交流,婚姻生活是要常过常新,否则一切都会流于陈旧和漠然,最后只剩下腐朽和埋怨。 夜雨持续地下着,篝火渐渐地熄灭,不停滴落下来的雨水淋湿了睡在树叶底下的杨子墨,地上的积水也慢慢浸湿了他的衣服。徐妃和杨浩忘情于爱情当中,全然忘记了周遭的状况,他们不知道,一场灾难正悄悄地降临杨子墨的身上……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冰冷的感觉让杨子墨从睡眠中醒了过来,浓重的黑暗使他惊慌地呼叫自己的父母。听到儿子的哭喊声,徐妃和杨浩两人才从沉醉中惊醒过来,也才发现他们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雨还在淅淅裟裟地下着,篝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徐妃和杨浩惊骇得马上自责起来,还好儿子就睡在离他们一两米远的地方,不消几秒钟,他们就摸索到了儿子,一家三口赶紧抱做一团,在无尽的黑暗中瑟瑟发抖。 “哎呀,子墨发烧了”黑暗中徐妃惊叫了一声。杨浩伸手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果然发现儿子额头热得烫手,估计体温已经达到39°,他又摸了摸儿子的衣服,发现儿子的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徐妃已经哭了起来,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深夜里,根本不可能去找草药来医治儿子,她只好叫杨浩脱下衣服,把杨浩的湿衣服当毛巾,敷在儿子的额头上,几分钟后拿起来再蘸些雨水,继续敷上去。杨浩也不闲着,他大声叫着李通,打算跟李通要打火机,再把火堆点着。李通睡得可真死,曾艳爬过去推了他很久,才把他弄醒。 杨浩跟李通拿了打火机后,就着手点火烧火,可是雨水早已经把树枝树叶什么的都淋湿了,他尝试了很久也没有能够把柴火点着,最后,打火机怎么也不能再打得出火,他就开口问李通,会不会是坏了。李通好几秒钟后,才慢悠悠的说不用再试了,打火机用完了。听到李通说打火机用完了,其他三个人都同时惊骇地叫起来:“什么?打火机用完了?那以后我们怎么办,我们用什么来点火哇” 新的恐惧又涌上大家的心头,徐妃楼着发烫的儿子更是哭得厉害,杨浩也是着急万分,不过他显然要比徐妃镇静得多,他在想天亮以后应该先找办法给儿子推烧,曾艳则想看来这次真的是完蛋了,李通跟曾艳差不多的心思,但是又比曾艳更为害怕,他现在已经是饿得几乎不能再忍受,天亮后他一定要找很多的野果吃下去,能多捻上一天是一天,他还没有活够,他不想死,他害怕死。 几个人坐在既潮湿又寒冷的的黑暗中,一边警惕地提防野兽地袭击,一边祈祷白天快点来临。雨像是害怕光亮一样,天色转白的时候,雨就停了,风也住了,只有树上的雨水还顺着枝叶,滴滴答答的不停落下来。雨后的森林无比的纯净和清丽,薄薄的轻雾不停地从山涧幽谷中升腾起来,满山满野都是淙淙的泉水溪流声,一切仿佛神山仙境。徐妃他们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风雅脱俗的天地,可是饥饿和疾病痛苦地折磨着他们,他们哪里有心思来欣赏眼前的景色呢?天一放亮,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开始出发,边走边找吃的、找治病的。 雨后森林,水多路滑,每走一步五个脚趾都要紧紧地咬住鞋底,而且整个人也要注意平衡好重心,否则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倒在地,弄得满身的泥巴和雨水,同时还有可能被树枝等坚硬的东西刺中屁股和大腿。早晨的空气还是十分的清冷,可是大家却是走了一身大汗,加上一路上只是找到少量的野果,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大家走路的速度只是平时的一半,而且还不时地休息一会儿,他们走了很久才走过一小段路。 徐妃和杨浩随手摘了一些薄荷草,用它来擦拭了儿子的膝盖内侧、肘关节内侧等容易散热的地方,但是几次下来,杨子墨的体温始终没有退下来,他们也给他喂一些野果,可是杨子墨根本就没有胃口吃东西,不管徐妃和杨浩怎么努力,杨子墨就是不肯嚼动嘴里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吞咽的动作,他唯一的表情就是微张着嘴,紧闭着眼睛,急得徐妃把眼睛都哭红了。 杨浩也是焦急万分,他只能用石头捣碎柳树皮,用阴生植物的大叶子装了一些水,把柳树皮放进水里荡了几荡,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到微热,再撬开儿子的嘴巴,把水灌进儿子的嘴巴里。可是杨子墨喝了杨浩制的简易汤药后很久,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他的身子更加发烫,并且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十三章 子墨发烧 徐妃也已经哭得虚脱,杨浩也是慌了阵脚,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去知觉,那种腕肉的痛楚吞噬着他们的心,往日幸福健康生活的片段一幕幕在他们脑海中闪现,他们真的不相信两三天前还欢蹦乱跳的儿子,现在却像没了魂一般,随时都会离他们而去,他们只有无助地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借助薄荷草、衣服等东西,不停地帮儿子进行物理降温。 回到昨天烧火煎药的地方,大家赫然发现,敌人投下来的炸弹只是炸出了一个小坑,一行人走走停停,一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翻过了一道山梁和一个山谷,才走并没有引发太大的森林大火,倒是森林里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不少,好像一堆叠得很高的柴火,显然这些树木都是被炸弹炸倒的,许多潮湿的树枝和草叶黑呼呼的,是被火或者是烟熏过的痕迹,整个一个十分惨烈的场面。惊悸、疑惑、颤栗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都庆幸当时他们跑到一边观察飞机去了,否则现在他们就是跟这些烧焦的树木一样,残缺不全的躺在这个慌无人烟的密林中。 徐妃看了一眼怀中陷入重度昏迷的儿子,哭叫着哀求大家快点寻找锅头,好给杨子墨煎药。徐妃的话让其他三个人从惊魂中回过神来,他们急忙动手去掀开那些树枝,可是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餐具和衣物等东西。就在大家表示怀疑的时候,突然咕咕咕的声音在他们前方响了起来,徐妃兴奋地叫了一声说那是她妈妈的鸡,然后就往前面飞跑过去,其他三个人也都跟在她后面。 等到他们拐到前方的时候,看见没有来得及杀的那只小母鸡匍匐在草丛里,它的眼睛正警惕地看着四方,嘴巴除了偶尔啄吃青草外,就是不停地紧张咕咕咕叫着,让人看了都知道它一定也经历了一番惊吓。李通高兴地扑下去捉住那只受惊的小母鸡,嘴里嗷嗷大喊着,说有鸡肉吃了有鸡肉吃了,好像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瞬间充满了五彩缤纷的美丽色彩。 杨浩却不去管那只鸡,他在旁边仔细地寻找起来,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一块白色的东西,在一堆黑褐色的树枝和泥土中,显得十分的突兀显眼。他急忙奔上前去,等到蹲下来定眼一看,他便马上认出那是他的衬衫,是那件徐妃用来包木耳的衬衫。这个发现大大鼓舞了杨浩,他拼命地趴着泥土、扯着树枝,他相信他们的锅头等一切餐具衣物一定都还在这里。他的手趴痛了,他不管;他的手被树枝划伤了,他也不顾,他要尽快挖出锅头,用锅头箭药,救治他的儿子。 衬衫扯起来了,锅头趴出来了,菜刀挖上来了,竹筒竹勺砧板也都找到了,只是那两只兔子没有找到,而两只鸭子已被树枝压死,几件衣服和毯子也被烧着了一部分,变得焦黑破烂,只能勉强继续使用。但是杨浩顾不上这些,他急切地吩咐李通和曾艳拿出手机,他说他打算撬开手机,用手机上的玻璃来聚集太阳光,来点燃柴火。知道杨浩的意图后,李通和曾艳马上把已经没有作用的手机贡献了出来,然后动手跟眼给一起撬手机,取玻璃片。 看见大家忙碌起来,徐妃也把儿子放在地上,然后端起锅头和其他餐具,怀着激动又难过的心情,到儿子发现的那丛野生芭蕉树那里,刷洗锅头。这棵芭蕉树是儿子发现的,现在在他需要治疗的时候,还是这棵树给他提供水分,提供救命的资源,难道在冥冥中,是不是上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想到这里,徐妃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 太阳已经西斜,几抹晚霞已经等待不及地出现在西边的山顶上,好在南方的阳光还是比较热辣,借助阳光和手机玻璃的聚焦作用,杨浩很快就生起了火,慢慢再添加一些柴火后,一个旺盛的篝火就生成了。这个时候,徐妃也已经端来了一些水,夫妻俩马上给儿子煎起药来,通红的火焰烘烤着他们焦急、哀伤的脸,沉重、压抑的氛围弥漫在森林里的这片阴影里,让发现了两只兔子的李通怎么也发不出惊喜声,他只是默默地把兔子和柴火轻放在火灶边。 因为实在太担心儿子的病情,不出半个小时,徐妃就已经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过竹筒,装了尚未够浓度的柳树皮药汤,提前拿去喂儿子。杨浩抱起儿子,撬开他的嘴巴,徐妃找了一片有点硬度的叶子,把它弯成勺子样,用它舀起药汤,一点一点地给儿子喂下去。苦涩的药味让杨子墨恢复了一些知觉,他轻轻嘤咛了一下表示抗议。这一声的轻吟好像是天籁之音一样,让徐妃和杨浩激动不已,他俩一边颤抖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给儿子喂药。 徐妃给儿子喂完药之后,就抱起儿子,狠狠地无休止地亲着儿子的头和脸,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祈求上苍保佑她的儿子,那个心碎的样子让曾艳再也无法忍心看下去,她蹲下来,小声地安慰徐妃,叫她保重身体。没想到曾艳的话语像个水龙头开关一样,引起徐妃更大的悲痛,只见她痛哭到:“曾艳,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懂,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宝贝,他的生命比我的还要重要,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没有他,我要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我不会让任何力量夺去他的生命,为了他的生命和健康,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他的生命……” 徐妃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曾艳的安慰也是无济于事。杨浩本来是准备跟李通杀兔子弄晚餐的,听到徐妃的哭嚎声之后,就又转身过来做了一番安慰。此时阳光斜斜地透过树梢,暮霭又再次降临碧绿的森林,森林的黄昏来得特别的快,天上,奇形怪状的火烧云还在生动地变化着;地上,翠绿茂密的树林里却已经无奈的暗淡下来。黑夜的来临,意味着光明的消失;晨昏的更替,暗含着宇宙的奥妙。宇宙无穷无尽,生命却是这么的卑微和短暂。 杨浩抱着妻儿,陷入深深的哀伤之中,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可以蔑视别人的诋毁流言,可以制服他人的恶劣抢劫,甚至可以无视危险去熄灭森林之火,然而,面对发烧的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生命之火逐渐变暗,伤心、自责、难过、悲痛都无法完全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上苍啊,请你不要过早地带走我们的儿子,请你用博大的胸怀眷顾幼小的子墨吧…… 绚烂的夕阳无声地横亘在西方的天空,寂寞的光华无言地洒落在碧绿的树梢。暮霭越来越重,深处的山谷已经是灰蒙蒙一片。归巢的倦鸟在枝头呼朋引伴,烦躁的昆虫在草丛嘤嘤鸣啼。李通看者处在悲痛中的杨浩一家,他想了想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们,他只好叫上曾艳,要她跟他一起去准备晚餐。曾艳本来在夜里是打算不再理睬李通了,可是眼前的状况告诉她,现在并不是她发脾气的时候,她只好端起锅头等餐具,硬着头皮跟着李通走向那丛芭蕉树。 李通和曾艳从来没有做过厨房的活,他们虽然决定杀一只兔子,做一锅兔子木耳汤,但是两人看着手中的兔子研究了好一会儿,也不知从何入手。最后李通叫曾艳离远点,然后他紧紧闭上眼睛,挥起菜刀,一下一下使劲地砍向兔子的脖子。可怜的兔子不断发出哀痛的唧唧声,曾艳在一旁也是发出连续地惊叫声。兔子的鲜血溅得满地都是,李通的手上和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兔子的血液。 “够了。”突然,一声严厉的声音在李通头上响起来。李通和曾艳同时吓了一跳,他们抬头一看,只见杨浩阴沉着脸,有些恼怒地站在李通旁边。 “它已经死了。”杨浩又说了一句,声音比刚才的缓和了一些。李通低头一看,果然看见兔子的眼睛已经闭上,头也已经歪向一边,血肉模糊的脖子上只剩下一点皮肉连着身子。啊……李通惨叫一声,同时慌忙把手中的兔子和菜刀扔了出去,引得那头的曾艳又是一声尖叫和几步乱跳。 杨浩看了这两个既愚蠢又狼狈的男女一 眼,开口叫曾艳把锅头端过来。曾艳正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对上杨浩严肃的表情,她什么话也不敢说,只好沉默着照他的话去办。杨浩操起菜刀,砍下几棵芭蕉树,吩咐曾艳和李通抱着,好让芭蕉树里面的水一点点地流到锅里去,然后他就转身回来处理兔子。等接得半锅水的时候,曾艳就先端着锅去烧水了。李通转身回来的时候,杨浩就吩咐他挖个坑,把兔子的内脏埋掉。李通什么话也不敢问,也像曾艳一样默默地照办着,只是当他要把兔子的皮埋掉的时候,杨好却大声地制止了他:“那个先留着,你拿去把它洗干净。” 在杨浩的亲自动手下,兔子木耳汤终于做出来了,饿了两天一夜的李通不管三七二十一,很快就哧溜呼噜地吃起来。杨浩也赶紧给儿子喂了一点汤水,可是杨子墨什么反应也没有,喂到嘴里的汤水全部流了出来。看着不省人事的儿子,徐妃又哭了起来,可怜她哭了整整一天,嗓子都变沙哑了,杨浩和曾艳劝慰她先吃点东西,可是徐妃就是不愿意吃,她只是不停地忙着给儿子敷额头、撮皮肤,以求儿子的体温能够降下一些。儿子的严重病情和妻子的伤心绝望样让杨浩的心像被虫噬一样,可是想到自己需要充足的体力来照顾他们,他强忍内心的痛苦,毅然端起竹筒,用食物填充自己早已干瘪了的肚子。 李通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嫌弃缺油少盐的言语,他还不时吐出满足的嗯嗯声,在杨浩刚吃掉几口的时候他就拍着肚子说吃饱了。曾艳低着头,默然地吃着自己竹筒里的食物,偶尔抬头看看在一旁不放弃希望的徐妃。杨浩则是拼命地把食物往嘴巴里灌,大口大口的喝汤,不管这些肉汤是什么滋味,他只希望食物能够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徐妃,你怎么了……”突然,曾艳大声惊叫了起来。杨浩抬头看去,正好看自己的妻子像一片树叶一样倒到地上去,好像是刀子在心脏划了一刀一样,杨浩抛掉手中的竹筒,踉跄着连滚带爬地赶到徐妃身边,用力抱起她,惊恐地叫着:“徐妃,徐妃,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曾艳和李通也围在徐妃身边,只见徐妃双目紧闭,眼眶红肿,面色苍白,嘴唇灰暗,表情凄苦,加上凌乱纠结的头发和肮脏破损的衣服,活像他们一贯嘲笑的街头流浪者。世事无常,说的实在是太对了,谁又能够料到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徐妃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呢?曾艳一边帮着杨浩掐徐妃的人中,一边在心里边感叹着。 “肯定是饿坏累坏的。”李通很肯定地说了一句,他曾经因为又累又饿而晕倒过,所以徐妃的情形让他很轻易地就做出了判断。杨浩听了李通的话后也觉得有道理,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可能是他第一次看见看见徐妃晕倒,所以连起码的判断力都失去了。不等杨浩吩咐,曾艳已经起身去装了兔子木耳汤过来。杨浩再坚持掐了一会儿徐妃的人中后,徐妃就缓缓地醒了过来。 “徐妃,你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抱子墨啊。”杨浩好心的哄着。 “不,我不吃,子墨不醒过来我就不吃,他要是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他那么怕黑,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躺在黑暗冰冷的地底下……”徐妃虚弱却很坚决地说了许多话。 “不要说死,徐妃,不要说死,我不要你们死,我不要你们死,不要啊……”杨浩听了徐妃绝望的话语,伤心得大哭起来,让一旁的曾艳忍受不住的也跟着哭出声来。李通虽然没有流泪,可是心里也被眼前的悲剧堵得发慌。 “杨浩,把子墨抱过来,我要抱着他,我要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徐妃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曾艳叫杨浩别动,她马上把躺在一旁的杨子墨抱起来,放到徐妃怀里。徐妃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嘴里一直呢喃着:“子墨别怕,妈妈陪着你,子墨别怕,妈妈陪着你,” “徐妃,徐妃,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吓我啊。”看着徐妃好像疯了的样子,杨浩害怕得猛的摇着徐妃的手臂,可是徐妃还是不紧不慢地重复着那一句话。曾艳也吓坏了,她也一个劲地叫着徐妃。李通先前只是心里堵得发慌,这时被杨浩的呼喊声震得鼻子发酸,眼睛发热,湿润的液体竟然也在眼眶里翻滚起来。 李通实在受不了这种悲戚戚的感觉,他的人生中还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转身去装了一竹筒的兔子木耳汤过来,递到徐妃面前,粗声粗气地说:“人还没有死呢,哭什么哭哇,要死也要先吃抱东西,要不做个饿死鬼可不是好玩的。” 曾艳惊讶得瞪大眼睛,她实在没想到李通会无赖无耻到这个程度,她正想开口训斥李通,可是徐妃却先开口说话了。 “子墨,你听见了吗?不吃饭肚子会饿的,吃了饭病才好,才能跟爸爸妈妈一起爬山,吃点啊,你再不吃的话妈妈也不吃,妈妈也跟你一起饿肚子。”徐妃拿过李通手中的竹筒和筷子,急忙地给杨子墨喂起来。杨浩心里惊难过万分,他配合徐妃撬开儿子的嘴巴。 这一次也许是喝下去的草药有了效果,杨子墨终于醒了过来。大家都惊喜万分,个个抢着跟杨子墨得说话。杨子墨轻轻开口叫了爸爸妈妈,又叫了曾阿姨李叔叔。听见儿子久违的说话声音,徐妃也彻底地清醒过来,她哇的一声悲喜交加地哭起来,说什么儿子啊你终于活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活不了妈妈也不想活了这样的话。 第十四章 杨浩杀敌 令人宽慰的一夜过去了,当第一屡晨曦出现在东方天际的时候,森林又迎来了新的一天,阳光照在绵延起伏的森林上,给碧绿的树木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山谷的浓雾在暖阳的照耀下渐渐地往上升腾,最终消散在高高低低的山峰间。早起的鸟儿在林间畅快地欢叫,晶莹的露珠在草叶上不停地闪耀。野花在草丛里绽放,蘑菇在草地上舒展。 由于昨天宿营的地方没有水,一早起来杨浩就跟大家说,他们要先找一个靠进小源的地方,再弄早餐吃。吩咐大家后,杨浩先把那个装有玉米和黄豆的袋子找了出来,并且还用锅头装了一些火红的木炭。经历了儿子的发烧事件后,徐妃好像变得罗嗦起来,杨浩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总是在旁边不停地唠叨着,一会儿问锅头带上了没有,一会儿又问火种留下了没有。 在杨浩的一再安慰下,徐妃才渐渐安稳下来。可是杨浩对徐妃的担心却增加了,因为他感觉到徐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和忧愁过。周围环境的糟糕和险恶他无法改变,但是自己的努力应该可以让妻子和儿子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杨浩只能在心底这样暗暗下着决心。 在一处小溪流边上,杨浩很快地为大家煮了一锅木耳玉米汤。吃饱了木耳玉米早餐之后,大家又像前天一样,把没有吃完的木耳玉米汤装在竹筒里,把它挂在胸前,而空出来的那只锅头,杨好仍然是用它来装火种。拿好七七八八的行李物品后,大家就继续朝西边前进,一路走去,依然是苍苍茫茫的崇山峻岭,如果没有太阳的指引,就很难分辨出东南西北方向。徐妃暗暗记住四周的景物,以防万一将来迷路了也好辨认。 森林里的空气自然是非常的清新,怪树、奇峰、流泉、飞瀑等令人惊讶的风景不时出现在他们眼前,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些小型的野生动物从他们身边跑过。看着眼前非同凡想的自然风景,徐妃心中感叹道,自然界中的万物都是这么自在淡定地生活着,它们充分享受着美好的每一天,要是人世间没有任何的争斗,人类也能像这些生物一样自在欢快,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杨浩可没有徐妃那个闲心在瞎想,为了让妻子和儿子拥有生命和健康的保证,从出发时候起,他除了照顾儿子外,就是注意采集可吃和可治病的野生植物。这广袤的森林是一座丰富的天然食物宝库,也是一座丰富的草药库,完全可以给人类提供生存所需要的物质。这一次,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蘑菇中毒这样的事情,杨浩只领着大家采摘那些他曾经吃过的野菜、菌类和花果,那些岳父仅仅指给他们看过、但他们并没有吃过的品种,他坚决不敢再采摘。 在杨浩的提醒下,徐妃收回了迷乱的思绪,加入到采集食物和草药的行列中。恢复了意识和精神的杨子墨一边忙活,一边不停地说着以前外公教他怎样辨认草药的事情。李通在前两天已经领教过了饥饿的魔力,现在说要找吃的东西,他自然是特别的卖力。不到一个上午,他们就有了不少的收获,那些可吃的东西装满杨浩的两件衬衫,另外还有三捆的各种草药,都是用来治疗日常生活中的感冒、发烧、腹泻、皮肤过敏,以及治疗野外行走中摔伤、咬伤、蜇伤、烫伤等病痛的。 这一整天里,森林中没有听到任何的有关战争的声音,杨浩也注意观察了森林里的草木和路况,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没有战争的威胁,却有丰富的食物,这一天是他们几个人出逃以来肚子吃最饱、精神最放松的一天。 入夜之后,由于身体不是特别疲惫,他们就讨论去这次桑国发动的战争。李通一向不关注这个方面的问题,只有杨浩能够说得上个一二来。杨浩认为现代战争的特点是电子对抗,两国之间的军事较量应该是在空中进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桑国要先攻下海州市,还有,前天桑国的战斗机到底飞去哪里了? “是不是他们想来个下马威?”李通忍不住问了起来,两个对战争毫不了解的女人也随声附和着。 杨浩定定地看了李通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桑国这个仗是怎么打的。杨浩接着说,他总觉得他们这样远远地逃离海州并不合适,万一国家需要他们为战争出力,那他们就对不起国家了,毕竟保卫国家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杨浩的这个话引起了大家的激烈反响,有的说逃出来不合适,有的说不逃出来只有死,有的说压根就不了解政府有什么关于战争的具体布置。大家讨论了很久,谁也说不出个好办法来了,到最后,他们只好决定,按照徐妃父亲的交代,先到昆明再说。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也是这般轻松愉快地走在路上,森林里的清新空气和优美风景更是让大家的心情舒展灿烂。能吃饱肚子,又没有危险,儿子也不再生病,这些情况让徐妃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没有死亡的威胁,李通也没有再出现心智失常的时候,只是曾艳不大理睬李通,李通心里虽然有些气恼,但是在这逃亡路上,他也还是有所克制。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杨浩跟徐妃提议说,他们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素食了,今天是不是应该杀鸡或者是兔子,来改善一下生活。徐妃想都不想,就说杨浩你决定就行了,只要子墨好好的,其他事情她都不在乎。杨浩还是第一次听到徐妃说出这么消极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感觉到自己做为一个男人,一定要想办法让妻子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杨浩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小母鸡,想到兔子难养,还是先杀了它。于是杨浩吩咐曾艳帮助徐妃埋锅生火,又吩咐李通一会儿等火烧起来后,再拿锅头到溪流边洗锅、汲水。交代好所有的事情后,杨浩就一手提兔子一手拿菜刀,往小溪方向走去。不到一分钟,杨浩就走到一处平坦的大概四、五米宽的溪流,清澈的河水正从前方十几米远的一处拐角静静地流淌过来,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杨浩不禁感叹,真是碧绿幽静的好地方,一定很少有人涉足这里。不过一心想着为大家准备午餐,杨浩没有过多的留意这里的迷人景致,像往时一样,他蹲在水边就着手宰杀兔子。杨浩用刀在兔子脖子上割了一下,才发现菜刀已经有些钝了,连兔子的皮毛都割不段,他再试了一下,还是没办法把兔子的脖子割开,于是他用左脚压住兔子,在旁边找了一块比较粗糙的石头充当磨刀石,嚓嚓嚓的就磨起刀来。 哗……哗……刚磨了十几下后,杨浩就注意到除了嚓嚓嚓的磨刀声音外,还有一种淌水的声音,他跟着徐家人经常在野外攀爬,这种人在水里淌着走的声音,对他杨浩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杨浩马上抓紧手中的菜刀,左手还抓了一块石头,慢慢地站起来,警惕地看向前方发出声音的地方。可是当杨浩停下磨刀动作之后,对方也停止了走动,哗哗的淌水声再也听不见,四周又恢复了先前的幽静。 “什么人?出来说话。”淌水声的消失,让杨浩明白,对方绝不是善类,他紧张地注意前方的动静,同时用余光观察身边是否有可隐身的地方。 杨浩还没来得及找好隐身的地方,前方就想起急促地哗啦啦的水声,从前方一块大石头后面跃出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杨浩眼尖,那个男人一现身,杨浩就猛地往侧面一扑,因为他看见对方的手中拿着一支手枪,枪口很准确地对着他。一个侧扑之后,杨浩又急速地滚到最近的一块低矮石头后面,就在同时,他听见噌的一声响和石头破碎的声音,接着就有碎石块掉到他身上。 杨浩紧紧趴在石头后面,屏住呼吸细心倾听对方的动静,他脑子不用多想,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桑国的士兵,只是他觉得奇怪,这个敌国的士兵是什么时候进入这大森林里来的。 就在杨浩脑子急速转动的时候,他听见对方嘟囔了一声,好像是骂人,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然后是连续的哗哗哗的淌水的声音。杨浩紧张地探出头去望了一下, 看见对方正沿着河床向他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匕首! 杨浩心里一阵发紧,一股愤怒的力量从内心深处直涌上来,他双手撑地,豁地就变为半蹲的姿势,然后把菜刀放在地上,两手抓起身边的石头,一个接一个地朝桑国士兵扔出去。桑国士兵一定是没料到杨浩有这么迅速的反映,杨浩从对方发出的几声哎哟叫声,就知道自己扔的石头打中敌人了。 趁着对方躲闪的间隙,杨浩再使劲投出两快比较大的石头,然后就操起菜刀,像猛虎下山一样,吼叫着朝对方奔过去。此时,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有六、七米左右,杨浩一眨眼就冲到对方前面,在对方还没有看清楚他的时候,杨浩的菜刀已经像一道惊雷一样向他的脑袋直砍下去。 就在杨浩认为势在必得的时候,对方一个侧身,同时伸手一挡,杨好就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量挡住了菜刀下落的力量。不过,敌人的反击还是慢了,菜刀虽然没有砍中他的脑袋,却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脖子上,鲜血马上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杨浩听到对方啊的惨叫了一声,并且摇晃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倒下。杨浩挥起菜刀再想砍下去,却被对方紧紧抓住了右手。 感觉到右手被对方抓住,杨浩心知不妙,这家伙脖子挨了一刀还能迅速做出抵抗,确实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杨浩知道自己不能大意。只这么几个闪念,杨浩的余光就留意到对方拿着匕首向他腰部刺过来,电石火光间,杨浩向右一侧身,同时伸出左臂,使劲把对方的胳膊往外撞去,对方的胳膊是被撞开了,但是杨浩也觉得左上臂一阵生痛。杨浩忍住疼痛,迅速出手抓住对方的右手腕,然后右手把对方往前一拉,举起右膝盖就撞对方的身子,拉一次,撞一次。 感觉到自己被牵制,桑国士兵加重力量稳住自己的身体。对方拼了命抵抗,杨浩一时也没办法拿下对手,两人陷入了力量的对抗中。突然,杨浩注意到对方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还有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慌的神色。敌人在害怕!这个发现让杨浩信心陪增,他相信,胜利一定属于他杨浩。看出了敌人的软弱,杨浩大吼一声,使出平生的力气把对方甩倒在地上,然后紧握着菜刀跟着扑上去。 桑国士兵虽然摔倒在地上,但是他的反应能力还在,看见杨浩扑将下去,他一个翻身就躲开了杨浩的菜刀。杨浩看见没有砍中敌人,马上再来一刀,可是对方翻身的速度很快,杨浩也快速跟着追过去,谁知道在他准备砍第三刀的时候,一快石头把他绊倒了,菜刀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啷一声响。 杨浩急忙一翻身站起来,没想到对方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站了起来,两个人各自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慢慢游走起来,眼睛虎视眈眈的怒视着对方,以便寻找机会再次出击。 “你这个该死的桑国鬼,今天让我杨浩碰上你,我一定叫你有来无回。你看你的血就要流完了,你害怕了吧,你既然这么怕死你为什么还侵略我中国?我今天一定让你明白,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杨浩看着对方脖子上那个巨大的血口子,冷笑着看进敌人已经虚弱的灵魂。 “哈依足噶啊,吗呢足呀呐噶,叨洽吧吗唷伊。”对方承受不了杨浩的凌厉,终于开口说了几句话,而他的开口恰恰也证明了他就是桑国人,杨浩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听得出来对方说的是桑国语言。 “你动手哇,再不动手的话等你的血流完了你就没有力气了。”杨浩又冷笑了一声。 “啊……”不知道对方是否听懂杨浩说的话,他吼叫着向杨浩冲了过来。 杨浩冷哼一声,机警地往旁边一退,同时伸出右腿一挡,对方一个趔趄就像狗啃屎一样扑倒在河滩上。杨浩不容他起身,就一个泰山压顶骑到对方背上,一举手就在对方的后颈上狠砍下去,手起刀落的时候,杨浩听到了两声惨叫,一个当然是身下敌人发出来,另一个是哪里发出来的他不知道,不过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他再次举起菜刀,准备继续砍下去,直到把这个可恶的小桑鬼砍死。 “杨浩,不要杀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个高亢恐怖的女声。 是徐妃的声音!杨浩想收住手,可是他刚才出手太猛,在徐妃话音刚落的时候,菜刀已经再次砍进敌人的脖子,猩红的热血像火山喷发一样溅了一地。杨浩听到敌人嘴巴里发出含混的几句话,他很想听明白敌人说的是什么,可是几秒钟之后,敌人的头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歪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什么声息。 时间停止,水流停止,青风停止,白云停止,一切都归于静止!杨浩一把丢掉菜刀,慢慢地站起来,然后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 “杨浩,这个人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曾艳哆嗦着问道。 曾艳的声音在他后边响起后,杨浩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嘣嘣跳得厉害,他慢慢转过身…… “啊……”杨浩本来是想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曾艳的,可是在他刚刚转过身的时候,曾艳就发出一声尖叫。杨浩被曾艳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心脏跳得更加厉害,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在曾艳后面走过来的李通和徐妃却明白了,原来杨浩大半张脸全是血,很像京剧中的红脸。 “杨浩……”徐妃只能颤抖地叫了一声,心中的疑惑却被惊恐完全堵在喉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