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九天之升龙传》 楔子 (《龙吟九天之升龙传》目前为止在以下地点合法授权发布: 天马梦想(圣斗士论坛) 朝花夕拾社区(同上) 圣斗士 永恒的神话 (授权转载) 百度圣斗士吧(授权和自发都有,但自发现已停载,授权给水瓶宫的爱恋) 起点中文 晋江原创(速度原因,现已停载) 樱雪轩(飞樱在和讯的博客) 都市言情小说(授权转载) 西祠胡同(授权转载) 除此之处,其他地方都是非法转载,请大家一经发现立刻通知飞樱ximinwei@163,谢谢大家的支持!!) 楔子 “我们居住的大世界由九个板块组成,这九个板块各成一个国家,分别是东方的苍天,南方的炎天,西方的鸾天,北方的舜天,东北的变天,东南的阳天,西南的玄天,西北的幽天,以及,中央的钧天。自古以来,大世界就被六种最基本的神力所化成的结界保护着,以免它的居民受到外来的伤害。而结界能量的最终来源,则是钧天国的首都——六行界所供奉的上古时代就存在的六个青铜水晶球。也因为这个原因,九天国才唯钧天马首是瞻。当然,因地制宜而形成的各地结界是不同的,不光‘质’不同,‘度’也不同,结界会弱化,此时就需要加强,结界也会破损,此时就需要修补,而负责这些工作的人,就被称为‘守翼’。并非人人都能成为‘守翼’,只有那些具备特殊体质,能够自如操纵自然神力,经过一定的训练,才能取得‘守翼’的资格。‘守翼’分为三级,黄金守翼,白银守翼和青铜守翼。一般说来说,三者的能力是逐步减弱的,黄金守翼是九天最高级的武将,通常就职于六行界,集聚在钧天国君的身边。以下是白银守翼和青铜守翼,通常分管一国的州、一州的院和一院的首,若首下还可往下划分,就视不同情况作不同处理。 大世界的居民从不同种族划分,只有三类:就是数目占五成的‘人’,占三成的‘魔‘和占两成的’灵‘。从本质上讲,三者并无区别,只是人和魔都比较好斗,由于这样的原因,再加上历史、地域、宗教等多方面的因素,九天国没有任何一时刻是都处于安静平和状态中的这一现象,就不难理解了。尤其是青铜水晶球的能量每三千年轮回一次,在它轮回的’末‘和’始‘这一段约两百年的波谷期内,结界大幅弱化、破损,等到真正波谷的那五十年内,情况愈加严重,结界甚至会出现局部消失,妖兽就会横行霸道,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将趁势作乱。古往今来,,没有一次波谷期,大世界的九个国家能至少有三个是处于大至平静中的——尤丽安,你有事吗?”讲得正兴起的老夫子很不乐意被人打断,但他总不能无视学生高举的手,|尤其是那只手上还抓着一只看来就要飞来提醒他的球。 哥哥果然说得没错,只有这样才能引起这老头的注意。尤丽安这样想着,站起来道:“可是老师,一万九千多年前,不是出现过一位有道明君,在他的统治下,九天国首次在波谷期出现了九国共享太平的局面吗?” ??? 老夫子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才讲过,”底下一帮小鬼异口同声道,然后又哄堂大笑——倒不是老夫子才忘了昨天才讲的历史,而是在他身后的门口,忽的出现了一个蓝发的男孩,正对着大家扮怪相+用手背敲打额头呢。 “哦哟,是啊……”老夫子用手背敲敲前额,于是乎底下笑得更厉害了,在尤丽安的示意下,趁着老夫子转身喝茶的功夫,蓝发男孩从他身后绕过,坐到最后排的位置上。 老夫子又转身面向大家,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课堂里多了个人,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讲道;“没错,历史上是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位国君,凭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魅力,将一披忠勇能干之士团结在周围,第一次为波谷期的大世界带来了和平。不光如此,他所统治的时代,也是历史上少有的几个鼎盛时代之一。这位国君,就是被后世之人尊称为‘神之化身‘的神威大帝——撒加。” 哗! 所有的小孩都调过头去,将目光投射在刚才溜进来的蓝发男孩身上,直盯得他有些不知所措道:“干……干吗,只不过是……名字一样——” “撒加!!” 一声怒吼!老夫子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你又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 “曾爷爷,您别这么凶嘛。好歹我今天只是迟到,又没逃课。”男孩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虽说是求饶但反抗精神还是颇为明显的。 “你……你……“老夫子气的胡子抖啊抖的,又舍不得狠下心来对可爱的曾孙动用私刑,正在下不了台之际,一个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尤丽安。 “哥,曾爷爷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日后能成长为像神威大帝那样伟大的人,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呀。还是赶快认个错吧。”女孩子就是心细。 男孩咪咪消,说出的话可狡猾的很:“曾爷爷,您老先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您的苦心我也明白,可说来说去,您从来都不跟我讲,神威大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叫我怎么学习呀。不如趁今天,您就先讲讲有关他的故事吧。大家也一定很想听,对不对啊?”不知不觉就把话题给转换了。 底下顿时一片附和声,在这个村落里,老夫子的曾孙就是小孩子们中的钧天国王,老夫子从来没见到这么多小孩意见统一地想要听他授课,乐得胡子翘啊翘: “呵呵呵,当然好啦。其实啊,神威大帝之所以能名垂青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光辉的业绩,还在于他及富传奇色彩的一生。他是从一个低人一等的叛臣之子的身份,历经磨难,才荣登高位,之后又经历了几次大的动荡,才最终坐稳了那张龙椅……” 第一卷 命运之子诞生 第一节 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弘兆5498年,昂座123年,西方鸾天武将碌宸,十年,攻进鸾天国都泓北,弑君,自立为王,消息传出,震惊朝野,钧天国君史昂力排众意,发兵鸾天。 “陛下!陛下!” 一小兵尚未卸甲,也未漱洗,便匆匆进殿,一下子跪倒在身着黄袍、容貌俊美的青年面前。 “我……我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什么?” 小兵的声音虽小,听来却如天边惊雷,史昂随即恢复常态,急问:“那凯齐呢?左右大将呢?” “呃……” “说!”史昂提高声音,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在空旷诺大的金銮殿上,噌洪作响。 “两位将军战死,凯齐元帅……他……他……”支吾了好一阵,小兵才下定决心道:“元帅大人,他投敌叛国了。” “什么!”史昂再次喊出这个词,这个消息比前一个消息,带给他的打击更大,这怎么可能!!他,童虎,还有凯齐,三人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朋友,想二十二年前,整个朝中只有凯齐坚决支持他,攻打鸾天国(童虎那时不在朝中),并在首战中就自告奋勇,挂帅出征。这二十二年来,凯齐在外作战,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他却从未向他,向朝廷,有过一句牢骚,为什么这次会忽然的—— “凯齐大人,还托小的,给您一封信。‘小兵抖抖地将血迹斑斑、烟熏火燎的信呈上。 史昂疑惑地展开信件,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看就是凯齐的亲笔,幼年的往事此时就非常令人讨厌地浮上心头—— “凯齐,你过来!”白胡子的太傅大人平日都是慈祥和蔼的,但他此时的脸上分明写着“我心情很不好,你们不要惹我”的字样。 拥有一双能与最美丽的蓝宝石想媲美的双眸的男孩,从容优雅地来到太傅的面前。 哗! 一堆抄写工整的兵法史被扔在他面前,太傅那个气啊…… “这又是你抄的吧!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准替他们两个罚抄,你就不听!很喜欢写字是不是,好!今天给我把这一段抄二十遍,不然不准吃饭!”太傅大人的确很博学,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教育方法有时的确也落后了点。 “你们两个!”教训完凯齐,太傅对着躲在阴暗处的草绿发和火红发的男孩吼道,“跟我出来!” 天色已晚,月亮却还没有出来,宫廷内了无声响,只有三个小孩子的说话声。 “太晚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不,我要等你。” “没错,我和童虎一定要等你,我们从来都是一起吃的嘛。” 尽管史昂用了的力气,但那张薄薄的信纸还是轻飘飘地掉了下去。 “伪君子!伪君子!!” 不顾在下人面前帝王的尊严形象,史昂怒气冲天地叫道。 “当初,当初将储君之位相让于我的是你,现在,现在你居然……居然以此为由,凯齐,你这个……这个……”史昂在脑中搜了搜,发现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词汇,只好沿用原来的说辞,“你这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混蛋!” 感受到年轻君主的愤怒,小兵噤若寒蝉,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史昂又问道:“左将军和右将军是被何人所杀?”印象中,作为炎士——钧天国仅次于六行宫主的武将,其实力也介于黄金和白银守翼之间,不可小视,那么能杀死他们的人,一定也非等闲之辈了。 专门送信的小卒显然没料到君主有此一问:“啊……那个……” “说啊。”注意到小兵面色有异,史昂向他走近两步,君主的黄袍下摆就垂在自己面前,小兵汗如雨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哆嗦起来:“……那个……是……元帅大人……不,是凯齐……”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史昂的身体,也止不住哆嗦了一下,所有的一切在这时都已明朗,所有的问话都已是多余,年轻的君主木然地转过身,向自己的寝宫走去,竟忘了加那可怜的小兵站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居然投敌叛国,还杀了两名主将。是为了向碌宸示忠,还是为了向我示威?凯齐啊,你是我最好最好死亡伙伴啊,为了你,这个皇位我即使放弃也绝不会有一丝留恋,只要你能回来。 当初将皇位拱手相让的是你,如今出尔反尔的也是你,说什么要辅助我成为历史上最贤明的君主,说这话的时候你是否已经后悔了呢?如果你后悔你说啊,只要你一句话,我拥有的一切全部都可以给你,而我要的回报只是你全部的、毫无保留的友情,难道这也过分吗?你就要如此惩罚我?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年轻君主的口中喷出,染红了床头调着的那个小木屋。那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用三个晚上的时间,雕刻出来,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一卷 命运之子诞生 第二节 御驾亲征西方鸾天 “阿昂……” “皇姐?”史昂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有些惊讶道,倒不是说长公主不常进御书房,而是她从来不在这个时候——快三更了还光顾这里。 侗皊轻移莲步——对她这位钧天国最高武将,黄金守翼的金行宫主而言,这是很难得的——来到书桌前,甚是心疼地问:“看到这么晚,御书房还有亮光,于是进来看看,怎么,你打算累死自己吗?” 史昂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姐,不瞒你说,其实我就坐这儿发呆,没干什么。” “是在为选将挂帅之事烦忧吧?”侗皊这个武将可不是盖的。 史昂在自己的孪生姐姐面前毫不掩饰:“当然。先皇首位于我时,黄金守翼总共才剩四个,连同五名炎士,上得了台面的也就九人。现在,凯齐叛变了,还杀了两名炎士,黄金守翼还剩下你、我和童虎。哦,不,应该叫姐夫了。”即使是危急关头,史昂还忘不了调侃一下亲近的人,“就只我们三人。艾里奥是鸾天国人,我不可能派他去攻打自己的祖国吧,美斯狄那个自恋的家伙,我可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当上炎士的,”史昂也不管作为君主,他这么评价下属是否恰当,“至于卡斯欧,唉,他实在是有勇无谋,而且也有一定年龄了,绝对不会是碌宸和凯齐的对手。” “的确是很难办呢。碌宸智勇双全,而今又有我国最优秀的黄金守翼相助,炎仕级以下的武将,也确实不可跟他们分庭相抗。”侗皊秀眉紧蹙,“看来,陛下只有御驾亲征了。” “你要我亲自出马?”史昂闻言略略一惊,——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在考虑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侗皊肯定地点点头,道:“马上从目前地三十七个主仕中,调五到六个上来,代替我们维护结界,我们则由陛下挂帅,我和童虎担当左右大将,调动六行界八成地兵力,开赴前线。” “皇姐也去?你们不是新婚……”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们是身居高位地皇亲国戚!”随着浑厚而不失清朗的声音,红发青年高大威猛的身影便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两人马上迎上前去。 “皊皊的建议很好,我们亲自上场,不杀他个片甲不留,人仰马翻的,我童虎二字就倒过来写!”火行宫主意气风发地说道,“更何况,我想亲自抓住那个叛徒,用我的双节棍狠狠抽他的嘴!”一旁的长公主很肯定地点头赞同夫君地意见。 “而且……”侗皊接过夫君的话道,“现在整个朝中,对陛下您年少登基颇有微辞,我想这其中不乏还有意图叛乱者。如果陛下亲征,一来可以少受些那班几朝元老的束缚,二来也可名正言顺地将一百万御林军的兵权实打实地握在手里,等一切平定,我们凯旋而归,看那帮老头子谁还敢有异议!” 史昂微微点点头:这的确是树立威信的绝佳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弘兆5530年,昂座155年,实际掌管朝政还不到四十年的钧天国君史昂,率侗皊、童虎两位黄金守翼,御驾亲征西方鸾天国。 放眼望去,敌方已尽是断壁颓垣,败迹显露无遗。 坐在狴犴上的史昂,虽然仍象出征前一般年轻俊朗,但流露出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两百多年前,刚刚登基时那个年少不更事的少年那种胆怯甚至有些慌乱的眼神了,如今的他,已然是更成熟,更稳重了。——尽管不久之后,他将会犯下一个足以令他后悔一生的错误。 “五十二年……”他自言自语道,“凯齐,虽然从未在战场上再见到你,可是,你跟我周旋了整整五十二年,最终胜利的人,还是我啊,呵呵呵呵……”他得意得笑道,“等我五个月之后攻城,亲手将你捉住的时候,我倒要听听,当年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完他就又笑起来,可笑声中,怎么也含这一丝凄凉。 “阿昂!”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另一只狴犴驮着侗皊向他飞来。 “阿昂,靠得太近了哦,很危险啊。”长公主道,草绿色的长发在背后飞舞,衬托出她如同女神般高雅的气质。 “姐,放心啦,这儿离敌城至少也有十公里,不会有任何武器的射程会这么远的。”只有在见到皇姐,史昂才仍会显出他年少纯真的一面,“你有没有派出使令去查看,他们不行咯。我们只要再围它五个月,城内定会断炊,到时就不攻自破。” “你别太大意。”侗皊边向他靠近边喊道,“我听前日抓到的探子讲,碌宸有一支神弩,由风行力引导,谁也搞不清它的射程——哦哟——”她忽然从狴犴身上跳起,向他扑来,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两人差点跌下坐骑,史昂连忙稳住身形,再定睛一看,一支黑色的驽箭正插在侗皊得脊背,已经没到只能看到箭尾了,鲜血正不断地冒出,很快就透过铠甲流淌下来。 尽管侗皊以前受过比这严重十倍的伤,史昂还是吓得魂飞魄散,不为别的,只因此时的侗皊,御气翻腾得厉害。所谓御气,是内息之气以全身穴位为结点,行成的内结界,用于对敌中己方肉体的保护。如果御气涣散,人就会受很重的内伤。而由御气的强弱和安稳程度,也可推出人的身体状况。此刻感受到皇姐的御气正如如鸟兽散,史昂哪里还敢多说话,立马抱起她就往大本营飞奔,那可真叫“飞”奔。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一卷 命运之子诞生 第三节 杀了你,凯齐……会恨我 军营之外,场地之上,史昂正焦急地急躁来回踱着方步,边踱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狴犴上侗皊反反复复就和他讲着一句话:千万千万别问告诉童虎。天那,别是皇姐对自己讲的最后一句话啊!忽然的,史昂很想把有这个想法的自己暴打一顿。 好不容易,随军的院使和御医们出来了。史昂正想冲上去问情况,却见五人统统跪倒在地上。这一举动几乎把他峡晕,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将去面对最可怕的事情,还好,院使及时地说话了:“陛下,将军大人的命是保住了。” 史昂一听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汗水涔涔,不过总算天佑贵人——等等!什么叫“命是保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呀,果然,在君主的“瞪”视下,院使磕了个头后,继续道:“可是……”这回他的底气虚了一半,“可是,臣等无能,没法保住,小……小殿下了。” “啊?!”史昂闻言如五雷轰顶,皇姐怀孕了!她怎么不跟自己讲呢?前几天,自己还缠着她,要她赶快生个外甥或外甥女给自己玩呢,,当时她可没什么异样啊。啊呀,对了,怪不得前两天童虎外出督军时,一向夫妻双双出动的皇姐会留下来,也怪不得童虎临走时,会特意关照他注意姐姐的身体,一切都是自己不好,是自己疏忽了呀! 院使又磕了一个头,史昂大怒道:“再不讲清楚,朕就劈了你!” 院使战战兢兢道:“因……因为将军受创颇深,恐怕以后……会……会瘫痪啊。” 钧天国军现在最想的,就是姐夫能用他的双节棍,把自己的脑袋敲碎! 前方督军的童虎接到君主的指示:立刻攻城,并要活捉碌宸! 城中烟火四起,杀声连天,史昂却无暇顾及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狴犴驮着他,径直向皇宫飞去。 守宫的御林军早已溃不成军,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当然也早被俘虏了。下了坐骑,史昂及随行的士兵几乎没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闯进了皇宫。 “陛下!”忽有人来报,“我们在养心殿找到了碌宸的女儿和他的外孙。” “哦?”史昂立刻下令,“不要伤害他们,朕马上过去。” “别过来,别过来啊!” 女子双手向前,举着一把尖刀,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惜她的这番话和这种“威胁”并未收到什么效果,钧天的士兵还是步步紧逼,——在他们眼中,尽管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妇,但谁叫她生而为叛臣贼子的女儿呢,这可怪不得他们了。 少妇的眼中,流露出十分恐惧的神色,她一步步往后退,面前是一圈指向她的枪头,仿佛是为了衬托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身后床上的婴孩没来由地哇哇大哭起来,声音还挺响的呢。 面前的士兵忽然自动分成两排,站开了,少妇的呼吸更加地急促,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仿佛那里会随时出现一只吃人的野兽似的。 史昂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妇,真没想到,碌宸长得不咋的,可是他的女儿却可称得上是有沉鱼落雁之容,羞花闭月之貌,即使是现在吓得面露土色,仍掩饰不了她的绝代容貌。 忽然的,毫无征兆的,少妇的手向前一刺,整个人也冲了上去,已经和她走得很近的君主本能地往后退去,两人一起越过房门,掠出四五丈远。 等到感觉大事不妙的士兵们纷纷冲出去时,却见他们的君主正安然地站着,而那名刺客,却已无力地倒伏在地上。 史昂拔下插在胸口的尖刀,虽然部位对准了,但伤口并不深,不仅仅是因为有铠甲和御气的保护,还因为刺客本身,并未用上十足的力量。 此时此刻,史昂方才感觉到少妇体内强劲的御气和令人生畏的力量,原来,她也是一名能力卓越的守翼啊! “为何不使上全劲呢?这样,你就可以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了。” 被史昂反击一掌,受伤不轻的少妇,边喘气边道:“我父王每次战胜敌军后,都会下令……屠城,可是……你没有……你是一位好皇帝,我不能成为……家乡的罪人,而且……”她凄楚地笑了一下,而且,杀了你,凯齐……会恨我……” 她的话立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史昂全身为之一抖,他马上蹲下去道:“谁?谁会恨你?那个叛徒吗?” 啪! 这一回,少妇可是用尽了全力,史昂长这么大,可还没被人甩过巴掌呢,而且,还当着这一群小兵的面,唉,君王的尊严何在,颜面何在啊! 可是史昂现在显然不会关心那些,他的全付注意力,都正放在少妇的话上呢。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被关在天牢五十年,整整五十年啊,我们什么招数都用尽了,他却软硬不吃。为了你,为了那个根本不属于他的王位,他甘愿背负叛徒的罪名,甘愿忍受五十年的劳役之苦,甘愿被废去一身的武功,甚至连妻儿都可以不顾……哼哼,对啊,这种抛妻弃子的混蛋,我又凭什么为他辩护!想当年,把他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人是我,替他引见父王的也是我,一手扶持并提拔他的还是我,我对他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哪知他的回报确实却是要行刺父王,哼!这个忘恩负义、卑鄙龌龊、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一开始,少妇还对着他讲话,可到后来,就成了她在阐述自己的血泪史了,此时的她还在不停的咒骂着,仿佛不将所有狠毒的词汇全部搬出来,就难消她心头之恨。女人啊,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一卷 命运之子诞生 第四节 我没有怪你 七十四年之后再次相见,却恍若隔世。 前一次,国君亲自斟洒、牵马,为他饯行,在塞外草原上,他们挥泪而别,那时,他们是君臣,更是密友。 而仅仅隔了七十四年,再次相见,地点却改了叛国天牢,这时,他还是国君,而他,已是叛臣。 来天牢之前,史昂已经审问了碌宸的部下,从他们口中得知,碌宸之女所言确为事实,凯齐当年,的确乃诈降,只可叹功亏一篑,将自己弄了个身败名裂不说,还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整整蹲了五十载。要不是碌宸的女儿时常来照看他,史昂如今看到的,哪还会是以前那个面如冠玉、俊美不凡的木行宫主。碌宸折磨敌人的刑具五花八门,名目繁多,就算是神进去,也能叫他变成鬼出来。说来也讽刺,凯齐的软硬不吃,叫碌宸十分恼火的同时,却深深吸引了他的女儿,结果本来就在战场上对这个英姿勃发的元帅颇有兴趣的她,竟然在劝降的过程中一步步地陷了下去,就差点没把自己给“劝”过去,兵败如山倒之后,碌宸曾意图诛杀凯齐,破坏钧天领袖的心志,碌宸之女迫于无奈,在凯齐的食物中下了药,与他一夜风流,原先只想这生米煮成熟饭,父王怎么这也得看在女儿的份上放所谓的女婿一马,事实上碌宸也做到了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因此怀孕,而且还是对双生子。这也是他们的母亲为何要将真情吐露给史昂的重要原因之一,否则,这一对可无辜的孩子恐怕会受到牵连啊!只可恨知道这一切的凯齐,仍然不为所动,难道他是冷血动物吗?那又为何对钧天,对史昂忠心耿耿、坚贞不渝呢? 或许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当凯齐用他那一双温柔如初的浅蓝色双眸向他望来时,史昂看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神色,那其中只有坦然,只有一种问心无愧的坦然,他的模样与七十多年前没什么大的改变,只是人消瘦了些,还有就是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皮肤苍白了些。 凯齐纤细的手腕上各套着一副看上去故过于粗重的镣铐,脚上亦是如此,即使已经是废人一个,碌宸仍不许他在这不到十平方的牢房内有活动的自由。若他还是以前的凯齐,这区区几副镣铐有能奈他何?可恨现在却要这样被锁在牢内,生死都无法自如的选择。史昂见状一阵心痛,别说凯齐是被冤枉的,纵然他真的铸成大错,史昂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如此对他。本来可以以自己的金行力断开铁链,但是怕刺激到他,史昂还是从卫兵手中接过钥匙,向他走去。 “别过来。” 他的声音,可比以前低的多,到底被散去了全部的力量,说起话来显得中气不足,但是,毕竟曾是钧天国百万雄狮的最高统帅,那豪迈的气势,还尚存一息,史昂愣了愣,挥手示意卫兵们退去。 凯齐吃力地拖着沉重地铁链,摆动自己的身体,跪下磕头道: “罪臣怎敢劳陛下大驾,只是罪该万死。“ 史昂鼻子一酸,再也无法忍耐,冲上去两下,就将凯齐臂腕上的铁链断下,恨道:“那个混蛋竟该如此对你,我非宰了他不可!“ 凯齐闻言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竟显出一抹血色;“难道他不这样对我,陛下就恕他死罪了吗?” “对哦。”史昂也笑道,说话间,他已把脚镣也打开,“我差点忘了,他是个叛徒呢——哎哟,你——”凯齐的身体忽然软软地向一旁倾去,史昂连忙抱住他,不由地为他的瘦弱吃了一惊:表面上看不出来呢。 回去先把碌宸饿上十天!史昂下定了注意,不!起码二十天! “罪臣……” “不许你再这么说了!”史昂抱紧他道,“阿凯,我马上带你回去,我会为你恢复应有的荣誉,我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医师,为你疗伤,你一定还会是六行界最优秀的守翼的。“ 凯齐将头搁在他肩上,欣慰地一笑:“就算被全天下的人都误会又如何,只要我最在乎的人能够理解我,我死而无遗。”说话间,他一把推开是史昂,君主腰间的黄金匕首已在他的手中—— “不——” 史昂再次冲上前,他所能做的,仅仅只能是把匕首已插入胸口的凯齐再次抱在怀中。 “为什么!我没有怪你啊!为什么要这么做?”无法抑制住眼中的热泪,史昂泣不成声地问着臂弯中奄奄一息的挚友。 本来就苍白的脸面,此时更是白得象缟素似的,好不容易,拼尽全身力气,才从双唇中挤出几个字来:“叛……叛臣凯……齐,……诛于……弘兆5582年……史书上……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浅蓝的的眸中,那明亮的神采,刹那间便消亡了,凯齐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在挚友的怀中,永远地睡去了。 史昂紧紧地抱着幼时的伙伴,他今生最好的朋友,似乎这样,将脸紧紧贴在他的额前,似乎这样,还能让他的身体,再次暖和起来。 弘兆5582年,昂座207年,钧天国军大破叛军,直捣皇宫,俘判将首领碌宸,及一班追随将领,碌宸妻女自尽于宫中,钧天国军大获全胜,同年,凯旋回朝。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一卷 命运之子诞生 第五节 他们是上天降下的命运之子 “哦……哦……”尽管扮了半天鬼脸,可两个小家伙毫无罢休的意思,仍然在不依不饶地哭闹着,把这两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守翼搞得满头大汗却又毫无办法。 门口的侗皊微笑这着摇摇头,示意宫女将她推进室内——她这下半辈子就只能靠着轮椅过日了,可这并没有打击到这位坚强而卓越的女性,在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后,对于如今的状况,她心中只有充满了对上苍的感恩,毕竟,她和她所爱的人,都好好的着。 “你们这样怎么行呢?他们不难受才怪呢,”侗皊接过夫君手中的婴儿,说也奇怪,仿佛回到母亲的怀中,这个婴儿立刻停止了哭泣,他一停啊,另一个小家伙也立刻安静下来。难道是心灵感应吗?多么奇妙的双生子啊。 不过好景不长,半柱香的功夫不到,长公主怀中的小孩抖抖手,踢踢腿,砸巴砸巴嘴,又开始大哭起来,当然,他的兄弟也立刻毫不示弱地跟她奏起了“二重唱”,这回可是怎么哄都不经事了。 “兴许是饿了。”侗皊唤来奶娘,吩咐她们将两个小家伙抱下去,之后,她转过身——当然要连同她的轮椅一起转过来,问弟弟:“不顺利吧?” “是啊。”史昂苦恼道,“有七成的官员都不赞同追封凯齐,有六成的官员对他的事将信将疑,我实在是难以服众啊。” “追封之事就罢了,只有大功之臣死后才能追封,凯齐虽忠心为国,无奈功败垂成,满朝文武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为他恢复名誉嘛……”侗皊沉思片刻,叹口气道,“凯齐当年的作为,也确难以取信众人,你不能期望人人都像你这么了解他呀。” “还不是西、北两长老带的头,引得一堆大小官员都在后面瞎起哄!”童虎不满道,侗皊咳了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凯齐到底诛杀了他们二位的儿子和弟弟,阿昂已经对两位炎仕进行了追封,现在若又为凯齐平反,那两位炎仕又算什么?” “阿凯一定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临终前才嘱咐我那番话。”史昂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这人从小就这样,只会为别人考虑,从不顾及自己。现在我身为九五至尊,却连这等小事也无法为他办到,我……我真是……”他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侗皊道:“这事急不得,况且你刚打完胜仗,论功行赏是应该,可凯齐的情况毕竟特殊,若你一意孤行,可别被别人套上‘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帽子哦。咳……这个,还是暂时搁一搁吧。” “搁一搁,我看难喽,西北两长老本来就对阿凯恨之入骨,况且他们还有点种族歧视……”童虎倒不是泼冷水,心直口快是他的特点,“是啊,”史昂接过话头,”尤其这次的叛首又是魔族之人……“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吃饱了被抱出来的凯齐的一对遗孤身上,他和侗皊一人接过一个,小家伙抱着肚子的力道还是蛮大的嘛,不光在他怀中扭来扭去,还十分调皮地就去扯他的长发;“哦哟,痛……痛痛……“ “还是我来吧。”侗皊将怀中的小孩跟他调换了一下,“这个哥哥脾气要温顺些。”“咦?姐,你怎么知道这是哥哥而那个是弟弟?对了,他们取名字了吗?”这些天忙于战事的善后处理,史昂一直没抽出身来看这两个小鬼。 “他们颈上的坠子都刻着呢,”童虎指着他怀中的小孩道,“他是哥哥,叫撒加,那个弟弟叫加隆。” “撒加?加隆?撒加,加隆……”史昂低下头,默默念叨这两个名字,忽然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童虎,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玩耍时约定的暗号嘛。” “对哦。”童虎恍然大悟,向来不轻易动感情的他,眼圈也一下子红了,“阿凯,你这个傻瓜啊……” 悲伤的气氛并未持续很久,因为两个精力充沛的小孩是绝不会允许大人们忽视他们的存在的。即使乖巧的撒加,也重又开始在史昂怀中扭动,并前赴后继地重复他弟弟刚才的举动,就不要说比他更不安分的加隆了,童虎连忙从妻子怀中把他接了过去。 “哎哟……撒加,你乖啦,别扯了……哎哟,别跟你弟弟学坏了……”看看,现在就已经开始比较了,难怪会有人说有兄弟也有有兄弟的难处啊。 “撒加,加隆,看这儿哦。”侗皊招招手,从她的掌心中,飞出一团团白色的小光球,在空中随意地飞舞着,——这种用与生据来的神力来哄小孩的,大约也只有守翼们才做的到了,侗皊的力量在战争中受了重创,但这点小小的伎俩,还是可以办到的。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一些新奇的小东西吸引的,果然不多久,童虎和史昂就抱着他们在屋中追逐起那些金行力幻化成的小光球来。两人也动用自己的神力,造出这样的“玩具”,一时间,火红色和乳白色的光球漫天飞舞,引得两个小孩“咯咯”直笑。 终于,双生子玩累了,安静下来,小光球也慢慢消失,哦,不!没有消失啊。这屋中,又出现了一团团光亮度远不及原先光球的小光球,但,毫无疑问的,这是由木行力幻化成的淡绿色的小光球,正由这对孪生子胖乎乎的小手中飞舞出来呢,微弱的,宁静的,确是真真切切的木行力啊。三个人都愣住了,虽然他们早想到,这两个新生的婴儿可能具有同他们的父亲一样的神力,可是,才不满一岁就能运用这种力量也委实离谱了些吧。 如果去除后天的锻炼不算,“人”和“人”,“人”和“魔”的守翼结合,生下的孩子中有近一半可能成为守翼,但这其中不到十岁就能运用先天的力量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神力资质是比较优秀的),仅占一成不到。而“魔”和“魔”的守翼结合,后代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虽说他们成为守翼的概率不到一成,可这其中超过半数以上,都拥有十分优秀的潜质,事实上,史昂在内心一直祈祷,这对双魔之子能够是九成中的那两个,他们能够过上普通人那样幸福平静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上天似乎故意要和他作对哦。不过,不管怎么说,看到这一对幼儿能继承到他们父亲的强大力量,三人还是十分高兴的。但正如有了一对调皮的小孩,任何气氛都无法持久一样,没多久,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心情便立刻沉重起来。 “再过两百年,对大世界的又一轮考验就要到来了。”史昂道,一边把打着哈欠的哥哥放回舒适的摇篮中。 童虎也边这样做边道:“再过两百年,正是撒加和加隆的力量处于颠峰状态的时候啊。” 侗皊轻轻推着摇篮,半是欢喜半是惆怅道:“他们是上天降下的命运之子呢……”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卷 汇聚 第一节 艾俄洛斯的到来 有了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孩,整天在公务中忙忙碌碌的心灵也被注入了一股清泉,劳累了一天下来,看到他们纯真的笑容,就什么疲惫也消失了。不过,三个大人似乎都有些顾虑,只是彼此都心知肚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没有人提出来。那就是,这两个小孩子,他们的长相,实在是让他们的父母(如果都还活着的话)失望呀。不是说他们长得不漂亮,而是跟可称得上是盖世帅男、绝世美女的父母比起来,他们的容貌就逊色得多。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证明他们三人是多虑了。他们的长相,越来越偏向于他们的父亲。等到六、七岁(以后类似的用语仅是修饰外表,不代表实际年龄)光景时,已经和同年龄的父亲是一个模子里映出来的了。啊,这么说也不太恰当,起码对哥哥不太恰当。撒加无论是从发色、脸形、眉目,都和凯齐没什么大的差别。可是他的一双眼睛,颜色要比凯齐更深一些,象阳光普照下的大海般晶莹透亮,倘若细看,就会发现这对眸子还微微泛着神秘而高雅的紫光呢,也许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吧。史昂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少妇的眼睛是湖紫色的,比起撒加,弟弟加隆倒真是长得跟凯齐一模一样,就连那双眼睛也没差到那儿去,浅蓝色的,亮亮的。可是,不用怀疑的,史昂的心,更偏爱于哥哥撒加,原因无他,撒加不光继承了父亲的相貌,更重要的是,有着和父亲一样的性格和气质,温柔的,乐于助人的,总是微笑的,从容优雅的,偶尔还带着那么一丝忧郁。相比之下,加隆可要简单明朗多了,逃学、打架、不交作业(不过他的成绩可一点也不逊于撒加),反倒更象小时候的童虎和他哦。每当这时候,就像凯齐总是为他们出头一样,替加隆出头的,只能是冤大头的撒加了。 兄弟俩并不孤独,跟他们一起长大的还有许多大臣们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甚至于重孙、重孙女什么的。对于自己的后代跟叛臣之子一起学习、玩耍,许多大臣都颇有微辞,只是,一来见国君如此宠护这两个小子,二来每当他们对子女进行说教时,得到的反应往往都是:为什么?撒加哥哥那么好,加隆哥哥也好勇敢,不跟他们玩是傻瓜呢。于是大臣们只好作罢。当然,也有人是坚决反对这对兄弟的,就是西长老和他的孙子,北长老和她的侄儿,没办法,凯齐毕竟是他们的杀亲仇人,所谓父债子偿,虽然细想荒谬得很,却被不少人如警言般遵守着。 但双生子却不高兴了,虽然大多数的小孩都唯他们马首是瞻,史昂也对他们呵护有加,可以说简直没有什么要愁的,可是——找不到可以一较高下的伙伴呀。大臣们的后代中有一两个也是有神力的,比如西长老的孙子,人家还十分乐于奉陪呢,可他的力量哪能跟两兄弟比呀,往往是卡硌司一叫嚣,就被加隆一拳打飞出去了。不过着小子还真是锲而不舍,搞到后来,加隆见了他就跑——实在是不想再揍他了,多没劲啊。孩子群中有一个力量稍微强一点的,属于白银守翼的档次了,是南长老的曾孙女,唤作苏兰特的,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她偏偏更喜欢待在加隆的身边,加隆的脾气虽然粗暴了点,可怜香惜玉还是懂得的,尤其像面对这样漂亮的姑娘,较量时当然不会用全力,自然也就不尽兴了。所以多数时,双生子只好互相打着玩,可惜他们的力质不相配(相同的嘛),成不了“同伴”。所谓“同伴”,就是能互用力量进行交流、提升、恢复和疗伤的人(一般只是两个),其实守翼们大都能互通力量,只是与自己力质相配的“同伴”进行,效果会更好些,尤其在力量的恢复和提升上,所以大一点后,兄弟俩就经常外出,至各地的守翼集训地寻找“同伴”,不过每次两人总是会垂头丧气地回到六行界,倒不是力质难配,而是一般的守翼,力量与他们相差得太悬殊啦。对于这一点,作为师父,又是养父的史昂只能安慰他们:别着急,等黄金守翼的候选人来到六行界后再说吧。 每隔一定时间各国都会将有资质的小孩送往六行界,接受作为黄金、白银和青铜守翼的考核。尤其是十多年前体童虎夫妇外出访医后,整个六行界就只有史昂一个黄金守翼(虽然几年后两个小鬼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也获得了黄金守翼的资格),六行界更是加快了这一方面的考核。不过这事是急不来的,尽管整个六行界都殷切盼望,可该出现的却始终没有出现,直到——艾俄洛斯的到来。 艾俄洛斯出生在六行界的郊区,父亲是位勤劳朴实的铁匠,母亲则是慈爱善良的洗衣工,家境虽然清贫却也过得快乐。跟撒加和加隆幼时相反,艾俄洛斯的父母长得实在不咋的,可这小男孩可是从小就“相貌堂堂一男子”。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不过此时他们最奢侈的愿望就是儿子能成为一个景林,说白了就是个六品官(钧天国的官分九等七品),如果现在告诉他们日后他们的儿子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大大大人物,估计他们会吓晕的。说来也真讽刺,艾俄洛斯不是被当地的官吏发现的,而是被双子兄弟直接带回大内的。那时艾俄洛斯大约是七、八岁的样子,神力已经成形,不过他打小家教严谨,尽管实际的神力显现年龄还要早,他却从不在外用这些过人的力量胡作非为,可是有一次,一位来他们村上兜售风筝的客商喝醉了酒,竟调戏起良家妇女来,小艾俄洛斯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就是一脚,将人高马大的客商踢了个狗吃屎,客商的两个随从连忙捋袖要上前开揍,结果当然是被恰巧出宫玩耍,碰见此事的双子兄弟倒过来一顿猛揍。要不是艾俄洛斯和撒加求情,以加隆的脾气不把这三个目中无人、满口污言秽语的家伙打得伤筋断骨是不会罢休的。也就这样,三个小孩子成了好朋友。撒加和加隆更是惊喜地发现原来这个小朋友也会运用神力——尽管他更擅长运用地行力,而且还和他们有得一拼。于是不由分说地半是劝告(撒加干的)又是哄骗(加隆干的)地将艾俄洛斯带回了大内。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卷 汇聚 第二节 我们就是为正义而生 此后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宫廷的内务长,五品官爱美达亲自来到这个小村庄,正式以聘用国家官员的架势将艾俄洛斯接进了宫,小两口从未见过会有朝廷的人亲临小庄,而且还是为了他们那个小不点的儿子,那个激动啊……小村庄的居民还专门为此开了个欢送会,所有的人都倍感光荣——当然出了当地的景昴,它可是为此冲了军,在大世界,发现有神力潜质的小孩却不上报是大罪,更何况是在接近波谷期的前两百年间,不砍他的头,已算是便宜他了,小两口的儿子成了“守翼”进了宫,一向与他们有过节的景昴又被充了军,再加上朝廷一年补贴的丰厚俸禄,对两人来说真像做了皇帝一样不敢相信知这是事实,唯一不好的就是年幼的儿子过早的脱离了父母的恩宠,不过,对于六行界的居民来说,谁家出了位“守翼”那可是无尚光荣的事情,即使那个令人讨厌的七品官还在,即使没有朝廷贴补的俸禄,小俩口都会毫不犹豫、立场坚定地把儿子送出去的,至于子女亲情嘛,反正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不过世界上总不会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像是为了印证对孪生兄弟的友情,艾俄洛斯进宫的第一天,就和西长老的孙子结下了仇。那是在课堂上,太保大人正在为他们授课,而双子兄弟又恰巧不在,否则,卡硌司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量,他竟然趁着太保回身画星相图时,将坐在前排的苏兰特的一绺发辫蘸满了墨汁当毛笔使,苏兰特上课一向专心不二,没有发觉,而其他坐在后面的小孩们又都敢怒不敢言——这卡硌司搞这样的恶作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旁边的艾俄洛斯可看不过去了,他先用眼睛狠狠瞪了一下卡硌司,换来的却是对方挑衅的般的嘲笑。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撒加,他一定是会出声报告太保,若是加隆,毫无疑问肯定是一拳挥去,可惜这两人现在都不在,坐在他们位置上的刚来到这里的艾俄洛斯,他没有加隆那般冲动,可也没有撒加那么好说话,想了想,艾俄洛斯便运用意念——虽说念动力是金行和风行守翼的特长,可别的系的守翼也不是不具备这样的本领——操起卡硌司搁在一旁的毛笔,指挥他在卡硌司的脸上画了只栩栩如生的乌龟,因为意念的速度极快,卡硌司还没反应过来,作品就完成了。艾俄洛斯的这一义举自然立刻引起了同学们的捧腹大笑,苏兰特回头一看,呵!这还了得!随手就狠狠甩了卡硌司一巴掌,自然,挑的是另一边干净的脸,然后就向艾俄洛斯微笑致以谢意,她刚才就已经感觉到他在动用力量,只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而已。 尽管太保大人有心偏袒艾俄洛斯,想小事化无,但艾俄洛斯毕竟得罪了朝中最有势力的西长老,所以此事还是惊动了史昂。没办法,卡硌司戏弄女孩子是不对,但艾俄洛斯在人家脸上画乌龟也实在是过分了点。好在乡村来的孩子老实厚道,艾俄洛斯主动向西长老赔礼道歉,西长老当然不能以一个位高权重的身份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况且孙子的口碑不好他也是早有耳闻的,这事又是他这边理亏在前,南长老要真较起劲来那也不是好惹的,这国君明摆着也是帮着这穷小子的,西长老只好有个台阶下就算了,心里却将艾俄洛斯恨了个半死,从此更是变本加厉地找几个小鬼的茬。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史昂也借机好好教育了一番加隆和艾俄洛斯,让他们别再惹是生非。(“不过……”史昂当时意味深长地“咳”了一声,,“如果你们能保证不被抓住把柄,那么偶尔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也是允许的嘛。”加隆立刻以少有的乖巧语气接过师父的话头:“没错,我们就是为正义而生的。”听听,这上升的高度……) 但这样的机会以后很快地就变少了,他们这一群孩子已经长到一定的年龄,要被分开接受不同的教育了。几年之后,撒加和加隆就以令人无法相信的速度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黄金守翼(不过这可不是他俩自愿的),两人便和尚未取得“黄金守翼”资格的艾俄洛斯一起修行,顺便照看其他的小守翼们,不过真令人失望,具有黄金资质的,好像还是没出现哦。“这时代,不会就我们几个了吧,”加隆经常垂头丧气地讲,“那到时候(指波谷期)岂不是要累死!!” 相比之下,撒加和艾俄洛斯要乐观得多:“急什么,还有两百年哩,这时代运气不会这么背吧,就不再诞生黄金守翼了?” “那也要快点啊!”加隆跳起来道,“让他们成为能独挡一面的黄金守翼,至少也得一百岁吧?!”不一样,年纪轻轻成了黄金守翼,这讲话的语气就不一样了,加隆大概忘了,自己还不满这个年龄呢。 不过他们急他们的,反正老天爷一点都不急。史昂也一直忙于国政,无暇顾及他们的感受,还是撒加懂事,不光把一帮小守翼管得服服帖帖的,还经常抽空将宵夜做好了送到御书房。真是心灵手巧的孩子,干什么都成气候。尽管心疼爱徒,嘱咐他不要来了,可到了夜深人静、人困腹饥时,还是会想起撒加的精巧手艺。而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此时的撒加总会端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点心出现在门口。史昂当然不知道,撒加关照过御书房的侍卫,如果三更到了,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要去木行宫(他已经是木行宫少宫主了)通知他。撒加的苦心史昂怕是永远不会知道,他只是在吃东西时会想:哎呀,我这个大人反倒被这小孩惯坏了呢。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卷 汇聚 第三节 小撒,你们的关系定了吗 所以说像这样一个个性温柔、体贴入微、又善解人意的男孩,若是还有人跟他过不去(卡硌司那帮人除外,他们纯粹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史昂可真要觉得十分惊奇了,尤其听说跟他过不去的竟然还是他的宝贝弟弟加隆时,史昂可真是大跌眼镜(如果他有戴的话)。 加隆凶归凶,在孪生哥哥面前却向来只有听话讨饶的份,要他真的生气了,会用的就只有一招:躲着撒加,不跟他见面。这大内皇宫地形辽阔而复杂,加隆又是堂堂黄金守翼,想躲个人还不容易。此时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偷看撒加急得满头大汗地四处找他,不过心疼哥哥的他从来不会让撒加担心多久,最多半天光景,他总会自动出现,然后得意地听着扑上来的哥哥在他耳边不停地唠叨:“你死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其实啊,大部分时间,他也就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撒加的注意力而已呀,谁叫他老顾着那帮小鬼呢!? 可是这一回,他好像玩真的了,一连三天都没出现,把撒加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当然仗义的艾俄洛斯也不会闲着,两人从早找到晚,可连续找了三天,愣是连加隆的影子都没见到,“不会跑外面去了吧。”艾俄洛斯如此揣测,对此撒加断然予以否定:“不可能,我能感觉到,他还在这宫中,只是,唉……”说到这儿,他的身体忽然晃了晃,艾俄洛斯担心地缚住他:“你的脸色好差哦,还是先去睡一会吧。”撒加苦笑:“弟弟都丢了,我哪还睡得着。不过……”一阵眩晕使他不敢再嘴硬,“还是,先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吧……” 此时正躲在假山后面的加隆,见兄长为了找他,弄得自己脸色苍白,头晕目眩的,心中一酸,正想现身相见时,却见撒加靠入了艾俄洛斯的怀中,气得他嘴一撇,转身就走,却听到艾俄洛斯惊惶失措地喊道:“天那!撒加你怎么了,快醒一醒啊!” 加隆一个回马枪冲上去,只见到撒加面无血色,双目紧闭,整个人软软地瘫在艾俄洛斯身上,此时,即使是胆大如加隆,也吓了个半死,用同样惊慌失措的口吻道:“哥,你怎么啦?不会就这么晕了吧,可别吓我呀!”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忽见撒加一动,蓝蓝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意:“隆隆,为人担心的滋味不好受吧。”人却还是靠在艾俄洛斯身上。 加隆气急败坏;“你……你这个大骗子,竟然装死!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这回我要让你一个月见不到我!”说完就跑开了。听听,这话矛盾的。 这次换了艾俄洛斯用同样气急败坏的语气叫道:“哎哟!撒加,别急,加隆逗你玩呢……加隆,快回来,这次可是真的晕了……加隆——” 尽管三人都不希望此事惊动史昂,可史昂还是知道了。原因很简单,史昂下朝后,经过御花园,就见到御医急匆匆往木行宫的方向赶,一问原由,那还了得!一向身体强健的爱徒竟然会昏过去,而且还连昏两次,于是立马就跟着御医过来了。 检查的结果当然是没什么,御医开了些滋补的药就告辞离去了,艾俄洛斯也惦记着那帮小鬼,回大神殿去了。可加隆竟然会把哥哥气昏过去,这在史昂看来是大事,等过了两天,撒加好转后,史昂将两人叫到御书房,他非得问清楚缘由不可。 “谁叫他这一阵老艾俄洛斯粘在一起,都不跟我玩了。”这男孩还很有理呢。对此撒加可是满腹委屈:“谁不跟你玩了,你自己不肯来嘛。”听到这儿史昂可是哭笑不得:“隆隆,你怎么吃起艾俄洛斯的醋来……”“才没有呢!”加隆激烈地反驳,“反正他们不跟我玩,我就生气!就生气就生气!”虽然已是黄金守翼,但毕竟还是末成年的孩子。 撒加只好一个劲地退让:“别生气,别生气了,大不了以后,我们每次都叫你,行吗?”对此加隆似乎还不满足:“哼!也包括去水行宫吗?” 史昂皱起眉头:“你们去水行宫干吗?” 没想到此句话一问,兄弟俩都大眼瞪小眼的,不说活了,而且,更奇怪的是,两人的脸都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撒加更是连脖子后都红了,见状史昂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哈哈大笑道:“小撒,你们的关系定了吗?”听到这话撒加脸更红了,他支吾了一会,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来:“就算……定了吧。”史昂越发笑得厉害了,对加隆道:“隆隆,你应该祝贺你哥哥呀,怎么……”说到这儿,他蓦得像领悟到了什么:“隆隆,你该不会是……吃撒加的醋吧?”事实证明他说到点子上了,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似的加隆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就跑出了御书房,撒加喊了他一声,又向着史昂道:“其实我跟艾俄洛斯都不反对他加入啦,可他就是闹别扭。”史昂笑道:“这个为师可就帮不了你了,你们自己去协商解决吧。” 撒加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离开了御书房,急急地向加隆跑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史昂望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唉,这帮小孩都长大了呢,各有各的心事了。” 守翼间力量交流的级别越高,效果也就越好。可是力量交流有一个副作用,就是引起的御气流动会产生大量的热量,使体温迅速升高,像同伴间若进行较高级别的交流,尤其像黄金守翼这样有强大力量者的交流,体温的升高可是会危及生命的,因此水行宫有一个寒冰潭,如果守翼们想进行这种有危险性的交流,就可以借用这块风水宝地,双方都将除去全身衣物,赤身裸体地进行交流。这也正是为什么同伴一定要是同性的,或是有近亲血缘关系的异性,或是已决定结成夫妇的异性,或是真正的夫妻的原因,让一对不是以上关系的男女这么赤身裸体地相对,可是违反伦理纲常的呀。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卷 汇聚 第四节 能找到个同伴不容易 看来撒加和艾俄洛斯已经成为同伴了,这就太棒了。力量的提升最黄金的阶段就是他们这个年龄,虽说没有同伴,通过自己的修行或跟别人的交流,也能把自己所有的潜力开发出来,可是,有一个同伴,毕竟就能省时省力得多啊。不过,并不是所有力质相配、力度相符的人都能成为同伴,最重要的还是要彼此的心意相通,心有灵犀才行啊。唉,不知加隆明不明白这一点,万一彼此心意不合,交流时御气走岔,就会成俗称的“走火入魔”,轻则重伤,重则可是会送命的!作为黄金守翼,加隆应该明白这一点吧?唉,还是抽空跟他说说比较妥当。史昂边这么想着,边回到自己的金行宫。 今天因为要强化结界,所以不回自己寝宫,而在金行宫睡了。侍女应该已将穆抱来了吧。果然,进了内殿,便看到那淡紫色的纱帐遮着的摇篮,轻轻揭开薄纱,嘿,小家伙正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呢。虽然还不会说话,可那双与他头发、纱帐一样颜色的眼眸似乎在对他抱怨:你来得好晚哦,还不快抱抱我。 “好,遵命。“仿佛真有人对他说似的,史昂俯身抱起了穆,柔柔软软的身体,,带着一股淡淡的乳香,真是个好可爱好招人喜的孩子呢,尤其是看到他额中央那两颗和他一般模样的紫朱色砂记,史昂的心里就别提有多安慰了。 六行守翼中,只有金行宫主是“天命所归”的——凡将成为金行宫主的人,或早或晚,身上总会浮出同样的两颗紫朱色砂记。穆的父亲是一个游牧民族的首领,童虎夫妇周游各国,到他所管辖的地盘时,由于这个叫帕米尔(以他们活动的草原为名)的民族一向与钧天修好,两人便得到了隆重的接待,同时也很荣幸地为首领刚出生的儿子作洗礼并取名。可是洗礼过后,哎呀,这小婴儿的额上就浮现出金行宫主应有的印鉴,真不知是喜还是悲了。帕米尔这个民族一向以豪爽勇猛著称,战士死在战场上对他们而言是最高的荣耀。穆的父亲根本没让童虎和侗皊多费什么口舌,就很爽快地答应将儿子送往六行界。不过,做母亲的当然是有一千一万个舍不得,所以三年后,等孩子断了奶,史昂才派人将穆接进宫。 说起来穆并不应背负这个重担而降临到这个世上,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天命之人”,只是,可惜啊,那个人就是撒加、加隆的母亲,碌宸的女儿槿玥,当初大概就是仗着女儿可能是下一任的金行宫主,碌宸才会更肆无忌惮吧,槿玥的砂记长在她的香肩上,直到她死后入殓时才发现的,唉,可真是造化弄人。不过还好,上天总算又适时降生了一位金行宫的主人哦。 史昂非常非常地忙,天天忙,月月忙,年年忙,每日从鸡叫忙到鬼叫,虽然按规定每一位少宫主或黄金守翼都是由同系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或爷爷奶奶们抚养,但作为国君总不能作孩子们的专职保姆吧,好在一来穆乖巧安静得很(这一点可不像他继承的血统呀),二来撒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他带小孩都带出经验来了),所以多了个穆却也从未多什么乱子,可不像那时候带加隆他们。 不过黄金守翼毕竟是黄金守翼,你要他永远都乖乖地坐着那是不可能的。就在穆开始蹒跚学步的时候吧,作为金行者能力之一的念动力也开始崭露头角。唉,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当初要是飞杯子、手帕什么的,就不会有啥事了,粗心的加隆偏偏要让穆飞起一块石头看看。结果,好,石头飞过墙的一边,穆没力气了,石头作垂直落体运动,然后——天那,卡硌司捂着顶了一个大包的脑袋怒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唉! 时间就在这些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中慢慢流逝,同时它也证明了当初的担心是多余的。几年后,撒加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叫卡妙的漂亮男孩,是个可怜的孤儿,但也是个拥有水行神力的守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撒加是把他从山坡上救回来的,当时他正被一只小火龙追击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这种最毒的妖兽给盯上的,还被咬了一口。火龙的炎毒可是毒药中最厉害的一种啊,要不是那还只是只小火龙,要不是卡妙天生就属阴性的控水体质,要不是撒加及时地出手相救,这一代的水行黄金守翼就泡汤了。不过,火龙的毒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祛除的,在卡妙有能力为自己慢慢化解毒素前,只能靠他的大师兄,也就是撒加来为他运功镇毒了。否则,他怕是活不过一百岁呢。不过卡妙的自尊心很强,按年龄排在第三位(其实应该是“四师兄”了,可加隆死活不肯排第二,于是就只能有“两个”大师兄了)的他,可不希望被师弟们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所以这件事,除了他本人和撒加,知道的也就史昂一人了。 随后不久,东南的阳天国也将专习火行力的米罗送来了,这个俊俏活泼的男孩,一见到冷若冰霜的卡妙就吓得直往撒加身后躲,最后被加隆强行拉出拜见三师兄时,竟吓得哇哇大哭。此时的卡妙露出难得的笑容,亲切地替他擦去眼泪,好!这回可给自己添了个大麻烦, 没过两年,米罗就俨然成了他的小跟班。卡妙当然嫌烦,可是,聪明伶俐的米罗早就看穿了卡妙的外冷内热,再加上穆,这个国君的嫡传弟子,他的小师哥,在一旁出谋划策,卡妙也只好自认载了,去哪儿都得拖着这个“尾巴”。 不过穆这个小师哥的位置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午后的一天,刚探亲回来的艾俄洛斯以瞬间移动的速度冲进训练场,对着撒加就一阵嚷嚷:“小撒,小撒,快!我弟弟,我弟弟艾欧里亚……他也有地行力呢。”一个家庭接连出了两位守翼,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按照六行界的规定,如果一对夫妇已经送出一个孩子作“守翼”了,那么第二、三……个孩子就可以自由选择到底要不要成为“守翼”,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是有黄金守翼的潜质的话,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毕竟,历史上最多的一次,也才出现过十三个黄金守翼啊,这样的天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诞生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艾俄洛斯等人的一番狂轰乱炸后,夫妻俩终于点头应允,让艾欧里亚随他们进了宫。不过小夫妻这回可是下定决心,不再生育第三胎了,开玩笑,要是有生了小黄金出来那怎么办?还是花点希望在抱孙子上吧,可是,这也太早了些吧,黄金守翼要满二百五十岁才能有子嗣,而一帮小子们最大的撒加也才刚过完一百岁的生辰,唉,有的等了。 艾欧里亚就这么进了宫,至此,已有的和将有的小黄金们就有七个了,加隆也不必再担心了他会累死了。只是他不知道,同一时代,黄金守翼降得越多,就意味着今后的战斗越激烈啊。好在他们现在都还小,凑在一块打打闹闹很开心,谁也不会去管一百七、十年后的事情。 穆顺理成章地做了“四师兄”,底下还有两个小师弟可管管。不过“四”的谐音实在太不悦耳了,大家都称他为“小穆”或“穆师兄(师弟)”。艾欧里亚可不比他哥哥,调皮捣蛋他可是一把手,动不动还爱“欺压”一下小师弟,偏偏米罗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就成了家常便饭,让撒加和穆碰上了还好,他们一个只会训斥几句,一个只会劝告几句,让艾俄洛斯碰上了他们可就不管了,用瞬间移动逃走,换个地方继续打。要是碰上加隆师兄,少不得一人一个“毛栗子”,要是碰上三师兄卡妙更惨,嘿嘿,不在冰砖里待上个把个时辰就甭想出来了。不过天长日久后他们发现,每隔两个月,第二个月的第十八天,撒加和卡妙总是不见人影——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撒加在寒冰谭为卡妙疗毒,反正如果那天他们干起来,那会更加肆无忌惮的。但打归打,慢慢地两人发现,他们的力质竟然相符,可将他们乐得,毕竟,能找到个同伴不容易啊。 按照加隆的话,六行界的好运气并没有以艾欧里亚的到来而终止,在艾俄洛斯成为地行宫 少宫主的第二年,西南玄天国的沙加也来六行界报道了。玄天国的居民有近八成是“灵”,沙加光从他的出身看,算得上纯血统的“灵”了——他的父亲母亲都属灵族。“灵”向来热爱和平,好静恶动,历史上出现“灵”族的黄金守翼也是很少的。身为灵却来到六行界接受黄金守翼的考核,沙加本身的出现就预示着未来战斗的激烈程度——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六行界各宫的结界就已开始出现异常的弱化,而来自全国各地的妖兽伤人事件的数目也不断攀升,对此,史昂只能吩咐撒加等加强对结界的维护和守翼们的训练。 沙加的到来起先仍然让米罗高兴了一阵:终于可以抛开“小师弟”的这个帽子了,可是一问年龄,唉,根据规定,如果先入门者比后入门者小了三岁以内(当然大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的,先入门者即为长。可是,沙加偏偏比他大了三岁多五天,五天也是多啊。于是,米罗头上又多了一个师兄,真是……真是怎一个“气”字了得。不过,当秀气文雅的沙加,睁开他那双天兰色的眼睛(搞不懂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老闭着眼睛装“酷”!),向米罗伸出小手,用宛如天籁的声音说道“那么,米罗弟弟,以后请多多关照”时,无法抗拒其魅力的米罗也只有拉着他的手,边傻笑边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在一旁的小艾欧里亚不悦起来,哼了一声就往外跑,最边上的加隆忙追上去数落他不该怎么小气。他自己大概已经忘了以前是怎么吃哥哥的醋的事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 离别 第一节 小撒哥哥,你的招令是什么 弘兆5721年,昂座346年。 “哥,大师兄,你们去哪儿啦?”一大早醒来,就不见了艾俄洛斯和撒加,艾欧里亚等人不由着急起来。没办法,一向都是由大师兄、二师兄吆喝着才肯起来的一帮小懒虫,今天没有人叫却也适时醒来——这就叫习惯成自然。起床用过早膳,却还不见他们的人影,也难怪快到中午时才见到两人的艾欧里亚隔老远就大呼小叫起来。 “妙妙师兄呢?没跟你们一起吗?”米罗显然更在意一同“失踪”的三师兄。 “加隆哥哥呢?怎么他也不见了?”乖巧的穆总算把“失踪”人员的名单全部上齐了。 一向文静的沙加虽然仍然闭着眼睛不说话,不过拉着穆师兄手的他脸上可是显出很想得到答案的表情。 撒加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个个来,一个个来。小穆,加隆哥哥去御书房了,小艾,我和你哥哥刚从魔鬼森林回来,小米,你的妙妙师兄还在那儿,估计你起码会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了。” 穆和艾欧里亚算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可米罗的…果然,米罗立刻嚷嚷了起来:“什么?半个月,我可不干!我要去找他。” 还是沙加细心:“大师兄,三师兄去那儿干什么呢?” “是啊,什么是‘魔鬼森林’啊,听上去好恐怖的地方。”艾欧里亚问哥哥。艾俄洛斯不客气地给了弟弟一个“毛栗子”:“上个月才讲过的,又没好好听,真是!”撒加赶紧把艾欧里亚拉过来,陪笑道:“算了算了,小孩子嘛,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都是你啦,把他惯坏了。”在师弟们的教育上,两个师兄出现分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国君的嫡传弟子若有所思:“原来……三师兄接受考核去了。” “什么是——”艾欧里亚又想问,不过一想到刚才的“毛栗子”,就把话咽了回去。 撒加笑道:“上次讲得也不是很详细,”唉,谁叫那时临近用膳时间了呢,别说讲得简单,就算讲详细了,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小鬼们也不会认真听用心记的,“我干脆再讲一编吧。魔鬼森林是妖兽们的聚居地,里面生活着各种各样力量不同的妖兽。每当守翼们到一定的年龄,嗯,一般是九十岁吧,他们的师父就会带他们到魔鬼森林,选择一只力量可与其匹敌的妖兽,然后,弟子们就会离开师父,以自己的力量来降服它,以此作为通过相应守翼级别的考核。” “那么,万一降服不了呢?万一有危险呢?”米罗着急地问,“妙妙师兄那么瘦弱,要是给妖兽吃了怎么办?”真是童言无忌啊。 “一般不会的,”撒加安慰他,“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守翼是根据自己的力量进行选择的,不是随随便便指定一个妖兽就去降服。其实‘选择’早在两周前就开始了,师父也参与了,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也为了妙妙师兄他能得到充足的休息,所以一直没跟你们讲。放心啦,妙妙师兄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轻易地进魔鬼森林呢,况且,他一路有大艾师兄的招令,嗯,就是称呼被降服的妖兽的,他有大艾师兄招令的保护,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要十天半个月这么久啊,三师兄带吃的喝的了吗?”这回发问的是穆。 “这不一定啊,也许双方打累了还没分出胜负,就要休息之后再打,而打败妖兽,收服它作为自己的招令后,妖兽就会带主人前去巡视它所管辖的区域和接见他所统治的其他妖兽,这些妖兽将来统统会听命于这个降服他们首领的主人,最重要的,招令将带领主人,前去取它所守护的兵器,而这个兵器,无疑于是最适合他的主人使用的。至于吃的方面,就不用担心啦,会有使令送去的。” “那……”沙加正想问这些兵器从哪儿来,艾欧里亚急急地把发言权抢了过去,“大师兄,万一三师兄选错了,制服不了那个妖兽怎么办啊?” 撒加愣了一下,面有难色,艾俄洛斯只好代他回答:“小艾,你们最好祈祷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因为若是发生了,就说明卡妙没有成为黄金守翼的资格,就会被遣送回家,你们以后就可能见不到他了。”说这话时,艾俄洛斯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米罗松了口气:“我只要妙妙师兄活着,别的一切好说。”沙加却在一旁嘀咕:“三师兄还不满九十岁呀,会不会太早了,不会有问题吧……别看沙加平时一声不响地就爱冥想,他其实还是蛮在乎这帮师兄弟的呢,一听到卡妙万一没成功的后果,他就暗自为三师兄担忧起来,便把自己原先的问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艾欧里亚接下来的表现总算让艾俄洛斯感到满意了:“我可不想跟大家分开,我要去训练了,从今天起,我一定要努力再努力!!” “小撒哥哥……”一听到穆这么说,撒加就知道这小子要提些不同寻常的要求了,别看穆平日安安静静、一副敦厚老实的样子,可这小鬼的心啊,七转八转的,别提有多机灵了。说起来撒加也一直觉得,要真论脑瓜儿,一天到晚活泼好动的米罗和艾欧里亚决计比不上安静待着的穆。不是说两人不聪明,而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直肠子,为人爽快豪迈得很。至于沙加,撒加总是隐约觉得,打这小孩进入六行界以来,他就一直在刻意隐埋自己的实力。不论是神力还是才智。不过对此他也不打算深究,毕竟还是小孩子嘛,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也说不定的。正因如此,当他们顶头的三个师兄不在时,穆能成为这帮小孩子们的领袖也就不足为怪了。什么新奇又好玩的点子,基本都出于穆的小脑袋。好在穆很有分寸,有他领着师兄弟(卡妙在领导才干上显然不及穆)们,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偶而艾欧里亚或米罗不听话时,善用武力的卡妙总会让他们服贴起来的。 不知不觉,思绪在电光火石间便扯远了,穆拉拉他的衣袖:“小撒哥哥,你的招令是什么,叫它出来让我们看看嘛。“果然是不同寻常的要求,不过也不算过份,可是艾俄洛斯却先泼起了冷水:”恐怕不行吧。妖兽也是有尊严的,虽说招令会服从主人,可主人也不能老叫它干些无聊之及的事吧,这样招令会对主人失去信心,力量也会随之下降的。“ 教育者的言论立刻遭到了被教育者的反驳:“什么什么嘛,又不是看你的招令,哥哥小气啦!”怪了,艾欧里亚不是要去“努力”的嘛。 “就看一次,不能算‘老‘吧?” “这事也不是那么无聊啊。我们也能长一下见识嘛。”嘿!连沙加也过来掺和,真是“兄弟齐心”啊。 “小撒哥哥——”四个天下最漂亮的小脸蛋带着天下最企盼的神情朝向撒加。唉,不要说撒加了,这攻势恐怕是连加隆也挡不了的,这不,连艾俄洛斯的嘴也变节了:“这个……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啦……小撒你说是不是?” 撒加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无可奈何地笑笑,然后说:“好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 离别 第二节 双头炅犼 “怎么不来,不是说妖兽也会瞬间移动嘛,都这么久了。”米罗低下仰酸了的脖子,向撒加抱怨。撒加笑道:“招令也会感知主人的心灵。如果不是急迫的情况,他也要节省自己的体力呢。”——魔鬼森林与大内皇宫隔了十几个地方区域性的结界,一口气地用瞬间移动跨越这么多的结界要耗去大量体力,妖兽不同于普通的动物,他是很有灵性的,既然主人不着急,我抄近路飞过来就是了。 “来了。”不睁眼睛看的沙加,听力要胜过师兄弟们十倍,他最先发现了妖兽的行踪。 “大家退后。”撒加这么说,无非是让师弟们让出足够的空间让招令降落,可从没见过招令的师弟们都怀着敬畏的心情等待着,全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当心点,别被伤到了。于是一窝蜂躲到撒加和艾俄洛斯的身后,两人也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抚慰他们。等发现是怎么回事时,撒加哭笑不得道:“干什么你们?有我在,不用怕。”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庞然大物便自天而降,好家伙,它有两个头,各顶着一只细长的、闪着金光的角,头、身都是呈狼模样,不过可比狼大多了,起码也有普通个体狼的六、七倍大,通体的毛发白得发亮,却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尾巴,它的眼睛是黄绿色的,透出慑人的光——幸好是白天,晚上会更恐怖。 “哦!同尘没有跟你一起来吗?难得的啊。”撒加迎上去道,妖兽后腿屈下,低下头用它毛茸茸的下巴蹭着主人的脸。 “好家伙,是妖兽中力量最强大者之一的双头炅犼呢。”说到底艾俄洛斯也是第一次见到撒加的招令——他俩从没一起出过任务,平常的时候又不需要招令一直跟着。不过,连艾俄洛斯也发出了惊叹,四个小师弟就更别提了,一个个地退在后面,直愣愣地看着大师兄的招令。双头炅犼除了望向主人的时候,不管望向何人,眼中都是凶险可怕的光——其实双头炅犼算是妖兽中比较仁慈温厚的了。反正它力量强大,一般没什么妖兽敢去招惹它。之所以觉得可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它毕竟是“可怕的妖兽”嘛。四个小孩能有这样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了,普通人是没有能力跟这样强大的妖兽对峙的——看一下也不行,胆小的接触到其目光就送命也不是没可能的,妖兽妖兽,顾名思义,有妖力的野兽嘛。 “别害怕,没有什么关系,它不会伤人的。”听到大师兄这么说,四个小鬼总算放下心来,纷纷摆出一副“谁害怕啦”的表情往前冲,艾欧里亚更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而上去拉双头炅犼的长毛,嚄,好软好舒服哦! 忽然的,双头炅犼发出一声长吼,艾欧里亚吓得“啊呀”叫了一声,往后跳开了,却听穆喊道:“咦,又有一只飞来了?” 艾欧里亚朝上一看,果然,天空中又出现了一只与地上这只一模一样的双头炅犼,白色的身体,黑色的尾巴,还有两只金色的角,原来刚才的吼声是它发出的,——因为它又叫了,声音与前面的毫无差别,只是音量大了些。 艾俄洛斯两眼发直:“撒……撒加,你竟然降服了两头?”一个守翼的能力总有限,一般都是只降服一头以自己力量为限的最厉害的妖兽,难道撒加的力量已经大到找不到可与之匹敌的妖兽,所以只好降服两头了? “哪有啊,”撒加忙解释,“我只降服了和光,那是同尘,是隆隆的招令。唉,我就说嘛,它怎么不跟在孪生哥哥后面一起过来呢。”说话间,同尘已在地上降落,和跑过去的和光亲昵地蹭着脖子。 “哦,原来是加隆哥哥的招令,怪不得脾气这么坏,叫那么大声。”艾欧里亚仍心有余悸。撒加却笑道:“其实正好相反呢,脾气暴躁的反而是哥哥和光,同尘可是个温顺的孩子。刚才之所以那么地吼,大概是以为你在欺负和光吧。”这回艾俄洛斯也是大开眼界:“它们也是双生子哦,跟你们还蛮般配的。小撒,你们是怎么找到它们的?双头炅犼数量稀少,双胞胎的就更少了。”令人不愉的往事一下子跳出了撒加的脑海,他皱了皱眉:“反正就被我们碰上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令人满意,但由他的表情中艾俄洛斯仿佛读到了什么,他拉了拉撒加有些发凉的手,用少有的温柔语气道:“总之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不挺好?”撒加侧过头对他一笑,灿烂的,却又掩饰不住那一丝忧郁,即使是同性的艾俄洛斯,也不由暂时陶醉在这个美少年的笑容中。但是米罗在旁边的一句“大师兄,你是什么时候降服这头妖兽的”,却将一切痛苦的往事,全部都带了出来。 “大约是,5641年吧……” 西长老对他们兄弟不加掩饰的讨厌,不,甚至可以说是“仇恨”是整个朝廷人所共知的,不光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是他的杀子仇人,也因为他们是双魔之子——一向标榜自己纯人血统的西长老极端厌恶魔族。不过,秉性纯良的双子兄弟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仇恨竟然可以使西长老要致还只是男孩的他们于死地。大约八十年前,史昂出访鸾天国,原先是计划带三个孩子一道去见识见识的,不料出国前两天加隆为了救一只滑下山坡的小鹿而扭伤了脚,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起码也得歇上那么两、三天,而出国的日程早已安排妥当,不能随便更改,于是撒加只好陪弟弟一同留下来,只艾俄洛斯随师父去了。几天后,加隆的脚好了,蹦蹦跳跳地缠着哥哥出去玩,这下西长老的机会来了,以狩猎为名,把兄弟俩带了出去,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钧天与炎天接壤的魔鬼森林,兄弟俩当然不愿意和西长老的队伍久待,谁受得了西长老不时地在他们耳边唠叨:“你们哪都不准去,跟紧点,这林子很危险。”于是分队时,两人自愿要求组成一组,别带他人,西长老总算同意了,但还是坚持要派五个卫兵保护他们,于是,七个人一起沿着标记在林中穿梭,谁知道却越走越深,——这标记早被动过手脚了呀,结果遭到了妖兽们的袭击,五个士兵倒是忠心耿耿,全部战死了——为了把戏做足,西长老不惜牺牲五个无辜的生命,两个孩子因为已经开发了一些神力,才幸免于难。没想到倒霉的他们却又进入了双头炅犼的领域。双头炅犼虽然性情温和,可也决不容许别的非该区域生物——尤其是人进入它的领地呀。于是,一场残酷的搏斗就此展开,撒加和加隆虽然比起同龄的守翼而言算是非常强了——他们那时的力量已经可以与成年的白银守翼相媲美,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要不是与他们搏斗的双头炅犼也还是幼兽,要不是加隆耍了点小聪明,把同尘引向食兽树,要不是看着和光和即将被食兽树缠死的同尘对叫哀鸣,双子兄弟心里一软,施以援手,暴怒的双头炅犼哪里会放过两个魔族的小孩啊。救出同尘后,兄弟俩就因失血过多混过去了,同是孪生兄弟的双头炅犼颇有灵性的将两人驮出了魔鬼森林,交给了恰在那儿不知干什么的一位少女。整整昏迷了十天十夜,兄弟俩才苏醒过来,期间,双头炅犼不光来看过他们三次(当然都是夜晚,白天还不把人吓死),还带来了两支疗伤圣药——长了三千年才结果的槿玥莲(也许这也是母亲槿玥在保佑他们吧),那名少女把他们救醒后,没留下姓名就走了。不过临走时她倒丢下一句话:“看来和光同尘已经认定你们是主人了,你们的运气可真是史无前例的好,”也就是从这位神秘少女的口中,他们得知这一对炅犼分别唤作和光与同尘,等一个月后两人返回大内,所有的人都像见了鬼似的惊讶,难以置信。加隆气冲冲地要找西长老算帐,却被撒加阻止了——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没有证据地指责朝廷一品大员,也是大罪啊。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 离别 第三节 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你们的运气可真是史无前例的好。 对这句话撒加也只能苦笑,差点儿把命都丢了,竟然运气还是“史无前例的好”,但,也许吧,他们能活着回来,还能取得黄金守翼的资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而且,这也给他们上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教给他们什么是“人心隔肚皮”,什么是“人心险恶”,什么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望着阳光下正与和光同尘玩耍的小师弟们,撒加微皱着眉笑了:也许,什么时候,也该把一些负面的东西教给他们了。 回忆之时撒加一直拉着同伴的手,把这些信息传导给他,艾俄洛斯显然不晓得如何安慰他,只有用力握住他的手,将他想表达的感情传给他:小撒,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与你一起进退! 撒加激动地抱住艾俄洛斯,在他耳边低语道:“谢谢,大艾。” “快,快,快松开。”艾俄洛斯脸胀得通红,“让这帮小鬼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对哦。”撒加笑着松开手,不过看起来师兄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活泼好动的师弟们只在一开始,为大师兄还未有自己现在这般大时就已成为黄金守翼一事佩服了一会,之后便拥上去同和光同尘玩耍了。现在,他们正努力地往他们身上爬呢,唉,米罗和艾欧里亚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穆和沙加也这么没形象地揪着同尘的长毛往上“攀援”呢?不过和光同尘似乎并不介意,他们还特意趴下来方便他们行动呢。双头炅犼是除妖王之外,唯一能辨识曲直的妖兽,他们更愿意靠近纯净而祥和的心灵,看来这四个小鬼很得它们兄弟的喜欢呢。爬上去!开什么玩笑,一般人还未靠近,炅犼就会有所反应将其吓跑了。 忽然的,没来由的,和光仰天长吼了声,拔地而起,把已爬到它背上的米罗给颠了下来,同尘也立刻抬起头,对着已在空中的哥哥发出颇有威慑力的叫声,沙加连忙把穆拉下来,穆的脚一着地,同尘就飞向空中,跟哥哥汇合去了。 “米罗,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撒加急问,米罗拍拍身上的灰,笑道:“大师兄,你说对了耶,果然是哥哥比较暴躁呢。”撒加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抬头去看仍在空中盘旋的双头炅犼,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就算你们弄疼它,它也不该生那么大气呀。” 没有人回答,因为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和光(当然俩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只有撒加才能分得请谁是谁)向它们南面的假山后俯冲下去,它的身影有一个极短的瞬间消失了,马上又窜出来,并且可不是它一个了,随着它前蹄一踢,一个灰衣人像团烂泥似的被甩到了他们跟前,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卡硌司,手边还落着一把小型弩弓。 “那儿有支箭呢!”艾欧里亚严眼尖,立马发现了刚才和光待着的地方,正躺着一支看上去与卡硌司手中的弩弓十分相似的箭,阳光下,锋利的镞头闪着寒光。 “原来你想用这把弓偷袭米罗,卑鄙的家伙!”撒加骂道,被踢了个半死的卡硌司还嘴硬:“你少血口喷人,你知道什么,你见到了吗?”“我是没见到,”撒加道,“不过和光告诉我了,要不是它及时把米罗颠下来,他早中你暗算了。”卡硌司可不管米罗和艾欧里亚等人的怒视,仍满不在乎道:“呸!畜生的话你也听得懂,莫非你也是——”此时的和光愤怒的咆哮了声,将他的下半句打了回去。 “它连你的话都听得懂,怎么会听不懂人话,和人交流呢!”穆骂起人来就够文雅,一个脏字不带,卡硌司看着一排笑脸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挣扎着想站起来揍穆,无奈和光的一只前蹄正踩在他背上,努力了一下,他最终只能作罢,声嘶力竭地喊道:“撒加,艾俄洛斯,你们想干什么!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好了,和光。”撒加敛起笑容,“同尘在等你,你还是先回去吧,这边我会处理。”和光低下头,发出如婴儿哭泣般的呜呜声,撒加拍拍他的头道:“哦。没关系,你没给我添麻烦,师父不会怪罪下来的,你快些走吧,再不走,这家伙真要成泥巴了。” 和光像人一样点点头,飞上天空,飞向一直在空中盘旋的同尘,双头炅犼长嘶一声,飞入云层不见了。卡硌司亲眼目睹了这一情景,不禁也奇道:“怎么,你真能和它对话?”艾俄洛斯道:“招令和主人之间能用思想进行交流,你好歹也是青铜守翼,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一旁的艾欧里亚还在为卡硌司的卑劣行径而生气,于是适时抓住机会挖苦:“他怎么会知道,这个青铜守翼还是老头子走的后门呢。”艾俄洛斯喝道:“小艾,不要乱讲话!” 大概趴地上趴惯了,卡硌司这才跳起来道:“撒加,你违反规定,私自在大内召唤妖兽,哼!等着吧,我非整死你不可!”说着就往外跑,米罗和艾欧里亚连忙拦住他:“不许走!”卡硌司眼一瞪:“你们敢栏我!”“除非你保证不把此事说出去,否则我们就打掉你所有的牙,让你再也说不了话!”哈哈,此时作为同伴的小米和小艾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算了,让他走吧。”说话的竟是沙加,米罗自然反驳:“小师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把这事告诉师父的话,大师兄可要受罚了。”沙加无所谓道:“这种人的保证你也能信?再说和光同尘这么一闹,想不让大内的人知道也难啊。”撒加此时也开口了:“对啊,小米,沙沙说的不错,随他去吧。” 既然大师兄开了口,米罗和艾欧里亚便不再坚持地让了道,卡硌司哼了一声,整整衣冠,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大神殿庭院。 沙加说的果然没错,卡硌司走了才不到半个时辰,史昂的近身官就过来传话了:“木行宫主殿下,地行宫主殿下,陛下让你们和诸位大人一起去御书房。” 撒加和艾俄洛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四个小师弟却不觉得怎样,还在为终于可以去见师父一眼而高兴呢。直到进来御书房,定睛一看,乖乖,除了预料中的加隆、卡硌司和西长老利德华之外,皇帝的法律顾问法务长路尼(三品)、专门负责全国重大违法案件的刑部长拉达曼提斯(从一品)和北长老希理塞(从一品)都在场,看来这回难过关了,参见史昂时,撒加心忖。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 离别 第四节 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果然,撒加等人才行礼完毕,利德华就上前奏道:“主公,撒加殿下他目无法纪,竟敢在大内私唤招令,还纵容其行凶,伤我孙儿,”卡硌司适时将鼻青眼肿的脸朝向国君,“还望主公为老臣作主啊……啊……”最后一个“啊”令撒加觉得西长老哪天就算丢了官也不要紧,他去戏班子肯定会有人要的,脸上不由为自己的天才想法而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加隆可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正想开口说话,希理塞也来帮腔:“主公,利德华大人一生为国为民操劳,膝下的独子也为国捐躯,如今他老人家克己奉公,一心为国,却竟然还有人对他的嫡亲孙儿使坏,实在是目无王法!望陛下严惩肇事之人,以振朝纲!”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啊! 艾欧里亚忍不住了,叫道:“才不是呢!师父,明明是——”艾俄洛斯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喝道:“你给我安静点,哪有你说话的份!” 史昂的脸上仍是一副不愠不火、怡然自得的样子,停了一会,他才开口道:“两位卿家已经说完了吗?那朕是否可以开口了?”西北两长老慌忙跪倒在地:“臣等惶恐。”“行了,起来吧。”史昂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对着撒加道:“撒加,你是否在大内唤来招令,还伤了人?”他这么一问加隆可急了:哎呀师父,你这样岂不是帮了那俩老匹夫了吗,哥哥确实唤了招令,招令也确实伤了人呀,果然,撒加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道:“是的。” 这回艾俄洛斯也按捺不住了:“师父,这事出有因,您还是应该先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下结论也不迟啊。”对此西长老激烈反驳:“您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孙儿的伤还是他自己撞的?” “够了!”不愧是国君,史昂一喊,众人都安静下来,“穆,当时你也在场,把事情的结果说一下。”“好……”但穆的话被拉达曼提斯打断了:“主公,恕臣直言,这事其实很简单,不需要长篇大论地多费口舌来陈述事实,不如就让臣来处理,您看如何?”拉达曼提斯虽然在政见上偏向于西北两长老,但他也素以“刚正不阿”闻名,他能提出这个请求,史昂也正求之不得,于是点头默许。 “谢陛下。”拉达曼提斯又行了一礼,这才回转身面向撒加道:“殿下,请问您唤招令时,您,或者周围人是否因妖兽或是其他事件的出现而使自己的人生安全受到威胁呢?” “没有。” “换句话说,您是在绝对没有必要唤招令前来助阵的情况下,做出这一举动的?” “是的。” “请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因为穆他们想看一看招令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才……”对于这一回答,西长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身声,拉达曼提斯礼貌地说:“请勿打扰,利德华大人。”接着又问穆:“是这样吗?谁先提出这个主意的?” 对此穆作答:“是的,是我先提出的。” “好,撒加殿下,您的招令是双头炅犼吧……噢,是的,您在将它唤来前,是否考虑过它,或者它们,会伤害其他人?” “是的,不过我有把握,有我在场,它们不会胡来。” “但它们确实伤了人,这一点您承认吗?” “是的,我承认。” “您知道个种原因吗?” “是的,卡硌司想暗算米罗,炅犼是正直的妖兽,最见不得这种小人!”这时西长老又一次出声:“你血口喷人,我孙儿才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 “安静!”拉达曼提斯有些不满地说道,“利德华大人,若您再打扰,根据堂审法规,您将被请出御书房。”说着他又面向撒加:“您为何知道卡硌司想暗算米罗大人,您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 “都没有,”撒加老老实实道,“一切都是双头炅犼传达给我的。” 拉达曼提斯微微点点头,问穆等人:“当时你们也在场吧……噢,你们有谁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卡硌司想暗算米罗大人了?” 五人都摇摇头,艾欧里亚急忙说:“我们找到了一支箭。” “哦?在哪儿?……嗯,只是一支普通的箭嘛……不能说明什么呀,”拉达曼提斯漫不经心地问身后的卡硌司,“卡硌司,你的弓呢?” “早扔——”一个“了”字由于爷爷的怒示总算没说出口,不过也来不及了,重点已经出来了,西长老忙道:“主公,小子确实有一把弩弓,是很普通的那种,早在三年前就扔了,即使还在,跟这支箭相配,那也不能说明什么!这种普通的武器军中有的是!” “主公,臣问完了。”拉达曼提斯对站在史昂身旁的路尼点点头,路尼于是躬身道:“主公,根据我国律法之‘守翼行为法’第一百七十八条规定:在主人或周边人未出现人身安全受到危险时,主人在大内皇宫等要地随意使唤招令,应判一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的监禁,情节严重者,从重处罚,臣认为,撒加殿下身居要职,更要以身作则,理应受一月监禁。” 对于路尼的宣判可是有截然不同的反应,西长老不服道:“什么?才受一个月禁闭?路尼大人,那我孙子的伤怎么办,这可是‘情节严重’啊!”米罗则嚷道:“这不公平!难道卡硌司就不该受罚吗?我差点遭他毒手呢!”穆也说:“师父,先提出要见招令的人是我,不如就让徒儿代罚吧,三个月都行啊。” 加隆在一旁问路尼:“法务长大人,难道卡硌司想暗箭伤人,哥哥的招令正当防卫,这也有错吗?”路尼道:“关于这一事,只是撒加殿下的一面之词,律法规定,主人与招令之间的信息除非有第三人作证,否则不能算为呈堂证供。再说,我只宣判了一个月,已经是格外留情了,望少宫主不要为难我才是。” 听了路尼的话,原先一直安静站着的沙加忽然向前走了一步,这一举动除了穆与史昂外,谁都没有发现,沙加正想开口说话,史昂的意念就传了过来,只不过,这次史昂还加了特有的“念结界”,除了他们两人,别人无法洞悉交谈的内容。 【沙沙,不要冲动,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大师兄他——】 【最多不过几月禁闭,利德华对身为魔族的你的大师兄都如此歧视,万一知道你的身份还有的了,我绝不许你轻举妄动!】 【……弟子遵命】 沙加又退了回去,穆虽然不明所以,但仍能感到他与恩师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思想交流,但现在显然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听听这一屋子人——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离别 第五节 魔皇粉星拳 “路尼大人,一个月监禁实在太轻了,卡硌司被害成这样,难道还不能算作‘情节严重’吗?如此轻判,律法尊严何在,国体何在!” 西长老咳了两声:“臣等知道撒加殿下乃主公爱徒,本也不该过于为难,但若不严加惩罚,岂非有损主公英明?恕臣直言,撒加殿下自幼就倚仗您的威严,处处为难小子,微臣一再忍让,他却变本加厉,实在是不把朝廷命官、不将国家王法、不将主公您放在眼里啊!咳……咳……”他的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和装模作样的表情令忍了许久的加隆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利德华,你自己心里有数,到底是谁变本加厉,是谁一再忍让!苍天在上,你就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北长老适时进言:“主公,少宫主他竟然当众直呼一品大员姓名,言语还多有不敬,实在是太不应该!拉达曼提斯大人,若我没记错,少宫主这应已犯了蔑视朝廷大员之罪吧?” 拉达曼提斯面无表情:“没错。” “一个月监禁。”路尼仍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依据‘六行界行政法’第三十七条。” “我不服!”加隆跳起来道,“这是什么话!对于一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昏官,却如此容忍放纵,实在是朝廷之祸、社稷之悲啊!” “加隆!你太放肆了!”史昂原先是希望爱徒能顾全大局,暂时退却,但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你是否连朕的律法也想颠覆啊?” 撒加连忙为弟弟求情:“师父,隆隆他只是一时心急口误,绝非有胆冒犯,隆隆,还不快跪下认错!”时加隆也意识到事情越闹越大了,正要依兄长所言,又听西长老道:“少宫主的行为,实乃大不敬之罪!想当年就算是他那叛逆之臣的爹,也决计不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呀!“提到凯齐,加隆就如同有人在他身后放了炸药一样,跳起来大吼道:“你说我父亲什么!有胆你再说说看!”西长老“正气昂然”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爹乃天下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贼子!”他的话还没说完,撒加的脸就白了,而加隆却是满面通红,眼中怒火直烧,咬牙切齿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魔皇粉星拳”就向西长老打去! 这下不光撒加,在场的所有人脸都白了!还好,撒加适时出手,瞬间扭转了加隆的攻势——这么近的距离,除了他,怕也找不出第二人能完全拦住暴怒的加隆了。两个“魔皇粉星拳”的力量一同向上升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半个御书房全都暴露在了午后的阳光下,大内侍卫纷纷慌慌张张地赶来,却被艾俄洛勒令退回。 西长老吓得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史昂望了望还在往下掉灰的破屋顶,对一旁正哆嗦发抖的近身官道:“传工部,派人来修。”近身官领命后如赦大令,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门口。 西长老战战兢兢道:“主公,加隆意图谋害老臣……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史昂冷冷地开口道:“加隆,你知罪吗?”心里却知道这一问多半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果然,加隆把头一昂:“徒儿何罪之有?!不过就想铲除一个奸臣贼党而已!”此时他也将心一横,不再理会撒加在他背后的那只拉他衣角的手。 “外……外加侮蔑朝廷官员一项……死罪,死罪!”西长老不怎么说今日就把脸丢尽了。 史昂没有理会,仍然用先前的口吻道:“加隆,朕要罚你三月禁闭,日后再作定夺。”史昂这么一讲,他心里到底偏向于谁就明摆着的了,不过加隆要是领情就不叫加隆了呀。 “我不!”加隆像个孩子一样反抗道,“我没错,为什么要罚我?想我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不幸功败垂成被人误解也就罢了,不想死后还要背负这千古骂名,永世不得翻身!还要被这些佞臣小人诬陷蔑视,真是岂有此理!我跟哥哥从小就无父无母,相依为命,一起长大,这些嫉妒猜疑的小人还不罢休,步步设障,处处为难,若非父母天佑,八十年前这世上就没有我们了!好不容易长大,在朝中为官,虽说功绩不及父亲,但也克尽职守,没想又无端生是非,真是天理难容!”加隆越说越气,越说越气,“这样的鬼地方,我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撒加大惊:“隆隆——” “大师兄——” 只见加隆往上一跃,已从破口跳出,众人仰天望去,只见到他已骑上双头炅犼,飞驰而去,天边还撒下他的一串话: “利德华,希理塞,你们蛇鼠一窝,总有一天,我加隆会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师父,我马上去追。”撒加跪下道,其余几个小师弟也七嘴八舌地请命。 “你不行!谁知道你不会也一起逃走。”西长老马上道,显然他还想说什么,希理塞却对他直摇头,示意他别再添油加醋了,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不过北长老不示意,西长老也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咙忽然哑了——他身后的穆用强大的念力点了他的哑穴,当然是得到史昂默许的。 “不用了。”史昂走下皇座,亲自将撒加扶起来,“随他去吧。众位卿家,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就判撒加一月监禁,监禁之地吗……就在勤政宫的后殿吧……”勤政宫也是皇帝披阅奏章,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御书房急需修葺,史昂的所有公事这一段时间都得搬到勤政宫,所以史昂此举,实际上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让撒加处理国事而已,对臣子来说,这反而是大大的奖励而非惩罚,是以两位长老一听,脸上都露出不悦的神色,但谁也不敢多话,因为皇帝的话还在继续:“此事以后不许再提,违者朕定当严惩不怠,明白了吗?” 众人齐集跪下:“臣等尊旨。” 卡妙担心地向皇宫方向张望:刚才的那个力量,好像是撒加师兄和加隆师兄的‘魔皇粉星拳’呢,难道大内有敌情吗?唉,有三位师兄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忽然的,身后的水中一声巨响,卡妙赶紧运气上跃,飞到一棵二十几米高的树上,好家伙,水中窜出一只硕大的、像天鹅一样、却比天鹅还美丽得多的“水禽”,挟着巨大的水流,飞向空中,发出尖利而凶猛的叫声,惊起林中鸟儿一片。 卡妙一见到它脚上套着的银环,不由喜上眉梢:哈哈,才寻了一天,就找到目标了,好小子,你来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 离别 第六节 朕一早就有意将王位传给你 “撒加,你想什么?”不知不觉,师父已来到身后,自己却仍未知情,撒加尴尬地一笑:“师父,我在想,已经第十天了,妙妙怎么还未回来?” “不要急,传令每日有报,卡妙这次战得很辛苦,但他显然已占上风,哦,又来了!”史昂伸出手,迎面飞来一只翧鵩,这是一种长得像猫头鹰的妖兽,善于瞬间移动,驯服后对主人及是忠心,守翼们一般都用它来作传令或送信用,史昂的翧鵩叫“魅”,它飞进来后停在主人的臂上,先向史昂讨了点吃的,才叫唤了起来。 史昂边听边点头,然后对撒加说:“卡妙已经降服了那只鵁鶄,并以自己的绝招给它取名为‘曙光女神‘。不过战斗中他的冻气被那只妖兽反扑过来,他为了躲避从树上摔了下来,折了左脚,现在’曙光女神‘带他去找接骨草,不过个十天估计回不来了。”撒加听闻才略略安心,唉,这些孩子啊,不知道自己当年误入魔鬼森林,有没有人这么为自己这么担心呢。 史昂唤来侍女,关照道:“叫御膳房做几样卡妙最爱吃的菜,让魅带去,再到太医院,取些治骨折和恢复体力的药……”说到这儿,魅叫了几声,似乎抱怨东西太多了,史昂笑道:“放心啦,我会叫‘兀’一起陪你去的。”魅这才安下心来。其实水行守翼本身有很强的疗伤能力,本无需如此多事,但卡妙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自我疗伤的能力自然锐减,所以辅以药物,不光能好得快些,也能少点痛苦。 侍女领着魅走后,史昂又对撒加道:“撒加啊,三公和三孤(专门负责高干子弟教育工作的官员,三公为正一品,三孤为从一品)这六个人中,你最喜欢,或者,最欣赏哪位啊?”撒加很纳闷师父为何问这问题,但他还是认真想了想,答道:“是少傅枫岳老师。” “哦,为什么呢?” “我比较赞同他的治国之道,”见史昂现出“愿闻其详”的样子,撒加只得继续道,“枫岳老师认为,一国应有严明的律法,要以法来治世,约束百姓,要做到有法可依,执法必严,要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没有身份、种族、宗教、地域等之分。但律法只能规治人的行为,无法涉及其思想。所以国君也应注重创造和引导良好的社会风尚,这样不仅能防患于未然,也弥补了法治的一些缺陷:如只能在事后起一个警示和惩诫的作用,对于已造成的后果,并不能去挽回什么。” 史昂满意地点点头:“撒加,你讲的很好,很合我意,但这个思想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比如在社会监督这一方面,就该额外地多加关注。” “是,徒儿明白。”撒加虚心受教。 “那么,朕决定册封枫岳为学士,以后由他专门负责指导你,你意下如何?” “啊?”撒加大惊,忙跪下道,“这……恐怕不妥吧,学士乃是专门负责辅佐储君的官员,徒儿——”史昂打断他的话:“撒加,朕一早就有意将王位传给你,你这么聪明,不会现在才知道吧?来……起来……“史昂扶着爱徒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道:“师父虽然不老,但也不再年轻了。”说这话对他那依然俊美如青年时的脸庞而言是个讽刺——守翼大都有能力将自己青春姣好的容貌维持几百年,但力量的衰竭是不可避免的,史昂现在的力量,只在黄金之下,白银之上了——但还算是强大的,“这个皇位,迟早都是要拱手让人的,所以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目前你还未到能受封储君的年龄,不过,先尽起储君之职,也不是不可以啊。” “师父……这个事出突然,徒儿着实没有一点心里准备呀。”撒加老老实实地道,“被选为您的继承人,徒儿是很开心,可是,就怕徒儿能力有限,有负重托啊。” 史昂捏紧了他的肩膀:“为师阅人无数,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的。撒加啊,为了你的,”他顿了一下,“也是凯齐的‘以法治世‘的宏图,好好努力吧!” 啊,父亲……撒加的心中,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暖流,他什么也没说,只向着史昂,坚定地点点头。 “哦,对了。”史昂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下个月的今天是你的生辰吧,不巧我要去民间巡视(钧天国法规定:国君每三年必须有五个月的时间,在外巡游,关心民生疾苦的),大约要两个月不能回来呢。不如先把礼物送给你吧。”说着史昂就从脖颈解下一条链子,交到撒加手上。 撒加接过还带着师父体温的链子,仔细端详着,这条颈链的“链条”很普通,就是一根绿色的朱璃草,——这是大世界最坚韧耐磨、连火也烧不断的植株,即使已经失去了生命,它仍保留着变色龙般的本领。不过这没什么稀奇,毕竟只是一棵草,奇妙的是所串的那个坠子,是由紫水晶做成的,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很是好看,而且,它的外形,活象一个玉玺,不过,史昂的玉玺他也见过,可不是这样的,再说,也不会有这样小的玉玺啊。撒加好奇地望了一会,忽然道:“咦?师父,这里面……还有东西哦。” “是吗?”史昂一阵激动,但表面还是很平静地道,“不会吧,你看到什么了?” “好像是……”撒加细细地看着,“有点像……龙……”他没有注意到史昂脸上又惊又喜的神情,只是马上又很失望地说:“哎呀,怎么没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不会有什么呀。”史昂道,“这是先皇送给我的护身符,我都看了几百年了,从来没发现什么啊。” “啊?这是先皇送给师父的?”本来还对此物充满兴趣的撒加连忙将它往手中塞,“这……这可是先皇给您的遗物,我怎么可以要了。”史昂当然又把它推回给撒加,:“算了吧,不过是一个护身符,这么一个漂亮而贵重的东西,你若不要,我也舍不得把他送给别人了,难道让它跟着我进棺材啊。” “师父,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好不好。我收下就是了。”撒加不再坚持,将坠子挂到自己的脖子上,“对了,这样的护身符我只有一个,万一加隆回来了,可别说是我送的啊。”真想不到,史昂也会使坏。 撒加面色一沉,忧郁道:“恐怕,隆隆是不会回来了。我觉得,他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你也很生气吧?” “……”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三卷 离别 第七节 我走得很豪迈 “其实我也很生气,对你们而言,凯齐只是一位没有什么感情、只活在他人记忆中的父亲罢了,可对我,却是大大的不同。我们是一起长大、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这么多年来,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用那四个字来称呼他!想当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怀中无助地死去,我的思想都凝固了。那时的我恨不得代他去死,”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原有的激情似乎都已被掩盖在了庄严的外表下,此时却又找到了空隙渲泄出来,“我所恨的,不仅是凯齐离我而去,更是我这么多年来,原来一直都误解了实际上对我最忠诚的朋友,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同时我也很惭愧,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九天国的最高领袖,我不仅要我最好的朋友生前被人误解,连他死后的清白都无法还给他,我真是——”史昂说不下去了,这样的忏悔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每次都同样的痛苦,每次都同样的,无可奈何。 “我反倒不这么想,”撒加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果我是父亲,九泉之下一定会坦然处之 ,管他别人怎么看,只要我最在乎的人理解我,死后的名誉,又何必在意呢。” 就算被全天下的人都误会又如何,只要我最在乎的人能够理解我,我死而无憾。 时至今日,当日凯齐的遗言,史昂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没想到一百年后,同样的话,又由继承了他血脉的儿子说出来,而且同样的,是为了安慰他。史昂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道:“那天加隆说的,也并非不是实情,这些年西、北二长老在朝中结党营私,文武百官各组派别,你以为为师都不知道吗?只不过我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可是,为什么?”撒加不解道,“让朝廷官员齐心协力不更好吗?” “人心难测。要这么多人齐心,谈何容易。既然不能,就干脆让他们各成一派,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一种统治权术啊,你明白吗,撒加?” “原来如此,”撒加恍然大悟,“师父只要在斗争过于激烈时从中调整一下,保持各派的实力相当,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为朝廷效力了。”史昂点头笑道:“没错,小撒,为师就说你有很好的悟性。让文武百官齐心协力固然好,如果不行,就让他们互相牵制,谁也动不了谁。不过,为师相信,到你登位之时,情况应该大为改善了。未来的六行宫主们,你的那一堆师弟,个个都对你崇拜有加,有他们全心全意地辅佐你,你的江山可保,皇位可稳啊。这些小鬼都是你一手带大的,历史上君臣有这个关系的,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希望你好好把握这一点,开创一个大世界从未有过的鼎盛时代吧!” 飒飒的秋风,好像是一夜之间飘忽而至。站在山顶上,遥望远处苍松覆壁,清泉铺涧,让扑面而来的袭袭凉风,带走心头的那种燥热,整个人,也总算是松懈开来,好不惬意啊。 “加隆!”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一个深褐色短发的英武少年从通往山顶的小径上急急奔来,与海蓝色长发的少年交相辉映,为这略显光秃的山顶增色不少。 “大艾,你怎么来了?” “都在这儿候了三天了,”艾俄洛斯道,“你小子也不早点出现,这些天干嘛去了?” 加隆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艾俄洛斯理所当然地说:“小时候你一闹别扭,跑得最远就到这儿,我把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发现过你的踪迹。所以我想你一定会到这里来,可你让我好等。”加隆闻言笑道:“大艾变聪明了嘛,都会守株待兔了。” “去!”艾俄洛斯捶了他一拳,“等你这个大兔子。” “我哥呢?” “关禁闭呢,你忘啦?” “对哦。”加隆转过身,继续看远处的山林美景,随口问道:“你找我有事?” “啊?”似乎这个问题不应该被提起,艾俄洛斯很是吃惊道:“听你的口气,原来气还没消啊。我当然是来接你回去的。” 加隆冷笑:“回去?要回去还用的到你来接吗?我早回去了,我还那句话:那两个小人当道的朝廷,我算是对它彻底失去信心了。” 艾俄洛斯急了:“你还真打算不回去啦?别跟那两个人一般见识啊,你也说了他们是小人嘛。” “我——不——回——去。“加隆坚定地、一字一句道,紧接着又问:“妙妙呢?他回去了吗?” “哦,他昨天回来了,不过好惨,全身都是伤,包得像个木乃伊。”(作者:别问我大艾是怎么知道有“木乃伊”的) “活着就好,”加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漠些,“这样我走了,六行界的黄金守翼也不会少。”艾俄洛斯一把拉住他:“你真的要走?你不要师父,不要我,不要小穆他们,连撒加你也不要啦?”加隆使劲甩开他的手:“放开啦!两个大男人,说这么恶心的话干嘛!”“我们可是同伴诶!”艾俄洛斯叫道。“你急什么!”加隆也提高声音,“反正还有老哥嘛。”“你这是什么话!”艾俄洛斯忽然吼道,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难道你认为我是一直在你们之间周旋吗?我可是一直都全心全意地对待你们,把你们当称成我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同伴!你却……你却……”艾俄洛斯的声音有些抖,加隆从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心里也开始后悔自己的话太重了,可嘴上却绝不认输呀:“总之……” 他的话被打断了,从天边飞来一只长着银白色羽毛的鵁鶄,来到他们的上方,从鵁鶄的背上跳下一个深绿色长发、长得极为美丽、可脸上却毫无血色的少年,正是刚成为水行少宫主的卡妙。卡妙来到两人面前,喘着气道:“加……加隆师兄……你可别走呀……你……”艾俄洛斯连忙从身后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责备道:“伤还没好,你乱跑什么!” “不……不是,你听我说……”卡妙吃力地道,“穆他们……本来都想来,可是他们还小……不能随便离开皇宫,大师兄,我,还有……师弟们,都求你,求你……留下来吧……”卡妙说着就要下跪,艾俄洛斯连忙拉住他:“别动别动,你的伤口裂开了。” 加隆一直都冷颜以对,此时仍然毫不动容:“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加隆师兄……我真的……”可惜卡妙尚未说完,就失去了知觉,加隆慌忙冲上去抱住他瘫软下来的身体,怒气冲冲地抱怨道:“你这小鬼瞎搞什么,连你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走得放心!”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可没慢下来,先是给他点了几处穴止住血,又将真气缓缓输入他体内。艾俄洛斯在卡妙身后看着,笑道:“这么说你是决定留不来喽?”加隆白了他一眼:“想得倒美!才不呢!不过,我可把我哥和这一帮小鬼都拜托给你啦,他们只要有一个出了事,我不把你宰了就不叫加隆。” 艾俄洛斯无奈而又失望地叹口气:“没想到还是留不住你,也罢,人各有志,天下也无不散的宴席,你要走,就随你吧。” 他这么一说加隆反倒也伤感起来:“发什么感慨,我又是不是不回来了。你自己多保重啊。”艾俄洛斯点点头,依依不舍道:“你也是,保重。” 加隆挤出一个笑容给他:“行了,别悲悲切切的。山上风大,快把妙妙带回去。”说着,他又向怀中昏迷的卡妙看了一眼,轻轻抱了一下他,便将他推给艾俄洛斯,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我走得很豪迈。 加隆想,冷风吹过,蓝发少年不由泫然泪下。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四卷 复仇 第一节 你不会是真命天子 弘兆5794年,袁座18年。 百无聊赖中,史昂只能又低下头去,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铁链。比他的小臂还粗,重重的,即使是靠墙坐着,也倍感吃力,或许躺下来比较好。他这么想着,却没有行动。半柱香之前,自己才因为躺得过久,而挣扎着坐起来呢,怎么可能又要躺下去呢? 已经不止一次地想到凯齐,想到他这位昔日的好友,当年,他大约也是这个样子锁着吧,不过自己可比他强多了:起码,这里环境宽敞整洁,比凯齐当初蹲的那个只有十个平方、铺满乱稻草的牢房可强多了。但退一步讲,这儿,唉,同样也是禁锢自由的地方,只是若要熬到凯齐那年头,起码还要在这儿待上三、四十年吧。 阿凯,这是不是你对我的惩罚? 怪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儿子? 对着墙壁上挂着的戎悠石(一到晚上就会发光,多用于照明。但开采困难,数量稀少,价格昂贵,只有皇亲贵族或民间富豪才能大量使用),史昂在心中轻轻问着这个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的问题。 床左边的墙壁忽然移开了,一缕少见的阳光跟着溜进来,尽管知道将出现他所不愿看到的人,史昂还是将头转过去,不为别的,就为见见那宝贵的阳光啊。已经有多少年没看见阳光了呢?十年,还是二十年?虽然绝对没有凯齐那么久,但史昂肯定自己的脸色也像他一般苍白了。 墙壁,准确地说是作为墙壁的两块石板又合拢到一起,阳光不见了,史昂这才带着厌恶和轻蔑的神情,将目光投向一身黑装的利德华。 西长老,不!应该说是钧天国的国君,九天国的最高领袖利德华,取下了那令人生畏的头盔,头盔下面,罩着的是一张比史昂也绝好不到哪儿去的苍白的脸,只是脸上还刻着对权力的永不满足和对欲望无止境的实现的心愿。 “我尊贵的陛下,您还过得好?”利德华每次进来,这总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句话。 史昂静静地答道:“我过得还好,但看来你过得不怎么样。”他的话显然触到了利德华的痛处,他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立马又恢复原状道:“还好?我看你是在自欺欺人吧,哈哈。” 史昂也笑道:“也许吧。看来做了我这么多年的臣子,你终于将我的这一本领学会了,而且显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嘴硬!”利德华维持不下去了,终于恶狠狠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只要随便动一下,你就玩完了!” 史昂仍然微笑:“那你敢‘随便动一下’吗?” “你——”利德华的手呈“五爪金龙”状分开,看来就要去卡史昂纤细的脖子,可是愣了一下,还是没下手。倒不是因为想达到的目的还未完全达到,恐怕有一层连他自己都不敢、不愿去承认:这到底是“弑君”之罪啊! “你仍不肯交出那件东西吗?”利德华松开掩在衣袖中的手,缓缓语气道。 “哪件东西?”史昂装傻,反正时间对他来说有的是。 利德华瞪了他一眼,似要发作,但还是忍不住了,道:“当然是能得到八国国国君一致认同的传国玉玺,你到底把它藏哪儿了?” 史昂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相信我,那东西对你没好处。” “相信你?”利德华冷笑了一声,“哈,相信你!谁相信你说的鬼话!有了传国玉玺,我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九天国的国君,拥有最广阔的领土和最丰厚的财富,我可以自由地号令八国国君,可以不受如何约束的行使我的权力,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我,我将是万物的主宰!哈哈,相信你?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东西对我有什么坏处!凭什么相信你!哈哈,凭什么相信你!”说话间,他双手高举,神彩飞扬,连身体都因过于激动而微微发抖。 史昂望着他那副狂热无比的表情,叹口气道:“你没发现吗?这就是坏处之一:权力使人堕落,使人迷失自我,使人无法自拨啊。” “少跟我讲大道理!”利德华不耐烦道,“为了这个脱口而出的答案,你跟我耗了十八年了,还想再耗下去吗?” 原来,原来我已经被关了十八年了,阿凯,还有三十儿年,才能够上你的数呢。史昂出神地想到,眼睛却还直视着昔日的部下。 “怎么,你想通了吗?”见他不说话,利德华心中一阵狂喜,急切地问道,“快,快告诉我,传国玉玺到底在哪儿?说出来,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史昂看着他布满血丝、闪着极度炽烈的光芒的眼睛,又在心中叹了口气:此人看来是没救了。 利德华凑近他,近到都快碰到史昂的鼻尖了,也不管今天中午刚吃过什么,他边急促地喘着气,边声音抖抖地问:“在……在哪儿?” 闻着他的口臭,看着他扭曲的神情,史昂心中一阵恶心,——无奈已经是背贴墙了,再后退不得,只能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不会是真命天子的!” 利德华发出一声怒吼,啪啪两下就给了史昂两巴掌,虽然是文官,可盛怒之下的手劲还是相当大的,史昂立刻觉得自己的脸肿了起来,他冷冷道:“你现在的样子,就跟一个泼妇差不多,哪有资格做什么一国之君,更不用提当九天国的最高领袖了。” 怒气冲天的利德华在甩了两巴掌后,就在房中踱来踱去,也不知有没有听见或听清史昂的话,但,很快的,他的平静就和他的愤怒一样,来得那样迅速,看着史昂,他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你还等着你那个宝贝徒弟救你吗?” 史昂没有说话,没说话就是是默认了,利德华向他甩出一直揣在怀中的木牌:“自己看吧。” 木牌上赫然刻着:幼女璃敏及爱弟穆九泉永安。 即使光看字迹,也已确认,史昂仍费力地将木牌翻过来,果然后面还有一行竖着的小字:撒加字,立于弘兆五七九三年十月丁令(大世界一年十月,每月三十二天,每八天称为一令,一月分四令:甲、乙、丙、丁令) 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墓牌,史昂心中首先泛起的不是悲痛,而使无数的疑问: 这确是撒加的字迹无疑。可是,撒加不是早死了吗?但又怎会留下新立的墓牌。他这么写,分明是为了怕有人误会这个叫璃敏的女孩是穆的女儿,而实际上却是他的?这怎么可能,就算活到现在,撒加也未到年龄,怎么会有一个已长大成人的女儿?还有,穆怎么会和撒加在一起,他应该早恨死撒加了才对啊。这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在一起吗?撒加如果活着,就决不应该再回六行界,难道穆也跟他一起走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很奇怪是不是?没错,十七年前,撒加那臭小子确实是被穆带走的。不过,当初他已经是只剩一口气了,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为了省些麻烦,我就随口说说喽。”利德华满不在乎道。 “可是你还是没放过他们!”史昂怒道,关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冷静面对一切事情,却不料涉及到两个最宠爱的弟子,仍是按奈不住心头的激愤。 “那是他们藏得不好。”利德华狞笑道,“可不能怪我、怎么,你很心疼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已在全国部下天罗地网,不日就将让他们三人汇合,但是,如果你能乖乖地交出传国玉玺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他一马啊。” “我是不会交出玉玺的。”史昂在短暂的时间内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淡然道,“在我心中,有资格继承我皇位的有几个,但决不是你。” “也决不会是撒加!”利德华的狞笑变成了咆哮,“等着吧,等我把他的首级带到你面前,看你还敢嘴硬!”说完,他向放置在桌上足以将整个头颅包住的头盔伸出手去,看来是要离开了。 “利德华,你收手吧。”就在他的手,触上密室 之门时,史昂又一次说话了,“你的畏光症,又加重了吧?这便是天谴,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面罩下的声音有点含混不清:“你省点力气,为你那好徒儿念经超度吧!” 阳光又一次溜进来,又再一次消失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四卷 复仇 第二节 她发现了我的秘密? “陛下,夜色已深,您是否该回宫歇息了?”近身侍卫已是第三次来到望日亭,恭敬地提醒到。 利德华微一挥手:“再过会吧,没我的命令,你别再上来了。” “是!”近身侍卫依旧用恭敬的语气回答,然后慢慢退下。看来今天国君的心情不好呢,他心忖。 皖山的海拔不高,但也不算低了,是以深夏的夜风吹来,还能让人感到丝丝凉意——当然,利德华绝不是为了贪图这一时的凉爽而不愿离开。而是,皖山自古以来便属于皇家园林,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被允许上来的。所以空无一人的山顶,就成了能吐露内心秘密的最好场所。 “这可恶的老东西。”利德华自言自语道,“难道你以为我没有玉玺就成不了气候了?哼,我不一样做了皇帝,不一样君临天下!你阻止得了我吗?不能!” 但心中同时有个声音向他喊出:四十七年后便是大聚,没有传国玉玺,你拿什么取信于八国国君!! 答案是否定的。 “这老东西!”利德华恶狠狠地又骂了一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其实他的年龄比起史昂来还大的多。 他仔细想着,他费力想着,他认真想着,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过这一关。 重做一个玉玺?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传国玉玺只有钧天国君和指定的储君才有资格拥有,而且一般来说,只有储君继位时,传国玉玺才会由先皇亲传于新君。当然,也有国君是在储君受封之日,就将传国玉玺授出,但不管怎样,这玉玺在普通情况下是不会给大臣们看的。因为它并不是用于日常国事公文的印章(钧天国君另有专门刻上自己年号和名字的大印),而是在九天国君每一百三十年的大聚时,才由钧天国君取出,作为证明自己仍然拥有九天国绝对领导权资格的凭证的。对哦,想到这儿,利德华心中不由一喜:其他国君不也见过传国玉玺吗?可是,这种喜悦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见过,并不代表一定记得它的详尽样式啊。作为最高权力的信物,传国玉玺总和普通的君王大印有些不同之处吧?会有哪些国君将这些特点一一牢记吗?再说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冒然问起有关传国玉玺的样子,国君们又不是傻子,他们不会有什么可怕的想法才怪呢。 那么,还能有谁,见识过传国玉玺的真面目呢? 一个名字赫然跳出脑海:撒加! 想到撒加,利德华嘴边不由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毕竟,在那次权利斗争中,他赢了,胜出了,他得到了,原本应是撒加的一切。 撒加?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带着一帮只会跟在他身后乱跑乱跳的小屁孩,能成什么大事!天知道史昂当初事怎么想的,竟会有意将皇位传授给他!不过,这也不意外吧。他一直觉得,这个皇位原来是属于凯齐的,现在传给他的儿子,在史昂心中也算是顺理成章啊。 可是,能这样吗?撒加的爹杀了他利德华的爱子,为此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跟他过不去,最后还逼得他的孪生兄弟离开了六行界。要是撒加真成了储君,成了皇帝,自己还有的混吗?他可绝不会相信每次见面时撒加脸上那温柔又有礼貌的笑容,一个几乎被自己害死在魔鬼森林里的人,会宽宏大量地不计前嫌吗?真是可笑之至。他利德华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什么人情世故看不出来?就那一个笑脸想收买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可偏偏还有人被他“收买”了,说什么“我觉得撒加是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应该尽弃前嫌,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为天下苍生造福”,哼!希理塞那家伙,不是妇人之仁,就是见风使舵,她大概忘了自己的到弟弟是被谁杀死的了,也忘了当初逼走加隆她也参与了一份。撒加真能和你“尽弃前嫌”吗?恐怕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可她似乎不这么想,还真尽忠到了家——自他登基之后,希理塞就时不时抱恙缺席,十五年前,干脆一份辞职公文,回乡归隐山林去了。 记得自己当初,曾极力挽留——毕竟一同在朝为官多年,而且还曾同命相怜过,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我不能相信,为什么已经是站在权利之颠的他,还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我也不能相信,他竟会背叛六行界,还意图谋害先皇; 我更不能相信,他真的对自己的恩师,一直无微不至、抚养他长大的先皇,下如此毒手。 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老了,看人不再准了,无法再胜任,北长老一职了。 恳请陛下,允许我辞官还乡。 当初的这些话,如今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但,仔细一想,似乎,很有深意啊。 利德华开始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当初自己登基不久,有很多政务上的事需要去熟悉,也未细细琢磨个中意思,如今回想起来…… 不能相信,也不嫩能相信,更不能相信。 看人,不再准了。 她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那有为何说自己看人不再准了? 仔细,深入地回想,说前三句的时候,她都是望向别处的,唯独那最后一句,——它是看向自己的。 难道—— 利德华出了一身冷汗:她指的看人不准,是说……我?这么说,她发现了我的秘密? 在十七年前,我所策划的一切,她已然有所察觉,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告白于天下,又不愿再相助于我,所以才…… 那我岂非放虎归山? 想到此,利德华又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但转念又一想:不应该呀。当初自己的行事,可谓是十万分的隐秘。即使是精明如穆,也只能知晓一点蛛丝马迹,而抓不到他丝毫的证据。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对,一定是自己多心了。这么多年来,希理塞再没任何消息,便是最好的证明。 利德华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感到因为长时间以一个姿态坐着,身体甚为不适啊,还是起来走走吧。 夜色更浓了,如墨一般,戎悠石的光也更显得亮了,利德华突然想起:应该回宫了。这地方越黑越显眼,岂不是成了刺客的绝佳目标? “维克托,把马牵来,朕要回宫了。” 没人回答。 利德华皱了皱眉:这家伙大概睡着了吧,真是,上次他当班,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吧?这回可要给点颜色他看看,不能再客气了! 维克托是利德华的一个远房亲戚,具体是什么关系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了,人倒长得一副过得去的样子,就是只会用蛮力。要不是那病榻上的老母流着泪拜托他,自己才不会要这么一个马倌呢,生来就无脑的懒家伙!想到这儿利德华更生气了,用大一倍的声音叫道: “维克托!朕的马呢!” 依旧是寂静一片。 利德华开始感到有种不祥的感觉自心灵深处升起:叫这么大声,即使维克托仍听不到,近身侍卫也总该听到赶来了吧,不可能都睡着了啊。 望着四周深沉的夜色,不祥变成了恐惧,拔出只是唬唬人的宝剑,面向亭子出口处的一丛灌木,利德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那么一点威慑力: “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朕,活得……不耐烦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四卷 复仇 第三节 我替你们报仇了 “你有什么资格使用这个称呼?” 这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这不能归咎于人年迈老弱时,记忆力有所减退,因为说话的人,声音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听上去甚为沙哑,绝对和他原来的声音有很大的不同。但,也不需要再费力去想了,随着那个人走出黑暗,出现在戎悠石发出的白光之下时,那张他绝对不会忘记的脸,一下子将有关他和这个人的一切回忆都从他脑海中勾了出来。 他仍然像十七年前一样,有着举世无双的英俊容貌和倾国倾城的高贵气质,只是他的脸上不再挂着有如女神般圣洁美丽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联想到鲜血与死亡的可怕神情。 利德华的剑掉到了地上,至于什么时候掉的他这辈子怕是没法弄清楚了。他面色惨白,如同一具僵尸般插在地上。不是不想跑,而是知道要跑也是跑不了的,尽管马上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拥有相同的音容笑貌,利德华还是以颤抖的、恐惧的、却也是肯定的口吻喊出了那个名字:“撒?;——加 。” 撒加用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外出打猎狼狗猎杀野免时的那种眼神:嗜血的,残忍的,不留一点余地的。 “你……你还敢回来,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思维有些恢复正常,却又指使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他语气的加重和随后受到的创伤是成正比的:利德华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错骨分筋的手法所带来的痛苦就连习武之人都是不堪忍受的,何况利德华这样一个向来都养尊处优的文官。眼前回来的这个撒加,已经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利德华在极度痛楚中,恐惧地想到,他会一直这样地折磨我,直到我死吗? “欺师灭族?”撒加恶笑着蹲下身,一把扯住他灰白的头发,“这句话是你说的吗?谁才是‘灭祖’的真叛徒,你心里最清楚了。” “你……你倒底想怎么样?”利德华喘着粗其问。 撒加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看我,和十七年前,有什么不同?” 不同? 命掌握在别人手里,不服从也不行。利德华仔细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尽管不喜欢,却也不得不承认,撒加确实是个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如今的他,正处于风华正茂的年代,要说有不同,也只能比十七年前更成熟些,不过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撒加想要的,那么,是什么呢? “你连这么巨大的变化都察觉不到,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撒加冷笑着,将另一只手微微一抬,石桌上的头盔就到了他的手中,松开利德华,撒加起身将头盔戴到自己头上,面具之下传出颇似利德华苍老低沉的声音:“你看,连天都帮我,这样子,还会有谁怀疑我的身份呢?”就在此刻,利德华猛然醒悟过来:头发!撒加原先那一头如海水般苍蓝柔美的长发,此刻却呈现出和他一样的,垂老的灰白色。 从利德华表情的变化,撒加看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靠近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面具下的人说道:“不要怪我,这是你逼我的。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你却依然不肯放我一条生路。这也罢了,连小穆和我还未成年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利德华,你是我此生第一个,从心底深深厌恶,想除之而后快的人!”话音刚落,有力的钳制已向利德华的脖子袭来,他拼命地挣扎,但显然都无济于事,一会的功夫,利德华便永远闭上了他一生从来都只向名利看齐的眼睛。 面对着倒在跟前、苍老瘦削的躯体,撒加痛快淋漓地吐了口气,抬头望向浩瀚无垠地星空,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道:“明儿,小穆,我替你们报仇了。” 天边划过一颗流星。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的心情,漫天的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今年是怎么了额?往年的时候,雨季早已过去一个月了,可今年——,唉,才晴了两天,今早又开始往下掉水,掉到现在还没停。 “三师兄!”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卡妙缓缓转过身,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情绪:“又来做什么?” 蓝青色长发的少年眨了眨他神彩飞扬的眼睛,用充满生气的清脆声音道: “三师兄,别这么说嘛,我可是为正事而来的。” “呵,米罗,你来水行宫还有正事吗?”虽是疑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墙脚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头可与阳光相媲美的璀璨金发,和一张足以令世间所有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秀美脸庞。 “哎呀,小师哥也在呀,米罗见过小师哥。”米罗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其事地准备下跪,沙加连忙站起来阻止他道:“算了算了,我可受不起你这火行宫主的大礼。”一旁的卡妙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责备道:“都是火行宫主了,还没个正经。”对此米罗大呼冤枉:“我哪有,早说了,今天是为正事来的。” “你倒底有什么事?”问话的反而是沙加,卡妙道:“他还能有什么事?沙加,你不用理他,先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吧。我知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沙加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三师兄说话还真是直白得可以。不过自家兄弟么,又何必那么客气,于是径直道:“也没什么太重要得事,就想问问今天早朝都说了些什么?”他这么一说,米罗立刻嚷道:“三师兄,我也是为这个来的,总不是无理取闹了吧?” 卡妙看着他依然如小孩子受了委屈般现出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道:“这么说你承认以前自己都是无理取闹啦?”米罗脸一红,佯装生气道:“快说快说,别扯开话题。” “其实今天没什么事。主要就是对柳州的肃贪案做了个总结汇报,文武百官都受了老头子的一番教育。”卡妙漫不经心道,“还就是明年深夏防汛提案,和尊州的农税减免,反正和我们这些武将关系不大,只有……”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又马上恢复道,“一件事,老头子宣布改年号为‘明安’。” 米罗打了个哈欠:“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改就改了,他只要愿意,一天改一个我也没意见。” 还是沙加比较细心,问道:“除非发生什么大事,一般帝王是不会随便改年号的,三师兄,老头子说理由了吗?” 卡妙接下来的话,不光是米罗,连一向处变不惊的沙加都呆了好一阵:“他说,十七年前的那场叛乱,已经了结,为了防止以后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起个前车之鉴的作用,所以就改了个年号。” 米罗显然不会去理会这其中有多少牵强附会的成分在,呆了呆,就急问:“‘已经完结’是什么意思,大师……我是说,撒加和穆有下落了吗?” 卡妙的回答非常干脆:“他们死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四卷 复仇 第四节 你怀疑那女孩的身份 “啊!” 米罗大叫一声,继而情绪十分激动道:“这死老头,一定是他动用私刑,派人追杀两位师兄的。这个老不死的,我要找他算帐!”说着,这个英俊少年就要往勤政宫的方向冲,卡妙连忙一把拉住他道:“怎么那么冲动!身为臣子,怎么可以如此冒然闯入勤政宫!再说了,撒加当年刺杀师父是不争的事实,由二师兄亲自作证,穆虽未参与,却是他将撒加救走的,我们也亲眼所见,撒加和穆无论怎么看,都是六行界的叛徒,你有什么理由去跟老头子辩驳?” “那如果这么说,有功之臣反而是我啊,而二师兄你们也成了同谋啦!”米罗毕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说这话声音已经压低了下去,“当年重创大师兄的是我,若不是三师兄你求我给你解药,大师兄早已一命归西。而协助他们逃过老头子追杀的,小师哥你也参与了一份,不是吗?”米罗面向沙加道,但后者显然没有听到他说在什么。 卡妙送开了手,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米罗第一次给了他一个白眼:“从你问我要解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继续插手那件事的。只是没想到小师哥也会参与进来……小师哥!” 沙加如梦初醒:“啊,什么事?” 卡妙皱皱眉:沙加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像他这样一向看得很开、凡事都很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事隔多年,在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竟还出现如此长时间的震惊与发愣,若仅以师兄弟感情深厚来解释,怕多少有点行不通吧。 “三师兄,他们都死了吗?”沙加的重音落在“都”上。 “那个……那个女孩也……”沙加提出了他关心的重点。 “是大师兄的女儿吗?”不光卡妙,米罗也很奇怪,怎么没来由的,沙加会如此关注起一个跟他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孩来。“应该……也……你知道,老头子一直固执地认为她是大师兄的血脉,斩草还能不除根吗?”卡妙继续如实地陈述自己的想法。 “三师兄你怀疑那女孩的身份吗?”米罗奇道,“可她的眼睛真的和大师兄一模一样,大师兄的眸色很特殊,如果不是跟他有血缘关系,仅说是‘巧合’那也太令人不能信服了。” “是啊,老头子当年,也是凭这一点断定她的身份的,但是,大师兄他……我不能相信他会瞒着我们在外头有个女人,还——这……怎么都不可思议嘛。” “唉,别想了。”米罗接过卡妙的话,“当年就这个问题,我们已经猜测了不下十七八遍了。” “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一旁的沙加忽然道,卡妙看他脸色确实有些发白,沙加的身材本来就比较单薄,今天又穿了一件色泽较深的长袍,这么和脸色一搭配,还真有些病秧秧的感觉,于是道:“那好吧,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米罗则关切地问:“小师哥,你是不是前一阵维护结界时力量用过头了?要不明后天我来帮你吧?” 沙加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不用了,大概天气太闷热,我没事。” “小师哥好奇怪哦。”等沙加走后,米罗道,“他好像很在意那个女孩嘛。” “大概吧。”卡妙看上起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你忘啦,当初是他把那个女孩救出来的,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吧。” “幸好她长得和小师哥不像,不然我可会有其他的想法呢。”米罗俏皮地说。 卡妙没理会他,只道:“你可以走了。” “啊!三师兄你又赶我走!” “谁让你有事没事总往这儿跑!“ 如同雕像般英武健美的少年解开珠帘,进入室内。房中是一位与他长得极为相似,只是发色略微显深的青年,正低头摆弄一支足有一米长之长的黄金色的箭,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来,蓝中带绿的眼眸中流露出责备的神色,口气确实却是十分的温和:“一大早,你又跑哪儿去了?” 面对兄长的责问,艾欧里亚没像以往一样,边挠自己的褐色短发边回答,取而代之了一副十分严肃的面容:“哥,我刚得到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哦?”艾俄洛斯现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艾欧里亚来到桌前坐下:“老头子——”看到艾俄洛斯脸一沉,他吐了吐舌头,改口道:“陛下改年号为‘明安’,因为十七年前的那场叛乱了结了。” 艾俄洛斯的手微微一抖,强作镇静道:“撒加和穆归案了?” “不,他们死了。” “死了?”反问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艾欧里亚做了肯定的回答。 一阵沉默。 首先打破这种沉默的是艾欧里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哥,难道这十七年来,你就一直没对这件事有过丝毫的怀疑?” “怀疑?”艾俄洛斯苦笑一声,“你说怀疑?其实我但愿那只是一场梦,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要让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去怀疑真相吗?” 艾欧里亚慢慢走到兄长面前:“哥,你确定,你确定你看清楚一切了吗?”艾俄洛斯极其苦恼地转过头,长叹一声道:“小艾,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十七年,你不烦吗?”艾欧里亚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哥哥。其实我知道,大师兄的事,你受的伤害是最深的。” 艾俄洛斯重重地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朗声道:“怎么样,我们兄弟好久没有在一起痛饮了,有兴趣吗?” 艾欧里亚的眼中显出笑意:“做弟弟的奉陪到底!” 天落水之后的月,格外的皎洁明亮,但站在望月亭中少年,显然没有赏月的雅怀。夜风拂起他金色的秀发,衬托得那张俏脸格外清丽动人。但稚气尤在的他,体内却油然生出一股压迫性的气势,使四位拥有强大力量的护法,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脚下。 “托圣君的洪福,小邵主安然无恙。”柔婉动听的声音,一听便知出于夏之护法的口中。 少年长舒了口气,问道:“有谁跟她一起?” “是穆殿下。”这次换了北面的冬之护法回答,言语中似乎还隐埋了什么,少年却没听出来,只像是有些意外,又问:“就他一个人吗?” “是的。”善解人意的春之护法在回答完后又加了一句:“属下等已搜过那附近所有地带,范围扩到六州,但没有发现撒加殿下的踪影。” “是否加派人手,继续搜寻,还请圣君明示。”西面的秋之护法接话道。 少年深思了一会,道:“不用了,你们做得很好,六行的结界日益弱化,还是少让妖兽们出动为妙,都把他们召回来吧。事情到此为止了。” “是。” “请问圣君还有何吩咐?”作为四大护法的老大,夏之护法这样一问算是例行公事。 “没什么了。只不过,六行界的结界已经开始变得脆弱,以后的汇报,除非我另行通知,你们之中只要派一个人来即可,能减少一分影响是一分。” 四人叩首:“属下领命。”随后,就像来时一样,四人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少年随手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将目光投向空中的美丽银盘,轻声说道:“明儿就拜托了,穆师兄。”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五卷 追忆(一)开端 第一节 哪一方是主战派 弘兆5777年,昂座402年。 趁手头正空着的时候,史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真搞不明白,不就是新夕例行的吉凶大典吗,会有那么对事情要他这个国君来安排?唉,都怪自己疏忽了,上年底主管吉凶大典的礼部长因病离职,本应立刻委命新的官员,可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再加上年底又忙,就忘记了,瞎!这样的高官空缺都能忘,史昂真是服了自己。不过礼部长在早朝时很少发言,没有引起自己足够的重视而将之职位空缺遗忘似乎也情有可原,唉,还是不要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的好。史昂这么想着便拿起笔,在白绢上记下,提醒自己在入春以前一定要委命一个新的礼部长。 刚放下笔,就听见近身官司在门口奏道:“陛下,木行宫主求见。” “宣。” 大概是新年的缘故,一向穿着朴素的撒加也换上了一身华美的戎装,加上一件淡青色的披风,这位本来就俊美有形的少年更是显得神彩奕奕,英气勃勃。 还没等撒加行礼问候,史昂就笑道:“撒加,你这样子,看来朕不用为你的婚事发愁了。”撒加闻言脸红过耳道:“师父哪里的话,徒儿离那个年龄还早得很那。” “早吗?”史昂认真地算了算,“过年你已一百九十六了吧?不早了,不早了,可以开始考虑小儿女之间的事了。”撒加的脸更红了:“师父,我可是有正事来的。”“好,好,你说吧。”史昂笑着放过他。撒加递上自己的奏折道:“不知徒儿去年所奏之事,师父考虑得怎么样了? 史昂翻开了奏折,同时也翻开了几个月前的回忆。 5776年,撒加至东北变天国作例行的考察,这也是他第一次出访变天。钧天的国君每隔五年,将向八国派遣钦差视察它们的结界情况,顺便作一下国事上的交流,由于重点在前者,所以一向是以武为主,文为辅。撒加那回出访后发现,变天新上任的国君沉溺女色,不思治国,大臣们也一筹莫展。而理应有的皇家礼仪,也因国君的“正事“而耽搁了一个时辰。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当随行的文官——学士枫岳礼貌地劝诫国君应鄞政爱民,少占女色时,那个醉熏熏的国君竟然对着他秀气的脸庞嘿嘿地淫笑着,差点气得撒加没朝他脸上吐口水。回去的途中,撒加特意吩咐走小径,果见变天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生活疾苦。因此回到六行界后,撒加与枫岳联名上书,请求史昂出军变天,以武力胁迫变天国君退位让贤。这就令史昂十分为难:虽说钧天国君拥有九天国的最高领导权,但这主要都休现在维护结界上,对于一国的内政,钧天国君只是听取和指导,很少进行大规模的干涉,而除非发生像两百多年前鸾天国武将叛变这样的大事,钧天国君也不会冒然向他国出兵,更不用说是以武力逼迫国君退位让贤了,这在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但撒加非常固执,认为变天的君王已经无药可救,除了逼他下台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史昂决定将件事在早朝上宣布,听取文武百官的意见。果不其然,此事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但最后由于大多数官员的反对而没能做出令撒加满意的决定。史昂在早朝结束前采取了西长老的意见,就是再派出一批官员,分成一明一暗,到变天国进行访问,然后再作定夺。没料到三个月后,主管此事的西长老向史昂进言:变天国君确然有失职的一面,但并非撒加所言的无药可救。他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此外,变天国的情况也不像奏折上讲得那么夸张,撒加一行选择的那条小径途径变天的三个恰恰因天气状况而歉收的州,不可以偏盖全云云。撒加和枫岳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双方于是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辩论,最后因新夕将至,国家要举行吉凶大典,不宜出兵,史昂暂时平息了两方的争辩,将此事压了下来,年初再议。 看完奏折,史昂问道:“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是!”撒加毫不犹豫道,“徒儿认为,那样的国君,多在位一日,对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你想过没有,”史昂道,“如果变天国君下台,将有何人来担此重任?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撒加愣了愣,继而道,“这是他们内部的推选,我就不信变天国找不出一个适合当皇帝的人啦?” 史昂笑了:“乖徒弟,你没有经历过,一国无主,朝政混乱的局面是相当可怕的,不会比有个昏庸的国君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老君退位,新君不接,变天无疑将陷入一场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中去,其结果,怕会使变天的百姓加陪得悲惨呢。” “那……依师父您之见呢?” “我的意见是,把我们的意思,传达给变天的臣子,让他们一边规劝国君,一边在底下寻立新的人选,等时机成熟,授权令他们兵变,使新君继位,保持住权力交接的稳定性。当然……”史昂的面色严肃起来,“此事滋示体大,在我未弄清全部情况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轻举妄动,你明白吗?” 看来师父早有打算了,撒加这么想着,放下心来:“是的,徒儿谨遵您的旨意。” 不过这世上总不会有一帆风顺,就能成大事的例子,就在史昂决定派遣艾俄洛斯暗访变天国的前一天,朝歌传来消息:北方舜天国君挥军东进,直捣变天首都湆厫。 “具体的原因还未曾查探清楚,但是,舜天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凯歌,未有丝毫犹豫,着实让人费解。”兵部长艾亚歌斯的话中有话,同样让人费解。 撒加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已有不祥的预兆。 西长老上前解开艾亚歌斯的迷团:“兵部长大人不如明示:有人暗中授意舜天,才使羿颃(舜天国君)有如此胆量。”利德华一言,满座哗然,只因众位官员都清楚,这件事上,哪一方是主战派。枫岳虽身兼少傅与学士两职,官员颇高,但他是文官,说话的份量自然不及握有兵权,又俨然已是储君之位最佳候选人的撒加,是以利德华的话一出口,不要说撒加,高居宝座的史昂的脸色,也起了不小的变化。这两年由于能力卓越,史昂下放给撒加的权力,已和实质意义上的储君无疑,保不准撒加会一时糊涂,越权办事吧? “我这么说了吗?”艾亚歌斯狡猾得很,“利德华大人事是这么理解的吧。” 利德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道:“主公,臣这么说,只不过是揣测艾亚歌斯大人的个中含意而已,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卿应有所指吧?”史昂道,凭他对利德华多年的了解,知道他绝不会仅仅“揣测”而无“所指”的。 “呃……这个嘛……”利德华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会,又道,“微臣近日偶得书信一封,乃是交给舜天国君亲启的。”说到这儿,原先寂静无声的金銮殿立刻变成了市井上的茶馆店,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起来,利德华也停下四处观望,等听到国君一句“怎么不讲了”后,他心中暗自一喜,低头道:“是。不过该信件未有落款,微臣也不能辨析真伪,所以……原来是,不准备讲的。”说着,利德华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已经开口的信函呈上。 史昂从近身官手中接过,展开粗略了一番,就若无其事道:“此事暂且搁置,众位卿家还有何事上奏啊?”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五卷 追忆(一)开端 第二节 有人在背后影射我 “这封信的内容,陈述的全都是你在年前提出的意见,若被任何一个国君看到,一定以为我已经决定出兵变天了。”午后,勤政宫内,史昂对撒加如是说。 “这才奇怪啊。”撒加不慌不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羿颃已经出兵攻打变天了,这封信的效用似乎过时了吧?” “没错,而且信上的字迹,用的是标准的楷体,撒加,你的书信,一般不会这么写吧?” 知道师父其实并不在乎这个答案,撒加也未作正式的回答,只是摇了摇头道:“若是伪造的,那伪造者似乎也笨了一点吧?” “你怀疑利德华?”史昂忽然问,眼睛细细地注视着撒加的表情。 “不!”撒加回答得十分干脆,“他完全可以伪造得更好,起码不会这样漏洞百出。” 史昂表示同意:“这样低劣的作假,决不会出自他手。撒加,这件事情,以后你不要管了。” “啊?为什么?”撒加认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有人在背后影射我啊,我不管难道听之任之吗?” “你不管不代表没人管啊。”史昂道,“听我说,撒加,再过一个月,就是历代帝王的祭祖大典,为师决定届时策封你为储君。这一个月中,我对你的要求只有四个字:谨言慎行。所以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起码,在你成为储君之前,别再插手了。” “可是——” “听我的!你不要管了!”史昂摆出了帝王和师父的双重架子,终于使撒加低下了头。 西长老府。 “爷爷,孙儿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把那封存信造得更像一些。”卡硌司将茶水递给利德华,“我找到的那个匠师完全可以模仿撒加的笔迹,没有十分像也有九分九啊。” “天真!”利德华训斥了一句,“你以为一封信就能拌倒撒加吗?真是无稽之谈。” “那那封信有什么作用?”卡硌司嘀咕着。 “只需要……让史昂起一点点的疑心,就可以了。”呷一口香茶,利德华作满脸陶醉状道。 “可是做得越像,疑心不就越大吗?”卡硌司仍然执迷不悟。 “哼!做得像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接近完美的伪造发现的一点点破绽,就能使‘栽赃陷害’这四个字暴露无遗。可是,看上去漏洞百出,反倒会叫某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摸不着头脑。我的目的,只要,他起一点点……疑心就好……呵呵,只要一点点……撒加这两天早朝,已不被允许再过问此事啦……呵呵呵。”利德华这么想着,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卡硌司老老实实地说道。 利德华气极:“笨……” “你猜那封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反正不会对大师兄有利就是了。”当沙加在的时候,穆很难得的会将他的目光一直放在窗外的那方天空上,不过沙加也不会介意,这样应该不算是失礼吧。 “你认为羿颃有胆量直接出兵变天吗?” “我不知道,不过,打个为天下黎民出头的幌子,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算是过分吧。若诚如大师兄所言,变天的那个新国君,也确实该下台了。”穆的眼睛仍然盯着蓝蓝的天空,但他的回答显然是经过思考,并非敷衍了事的。 “有些道理。”沙加沉思了一会道,“我前天查阅史卷,历史上这种类似的先例很少,但并非没有。只是,没有哪次是由钧天国君授权的。” “你的意思是,羿颃可能真的只是按自己的意愿行动?”大约是看累了,穆总算把目光收回来,放到客人身上,——幸亏今天来的是沙加,若是米罗,怕早忍不住抗议了。 “或者——”沙加才说了两个字,就听到穆惊呼了一声:“姝!”接着,一个雪白的东西,从窗口扑进,半是飞翔半是挣扎地落入穆的臂腕中——原来是一只翧鵩。 穆的传令兽是一只个头娇小,浑身雪白、只有喙呈鲜红色的阴性翧鵩,叫“姝”。不过现在它可不只是喙红,浑身上下有好几处红色——那是攻击后留下的伤口,而且从伤口的痕迹来看,显然是同类所为,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姝是个勇敢的姑娘,暂时不去理会主人温柔的抚摸,稍稍恢复体力后,就挣扎着叫了起来,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先告诉主人,穆边听边点头,神色也渐渐凝重:“果然是这样……嗯,你做得很好,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说实话,姝伤得不算重,可是它一口气从遥远的地方瞬间移动到六行界,又飞了几十里路才回到主人身边,伤口有些感染,体力也严重透支,一旁的沙加见穆有些束手无策,于是道:“还是我来吧。” 穆看着他接过姝,这只向来只肯让主人抱着的翧鵩,此刻在沙加的手上竟然乖乖地一叫也不叫,沙加的手指轻轻抚过它的伤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姝拍拍翅膀,在房中慢慢走了几圈,便飞到室外去了。 “它刚才说了什么?”尽管沙加能洞察一切妖兽和主人之间的信息交流,他这一问还是有必要的——刚才姝在叫唤的时候,沙加屏蔽闭了自己的心志,因为他并不肯定穆是否愿意让他人知道他和自己的传令兽之间交谈的内容。 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可以知晓一切妖兽的语言吗?” 沙加一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加隆师兄负气出走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穆说着向沙加走去,拉起他的手道,“谢谢你对我的尊重。”他显然已经了解沙加为何有此一问,沙加笑着反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隐埋这件事吗?” 穆摇摇头:“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何必强人所难。”他这么一说沙加还真有些感动了,反手握往了他的手,诚恳地说:“对不起,小穆,虽然我们是同伴,可是我有太多的事瞒着你了,其实我是——”说到这儿,穆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往下说了:“别说了,只要有你真诚相待,我不在乎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也不会在乎你倒底是什么人。” “哎哟……”沙加睁开他美丽的天兰色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说得这么动听,差点让我把‘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给忘了。” 穆眨眨淡紫色的眼睛,故意叹口气道:“早知道这样就给你来首诗了,我还没见你哭过呢。” 沙加忍不住笑道:“算了吧,你的琴棋书画都不错,唯独没有作诗的肠子,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他这么一说,反倒换了穆一脸的惭愧:“我……其实叫姝,去跟踪卡硌司的翧鵩了。” 令自己的传令兽跟踪他人的传令兽,虽然没有触犯“守翼行为法”,但也是很不光彩的行为,一向正直沉稳的同伴竟会这么做,沙加不用凭直觉也能知道事有蹊跷,先不忙着批评同伴,问道:“它们去了哪里?” 这次穆不再一脸惭愧,而是眼中一亮道:“纥吉梽。” “舜天的首都?”沙加吃了一惊。 “这还不止。姝说,它跟到了舜天的东炎相府,正在犹豫是否继续跟进时,忽然就出现了两只体型比它大一陪的翧鵩,向它发动攻击。它施计摆脱了一只,却被另一只紧追不放。后来卡硌司的翧鵩也来攻击它,要不是正好有只双头炅犼出现,替它解围,它必定会被活捉。” “卡硌司的翧鵩……难道,把消息泄漏给舜天的,是西长老?”沙加显然不难得出这个结论,“这可是大罪呀,西长老是朝庭重臣,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穆不以为然:“为了陷害大师兄,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西长老绝不会直接和羿颃通信,中间一定有他人牵线,难道会是舜天的东炎相?” 两人陷入了深思中。 片刻,他们一同跳起来叫道:“双头炅犼!”这样的反应不管是对穆还是沙加而言 ,都算是破天荒的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五卷 追忆(一)开端 第三节 一生都要守护你 撒加不习惯早睡。 从小就是这样。 婴儿时期,不用提了,吃奶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 大一点的时候,要陪加隆玩(其实是被加隆缠着),不到接近午夜是不会睡的。 再大一点的时,经常给忙到午夜还不入睡的师父做夜宵(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现在),睡得就更晚了。 再大一点,带了一帮小师弟,那些小鬼精力可旺盛得很,哪天不折腾到二更后就睡了,那叫“奇迹”。 再长大,就要开始正式履行储君的责任,肯定是少得早觉睡的。 所以,今天晚上……唉,还是起来走走吧。 木行宫的花园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到处是参天的乔木——为此他一直想把花园的称谓改成林园。不过听上去……陵园……总不大吉利,花园就花园吧。春夏时节,这些乔木也会缀满各色各样色泽鲜艳的花朵,地上覆盖着厚实的苔藓,流泉自上淙淙淌过,一到晚上就像萤火虫一样发出幽幽绿光的璃藤,亲密地缠在乔木的干枝上,它一年四季都会开花,而且每一季的花颜色不尽相同,花蕊发出的光也不同——璃藤是夜女神的宠儿,总是选择午夜前后开放,在太阳升起前半个时辰合拢,已是初夏,大花盘的绒球树是不会展开艳丽的笑脸的,但璃藤恰恰相反,一颗颗浅蓝色的“小星星”,挂在撒加的周围,似真似幻,如梦如实,给人仿佛行走在虚空中的感觉。 哎呀,糟糕了,木行的最终力量来自于植物,在这静谧的夏夜里,吸取了周边藤萝的灵气,撒加觉得自己愈来愈兴奋了,更不想睡觉了。 还是打坐吧。 撒加这么想着,在花园中央,凸起的六边型座石上盘腿坐好——这地方也是他的修行地之一,静下心来,让自己体内升腾的御气慢慢地平息下去。 打坐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可是,不对呀,自己为何,又从身体深处,涌起一种异常兴奋的感觉,怎么回事呢?撒加努力地想去压制它,无奈不起半点效果。 忽然间,他的身体一抖,明白了这种感觉源自何处。 “隆隆!” 在璃藤花若真若幻的的蓝光的笼罩下,一张酷似自己的脸正对自己笑呢,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客气:“五十年不见,老哥你像是把我忘了?” 撒加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确定眼前的是实景而非梦境,然后,突然的,撒加从座石上跳下,直冲到加隆面前抱紧他道:“你跑哪儿去了,这么多年都没个消息,真担心死我了。” 加隆的脸虽然在笑,眼中却也是湿湿的:“老哥,怎么我一回来你还是那两句话,有点创意行不?” 撒加松开他,“狠狠”捶了他一拳:“老实交待,这五十年来,你去哪儿啦?” 加隆扔是一副嬉皮笑脸样:“当然是,帮你完成心愿啊。” 撒加一愣:“我的心愿?” 加隆接下来的话让撒加重逢孪生弟弟的喜悦刹时抛到了九霄云外:“近来九天国的大事,作为木行官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随着一声兴奋不已的喊声:“隆隆,你回来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撒加回头。 艾俄洛斯一愣,将手放下,结结巴巴道:“小……小撒,对不起,刚才……好像感觉到有加隆……还以为……” 撒加宽容地一笑:“没关系,我也是因为想念他,才到这儿闲逛的。” 艾俄洛斯极度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混小子,都去了那么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真怀疑他倒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同伴呢。” 撒加拍拍他的肩:“我还不是一样,真不知他有没有把我当哥哥呢。” “唉,加隆几时回,把洒问青天啊。”真难为一向讨厌诗词歌赋的艾俄洛斯记得这首诗,居然还串得有模有样的。 撒加在一旁道:“可惜没有洒。” “木行宫会没有洒吗?”艾俄洛斯不相信地问。 撒加笑了。 “来来来,继续啊……”艾俄洛斯一手举着洒杯,一手数着面前的洒坛,“才才……七个而已嘛……早得很那……”撒加边把他的手放下边柔声道:“是十三个啦,你怎么数的,快,大艾,别喝了,你醉啦。”艾俄洛斯用力挣开他道:“什么‘醉了’,我艾……艾俄洛斯……会醉吗……小看……呃……我……”他这么一说撒加才深信他确实是醉了,一边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大艾,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你会怎么办?”与他的认真询问形成对比,艾俄洛斯显然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口齿不清地说:“那……我就……揍你一顿……哈哈……”他的手又向洒坛子伸去。 “大艾!”撒加用力一把将他拉起来,对着自己道,“我是非常认真的,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背叛了六行界,你会怎么样?”他晃了晃他的身体,试图让他把话听进去。 艾俄洛斯被他这么一拉,又这么一晃,头脑还真有些清醒起来:“这……这样啊,我……我告诉你啊……我……艾俄洛斯!”他一拍胸脯道,“一直把你当成……最最……最最好的……朋友……呃——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唯独……对六行界的忠诚……是不……不可以的,呃……”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向桌上的洒坛子瞄去。 撒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谁说艾俄洛斯醉了,他清醒得很呢。不过说完这些话,艾俄洛斯往他身上一躺,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体重也差不多,要不是力量超群的黄金守翼,艾俄洛斯怕是要躺在木行宫的地板上过夜了——撒加好不容易将他拖到自己的床边——反正他这样子,地行宫是肯定回不了了——正要扶他躺下,艾俄洛斯就“哇”的一声吐了,这对他而言还是第一回,这宫中谁人不知地行宫主的酒量是最大的,没料到今天区区十二坛子酒(撒加只喝了一坛)就把他搞成这样,撒加望着他的狼狈样,心疼得只能直摇头,好一阵,才算将艾俄洛斯安抚睡下,可却将自己折腾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只好坐在床前,借着微微的月光,仔细端详同伴的脸。 “大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你,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非常生气的事,只要你能感到舒坦,我不在乎你如何对我,哪怕是——”俯下身,抓起艾俄洛斯的手,将它靠在自己的脖子旁,“把我杀了。”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不是隆隆,更不是皇位,而是你。从我们成为同伴的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一生都要守护你,让你幸福快乐。” “知道我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最受用、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什么吗?就是永远不要让你最亲近的、最信任的人误会你,因为这样,你会带给他不可弥补的伤害,而到头来,你会为这种伤害加倍地悔恨、难过、不可自拔。” “…………”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五卷 追忆(一)开端 第四节 徒儿,知罪了 “再过两天就是祭祖大典,众位卿家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早早回去,好好准备吧。明后天的早朝,朕决定取消了。”史昂未说明理由,但没什么关系,祭祖典礼前两天,帝王必须沐浴斋戒,不沾凡尘俗事,这是历代传统的做法,本无需多加解释。 “陛下,臣有本要奏。”利德华上前道。 史昂的面色显示他有点不耐烦,但他并未发作,平心静气道:“说吧。” “臣已查出,私通舜天国君,泄漏我国机密之人的身份了。“西长老一语惊人。 “哦?”史昂变换了一下坐姿,显出认真听讲的神态。 利德华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道:“据臣仔细调查,多方取证,方才查得,此人乃我朝一品大员,位高权重,曾是陛下您的心腹,被您委以重任,不想此人野心勃勃,为达目的竟不惜出卖国家机密,视百姓生死为儿戏,此人居心叵测,行为令人发指,他就是——” 利德华的话让人打断了,撒加的突然出列既有几分令他意外,也有几分在他意料之中。 “师父,徒儿知罪了,还请师父责罚。”撒加跪下道。 在场的不要说是其余的六行宫主了,就连北长老希理塞、刑部长拉达曼提斯、兵部长艾亚歌斯等人也脸色大变,不能再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态。 利德华的脸上也微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撒加大人,其实我——” 撒加抢过话头:“其实您的那几封书信我都收到了,可是……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真正为变天百姓着想的人,没有听从您的劝告,擅做主张,授令羿颃出兵,结果造成变天百姓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徒儿实在是罪该万死,但事不关他人,还请师父明察!”这段话,打从利德华出列就已在心里打腹稿了。 史昂搭在龙椅柄上的手一下子攥紧了,一旁的近身官可以清晰地听到骨骼的响声,不由胆怯地向后晃了晃。强压着怒气,史昂问道:“利德华,证人怎么说?你可有备察?” 利德华叩首道:“臣已将证人带来。” “传!” 利德华传见的证人,竟然是撒加的侍女珑潼,这连撒加自己也觉得奇怪。珑潼比他小十七岁,一直负责他的饮食起居。二人虽名为主仆,但感情很好,当然,撒加对任何一个下人都是和颜悦色,以礼相待的。珑潼自幼就跟在撒加身边,随奉左右,对撒加一直忠诚体贴,一心一意,如果说连她都来为利德华作证,那撒加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死了。可是当美如鲜花的珑潼在撒加身边跪下时,撒加见到她的眼中只有坚决,没有一丝羞愧。 “珑潼,你说吧。”利德华得到史昂的示意后,对她道。 “是。”少女先磕了个头,才起来道,“婢子是木行宫的侍女珑潼,专门负责撒加殿下的饮食起居,二月乙令三……” 那不是我去木行宫的一日吗?站在武将之列的艾俄洛斯心想。 “那晚,撒加殿下早早便睡下了。因为不是我当班,所以婢子为撒加殿下整理好床铺后就回自己房间睡了。但是殿下很少会如此早寝,婢子躺了很久都无法入眠,于是就起来到后花园走走……” “……不是你派人告诉我的吗……” ………… “……你的……好吧,我明白……这边的事我会处理……你回舜天国去吧,告诉羿颃不要太招摇……我会去找你的……” “那你……” “放心……以后你别过来了,叫人发现了我会很难办的……会去的……我不会食言啦,都和我一起这么久了,还不相信我吗……” “这些就是婢子听到的全部内容,”珑潼道,“当时婢子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发现了……” “这么说,你并未看清楚说话之人的长相了?”穆发现了破绽,连忙追问。 “是的。”珑潼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婢子侍奉殿下多年,对殿下的身形和声音十分熟悉,婢子敢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认错,那二人中的一个定是殿下无疑。” “当时你是面向哪一个人?”卡妙也沉不住气了,问。 “殿下背对着我,因为光线太暗,距离又不够,婢子未能看清另一个人的长相,不过他的声音跟殿下很像,个头也差不多……” 利德华眼见撒加脸色一变,忙道:“陛下,微臣已从其他渠道获知,乃羿颃的近身侍卫海龙。” “海龙?”史昂默念了一下,也未作他想,向跪在座下的撒加:“撒加,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不是你派人告诉我的吗,老哥,我是在帮你啊。“ “我……我派的?”撒加瞠目结舌。 “你装什么,”加隆满不在乎道,“还以为你早将我忘了,原来还记得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过你也太不像话了,等到用人之际再跟我联系,算啦,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你……你可知道这么做的严重性?” “当然,反正我只传话,出兵的可是羿颃,老哥,你不知道,这家伙其实早有野心了。利德华那帮人不老为难你吗?哼,依我看,你不如也来舜天算了,让我们兄弟携手,好好利用羿颃这颗棋子,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加隆没有注意到兄长的反应。 “你是说,羿颃想造反?”撒加大吃一惊。 “差不多吧。他早对变天虎视眈眈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更大的目标,最好有。我说过,你我兄弟联手,这天下还不唾手可得!”加隆继续眉飞色舞地讲着。 “你的意思是……”短短的时间内,惊悉自己的弟弟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野心,撒加来不及对此有过多的情感表示,首先在脑中反应出来的是:要让加隆立刻安全地离开:“好吧,我明白了,这里的一切我会处理,你先回舜天,千万别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大艾和师父。回去告诉羿颃,叫他不要太招摇,好好保存自己的实力,等我的消息。我下半年会外出巡视,到时会去找你的。” “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加隆依依不舍道,“一定要小心啊,要是下半年等不到你,我一定会再来。” “放心,”撒加安慰道,我怎么会对你食言呢?都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了,你还不相信我吗?以后你千万别再来了,万一叫人发现了我会很难办的。” “好。”虽然是野心勃勃或雄心壮志的一个少年,在自己的哥哥面前仍像个孩子,“不许骗我哦。” 事到如今撒加只有在心中长叹一声:真是天意,这小丫头光听到了不利于他的只字片语。不过也好,这样隆隆就安全了。面对史昂的询问,他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徒儿,知罪了。” “加隆!是不是加隆,撒加?”就在史昂命人除去撒加披肩(官位的象征),暂押天牢时,艾俄洛斯忽然追上去道,他的声音在金鸾殿上噌吰作响。 撒加回头对他一笑:“大艾,别天真了,隆隆到这儿你还会感应不到吗?” “撒加……”艾俄洛斯及一干师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敬爱的大师兄被押离去。 弘兆5777年,钧天国的木行宫主撒加,在储君之位唾手可得的前两天,被国君史昂暂停宫主之职,押入天牢,这在九天国的历史上,也算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一件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六卷 追忆(二)阴谋 第一节 翻身的最后机会 “穆殿下。”天牢的侍卫恭敬地参见道。 穆微微颔首:“我要见撒加。” “这……”侍卫面有难色,“陛下吩咐……啊,是,小的这就带路。”见到了穆掏出的令牌,侍卫马上就服帖了。 撒加正十分舒服地躺在稻草铺着的石床上,舒服?没错,的确是舒服。若是平日的现在,他早就忙得团团转了,今天可好,还能享受一下从天窗泻下的一缕阳光,真是不错,虽然天牢比不上设备齐全、装潢得当的木行宫和勤政宫,但这里不会有一堆叫人头大的工作等着他,得个空闲,正好适于思考。 现在静下心,回忆那晚加隆说的话,其实大有深意,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样的事情,也是能够随便脱口而出的吗? 但心中又一个声音在说:那是因为他相信你啊!他觉得在自己的孪生哥哥面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是吗? 撒加这样问自己。 最好不是,否则,自己岂不是太难办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两方中伤害如何一方,对他而言都是切肤之痛啊。 唉,早知道,就该问问清楚,可当时自己只是想着让他赶快离开,别的没想那么多。话又说回来,加隆这家伙也真是,什么时候学会兜着圈子说话了。 如果兜圈子的是我,那可就麻烦了,撒加仍忍不住往不好的一面想。 可惜没了自由,否则,就得去向他问清楚, 舜天国,纥吉梽,那么远,找他还真不容易呢。又不能不顾对结界的影响而一口气用瞬间移动到那里——不过远隔上百个结界,任何人都没有一次到达的体力吧。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撒加冥思苦想,终不得解。 “大师兄。” “穆?”拖着又长又重的铁链,撒加有些不情愿地来到牢门前:真是,让这个师弟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可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 穆无法过于靠前,关押守翼的天牢是有历代国君特设的结界守卫的,普通人可以进出无碍,守翼,或者范围更大的,具备神力特质的术者却对此十分忌讳,不能靠前。好在天牢安静得很,即使远隔一段距离,也不会有什么“说话听不清”的问题存在。 “你来干什么?” “是师父让我来的。”隔着结界,穆说道,“师父让我问你,跟你接头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加隆师兄?” “不是!”撒加一口否决。 “大师兄!”穆重重地叫了他一声,“你知道吗?明天就是祭祖大典了,今天是你翻身的最后机会。” “翻身?”撒加无聊地抖了抖铁链,“是不是我供出隆隆,师父就能放我出去,明日储君之位照授啊?” “大师兄,你正经点行不行。”穆的声音开始带上一丝焦躁,“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加隆师兄?” “穆,你太天真了。”撒加瞅着他俏丽的脸庞道,“你以为我是为自己的弟弟顶罪吗?可笑,没有人会傻到在储君之位即将到手的前两天,突然发病去给别人顶罪的,我也不是神仙,没那么清高。” “难道……难道真是你做的吗?这又何苦,你应该知道其间的厉害关系……”撒加不得不佩服穆的沉稳与细心,看来已被他有些说动,却又改口道:“不对啊,二师兄,二师兄不会三更半夜跑你那儿去吧,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大师兄,求你了,求你说出来啊,否则大家都帮不了你啊。”看样子穆很想靠前以增加他说话的效果,但最终还是作罢。 “你要真想帮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回撒加的反应,总算有点积极。 “你想我怎样?”看穆稚气未脱的脸上浮出的坚定神情,撒加不由在心中苦笑:恐怕让他去偷史昂的天照镜来救自己,这小鬼说不准都会去做呢。当然,他决计不会出这个馊注意的。 “你去给珑潼点颜色瞧瞧,让她翻供,最好是能反咬利德华一口,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撒加似笑非笑、半真办假地道。 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摇头说道:“大师兄,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撒加冷笑:“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穆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撒加气晕,他一不发怒二不静思,而是说:“大师兄,我看你是中邪了吧。” 唉!! 但穆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他又道:“既然真是你做的,你又何苦一个人扛下呢?” “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包庇西长老?”瞅瞅周围确实没有别人,穆才压低声音道。 “西……西长老?”撒加终于开始觉得,这事情变得有趣了。 “是啊。”穆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卡硌司的翧鵩出现在舜天的都城,我已到户部查过,利德华的祖宗十八代都是住在钧天国的,总不成还有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在那边谋生吧?” “你派姝跟踪它了?”在得到穆肯定的回答后,撒加迅速在心中拿定了注意,“利德华那儿是个什么状况,我不清楚,反正我,的确是将自己的意图作为师父的旨意传授给舜天的。” 他的话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效果,穆先是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算看错你了。”说完,他愤然转身,但又想起了什么,反手一甩道:“这是我们几个师兄弟好不容易向师父求来的,怕你被人毒死了。” 不过穆忘了一件事,他和撒加之间,还隔着一个取自六行能量设成的最基本、也是最强大的结界,随着三枚银针被他以金行力甩向牢门,结界对他的动作起了不小的反应:穆大叫了一声,被结界的力量反弹了出去,装在武器架上,又重重地摔了下来, “小穆!”撒加吓出了一身冷汗,天牢的结界虽是国君亲设,但力量的源泉是六行宫的六个青铜水晶球,说它是最坚固、最难以对付的结界是一点也不为过的。而结界大有“反噬”的特性,除非将之破除,否则它会以更大的力量将对方的攻势反弹回来。 不幸中之大幸,穆所修行的“金”行力,乃六行力中防守最严密的力种,穆体内的御气流,毫无疑问也是众师兄弟中最强的。依托金行御气的保护,穆总算适时地将结界力化去,只稍稍擦破了点皮,天牢结界反抗的是他的神力,不是带有史昂力量的银针,见三枚银针已插在天牢门杆上,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也不看撒加一眼,径直向出口走去。 “你干吗?”将门一开,才发现那个侍卫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得专心。 “啊……啊,殿……下,小的,小的听到里面有响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呢。”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六卷 追忆(二)阴谋 第二节 史昂,你是妒忌我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天牢的侍卫小心地捧着拿一锭实打实的银子,点头哈腰地道。对这种场面已经见得多,多到觉得恶心了的利德华深压心头厌恶,挥了挥手:“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是。’侍卫变后退边继续谄笑,在刚退出屋子时,他又想到了什么,道:“大人,还有……在穆殿下出来时,他们又提到了您的名字。” “哦?”刚才还在惋惜五十两银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的利德华眼睛一亮:“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嗯,声音很低,小的听得不是很清楚。”见利德华眉头一皱,利德华忙低头道,“不过,小的可以肯定,他们提到了卡硌司大人的……什么……叫什么……宣伏?还有‘跟踪’之类的话语。” “是吗……”利德华漫不经心的表情令侍卫有些失望:原以为提供了些了不起的情报,弄不好可以再赏点呢,没想到……看出西长老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侍卫知趣地道了声:“小的告退。“便躬身退出了屋子。 “来人那,把少爷叫来!“等告密人走后,利德华吩咐道。 “最近到舜天送信的时候,你的翧鵩是不是被一只白色的同类跟踪了?” “爷爷您怎么知道?”卡硌司一脸的佩服,“您真是料事如神。” 利德华没心情理会他和下人一般的奉承,气乎乎地问道:“为何不向我报告?” “一件小事嘛……我想……”卡硌司支吾着,“何况……滆发现它之后,就到东炎相府请了两个伙伴帮忙,把它赶走了嘛……” “还惊动了东炎相!”一听卡硌司小声嘀咕着“你们不是一向修好”,利德华就更生气了,“你应该把那只翧鵩杀了!” “可翧鵩从不杀同类的,再说了,当时正好有只双头炅犼出现……” “还有双头炅犼!”利德华真是气昏了,“这么多事你都隐瞒不报!你……咳咳……我怎么会有你这个笨孙子……咳,咳……真是气死我了……咳……” “爷爷,您别生气,孙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卡硌司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对一手带大他的祖父还是十分孝顺,见祖父气极,忙跪下认错道。 利德华叹口气,拉起卡硌司道:“你可知,宫中何人的翧鵩是白色的?” 卡硌司摇摇头。 利德华又是不悦之极:“出这样的事都不去查查,是穆啊!所有大内守翼中,只有他的翧鵩颜色最特殊,是白羽红喙的。” “这么说穆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咳……现在论断为时尚早,只是这小子在世一天,对我而言始终是个心腹大患。” “孙儿派人做了他?” 利德华又开始感到嗓子发痒,瞪了他一眼道:“你不长大脑啊?金行宫主是随便就会被人杀的吗?” 御书房内,一干师兄弟们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师父的两旁,不敢多说一句话。 “撒加真是那么讲的吗?”半晌,沉思中的史昂终于有了回应。 “是。”穆道。 史昂长叹口气:“这样看来,明日的祭祖大典,是不能将储君之位相授于他了。”话虽这么说,言语却也不见得有多少惋惜。 艾俄洛斯鼓足勇气道:“师父,不如就下回……等事情查清楚了……” “你认为事情还不清楚吗?”史昂打断他的话,“算了,撒加实在是让令我失望。我也不可能让储君之位继续闲置三十年,艾俄洛斯,你可有兴趣问鼎皇位啊?” “什么,我?” 除了穆和沙加,所有的师兄弟都呆住了。 倒不是对二师兄的能力有所怀疑,而是—— 这储君说变就变,也太突然了吧,又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如果说祭祖大典上,群臣对国君宣布将皇位继承人定为艾俄洛斯一事的反应是惊讶、不解和一点点的预料之内的话,西长老的反应还有一个,那就是——愤怒! “可恶,可恶啊!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还有个艾俄洛斯!”从轩辕神坛回来后,西长老利德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怎么会没想到还有艾俄洛斯这个人的存在呢? 咋一听似乎很不可思议,是啊,史昂座下的弟子中,已成人,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就四人:撒加、艾俄洛斯、卡妙和穆。卡妙别说了,他没那个野心也没那个能力,去掉,穆,首先是没野心,其次是“为人过于谦和敦厚,缺乏帝王的霸气”(史昂原话),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虽然对于黄金守翼而言超过一百岁就算成人了,但跟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一百八十岁)相比,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所以也去掉。还有个艾俄洛斯,唉!就是这个艾俄洛斯坏的事,其实现在想想,艾俄洛斯也是位能力卓越、可以担当大任的人,可是,他却一直心甘情愿地让撒加的光芒将他掩盖住,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结果,导致自己犯下了这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可好,撵走了撒加,又上了个艾俄洛斯,看来自己问鼎宝座之日又要往后推延了。 不行!我没那个耐心,也没有那个时间再等了。 利德华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艾俄洛斯未登上皇位前,设法扭转局面。 气愤的好像不只西长老一个人。 天牢的侍卫一直严守着这个秘密,但纸是无法保住火的,三个月后,还是让撒加知道了。 撒机的反应证明,当初侍卫们自发地封锁这个消息是多么的明智,因为—— “师父,为什么!师父!你不是一直要立我为储君的吗,枉我为此一直辛苦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师父,你出来!你出来见我啊!我哪一点比不上艾俄洛斯,为什么储君是他不是我!史昂,你给我滚出来!你给我解释,给我解释啊!我兢兢业业一百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久那么一件小事吗,你就这么把我否定啦!我不服!我不服!我撒加有能力,有魄力,为什么皇帝不是我!史昂,你是妒忌我,妒忌我!你不配为人师表!” “艾俄洛斯,你为什么不出来!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那么多年一直视你为知己,你一做了储君,连个鬼影也不见了。哼,我看你是心中有愧吧!你也会有愧吗?不过也是,论相貌,论气度,论才能,你哪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你就能坐上属于我的位置!史昂,艾俄洛斯,你们给我出来啊!你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 撒加在牢中又是骂又是踢,斯文全无,风度全失,哪里还有半点昔日木行宫主的影子,看他咬牙切齿,疯狂叫嚣的样子,天牢的侍卫都不敢靠他太近。虽有铁链锁着,但撒加的力量没见识过也听说过,被现在的他逮到,估计十条命也一起送给阎王了,原以为过几天撒加就会慢慢接受现实,不想他竟能如此坚持了半月之久。当然,他也不是一直这么叫嚣,而是将自己的怨恨通过意念散发出去——难以想象,他强调大的念力竟然能穿透结界,把这些话送到朝廷每一位守翼的耳中,他还召唤来统领的妖兽,把六行界搞得乌烟瘴气,尽管一帮师弟们也设法阻止,可不知是他们心中也有怨气,不肯尽力,还是撒加的力量确实太强了(顺便说说一句,艾俄洛斯成为储君后,按照礼仪应到各国接受朝拜,因此一直不在六行界,艾欧里亚和卡妙奉命随行保护,因此留守六行界的黄金守翼实际只有穆、沙加和米罗三人),总之,事情终于演变到史昂再无法安心坐在勤政宫,跟众臣讨论国事的地步了,于是,史昂决定亲临天牢探监。 “师父,大师兄他……他现在好像有点不正常了,让徒儿随行吧?”去之前,穆曾这样向他提议。对此史昂一笑了之:“你还怕他会伤害我吗,那他要有这个能耐!” 可是,说归说,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史昂可就一笑也笑不出来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 同意,谢谢!!) 第六卷 追忆(二)阴谋 第三节 永远……追——随——你 具体的事发过程,除了史昂本人和当时在场的两个近身侍卫,谁都不清楚,而像许多先例一样,这件事也被传得五花八门,什么样的版本都有,穆好不容易追根溯源,搞清了当时的整个过程。 史昂进了天牢后,撒加当然是对着他一通怒骂,直骂得史昂两眼冒火,怒发冲冠,但骂着骂着,撒加就拔出银针说:“我撒加岂能让全天下看笑话!”说完就向自己咽喉刺去,史昂爱徒心切,更何况撒加一直被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见此情景,史昂很自然地扑进结界,大声阻止撒加“不要冲动”,好,这下可中了撒加的计,隔着牢门,撒加出手制住了史昂——掐住了他的的脖子,接下来的事不用问穆都能猜到:撒加劫持了史昂,令他带自己出了天牢,唤来双头炅犼逃之夭夭。 听两个目击者陈述时,穆几次神情恍惚,觉得是在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但决不是这些天,天牢和一直敬爱的大师兄身上,可事实摆在眼前,连闻讯赶回的艾俄洛斯也不得不承认“撒加的确背叛了六行界”,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更何况,事件的另一人是,他们的师父,钧天的国君。 撒加的离去进一步证明了他私通外国,意图谋反的野心,六行界的一帮人除了震惊、窈喜、伤心外,几乎没有谁去细想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值得推巧的地方。一时之间,为求自保也好,为求升官发财也好,为其他什么原因也好,撒加一下子由“万人敬仰的木行宫主”“九天国未来的希望”变成了人神共愤、天地难容的“可耻的叛徒”“狼心狗肺的东西”,让他的一帮师弟在伤心难过的同时,也倍感无奈和茫然。 艾俄洛斯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成为储君,责任重大,他一定会天天将自己泡在酒缸里,事实上现在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发疯一样的工作,如果哪天艾欧里亚不是三番五次地来劝他该歇息了,他会忙到自己累死。 八国的国君也纷纷来函,表示对史昂的慰问,也不忘顺便标榜一下自己的忠心,当然 ,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心口一致的,恐怕也不会有人去细细深究,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心口不一的人,肯定有,比如—— 舜天的国君的羿颃原先是前皇的火行炎仕,因素有雄才大略,而被选为储君,后在舜天称帝,而舜天国追根朔源,是游牧民族在马背上建立起来的国度。舜天的百姓世代流淌着勇士的鲜血,加之近几十年,舜天的国力日益强盛,羿颃有那样的野心也就不足为怪了。大世界的各国都有高度的自治权,但钧天也不是说就完全听之任之的,所以有些时候,采取一些或明或暗、或政治或非政治的手段,也是必需的——尤其是在属国意图谋反的情况下。 不过这一回钧天算是栽了,不光没有阻止羿颃对变天的出兵,自己的内部还弄得一团糟,就连……就连未来的钧天国君,也—— 洒过三巡,羿颃起身告辞,撒加照例是要客气一番的,不过国君的一句“你们兄弟久别重逢,一定有不少话要讲,朕就不多加打扰了”,使他不再坚持己见,送走羿颃后,撒加喝退侍婢,关上了门窗,再回头一看,加隆正悠闲地坐在软椅中,看着他嘻嘻地笑呢。 “你最终还是来啦,老哥。”反倒是他先开口。 “没办法,混不下去了,”撒加假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只好来这儿躲避制裁喽。” “看样子,你很喜欢跟我打哑谜。”加隆仍是笑嘻嘻的,“你那儿的情况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好像没有严重到你要劫持师父逃离皇宫的地步吧?” “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撒加佯怒,“再说,先打哑谜的人,是你吧,你还反过来责怪我?” “哎哟哟,”加隆夸张地叫道,“我怎么知道你会那么笨,一听你后面说的话,就知道你没领悟我的意思。” “我哪知道你啊,”这回撒加可是真的白了弟弟一眼,“你跟我说话向来都不会拐弯抹角的,更何况当时你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我只想着如何保住你。” “真的吗?”加隆敛起笑容,“我还以为你不再关心我了呢。这么多年,你都不跟我联系。” “拜托!”撒加用类似怨妇的口吻叫道,“当年到底是谁不顾谁就那么潇洒地一走了之的,那么多年你在外逍遥,有没有想过回来看看?你还恶人先告状,怪我?天下之大,我怎么知道你跑哪儿里去了?”说到后来,撒加的声音还真带上了一丝委屈,加隆见状忙道:“所以我最后还是回去找你了嘛,老哥,别生气啦?我错了行不?” 撒加看着多年未见的“自己的”脸,故意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下不为例。”说着又叹口气:“谁让我比你大,什么都是我让你。” “先道歉的是我!”没想到这句话又引起了对方的反驳,不过加隆马上适时转回笑脸,“当然,先错的也是我。”他特意在“错”上下了重音,什么意思是不言而喻的,但撒加已不想再去计较,进入正题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凭什么告诉你。”加隆忽然换成一副严肃的面容道,他的这句回答显然同兄长期望的相去甚远,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背离,撒加吃惊道:“隆隆,难不成,你还真想……” 加隆又笑了,但那不是微笑,而是撒加所不熟悉的冷笑:“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撒加哥哥,如你所说,我从来不会在你面前打哑谜,但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说,你想过各种含义吗?” “我后来在天牢的时候想过,”对着弟弟的面孔,撒加第一次小心翼翼地说话,“你不会想对我说,我领悟错了吧?” 加隆信步步高升内厅走去,撒加跟上。 “那是一个选择题,有两个选项,”加隆直至进了内厅,关上门后,才轻声道,“我思考了很久,都没有一个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因为我不管选哪一个,我都会伤害我们中的一个人,我决不能让自己委屈,但也不想让哥哥你受伤,所以……” “所以你决定让我来做这道题?” 加隆没有回答,但脸上显露的表情分明说出他默认了自己哥哥的答案。 “如你所说,我所选择的,不论是哪个,最终还是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一个人。”撒加的目光,在这时透出一丝犹豫,但随即被坚定所取代,“如果我的选择,会令你受伤,你会……恨我吗?” 加隆闭上眼睛,像在沉思,片刻,他睁开浅蓝的双眸,透出的是同兄长一般的坚定:“你绝不会伤害我的。” 撒加有些意外:“你这么肯定?” 加隆的脸上,终于又露出温暖的笑意:“因为我已经有了第三个选择。” “第三个?” “对。”加隆走上前,“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玩猜谜,我最喜欢的是只有两个备选答案的谜语,因为那样猜中的几率很大。但是人生,毕竟不是谜语,不是你猜中或猜不中那样简单的,也不是猜中即赢猜不中即输那样成败分明的。也许你能顺着自己的意思,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但或许实现之后你会发现,其实猜中正意味着失败,你得到了自己一直所想的,却失去了更想珍惜的,那样失败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加隆不会那样么傻,所以,我要给自己更多的选择。”凝视兄长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加隆十分郑重地说道:“我选择,永远……追——随——你。” 撒加的反应,却没有加隆期待中的那么高兴:“对不起,隆隆,我收回刚才的话,其实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让的我,我……” 加隆的一本正经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是!”他嬉皮笑脸地道,“所以,罚你今天给我烧洗澡水!” “哇!那不是有下人做吗?” “那罚你给我洗澡!” “你恶不恶心——” (原创作品, 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六卷 追忆(二)阴谋 第四节 为何要到变天 铜制的龙嘴中喷出一些已成灰烬的纸屑残骸,想通过阅读知晓信中内容的可能,已不复存在。拉克维尔只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国君。 “你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吗?” 拉克维尔显然误解了国君的意思,垂下头,诚惶诚恐道:“陛下,钧天长老的密函,臣一向是即收即送,绝无偷窥之意。” 羿颃露出能让东炎相安心的笑容:“朕绝无怀疑卿之忠诚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是。”拉克维尔方松了口气,但国君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 “史昂立艾俄洛斯为储君,利德华心里很不痛快,我看这家伙是坐不住了。” “陛下的意思是……西长老,他想……”犹豫了一下,拉克维尔还是谨慎地咽下了要说的话,反正接下来的,君臣都心知肚明。 羿颃道:“利德华催促我,应尽快把变天之乱镇压下去,哼,这家伙到会懂得利用他人的力量。”说这话时羿颃想是忘了他和钧天的西长老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了,“他倒坐那儿按兵不动。” “不知他有什么目的,情势不是越乱越好吗?”拉克维尔不解。 “再乱有个屁用。”羿颃不客气地在下臣面前说了脏字,“投入的还不都是我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六行界看来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史昂倒真沉得住气。拉克,信中的内容告诉你也无妨,利德华要我尽快平定变天之乱,然后,以此为由,邀史昂北上议事。“ “北上?”拉克维尔反问了一句,“是要主公去变天吗?” 羿颃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后又说:“所以我刚才讲,这家伙已经坐不住了。” “那陛下……” “当然是照他的话做。”羿颃道,“目前,我们还不能和他相抗,况且,变天之乱若继续下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拉克维尔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又道:“还有件事……” “那个人,是吧?”果然是心腹谋臣,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看到拉克维尔的脸上现出“您猜中了”的神情,羿颃满意地想到,“光从最近一阵的背景看,实在没有什么破绽。不过,我是不会轻易就相信一个人的,我要——”舜天国君的眼中,闪出凌厉的光来,“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什么?舜天国君邀您北上,商谈权力交接之事?” “是啊。”史昂放下手中的狼毫道,“本来为师想让你去的,但既然是他国国君的亲笔请函,为师不去倒显得不给他面子。况且事关重大,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 “可是……”艾俄洛斯道,“为何要到变天?那儿正处于兵荒马乱中,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君。羿颃已向我表示,他之所以以武力逼迫变天国君退位,完全是为变天的百姓着想,他本人决不愿继续干涉变天的内政,所以这次商谈一定要有个结果,并且得马上生效执行。因此,作为最高领袖的我,必须要在场,授予新君一国之主的权力。你明白吗?”史昂如此向他的储君解释。 艾俄洛斯无话可说,只得换个问题:“那……师父,徒弟儿一定要跟随,好保护您的安全。” “这是当然。但你是以储君之职前往,不是我的近身侍卫。这次,我还将带上西长老利德华,你再从文武百官中,挑四名随行。”史昂吩咐道。 “徒儿遵旨。”不知怎么,艾俄洛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但愿那只是错觉才好。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七卷 追忆(三)堕落 第一节 历史将被篡改 羿颃似乎更喜欢红色的东西,连御书房的戎悠石,也是红色的,红色的石,发出红色的光,尽管颜色淡淡,却还是令撒加感觉极不舒服。 “怎么,你犹豫了?还是决定不做了?”好长的时间,蓝发少年都未回话,国君便自己问起来。 撒加抬起头,眼中闪的是红色的戎悠石的影子:“当然不是,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后路,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现在有我在,你想要什么样的后路都没问题。”羿颃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只是在想,想一个问题,直到刚才,才算有了答案。” “哦?”撒加的神情让羿颃对他的这个问题和他的答案起了不小的兴趣。 “我是在想,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让我弟弟参于。答案是——不!” “为什么?”尽管隐隐约约猜到了,羿颃还是想听听这个人的想法。 撒加冷泠一笑:“他下不了手的。” “是吗?你这么肯定?” “当然。”撒加用很肯定的语气回复,“我还不了解他,他是不可能向对自己有几十年养育之恩的师长下手的。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的致命之处。” “这么说来,你就更下不了手了。”羿颃细细注视着红光下的他道,“你在主公身边待的时间,可比加隆长多了,而且,我听说,兄弟之中,主公似乎更加偏爱你啊。” 撒加仍然“嘿嘿”地冷笑:“陛下,你可知道史昂为何会把皇位传给我吗?” “为何?” “因为众多兄弟中,我是最能狠下心的一个!”撒加的语气不容任何人对他的话有所怀疑,“而一个易被感情羁绊的人,是没资格做皇帝的。哼!说到底,史昂也不是个合格的国君,多年来,总时不时为家父的事情而自责。” “但也幸亏如此,他才更加坚定立你为储君的决心啊。” “那怎么样!”撒加恼怒地一挥手,叫道,“他现在怎么对我的你也看到了,……哼!居然在九国通辑我,让全天下看我撒加的笑话,这口气,我怎能咽得下去!”说到后来,撒加已是恶狠狠,而不仅仅是“恼怒”的了,“所以,我非得亲手杀了他不可,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所以,你决不允许他人抢了这个机会,或是碍了你的手脚,是吧?”羿颃总算“明白”过来。 “没错。”撒加缓口气道,“请您想办法在这段时间支开加隆,他要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十有八九会坏事的。” “交给我了。”羿颃一口应承下来,“我会找个绝佳的理由的。” “我也——”撒加停顿了一下,道,“会将史昂的首级带回,决不会令你失望的。” “是‘我们’”羿颃纠正他的错误。 剑之所过,石人俱碎,铜像尽毁。 撒加露出魔鬼般的狞笑:“明日此时,史昂,我将向你讨回,你给我的所有屈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强烈的杀气弥漫在树林空地的上方。 明日,历史将被篡改。 一扑看到穆的眼神,史昂就知道爱徒想说什么,于是赶快的,乘他还没说出口之前,先阻止他。 “穆,这次为师同你二师兄外出,宫中上下就交给你打理了,可别掉以轻心啊。” 穆一阵语塞,又很不甘心地问:“师父为何不多带一位师兄或师弟去呢?您是万金之躯,保护您的安全也是黄金守翼的职责所在啊。” “你错了。”史昂慢悠悠地道,“只有当我还是这个世界的领袖时,你们才有义务保护我的安全,如果哪一天,我不再坐在这个皇位上,我个人的安危,就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问题了。” 恩师的话让穆的心中泛起不祥的感觉,他需要坚持自己的想法来抵制这种感觉:“师父现在还是皇帝吧!请师父恩准三师兄随您同行。” “穆,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史昂发怒了,但穆却明白那多半是装出来的,“你们师兄弟都各有职责,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调走的,做了几十年的金行宫主,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穆的温顺足以让他的祖先们深感失望,但这一次他的坚持却让做他一百几十年师父的史昂也有些吃惊了:“徒儿恳请师父三思,再带一名黄金守翼同行吧!”穆跪下道,淡紫色的长发在白色的披风上铺散开来,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史昂俯下身,将金行宫主搀起,将他有些凌乱的长发理好:“小穆,有些事情,为师有十分周全的安排,而你的一片好心,说不准会帮了我的倒忙,你明白吗?” “啊?”穆的眼中,透露出的是迷惑和不解,可史昂却还从中读到:掩饰。 “穆,你太聪明了,你的聪明使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护自己,可你也太善良了,你的善良,在这样的环境中,却极可能伤害到你。”前半句话,史昂是欣慰的,后半句话,史昂是担忧的,“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把你,和这个国家,交给一个你可以毫无芥蒂地去为之效力的人,希望这样,你能做真正的自我,所以我选择了……撒加……只可惜,唉!” “师父……” 一直以为自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的孩童了,却不想在恩师的眼中,自己还是一个需要他操心劳累的孩子。 穆垂下头,让耳侧的长发挡住自己眼中溢出的泪:“是的,徒儿……明白了,祝师父您一路顺风。” 如果说去往变天的中途有刺客是艾俄洛斯早就预料到的外,刺客的水平如此之高就有些出乎意料了——个个都像是大内的高手,而当那个人当空现身,艾俄洛斯真是骇得说不出话来。 尽管全身都被红衣包裹着,但他的身形却是地行宫主再熟悉不过了,况且还有他体内御气的运行,从年幼时就一同交流而形成的方式,怎么会感觉出错!所以,一定是……那个人无疑。 “撒加!去掉你的面罩,有胆做就不要怕人知道!”艾俄洛斯怒不可遏地喊道,欲上前挑开撒加向着史昂的攻击,却被其他的刺客绊住了。 撒加没有搭理昔日同伴的话语,只是尽情向着原来的恩师发泄他积累多时的怨恨与愤怒,而史昂,不知是年迈抑或是对手太强的缘故,竟被撒加打得节节败退,而他的身后,便是一望无底、云雾缭绕的悬崖绝壁,选择这样的地方行刺,就算命终于此,也难有葬身之处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七卷 追忆(三)堕落 第二节 参于刺杀国君者,死 两大高手激烈的争斗使得艾俄洛斯实力以下的人都无法靠近支援,结界的剧烈撞击所引起的力的扩散还要他们架起自己的结界进行防护,导致的结果就是这对昨日的师徒、今日的仇家越战越远,不知不觉,离开艾俄洛斯就有百米之遥了。 感觉到恩师处于下风,艾俄洛斯心急如焚,深深凝聚起体内真气,地行力幻化成无数黄金色的光箭,将围攻的一干人等统统击倒,然后,地行宫主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向还在悬崖边厮杀的二人。 魔皇粉星拳的威力无与伦比,即使是坚固度堪称一流的“水晶墙”,也立刻在其强大的攻击下化作千万块闪着冷冷如水晶般光华的碎片,消失在充满杀意的空气中,不仅如此,余力还将史昂击飞了出去,要不是正好有一棵弯脖子树挡着,钧天国君恐怕要坠入那无底的深渊,向阎王报道去了。 撒加的技术退步了嘛,怎么还把我打到这棵树上,真痛死我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史昂自己都禁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定力来。 撒加的心中却是一沉:糟糕,怎么打偏了!看来只能用剑了,这么近的距离,再出拳的话,悬崖怕是吃不消吧?他可不想同归于尽。 撒加第一次将蓝瑄剑对着自己昔日的恩师,也是最后一次。他的出手没有丝毫犹豫,而史昂也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凯齐的影子。 阿凯,如果这次,我真不幸丧命的话,死在你儿子的手下,也是天意。 带着这样的想法,钧天国君翻身坠入崖下——这回可是真的坠入无底深渊。 这一幕,也被正好赶来的艾俄洛斯尽收眼底,成为他此生,最大的痛!! 殷红的血,顺着线条柔美的脊背流下来,滴落到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金发少年斜倚的一块钟乳石上,深深吸了几口气,看上去像是在为自己止痛,但效果似乎不大,脸上的神情分明诉说着他正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楚。 “四大护法,前来请求圣君回宫。”泉洞之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金发少年宫十分意外地“哦”了一声,披上外衣,缓缓走出洞外,日光下,分别身着绿、红、黄、白四色战袍的春、夏、秋、冬四大护法,正面向他,恭敬地单膝跪于地上,见他走出,四人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少年的脸色略显不悦:“你们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吗?岂能说回就回的?” “但圣君现在正处于非常紧要的时期,回宫是否更为妥当?”夏之护法如果被圣君一句驳回,那就不是四大护法之首了。 “请圣君三思。”其余三人也目标一致地开口道。 “我没事!”少年的回答干脆而利落,“我要回,也是回六行界的风行宫,不是乾玥圣宫。” “圣君……”四位护法的话被少年的手势打住:“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现在玥宫一切可好?邵主还好吧?” 少年的询问显然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却不想他这么一问,四人立刻步伐一致地换上了幅十分为难的表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想先回话。 “怎么了,你们?” 四人再度行使跪拜大礼,将少年吓了一跳,夏之护法惴惴开口道:“并非属下等克意隐瞒不报,而是邵主她……邵主她……” “到底怎样!”少年喝道,一激动,背部又禁不住疼起来。 “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再隐瞒了。”春之护法看来是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冬之护法立刻喝了一声“春雨”像是准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马上又住了口,大概是想起话到这份上,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了。 夏之护法夏雷将心一横:“请圣君恕罪,因为担心您的身体,所以属下等一直未将此事上报,这是夏雷擅自以邵主之名作的决定,他们三人都不知情,圣君若要示惩,属下愿一力承担。” “夏雷,真的是这样吗?你竟敢私拟邵主之令,可知其严重后果!”冬之护法的话,说是责问,语气也不见得有多严厉,反而充满了担忧与痛惜。 “夏雷也是为圣君着想,请圣君从轻发落。”春雨如名,温柔善良是他的天性。 金发少年简直气晕:“说了半天,你们还没说出,邵主到底出了什么事?”秋风的回答也显示出他名如其人:“邵主已失踪多时。”简洁,干脆,明了! 少年愣住。 在淤泥累积、湿气浓重的崖底寻人决不是件令人愉快的差事,况且天气还如此沉闷,这也正如他们的心情。大家都在暗中嘀咕:受那么重的伤,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铁定是没命了。可他们的头儿却不卖帐,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把他们打发到这种鬼地方来。 看来撒加还真是彻底背叛了六行界,付责混迹于杀手中,专门监视撒加的羿颃的心腹胡克心忖,这小子够狠毒,丝毫不念百年来师徒情义,连一点理论上可能生还的机会都不留给对方。他不禁有些同情起史昂来,唉,大概钧天国君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死在自己最宠爱的徒弟手上吧。 “这儿有血迹哎!”“这儿也有!”“还有那……” 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这是在如今这种氛围下唯一可令胡克等人感到兴奋的事,蓝发红衣的撒加也一改隐在雾气中的忧郁面容,几步上前道:“一定就在附近,大家仔细地搜!” 众人应了一声,开始进入前所未有的认真搜寻状态——是真的很认真,办完就可以回去了,谁也不想这种地方多待一刻,包括胡克。 搜寻的结果使大家将目光汇聚到了一个被藤条遮掩住的山洞口,虽然血迹没有沿伸到这里,但湿泥土上还是留下了有人进入的相当清晰的痕迹。 “怎么样,在里面吗?”胡克并未感到里面有人,但他明白像撒加这样的高手,是应该有比他更高一级的感知力的。 撒加望了他一眼,脸上又浮出他初次见面时,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不知怎么,胡克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此人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没有人能洞察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在——啊。” 这两个字是胡克,也是参于刺杀行动的其他所有人,今生听到的最后的语言,蓝瑄剑在他们面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当它再次回到主人手中时,世上少了七个人,多了七个鬼。 “参于刺杀国君者,死!” 撒加毫不留情地地念出了迟来的审叛后,一步跨进了山洞。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七卷 追忆(三)堕落 第三节 就是钧天的叛臣撒加! 史昂半侧着伏在一块臣石上,脸色比他的头发显得灰白,大概是听到了声响,他努力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待看清楚来人后,他又努力想让自己坐起来,可惜这次没有成功。 撒加匆匆来到他面前,跪下道:“师父,我已经把他们全部解决了,请您放心吧。” 史昂虚弱地笑了笑,低声道:“真糟糕啊,撒加,我们好像把事情弄砸了。” “啊?” 撒加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一接触恩师的身体,他便吓了一跳:史昂的御气,明显弱了七成不止,这可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撒加倍感担忧的同时也迷惑不解,“魔皇粉星拳我只用了五成的力量,剑伤的也非您的要害,我早已命和光在崖下接应,可……可您……怎么会这样呢?” “问题,也许出在你的剑上,”史昂道,“为师……好象中毒了……” “不可能的!”撒加急切地为自己辩解,“昨天我还以银针试过,蓝瑄剑绝没有毒……不管了,师父,您撑着些,我先替您把毒镇住,然后再找穆师弟,他一定有办法。“ 史昂抬手阻止他:“不……不……来不及了……” “师父!” “听我说!”史昂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气势犹在。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绢,上面却是斑斑血迹。撒加见疑,想开口询问,史昂却抢先一步道:“这份血书,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以及你储君的身份,你速带它回六行界,接任国君之职。” “我绝不会丢下师父不管的。”撒加强烈地反驳,并且又要动手运功。 “撒加,你敢不听我的话!”史昂发怒了,“我一个人的生死和九天的社稷,孰轻孰重,你应该很清楚!” “在撒加心中,师父是最重要的,要我这样一走了之,恕徒儿难从师命。”撒加固执得很,大概是跟艾俄洛斯待久了的缘故。 “你想气死我不成!”史昂说到这儿,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体内的御气如鸟兽散,不断地提醒他:你的时间不多了。撒加连忙将自己的元气输灌进师父的体内,以亟能多挽留他一刻的生命。 史昂握住他的手,喘着气道:“我抚养你将近两百年,临死之前,就求你这一件事,难道……你还忍心拒绝?”他不提师徒之情还好,一提,撒加再无法遏制眼中热泪:“师父,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不该想出这样的馊注意来查找西长老通敌叛国的证据,原期望能一箭双雕,却不料弄巧成掘,弟子真是罪该万——”史昂总算及时堵住他的“死”字,道:“这一切已不重要,撒加,我绝不能……绝不能让你步你父亲的后尘,答应师父,立刻起程回六行界,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因为,利德华,为师担心他会纂位啊。” “他真那么大胆?”撒加虽已猜测到几分,此时听来仍有睛天霹雳之感。 “对……”史昂额上汗如雨下,若非撒加一直为他以元气继命,他怕已一命呜呼,更不会还有力气讲这么多话,“为师……绝不能把江山社稷,交到这种可耻叛徒手中。大艾老实厚道,其他师弟又资历尚浅,除了你,朝中……无人能与利德华抗衡,所以,你一定要……回去,明白吗?”史昂几乎是拼尽所有的生命力,来劝说他的这位得意弟子的。 “师父,我……” “赶快回去,”史昂紧攥着他的手道,“千万,不要让利德华得逞。” “徒儿……遵命。”撒加泣不成声,心里明白恩师已回天乏术,可抵住史昂后心的右掌还在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元气送过去。不管这对自己而言,是多么大的损耗。 史昂了然拭去他的泪水:“不用难过,你该为我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去见你的父亲,向他……赎罪了……” “师父……不要啊,师父……” 金行的御气作最后的一搏,毫不留情地将蓝发青年的身体震开。 【撒加,如果可以,为师也想将一个太平盛世留给你,只可惜……对不起,以后,就看你的了】 君主的意念渐渐消散,君主的身体渐渐变凉,撒加生平以来,第一次不愿接受一个既成的事实,但是,他的意志丝毫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即使他是世上最强大的黄金守翼。 依稀记得,恩师最后望向自己的,那慈爱、温暖,而又充满信任的目光,那目光以前已见过百次千次,以后再想承受却已成为无法实现的奢望。心中终于明白幼年时师父对自己说的话:这世上最无奈的就是人的的死亡,因为你只有接爱的义务,却没有改变的权力。对此他从没怀疑过,但时至今日才有了最深刻、最真切的体会。 无法原谅自己,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是自己错手杀死了最爱的师父,杀死了一生中最敬重的人。滚滚的热泪也无法减轻哪怕心中一点点的愧疚与悔恨,但是,自己所背负的责任又绝不容许他以死谢罪! 何其悲哉!何其痛哉!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的人声,才惊醒了一直跪在冰凉湿地上的撒加,也唤起了他作为正常人应有的思维:是该走了,该去履行师父的遗命了。若因为自己的愧疚、悔恨和哀痛而耽误了正事,只怕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恩师啊! 师父,徒儿定不付您的重托,会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有,徒儿一定会查明真凶,给您一个交待,请您放心去吧。 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撒加收起血书,抢在来人之前,离开了山洞。 极度的悲痛令他的感知力大打折扣,所以,他没有觉察到,来人之中,有此刻他最想见的人,——他的同伴,艾俄洛斯。 得月楼无论何时,都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七百年的老字号使得这座地理位置算不上最好的洒楼,却比东方苍天国的任何一家同行都热闹,生意都好做。它也成全了所在的玖芙镇。虽为一个位于苍天最北的偏远小镇,却人口稠密,商贸兴隆。当然,玖芙地处舜天、变天、苍天、钧天四周的接壤地带。往来客商繁多而带动偏远乡镇的发展,也是不难理解的,或许其实反过来说“玖芙镇成就了得月楼”才更恰当。得月楼的第四代人高瞻远瞩,不光将祖上“食”业发扬光大,还专门建造了专供往来客商会晤洽谈的议事厅,住宿条件也大大改善,这么做的结果当然是财源滚滚,没十年,得月楼在国外的分店就又增加了好几家。但分店的生意,始终也比不过总店,这当然就要归功于总店所处的地理位置,而今,虽然变天内乱,对得月楼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每日的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 “嗨,老哥,今儿个,可有什么说的?”闲暇之余,来得月楼点两个小菜,几个朋友聚着那么喝上一盅,对玖芙镇的居民而言是最大的享受,毕竟这儿的佳肴久负盛名可不是盖的。 “今儿个还真有说的,大事啊。” “哦?”几个人都停下了举起的洒杯,顺着说话人的手势把头聚到一起。 “我跟你们说啊,”中间的人压低声音道,“璟帝遇刺身亡了呢。” “什么?璟帝?是钧天国君史昂吗?这事可不能乱说啊。” “真的,就前两天的事儿,而且,你们猜刺客是谁?” “谁啊?” “撒加啊!就是钧天的叛臣撒加!” 几个人发出压抑的惊喝声,而隔壁一张桌前的两位客人,其中一个正举着酒杯往嘴边送,闻言“咣当“一声,酒杯掉到了地上,碎成几块。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七卷 追忆(三)堕落 第四节 真的是大师兄下的手吗? 这声音在得月楼绝不嫌大,除了这两个仅一帘之隔的客座的客人,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相,摔了酒杯的那位站起,揭开竹帘,问道:“刚才是谁说话的?” 搞不清楚状况的几人面有惊恐之色,因为询问者是个身材挺拔匀称,武生打扮的青年,万一他们说错了什么而眼前这位仁兄又是吃罪不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位最先回过神来,站起身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武生回礼道:“贱名不足挂齿,只想请问,兄台所言是否属实?从何处得知?” 原来是这样,那人松口气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璟帝是在往变天国途中遭撒加袭击身亡的,储君已通令各国逮捕撒加归案。在下不才,乃玖芙镇节度(乡的管理者,七品官)手下的文职人员,专门处理该类事务。阁下若是不信,通辑令最迟明早就要张贴出来了。” 武生听完道了声“谢”,转身欲走,那人又道:“请恕在下多嘴,看阁下的装束打扮,应该是猎捕手无疑,撒加乃堂堂黄金守翼,九天国数一数二的好手,介时还望阁下多加小心啊。” 武生苦笑一声,也未作答,便回自己的客座去了,而被他这么一问,那边的几人也像是消失了聚餐的兴致,唤来楼堂结了帐,便一哄而散地去了。 武生回到原位坐下,他的伙伴,是一个体格魁梧,肤色微黑,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的男子,年龄大约跟他差不多,见他回来,男子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修罗?” 修罗深深地叹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原来一路上的道听途说,都是真的,我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但又不能不信,这……为什么,为什么!”他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拳,可怜那木头的桌面顿时就破了一个大洞。 他的伙伴又递了一杯酒过去:“修罗,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你不像我,你是受皇家御封的猎捕手,你们一定会命令你加入到辑捕的行列中,你……下得了手吗?” 修罗低着头,左手握拳,陷入了沉思中。 “我会!”半晌,他终于有了回应,“撒加已经犯下弥天大罪,作为他的挚友,我不能看着他继续错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他逮捕归案!” “但他可是死罪啊!” “那么……”修罗抬起头,悲伤的目光,一闪既逝,“就让我,以一个猎捕手的身份,亲手送他上断头台中吧。”说完,他站起身,看样子准备抢在别人之前先行动了。 “等等。”男子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撒加了,你单独前往实在太过危险,还是让我这个老搭挡重出江湖吧。” “亚尔迪……”修罗又惊又喜,却又马上犹豫道,“那水银姑娘——” “呵,老板娘会通情达理的。”亚尔迪听到提及未婚妻的名字,脸上总会浮出十分温柔的表情,此时谁见了恐怕都不会想到,这就是曾经一夜连闯十八水寨,将令天下差役都头痛不已的大盗及色魔“小花公子”逮捕归案的猎捕手——亚尔迪,他的未婚妻,得月楼的楼主霍水银就是那次被他从恶贼手中救下的,典型一“英雄救美”的典范,成就典型一“美女配英雄”的佳话。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吗?“米罗拼命摇着艾俄洛斯的肩膀——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敬重的二师兄如此失礼。 “哥,你看错了吧!你没有见到刺客的真面目吧,凭什么认定是大师兄?”一向对艾俄洛斯深信不疑的艾欧里亚,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哥哥的话产生了怀疑,只不过,这种怀疑多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两位殿下,储君与撒加殿下乃是同伴,根本不必通过相貌来认定对方,请你们接受现实。”说这话时,利德华神色戚然,语气悲怆,整一忠心臣子的大好形象。 “你闭嘴!”艾欧里亚吼道,“师父外出的路线,是你安排的吧,你说,你有没有把它透露给别人!” “哎呀!殿下(注:艾俄洛斯接任储君,地行宫主由艾欧里亚担任)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利德华躬身行礼道。 “你胡扯——”艾欧里亚的话被艾俄洛斯的怒斥打断,“小艾,不得无礼!无凭无据,你怎么可以胡乱指责,还不快向西长老道歉!” “我……”艾欧里亚显然很不服气,但看来又不敢忤逆兄长的意思。 “不必不必。老臣可受不起啊,储君,”利德华慌忙摆手,“艾欧里亚殿下也只是一时失言,我不会介意的。” “西长老,师父的的遗体现在何处?”一直默不作声的金行宫主来到他面前。 “在轩辕神坛供着,礼部将会择吉日火化,大概是两日后吧。”利德华道。 “我要去检查一下师父的遗体。”穆语气平淡,一点都不像将他从小带到大的恩师去世后应有的反应,也许,他的悲伤早已将他麻痹了吧。 “这……”利德华面有难色,“主公的遗体虽有冰晶石的保护,但也不能停留太久,穆殿下,是准备何时去呢?” “马上。” 对着利德华的老脸,穆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两个字。 “穆,怎么样?”好不容易等到金行宫主回来,艾俄洛斯赶忙迎上去问。 “是啊,穆师兄,师父他……真的是大师兄下的手吗?” “米罗,他已经不是你的大师兄了。”穆此言一出,在座的众师兄弟都变了脸色,原先还怀抱的一丝希望,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化为灰烬了。 沙加递给穆一杯清茶,对方却将它轻轻推开,道:“师父的确,是死于魔皇粉星拳之下,看来……撒加……真的是与六行界,彻底决裂了。” 地行宫的前厅寂静无声,这个事实大家其实早已料到,但现在由穆,这个一向最尊敬、最爱戴昔日他们的大师兄的人说出来,却更为真实,也更为震撼。 “撒加是力量超群的黄金守翼,一般的猎捕手和差役决不是他的对手。”艾俄洛斯的话,给在场的师弟们,心头都蒙上一层阴影,果然,储君接着就道:“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协助,你们每个人,都要加入到辑捕叛臣的行伍中,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师弟们的回答多少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艾欧里亚干脆不理他兄长的话。 “大声点!” “明白了。”声音还是不如人意,但艾俄洛斯心中清楚,已不可能收到更满意的回答了,所以,他只能用更严厉的命令来约束师弟们心中的不情愿。 “如果无法生擒,就……杀——无——赦!”这种话从艾俄洛斯口中说出,一干师弟也只有惟命是从的份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八卷 追忆(四)爱恨 第一节 我绝不,绝不……原谅他。 “穆师兄,昨天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沙加?”穆有些意外,“我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够清楚了。” 沙加与他面对面坐下:“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心中有疑惑……” “所以你才来找我吗?”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沙加道,“还有……我,和你一样,至今也不敢相信,大——撒加他,真的杀了师父,所以我需要知道真相,不管是何种真相,我都愿意去面对。” 穆抬头望向天空,一望无际的天空,什么也没有,但人的心,却时时刻刻被各种东西所填充,有时会撑得你喘不过气来。 “真相?曾经,我以为自己触摸到了真相,但已发生的一切,证明了我以为的真相是多么幼稚而可笑,沙加,你说,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样的真相?一切已摆在你眼前,你还需要什么‘真相’。” “那么,我想知道你的疑惑。”沙加契而不舍。 “你很少会对一件事如此执着。”穆仍然顾左右而言他,“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吧,哈,真的……很有趣,你所执着的对象,似乎并不存在。你是硬要我捏造一个出来,还是——” “告诉我,”沙加打断他的话,低声恳求道,而在此之前,他从未以这样的口气,向自己的同伴说过话。 “没有……所谓的真相,和疑惑,沙加,你想太多了。”一瞬间,穆有些被他的这个小师弟感动了,但他还是坚持住了自己的立场。 沙加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面部的肌肉,微有些抽搐。秀眉紧蹙,他颤抖着嘴唇道:“我只想……呃——”他忽然发出十分痛苦的呻吟。 “沙加,你怎么了!”穆连忙冲上前去,将他歪向一边的身子抱起,却惊觉手上湿漉漉的,定睛一看,沙加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一片,而那片红,还在不断地扩大。 穆赶紧将沙加扶到屋内,几步路的距离,对沙加而言却是万分的煎熬,因为他稍稍的动作,都会令他背上的痛楚,增加千倍万倍,但也庆幸只是几步路,否则他非痛昏过去不可。 让沙加趴在床上,这姿势虽然不雅但也只好认了,好在这里没有外人。穆小心地将他满是血渍的上衣脱下,沙加的后背便完全裸露在他的面前。 尽管之前已有万全的心理准备,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穆仍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虽然细微,但还是被沙加觉察到了。 “怎么,你害怕了?”这种痛苦虽然剧烈,但来得快去得也快,说这话时沙加已感到好多了。 “是,我是害怕。”穆的回答,竟然还显得理直气壮,“这种事情,你应该早早地告诉我,可你没有。我在害怕,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同伙,还是……仅仅只是六行界里的,同伴。” “你一直是……我沙加的好师兄,好同伴。我只不过不想让你担心,还有,我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沙加仍然趴在软软的被褥上,不是不想起来,而是穆正在把自己的元气输给他,他不能动而已。“穆,我现在的身体,帮不上你任何忙,唯一能做的,只有替你分担一些想法,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我是真心地想帮你,就看你是否愿意成全我。” 穆收手,叹口气道:“说给你听又如何,我的想法其实也不成熟。”说话间沙加已经坐起来,光着上身太难看,可自己的衣服是绝不能再穿了。好在他和穆的体型差不多,穿上同伴的衣服,虽有些不习惯但还不至于太难看,——没办法,作为六行界的最高武将,他们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师父的身体,并没有过大的伤口,所以不可能是失血过多而死,我也以银针验过,师父的体内并没有毒药的残存,因此唯一可能致他于死地的,只有内伤了。按二师兄说的,造成师父致命伤的原因只有两个:魔皇粉星拳和坠崖。”说到这里,穆停了停,沙加道:“你说得很在理,继续啊。” “……疑点就在这里。撒加师兄的实力,你我都清楚,他完全能一次达成目的,何必多此一举,将师父打下悬崖,然后大张旗鼓地去找。”穆这么一说,沙加也有所动容:“的确,是有些可疑。”“可是,我后来又想到,”穆接着说道,“师父,对撒加毕竟有多年养育之恩,如果说他对师父出手时心存犹豫,未尽全力,而后又行他法,这样……也解释得通啊。” “不,我觉得太牵强。”沙加道,“撒加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犹豫,而全力以赴的人。我还是支持你的第一种看法,此事必有蹊跷。” “但师父确实离开了我们,不是吗?一切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穆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站起来大声道,“撒加,我不会原谅他,我绝不,绝不……原谅他。”话虽这么说着,眼泪却无法抑制地落下。 “穆……”沙加也站起身,轻轻抱住同伴的肩,让他的上身与自己紧靠在一起,“穆,我理解你的心情,一个是你的授业恩师,一个是带大你的师兄,生命中两个最爱的人,互相厮杀,造成如此惨痛的局面,换作任何人,都会受不了的。你已经表现得够坚强了,所以,现在,请你,好好睡一觉吧……”说话间,穆的眼睛缓缓合上,身体也渐渐瘫软下来——这是沙加运用他强大的精神力进行催眠的结果。原来刚才在抱着穆的时候,沙加从他御气的强度中感觉出他已经连着很多天未曾好好休息了——可怜的穆,大概从师父的噩耗传到六行界那天起就这样了,可他却一直将自己掩饰得很好,还为自己续元气止疼疗伤。他太累了,太疲倦了,不光是他的肉体,还有他的精神,所以,沙加才决定让他好好睡一觉的。果不其然,同样擅长念动力的穆却丝毫未加抵抗地就昏睡了过去。 将被褥拉过,轻轻盖在同伴的身上,沙加又在床的四周加设了一道风结界,这样,就不会有来自外界的干扰了。 “师兄,请为了我们,千万保重自己啊。” 留下这句话,沙加离开了这间充满主人忧伤的寝室。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八卷 追忆(四)爱恨 第二节 亡命天涯 酒,一杯一杯地往下灌。记得第一杯酒下肚时,自己可是呛得直咳嗽,差点就没吐出来。 而如今,已是第十二杯了,已经,没有是在喝酒的感觉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那样的清醒。 难道从来是滴酒不沾的自己,竟会有如此的海量? 有人说,人的酒量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天生的。现在看来,这句话是真的了? 忽然间,他哑然失笑。 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人啊? 天生的习水行力的体质,六行界的水行黄金守翼。 无论什么样的烈酒,一经入他的休内,就会被化作无味的淡水。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醉。 是的,永远……都不会。 他永远,都只能清醒地,去承受眼前的痛苦,去承受他所不愿意承受的事情。 他被那只可怕的妖兽追击。 他拼命地逃。 他的力气,差不多用尽了。 他摔倒在地上。 他尖叫。 他的血,顺着瘦弱的手臂流淌下来。 然后,那个少年出现了。 仅凭单手的一击,死神便悻悻退去。 少年撕开他的衣袖,毫不犹豫地把嘴贴在上面,为他将毒血吸出——而多年之后,他才知道,那种毒有多霸道,当时的那名少年,是冒了多大的危险,来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生命。 他被裹在尚带少年体温的衣袍中;他被抱在少年温暖的怀抱中;他被带到这座可以让他不必再受日晒雨淋、而且还能得到最好照看的皇宫中。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名少年,永远都在心中,充满着对他的依恋和感恩。从他被少年抱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喑喑发誓:我这一生,永远都要追随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可怜那单纯又纤弱的心啊,是否可曾想到,日后将发生的一切? “撒加……大师兄……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水行宫主,终于如愿以偿,伏在桌上,昏昏睡去。 只是,这决不是烈酒的作用罢了。 “卡妙殿下,不好了,轩辕神坛,起火了!”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才被这突如其来的禀报声惊醒,定睛一看,已是三更。 轩辕……神坛…… 神坛? 师父!? 卡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扯过披风就往外冲去。 老实说轩辕神坛一开始的火势并不大,但是那个场面,却是乱的……轩辕神坛是国家进行祭祀、吉凶大典的主要场所,两边的侧殿还供着历代钧天国君的灵位,而中央的正殿,现在则停放着现在国君的灵柩,因此火灾一发生,所有的人——宫中的不必说,就连住在宫外的文武官员,也都急匆匆地往神坛方向赶去。一时之间,轩辕神坛人声鼎沸,接踵摩肩,反而阻碍了正常的扑火行动。另一方面,神出坛历来有圣女们设的结界保护,在结界内,宫中的火行与水行守翼无法运用各自的神力来控制火势的蔓延,而当晚神坛结界的主要设防者星华和莎尔拉正好都不在大内:一个非她当班,另一个回家省亲。当星华得知消息,急急赶来,将结界收去时,火焰就快舔拭神坛的正殿了,不幸中的万幸,结界一收,卡妙、米罗和一干同行守翼总算适时控制住了火势,而后在宫中侍卫、仆从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大火扑灭。幸亏发现得早,大火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祖宗们的牌位也大多抢救出来,正当星华松口气之时,有人来报:国君的灵柩不见了。 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尤其是当班的四名圣女,当即有两人昏倒在地——没有看管好神坛,而让火妖肆虐,已是大罪一桩,现在居然还弄丢了国君的灵柩,罪上加罪,被剥夺圣女资格是小事,恐怕是免不了更大的惩罚了。 正在众人或一筹莫展或议论纷纷之时,西长老利德华出现了,他告诉大家毋须紧张,原来他一早就赶到现场,见火势难以控制,就命家丁预先将灵柩抬到了御花园的寒宵亭,现在,他已经派人去将它抬回来了。 见国君的灵柩安然无恙地被摆放在正殿之上,而星华经彻底检查,确认灵柩没有丝毫损伤,做了个“没事”的手势后,众人才算彻底松了口气。这回,不光是四名圣女,还有六行宫主、其他宫内官员、人士,都对西长老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而轩辕神坛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竟然让西长老被众人戴上了“忠君爱国”、“考虑周全”、“国之栋梁”等十七八顶高帽子,好好威风了一把。 直到踏上返回钧天的归途,撒加才体会到什么叫“亡命天涯”,尽管他自己问心无愧,但别人可不知道他是清清白白的,相反,在那些人眼中,自己俨然成了一个欺师灭祖、十恶不赦的叛臣,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的乱党。几乎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张贴了他的画像,每个人都对着通辑令上的他嗤之以鼻,慷慨激昂,而更令他伤心的是,每一张通辑令,都是在他最好的朋友、曾经肝胆相照的同伴——艾俄洛斯的授权下发出的。事到如今,他终于能体会到当年父亲心中的苦闷:原来被最心爱的人误解,竟会如此得痛苦。他真想不顾一切地用瞬间移动赶回六行界,在艾俄洛斯面前澄清一切,就算力竭而亡,只要能得到同伴的原谅,他撒加也在所不惜。可是,这个世上,又有谁不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何况,他已答应恩师,一定要继承大统,做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是他对恩师的承诺,也是他自小立下的志向,壮志未酬身先死,他撒加绝不想做这样的人。 “臭名昭著”的他成了九天国猎捕手和江湖侠客们追击的对象。这其中确然有忠于钧天、想逮捕他归案的人,也有想靠他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人,更有想藉此名扬天下、为自己增辉的人;老实说,他撒加才不在乎这些人呢,凭他们的本事,哪够资格跟他打,这世上能被他认可为对手的人,只有他的那几个宝贝师弟和江湖上的几位朋友而已。可是,话又说回来,一只狗对付一只狮子,和一百只狗轮番攻击一只狮子,效果是不同的。再加上撒加宅心仁厚,对前来追捕他的人不忍痛下杀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么连日下来,撒加真是身心俱疲,陪受煎熬。无奈,他只能尽量减少运用瞬间移动的次数(不管动用何种神力,都有可能被人发现其所在方位),尽量抄小道小径赶路,尽量在太阳落山后再行动,可是,尽管这样,他的厄运并未因此终止,反而走到了一生中最糟糕的地步:他竟然和修罗、亚尔迪碰了个正着。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八卷 追忆(四)爱恨 第三节 师父的遗书! 修罗是皇家御封的猎捕手,亚尔迪则是江湖上的游侠,两人都出身于舜天的贵族。因为家族的世交而成为好友,他们年少出道,凭着各自的机智勇猛和赫赫战功而成为令九天国的歹徒闻风丧胆的猎捕手。十分凑巧的是,这对好友,跟他和艾俄洛斯一样,也是一个习木行力,另一个习地行力的。说到他们的实力,那是绝不亚于黄金守翼的,之所以未能列入守翼的名单,是因为两人的能力有一个特点,就是并不适合维护结界,而身为守翼,尤其是黄金守翼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维护和修补结界。正因为这个原因,两人才没有留在六行界任职。或许也因为如此,世间才多了两个伸张正义、惩治邪恶的卫士吧。 可惜这一次,两人的正义之举,反而助长了邪恶的气焰。 若论单打独斗,撒加绝不可能落败。但是,同时应对两人,而且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撒加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吃不消的。熟悉师父字迹的人有不少,但决不是眼前两人,若把血书拿给他们看,他们会信吗?撒加心中实在吃不准,可是,他又不想和二人为敌,正待犹豫之时,修罗已着剑在手,毫不留情地向他劈来。 撒加慌忙闪身躲过,道:“修罗,我有血书为证,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谁信你的鬼话!”果然修罗满脸怒气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 撒加又向后掠出五六丈远:“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人——” “我呸!”罗刹剑又向他的左胸刺来,“我才后悔没早些看清楚你这个人!不是你干的,难道艾俄洛斯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听到同伴的名字,撒加心中一酸,退却得慢了点,被一剑刺中心口,还好刺得不深,没伤到要害,但血流如注的伤势也够他受的,好几年不见,修罗的技术又长进不少,如果他刚才再用力点,自己可真要见佛祖去了。 “撒加!别以为你一再退却就能证明你所谓的清白,有胆做就不要怕承认!”说这话时修罗心中忽然浮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如果撒加出全力跟自己对抗,而得以逃脱的话,对自己而言,说不定才是一件好事呢。 “跟他多说无益,乘早解决!”疾恶如仇的亚尔迪早已按捺不住,抽出兵器加入战团,一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一对二,撒加尽管无心恋战,也迫不得以着剑抵挡。 说到绝招,撒加的绝招是“魔皇粉星拳”,比这更厉害的江湖上他还未曾用过,亚尔迪的绝招是“黄金号角”,也是一种与神力结合在一起的拳法,而修罗的绝抬,却是他的“艾斯卡利巴飞剑术”,“飞剑术”是一种以念力操纵宝剑(也可以是其他的武器)抗敌的招术,有点类似于古老的巫术。虽说是以念力来“飞“剑,其实对人念力的强度要求并不高,关键是看使剑者能否达到”刚柔并济,人剑合一“的高超境界,而修罗,是继“艾斯卡利巴飞剑术”创出以来,第二位能达到该种境界的人。之前撒加看似一直避让,其实是在不断散发自己的意念来搅乱修罗的心志,使他用不成飞剑这一成名绝技。撒加虽未领教过它的厉害,却也耳间过它的杀伤力,他绝不想在这时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可是,亚尔迪的加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收起全副心志,投入到这场不情不愿的周旋中,于是,修罗终于抽出身来,罗刹飞剑化作一道红光,杀向主人指向的目标。 罗刹飞剑! 撒加心中一沉,从未见过这种招式的他只有抽身躲避的份,红光一头扎入一棵巨榕的主干,从中穿透而出,在被劈成两半的巨榕轰然倒地的声响中,再次飞向蓝发少年。 意念的速度奇快无比,罗刹飞剑转眼间便到了撒加的身后,撒加本能地设下木结界作为防护,不料罗刹剑突然左右分成两支,改变方向向他袭来,撒加在仓促间权横利弊,选择避开从右方向他后背衡刺过来的那支,结果左方衡着过来的飞剑当胸划过,挑破他的衣服,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足有七寸之长的深深划痕,但是,撒加关心的不是他受了怎样的重创,而是,而是……随剑飞出的,那块白绢! 师父的遗书!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 向来认为“尖叫是女人特权“的他,此时破天荒地尖叫了一声:“不——”便向前扑去。 “现在才想跑吗?”亚尔迪他们可没注意这个状况,黄金号角的威力震开了他和本来还可以抓住的白绢,木行宫主的躯体从这斜坡上滚了下去,洒遍一路炽烈的鲜血。 撒加提心吊胆地伏在一丛杂乱的灌木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身上的伤口火燎般得疼,自己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液体正在顺着他的肌体往下滑,他却不敢运用木行力疗伤。修罗和亚尔迪正在不远处寻觅他的踪迹,昔日的好友变成了今日的地府引路者,只是……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啊。 也许是上苍还足够地眷恋他,两位猎捕手渐渐离他远去,直到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撒加才略微缓过一口气,换了个更令自己舒服些的姿态,但还是不敢运用神力疗伤,怕会将他们再次引来,只能先点穴止血,不知是伤口过深,还是自己伤体气力不够,竟然没止住。正当撒加犯难之际,前方草丛中一个白色的东西跳进了他的眼帘。 是师父的遗书! 撒加心中一阵狂喜,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身负重伤,猛一用劲,挺直身体,想前去取回白绢,不料才一站起来,头脑便一阵眩晕,胸口也憋闷不已,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的草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到撒加再次恢复知觉,他已经不是躺在什么草地上了。环顾四周的环境,他确认自己是处于一座山村乡人的民居里,果不其然,就在他准备正下床走动时,干草编织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中年农妇端着一碗闻上去像是药的东西走了进来。撒加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农妇便惊喜道:“哎呀,年轻人,你可算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是您救了我?” “别‘您’啊‘您’的,咱山里人粗俗,不兴喊这个。”农妇爽快地说,“救你的不是我,是我家的两个孩子,既然你已经醒了,不如先喝些粥吧。”农妇说着将药碗放下,就要出去帮他张罗。 撒加看着她白色的围裙,忽然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白绢,连忙叫住农妇,向她询问此事,而农妇的回答,差点又把他吓昏过去。 “什么白绢?压根儿就没见到那东西,很重要吗——哎,你可别乱动啊。”见撒加挣扎着要下床,农妇连忙上前扶住她,“你的伤口才止住血,要好好静养。” “找不到那块白绢,我这辈子就完了。”撒加不想多费唇舌向她解释,只是说着:“求你了,让我去,让我去——” “喂,你干什么!不要命啦!”两人正说着,门口又走进一人,这回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手里还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看是打猎刚刚回来。见撒加执意要下床走动,年青人一边放下手中的战利品,一边生气地对他说道。 “就是就是,”农妇附和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嘛。更何况,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山上路滑,你要去找,也不能乘这两天啊。” 下雨! 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撒加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去想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可怕后果。 “雨……大吗?”撒加虚弱地问。 “大,当然大了。”尽管农妇看出点什么,对儿子眨着眼,可是青年人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仍然实事求是道,“下了整整一夜呢,这季节,我们山里很少会下那么大,时间又那么长的雨,所有的河沟都溢潢了……” 撒加颓然地往后一靠,将他的后背贴在那冰冷的墙上,他的脑中,如今只剩下三个字:天——亡——我!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八卷 追忆(四)爱恨 第四节 你在庇护六行界的叛徒—— “娘,哥,不好了,有官兵向这儿来了!”忽然间,从屋外冲进一个衣着朴素,却清秀可人的少女,对着他们喊道。 “一定是来抓人的。”农妇当机立断道,“秀秀,阿彬,快把咱家的地窖打开。” 撒加任由三人把他推着扶着搀着地送到隔壁柴房的地窖中,农妇盖上盖子时还不忘叮嘱一声:“年轻人,千万别出声啊。” 就这样,撒加独处在一片黑暗中,不想不动,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些恢复过来,第一个就是想到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有人来叫他,心中不由升起股不祥的预感,连忙手脚并用地蹬上梯子,推开窖门,爬了出去。 走出柴房,一眼便看到凌乱不堪的农家小院,和,倒在院中的,那三个先前还鲜活生动的救命恩人。 顾不上又有点出血的伤口,撒加急忙奔过去试探他们的脉搏,结果令他很伤心也很失望,他们都死了。 农妇和那青年人,都趴在地上,后背的鲜血淌未干涸,从伤口痕迹看,他们都是被普通的军刀一刀毙命。可怜这对母子至死还努力想拉住对方的手——因为从地上的血痕看,他们都撑着血泊中的身体,向对方挪动,在他们生命之火熄灭的那刻,他们的手指,还差着不到一寸的距离。 离他们的尸身不远处,有一个一尺多高的草垛,那个农家女就悲惨地死在那里。她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脸上还带着极度愤恨和屈辱的神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撒加慢慢地走过去,把刚才下地窖时,农妇给他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农家女的胸前,然后,头也不回地,他转过身,沿着通往这座农舍的唯一一条小径追去。 制造事端的罪魁祸首——五个官兵,正悠闲地在一棵婆娑大树下的干地上抽着旱烟休息,一点也没想到复仇者会这么快找上门来,更没想到复仇者跟他们搜捕的竟是同一人。好笑的是,见撒加怒气冲冲地赶来,为首的一个还展开画像询问他。 “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要杀无辜的平民?” 面对质问,一向嚣张惯了的几人不以为然:“他们包庇囚犯,你小子管什么闲事!”大概是玩累了,他们没用刀子来回答他的问题。 “但也罪不至死。更何况,你们也没找到我。” 这句话,立刻起了不同凡响的效果,几人一改漫不经心、凶神恶煞的神情,,全都一起往那副画像上看去,然后又一起惊呼:“撒——加——” 没有见识过撒加的力量也听说过撒加的威名。这五人都是边疆士兵,满以为通辑令上的人绝无胆量再回钧天,乐得借机鱼肉乡民一番,这日见赶集的农家女生得漂亮,便起了歹心,一路跟踪到这里。不料遭到这户人家一家三口的强烈反抗,五人不禁恶向胆边生,于是便对三人下了毒手。 “咱……咱们可不是……来捉拿您的呀……”五个恶霸跪在地上,簌簌发抖道,“您……大爷……不不不,大……大爷您……一定会……长……长命百……岁的……啊……” “钧天有你们这样的人,真是国家的不幸!”撒加懒得多说,况且胸前的伤口也不允许他继续这样,而就在此时,为首的一人忽然抓起一把尘土,向他脸上扔去。 撒加就算受伤,也不至于那么窝囊会被他扔中。况且这尘土还微有些湿,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激怒了撒加。不愿让自己的蓝瑄剑染上如此污秽的鲜血,撒加的重拳挥出,干净利落地将五人送上了西天。 “既然已经求饶,为何还要置他们于死地!” 背后响起一个熟悉而又愤怒的声音,回头,正对上那个拥有一头墨绿色长发的少年,身旁照例站着他们共同的小师弟。 “我——” 跟修罗一样,米罗根本没给他的大师兄申辩的机会,不愿让自己最喜爱的三师兄背负上手足相残罪名的他抢先一步,挡在卡妙面前,伸出套着血红钢指的指尖,对着撒加道:“真红毒针一共十五枚,前十四枚只会令人痛苦不堪,但不会死,它给中针者悔过自新的机会,是一种仁慈的招术,但是——对于你,撒加,一个性情已经完全改变的人,就不再需要了,受死吧!” 十五枚真红毒针从米罗指上连续射出,分别飞向撒加身上的十五处大穴,在这么近的距离,又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撒加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避开攻击,虽然卡妙在一旁及时出手相救,还是有不下于八枚毒针进入了撒加体内。 虽然名义上是叫真红毒“针”,从米罗钢指上发出的却不是真正的“针”,而是藏匿于钢指中的毒液。十五种不同的毒液,被米罗以火行神力射出,其穿透力强过任何有形的针。撒加只觉几处穴位一凉,随即而来的便是令人抓狂的痛苦,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他体内冲撞嘶咬,嘴唇都咬出血来,他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说出“你不如给我个痛快”之类的话。 米罗像根木头一样,绷直了身体,插在地上,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却充满死气地盯着神情可怕、咬牙切齿的大师兄的脸。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会对一直照看他们长大的大师兄下如此的毒手,倘若现在不绷直了身体站着,恐怕就只能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请求撒加原谅他,宽恕他。 卡妙的突然行动,把他从发愣中惊醒。水行宫主一个箭步冲上去,单膝跪下,将正在痛苦挣扎中的撒加抱起,然后冷冷道:“够了吧,米罗,解药呢?” 老实说米罗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虽然嘴上冠冕堂皇说得好听,真正动手的时候却又于心不忍——只发了十三针,而且在发针的一刹那,稍稍改变了方向,没有命中撒加的要穴,但,尽管这样,对于已经负伤在身的撒加而言,毒液的发作还是令他难以忍受的痛苦,此刻的他,在卡妙的臂弯里喘息着、挣扎着,几乎已察觉不到周围的对话和所发生的一切。见到最敬重的大师兄受这样的折磨,米罗几乎已经决定交出解药了。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听到卡妙这么说,他心中又燃起仇恨的怒火,用同样冷酷的口吻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三师兄?” “解药呢,快把解药给我!” “你在庇护六行界的叛徒——” “解药,给我!” “他害死了师父——” “我只要解药!” “他是我们的敌人,三师兄!” “米罗,我只要解药,把解药给我!!”卡妙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着自己最为宠护的小师弟大吼,从未见他如此激动的米罗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动都无法动弹,只能在口中喃喃自语:“三师兄,你……” 卡妙抱紧已然昏迷过去的撒加,抬头望向米罗。本来就严肃冷峻的脸上,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冰霜,从来都是灵气逼人的水绿色的双眸,此刻望去却叫人遍体生寒,低沉且颇具威慑力的声音,在林荫道上响起: “我的命,是大师兄救的,是我今生,欠大师兄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今天,我是一定要保他的。就算是二师兄来了,我也绝不会妥协!你明白没有,米罗!?” 米罗的回答,有些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感动:“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三师兄。你要为了大师兄,成为六行界的千古罪人吗?” 怀中的撒加,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鲜血如溪水一样,从真红毒针的伤口处流出,毒液已经开始攻心,撒加的御气,正在快速地减退消散。 卡妙放下撒加的身体,站起来冷冷道:“没有时间了,米罗,不要怪我……” 感受到水行宫主周身涌出的杀气,米罗不由自主往后退却,平生第一次,觉察到卡妙那不为人知的可怕。 空气中的水汽径直在卡妙掌中凝结成尖锐的冰锥,然后,不带丝毫犹豫的,卡妙握住冰锥,狠狠向——自己刺去。 “啊——” 米罗惊叫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鲜血直淌的卡妙,道声: “你这又是何苦?” 卡妙凄然道:“我绝不做手足相残的事,又不能看着大师兄在我面前死去,我只有……出此下策,希望我的血,能减轻你对大师兄的恨意,放他一条生路。” 米罗声泪俱下道:“他们都说,穆师兄最善良,最肯为他人着想,可在我心里,三师兄你才是啊。”说着,便取出五种颜色的小瓶子,放在地上:“黑瓶疗伤,其余解毒,内外皆可。” 卡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五个瓶子,喜道:“多谢。” 米罗长叹一声,起身扬长而去。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九卷 追忆(五)绝境 第一节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晕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彻夜不眠地照顾自己,曾经一度以为是艾俄洛斯,但那种疗伤的力感显然不属地行,那么,还会有谁,这样宽宏大量地包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看自己,还会有谁呢? 心中一直记挂着,一定要好好向这个人道谢,但是,当自己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先前的民居里,房中却空无一人。 恍惚间,好像回到第一次受伤醒来的那个时候,一切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起码那时,自己还能行动自若,身手还算灵活,如今在真红毒针的影响下,他的四肢还倍感麻木,似乎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 好不容易踱到桌边,毫不惊讶会发现一封留给自己的信。 “师兄内体之剧毒,已尽数去除。然因负伤在前,肌体受害颇大,内力消减在所难免。且非致本月未,行动不得自由。吾惧引人耳目,恕不能久留,已为汝备齐生活所需。边境之地偏僻,可暂作休养。望能尽快远离九天,切勿再回,知名不俱。” “果然是你,卡妙。” 撒加深谙所有师弟们的字迹,放下信函,他的眼睛微微发湿,总算,总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肯出手救他,可是,他撒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而是信任啊!却没有一个人,肯听他的辩解,相信他的清白。 生怕引人耳目,所以不敢久留,恐怕,也是不愿久留吧。没有人,想留下来,面对他这样一个弑君叛徒,一个连自己亲如生父的师父,都能痛下杀手的人。 紧紧攥住胸前的那个紫水晶坠子,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撒加轻轻地说: “师父,求你在天之灵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腿脚有些灵便后,撒加就开始漫山遍野地四处寻找当初遗失的白绢,虽然心里明白这无疑于大海捞针,但他还是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只恨,老天,偏偏不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 一连找了三天三夜,直到看眼中全是草绿、嫩绿、碧绿、翠绿一片,愣是没见到那一小团小小的白。 撒加几乎绝望了,无力地倚的一棵树上,慢慢地滑下,坐下,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他的清白,难道他撒加,这辈子注定都要背这个黑锅了? 蓦地,觉得眼前的灌木丛好似熟悉,仔细一想,那不是多日前,自己逃过一劫的藏身地吗? 顿时,身体又充满了力量,支撑他跑向那里,做最后的搜寻。 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竟然被他——找到了! 只是,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白绢了。 它已经被污泥和雨水,染成了褐黄色,哪里还辨得出什么字迹,尽是一团团肮脏的红褐色污渍,一句话,这块曾让他充满希望的白绢,此时已经成了令他陷入万劫不复绝望境地的抹布了。 心里,好苦,好苦。 但是,却无法流下泪来。 反而,只想笑,只想笑啊。 什么叫“人定胜天”,如今,他才是真的,搞明白了。 因为人,永远都不能胜天。 天要亡汝,汝又能安在!! 一步一步地,老天,让自己,滑向这个,绝望的境地。 只可叹,一开始,自己还不自知。等到察觉的时候,已回天乏术! “为什么!为什么!” 仰天长叹,怨气冲天。 “我撒加,自问并非是什么作奸犯科,结党营私的奸臣乱党,也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我一生都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老天,你凭什么如此对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你可曾有过警示!我不服!我撒加不服!!” 你不服,又如何! 心中,另有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现在,是天要亡你,由不得你服不服!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撒加颓然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抠进泥土里,他的身体,在自己的那个心声的不断暗示下,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天要亡你,你又凭什么跟他斗,你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服不服”! 绝望的情绪化成死神的化身,踱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他的身边,黑色的羽翼张开,把他轻轻地裹住。 来吧,跟我,一起走吧。 这样的世界,留着又有何意思。 不!不!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回去复仇! 复仇?向谁复仇?怎么复仇?难道把你的师弟们都杀了,把利德华也杀了,这就叫“复仇”了吗? 可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没有关系啊,到我身边来啊,我将赐你永恒的睡眠,从此不再在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挣扎,多好。 但是—— 没什么“但是”,你虽是魔,却没有“魔性”,你下不了手,用仇人的血来祭你的痛!不如跟我,归于死亡的永眠。 死的念头,最终敌过了那个复仇者的声音。是啊,他撒加,不是那种血腥暴力的人,尽管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可即使走到这一步,他仍然愿意选择放弃生命,而不是,充满仇恨的杀戮。 蓦然想起,三日前离开农舍,在南面的墙边,曾发现三座土坟,坟前还分别放置了三个用黄野菊编织成的花环——不用说,这一定是卡妙的杰作。想到那三个素不相识的山里人,也能为了他牺牲宝贵的生命,这份恩情今生自己怕是还不起了,不如自刎于他们坟前,既当是陪罪,也当在黄泉路上作个伴吧。 还没靠近农舍,撒加就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他明明记得,三日前离开时,那道正对右侧柴屋的竹门,是关得好好的。而现在,它却是虚掩着,偏向一边,这说明,一定有人来过这里。 会是谁呢? 放慢,放轻自己的脚步,撒加进了农舍门前的院落。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这个问题,几乎在它浮出的同时,就得到了答案,从先前自己养伤的那间房中,撒加感到了,极其微弱的御气。 因为太微弱了,无法分辨是刻意的掩饰还是真实的为之,对于对方的实力,撒加便无从判断。不过,既然屋里藏了一个术者,他就不敢掉以轻心,屏气凝神,撒加轻手轻脚地向那道草帘走去。 就在他来到,与草帘触手可及的距离时,一道紫光,从屋里射出,穿透草帘,准确无误地向他袭来。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九卷 追忆(五)绝境 第二节 就叫‘璃敏\’如何? 幸而早有准备,撒加侧身躲过,那道紫光在空中划了一圈,又飞回屋里去了。 既然能使用飞剑,力量至少在白银守翼及其以上,为防止对方再搞突袭,撒加一个箭步抢进门去,决定与他短兵相接。 然后,愣住了——不光是他,还有,屋里的,那个人。 撒加原先以为,屋里的,应该是六行界派来追捕他的守翼,或者,也有可能,是江湖上欲除他而后快的散兵游勇,但是,即使想破了脑袋,他也不会料到,屋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 显然他的出现,也让这位准母亲出乎意料,吃惊地盯着他瞅了一会,她率先发问道:“你是什么人?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这儿的主人。” “这儿的主人,已经死了,我只是,暂住在这里。”撒加道,“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少妇眉头一皱:“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看我这样子,也无可能对你不利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撒加心忖:只怕你要是知道我的身份,逃还来不及呢,“我的意思是,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孕妇,独自在这儿,想不惹人怀疑都难啊。” “那你怀疑我什么呢?”少妇美丽的脸上,竟现出几份少女般顽皮的神情,“是遭夫家遗弃的可怜女子,还是被仇家追杀的无辜良民?” “这个……”没有想到这个少妇会如此伶牙俐齿,撒加反而有些局促起来,正在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忽见少妇面色煞白,神情甚为痛苦,一手还按着肚子,此刻,即使撒加是个男人,也明将要发生什么了,急问:“你怎么样,是不是要生了?” “都……都是你啦……”少妇这时还有力气说闲话,“害我飞剑动了胎气,估计是……请帮我……” 嘹亮的啼哭声,给这间单调沉闷的茅屋添了一线勃勃的生机,经过母体内漫长的孕育,又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苦苦挣扎,这个皮肤皱皱的小小婴儿,才得以安全地来到世上。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柔软的身体,撒加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来之不易,母亲生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曾这样痛苦地挣扎?眼前的这个孩子,看似多么得娇小柔弱,抱着她的时候,却又能分明感受到她的坚强与执着,这是多么神奇而伟大的生命,刹那间,撒加顿觉豁然开朗,连日来郁积在胸中的苦闷、彷徨、怨恨,还有那不久之前的死念,全被这新生儿的哭声一扫而光。 “孩子……呢……”耳边传来母亲微弱的声音,撒加连忙尴尬地将婴儿抱到她的身边:真是,自己又不是这孩子的什么人,怎么能老抱着她不放呢。 “是位千金,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像你一样美丽。”这种恭维的话,即使是在尴尬中,也是能信手拈来的。 少妇轻轻摇摇头,看着女婴的脸蛋,略为伤感地道:“除非我一直在她的身边,否则,她是不可能在外貌上,继承我的。” “啊?”撒加听得不是很明白,少妇也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只继续说道:“我可怜的孩子,虽然,你今生,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你的父亲,虽然,你的母亲也即将离你而去,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以一颗感恩的心来看待这个世界,因为比起那些,还没有出生就逝去的生命,你已经是幸福的了。” 撒加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虽说至今还是单身汉的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人之常情,成人有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从孩子出生至今,这位母亲却一直没有笑过,反而说了些令人莫名其妙的话,他渐渐感到,这个女子的不同寻常起来。 忽然间,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从他现在站着的这个角度看,这个女子像极了一个人。其实有关这一点,他从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觉得了。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感觉这样强烈过。如果,稍加修饰一番,跟那个人站在一起,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不!不对! 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提醒他: 其实,你以前早就见过她了。 是吗? 是吗? 自己以前,见过她吗? 撒加属于站在公共场合,绝对是最吸引女性目光的那种男子,但在自己的私生活上,他一直都倍加检点。从小到大,除了随侍的宫女、女官,有点接触的女子,少得屈指可数,照理说,自己应该不会记不起来才是啊,但为什么—— 少妇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维:“按照我族的规矩,孩子的名字,都是由与他有主要血亲关系的男子取的,这样,她才会得到神明的庇佑。这个孩子,虽然和你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但她是你看着出生的,也算是上天赐予的缘份,不如烦你,给她取个名字好吗?” 撒加很是高兴,这位母亲的表现,总算是开始正常了。但他还是犹豫着地问了一句:“我可是个外人啊,这样没关系吗?她没有叔叔、舅舅或是堂兄、表哥什么的吗?” 少妇幽幽叹了口气:“有个表哥,只是……他会……杀了她,也说不定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撒加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孩子可是无辜的呀。” 少妇把脸贴在女儿的身上,道:“你不要再问了,还是,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这样,即使……即使不久之后,孩子就会没命,也不至于,无名无姓的,到这世上走一遭啊。”言毕神色戚然,目有泪光。撒加见状,不敢再问,只得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嗯,请问你叫——” “我叫明琦。”少妇道。 “好,那孩子的乳名,就取……明儿吧。”“琦”字可能更好听些,但它跟自己父亲的名字谐音,撒加不免感到有些别扭,“希望她将来长大,能是一位秀外慧中、聪明机警的女孩,就取个‘敏’字,九天国中,数西南玄天的璃江水,最为澄澈清亮,据说喝了那里的水,女子就能长成冰肌玉骨、肤如凝脂的美人,这水,眼前怕是喝不到了,只好先将就着,取个‘璃’字意思一样,就叫‘璃敏’如何?”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九卷 追忆(五)绝境 第三节 是你救了我们兄弟? 少妇略一思索,微笑道:“好啊,就叫‘璃敏’吧。”低头,对着女婴道:“明儿,你听到了吗,从今往后,你就叫‘璃敏’了,呃——”忽然间,少妇向前一冲,吐出一口血来,撒加慌忙接住倒向一边的孩子,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明琦用力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仍是微笑道:“夙愿已了,当然——” “你胡说什么!“撒加扶住她,“你的孩子才刚出生,你怎么就忍心抛开她呢?” “我……我也不想啊……有哪位母亲……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呢,可是……“晶莹的泪珠,从盈盈美目中流淌而下,撒加这才发现,这一对眼睛,就跟那个人一样,是多么勾人心魄的美丽,”可是……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为了这个孩子……我背叛了整个族人,我……宁愿遭他们的追杀,也想为明儿……留一个……能够看到蓝天的机会……就算是死,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犹豫……“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明琦的脸,撒加忽然道,“一百多年前,在魔鬼森林的外面,是你,是你救了我们兄弟?” 明琦呻吟了一声,道:“你竟然……还能记得……不愧是,撒加啊……” “原来你一早就认出我了?”撒加又是惊奇又是惭愧,“可是,我却将救命恩人的你,忘得……一干二净……” 明琦虚弱地反驳:“不,你没有忘。当年,我救了你之后,就封禁了……你的,记忆,……让你记得这件事,却不记得……我的……音容笑貌……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你……而你,还能……记起我来……呃——”她的神情,越发痛苦,撒加急忙坐到她身后,要以元气替她续命。 “不行,不行……”明琦拼命阻止,拉住他扶在她右肩的手,“撒加,你听我说……” “好,你说,我听着呢。”既然是救命恩人的话,撒加自然惟命是从。 “明儿……本来就是……禁忌之子,又是……应你的怨气而生……虽然,我已经给她……下了‘感恩’的咒语……但还不是……万全之策……她只有,被善良正直的人收养……才能,不成为……灭世之祸……我求你,如果,你不想……把她交给……那四个人,就……就……杀了她——” 撒加闻言大惊:“那怎么可以!什么‘四人’啊,他们是谁?” 明琦的喘息,愈发地急促,不顾撒加的提问,她继续道:“或者,或者……为难你……把她,带到……六行界,交给……给……给——”她的生命之火,没能坚持到,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死亡,永远吞噬了,她想要交待的,余下的内容。 明琦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而多年之后,因为她的女儿的出世,又使自己打消了死念,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是受了她们母女的双重恩惠。可是,面对死亡,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就像当初,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被带走一样,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撒加的心中,真是悲哀痛苦到了极点,再回头看看尚在襁褓中熟睡的小璃敏,更是又添了份悲凉。同是天涯沦落人,怀抱着这个小生命,撒加不禁筛然泪下。 “什么人!” 感受到四个御气极强、防设极严密的人冲进院落,尽管重伤未愈,撒加也不准备再躲了。如果真是来抓他的,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窝囊的日子,他撒加过够了。 绿、红、黄、白的四个人影,倏得在他面前站住,出人意料的,这长相俊美的三男一女,竟然不约而同地向他行礼道: “春雨。” “夏雷。” “秋风。” “冬雪。” 撒加吃惊:“原来是朝玥圣宫的四位护法,那……”他的目光,忍不住向安卧在床上的明琦的尸身看去,“她……岂不是——” “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夏雷是四位护法中,唯一的女性,却是另外三人,当之无愧的首领,“明琦身居高位,却不自爱,破了祖师父留下的规矩,结果是害人害已,我们四大护法,已经将她废了。” “她是为了施咒,才力竭而亡的。”冬雪检查了明琦的身体,道。 四人都显出不同程度的凄然之色,春雨率先道:“我们还是回去,为她好好安葬吧。” “那……这个孩子……”四人的眼睛,随着秋风的提起,全都齐刷刷地向撒加手中的璃敏望来,春春雨上前,仔细看了看,道:“才出生不到一个时辰,眼睛都睁不开呢。” 看来明琦所说的四个人,就是眼前的四位护法了,撒加心忖,可是,他们虽不是坏人,却也不见得对明儿有多大善意,真要把明儿交出去,怕是不妥吧。 果然就听夏雷心生厌恶地说:“玥宫的孩子,当然不能流落在外,应该一并带走!“冬雪也在一旁微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如果我不同意呢?” “撒加,你自身难保,还想带这个小孩吗?”夏雷的话,无疑是很明显的挑衅! “那也总比让她跟你回去,被处死得好!”撒加的这句话,原来只是意气之争,不想夏之使者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谁……谁说我要处死她了。”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撒加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把孩子给我们吧。”冬雪的话虽然客气,却有令人倍感威胁的气势。 撒加还没来得及回答,春雨就向夏雷发问道:“夏雷,你真得要处死这个小孩子吗?” “那是当然!”夏雷这回不再掩饰,“祖上规矩,不能不从。” “但她只是个小孩子啊。”秋之使者看来也不忍心,这就好,起码是二比二的局面。 不对,恐怕是三比一,因为冬雪听了夏雷肯定的回答,也皱起眉头道:“生杀大权,可是握在圣君手里,夏雷,你可别忘了。” “我当然不会忘,但是,如果圣君要逆祖宗的意思办,我夏雷绝不妥协!”一连三次抬出祖师父,可见夏雷决心之大,而这,也让撒加下了决心,就是:绝对不能,交出璃敏。 “看来,你是不肯听从我的安排了。”感受到撒加正在缓缓运气,夏雷冷冷地望着他道,“你已经树敌够多了,还想再添一个吗?” 撒加的话听上去比她更有理:“反正够多了,还在乎再添一个吗?” “你自找的——冬雪,你做什么!” 冬雪的剑,忽然横在了夏雷的脖子旁。 秋风道:“夏雷,你不要忘了,玥宫的规矩:不可与外人来往。圣君也早有吩咐,我们,绝不能与撒加殿下为敌。难道,你想违抗的圣君的命令不成?” 夏雷的气焰,消了一半,她低下头,口服心不服地道:“夏雷不敢。” 乘这当儿,春雨赶快用眼睛向撒加示意,蓝发少年会意,抱着女婴,很快消失在农舍之外。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九卷 追忆(五)绝境 第四节 请你……哭吧 这里天堂,还是地狱? 睁开眼睛,却不知身处何处。史昂努力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可身子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手、脚、甚至腰部,都好像被什么钳制住一般。谢天谢地,自己的头还能自由地左右摆动,真是不看则已,一看惊人。自己的手腕,竟被比他小臂还粗的铁链缚住,另一端当然是钉在墙上。不用说,自己的腰和脚,一定也受到同样的待遇。看来,这儿一定是地狱了。 再次,鼓足劲努力了一阵,这回身体的反应,总算有点积极。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史昂终于喘着粗气,倚着墙坐了起来。 好的,现在,可以有机会,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了。 这是一个四处密闭的居室,因为顶壁嵌进了戎悠石,所以光线还不错。这儿的空间足够得大,所以空气也还可以,并不觉得污浊。除了自己现在坐的石床,对面还有一张石凳,不过那显然不是为他准备的。因为看链子的长度也够不到。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密室内就空无一物了。 这里还真是穷得可以。史昂心忖,我这样被锁着,倒像当年的阿凯。不知道这是叫报应还是叫巧合。 实在没东西可看,只能低下头瞅那几条铁链,凭着金行守翼非凡的眼力,史昂一眼便看出这是由上好的精钢打造,而且,在制作过程中,还使用了金行的神力,使得它成为,与众不同的禁锢人身自由的工具。 这样的囚具,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拥有的,一般,只有在大内、刑部、兵部等地才能见到。史昂开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在戎悠石的照耀下,床沿边的影子正左右晃动——因为铁链实在太重了,要史昂长时间保持一个坐姿,那是不可能的。 鬼也会有影子吗? 静下心来,就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鬼也要换气吗? 史昂真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已经,掉进了一个陷阱中,一个早已布置多时的陷阱中,而且,不光是他,还有撒加、艾俄洛斯、穆…… 西长老利德华,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揣测,而出现在密室中。 “我尊贵的陛下,您终于醒啦。” “这是什么意思,利德华?”虽然明白自己已被阴谋陷害,史昂也的确还有很多地方是不清楚的。 利德华的脸上,扬起满足的笑容,使得他的小眼大鼻,都蹙到一块去了:“什么意思?陛下那么聪明的脑袋,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难怪你会输给我哟。” “你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也逃不出去,不如好好弄个明白。 “这有何难。找个大内打杂的,随便在神坛放把火,乘乱把你换出来,谁也瞧不出我这偷天换日的妙计呀。”利德华得意洋洋道,“知道吗?前几天,我才参加过陛下你的火化仪式哦。” “你是说,他们都以为朕死了?” “对啊,除了,一向都对你忠心耿耿的我啊……”毫不理会史昂话语中的怒气,利德华华怡然自得道,“很奇怪,你为什么还活着是不是?其实这次我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来下注的。当我了解到,加隆投奔了羿颃后,赌局就开始了。我原来计划,利用加隆来拖撒加下水,但是没想到加隆会亲自跑到六行界来,更没想到他们那语意隐晦的谈话会被一个宫女听到,而成为陷撒加于不义境地的陈堂证供。所以这第一步,我只不过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实施的,还是站在我这边的老天爷啊,哈哈。……撒加被暂收天牢后,我也曾经犹豫过,这到底是不是你的本意?但是后来,我发现,穆在暗中调查我,还派传令跟踪卡硌司的翧鵩,而且,他还奉了你的口喻,到天牢去探撒加的口风。我就知道,这件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弄不好,是你们演的一出戏也说不定。所以,我大胆推测,这一切,都是你的指使,我还不能掉以轻心。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出戏,你们演得实在太好了,撒加毅然绝然地反出六行界,几乎叫我认定,眼前的全都是事实。撒加在舜天的一举一动,全都有专人向我汇报,他的演技,果真是高超得很,那时,我想自己还真的是被蒙蔽了。” “那么,我们的破绽,到底在哪儿?”老实说,史昂自己也想不明白,看似完美的计划,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从而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利德华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不,你们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致命的破绽。只不过,我这个人,生性多疑,事情如果太顺利了,我反而会极度的不安。我早已有言在先,这就是一场赌局,大家下的注,都是身家的性命和荣誉,我怎么能不陪加小心。你往变天的路线,是我安排的,你却没有再委派专人进行必要的核实,若放在以前,我不会在意,但这次可是往内乱未定的变天啊,你就那么信任我吗?还是,你故意给我机会,让我把你的行逞安排泄露出去,我反复地思量,选了后者。” “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史昂冷冷地回答,“我之所以没这么做,是为了方便撒加下手,全然没有考虑到你会想什么。” 利德华大肚地不去理会史昂的冷嘲热讽:“所以我说,连老天都帮我嘛。” “我还有个问题,你到底在撒加的剑上,做了什么手脚?” 没想到这个问题,引起利德华的大笑:“哈哈,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不过在去往变天的前几日,在逞递的奏折上,涂满了一种奇特的药粉。这种药是用一种古老的巫术才能炼成的,它能够透过人的皮肤,在人体内停留数日,在这段时间内,如果中药者动用六行力,这药性才会发作,使人呈假死状态,但是,它绝对不是——毒——药。” 史昂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利德华,你的心思,还真是周密啊。” 西长老很谦虚:“多谢陛下的夸奖,我怎么可能用毒来谋害你呢。穆精通药理,米罗是用毒高手,若我真对你下毒,肯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再说了,我可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 “你以为你这么做,史书上还会有好的记载吗?” “啊呀,我的陛下,你可别忘了,”利德华不无得意地说,“你已经‘死’了,而且,因为我的壮举,你还不至于尸骨无存,史书上对我的记载,只会是‘好’,不会是‘恶’的。” “你这奸贼,为何不杀了我?”史昂两眼早冒火道。 “杀你?不不不不不……”连说了五个“不”字,利德华才道,“留着你,还要把皇位传给我那。” “做梦去吧。就算撒加被你冤死,这钧天皇位,我也早授予艾俄洛斯,几时轮到你来染指!” “所以我才说,要留着你,把皇位传给我啊。”利德华不慌不忙,胸有成竹道,“艾俄洛斯?哼!他算老几,整个朝庭,也就只有撒加敢跟我对着干,只要除掉他,剩下的还不是树倒猢狲散?你还是安心地在这里,等着我登基后的大赦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撒加,小心啊。” 艾俄洛斯从梦中叫喊着惊醒,发现是南柯一梦后,还心有余悸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华丽的床头盖不住地喘气。 “大艾,你又做恶梦了?” 黑漆漆的房中,亮起一盏淡红色的灯,一位身着纱裙,明眸皓齿的曼妙女子,正向他款款走来。 六行界公认的第一美女,轩辕神坛的圣女首领——星华。 “你怎么会在这里?”艾俄洛斯奇道。 “这几天你一直病着,我实在不放心啊。”在他的床边坐下,星华道,“所以,我跟莎尔拉换了班,过来照看你啊。” “是……吗,我怎么……没发觉……”艾俄洛斯尴尬地笑笑,“我病了?我觉得,自己还好嘛。” “好什么呀!”星华不满道,“你啊,从来都不懂得怎样爱惜自己,看你现在瘦 的……真是!今天你在修补结界的时候,被结界的力量反弹受了伤,还昏迷了呢,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啦。” 艾俄洛斯应了一声,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他的心,又沉重起来。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躺下吧……”星华说着就要来扶他,艾俄洛斯却抓住她的手,几经犹豫,终于开口道:“星华,我刚才,又做那个恶梦,梦里的情景,实在太真实,真实得让我感到恐惧。” “是吗?”星华在他床边蹲下来,尽量用她最温柔的语气道,“你都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我梦见撒加了,我梦见……有一道红光向他射去,他被击中了,他浑身都是血啊……我又梦见,他中了米罗的毒针……痛苦难过得快要死去了……我,我还梦见,有好多人追杀他,好多,好多……他流了好多血……可是我……我却……还向他,举起了我的……黄金箭……真的好可怕……我从来都没有见到,他会流那么多血……他会死的,他会死的。”双手抱头,艾俄洛斯充满痛苦地回忆。 星华轻轻拨开他的手,柔声道:“大艾,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得太多了的缘故。米罗前些天不是回来了吗,他不是告诉你,没有找到撒加吗。米罗是不会骗你的。你也没见到撒加啊,怎么可能向他发箭呢。而且呀,撒加那么强大,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别太担心了。” “我没用,我真的很没用。”艾俄洛斯绞着十指道,“我阻止不了撒加的野心,保护不了师父,又狠不下心为他老人家报仇,我没用,我真是太没用了!” “怎么能这么说。”星华握住他的手道,“如果不是你在关键时刻接掌朝政,挑起这付大梁,朝廷还不知要乱成怎样呢。你情愿自己被师弟们暗下斥责狠心,也坚持下令辑拿乱党,以振朝纲,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所为。艾俄洛斯,我所敬佩你的,爱你的,也在于此啊!” 艾俄洛斯间之凄然:“星华,只有你……只有你了解我……” 星华抱住他:“大艾,你哭吧。我知道,在人前,你绝不会轻易掉眼泪,但现在,只有你和我,所以,请你……哭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卷 追忆(六)黄金箭 第一节 明儿,叫我——爸——爸 不知是由于上苍的垂怜,还是因为有了小璃敏的福佑,在接下来赶往六行界的路上,撒加再未遇到任何像样的狙击,行程出奇地顺利,唯一令他头疼的就是璃敏的口粮问题——刚出生的婴儿,她可是只能吮奶啊。没办法,撒加只好改变原定路线,挑一些沿途有村庄、甚至是乡镇的路走,在善良百姓一片同情、怜悯目光的泛滥下,尝尽百家奶、穿尽百家衣的小璃敏渐渐长大,在他们抵达六行界的前一天,她终于能睁开眼睛,来观察这个美丽的新世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这女婴的一对瞳仁,竟像他一般,蓝中蕴紫,紫外衬蓝,如同闪烁的星辰,璀璨的宝石,漂亮而夺目地镶嵌在她精致像彩塑娃娃一样的脸上。每次逗她的时候,这一对眼睛总会笑成两轮弯弯的月亮,面对璃敏天真无邪的笑容,一种奇妙的感情在撒加心中暗暗滋长,一次,他竟然抱着她,认真地说道:“明儿,叫我——爸——爸。” 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可能会说话。可是,有她在自己身边,即使是听她咿咿呀呀的叫声,孤独的心灵荒漠也像是流入了一股活活泼泼的清泉,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从小到大,撒加作为大师兄,带过不少的孩子,可是,从在襁褓的时候就带起的,璃敏还是头一个。有时候,撒加甚至想,不如带着璃敏隐退江湖,从此不问世事,过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让什么江山社稷、民族大义,统统一边去吧,自己还落个轻松自在,多好。 想法虽好,但撒加若能抛开六行界、抛开师弟们、抛开自己对师父的承诺,隐居山林,那他就不叫撒加了。目前,他打算先回六行界,然后设法见到艾俄洛斯,向他阐明自己真实的用意,虽然心里清楚,艾俄洛斯多半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他说的话,但事到如今,撒加已经没有可靠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作最坏的打算,自己被同伴就地正法,也比糊里糊涂死在别人手上的好。至少他把最想说的话告诉了同伴,信不信就不是他撒加能掌握的了,不管艾俄洛斯作何反应,他所想说的,都已经说了,此生便不会再有自己明明能够不留下、最后却还是留下的遗憾了。退一步讲,师父毕竟是他错手杀死的,艾俄洛斯若真想报仇,自己也是罪有应得啊。 至于璃敏,相信以艾俄洛斯的为人,应该不会对她加以为难。其余师弟也是通情达理之辈,绝无可能把怒火和愤恨发泄到一个才出生的婴儿身上。凭着一百多年的兄弟情义,他们也应该愿意为璃敏找一个好的归宿,如果能为她找到明琦说的那个居住在六行界的人,就最好了,不过,带着璃敏行动,始终是不方便的,撒加便在效区找了一户人家,希望将她暂时寄养在那里。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什么钱了,想来想去,撒加只好取下那个他倍加珍爱的坠子——恩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挂在璃敏的脖子上,作为抵押。唉,想必师父就算在九天之上,也难以预料,这个紫水晶坠子,有一天会派上这种用场,不叫造化弄人又叫什么呢? 但撒加没想到的是,艾俄洛斯现在已贵为储君,很少单独行动,要找个机会接近他,都是很困难的,更不用说是跟他交谈了,至于混进宫去——以他撒加的实力,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大内熟人太多,他一进去,铁定会被发现,即使御气掩饰得巧妙无比,也决计逃不过感观比人类敏感数陪的妖兽的眼睛或鼻子——负责守宫的妖兽都是白银守翼的招令,它们的实力不是吹的。 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困难或障碍,撒加来到六行界近半个月,始终无法得见艾俄洛斯。急也不是办法,一日,撒加决定铤而走险——夜闯勤政宫,为之准备了一个上午,下午原打算休息休息,但却无法静下心来。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撒加决定却探望璃敏,顺道放松放松,散散心,或许这份闲情逸志,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临近那个村落,却看到一队官兵打扮的人,正提着刀剑,从小道上过来,撒加连忙将自己隐藏起来,好不容易等他们走过,他连忙飞奔回那户收养璃敏的人家,一问,果不其然,婴儿已被那些人带走了。 撒加心中一沉,连连责怪自己太过疏忽大意。璃敏若被大内的侍卫带走,那还好说,只是,现在最急于寻找他的,恐怕还是另有其人啊。自己在京城晃了半个月,怎么会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不过他们不想打草惊蛇罢了。唉,多想无益,撒加沿道一路追去,等看到那队官兵样的人时,已到附近的集市了,撒加隐约看到为首的那个手里提着个襁褓,一看就知道是璃敏的,在这种闹市无法下手,他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这千万别是西长老的人。可惜,老天偏不遂他的愿,那一队人,大模大样地进了西长老府。 利德华挼着胡须沾沾自喜:“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人能逃得过我的掌心。撒加那个混小子,想跟我斗,哼!他还嫩着呢!”说着,利德华用他那一双灰色的小眼睛,充满怨恨地看着璃敏的脸:“要怪,就怪你不幸生作叛臣之后,呵,你自己说,我应该怎么折磨你,才能既不弄死你,又能把你父亲引出来,并且,还能减轻些我的丧子之痛呢?” 大概是被他怨毒的眼神吓到了,璃敏大哭起来,利德华可没什么好心情来哄这样一个婴儿,顺手抓起石桌上的一壶茶,就把壶嘴往璃敏口中塞。 见到自己的爷爷抱着一个婴儿走来,卡硌司不由奇道:“爷爷,这是……” 利德华奸笑:“呵,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好东西?”卡硌司上前仔细瞧了瞧,“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嘛,您从哪儿弄来的?” 利德华仍然得意地笑着:“小孩子?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她对我们,可是大有用处哩。” “是吗?”卡硌司仍没瞧出个所以来,“她顶什么用?” “我们可以用她,把她父亲引出来啊。”利德华一语惊人。躲在假山后的撒加连连叫苦:这老头子果然朝那方面想了,这下明儿可要为自己受苦了。 卡硌司这回终于反应过来:“她……啊!没想到,撒加还有这等风流韵事,爷爷,您可真厉害!”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卷 追忆(六)黄金箭 第二节 隆隆,哥哥先走一步了 利德华挼着胡须沾沾自喜:“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人能逃得过我的掌心。撒加那个混小子,想跟我斗,哼!他还嫩着呢!”说着,利德华用他那一双灰色的小眼睛,充满怨恨地看着璃敏的脸:“要怪,就怪你不幸生作叛臣之后,呵,你自己说,我应该怎么折磨你,才能既不弄死你,又能把你父亲引出来,并且,还能减轻些我的丧子之痛呢?” 大概是被他怨毒的眼神吓到了,璃敏大哭起来,利德华可没什么好心情来哄这样一个婴儿,顺手抓起石桌上的一壶茶,就把壶嘴往璃敏口中塞。 可怜璃敏还以为是香甜的奶汁,吸了两口,感觉淡然无味,便又哭个不停。利德华才不管,抓着茶壶就是一阵猛灌,直灌得璃敏呛得都哭不出声了,直咳嗽才罢休。 撒加在假山后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是心疼万分。不要说璃敏已经跟他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就算是素不相识的婴儿,他也不忍心看她受这样的折磨。 随着心疼油然而生的另一种感情当然就是愤怒:竟然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才睁开眼睛的婴儿,利德华真是个卑鄙小人。撒加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他绳之以法,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但是更让他愤怒的还在后头:小璃敏咳完了。仍然不肯罢休,精力充沛地继续哭闹,利德华正愁没水了怎么办呢,卡硌司抱过璃敏,然后拎着她的后衣领,就把她的头往养着睡莲的水缸里摁! 摁下去,又拉上来,让璃敏哭两声,又把她摁下去,再拉上来,如此反复,可怜这小小的婴儿哪里有挣扎的力气,只能断断续续地啼哭以示抗议,一旁的祖孙二人却乐得哈哈大笑。 撒加再也无法容忍,现身叫道:“你们两个,放开那个孩子,你们要抓的是我,不要为难她!” 见他出现,这两人一点也不吃惊,卡硌司满不在乎地又把璃敏在水中摁了两下,才把小脸呛得煞白的她提起来道:“呵呵,撒加,你也真是的,何必呢,早点出来,你的乖女儿,也就不必受这种罪了。” “我想你是误会了,”撒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语气诚恳些,“她不是我的女儿,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们把她还给那户人家吧。” 利德华如果相信了那叫见鬼:“哦?是吗?阿司,你有刀吗?” “有啊。”卡硌司放下湿淋淋的璃敏,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撒加见状大惊:“你要做什么?” 利德华示意孙儿抱起璃敏,明晃晃的刀子把女婴的脸照得雪白:“她的这双眼睛,看了就让我讨厌,不如就——” “住手!”撒加急忙喝止,“你,你,你,你身为堂堂一品大员,竟然对一个婴儿动用如此残酷的私刑,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哦,你急什么?”利德华用小刀在璃敏粉嫩的脖子上,画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婴儿可怜又无辜的哭声,在撒加听来,如同无数钢针扎在他心上一般,令他难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反正,这个小鬼,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嘛。”利德华看来是准备在璃敏脖子上留个十字架了,撒加生平第一次开口求饶:“我……我求求你,别再碰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不要再折磨她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卡硌司隔空一拳,将撒加打得飞出三丈之远,他大笑道:“这就对了嘛,撒加殿下。” 如果说西长老亲自押解撒加上朝受审是大功一件,使他在朝中的威望大大增加、形象大大提升的话,撒加在早朝时对自己通敌叛国、弑君纂位的阴谋公认不讳,则彻底粉碎了包括六行宫主在内的一些文武百官存于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一时之间金鸾殿上群情激愤,众臣纷纷请求储君对叛臣应严惩不怠。最后,艾俄洛斯毅然按照钧天律法,颁下御旨,叛撒加死刑,并且——由他以储君的身份,亲自执行。六行宫主、枫岳和其他一些教导过撒加以及年幼时,跟撒加一起玩耍,长大后又同朝就职的官员只得或扼腕叹息、或黯然神伤,谁也没上前替撒加求情,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么做无疑杯水车薪,起不了丝毫的作用,毕竟,这是由——最可能、也是最想要赦免他的人,颁下的旨意,并且,最重要的,撒加自己已经认了,这历史上最大的罪名。 大神殿的天谴坛,历来是处决案情重大、又不益对外公开的罪犯的地方,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曾经对这个空旷的高地充满了好奇,在加隆的怂勇下,两人带着还不会走路的穆偷溜上来玩,没想到这充满血腥、肃杀之气的地方,让一向感觉敏锐的穆很不舒服而大哭起来,恰巧惊动了路过的待卫,待卫忠于职守地把此事告知了史昂,结果就有了记忆中唯一一次被师父狠狠训诉了一顿的情景。 对了,当时师父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这是处决要犯的地方,充益着无数负面的东西,你们是天生敏感的黄金守翼,过早接触这些对你们没好处……你们大点还好说,可是穆还小……不,不可以!就算是你们,也是绝不允许到这种地方来的……” 唉,恐怕当时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隆隆…… 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永远都是那么波澜壮美,广茅无垠,曾经梦想能做一只自由翱翔的鹰,羽翼刚满却就要被剥夺生的权利,纵使有千般不舍,万般依恋,到头来也只能化作野冢哀草,古道斜阳,多年的忠贞为国,到如今,只落得个千古遗恨! 隆隆,哥哥先走一步了,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有一天,能帮我洗刷冤屈,还我清白。 自从“刺杀”开始,撒加便一直刻意切断自己和孪生弟弟之间独特的心灵感应,现在看来,这么做真是明智之举。起码,加隆没有跟他一起被拖下水,自己还留有一个希望,只可惜,自己永远都无法知晓,希望能否实现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卷 追忆(六)黄金箭 第三节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艾俄洛斯示意众人远离,自己单独一人来到他面前问。 他总问的,是“有什么要交待”,而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蓦的,撒加心中,泛起一股对同伴的无名之火。满怀怨恨地盯着艾俄洛斯毫无表情的脸,撒加咬牙切齿道:“动手吧,艾俄洛斯,你动手吧!我撒加,今天在这里立下咒言:在你有生之年,一定会得知真相,但是,你却再没有悔过的机会,我要你今生今世,都受悔恨的纠缠,永无止境——” 艾俄洛斯闻言长叹一声,转过头问监斩[官:“时辰到了没?” 感觉到米罗正用力攥着自己的手,而且手心全是汗,卡妙用意念向他发话: 【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 米罗的意念很快传过来,一起连同来的还有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我……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我自己……】 【害怕吗?那就回去吧。你还小,本来就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小看人!谁害怕了!】米罗“嘴”硬心虚,干脆转换话题:【对了,怎么没见到穆师兄?】 【不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接近这里。】 【太过份了,怎么说撒加也是大师兄啊,送一程也不肯吗?】 【就你有兄弟情义!】艾欧里亚的心情当然和众师兄一样,到了最差点,【你安静点行不行!】 米罗刚要回话,卡妙忽然松开他的手,走到对面,跟独自一人的沙加站到了一起,大概是不想再听他们的聒噪吧。 黄金箭在空中飞旋着,深深扎进了撒加的左胸,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痛! 好痛! 真的好痛! 但是,现在,还不能失去知觉。 这种突如其来的剧疼,最容易被加隆察觉,自己,一定要,再坚持一会。 为了保护,自己在这世上,尚还牵挂的最后一人啊! 哦,不对。 不仅仅,只有隆隆一人啊! 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撒加把他的意念,单独发向靠自己最近的沙加: 【沙加,拜托你……我罪无可恕,但是……孩子……是无辜的,请你……去西长老府……救她……】 至于为什么要向沙加求救,撒加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这位师弟的长相,跟璃敏之母,实在太过相像的缘故吧。 没有能够撑到,沙加有所回应的那一刻,撒加,略有不甘地,闭上了他美丽的蓝紫色双眸。 鲜红的血,顺着黄金色的箭身,嘀嘀嗒嗒地掉落到乳白色的石地上,很快地,积成能照亮人影的一大滩。 利德华,望着那一滩红血,嘴边,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后,当他再次抬起头,发现:缚在石柱上的撒加,不见了。 是自己眼花了吗? 利德华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没错!刑柱还在,铁链还在,甚至连血还在,可是,那个胸口插着一箭的人,已经不在了,就像,融入空气中一样,消失,不见了。 显然发现这一异相的不只他一人,同时监斩的几名一品大员也都面露惊疑之色,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是……是不是你们,用念动力救走了撒加!”利德华气急败坏地质问同样惊奇、但怎么看还是像面露喜色的米罗和艾欧里亚。 艾欧里亚赶紧调整表情:“无凭无据,西长老您怎么可以诬蔑朝庭官员!” “你——”利德华还没来得及怒目相向,米罗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西长老,还请您不要忘了,大内,有特殊的结界保护,我们的能力,发挥不到十分之一。” 金发的沙加仍然处变不惊地闭着他的眼睛,向艾俄洛斯行了一礼就转身欲走,利德华忽然想起六行宫主中念力最强的就是沙加和未到场的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沙加,你是不是心虚了?” 沙加的回话跟他的身影一样渐渐远去:“对于一些无理取闹的人,我沙加可没兴趣奉陪。” 艾俄洛斯不知何时学会把卡妙的惯有表情搬到自己脸上,以掩饰他内心的真正的意图,对着近身官,他面无表情地下令:“彻查皇宫,尤其是六行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近身官领命而去。 利德华似乎还不放心,竟然上前提出无理要求:“微臣听闻近日宫中侍卫人手不够,不如派遣一些大臣们的家将前来协助,储君以为如何?” 艾俄洛斯的回答爽快地令艾欧里亚和米罗跳脚:“行啊,就用西长老您的人好了。” 还以为,哥哥会网开一面呢。 艾欧里亚失望之极地回地行宫去了。 “哭什么!你很烦啊!” 被卡硌司这么一吼,璃敏还真停住了本来就微弱的哭声。接连两天一夜,除了水,她可是什么都没吃到,利德华祖孙俩摆明了只要不饿死她就行了,要不是这样被一根细线吊在空中很是不舒服的话,她才不会有力气啼哭以示抗议呢。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怀抱,为什么就会消失不见了呢? “都是因为你,害得我看不成你那该死父亲的行刑……”说到这儿,满脸怒气的卡硌司又露出笑容,“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喽,因为等爷爷一回来,你就可以去见你的父亲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璃敏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啼哭,搞得卡硌司心烦意乱,什么甩巴掌、掐脸蛋、拔头发,统统用过来了,这小丫头就是不卖帐,继续哭她的。 “哭!哭!你哭死算了!”卡硌司没好气地叫道,一个绝妙的注意忽然滑进他的脑海。 仿佛闻到某种危险的味道,璃敏停止了哭泣,颤颤巍巍地睁大一双蓝紫色的眼睛,看着卡硌司手中,正发出一阵刺鼻味的熏香。 “啊,烫你哪儿好呢?”卡硌司自言自语道,目光中包含残忍的笑意,在这个柔软弱小的身体上扫来扫去,最后定在了两天前利德华留在她脖颈处的那道伤疤上,“烫个‘十’字出来不好吗?” 璃敏拼尽力气挣扎,拼尽力气啼哭,可是小小的她哪里会是相对而言强壮百倍的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很快,一个“十”字型图案,成了她身体上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卡硌司看来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正盘算着要不要在她的额上也留个相同的印记,却觉察到她脖子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摸,软软的,细细的,质地感觉像是朱璃草,怪不得自己以前会没发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卡硌司来了好奇心,把熏香一扔,准备空出手来,把那个挂坠拉出来。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卷 追忆(六)黄金箭 第四节 我将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蓦得后颈遭到重击,卡硌司来不及叫一声,便翻身倒地,昏了过去。 “就是你吗?让大师兄放心不下的。”沙加用手一指,缚着的活结便自动解开,被吊了整整一上午的女婴终于得到解脱,满心委屈地缩到沙加怀中——虽然,这个怀抱没有先前的那个温暖,但可以肯定,这是个安全的怀抱,她不会再受人,期负了。 尽管又累又饿,璃敏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救命恩人的脸,而这位救命恩人,也正用一对天兰色的魅惑之眸向她看来,目光中流露出的除了慈祥、关爱,还有,——惊奇。 “这么小,就已经长出和大师兄一样颜色、一样形态的瞳仁,我族之中,你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了。”沙加一手抱着她,一手抚摸她的头,用心感知着在这个女婴身上发生的一切,“为了你,琦儿和大师兄都宁愿牺牲自己,如果我要按族规处死你,就太不近人情,而且,也太没有亲情了,……我将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但是,你却要背负一个,不普通的命运,以此作为,你所应付出的代价!” 沙加的右手中指在璃敏额中央轻轻一点,一圈圈红色的光晕随既扩散开来,少顷,光晕消失,中指所点之处,已留下和他本人一样,在相同位置处的一颗朱色砂记。 “这样做,是否妥当?” 忽然从地面上,浮出一个绿色的身影,对他道。 “圣君是否考虑过,让一个禁忌之子,担此重任,会有什么后果?” 浮出的身影又多了一个,问题也多了一个。 “未来不可预测,但眼前的形势却刻不容缓。我族之内,有能力担此重任的,我也就只找到明儿一个,”想来四大护法一天到晚也忙得很,应该不会核实此话的真伪,不过退一步讲,他们也没“核实”的能力,于是沙加放心地阐述自己的理由,“至于禁忌之子,如果真是上天命定的禁忌之子,明儿也绝无可能活到现在,既然我已经作出‘选择’,希望尔等以后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明白了没有? 绿色与白色的身影一起跪拜:“属下领命。” “远踪传影”这种巫术虽不罕见,但在常人看来,仍然像鬼魅一样可怕。就在两位护法闭术离开时,西长老府的一名侍女恰巧从门口路过,见状吓得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但沙加的眼中是没有外人的,闭着双眼,沙加抱着璃敏,扬长而去。 “太放肆了,这是穆殿下的寝室,难道你们也要搜吗?” 面对待女的阻拦,奉旨搜查的大内待卫当然不可能妥协: “请您谅解,我们是奉旨办事,就算是皇族女着的寝宫,也得照查不误。” “你——”侍女的脸急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寝室的门开了: “枝桦,不要为难他们,进来吧。” 大内侍卫们连忙跪倒在地:“皇命难为,恳请穆殿下大人有一量,别跟小的们计较。” 金行宫主的脸色看上去比平时苍白,他什么也没讲,只挥了挥手,示意这队人进去。 看着那一队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枝桦才转过身,一脸疑惑地问主子:“太奇怪啦,主子,您将撒加殿下藏哪里去了?” 穆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哪儿都没藏,还在原处啊。” “那怎么——”枝桦才说了两个字,就看到了她出门阻止侍卫进去前看到的情景,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惊叫声。 “以念力来蒙蔽人的视觉映象,本来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但是今天,实在……太累了……”穆灌了自己一气的水,又继续道,“差点……就露馅了。” “主子,您心真好,撒加殿下都成这样了,您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救他,”枝桦发自内心的感动道,“枝桦今生能待奉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穆习惯性地微笑:“出力的也不只我一人,再说了,大师兄毕竟于我有养育之恩,我实在是……唉,你说我优柔寡断也好,妇人之仁也罢,总之,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我实在是做不到。” 即使是在重伤昏迷中,撒加那张倍显苍白的脸仍然棱角分明,线条刚毅,凸现王者的英豪之气。 卡妙沉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办法吗?” 穆摇头:“我和沙加都用念力试过了,还是不行,这支黄金箭,除非二师兄亲自上阵,谁也甭想取它出来。” “要不叫小艾来试试,他也是习地行力的,兴许会有办法?” 对于卡妙的提议,沙加一口回绝:“即使系别相同,力质也不一样,而且黄金箭是认主人的,它才不会轻易从大师兄体内出来呢。” “没错。”穆也赞成同伴的意见,“而且小艾那个人,藏不住话的,被他知道大师兄在我们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全皇宫的人就都知道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师兄死吗?”一向冷静,最能沉得住气的卡妙也急了。 “大师兄?” 眼见撒加脸色突变,穆惊道:“快,快让我……” “我来吧。”站在床头的沙加忙小心地将撒加扶起坐好,双掌抵住他的后心,将精元之气缓缓输入他的体内——这一天一夜,他们就不断用这种方法为撒加续命。 穆和卡妙异常紧张地盯着撒加的脸,穆不停地用湿布拭去他的汗水,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出的汗并不比撒加少多少。 “好了。”感觉到撒加体内的御气又渐渐平息下去,沙加才略松口气,住了手,元气续命的时间,一次拖得比一次长,而每一次都有可能宣告着这个他们一直敬爱的生命的终结。 “沙加,慢点。”卡妙忽然出声阻止正欲起身让撒加躺下的风行宫主,“大……大师兄,好像在说话……” “是吗?”沙加轻轻向前挪了挪,让撒加靠在他的身上,以便他能从背后把耳朵凑近撒加的嘴,撒加那两片毫无血色的双唇蠕动着,即使是精通唇语的人,也不可能从这么细小的动作上探出个究竟来。 沙加仔细而认真地听了一会,抬起头对两人摇了摇:“抱歉,我听不清,他好像提到了什么人的名字……但是,我不肯定。” “不……是……我……” “啊?什么?穆,你说什么?”卡妙一时没反应过来,穆松开支撑着身体前倾的手,道:“大师兄好像一直在说:不是我……不过,我也很不肯定。” “可惜大师兄身体太弱了,否则倒可以用入梦大法探个究竟。”话一出口沙加便后悔了,这可是他特有身份的特有能力啊,好在此时卡妙正思索着穆说的话,并未在意。 “哎呀……”忽然感到有液体滴下来,“伤口又流血了。”穆趁着卡妙以水行力为撒加止血时,赶快再给他把脉。 “穆,怎么样?”看穆的脸色,沙加知道这一问多半不会有好的回答。 穆还没来得及说话,枝桦就急急忙忙冲进来道: “三位殿下,不好了,储君正向这边过来。” “就他一个人吗?” 枝桦点头,又马上问:“怎么办?需要婢子先去挡一挡吗?” “不必了,”穆道,“枝桦,去把储君带过来吧。” 枝桦的眼光流露出的是疑惑不解,但她没有多问,只答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穆……” “没办法了,三师兄,如果二师兄再不肯施以援手,大师兄,也拖不过未时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卷 追忆(六)黄金箭 第五节 那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如此近距离地看,撒加那深遂的苍蓝色发丝似乎都带着银色的光晕,散乱地披拂在白晰而安祥的脸周围,俊美的五官给人以一种清新纯净的温柔感,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勾起淡淡的微笑——即使在重伤昏迷中,他仍然会无意识地带上这习惯的表情,而这样的笑不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这卧躺在自己面前的,哪里还是一个人,分明是造物主倾注了无尽的恩宠,所创造出来的无价的艺术品。 在我眼中,你是最完美的存在,就算是天上的诸神,也不可能与你相媲美,我一直以是你最亲密的同伴而自豪,而骄傲,我曾发誓,将把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你,我将竭尽全力辅佐你成为整个历史上,无人能及的英明国君。但是……为什么,你要破坏我心中如此完美的形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告诉我,为什么!这什么!” 苦涩的泪水,如珍珠般掉落在撒加憔悴苍白的脸上,有一颗,还滑进了他干涸的嘴唇间。 看你如此痛苦,我是否该结束你的痛苦,还是,延续你的痛苦? 对不起。 如果我再射准一些,这些痛苦,你就不会再有了。 所以,还是让我…… 为你结束一切吧!! 严格说来,舜天国西北面的龟壳岛,已经不算是九天国的势力范围了,它是属于大世界的公岛,不过,近年来由于舜天的实力——不管是经济、文化、政治,还是军事方面——大为增长,所以这个名义上的公岛就变成了舜天实质意义上的私岛。 龟壳岛由三个不相接壤,但相互之间却又靠得很近的小岛组成,从空中看,这三部分正好构成龟的头、身、尾三部分。岛名由此得来。龟壳岛面积不大,但土质疏松肥沃,宜于耕种,岛上林葱木翠,环境优雅,而且主岛三面悬壁,地势险峻,是个宜守难攻的好地方。所以自古以来,龟壳岛曾一度成为海盗或海妖们的据点,现在,则成了羿颃培养其秘密军队(主要是水军)的基地之一,龟壳岛的东北面还有一个大一些的公岛,羿颃也老实不客气地将它据为己有了。 “加隆,你在想什么?”少年老成的巴尔安丢给他一坛酒,“今天刚从陆上运来。” 刚才还在想着独自一人在这座孤岛上,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不过看到巴尔安加隆就觉得自己错了。虽然心里明白,这家伙名义上是自己的副手,实质上却是派来监视他的。但是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这家伙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讨厌,他的行事作风,还有很多训练水军的想法,都跟自己如出一辙,两人都有“相见恨晚”、“英雄相惜”的感觉。不过和许多男人间的友谊一样,他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底线,并且从来不会向对方说出“我们是好朋友”之类的话。 “不错,上好的玉泉。”从小到大都跟艾俄洛斯那个“酒神”混在一起,要想品不出上等的美酒还真有些困难呢。 巴尔安也把自己的那坛打开:“那是当然,我特地吩咐他们带的,就两坛。” 加隆笑道:“这不算是徇私吧?” 巴尔安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徇私?当是人生头一回,但愿也是最后一回吧。” “嗯?” “璟帝去世了。”巴尔安一语惊人。 加隆无语,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隐约感觉到,这跟他被调到龟壳岛训练水军有关,当然,更脱不了干系的是他的孪生哥哥——撒加。 “璟帝是在往变天国的途中遇刺的,”看了加隆一眼,见他还没有想说话的表示,巴尔安只好自己问:“你知道,刺客是谁吗?” 害怕!害怕!害怕听到那个名字,所以自己仍然不肯开口,但是,真相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改变——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加隆的语气,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愤怒。或许,是混合了两者的压抑吧。 巴尔安的口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加隆不再理他,仰脖将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一甩酒坛,起身离去。但走不到两步,忽觉腹中一阵绞痛,加隆方知自己已然中会计,不由扭头骂道: “巴尔安,你竟然暗算我!” 巴尔安正准备咽下刚喝到嘴里的美酒,见状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把酒吐掉,还没来得及说话,无数的羽箭已破空而来。 旋风臣浪拳呼喝而出,将射来的羽箭如数摧毁。 “哈哈哈,好好,巴将军的神技,果然名不虚传。”从暗处,走出一人拍手道,二人认出这是岛上另一名统领,也是和巴尔安同为副手的阿拉姆。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尔安厉声质问,“你要谋害我?” “啧啧,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只是发发慈悲,送他下去跟亲人团聚。”看着大汗淋漓,面颊土黄的加隆,阿拉姆如是道。 “你说什么!”不顾自己的身体,加隆怒吼道。 “我说……”阿拉姆的身后,已聚集起二十几名弓箭手,正在形成包抄之势,“你的哥哥撒加,恐怕在黄泉路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句话对加隆的打击可想而知,明知自己现在越激动对中了毒的身体越不好,加隆还是难以按捺,提起一口真气,魔皇粉星拳冲击而出! 阿拉姆一惊,没料到加隆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力气运用绝招,仓促之间赶忙架起结界保护,总算逃过一劫,再定睛一看,原地哪里还有加隆和巴尔安的影子,自己的二十多名弓箭手却死伤大半。 好强悍的力量!不除掉这小子,他日可真是后患无穷啊! “跑不远的,给我追!”一边在心中感叹,阿拉姆一边发号施令。 “喂,你怎么样!”巴尔安扶住连连吐血的加隆,紧张地问。 加隆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嘴上却绝不饶人:“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向你的主子……领赏去——呃——”他的血吐到地上,鲜花立刻凋零,碧草立刻枯萎。 “我巴尔安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况且,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一报还一报!“巴尔安正色道。 “哈,说得好听,今日,只怕要……一起死在这儿了!“说完加隆一把推开他的手,强支起自己的身体,叫道,“一群乌龟王八蛋,有胆你们就上啊!” 驻足在高崖上,绝壁下便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清爽的海风夹带着淡淡的腥味,吹起加隆苍蓝带灰的长发,以前,曾有人说过,他头发的颜色,就像海洋中最大的生物,蓝鲸的背脊色一样,蓝蓝的,带点灰,那是很朴素,又不失高雅的一种调和。 只是,已经多年不见,那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向来都是桀敖不驯的少年的脸上,曾出现过一刹那的温柔怀念的表情,充满杀气的,加隆一擦嘴角的血迹,狠道: “来啊!” 阿拉姆可狡猾得很,心里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他顾左右而言他:“巴尔安,你要为这个外来者背叛主上吗?还不动手!“ 一时间,巴尔安左右为难,而加隆,也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仇恨的眼睛中,也有他的影子。 “对……不……起……“ 旋风臣浪拳再次出击,只是这进攻却是针对阿拉姆的,阿拉姆也不是那种随便相信别人的人,早有准备地跟他干上了。几名副将也率众杀了上去,一时间,崖上刀光剑影,嚣声一片。 倘若在平时,这些喽啰加隆当然不在话下,可今朝不同往夕,若不是凭着超凡的求生意志,加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其实那毒于他的伤害,还不及他以中毒之体强出魔皇粉星拳受的伤害大,但不管怎样,总是自己的身体承受,眼见围攻之人愈发增多,加隆不由杀意大发,心里盘算着只等那些人一上来,自 己出个绝招,统统干掉,同归于尽算了! 忽然间,耳边传来巨大的响声,一时间辨别不出这到底是由什么发出的,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倾泻而来的水。伴随着头顶上空一个长长的阴影飞过,加隆听到有人正害怕地大叫:“海妖啊!海妖啊!” 一个白衣的身影自天而降,落到加隆身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正在围攻他的一干人等打飞,在加隆还未来得及认清此人的面孔时,来人已经一手把住他的腰,跨上飞到他们跟前的海妖——一条暗红色的蛟的颈上,飞驰而去。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一卷 追忆(七)交易 第一节 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 “所谓小宇宙,嗯,这么说吧,我们的身体都是血肉之躯,是绝无可能产生使河流改道、山石崩裂的强悍力量的,但是,自然界中的能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中、水中、火中、灰烬中、生物的身体中……只要懂得利用,通过人体的作用,这些能量就能汇聚成通常所说的六行力。那,你们也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能耐,只有具备特殊官能,我们称之为第七感的人,才能利用这些平时都处于游离状态的能量。而这样一种汇聚转化的能力,我们通常就把它叫作‘小宇宙’,它有时会表现为‘第七感’,有时也会用来代指一个守翼整体的实力,你们听明白了吗?” 面对蓝发男孩的提问,深褐发的小男孩挠挠脑袋,道: “小撒哥哥说得好像太傅大人授课一样,好深奥哦。” 蓝发的大男孩儿微微一笑,如春日的轻风拂过大地:“没关系,这种东西听起来是很抽象,等你们阅历深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小撒哥哥,那……这个小宇宙,是我们本身拥有的吧?” “是啊,”轻抚着紫发男孩的额头,他们的代理师父如是道:“小宇宙是你们天生具有的能力,但是,若不加紧修行,它可是会渐渐枯竭的,所以大家一定不能松懈哦,还有一点很重要,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与众不同的能力,不是用来给你们谋私利的,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行!如果你们违背了身为守翼最基本的这条规则的话,可是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千万要记住啦!” “绝不用它来谋私利。” “大师兄,当初,把这个思想传达给我们的你,是否也能做到呢?你一直都身教言行地要求我们做称职的六行官主,多年来我一直看在眼里,受教于心,我很想,很想说服自己,完全地相信你,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你内心的善意。现在,我作出选择,却还心存犹豫。我不知道凭你一贯的表现和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是否能准确地揣磨出师父当日于我的暗示。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否则……”握紧的拳发出清脆的骨响,“我一定会亲手为师父报仇!” 撒加仍然陷于昏迷中,穆也无法知道,他的这番话,这位大师兄是否能听得见。虽说一切的事实早已摆在眼前,但凭直觉,穆深感这次的“刺杀计划”并非像表面上做的那么简单,然而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他也无法探知,只能肯定的是,此事一定和西长老利德华有莫大的关系。 宁静的小宇宙,忽然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有人正在靠近这座竹楼。 不是卡妙,不是沙加,更不是其余几位师弟,甚至,也不是大内熟识的其他几个守翼。 但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小宇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窣—— 一道水晶墙横在这个房间中央,把它隔成两间:对着门口的是他,被水晶墙护的后面的是撒加。 “穆,多年不见了,”人未至,声先到,“你已经长大了。” 的确,多年不见了,原先火红色的头发,在岁月的洗礼下也蒙上一层银灰色,但相貌却于多年前未有太大改变——穆躬身问候:“童虎师叔。” 起先还在紧张,能识破二师兄设的“地行迷阵”,寻到这里,一定非等闲之辈,自己只有一人,恐独木难支。没想到来的却是一直游历在外的前代火行宫主——他们的师叔童虎,穆总算松了口气:虽然童虎此次前来并非一定出自善意,但他终归是他们的师叔,又是看着撒加长大的,绝不会在此时,对撒加的性命构成威胁。 童虎语应了一声,向里走去,穆当然不可能在师叔面前设障,收了水晶墙,与他一道来到撒加床边。 俯身探了探撒加那微弱的御气,童虎叹口气道:“这样的叛徒,你们还救他做什么?” “大师兄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六行界,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住口!”童虎一向随和,很少用这样重的语气,“你师父都死了,你却还执迷不悟!” 穆连忙下跪:“师侄不敢。可是,可是……大师兄,已经受到惩罚了,还请师叔,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童虎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又冲进一人跪下:“师叔,求求你,大师兄已经这样了,请您别再伤害他了。” “唉!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童虎欲将两人拉起,两人却很有默契地跪着不起,齐声道:“求求师叔,放大师兄一条生路吧!” “卡妙,穆,你们做什么!”童虎只得佯怒道,“我打进门至今,什么时候说过要取撒加的性命了?” 二人既欣慰又奇怪地对视了一眼,穆问道:“那……那您来这儿……” 童虎作无奈状:“实不样瞒,我此次赶回来,也是想告诉艾俄洛斯,查清楚了再发落也不迟,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徇私,放撒加一马。”说到这儿,见两个年少的师侄还跪在竹子铺成的凹凸不平的地板上,于是便道:“你们两个,喜欢跪竹笺是不是?” 卡妙和穆这才安心地站起来,穆道:“其实二师兄一开始,并不准备放走大师兄的。是三师兄,我,还有沙加,我们当日在大内,合力将大师兄救走的。” 童虎皱眉:“我听大艾说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也不难,”穆解释道,“当日,我留在金行宫,以小宇宙呼唤,作为引导,这样,念力移物的难度,会大大降低。不过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能力,所以……”穆的声音渐渐降低,“我擅自,减弱了金行结界的力度,以增强……自己的小宇宙……” “事到如今,你不做都做了,我还能把你怎样,不过——”童虎郑重其事道,“这样危险的事情,切不可有第二次!” “我知道,“穆急忙接口道,”我知道,“六行结界中任何一行结界的减弱,都可能引起整个六行界的动荡,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童虎扭过头去问卡妙:“你们怎么把撒加带出宫的?” “是……借了,地行宫的暗道,出来的。”回答这个问题时,卡妙显得有些犹豫,毕竟,这种“背叛”的罪名,有他们三个人背就够了,没必要把艾俄洛斯也牵扯进去。 “穆,你是不是有个侍女,叫做枝桦的?” “啊……是,怎么了?”穆一边问,一边心中就泛起不祥的感觉。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一卷追忆(七)交易 第二节 新王并非艾俄洛斯 果然就听童虎道:“我来这儿的路上,看到有个少女,提起几包药,匆匆走过,神情很是慌张,像是有人追她似的。后来,我在她走过的地方,捡到了这个。”童虎拿出的,正是六行宫的侍女所持的腰牌,正面是金行宫的图案,背面是职务和本人的姓名。 穆接过道:“是枝桦的……不会,她不会出事吧……”忧郁担心的神情,又一次浮现在金行宫主的脸上。 童虎并未待多久,就告辞了。临行前,穆和卡妙都有意请求他的帮助,但是作为老前辈,童虎自有他的想法:自己离开朝廷多年,和爱妻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早已没了那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心思。况且,正如他离去时所说的一样:孰是孰非,相信你们心里比我清楚。这个世界是留给你们年轻人的,我还是别趟混水的好。上了岁数的人,名利和生死是否都能这样看得开呢?在卡妙和穆的心里,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为什么?利德华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枝桦果然自那天起就没再回来,三天后,卡妙在一个山坳上发现了她的尸体,身边还洒落着几包已经调制好的伤药。可怜而勇敢的少女啊,其实她遇袭的地点,已经离竹楼很近了。她完全只要把暗号念出来,就能逃进地行迷阵,保住性命。但她没有这么做。这些天,卡妙也听穆说了,枝桦是她最信任,也是最喜欢的一个侍女,凭着少男少女们在这个年龄特有的敏锐感觉,卡妙感到,他的师弟对这个侍女,其实还隐含着另一层更深的情愫。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发生错误的事情,使得相关的一切,才处于萌芽阶段,就已步入死亡的殿堂。 卡妙没有带穆去见枝桦最后一眼,一方面是还处于危险期的撒加,离不开穆的守护,另一方面,卡妙也不希望他太伤心。将枝桦安葬后,卡妙才把这件事告诉了穆,金行宫主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又投入到紧张的救护中去了。 从昏迷中醒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一样东西:水。 清凉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咽喉向下滑去,滋润着干涸得难以忍受的五脏六腑,终于,舒服……多了。用力睁开眼睛,却是朦朦胧胧一片,眼前,有个人影在左右晃动,真是……看不清啊。这个人动什么动啊,只能隐约感觉到,是个……年轻的女人。 湿湿的毛巾吸去了他多余的汗水,眼前的女子轻轻地呼唤:“加隆哥哥,加隆哥哥……” 终于……开始清晰起来……摇曳的身影,渐渐汇聚,重叠,成形。自己的运气不错嘛,救命恩人,是个娇靥甜美,如花似玉的绝色女子,好像……从未见过这张脸,声音听着,却有些耳熟,也许,触摸一下她的小宇宙,会记起来她是谁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加隆伸手向眼前的丽人摸去。 “哦哟,你要死了!”少女毫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和西长老的那个混蛋孙子一样色了!” “呃……”加隆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少女紧张道“你不会这么脆弱吧,只是打了你的手哎……喂喂,加隆哥哥,你可别吓我啊!”不知不觉,说话人眼角已泌出晶莹的泪花。 加隆见状不忍再装,笑道:“多年不见,的确不一样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比男孩子还不容易流泪,苏兰特。” “原来你早认出我了。”少女又惊又喜,“我还以为,你早把我这儿时的玩伴抛九霄云外去了呢。”加隆道:“哪敢,倒是你,潇洒一去几十年,连个影都不见了。” “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吗。”苏兰特道,边起身再换毛巾,“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那,这算不算是有缘呢?”想到自己不久前曾记起的人,现在就活生生站在面前,加隆禁不住满心欢喜道。 “是——啊。”苏兰特依旧那么爽朗大方,“互相喜欢的有缘人就算相隔再远,总有一天还是会见面的。” 加隆可没想到这个女孩会如此直白,脸马上就红了,苏兰特见状,怕他重伤的身体吃不消,忙扯开话题道:“其实这次我们能相见,还得感谢一个人呢。” “谁啊?” “巴尔安啊。”苏兰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其实他是我的同门师兄,璟帝……嗯,遇刺身亡后,他就担心,羿颃可能会对你不利,所以,早吩咐我在暗中保护你……“ “他……”加隆感到迷惑不解了,苏兰特叹道:“说到底,师兄也是个矛盾的人,他不知道,应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对舜天尽忠,还是应以天下苍生为重,阻止羿颃的野心。不过,这次他肯出手相救,我看他也作出选择了,只是无论怎么看,都似乎晚了点。” “晚了点?怎么说?” 苏兰特在床边坐下,郑重其事道:“加隆哥哥,有些事,我们大家,都不希望发生,但是,既然它们已经发生了,我们只有面对,再面对。” 加隆的平静让她感到有些可怕:“没关系,你说吧,这个道理我也懂。” 苏兰特抿了一下嘴唇,才道:“本月的乙令七,储君艾俄洛斯诏告天下,叛臣撒加,已经伏法,其衣冠冢,永不得入皇家园陵。” 一阵沉默。 “对不起……我说过……不激动的……”话音刚落,加隆便咯出一口鲜血,倒有苏兰特身上,昏了过去。 尽管,巴尔安和苏兰特的交谈声很小,但共处一室,已经恢复神志的加隆,还是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禁不住怒道:“艾俄洛斯……这个大混蛋,害死了哥哥还不够,连……我也不放过……” “加隆哥哥,你醒啦……“苏兰特欲上前搀扶,加隆却推开她道:“巴尔安,带我去,去见艾俄洛斯……我要当面,向他问清楚……我还要,跟他算帐!” 巴尔安不由分说,将他按回到床上:“加隆,这件事,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你既然听见了,我们也就不隐瞒了。没错,新王的确颁下御旨通缉你。但是,如果新王,真是你们认识的艾俄洛斯的话,无凭无据,我相信他不会胡乱发九国通缉令的。” 加隆闻之愕然:“怎么,新王是……” 苏兰特在一旁接过话题:“新王并非艾俄洛斯,而是——”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一卷 追忆(七)交易 第三节 大师兄,坚持住 虽然天生就拥有比一般守翼更为强韧的小宇宙,但若不加以修行,小宇宙衰退的速度也高于一般守翼。而想要保持小宇宙的稳中有涨,黄金守翼就要接受比其他守翼更为艰辛的修行。日后一旦成为真正的黄金守翼,将拥有无尚的荣耀和地位,但这也意味着失去的会更多,童年时的玩乐就是其中的一种。不过,小家伙们总会忙里偷闲地做点他们那个年龄该做的事情,比如不定期地跟随几位顶头的师兄约好,去郊外游玩,就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一次来到青葱茂密的竹山,众师兄弟都被这里的灵山秀水吸引住了。于是穆提议不如就地取材,搭个竹舍,作为以后外出聚会的场所。他的注意立刻得到了师兄弟们的赞同,说干就干,三个月后,一座精致小巧的竹楼就立在了这片竹林中。那时最快乐的,莫过于大家一起围坐在竹楼里,开开心心地吃着撒加师兄为他们制做的糕点,米罗和艾欧里亚也总是会为最后一块糕点的归属权起争执,想来都怪撒加师兄啦,明明是分好的,大家一样,他却总是会把自己的一份让一块出来,于是才造成那样的局面。现在想想,那真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快乐时光啊。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成为了正式的黄金守翼,接掌了六行宫,肩上的担子重了,聚会的时间也少了。不过,正像一年前被策封为火行宫主的米罗说的那样:“虽然大段的空闲时间是少了,忙里偷闲地回来看看,也好啊。”这座竹楼,凝聚了他们多少愉快的记忆啊。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它会派上这个用场。 唉,没想到的事,多呢!比如说,穆感到有两个小宇宙正向竹楼这边来,一个是沙加。另一个,不是卡妙,却是——米罗! “对不起。”沙加一脸歉意,“他跟踪我……” 米罗的年龄是小,但毕竟也是正式的黄金守翼了,他们成人的时间能比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提前一百年甚至更多。撒加的离奇失踪,即使从一个聪明些的孩子的角度看,除了六行宫主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量,来做这样一件事。米罗打一开始就把怀疑的焦点放在穆师兄的身上,没办法,谁叫众师兄弟中,他的念力是最强的呢,可是行刑后的第二天,他就出任务去了,一直没有回来。问二师兄是什么样的任务,他却闪烁其辞地不给他满意的答复,于是米罗就断定,这所谓的任务,一定大有蹊跷。小师哥跟穆师兄关系最好,如果穆师兄真的出手救了大师兄,小师哥应该不会无动于衷吧。果然,今天就被他逮到机会……虽然说跟踪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自己的念力就开始消退——到底及不上擅长念力的沙加的速度,但瞬间移动的方向,不会错的,那里的小竹楼,的确是秘密疗伤的好去处。 只是米罗的到来并没有给他的大师兄带来什么好兆头,穆告诉两人,撒加的伤口感染,高烧不断,恐怕又会有生命危险。 “那怎么办,”米罗急道,“我去叫三师兄来,退烧他可在行。” “不行,”沙加一口回绝,“三师兄这两天正在维护结界,绝对不可以停下来的,穆,用药不行吗?”穆一脸愁相:“如果行,我就不会说刚才的话了,大师兄三次受到重创,伤上加伤,纵然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三次?有三次?”米罗知道一次是自己的杰作,一次是二师兄的黄金箭,那,还有一次? “我们,一直没告诉你和卡妙师兄。那时正当你们往钧苍边境巡视,六行界接到报告,说修罗和亚尔迪将大师兄打成重伤,但是,还是让他逃跑了。”穆道,并注意到米罗无比悔恨的眼神,“那是第一次。” “我……我……不知道……大师兄……原来已经受伤了……”回忆起往事,米罗痛心疾首,“他为什么……不说呢,我只想……只想给他……应有的……惩罚……” “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沙加也禁不住急道,“穆,我们都听你的,你还有什么办法?” “是啊,穆师兄,”米罗急切地说,“不管你要什么,哪怕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我也一定想办法弄来啊。” 看着两人充满希冀的眼神,穆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倒不必了,米罗,我只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 “就是阳天国进贡的冰蟾涎。” “可……可那是……毒啊。”米罗结结巴巴道,“是和火龙的炎毒相对的,最厉害的寒毒啊,就算是我,也只是用它来增强自己的功力而已,不能吃的。难不成,你想用它……来给大师兄退烧?” 穆点头:“实不相瞒,当日你下在大师兄体内的九种炎毒,有三种最厉害的,还残留在他的内腑之中。当然,对一般人而言,它们已经不成气候,但对大师兄,现在这么脆弱的身体来说,还是十分危险的。再加上大师兄一直不停地发烧,加速了它们毒性的挥发……普通的药石已经无效,说句……不中听的……我们,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是说,只能下猛药了。”沙加明白过来。 紧紧攥住撒加枯瘦如柴的手,米罗轻声道:“大师兄,坚持住,我马上就回宫,取冰蟾涎来救你。” 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灰头涂脸的米罗才把那盒藏得过于隐密的冰蟾涎找出来,正想送到小竹楼去,一看天色,糟糕,太晚了,估计宫门都关了。如果等到早上再送过去,人命关天,又怕来不及。但是,强行闯出宫去,米罗深知自己还无法消除因此引起的结界震动,肯定会被西长老按插在宫中的眼线发现,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米罗只能用瞬间移动了。虽然用这种方式穿过结界,也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还不至于像直接闯出宫去那么大,而且念力的掩饰,总比结界震动的消除简单得多。 如何以一种更安全的方式把冰蟾涎送入撒加体内是穆的事,沙加和米罗都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看着,沙加问米罗:“宫门应该关了吧,你怎么出来的?” “我用了瞬间移动,”米罗说完又补充道,“我已经尽量小心地掩饰了。” 沙加叹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你还是赶忙回去吧。” “可是——” “去吧。这里有我和穆守着就行了,万一被人发现你不在宫中,麻烦可就大了。”沙加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米罗尽管不情愿,也只能遵从师兄的意见,离开竹楼,回火行宫去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一卷 追忆(七)交易 第四章 是该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臣利德华,参见储君。” “平身。”艾俄洛斯道,“西长者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利德华直起身躯,老实不客气地找张椅子坐下道:“臣乃文官,不知武将整日所为何事。不过管中窥豹,可知身为六行宫主,定是责任重大,公务繁忙。就拿米罗殿下来说吧,今日宫门都闭了,还急匆匆往外赶,不久前又赶回来,可是适才臣路过火行宫时,见内殿寝室灯火通明,米罗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为国为民,操心劳累,老朽真是自愧不如啊。” 艾俄洛斯笑道:“哪儿的话,比起两朝元老的您,莫说米罗,我也不能与您相比呀。”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子。 “不知储君您是否还记得,幼时老臣,曾陪同您和先皇,一道往皖山狩猎?” “当然,又不只一次,我怎么会忘呢。”实在不清楚这老头想说什么,艾俄洛斯只能顺着他的意说下去。 “先皇与您,都很仁慈,凡幼兽、繁殖季节的母兽,总是网开一面的,偏偏小子不成气候,手段残忍,见什么就逮什么,一个不放。为此,我曾多次训斥他:为人不可如此,该给人留条后路的时候,就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储君,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艾俄洛斯受教了。” 利德华总算还知道起身还礼:“储君严重了。老臣唠唠叨叨讲了这么多废话,差点忘了今夜前来的正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呈上。 前面的,是铺垫,也是条件,这封密函,恐怕才是实现真正目的的手段。艾俄洛斯边想着,边接过拆封,展开阅读。 看着看着,年轻储君的脸上,竟然浮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阅毕,把它递给利德华:“和你也有关。” “哦?”利德华满脸疑惑地接过,才刚读完,就吓得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这……这……老臣,可担带不起啊。” 接连十多天,一个整日奔波劳碌,未曾好好休息,另一个则整日看护,也未曾好好合眼,睡个整觉,即使是强大的黄金守翼,穆和沙加也疲惫不堪,趴在桌前昏昏睡去。直到,那个微弱的、呼唤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室中响起,才把二人惊醒——幸好现在他们都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死,否则,以撒加现在的声音,哪里叫得动他们。 穆走到床边,把撒加搀扶起,沙加则用小勺,将水慢慢灌进他的嘴里。这对二人而言是个好外兆头。因为之前,撒加根本是什么东西都无法下咽,药石汤水,只能靠穆用自己的念力来迫使他咽下去。 “应该够了。” “好。”沙加欲起身将茶具放回原处,忽见撒加动了动,竟然睁大眼来,喜得他立刻喊道:“大师兄醒了,穆,他醒了!” “真的?”穆喜道,这回他反而不敢动了,仍然在背后抱着撒加。 撒加看来很想去抓沙加的手,无仍力不从心,沙加赶忙把茶具放在床沿上,握住他的手道:“大师兄,你醒了就好,没事了,真得没事了。” 几经努力,撒加终于开口道:“沙加……明儿……明儿……”沙加赶忙接口:“明儿很好,有我照顾她,你不用操心。” “是吗……“撒加的声音低得如同蚊子叫一般,”那……太好了……“他又陷入到昏睡中。 “不要紧了。”穆安慰沙加,“大师兄能醒来,就说明他已经渡过危险期了,真的……不要紧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下轮到沙加反过来安慰他了:“大师兄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啦,去睡一会吧?” “哦……不是……”穆笑道,“你误会了,我并非,喜极而泣……只是,忽然有一种感觉,令我相信,大师兄他真的不是叛徒,我救对人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末了他又笑道:“我这么想,是不是很傻?” 沙加拍拍他的肩膀:“请你相信,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整个事件,大师兄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他是无辜的。” 穆将目光,投向广茅无垠的星空:“也许……这是上天,对大师兄的一次试炼,一次考验,是他命定的劫数。”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心情一轻松,就连沙加,也用难得的幽默口吻道。 穆微笑道:“差不多吧。对了,我忽然有个想法,不知你赞不赞成?” “说出来听听。”沙加看来,是想核实一下自己和同伴能否心意相通。 “我们,把明儿抱过来好吗?” 虽说同伴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沙加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出自己的担忧:“会不会吵到大师兄休养啊。” “也许吧。但你没有听到吗,大师兄很惦念他的这个小朋友呢。等他下次醒来,我很想让他第一眼就看到明儿。”穆看上去十分得胸有成竹,“如果那个小鬼敢吵到大师兄,我就用念力封住她的嘴。”当然,这句是玩笑话。 在这座小小的竹楼,璃敏第一次展示了自己的小宇宙,温暖的,恬静的,愉快的,闪着柔和的金色光芒,就像黎明初升的太阳,充满着勃勃生机。 “好厉害的小丫头。”穆忍不住叹道,“不知道将来,她会主修哪一行的力量。”沙加在一旁笑道:“你不会现在就想收徒弟了吧?”穆道:“如果她愿意,我没意见。只不过,你也知道,金行宫主,是天命所归的,与生俱来的,我的全付心血,注定要花在那个不知还有没有出生的下代宫主身上,若收了明儿做徒弟,只怕太委屈她了。” “说起来,带有天生标记的准宫主,也不止一个吧?”沙加问,“像师父和师伯,他们都有朱砂印呢。” “是啊,”穆平静地道,“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且,可以从中挑出最成气候的一个——哟,你累了?”对着刚刚还不安分地拨弄他的淡紫色长发,现在却已经哈欠连天的小璃敏,穆如是道。 “也难怪,睡得好好的,就突然醒了。”沙加已经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小宇宙惊动璃敏,但没办法,谁叫这小丫头太“敏”锐了,才一用瞬间移动,她就醒了。 尽管疲倦,璃敏还是出自本能地伸出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住撒加那儿指,穆会心地一笑,将她柔软的身体放到撒加的身旁,沙加有点担心道:“她不会碰疼大师兄吧?” “你看呢?”穆并不直接回答。 接触到撒加的体温,璃敏立刻高高兴兴地抓住他的一边胳膊,乖乖地睡了。 才一出生,就是撒加带着的,尽管幼小的心智还未开窍,撒加作为璃敏最亲密的存在,已经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更改的事实了。 这一天,对于穆和沙加而言,是最美好的一天,不光是因为撒加终于摆脱了死神的纠缠,还有,一直盘旋的他们心头的阴霾也消散无影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内幕,但相对而言这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不过穆的心中,还残留着一块阴影,只是时机未到,他不便说出而已——何必呢,把好不容易才有的高兴劲,又打发掉了。 但接下来,卡妙带来的消息,却使穆心头的那块阴影,变得小巫见大巫了。 艾俄洛斯,他们的二师兄,竟然在这一日的早朝上,辞去了储君之职,而钧天国君这个宝座,最终落到了利德华,这个老喜欢跟他过不去的西长老手中。 “遗诏上到底说了什么?”穆追问。 “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在大师兄这件事上,二师兄处理不当,就说明他没资格胜任国君之职,皇位传继给西长老。据说是师父在住变天之前,写下的,交由礼部十二位理事,共同保管的。”说到这儿,卡妙停下喝了一口茶,“我虽然不熟悉师父的笔迹,但对照最后的手印,确是师父的无疑——这是我,小艾和米罗三人一块对的。”仿佛为了增强话的可信度,卡妙最后又加了一句。 “二师兄,他没说什么吗?”沉默了一会,穆又问。 “说啊,可是还不如不说的好, ”卡妙道,“今日早朝,漯州来报,结界出现大面积破损,娇兽横行,伤人无数,百姓们人心惶惶,局面已经失控,二师兄于是自愿请求调职漯州,利德华马上就准了。” “如果情况真如奏章所言,也只有黄金守翼出面才能控制,”沙加沉思道,“二师兄这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 “没说。”穆和沙加都把这两个字理解为:长久。 “那么,利德华就是我们的新王了?” “还没。登基大典安排在下月初,不过,今日早朝,他已经慷慨激昂地陈辞一番了。”卡妙说着心里都有气,只是脸上不表露出来罢了,“最后也不忘表达一下希望大赦天下的心意。” “那,利德华,提到大师兄了吗?他可也是知情者之一啊。”穆又问。 “就这一点,我也觉得怪怪的。”卡妙道,“他只说,前一段时间,发生过很多大家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但是罪犯既然已经伏法,整个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希望文武百官都把心思放在治国安邦上,云云,没有提到大师兄的名字。” “已经伏法……可见二师兄并无处理不当啊。”沙加有些疑问,穆却道:“可是凭二师兄的为人,若见此遗诏,一定会照做不误的。”对于这一点卡妙也深表赞同:“是啊,木行宫的炎仕(六行宫主的直属部下,从一品)玟譞和南炎相兰绯提出质疑,利德华当场找了两个幌子就要把她们罢免,兰绯大人幸有南长老和各位部长力保,逃过一劫,玟譞大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降职到了尊州做景户(五品),还是各位大人力保的结果。” 沙加怎么会不清楚现在的朝廷姓甚名谁,之所以有那样的疑问,也是想听听朝中还有多少不随波逐流的官员罢了。现在答案有了,失望也随之而来:可比料想中的,少多了。这人世间的事啊,一旦涉及到权势,就都变得无比现实起来。这也难怪,人人都有妻儿老小,不求保住自己,也得顾全他们呀。 二师兄是自动请辞的,看来,他和利德华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啊。穆出神地想,却被卡妙的又一个消息打断:“还有件事,早朝最后,利德华签署了九国通缉……” “加隆师兄。”沙加居然冷笑,“大师兄现在,已构不成对他的威胁,所以他把矛头,全部指向加隆师兄了。” 罢免,调职朝中官员,颁发九国通缉令,还未成皇帝,就做起只有皇帝才有权做的事情来了。穆长叹口气,道:“看来,是该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翻外卷 枝桦泪 第一节 杀了你,我才能去金行宫 我叫枝桦,祖籍在钧天国渌州的一个小县城,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宫了,所以,我并不记得那个县城的名字,对它,也没多深的印象,就像,我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 听在京都六行界做生意的大伯讲,我的家境还算殷实,本来是不必把我小小年纪就送进宫的,可是,我自小体弱,看相的说我只有进宫去,得到皇家之气的庇佑,才能保住小命,所以,父亲母亲就照他的话做了。后来之所以没再把我接回去,这也是我听大伯讲的,父亲和母亲为了一些锁事,闹得不欢而散,各奔东西去了,这是不是真的,我也无从考证。但事实是,自从大伯告诉我这件事后,家里就再没有人来看过我,包括大伯。我就像是家里人放放出去的风筝,线断了,从此就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不过老实说,我并不是很伤心,宫里的姐妹都对我很好,大家相处得很融洽,也许唯一的不好就是每逢春节、元宵和十五,姐妹们回家团聚的时候,诺大的房间就只剩我一个人。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个时候,我就会有些黯然神伤了。虽然璐儿和尘夕,我最要好的两个姐妹,每年都会邀请我跟她们一同回去,但都被我婉言相拒。尘夕的父母都是朝中的官员,让她进宫,听尘夕讲,是为了让她钓个“金龟婿”什么的,璐儿自幼父母双亡,但在家乡有个很疼爱她的阿姨。她们啊,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每次回来,她们总会不停地跟我唠叨,虽然听着心里有些酸,但我还是愿意同她们一起分享这份快乐。 转眼又要到元宵佳节了,宫里照例要举行盛大的灯会,不光宫里的人,宫外的百姓也能来参加,这也是一年一次,皇宫向老百姓开放的时候,所以这一天的皇宫,装点得比任何时候都漂亮,这其中,可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啊。尤其值得高兴的是,璐儿说今年春节回过乡了,元宵就不再去了,会留在宫中陪我。 此刻我正在挂一个花灯,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心里不免有些发毛,只想快些做好了下去,偏偏天不遂人愿,底下的女官在那儿大喊:“弯了弯了,向……行行,哎呀,过了……再外面些……” 真烦!我心里嘀咕了句,这人老了就是话多——哎呀,分心可真不好,一脚踩空,我便摔了下去。 耳边,可以听到很多人的惊呼声,我想这回可完了,摔个残疾,那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呀。不过这个想法还没过去,我就落地——啊,不是,是被人,给接住了。 我一直闭着眼睛,感觉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还有,救命恩人那近在咫尺的呼吸,还知道,救我的是个怎样的人呢?如果是个英雄,那他岂不是失望死了,我可不是什么美女啊。 “姑娘,没事了。”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把我从短暂的陶醉中唤醒,那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我这才睁开眼睛,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救我的人,是我连做梦都想像不到的美少年,尤其是他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睛,能让所有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周边的人统统下跪,他们的问候把我从又一轮陶醉中唤醒,原来,他就是六行界最耀眼的星辰,木行宫的主人,黄金守翼撒加,真是名不虚传,百闻不如一见啊。 “殿……殿下……”我结结巴巴,连跪礼和道谢都忘了。等我回过神来,却已经晚了,因为撒加殿下在说:“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我正想开口致辞谢,他却对着女官道:“这位姑娘太小了,给她换个安全些的活干吧。” “是。”老太太当然惟命是从,撒加殿下又回头对我(不知是“我们”还是“我”)笑了笑,然后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呆住了,脑海中除了他温柔又有些霸气的笑容之外,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能想,这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人,啊,不,他不是“人”,他是,我心中的“神”! 我终于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随后的二十年中,我一直不断地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因为只有最优秀的侍女,才能被选到六行宫去。我知道身份卑微的我,不可能高攀上日月都无法争辉的神,我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为他铺床叠被,为他端茶递水,每天只要能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恨上天,却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 考核结果下来的那天,我非常失望。尽管我知道,换作任何一个侍女,得到我这个结果,都会欣喜若狂,但对于我,只要是去不了木行宫,任何结果都没有意义。 “阿枝。” “夕夕,你干吗?”见到最要好的姐妹过来,我强打起精神,看着把一壶酒放到桌上的她问。 夕夕眨眨眼睛:“当然是为你庆祝啦。” “夕夕,对不起啊。”老实说我心中很内疚,夕夕最想去的就是金行宫,她也为此一直很努力,本来这一次她的希望很大,谁能想到,最后去成金行宫的,竟然会是我。 “没关系啦。”虽然这么说,虽然在笑,把美酒递给我时,夕夕的表情还是很不自然,这也难怪,我很能理解此刻她的心情。 手捧甘醇的美酒,我却一点也没有喝它的欲望:庆祝?哈,有什么可庆祝的,我多年来努力的目标,并不是金行宫啊。 “怎么……不喝?” “哦……”我苦笑一声,算了,我的心思,只怕说出来,别人都会斥责我太贪心、不知足。宫中那么多侍女,都争着要去金行宫,穆殿下温文尔雅,气度高洁,他和撒加殿下,是最受欢迎的,我有幸被选入金行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夕夕好心好意来为我庆祝,我还要挑三捡四,实在太不应该,正想举杯一饮而尽,背后却伸来一只手,把那杯酒夺过去了。 “璐儿?” “我渴死了。”放下酒杯,璐儿气喘吁吁地说道,“被获准进入地行宫的姐妹说什么都要庆祝一下,一直玩到现在。” “是吗……”我有些漾慕地看着璐儿,她以前明明是一直想进风行宫侍奉沙加大人的,可被选入地行宫后,她一点也不失望,还是那么兴高采烈的,几时,我也能拥有她的这份潇洒,那该多好。 可是,璐儿的脸色,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白呢……她弯下腰,痛苦地呻吟,我吓得赶忙上前抱住她:“璐儿,你怎么了?” 璐儿颤颤地抬起手臂,指向桌子,她指桌子干什么呢?我还不明白,正想大声呼救时,背后一阵风扫来,我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天那!是夕夕吗?她清丽的脸上,布满狰狞的杀气,一刀就向我刺来。 “夕夕,为什么!”由于我躲得及时,刀子并未刺中我,可是,见到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的璐儿,已然明白夕夕现在的用意,却想不通她为何这般恨我,我们……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哈哈,杀!杀!杀了你,我才能去金行宫,穆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他!”夕夕一边说,一边丧失理智地向我刺来,我惊慌失措,四处躲闪,竟然忘了大喊“救命”。情急之下,我摸到一个香炉,便向她砸去——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翻外卷 枝桦泪 第二节 枝桦,愿终身……侍奉殿下 等我醒来,一切都已经过去。金行宫的女官妤琇姐姐告诉我,璐儿的灵柩已经被运回家乡,尘夕被那个香炉砸得丧失了神志,她的父母也因此事受累,被贬离京,尘夕当然是一同被带走了。 于是,一夜之间,我生命的轨迹,全部都扭曲了。我最要好的两个姐妹,也都因我而去。我感到生命,顿时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生为何?死为何?生着,要接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命运,死了,却连“接受”命运的机会都没有了,生与死,对我而言一样的痛苦。我开始自暴自弃,不认真履行自己的职务,老把它弄得一团糟。不是我不想做好,而是我已经没了那份心思,没了那种感觉,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提不起劲来。只有当妤琇姐姐骂我的时候,我才感到有些意思。 终于,妤琇姐姐失去了对我的耐心与信心,责令我第二天搬出金行宫。 入夜,我收拾好了东西,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再想到这地方,毕竟也让我努力争取了二十年,心里不觉有些不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在此时,一阵悠扬深远的箫声传来,更是将我原来就少得可怜的睡意,驱到了九霄云外。 谁啊,我皱着眉头爬起,开门出去。夜如凉水,宝蓝色的夜空里星月交辉,透过薄薄的雾,洒在那一袭白衣,优雅动人的身影上。我满腹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静静的矗立着,不敢打断曲者的雅兴。 就在我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箫声嘎然而止,而不知不觉中,曲者已然来到我的面前,竟然是——我的主子,金行宫的穆殿下! “你来啦。”听他的口气,像是约了我一样,我连忙倒身下拜,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所阻止,穆殿下微笑道:“你的事,妤琇跟我讲了,所以今晚,我用了点念动力,把你叫出来,想和你好好谈谈,枝桦,你这么讨厌留在我的身边吗?” 我大惊失色:“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内心有愧。” “你有何愧疚,可否说来一听?”穆殿下的声音,虽然还显稚嫩,却同样充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我不得不如实托出心中所想:“因为我抢了尘夕的机会,您知道吗?尘夕她……很想很想在您身边工作,可是,我……却粉碎了她的希望,还间接地……害死了我的她姐妹璐儿。”想起往事,我禁不住心中一酸,流下泪来。 “那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最后钦点名册,选中你而非她的女官,也要付一定的责任呢?” 老实说这一点我可没想过,现在听穆殿下一提起,却也很有道理。我点点头道:“其实这有什么关系呢,尘夕的表现一向很好,她来金行宫,也无可厚非啊。” 穆却摇摇头:“你不明白,当初你们是在不同的地方方受训实习,尘夕的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因为她父母的关系,最后评定的结果,她排在了第三位,正好在你前面。这件事情被考核的女官星华发现,她把这报告给了我的大师兄,所以——”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是木行宫的撒加殿下,亲手把你的名字划入此次入选金行宫的侍女名单中的,你,也要怪他吗?” 撒加殿下! 竟然是,我魂牵梦萦的男子,把我委派到另一个男子的身边。 忽然间,我好想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枝桦,这辈子注定不能与我的神相见相守,既然这样,为何还要让我与他相识,让我对他心怀情爱,让我对他念念不忘,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枝桦,枝桦……” “啊?” 穆殿下叹了口气:“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许多不如意的事情,面对这些不如意,是歇斯底里,自暴自弃,还是积极应对,自强不息,我想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应该不难得出结论吧?璐儿的死,是个意外,而尘夕,她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为了这种事就冲动想杀人,结局是她咎由自取,她们的遭遇都怪不得别人,你说呢?” 穆殿下。我没有想到,站在百官最前头的六行界的金行宫主,竟然还有空来体谅我这下人的心情,内心无比的感激,化作滚滚的热泪,从我双颊流淌下来,恭敬地双膝跪下,我泣不成声道:“枝桦……受教了,承蒙穆殿下不弃……枝桦,愿终身……侍奉殿下……还请殿下,恩准。” 我想,这一定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请求,和,愿望。 “哎,枝桦,这边,这边哟!”远远就看到一头红发的晴兰,向我这边边跳边招手。这群姑娘们,一定又在一块交流“工作心得”了。 “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晴兰把我拉到她左边的空位上,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现在有六个女人,两台戏同时上演,够热闹的。 “我先说,我先说吧。”风行宫的望岳道,“反正我的心得最少,因为呢,我干的事也是最少的。我当日一进风行宫,沙加大人就对我说:你,一日送三餐,三日一洗衣,九日一打扫,别的时间,你该干嘛干嘛去。” “没啦?”晴兰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望着她,“你你,不用铺床垫被,端茶递水,伺候宫主沐浴更衣,这些都不做吗?” 望岳摇摇头:“统——统——不——要。沙加大人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巴不得与世隔绝的样子,我们这些侍女啊,是越少出现在他面前越好。” “这么说你们岂不是很清闲?”我还没留意到是谁讲的,水行宫的暮雪就深有感触地说道:“唉,我比你好一些,但也差不多了。卡妙殿下倒是随便我怎么安排内务,可是,他那如万年冰雪般寒冷的气势……唔,我巴不得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越少越好。我也是一日三餐,三日一洗衣,九日一打扫,哦,就多了一项端茶递水,不过那不要紧,我每天只要凉好一壶水放着就行了,如果有客人来——嗯,除了来得最多的米罗大人外,卡妙殿下会事先通知我备好茶水的。” “可是我听说,卡妙殿下其实挺好的,外表很冷漠,心里却热乎着呢。”晴兰道,暮雪瞅了她一眼,笑道:“听你主子说的吧。但这也是,卡妙殿下啊……心实在太细了,很会关心人,就连……哎呀……”说着说着,暮雪的脸就红了,晴兰见她说下去,只好代她道:“就连每月十五的鹊桥相会,他知道了一次,以后就都在那天放你假了,是不是?”暮雪脸更红了,道声:“去你的!”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翻外卷 枝桦泪 第三节 永别了,我一生挚爱的人 怡天的开口给暮雪解了围:“我就没你们这么好命了。艾俄洛斯殿下倒不错,几乎没啥缺点,可是艾欧里亚大人就不好伺候了。他经常不准时回宫,伺候他吃饭是最令我头疼的。虽然他总对我说:没关系,凉了就凉了。我总不能让主子吃冷饭冷菜吧,再说了,他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饮食方面,可得处处小心啊。”我们六人中怡天的年龄最大,资历也最深,她已经在大内服务了四十几年了,最后才被委派到地行宫。虽说是抱怨的语气,她的脸上,却充满笑容,大概在她心里,艾欧里亚大人就像她家中的弟弟一样,需要人去精心地照顾和呵护。 “你那哪是冷饭冷饭,简直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这回晴兰又说话了,“不知道是你搭配得好,还是地行宫的厨子好,每次米罗大人从地行宫回来,十有八九总对我来一句:不好意思啊,晴兰,我已经用过膳了,那一份,你帮我吃了吧。主子命令,不敢不从,害得我每三天就要吃十顿饭,你看,你们看,我这不越长越胖了。”晴兰说着便哭丧起脸来。 “有的吃,有得歇,你们还不知足?哎呀我的老天爷,我的命可真是苦到极点了。”说话的是木行宫的羽冲,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就激动起来。 “怎么会,大家都漾慕你这次可以分到撒加殿下身边呢。” 对于望岳的话,羽冲不屑一顾:“你漾慕啊,我还真想跟你调呢。知道为什么木行宫的侍女是最多的吗,因为撒加殿下,他特殊的生活习性实在太多了。首先,他每晚要多一顿夜宵,这也就别说了,撒加殿下日理万机,很辛苦的,是该好好补补:其次,撒加殿下十分十分地爱干净。他的桌椅门窗,地板,书架,摆设,每天都要擦得一尘不染,不然他就会生气:再次,他的床铺,每三天就要换洗一次,最后是——我这位主子天天都要泡澡,所以我天天要帮他洗衣服,他每天在不同场合穿不同的衣服,都要洗,不管脏不脏,唉,我真是受不了了。”说着,羽冲大大地叹了口气,趴在桌上不动了。 “真的是很辛苦呢,”我有些同情羽冲,“你不如跟殿下说说,让他再派些人帮你啊。” “我们已经是三天才轮一次班了,你们都只有两天吧?再说了,每次回去的时候,撒加 殿下总会展示着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我说:冲儿,谢谢你,辛苦了。我哪里还说得出来。” “我看羽冲姐姐啊,是担心多个人,就会晚一天看到宫主殿下的笑容了。”晴兰有些俏皮地说,羽冲红着脸:“死丫头,乱说什么!” 一旁的暮雪碰碰我:“枝桦,你呢?没什么说吗?” “我?”大家的眼睛都望着我,我不仅有些局促起来,“我……我说什么呀,该说的,你们都说了,我……我真没什么说的。” “怎么会没说的呢。”晴兰不相信地嚷嚷,“枝桦姐可是进了咱们翘首期待的金行宫呢,你今儿个要不说些什么呀,咱可不让你走哦。”她这么一说众人都跟着附和:“没错,没错。” “枝桦,随便说说嘛。”怡天看着我微笑道,“就跟随大伙儿一样啊。”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她:“其……其实,我真没说的。我每天干的活,也跟大家差不多……嗯,穆殿下,他……挺不错的……他为人随和,也没什么特别的习惯……就……就这样啦。” “穆殿下的生活,很有规律吧?”怡天在旁提醒着。 “哎……他的作息时间,都安排得很好,我只要照做就行了。” 羽冲伸了个懒腰:“还是穆殿下最好了。” 望岳也有同感:“是啊,枝桦,你真好福气。” 我应了一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穆殿下,我的主子,果真是有口皆碑的好人呢。在我眼中,他大致是完美的,穆殿下,奴婢愿终身侍奉您,永远无怨无悔。 我一直以为,我的一生,就将在金行宫安然无波地渡过,可是,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大事。 撒加殿下,我一直供俸在心底最深处的神,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要做出令主子这么伤心的事。你可知,在他心中,你是多么神圣的存在,就像,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一样,至高无上,不可动摇。 我恨你! 我恨你!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恨过一个人! 因为,你让穆殿下伤心了,你让我的主子在人前欢笑,却在人后流泪,虽然已经是金行宫的主人,但若在宫外的普通人家,他还是需要父母呵护的孩子呢。可是,如今小小年纪的他,却要独自承担那么多的痛苦与无奈,苍天啊,如果,能让穆殿下不再那么心碎神伤,哪怕让我减寿百年,我也心甘情愿啊。 然而,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主子他,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手救了危在旦夕的他昔日的大师兄,我心中,昔日的神! 为什么? “……大师兄毕竟于我有养育之恩……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我实在是做不到。” 穆殿下,我的,穆殿下啊,您拥有,世上最最善良、最最高贵、最最纯洁的灵魂,枝桦,愿意为了守护您的这份善良、高贵、纯洁,而献出一切,包括我,卑微弱小的生命。 我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流出的血,却是滚烫滚烫的。 我不会说,我绝不会说的。 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机会,发现穆殿下的藏身之处的。 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的只字片语来! 我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流出的血,却是滚烫滚烫的。 主子,枝桦要走了。 纵然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枝桦也要走了。 以后的日子,没有枝桦在您的身边侍奉您,您会不会感到不习惯啊。 新来的侍女,她们可知道,在您每天起床前半个时辰,要把庭院的那盆茶花搬进来; 新来的侍女,她们可知道,吩咐厨房,千万不要做甘蓝,您其实不爱吃那种东西,可是却从来不说,就连枝桦,也是近两年才发现的; 新来的侍女,她们可知道,您每晚就寝前,总喜欢吹一会儿箫,她们会为您备好乐器乐谱吗…… 我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流出的血,却是滚烫滚烫的。 苍天啊,如果,您问我,在我临走之前,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 希望主子,不要看到我现在这样;希望他,能尽快把我忘了;希望他,以后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 主子啊,您可知道,看到您的眼泪,枝桦的心,都碎了。 我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永别了,我一生挚爱的人。 枝桦泪(完)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二卷 追忆(八)完结 第一节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九国之中,钧、炎、阳、苍、变、舜、幽、鸾八国的国土是相互接壤,连成一整块的,玄天却作为一个硕大的海岛,游离在八国国土之外。钧天的海岸线,全部位于国土的西南方向,而有近四分之一,是和玄天国东北面隔海相对,很多八国的客商,都会经由钧天宏州的港口,前往玄天国。宏州也因此成了热闹非凡的港口大州。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穆,多保重。”到底还是孩子,话一出口,沙加的眼圈就红了。 穆又何尝不是恋恋不舍,这抚育了他一百三十多年的土地,这朝夕相处数十载、共同成长的好师弟,好伙伴,今日一别,不知何日重逢君。 “原谅我,”穆怅然若失道,“以后金行宫的一切,劳你多费心了。” 沙加点点头:“我会跟众师兄弟解释的,你放心去吧。”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沙加见到正在登船的撒加,他的背影是那么孤寂,凄凉,落魄,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大师兄……也劳你多费心了。” 穆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的,相信我,这只是上苍对我们的考验,暂时的远足不会成为永久的离别,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嗯……明儿——” “我明白,”穆打断他的话,因为船上已经鸣起哨声,“你带着她,会有诸多不便,而且,只有有她在,我们才能得到玥宫的帮助。” “保重!” “保重!”穆强笑道。沙加一直驻足于岸边,看着船,载着他最爱的人,渐渐远去。 枝桦,我走了,请原谅我,暂时无法将你的衣冠冢迁回渌州,请你耐心地等待,因为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对着愈发遥远的海岸,穆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一觉醒来,透过甲板上的气窗,可以看到外面依旧星光闪耀,会不会因为坐不习惯,所以这么早就醒了。 随手往身边一摸,感觉空落落的,借着倾泻下来的星光,穆看到小璃敏蜷缩在一条毛毡中,睡的正香,可……撒加,却不见了。 哎呀,该不会—— 可怕的想法顿时冲上穆的心头,他跳起来就向通往甲板的梯子跑去。 驻足在宝蓝色的苍穹下,仰天望着那轮银白色的圆月,忍不住让人有“月有阴睛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感慨,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撒加也不回头,只是说:“穆,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得很圆。” 穆来到他的身边:“是啊,但是,月亮,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明天船只到岸后,我们还要赶路,现在还是回去休息吧。” 撒加拍拍他握在栏杆上的手:“得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老实说,之前我出来,的确是抱着些消极的想法。幸好,在我下定决心前,我认认真真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改变了注意。” 穆摆出一付“愿闻其详”的姿态,撒加也继续住下说:“从小到大,我最害怕的,就是辜负别人对我的期望,失去他人对我的信任,所以我一直不断地努力,想让自己变得完美无缺,本来只是一种处世的最佳态度,却被我当作了人生的最终目标。我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会这样渡过,成为黄金守翼,成为木行宫主,成为储君,最后成为皇帝。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所以,当那个计划开始时,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兴奋与刺激,因为,这是我的主意……可是却没想到,它失败了,并且让我失去了一切——我的地位,我的权势,我的恩师,我的兄弟和朋友,还有,我与生俱来的神力。短短几个月,我便变得一无所有。我承认在最初,我竟会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我已经彻底辜负了别人的期望,失去了他人的信任,从今住后,我不再‘害怕’,因为最让我害怕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可是,当我站在甲板上,想着就此结束生命、一了百了的时候,忽然间就想问自己:你不是已经‘解脱’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死呢?我脑海中浮现出的唯一答案就是:我已经失去了神力,我无法再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已经让自己所爱的人彻底地伤了心,他们怨我、恨我,不再对我抱有期望,怀有信任。这时候,我才豁然开朗,原来我一直害怕的,竟然就是我一直追求的,能支持我活下去的生命的最终动力啊。然后我想到了你,想到了救我的其他师弟们,不管大家出于何种目的,何种心情,我知道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期望:我,不能死,我应该活着,既然没有失去这种动力,我也就没有了摒弃生念的理由。” 海,在他们脚下沉吟着,仿佛已悄然睡去,正发出轻轻的鼾息。海风吹来,夹着一点腥味,还有一点水气。极目远眺,在远处灯塔的照耀下,还能隐约看到地平线,现在离钧天的国土,已经很远了。 “谢谢你,大师兄。”穆沉声道,并知道撒加会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自己,“谢谢你,到底没有让我失望,谢谢你,又让我充满着对你无限的信任——它也正是此刻支撑我跟命运抗争下去的唯一动力。” 苍茫的夜色中,撒加望向穆的眼睛是那样纯净明亮,问心无愧。静静地看了一会,撒加忽然笑道:“我们回去吧,明儿醒了。” 两人回到甲板下的船舱,果然,小璃敏已经醒来,左右看不到人,瘪着小嘴正准备哭鼻呢,幸亏他们回来得及时。撒加把她抱起来,小家伙偎依在他温暖的怀里,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南方的国家不愧名为“炎天”,即使只刚进入初夏,高温酷暑已令人难以忍受,此刻,最惬意的,莫过于炎天西部的韩州人。从钧天北部发源的两条淡水河穿过钧炎边境,在炎天中西部的这块地方交汇入海,相对东部地区几乎没有像样淡水河的情况而言,韩州这地方可是雨量充沛,孕育了大量荫荫如盖的树林,于是,炎天人为何喜欢选择在夏天走访居住在韩州的亲友就不难理解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二卷 追忆(八)完结 第二节 明儿到底是什么人 韩州的人家居室都小巧,但每户门前总有个不下十平方的小院子。此刻,鲁丽正和自幼就举家迁往他乡的玩伴塞勃特妮,在家门口的小院中聊天呢。 门外传来的孩童声打断了大人们兴致勃勃的交谈,随着“鲁丽婶婶,鲁丽婶婶”的叫喊声,一个秀发如墨般黑、皮肤像雪般白,俊俏可爱的女孩,蹦跳着跑进来。 “哎哟,是你啊。”鲁丽赶快站起身迎接,“慢点慢点,别摔了。” 女孩轻喘着来到她面前,见还有一个人在,马上就收敛起来,行礼道:“阿姨好。” 于是塞勃特妮也向她点头微笑,心里还暗自称赞:真是个既活泼又懂事的孩子呢,不知是谁家的。 “鲁丽婶婶,是我们家先生让我来告诉你,上次缺的药今天已经采到了,问你什么时候去拿?”这时女孩才说起正事。 “哦,那……先生何时有空啊?” 女孩面有难色:“这个啊……先生随时可能出诊,说不准的,不过——”她胸脯一挺,“先生已经关照下来,如果你去的话,我会在家等着,先生说我已经是大人了,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鲁丽弯下腰捏了一下女孩玉挺的鼻子:“是啊,你这个小大人,替我谢谢先生了,明天上午我来取药,当然,也谢谢你啊。” 女孩甜甜地一笑,露出两边的小虎牙:“不用,举手之劳嘛。我玩去了,再见。” “走好啦。”鲁丽向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挥挥手。直到女孩在视野中消失,塞勃特妮才把心中的疑问提出来。“噢,她呀。”鲁丽坐下道:“是我们这一带的大夫,牧先生家的孩子。” “是他女儿呀。” “那倒不是,好像是……侄女之类的吧。反正应该有点血缘关系,否则牧先生年纪轻轻,一个男人,怎么会随身带着个小孩子呢,再说了,这小孩的眉宇间,很是有着牧先生的那股神气……”提起这一带的大夫,鲁丽就忍不住又发起感慨,“牧先生,好人啊。人长得又好看,心底又好,脾气又好,又有一手好医术,就是年纪轻了些,不然,恐怕这方圆百里的媒婆,都要住他家赶了。” “是吗……”朋友的话激起了塞勃特妮对这位牧先生的兴趣,“若真像你说得这么好,他干嘛窝在这小山村里,不去大城镇闯闯?” “有句话叫什么——人各有志嘛。”鲁丽可不把这当疑问。 “也是。”塞勃特妮略有同感,“刚才看这小孩,好生像以前我们村上的一个孩子呢。” “以前?” “大约也八、九年前的事了,那孩子是跟她父亲从玄天国迁来的,住了才不到三年就又搬了。走的时候孩子还很小,估计现在也就只能有这女孩的一半大吧……若不是年龄问题,大概我会错认呢。” “只有个爹吗?可怜那,喏,这孩子也是啊——” “也是?”才说到一半,就被塞勃特妮打断,“这么巧啊。” “她爹呀,据说在城镇开了家私塾,怕她影响哥哥姐姐们上课,所以把她送到乡下叔叔家,”说到这儿,鲁丽压低了声音,“话是这么说,咱们这儿可都猜测着别是狠心的后娘不同意吧。” “哎呀,那太可怜了,这么小,这么好的孩子……”塞勃特妮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小孩子知道吗?” “怎么会让她晓得呢。”鲁丽理所当然道,“不过据她自己说,爸爸可喜欢她了,会定期来看她,给她买各种好玩的东西,说得跟真的似的,我反正从来没见过她那个不知所谓的爹。更荒唐的是,她有一次还说,每天晚上,会听到爸爸的‘晚安’才睡觉呢,真是……唉! “真是太可怜了。”塞勃特妮觉得除了这两个字也没什么能更加贴切地形容这个女孩,“她父亲怎么能这样,太没责任心了。” “就是,就是!”鲁丽心情很不好地附和着。 “请问——” “干什么?”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鲁丽抬头时的问话,不知不觉就显得很不客气起来。 不知是何事得罪了这位乡下大婶,站在门口的年青人抱歉地笑笑:“打搅了,我想问一下,牧先生那一家去哪儿了,我都跟他约好了。” 盯着年青人的脸,狐疑地看了一会,鲁丽忽然道:“你是小孩他爹?” “啊?”年青人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仍然致以天使般的微笑道,“大婶,您认错人了吧,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这个狠心的男人,白长了一副惊世骇俗的面孔。鲁丽在心里狠狠地骂道,不过刚刚受了人家女儿的恩惠,况且别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也不便发作,只得悻悻然道:“牧先生大概出急诊去了,他那小孩儿刚住那里玩去了。” 蓝发的青年道了声谢,就急急住她指的方向赶去。冲着他的背影,塞勃特妮叹道:“见了他,我才明白,这小女孩为啥有这么漂亮的面孔了,真是有其父必其女啊。” “什么呀!”鲁丽不以为然,“上天赐给他这么俊朗乖巧的女儿,却不好好珍惜,真是白长了那付脸孔!”有些话,看来非要说出来才能一解心头之愤。 终于找到了! 小心翼翼地把埋在土里的球根挖出来,用山泉水冲洗干净。碧绿色的球根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芳香,穆用衣下摆把它擦干,然后放进挎着的小包里,这才对背着竹篓赶上来的撒加道:“萨卡,你说什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用化名来称呼他的大师兄了。 “我说……”撒加道,“前些日子去你们村,碰上熟人了。” “不会吧?”穆停下前进的脚步,转头问,“没被认出来吧?” 撒加笑笑:“要认出来了,我们就不这么太平了。是以前同一村上的,柯亚斯大叔家的女眷塞勃特妮。当时我也吓得不轻,幸好那时走之前,你对他们下了咒,我看,没认出我来。” “那就好。”穆松了口气,为了不惹人怀疑,到达一个地方后,他和撒加总是分居两地,轮流带着璃敏。好在这孩子懂事得很,从来不在外惹事生非,也很少过问为什么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自己的母亲又在哪里等等这些一旦说出来,铁定会让他们头疼的问题。大概隔个三到五年,穆和撒加就得换个地方住,倒不是担心在同一个地方住久了会被人认出来——尽管这也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因为,璃敏,这小丫头成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起码是普通孩子的两倍,而且,还呈加快的趋势。为了不过分引起人们的注意,两个大人只能带她过起了游牧民族式的生活,对此穆曾自嘲:看来我逃不了帕米尔族人的命。 “我看,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又要搬了。”穆一边整理今天上午的战利品,一边用很随便的口吻道。撒加接过话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照明儿这样的成长速度,用不了几十处,就能跟我们一样大了。”停了一会,像是给自己些勇气,撒加问道:“穆,其实这个疑问,在我心里埋了好久了。我知道关于明儿的身世,一直是你和沙加最大的秘密。但是作为她的父亲——即使只是养父,我想我也有权一探,事情的真相吧?” 仿佛料到了一样,穆清秀的脸上没有露出过多的意外之情,只是想了一会,然后道:“大师兄,我和沙加,从来没有过你无权知道明儿真实身世的想法,我们之所以一直刻意地隐瞒,只是……只是不想你……”在脑中搜了搜,发现实在没有更好的词汇,穆只好道:“太伤心了。” “伤——心?”撒加一愣,“你说我会伤心?为什么?明儿到底是什么人,她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会使我——伤心?” 穆看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忽然间就换了十分紧张的表情:“我感到有几个很不熟悉的小宇宙,正向这边靠拢。” “明儿还在那边的山溪边玩呢。”撒加顿时也紧张起来,“快, 穆,赶快用瞬间移动赶过去。” 不用撒加这么说,穆已经照做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二卷 追忆(八)完结 第三节 另外一个自己 在安朵这个地方,苏茉河的河道出现了断裂,但汹涌而来的河水可不会等在这儿,于是,便和附近的数百条溪流会合,一起以垂直落体的姿态扑向三百多米以下的深潭妮菲塔,激起雪白的水花在阳光下似珍珠般闪闪发亮,震耳欲聋的水声凑起自然界最雄浑壮观的音乐。 撒加却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此刻的他,手里攥着刚才路上捡来的一块腰牌心里正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呢。 这腰牌,是大内白银守翼持有的,但是,即使是白银守翼,也不应该是穆的对手呀,穆可是更高一等的黄金守翼啊,更何况这十多年来,他的小宇宙又有了明显的涨进,没理由会出事 。 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的。 一边惴惴不安地安慰自己,撒加一边沿着小径住下走去,等来到妮菲塔潭前,他的全身都被迎面扑来的水气给浸湿了,这里,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即使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也立刻会被巨大的水声给堵了回来。 “年轻人,别喊了,没有用的。” 撒加猛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位老者,从那身打扮看,应该是山脚村庄的居民——可不,肩上还扛着两大捆喂牲口的绿草呢。 “没……没用?”撒加心里一沉,说话也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老者这才把那两捆东西放下来:“我呀,站这看了很久喽,也没见他们上来,看来是……回不来喽!” “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是谁?”撒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者摇头:“不晓得。老头我打这儿经过,就看到下面掉下一个人,过会又掉下一个,其中,好像还有个小孩儿……反正,就看他们下去了,没再上来。哦,对了,我在池边,还捡到这个。” 撒加接过一看,顿觉五雷轰顶,连哭都哭不出声来了:这是穆的发带。是一年前他生辰时,璃敏亲自上山采了紫萝草编的,穆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仿佛感觉到他的悲哀,老者叹口气道:“你甭太伤心了,他们呀,说不定被龙神救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相传在几万年前,韩州一带曾出现过一位叫妮菲塔的少女,据说她绝色的容貌和优美的嗓音,能够同时征服人、魔、灵三族,甚至连凶猛的妖兽,也对她退避三尺,容让有加。她的艳名远播,终于惊动了安朵这里的龙神,于是,龙神出于倾慕与爱慕之心,把妮菲塔劫到自己的水晶宫,要她做自己的妃子。妮菲塔不愿被困在一座宫殿里,坚决不从,可是,她又逃脱不了龙神的控制。于是,她只能乘着每晚龙神就寝时,偷偷浮上水面,来到一个潭边。一边哭泣,一边用美妙的歌声倾诉自己内心的痛苦。终有一天,她对自由失去了希望,拔剑自尽于自己的眼泪汇成的潭边。她死后。龙神追悔莫及,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龙神于是搬到这个潭底,专门救助不慎落水的人们,而当地的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美丽、勇敢、热爱自由的姑娘,便给这个潭取名叫妮菲塔。 故事是很美妙动听,可那毕竟只是一个传说,事实是,妮菲塔深不可测,水面下方激流暗涌,怪石嶙峋,掉进去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而且由于水下复杂的情况,连尸体也少有上浮。穆即使是强大的黄金守翼,在自然伟力的面前,也只能束手无策,更何况,璃敏还只是个小小的孩童。 所有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都被人抽光,撒加颓然倒在地上,任凭石子硌得他生疼,任凭水雾浇得他透湿。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对我不满,对我恨之入骨,对我唯有除之而后快,那么,就冲我来啊! 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为什么,要杀尽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静静坐在小小的空墓前,一遍遍地问自己,却始终不得解。 对不起,师父。您把江山托付于我,我却将它拱手让人。您对我寄于厚望,我却在此磋砣岁月,碌碌无为。甚至,连您最疼爱的穆,我的好师弟,也因我而逝。九泉之下,您大概也不愿意再看我一眼罢。 对不起,穆,从小到大,你都是那样的善良、真诚、体贴,外表有些柔弱的你,胸中装的却是一颗怎样坚强、包容、博大的心啊。为了我,你可以负上背叛朝廷的罪名,可以舍弃至高无上的荣誉和地位,可以抛开其他的亲朋好友,最后,就连你年轻宝贵的生命也——你的这份恩情,师兄我今生今世又怎么担得起、还得清啊。 对不起,明儿,才出生的你,就因为我而受累,在身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这些年快速成长的你,带给我多少的快乐和欣慰,你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一道阳光啊。可是,美丽的花朵尚未开放就已经凋谢。你有什么错?你还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他们连你也不放过,为什么!! 对不起,明琦,明儿的母亲,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可是,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过去,让我不要再遇到你,让我的生命就在那时终结好了,这样,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害死那么多人。 夜深了,一颗颗星星闪耀着从天空中抬出头来,而墓前人的心,仍然是一片黑暗! 你在这儿,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 你……你是谁?站起身,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只不过,他的头发,是一片漆黑,他的眼睛,是一片血红。 我是……沉睡在你体内的,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 黑发的他,靠近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还记得吗?十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应该回去复仇!但是,你却没有听从我的建议,还把我关了起来现在,你后悔了吗? ……是的,我……后悔了。 你的后悔,再次释放了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因为我想报仇!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二卷 追忆(八)完结 第四节 阴世幽泉 你的回答,底气不足!去,到河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快去! 木然的,向前走去,直到来到河边,停下。借着第一道曙光,看清自己的模样。 天那! 这是自己吗? 那张如此苍老、憔悴的面孔,真的是自己吗? 原先那苍蓝如海、美丽有型的长发,此刻,却是充满死气的灰白一色,松松垮垮,有气无力地散乱在脸的两侧。 自己的脸色,原以为会十分的苍白,不料却是暗淡的红,——因为流出的,早已不是单纯的泪,还有那鲜艳的血。 仰天,发出凄厉无比的呐喊。 “利德华,我撒加今日对天发誓: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愿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地府烈火焚烧我的灵魂,让阴间恶鬼蚕食我的肉体,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见过春护法。” 玥宫的四大护法之一显然没有心情来理会这样的大礼,随口就问:“流燚大人呢?” “大人一直在看守阴世幽泉啊?”侍女理所当然地回答,语气中还带了诧异。 看来问不出什么,春雨欲住里走,却遭到了阻止:“即使是您,也不可以随便闯入啊。” “我——” “春雨,你找我?” 守护住阴世幽泉的五彩神光摇曳了一下,似乎暗淡了些,但当那个人一走出,神光就恢复成完整的光墙的样子,掠过一道道五彩的波纹。 即使是雕刻师,都要嫉妒他完美的五官,阴柔却兼具粗犷的俊美脸庞,黄金色的长发闪动着太阳的光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上本该是最吸引人、最美丽的地方,却是一潭死水。 那曾经是多么诱人的存在啊,春雨望着对方的眼睛,在心中长叹一声,迎上前道:“刚才,阴世幽泉有所震动,发生什么了吗?” 流燚微一皱眉:“有股怨念,夹带着深深的戾气……太强烈了,阴世幽泉都吸纳不了它。” “是吗……”不愧为四大护法之一,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也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你已经知道它的出处了?” 流燚的回答不尽如人意:“我试过,很难。那个人的小宇宙,充满着仇恨的力量,我不敢完全深入……现在,他住六行界去了。” “不用通知圣君吗?” “我看不必了。这件事情,用不着惊动圣君,况且——”流燚的回答,不带一点个人的感情在内,“已经……无法阻止那个人了。怨恨唤出了潜藏于心的黑暗,不让他做完他想要做的一切,只会令他变本加厉。非至亲至爱之人,天地间,已无一物能降住他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三卷 过渡(上) 第一节 瞬可以入住风行宫 卡硌司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之间,似乎还不能从由死到生的经历中缓过劲来,只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驻立在他面前的两人。 “还等着干什么?不想死就快滚!”趁带青铜面具的人,内心正有所犹豫时,黑衣人声色俱厉地对卡硌司道。卡硌司如赦大令,连滚带爬地逃跑了。如里他脑子聪明一点,就应该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青铜面具下的长发正黑白交替着,但看来,应该是前者占了上风:“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得了他吗……哈哈……上一回,你救了工部的礼事,结果怎样……他还不是死了……哈……哈……” “我不是救他,我是在救你。”黑衣人正色道,“我是不希望你,杀戮太多,杀气太重,而抛弃了你应有的善令念与正道。” “哈哈,善念!那是垃圾!”青铜面具下的人,用狂妄的语气叫道,“在这个世道上,善良就意味着软弱,软弱就要被人欺压,而所谓的正道,不过是强权者们用来掩饰自己险恶贪婪用心的工具。让那些东西统统见鬼去吧。我拥有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能做我想要做的一切!强者为王,这是旦古不变的真理!” “强大并不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被仇恨操纵的心智,作出的也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选择。”眼见黑色已经爬满对方的长发,而白色渐渐褪去消逝,黑衣人长叹一声,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只能称职地交代他应交代的一切,“总有一天,当你清醒过来,自然就会明白。四十八年后,会有人前来拯救你重回正道,但在这四十八年间,希望你能尽量克制心中的邪念,不要让它完全蒙蔽了你。撒加,我们后会有期。”说完,黑衣人一展披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弘兆5797年,明安4年。 “为了保护变天涌入临国的难民而出兵苍天,这理由倒是充分,钧天的国君,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对于东炎相的话,羿颃可是一笑了之:“哼!他敢吗?他可是有一堆把柄在我手里,况且近二十年,钧天的国力也未有什么长进,反倒是退了不少,像他那种好大喜功的人,会安邦定国才怪。” 拉克维尔适时进言:“所以说,大世界需要一位新的领袖了。” 羿颃得意地干笑了两声,想起什么道:“对了,公主的婚事筹办得如何啦?” “已经差不多了。”拉克维尔道,“就是太后她……还是舍不得啊。” “妇人之仁!”羿颃骂道,“难道我很舍得把自己的亲妹妹嫁出舜天吗?一切都是为大局着想啊。”对此拉克维尔点头称“是”,羿颃继续道:“我看呢,这皇太后,享福的日子也够久了,公主一出嫁,看谁还会帮着她来妨碍我!” “陛下……”拉克维尔忽然注意到窗外,有什么东西飞过。 “好像是只翧鵩——还真是只翧鵩。”羿颃说话间,清一色的妖兽已经从另一边开着的窗口飞了进来,停在房梁上,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他们。 “这……这好像,不是大内的……”拉克维尔怎么瞅怎么眼熟,忽然间灵光一闪,喊出声来:“滆!” “是钧天来的?”羿颃心中半是惊讶半是疑惑,钧天那边的翧鵩怎么会直接飞到他的皇宫中?他赶快唤来自己的传令,以便和这只叫“滆”的翧鵩作交谈。 戴着这样沉重的头盔工作,可真是又费力又碍事,好不容易早朝回来,撒加正要把这东西取下,却听到门口的近身官的传报: ““陛下,风行宫主求见。” 撒加微一皱眉:他来做什么。又不好拒见,只得道:“宣。” 出人意料的,极难得,极难得跨进勤政宫的风行宫主沙加,还不是一个人前来,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男孩,一眼望去,这男孩立刻让撒加想起了小时候的卡妙,两个人拥有一样嫩绿色的头发,水绿色的眼眸,而且,绝对都是漂亮的孩子,只是相比较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孩,实在是太过漂亮,漂亮得都有些阴柔,像个女孩了。 沙加只是略略欠了一下身,算是打过招呼了,那个男孩倒很乖地行行伏礼,撒加也没叫“平身”,反正看沙加的样子,正要把他拉起来呢,难不成沙加,一直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利德华的吗?撒加有些佩服自己的仇人:他倒忍耐得住。 “沙加卿有何事上奏啊?”沉了沉嗓子,撒加以国君的姿态道。沙加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没什么重要的,瞬是我收的弟子,我想把他安置在风行宫,希望您能批准。” “这样啊……”撒加心中有些感慨,众师兄弟中,年龄排在倒数第二位的沙加,竟然会是第一个作师父收弟子的,面前这叫“瞬”的孩子,一副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样子,除了漂亮些,也没别的吸引人的地方嘛,可惜现在支配这个身体的是白发的自己,不然倒可以探探这男孩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让对人要求最为苛刻的沙加收他作徒弟呢。不过——“像这种事,只要禀告给内务长就是了,何必要来晓知朕呢。”走上前,撒加摸了一下瞬的脑袋道。 “恕臣懒惰,这样,可以省下不少繁文缛节。”沙加的话,与其说是表达歉意,不如说是下达命令。 “传朕的口喻,即日起,瞬可以入住风行宫,其余事宜,让内务府安排就是了。”没什么多说的,即使利德华还在,也犯不着为这种小事跟沙加起冲突,毕竟自打多年前,沙加取得风行宫主资格起,“拥有接近于神之力量”的美称,就一直伴随他左右,只要他不妨碍到自己,撒加是不会不随他的意的。 “多谢陛下。”沙加仍是微微欠了下身,拉着新收的弟子,从容地走出了勤政宫的宫门。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三卷 过渡(上) 第二节 他是……两个极端…… 这小子,好嚣张啊,仿佛有恃无恐似的,你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面对心中之人这样的提问,撒加的回答显得犹豫不决: 应该不会吧。四年来,他是第一次单独见我,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小宇宙,只一次就能认出我来,怕也是不现实的。 哦?是吗?那卡妙呢,他为什么在我登基的第二天,就托辞离去,难道不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那不同,我从小就帮卡妙疗伤,他最熟悉我的小宇宙——不过不用担心,我还不了解他,他是不可能背叛我的。 那这个人呢,他向来都是一副自命清高、离群索居的样子,又自悻拥有接近于神的力量,他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我可不准你打他的主意!”撒加严地叫出了声。 哈哈!另一个自己笑道,好可爱哦,你,二十多年不见,你还是很疼爱他们嘛。 “疼爱?哼!你不动脑筋吗,如果他们都不在了,难道要我一个人去守六行宫?”撒加振振有词。 也对。反正他也不妨碍我,客观上,他还在帮我呢……你也别骗自己了,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别忘了我们是一体一心的,这么优秀的师弟,我也喜欢得很呢,哈哈…… 六行宫的建筑风格古朴而典雅,尤其是风行宫的正殿,大量运用纤细挺拔的白玉石柱,镌刻上明快流畅的水波图案,再裹挂上随风舞动的淡青色薄纱,于古典中更现出空灵飘逸的美来。 诺大的正殿除了师徒俩便再无一人,风吹纱舞,显得有些冷清,甚至于是——鬼魅,瞬抓着沙加白袍的手,不由得紧了些。 沙加停住脚步,单手抱了一下他道:“没事了,瞬,到了这里,就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男孩漂亮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颤的波纹,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师长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搀起他的手,沙加道,“我们先去看看你的房间。” “那个……”没走两步,瞬忽然开口道,像春日的百灵一样婉转动听的声音,却隐含着一丝深沉,“那个人……” “你说……我们刚才见到的人?”仍然是向前走着,沙加的脚步却放慢了。 “无论是谁……”瞬慢慢道,“当藉着理性,却压抑着邪恶的时候,便会变成善良的人……当输掉给欲望的时候,便会变成坏人……” “很通用的理论呢。”沙加道,“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吧。” 瞬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表情有些迟疑,但说话的语气,却很坚决:“但是……那个人,他不同……他是……两个极端……它们无法调和所以……只能显示……其中一种……他可以是神明,也……可以是……魔鬼。” 魔鬼!! 驻足,沙加抬头望向天空,正好有一袭青纱,挡住了他的视线,天空变得如此模糊,就像世间的是非善严一样,不分明,而是,混沌一片。 “但是为什么……”他喃喃道,“我用心眼看到的他,一直都是正义的……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是我还接触不到的吗?真是‘人心难测”啊。” “对不起,师父,”瞬一脸的愧疚,“如果,接触的时间再长些,或者能亲手触碰到他的肌肤,瞬就可以告诉师父更多的东西了。” 沙加的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真是聪明而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没关系,”他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那些不可知的东西,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也只能让它们顺其自然了。” 弘兆5806年,明安13年。 炭盘里的火燃得很旺,是以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室内却暧意融融。 向首领汇报执行任务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汇报,却还是第一次——一向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的首领,竟然会在自己与他之间挂了一道帘子隔着,尽管心里直纳闷,淡金色长发的少年还是尽忠职守地作着自己的本份工作:“……所以,根据属下这么多年的观察,属下可以担保,师父他的确只是想在这儿隐居,并未有针对我们的意图。” “哦,是吗?”帘后人的声音,听不出隐含着什么样的态度,少年为自己的话辩解:“是的,首领,请您相信,师父他无意针对我们。” 帘前的美丽少女皱着眉头:“艾尔扎克,你说清楚些,他到底是没发现我们的行迹呢,还是已有所察觉,却无意针对呢?” 看来她的话,的确问到了点子上,艾尔扎克语塞了一下:“嗯……这个……近几年组织在这一带海域活动频繁,师父他又是能力超群的黄金守翼,想一点行迹都不被他发现,恐怕也是不现实的。属下只能肯定,凭着属下多年的监视和对师父脾性的了解,目前,师父是无可能对我们不利的,而反之,假如我们要对他采取行动,反而会惊动朝廷,还请首领三思。” 帘后人沉吟了一下,回话中带着些许不满:“你的言语中,多为你的这位师父辩护,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少年单膝下跪道:“属下不敢,属下每时每刻,都未曾忘记过自己真正的身份和首领下达的任务,属下只是就事论事,不敢有丝毫偏袒。” “好了好了,起来吧。”看来这位首领很容易被说服嘛,不过,可不能因此而小觑了他和能力,这不——“据我所知,今天上午,你们师徒救起一个溺水的小鬼吧?” 果然是明察秋毫的头儿,艾尔扎克低头:“是的,属下也就是乘着抓药的时候,来见首领您的。” “既然如此,你就别耽搁了,赶快回去吧。” “是。”艾尔扎克应得很快,却并不急着离开,“加隆哥哥,你……今天怎么了?”换了个称呼,换了个语气,少年关切地问道,“为什么,要隔着……” 这回换了帘后的加隆语塞了,苏兰特赶快善解人意地把少年住门口推:“出来太久了,你师父会担心的,你赶快回去吧。” “可是——”对首领的忠诚使得艾尔扎克绝不会就这么放弃,加隆只好运用自己的权威:“艾尔扎克,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还好艾尔扎克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固执,听着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加隆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当他看到走进帘后的苏兰特冲着自己笑时,忍不住就气急败坏起来:“你……你还笑,我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说什么换个发型,净出馊注意!” 苏兰特看着加隆那一头和他一样桀骜不驯、像堆乱稻草堆着的短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道:“哎哟哟,加隆哥哥,我哪知道你的头发会这么随你,忍一忍吧。” 加隆气得直翻白眼:“你倒会说风凉话。” “其实也没那么糟啊,就是像顶了个鸟窝而已……”苏兰特还在寻开心,毕竟,这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娱乐。 “你……你还说!”要换了别人,加隆早一拳上去了,可是,对方是苏兰特,他除了没辙还是没辙,更何况,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发号施令什么的还得依靠她呢。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三卷过渡(上) 第三节 我一点都不在乎…… 鹅黄色短发的少年很乖地向他行了一礼:“师兄,我先去睡了。” 艾尔扎克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等这位师弟一离开房间,他便道:“师父,你就这么收下他啦?” 水绿色的双眸中依旧是冰冷如昔的神采,却是掩盖了慈悲的怜悯和善意的关爱,卡妙轻叹口气:“不然能怎样?说起来冰河这孩子也蛮可怜的,全家都在海难中死去了,他也实在没地方可去,留下来跟你作个伴,也不错啊。怎么,你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弟子不敢,”艾尔扎克低头,恭敬道,“弟子只是觉得,冰河的身世,是否过于戏剧化,有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些叫人,不能完全信服啊。” 卡妙一皱眉:“艾尔扎克,为师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难道你全都忘记民吗?”艾尔扎克忙道:“师父对弟子的教诲,弟子终生都不会忘却,师父教导弟子,要宽厚待人,而严于律已,要广积善德,而不为恶行,弟子一直铭记于心,也一直努力去按师父的话做,只不过,这一次,弟子绝不是空穴来风呀。” “哦?” “师父请看。”艾尔扎克从怀中掏出一物,卡妙接过,原是半块玉珏,质地细腻,光泽鲜亮,卡妙从小生长在皇宫大内,地位崇高,对于这种珍贵首饰见得不在少数,自然一眼便可看出这半块玉珏绝非寻常之物,少说也值黄金千两,不禁心下生疑,于是道:“这是哪儿来的?” “是冰河的。”艾尔扎克道,“就在几天前,他能下床走动了,就到当初我们发现他的那个海滩,从一堆石子下,我亲眼见着他把它挖出来的,他只是看了看,又把它埋了进去。” “是吗?”这下卡妙也有些犯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普通人家,应该是不会有的……你有把这个还给他吗?” “有啊。”艾尔扎克道,“今天上午,我装作不经意捡到这玉珏的样子,问他是不是他丢的,他连看都没看,就说他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玉一类的东西,很肯定的语气呢,师父。” “你确定,他那天挖出来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师父,您怎么不相信我,”艾尔扎克有些着急,“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 卡妙闭上眼睛,沉思一会,然后道:“不管怎样都好,每个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冰河也好,为师也好,还有你,大家都一样,既然他不想说,我们又何必勉强,随他去吧。” 艾尔扎克闻言一惊,师父说这话是否有所指呢?但看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但——怎么说呢,艾尔扎克跟随卡妙已有九年,他深知恩师外表平和冷漠,喜怒哀乐轻易不行于色,内在则心思缜密,智虑周详,担不保他会发现什么却不动声色。这也正是为何当年卡妙一到该地定居,加隆就要把艾尔扎克安插到他身边,且多年不敢令其有所松懈的原因。 卡妙的话打断了艾尔扎克的思路:“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艾尔扎克恭敬地应了声“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卡妙看着艾尔扎克离开,这孩子也是聪明人,应该听出自己的话外音了吧,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也不例外,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那个人,没错吧,可是,从他那隐隐压抑着的小宇宙中,感觉到的,不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爱意,却尽是些相反的东西:冷酷、怨恨、戾气……以前的他,到哪里去了?穆师弟呢,真的如他所言,死了吗?这十几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弄成这样!当年的出手相救的初衷,可不是这个呀!真的好想问清楚,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造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心中有个声音,向自己呐喊:不可以,不可以的! 牵扯的范围,实在太过庞大!国家已经经历了一次动荡,才刚喘息过来,不可以再节外生枝了! 可是,自己又怎能屈服于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即使,这个皇帝,是他此生,最敬爱的人呢? 选择“出逃”,是自己的懦弱吧?却给它披上这么一件光彩照人的外衣,或许多年以后,会有人讥讽自己是“明哲保身”吧,哈,谁知道呢。 “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仰望星空,卡妙喃喃自语道。 回到自己的房间,艾尔扎克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唉,如果师父是自己,他应该会处变不惊吧。 凭着对师父的了解,艾尔扎克深信,就算自己的身份真的被识破了,恩师也绝不会对自己过多责难,那么,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躺在床上,眼前闪过的是一副副恩师往日对自己悉心教导、照料的图画,真的……好温馨啊。虽然师父的话不多,可是却时刻能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感受到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从小就是孤儿的自己,只有在卡妙师父的身边,才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对自己而言,师父师父,是“师”更是“父”,他艾尔扎克,永远永远,都不想失去这位父亲! 原来自己怕的,是这个啊。 害怕自己对师父的背叛,会让师父难过伤心,更害怕会因此,永远地离开师父,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可是,加隆哥哥,加隆哥哥,对自己也很好啊。若非他当初的出手相救,自己早已死在鱼霸的折磨下,若非他当初的怜悯,自己也不会被组织收容,现在的这个任务,也是自己为了替他分忧,为了报恩,才主动要求,得来的。 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们的两人,命中注定我艾尔扎克只能效忠一个吗?他们到底有什么仇,能不能化解啊? 艾尔扎克陷入深深的矛盾中,早把冰河的事,甩一边去了。 春日的阳光无比明媚,春日的原野无比绚烂,但是,当一头乌黑秀发的她抬起头,一切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紫龙,紫龙,你看这朵花,很漂亮吧?“少女的声音,甜美清脆,令人陶醉。 同样是一头乌黑长发的英俊少年,从躺着的草丛中坐起来,口中还含着一截草梗,因此有些口齿不清:“哪……儿……语,不错啊——”然后伸手要去摘,却被少女拦住了:“看看就好了呀。” “把它插在你头上,不是更漂亮?”少年头一歪,作欣赏状道。 少女脸一红,含嗔作喜道:“你老喜欢取笑我……”边说边在少年身边躺下:“给你花环——哎哟!” “怎么了?”少年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好像,硌到了……”少女说着挪开右膝,“果然呢……是半块玉珏。“拾起它,少女对着阳光,细细地观赏着,流光溢彩,纯净无瑕,“好漂亮。”少女忍不住赞叹道,这宝物却被少年一把夺去:“没压坏吧?”小心地捧在手上,少年细细地检查着,末了又一脸的歉意:“对不起,春丽,我太小题大做了。” 少女宽容地一笑:“没关系,紫龙,很少会看见你对某样东西如此执着,很重要吗?” 少年把它贴身挂好:“可不能再揣兜里了——哦,当然,它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它为什么坏了呢?”少女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它没有坏——所谓的‘珏’,就是合在一起的两块玉,另外一半,在我兄长身边。”少年这样解释着,“我们各自持有对方的一半。”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啊。”少年道,“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由遮母,也就是兄长的母亲带大的。她是个好人,侍我视如己出,我们兄弟从小就一起长大,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海难,也许我们现在,都不曾分开,”怀念的语气在这儿变了调,少年微微一笑,“对不起,今天天气这么好,似乎不该说这些。”少女却拉住他的胳膊,低 声请求道:“不,你很少谈到自己的过去,所以,请你说下去,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听 少年低下头,闭上眼睛,春日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像遥远记忆中母亲的手拂过一样,温暖而令人回味。 “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份了?”少女轻声道,“对不起啊,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六年前,我们共同的母亲过世了,依照她的遗愿,我和兄长决定将她的灵柩运回故土,可是没想到,会遇到……那样的海难,”说到这儿,少年的脸上,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来,“海难?也许吧,驶到海的中央,般底会忽然进水,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海难‘啊。像我这么幸运,能够存活下来的,不知又有几个。兄长他,或许已经伴伴随着母亲的灵柩,永远长眠于海底了吧。” “你别绝望呀。”少女轻轻拉住他的手,“说不定,他像你一样也被好心的人救了呢,你们的母亲,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少年长长地吐了口气,强笑道:“是啊,我不该往不好的一面想的。” 但是,活着,真的就好吗? 那个男人,那个他们称之为“父亲”的人,如果得到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又会作何反应呢? 冰河,紫龙,我要你们知道,就算是我的儿子,敢和我作对,我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父亲,表达他父子之情的方式。 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父亲。仰望天空,少年的心情沉重而郁闷。 然后,温暖而柔和的小宇宙传了过来,驱散了他内心的阴霾: 【紫龙,春丽,你们去哪里了,吃饭啦。】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四卷 过渡(中) 第一节 我们,失去艾尔扎克了 弘兆5820年,明安27年。 即使是不同于常人的守翼,也还是人身父母养的,寒冷刺骨的海水一点点侵蚀他的身体,一点点夺走他的体力,直至,他完全失去知觉,但是,大海,是不会因此放过他的—— “冰河!”艾尔扎克一声惊叫,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刻有一双手把他按了回去:“真是,搞什么嘛,自己都差点没命了。”手的主人语气中的不满情绪是很容易听出来的。 “苏……苏兰特?”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后,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向右眼袭来,艾尔扎克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眼正被层层纱布裹得严严实实,难怪一睁开眼睛,就觉得看东西不大自在。 “哎,别去碰啊。”苏兰特挡住他的手,“要是再出血,就麻烦了。” “我的眼睛——” “现在你关心自己的眼睛啦。”加隆从屋外走进,语气中同样充斥着不满,“简直疯了,你!住了一百多年,难道你还不清楚这季节阿亚娜洋流的动向吗?还往那里跳,分明是找死嘛!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向阎王报到去了。” “那冰河他——” “你不是已经把他救上岸了吗?放心,他没事的……”苏兰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加隆没好气的抢了过去:“那个混小子,你还记挂着他。他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他不要命难道你也不要命了!” “他不是胡闹,”艾尔扎克急急地为师弟分辩,“他只是去看望他的母亲。” “老是记挂着一个死人,是软弱的表现,真不明白卡妙怎么会收这样一个徒弟!”加隆可不认为冰河这么做是出于一片孝心,连累他最钟爱的部下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看在卡妙的面子上,加隆可不会轻易放过冰河的,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会就此作罢——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伤愈之后,我会把你调派到别处去。” 这个指令对艾尔扎克而言可谓晴天霹雳:“为什么要把我调走?加隆哥哥,我哪里做错了?” “你别激动啊。”苏兰特安慰他,“加隆哥哥这么安排,当然有他的道理。我们组织和你师父所效忠的朝廷是对立的,双方的争战在所难免,趁如今这个机会,让他认为你已不在世上,避免你们今后可能的对阵交锋,这也是为你好啊。再说了,你若是现在回去,该怎么解释你的死里逃生呢?对阿亚娜洋流的威力,你师父了解得可不比我们少,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唬弄过去的。” 面对这样合情合理的解释,艾尔扎克还是提出了微弱的抗议:“不……” “就这么决定了!”加隆以不容置否的语气说道,“艾尔扎克,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候我的调配吧。”说完,这位统率着势力已渗透整个九天国海域的庞大军事组织——“王者之鳍”的首领,大踏步地走出了布置舒适的居室。 夜色,很快降临了,让本来就缺少人气的宅室,更加寂静冷清。宅室的主人,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望着那一簇微弱的火苗发呆。 “师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卡妙抬头,诧异道:“冰河,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师父不是也没睡吗?”少年向他走来,在他身边坐下,“您每晚……都这样……自从,师兄……出事后……” “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如果不点盏灯,逝者的灵魂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卡妙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平淡冷静,冰河却能切身体会到师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出事之后,卡妙接连在相关海域寻了三天三夜,结果是精疲力竭,无功而返。他冰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满身湿透的师父回来,那无比绝望的眼神,和他说的那句话: 我们,失去艾尔扎克了。 “师父!”不成自己的伤痛,冰河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冰河,你——” “对不起,师父。”声未出,泪先流。冰河没说两句,已然泣不成声,“徒儿知道,纵然一千声一万声个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以往的过错,徒儿发誓,从今往后,徒儿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徒儿会永远留在师父身边,恪守孝道,希望这样,可以稍稍减轻徒儿的罪孽。” 卡妙俯身搀起爱徒,了然替他拭去泪水:“不早了,你的伤还没好,快去睡吧。” 冰河母亲的灵柩,沉落在艾尔扎克出事的海域,因为冰凉极至的海水和冰晶制的棺材,她的尸身一直没有腐朽,依旧如她生前一样美丽,冰河也经常击碎冰层,潜到海底去探望亡母,卡妙和艾尔扎克虽多次劝诫警告,在固执的冰河面前却都毫无结果,没想到这一次,冰河竟然会主动——只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艾尔扎克,你一直都希望你的师弟,能走出失去母亲的阴影,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为师相信,冰河会恪守他的诺言,如此,你在九泉之下,也能得到一丝安慰了吧。 天边那颗流星,伴随着清亮的泪水,一同滑落下来。 在记忆中已死的人,那失望而气急败坏的神情又一次在与他有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脸上显露出来。 “你不说,你不说一定会后悔的!“ 史昂已经十分厌倦,不愿意再重复同样的一句回答,只以无声的冷笑来表达他对敌人的蔑视。 卡硌司一向是个无脑的家伙,但并非不懂得变通,况且在经历了多年前的那场变故后,他自问也学会了一点计谋策略。羿颃迫于过去的“情面“,应充他留在了舜天,而他也深知,这位舜天的国君,是决不会满足于其势力仅仅渗透变天和苍天两个外国的,强大的野心实在是一个太好利用的工具,不管坐在皇位上的是谁,他都是靠着非正当的手段爬上去的,这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只是,钧天的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而舜天也需要时间好好休养生息一番。二十年后便是九国国君大聚,趁着那样的机会,向全天下公布那个新君的罪行,若能强逼他退位,当然最好不过,不能的话,到时舜天的军队直逼城下,天下也没人敢说什么。这真是一条妙计啊。如果在此之前,能争取到其他国君的支持,或者,钧天内政要人的相助,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这也是卡硌司此次返回钧天的目的。接下来的一步,只要能得到传国玉玺,呵呵,这让八国国君俯首称臣的人,就不会是羿颃那个野心家了,想到此,卡硌司连眉毛都有了笑意。 只不过,只不过—— 所有的计划都在顺利地进行,这边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却偏偏卡了壳。没想到这位前国君这么的强硬,为了这个可以脱口而出的答案,他跟自己的祖父耗了十八年,又跟自己耗了二十七年,而且看样子他还准备连绵不断地耗下去。卡硌司只能一次次下定决心:玉玺一到手,我就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以此来宽慰自己屡屡碰壁的心。 忽然间,一个非常天才的想法,浮出卡硌司的脑海。 “你一定知道那位新君是谁吧。”故意放慢声音,卡硌司很满意地看到史昂俊美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安的波纹,“不管他再怎么神通广大,我相信,有一个人,一定会是他的弱点。” 史昂闭上眼睛,不去理会这个人说的话,但他不能阻止这个人继续说下去—— 卡硌司进一步施展他的攻心术:“作为师父,一定不忍心看到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自相残杀吧,而且,还是为了实际并不存在的仇恨,对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四卷 过渡(中) 第二节 阻挡不了的回忆 史昂抿紧嘴唇,以沉默来与对手相抗。 卡硌司愈发相信自己接近了事物的关键所在:“四十五年前,那个人侥幸逃过一劫,不过,真不知道,二十年后,他是不是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当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的真面相,不知他们又会作何反应。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一出好戏了。” 史昂的定力比卡硌司预想的好,他只能继续说下去:“尤其是他,艾俄洛斯哦,我几乎,已经可以听到他愤怒的咆哮了。”卡硌司终于说出了借刀杀人的计划中,“刀”的名字,“在他心中,那个人,可始终是杀死你的凶手啊。” “那么,就让他为我‘报仇’吧。”史昂终于说话了,这短短一句,却将卡硌司所有的希冀都硬生生地打了回去,但这还不是全部—— “我知道,你还是很痛心的,是不是?兄弟相残,作师父的会有你这样的反应,我要相信那可真见鬼了。”卡硌司也不是省油的灯,但语气中明显有了急促的情绪。 史昂睁开眼睛,他的回答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经过这么多年,他如果仍然对付不了你们这帮小人,那这个天下,不如还是让给别人吧。” 摘下泛着幽蓝冷光的头盔,解开项上血红的璎珞,除去镶着金色花纹的庄严华丽的黑色丝绒御衣,高高在上的君王,转眼恢复成轮廓分明、气质高贵的青年。 抬起头,轻轻一挥,说不出与生俱来的优雅,身后三名侍女恭敬地弯下腰,侧退着走出了充满了淡淡雾气的侧殿。 赤着脚走近水池,俯身试探,温度刚刚好,于是,很快的,白色柔软的内衣被他褪下扔在一边,露出的是线条刚毅的绝美倒三角躯体,在戎悠石的莹光下,吟唱着力与美的和谐。 将自己浸入清澈见底的水中,只留下肩以上的部分,头微仰着,靠在栖木制成的水池边缘,闭上眼睛,任凭慵懒的倦意慢慢向四肢扩散,还有那阻挡不了的回忆,把自己逐渐带往过去…… 直到五个小鬼一跳入水池,撒加才惊觉答应让他们一起洗澡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不要说调皮捣蛋、精力旺盛的艾欧里亚和米罗,向来静如处子的穆和沙加,也显示出他们仍然只是小男孩的天性,高高兴兴地打起了水仗。稍大些的卡妙算是比较老成了,也气不过米罗等人的一再“挑衅”,老实不客气地与他们干起来,更要命的是,加隆还在一旁推波助澜,急得艾俄洛斯直跳脚:“这里不是游泳池,是浴池,浴池!再不好好洗,就给我统统出去!”不过这句话显然收效甚微,仗着有加隆师兄撑腰的他们才不怕呢。 “这里好大哦!我们以后能不能天天都来啊?”玩上了瘾的米罗问道,一边闪身躲开艾欧里亚的攻击,结果水花溅了艾俄洛斯满头满脸,艾欧里亚一看不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在池子的另一边冒出头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加入到穆和沙加的战团,火得艾俄洛斯顾不上回答米罗的问题,就往弟弟那儿跑去,米罗只好把脸转向站得远远的撒加。 “不行哦。”撒加一脸温柔却是坚决地泼了米罗一头冷水,“这是师父御用的,今天趁他不在,才放你们进来,可不能让你们天天都在这儿玩游戏哦。” “什么嘛,师父不会这么小气吧。”米罗说着不高兴地扭过头,冲着对面喊:“小穆,小穆!” “什么事?”穆应了一声,那三个人一块游过来。 “师父最疼你了,你跟师父说说,让他准许我们在这儿玩游戏啊。” 穆还没回答,艾俄洛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开什么玩笑,米罗,不要得寸进尺!”绕到一半,就见艾欧里亚游了回去,边游还边向他扮鬼脸,艾俄洛斯只能再折回来,可憋了一肚子火。 米罗吐了吐舌头,没说什么,艾欧里亚却不买帐地嚷嚷:“小气!小气!小气鬼哥哥!”边说边又向他波水。 “艾欧里亚,你给我上来!”艾俄洛斯怒吼:这小鬼越来越得寸进尺,再不好好管管,将来还了得。 大约是他的声音响了些,一帮小鬼都被怔住了,撒加见状急忙上前来:“大艾,别生气,只不过是小孩子嘛。”但艾俄洛斯可不管:“上一周,是你打碎了御书房的花瓶吧,上上周,是你撞翻了大神殿的高几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说话间,他已经一把抓住艾欧里亚的胳膊,对着他就是一个“毛栗子”,虽然不重,艾欧里亚却在第一时间忘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 撒加急忙过来拉他,余怒未消的艾俄洛斯下意识地将他一推,只听“哎哟”一声,撒加连人带衣一起滑进水池,——池边实在太滑了。 这回可捅了马蜂窝,小家伙们一个接一个地叫嚷了起来: “大艾哥太过份了!” “小撒哥哥有伤在身啊。” “哥哥打人,坏哥哥,坏哥哥!” 艾俄洛斯顾不上小鬼们的七嘴八舌,冲着一脸痛苦相的撒加就喊:“小撒,小撒,你没事吧?我拉你上来……” “好……疼啊……”撒加一边呻吟,一边向艾俄洛斯伸出手去,然后—— 扑通! 艾俄洛斯也摔进了水池,和撒加一样,成了落汤鸡,池边的加隆笑得人仰马翻:“哈哈,大艾,我就知道老哥的这点花花肠子,你上当了吧!” 无视艾俄洛斯的怒目相向,撒加笑嘻嘻地对着艾欧里亚道:“小撒哥哥替你报仇啦。”艾欧里亚撒娇地抱住他:“还是小撒哥哥最好了。”有了这么一个示范,其余三个小鬼也都争先恐后地往大师兄身上蹭,只有卡妙在一旁小声地问了一句:“大师兄的伤不要紧吗?” “小撒哥哥,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好不好啊?”这句话从米罗嘴里说出可谓惊世骇俗,三个小大人还没反应过来,穆和沙加也紧接上去:“不行,不行。小撒哥哥是要嫁给我们的。”艾欧里亚此刻方显兄弟义气:“你们胡说什么,小撒哥哥早就嫁给我哥哥了,你们不许抢!” “那就让大艾哥哥分一点给我们嘛,大艾哥哥也不能太贪心啦。”听了穆的话艾俄洛斯可是满脸通红:“小艾,你在瞎说什么呀!”撒加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们为什么,要争着娶我啊?” 没想到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卡妙,只见他一脸的认真:“因为,大家都想要跟大师兄永远在一起啊。” “你们这些小傻瓜,”撒加轻轻捏了捏穆的脸蛋,“就算不那样,小撒哥哥也会和你们在一起,不会离开你们的。” “真的吗?”沙加闻言,睁开他漂亮的眼睛,“小撒哥哥说话要算数哦。”撒加抚抚他的头:“当然喽,小撒哥哥几时骗过你们。”蓦地,像想起了什么,撒加皱眉道:“你们怎么知道嫁啊,娶啊的?” “是加隆哥哥教的哦。”艾欧里亚的话给了唯一穿着干衣服的加隆一记当头棒喝,“他说……嗯……我们长大了要……那个词怎么说?”他转头问沙加。 “是男婚女嫁啦!”米罗抢过话头。 一道黑线爬上撒加的额头,冲着正向外溜的加隆,这位哥哥也怒吼道:“加隆,你给我站住!这么小的孩子,什么不好教,你教这个,加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四卷 过渡(中) 第三节 我不就是你吗 永远在一起。 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 年少的心啊,那样单纯美好的愿望,许诺的那一刻,是否曾想到,它能够经得起风风雨雨的考验?转眼间百年过去,童年的心愿早已飘零消逝,一去不复返了。有人已经长眠于奈河桥下,有人已经出走在海角天涯,余下的虽能经常相见,彼此却都持着另一种身份,见面时相敬如宾,分开时形同陌路,机械性的问候与礼遇,不过是遵循着既定的游戏规则。每每黑夜的旧梦重温,醒来时尽变成离人眼中泪,心中血。 撒加,你后悔吗?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我撒加做事,从来就不会后悔! 说话间,水池中的男人,一扫悲戚的神情,目光中,透出的是无比的坚定与绝决。 我以自己的力量,维护自己的正义,有何不妥!有何悔之! 可是,纸包不住火,你不可能保持这个秘密一辈子。 是吗?那就让可能动摇统治根基、危害社稷稳定的人,见阎王去吧! 水光波影中,一头苍白的头发,隐隐发黑—— 不!你不能! 你已侵入我的身体,你还要控制我的灵魂! 嘿嘿,白痴,说什么疯话!我不就是你吗?我不就是你吗? 我们是同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哦! 我不就是你吗? 我不就是你吗? 不就是你吗! 不就是你吗! “陛下正在沐浴,请您稍候。”近身官称职地交待完他的话,闭上门出去了。 站在宽广的御书房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里的味道还跟以前一样,充满着淡淡的书墨气。午后的阳光仍然很顽强地透过两层纱制的窗帘,投落在金丝楠木的书桌上。文房四宝摆放的位置,仍然和记忆中的一样。难道利德华对位置的喜好,也和先皇一样吗?不,不是先皇,而是,那个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笑容的男孩。是他调整了笔墨纸砚的位置,因为据他接连一年的观察,原来摆放砚台的位置,经常会得到阳光的青睐。而御用的沉香墨,受到光照就容易变质,先皇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并且一直把这个习惯保留到,那件事的发生。 撒加…… 枫岳的心,沉重而乏闷。以往最让他寄于厚望的学生啊,可惜……没有人知道,他眼睛里的世界,是平静的海底,还是无底的深渊,是安静祥和的山谷,还是暗藏凶险的漩涡,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震惊,太措手不及。作为少傅和学士,作为专门辅佐他的老师,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这只是,辞职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怕是不为人知的心育痛吧。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多年之后,一向视自己为政敌的新君,会突然下诏,命自己返京呢? 与正门相对的北门敞开着,连接的是秋日阳光明媚的花园,一阵秋风吹过,带来沁人心脾的清香,是丹桂吧,枫岳信步向门口走去,想一探究竟,却觉脚下软软的,低头,原来是一块洁白的绸绢。 大户的人家不乏有喜爱收藏古书字画的,秋高气爽的季节则是晾晒这些珍品的好辰光,为了防止阳光的直晒使得书画褪色,讲究点的主人都会在书画上蒙一层绸绢。枫岳拾起白绢,步入后园,果然,后园的假山间拉着几根细绳,上面挂满了书画卷轴,枫岳的目光,很自然地停留在那副没有白绸遮掩的画上。、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片开得正艳的荷花,接天的荷叶中,露出红色画舫的一角,画舫之上的,站立着一位黑色长发的少女。她正微低着头,侧着身子,搀起肩上垂下的轻纱,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虽然年岁尚小,脸上却已经显露出成熟少女特有的羞赧与柔媚。洁白的纱裙飘蓬若云,粉色腰带束起修长曼妙的身材,长可及地的流苏更是衬托出她烂漫无邪的气质。真是怎一个“纯”字了得。枫岳的目光继续往下,想看一看这是谁家的女子,就这么被选进宫来,伺候利德华这个老头子,真是可惜了。 可是落款处没有姓名——无论是画家还是画中之人的,只留下了作画的时间,正是上个月的今天。 画的作者紧扣住了那个年龄段少女特有的妩媚与稚嫩,把这原本似乎矛盾的两者完美的调和在一起,捕足到了人物的神韵,并以及其优美的笔触将其表现出来,画风清新柔和,媚而不俗,堪称上上之作。枫岳不禁兴起了想结识这个作者的念头,便去翻其余的画作,希望从中能得到一丝线索,结果却令他吃了一惊,原来这所挂的十多副画中,每一副画的,都是同一个少女,而且是从小到大的不同年龄阶段,所有的画下都只有作画的时间。另外,枫岳还发现一个蹊跷之处,那就是,除了这副闭着眼睛的画之外,所有画中人的眼睛都是一片空白,没有着任何颜色,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枫岳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秘密在她的眼睛里? 枫岳凑近画卷,又仔细看了看,可是一片雪白的瞳仁,又能看出什么? 那么,这个少女,又是什么人呢? 她和这座皇宫,有什么关系呢?进一步讲,她和利德华,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会和他这次召自己回京有关吗?枫岳禁不住嘲笑起自己的想象力来,多么丰富却又离谱啊,可是——就像乌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存封于尘夕中的往事,有一件,摆脱了所有的干扰,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呈现出来…… “大家都在找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枫岳老师?我在画这丛花啊。” “是紫欣兰啊……可是,不是还没到花开吗?” “是这样的:师伯说紫欣兰五十年才开一次花,从结出花苞到花完全开放,共需一百天,每一天,它都有不同的姿态,师伯好想看的,可是她身体不好,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你每天都来吗?” “是啊。今天已经是第九十天了,老师你看,已经开出三分之一了。接下来的十天,它会开出另外的三分之二,更漂亮呢,喏,那边的一朵,已经开出来了。我还准备等它结果后,摘一颗种到金行宫去,这样,以后师伯就不用为看紫欣兰发愁啦。” 虽然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可是,那个男孩纯真的笑容和善良的心灵,依旧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天那,不会这么巧吧,枫岳禁不住脱口而出: “撒——加——”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五卷 过渡(下) 第一节 是他……陷害了师伯 “看够了吗?” 冷不防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枫岳一惊,转过头来,那张冰冷死板的面具近在咫尺,面具后的那个人,冷峻的目光正聚集在他的脸上,捕捉着它一丝一毫的波动,枫岳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可是,当他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清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双眸时,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露出惊讶和不敢相信的表情,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国君的出手迅速而不留情面,作为文官的枫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然而,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断气时,国君的钳制却松了下来,枫岳总算缓过一口气,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并未脱离险境,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手仍然未曾离开自己的脖子,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奇怪,他的头发,正或黑或白,交替变幻着,而他的嘴里: “混蛋……为什么……阻止我……” “什么人都能杀……他不行……他是……老师……” “不管什么人……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就必须死……” “不……不可以……老师……您快走啊……” 按理说,枫岳如果现在要走,还是来得及的,可是……就这么走吗?连带着多年前的遗憾、疑惑,统统地带走吗?望着这个看似痛苦万分,却又莫名其妙的人,枫岳缓缓伸出手去:“我只想知道,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 “不……不要……”穿着黄袍的人,反而松开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枫岳按着他的步速,向他走近,“即使是我的生命……请成全我,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他的手,抓住了国君的头盔。 “不……不行……”他颤抖着,呻吟着,却阻挡不了他真正的面目,呈现在许久不见的阳光之下。 枫岳还来不及表示他的惊讶,就又陷入到与刚才一样的危险境地。只是,这一次,面对睁着一双血红色双眸的眼前人,枫岳表现得异常的平静,他的眼中,充满的只有无比的痛惜,他的话,也丝毫不带一点即将步入黄泉的恐惧:“年少……白头……撒加……”颈部的手,正在不断加大力道,他的话,也越发得断断续续,“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他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努力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抓对方垂在胸前的白发,——他正慢慢地变成代表死亡的黑色。 国君的呼吸,随着发色和眸色的不断加深,逐渐恢复正常,他狞笑了一下:“蠢材,你以为,他能放走你吗?” 枫岳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苍白脸庞:“对……不起……老师……再也不能……教导你了……” 血一样的眸中,没有一点温暖和怀旧,说出的话,也一样的冰冷: “永——别——了——” 天才刚刚破晓,山的一切都还处于将醒未醒的朦胧状态,春丽也睁着一双明显还没睡醒的眼睛,一边懒懒散散地梳着头,一边错误百出地数着对面那棵树上停的鷃雀。想想都怪紫龙啦,说看什么流星雨,等到半夜也没见到半颗流星的影子,只好各自回去睡了。因为怕被大人发现,今早还不敢睡得太晚,真是——想到此春丽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结果却是,那树上的鸟儿全飞走了。 呵,不会吧?这个哈欠有这么大的威力?哦,不是,因为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打破了黎明的寂静,看来是有客人来了,会是谁呢?应该不会是找父亲母亲的,自从他们下定决心隐退后,就真的断绝了与外界的来往,就连必备的生活用品,也是由她和紫龙代为采购的,那么来找她和紫龙,应该更合理些吧。既然是来找他或他们的话,最有可能的人,就应该是—— “星矢。” 紫龙的出现就像是经过精心计算地一样准确,这家伙,为什么那场流星雨的预测就会失败呢,春丽忍不住想责怪他,不过,风尘仆仆的少年已冲破晨雾,来到他们居室的院门口,于是春丽决定,暂且放他一马。 看来男人们的算术都不错,两人刚从小阁楼上下来,打开藤条编织的院门,牵着马的少年也正好来到门口。 “星矢!” 这回是两人同时喊出的,算是招呼,却毫不掩饰这其中的惊讶。这个灰褐色短发的少年,满面尘灰,气息急促,并且和他们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颜色却比他们深多了,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到了极点。两人都被他们的客人吓了一跳,不禁又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星矢眨眨眼睛,调侃道:“不必这么心有灵犀吧,你们?” 春丽脸一红,不说话了,紫龙则继续他的问题,口气却放松了许多:“说吧,天大的好消息或是坏消息,你带来的是哪一个?” 星矢微有些发黑有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略略调整呼吸,便道:“我足足赶了一天两夜的路,如果不是天大的喜讯,我何必亲处前来,”按住紫龙的比肩,他道,“你说,你应该猜到的。” 紫龙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我不敢……你说,你说。” 直视着他的眼睛,少年郑重地,一字一句道:“我——找——到——他——了。” 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指他的喉咙,一瞬间他面如死灰,下一瞬间微笑却又爬上了他的脸,尽管很勉强,但那是微笑:“不……你不会……杀人的……是吗?你……从来不……“ 少年冷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示,手握剑,轻轻一划,仿佛在做一个优美的舞蹈动作,但是—— 他已失去说话的能力,但他的眼睛还圆睁着,诉说着的他的不解与不甘。 “我可以不杀你,因为你也是奉命行事,”少年将剑插回剑鞘,“但是,你已经知道了我兄弟的下落,只有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 时间掌握得刚刚好,紧抓住自己的咽部,杀手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少年转身,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师父……” 卡妙走到死尸前,仔细看了看,道:“以寒冷极至的冻气,凝结于对手的要害,至之于死地,虽然仍需借助武器,但以你的姿质而言,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少年闻言大惊,跪下道:“徒儿曾经发誓,要终身侍奉您,请千万不要赶我走呀。” 卡妙转过身去,仍然是那句话:“你可以走了。” “师父!”少年跪着向前,挪动两步道,“欺骗您那么多年,是徒儿的错,可是,我有自己的苦衷,请您务必体谅啊。” 卡妙摇摇头:“冰河,我并不想责备你什么,我不强人所难,只是给你时间和机会,把你自己的事情做个了断,你是我卡妙的弟子,怎么可以总这样处于被动的地位。” 冰河这才略略安心,却仍然没有站起来:“徒儿感谢……师父您的苦心,只怕……会让您失望……”虽心存犹豫,冰河却努力让自己下定决心,“事实上,徒儿一早,便知道事情的根源所在,可是,我却万万不能,铲除这个根源。如果可以,早在十七年前,我就已经这么做了,也不必……兄弟失散这么多年。” 卡妙皱眉:“冰河,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冰河低头:“对不起,师父,或许,这句话应该对……大师伯说才更合适,——如果九泉之下,他还知道我这个师侄的话。” 卡妙现在不是疑惑,而是糊涂:“冰河,你究竟想说些什么?你大师伯出事的时候,你才有多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我称之为‘父亲’的人,”冰河强迫自己抬起头,正面向着恩师的脸,“那个人,是他……陷害了师伯,是他……揭开了悲剧的序幕。”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五卷 过渡(下) 第二节 我撒加,已经不在乎了!! 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让卡妙吃惊了,一种抓狂般的冲动涌向他的全身,他的声音,因为这种特别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尖锐,并且颤抖:“陷害?你刚才说……那是‘陷害’?那你的父亲,难道是——”冰河看上去是被他的这种反应吓到了,但仍然勇气可嘉地点了点头,不必说出那个名字,因为此时引刻,他们都心知肚明。 勉力定了定自己的心志,卡妙示意冰河起来,然后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徒儿知道的并不多,”冰河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当年送密函给那个人的,是现在的钧天国君,并非大师伯,只是我不明白,后来为什么又会——“他不敢再说下去,卡妙也没继续追问。近五十年前的事情,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了。这其中的过门关节,再去考究恐怕已难有结果,现在听来,大师兄一开始,的确是被冤枉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承认呢?为什么,又要去刺杀师父呢?这些,也会有假吗?难道说,这其中,另有隐情?或许—— 卡妙的心狂跳了几下:不,不会的。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万一弄巧成拙的话,不光全盘皆输,他会身败名裂的! 可是,另一个声音提醒着他:现在的格局,不正是这样吗? 不正是这样吗? “师……师父……”好久未听见他说话,冰河不由怯怯地叫道,卡妙方才从沉思中惊醒,心中已然拿定注意,脸上自是不会表露出来,只以平常的语气道:“‘陷害’二字,未免太过严重,冰河,我们回去。” 尽管颤颤巍巍,摇摇摆摆,女孩仍然竭尽全力,完成了相对她这个年龄而言,过于漫长的道路。啊,不,没有,在快接近终点,那个张着双臂,半跪在她面前的蓝发青年时,不知是腿里没力了,还是被什么绊了一下,女孩摔倒在了地上。顿时,委屈的泪水伴随着伤口的红肿流了出来,青年见状拍了拍手,目光中虽有焦灼和担忧,口中却仍然道:“明儿,勇敢点,站起来,继续啊。”这样的话似乎不是这么小的孩子能够理解的,所以收效甚微,女孩仍可怜地哭泣着,并且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可是面前的父亲并未因此心软,虽近在咫尺却不上前搀扶,只继续说着鼓励的话。终于,女孩明白了长辈的意思,艰难地爬起来,慢慢地,也是坚决地,完成了她的路程,年青的父亲甚是欣慰地把她抱起,替她拭去泪水,亲了亲那微湿的小脸蛋道:“做得好,明儿,不要怪为父太狠心,你必须要尽快地适应现在的生活,尽快地长大,越快越好。因为,这样平静的日子,是过不久的。” 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过日子;从来不敢让紧绷着的弦,有一丝一毫地松懈;可是,这一切非但没有阻止噩运的降临,反而让它把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让自己走到了一生中最悲惨的境地,凝视画中人一低头的微笑,撒加不禁悲从心来,凄然道:“明儿,如果你还活着,就该,有这么大了。” 回想起不久前,那个总是受到他特别照顾的师弟,居然不远万里地赶回京城,询问当年发生的一切。一丝冷笑又浮现在撒加阴郁的面容上:哼!真相?现在再来询问当年的往来事由,不嫌太晚了吗?命运总是在你最不如意的时候跟你开一个大大的玩笑,把你推向与自己的希望完全相反的境地,然后在你已经完全绝望的时候,又洒下一道曙光,似乎可以让你重铸一个美丽的梦境,然而风景依旧,人事全非。现在得知一切,昭雪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曾经被伤害而失去生命的人,他们听得到、看得到吗?过去可以重来、历史可以重写、现在可以改变吗?真是好滑稽啊。既然我撒加已经顺应天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那么,纵然是天皇老子,也休想让我再回头!我不管到底是逆天还是顺天,我现在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权势,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既然当初那些可知的未知的因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如今我便不会再妥协,我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不再害怕失去什么!现在,在这个天地间,我所拥有即我自己,我可以去做一切事,不需要去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也不需要历史为我澄清那莫须有的罪名,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撒加,已经不在乎了!! 张狂的笑声从这个白发苍苍的国君口中发出,没有丝毫的掩饰与畏惧,然后,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国君的自笑:“谁!”他恶狠狠地道,“没有我的许可,竟敢擅闯御书房,你活得不耐烦了?”虽未回头,全身已腾起一股杀气。 “是我。”进屋之前,枫岳已作了成全的准备,此刻方能气定神闲地回答撒加的问话,“我把吏部的报告拿来了。” “哦,”撒加定了定神,转身道,“辛苦老师了。不过像这种官吏考评的报告……”他边随手翻阅边道,“老师决定就可以了,不必再拿来我看。” 枫岳恭敬地弯腰:“这是三品以上的年审考核,臣不敢越俎代庖。” “好吧。”撒加无奈地叹口气,“放这儿吧,我明天会给老师答复的。” “是。”枫岳低头道,“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他走向出口,撒加忽然叫住他,问道:“刚才你这么闯进来,不害怕吗?” 枫岳的回答简直可以说潇洒无比:“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对任何事情都不应该再害怕。” 撒加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就和弟子一样吗?” 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阿标百无聊赖地叹口气:这年关,当权者们尽会喊陛下圣恩,国泰民安,怎么老子的生活就没见得有多好过,端个破碗在闹市区转悠了这么半天,愣是没搞到一个铜钱!瞎!想到此阿标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对着同样是“颗粒无收”,正躺在一个角落里抓痒的中年男子叫道:“喂,德哥,这样子可不成,咱得想个法子啊。”中年男子懒散散地应了一声:“没货,到哪想法子啊。”“说的也是。”阿标嘟哝了句,眼睛又住那破碗中瞟去,好像里面马上会生出几个子儿似的。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喊声飘进这又小又窄的巷子:“晨光,晨光。” 是年轻女人的声音,两人的精神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为之一震! 声音的主人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仿佛猎狗见到猎物一样,阿标和阿德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感,迎上去道:“姑娘,丢了什么呀,哥哥帮你找啊。” 少女见状本能地摇头后退,但话里还含有一丝希望:“请……请问,你们……看到一只……这么大的……”她用手比划着,“的……”她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一只脏兮兮的手,已经搭上了她洁净光滑的手臂,少女慌忙甩手,却没能达到她预想的目的,反而又让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腰。 少女很自然地尖叫,漂亮的双眸中布满了惊恐的神色,两个袭击者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点着头:“放开?你可是自个送上门来的,兄弟们已经缺了好几天的货了,你这不来得正好吗?” “救命!救命!”少女又叫了几声,但收效实在不大。虽然靠近闹市区,毕竟也还隔了一条街,退一步讲,即使高墙的另一边就是大街,街上人声鼎沸的,也足够将少女的求救声淹没,所以两个袭击者非但没有一丝担忧和慌乱,反而十分放心地打量起他们的猎物来,然后,他们的目光,便被吸引到少女的左腕上,不为别的,就为,那上面戴着的宝物。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五卷 过渡(下) 第三节 玄天玉 那是一只看似为金属质地的手镯,约有半手掌宽,白金色的镯身上,镶着一块鸽蛋大小的粉红色的宝石,晶莹剔透,闪亮炫目,真是娇美无比。宝石的四周,即余下的镯身,也布满了各色细小的亮闪闪的晶状物,好精致、好名贵的东西,这可是金子啊!想到此二人的眼中都放出金灿灿的光来,并且不约而同地向那宝物伸出手去。 意识到他们的意图,少女大惊失色:“不——,不行……你们——”可惜她的惊喝和挣扎没能阻止接下去发生的一切,镯子很快到了那两人手中。 不过这世界上的事,有时真的是充满了未知性和戏剧性,这两人还没来得及完全笑出来,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真是两个人渣。” “谁!敢骂你大——”一个“爷”字因为镯子的突然消失而总算被阿标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吃惊的。面前的少年,冷漠的表情不会比冰冷的声音更令人舒服,虽然仪表堂堂却没有与年龄相称的朝气和英姿,反而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有七分阴沉,三分冷酷。事实证明他的出手也同样无情: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市井小混混打了个伤筋断骨,哭爹喊娘。之所以没再下手,是因为天空中,忽然有黑压压一片,向他们这个方位涌来。少年见状也稍稍一惊,但已经没有过多时间来展现他的惊讶了,张着血盘大口、流着馋涎的妖兽,全都从天而降,向他发起攻击。不多时,街区也嚣声一片,人们纷纷四处逃避躲闪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哭叫闹骂声连成了一片。 可恶,哪来这么多的妖兽!少年边左格右挡,边心中暗自奇怪:难不成附近有结界出现破损?自己怎么会没感觉呢?蓦地觉身后阴气阵阵,回头一看,刚才的那名少女,正半跪在地上,头发在背后展开延长,形成一个黑色的扇面,在血腥的空气中森然波动。她的头微仰着,眼中一片茫然,双臂无意识地下垂,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鬼魅之气,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是她把妖兽招来的?少年心中不禁愕然,何以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可是,除此却解释不了为何妖兽们单不攻击她。哎呀,战斗中分心真是犯了大忌:一只妖兽借机让他的左前臂挂了彩。“滚开!”少年一声怒喝,将其斩于剑下。然而他的这一英勇举动,只有令嗅到了血气味的妖兽更加兴奋异常,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烈火自少年的周身冒出,并呈天女散花状向四空喷射,烧得这些嗜血兽们吱吱乱叫,纷纷向各处逃窜。几乎也在同一时刻,又一个人影出现在少女的身旁,他飞快地拾起地上的镯子,将它套到了她的腕上。 镯子发出灿烂夺目的五色彩光,但仅仅一闪即逝,随同一起消散的,还有正肆虐无忌的妖兽,不多会,天空已恢复原有的明朗,地面上则到处都是妖兽半枯焦的羽毛和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直到这时,少年才得以抽空,打量这个突如其来地出现、又突如其来地控制住了局势的人,而这个淡紫色长发的俊美青年,也正上下打量着他,而且——目光不甚友好,看样子,他是有所误会了。 几个实力不咋的小宇宙迅速向这边赶来:出了这样的事,当地的守翼确实应尽快展开调查,不过当事人都不想惹麻烦上身,尤其是跟官府打交道。紫发青年收起目光,抱着已然失去知觉的少女,迅速在他眼前消失了,——那个瞬间,少年感到了,面前之人,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小宇宙,那是,一般的守翼,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境界——黄金小宇宙。 看来,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哦。少年冷漠的脸上终于扬起一丝笑意,赶在那几个陌生人之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突然间从床上竖起,张嘴就喊:“我闯祸了,我又闯祸了?”淡紫发的青年快步上前按住她,柔声道:“放心,一切有我,没事。” 少女蓝紫色的眸中,惊惶的神色尚未消散开去,但那张熟悉的面孔显然给了她不少安慰,她轻轻吐了口气,仿佛虚脱了一样地低语道:“啊……那太好了……身上,好粘那……”青年道:“你出了不少汗,把这套衣服换下来吧。”少女听话地点点头,但马上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真的没事吗?我好累,还出那么多汗,上一次——”青年堵截回了她的话:“你不相信穆叔叔了?我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的话是那么不容置疑,少女再次被说服了。 “好好睡吧,晚饭我会端来的。”青年说完,在少女额前轻吻了一下,拿起她换下的衣服,走了。 “她睡了。”穆示意远方的客人,可以不必再隐匿自己的小宇宙了。 “幸好没太惊动朝廷。”沙加的口气十分地庆幸,“否则难以收场啊。” “可是,这次又将在她的心中,留下一个阴影。”穆关注的,显然与同伴不同,他的口气甚为忧虑。沙加宽慰他:“我已经加强了玄天玉的封禁力,这次是我的疏忽,未曾考虑到非守翼的因素,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穆象征性地点点头,思绪不禁飘到三十年前,那个,从瀑布顶,跌落深潭的,惊心动魄的经历。 如果,不是妮菲塔潭底的人鱼,他怕是逃不过那次的劫难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有着美妙悠远传说的人鱼啊,其真实的面目,竟是嗜血食人的水下妖兽,国色天香是她的外表,凶残贪婪是她的本性。强大坚韧的小宇宙,流风回雪的容貌,匀称美形的身体,每一样,都是极具诱惑的饵,谁吃了它,谁就将拥有全部。做梦也不会想到,堂堂黄金守翼的他,竟会成为妖兽们的美餐,想自焚,却连自焚的力气都没有了。当时他也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准备接受将来的厄运,然而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更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幼小的璃敏,见到他的血液,在人鱼的齿颊间流动时,那潜藏的小宇宙,竟然提前爆发出来,不光在瞬间将凶狠的攻击者和她们的居所化为灰烬,甚至还使安朵瀑布出现了逆流!这真是惊为天人的力量啊。可是,这种力量,救了他,却害了它的主人,幼小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小宇宙,璃敏几乎形神俱灭。虽然,玥宫的四大护法,竭尽全力把已陷入疯狂失控状态下的女孩镇压下来,虽然,玥宫的主人不惜动用自己的最高力量,请出四大镇宫之宝中的一件——玄天玉,用来封禁璃敏的小宇宙,可是,女孩的身体,已然遭受了永远不可能恢复的创伤,尤其在她尚未长大成人之前,最好不要再动用自己的力量,否则,及易陷入再度失控的境地,于己于人,都是大大的不利,幸亏这次的失控,显示的是招妖的力量,否则,进攻性的小宇宙,会将女孩和周围的一切,全都粉碎的。 已经,三十年了啊。 送走沙加后,穆仍无睡意,独自一人,在月夜下独斟独饮。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朝中的境况,自己从来不过问,偶尔来看他的沙加也从不提起,虽然同样牵挂着那个人,一起对他的漠视却早已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偶然也会谈起其他的师兄弟,但从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夜风吹来,竟有些冷呢,天气开始转阴,又一个冬季就要到了。该给明儿添衣服了呢,穆这么想着,收拾起东西,回屋去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六卷 偶遇 第一节 我们都是有勇气的疯子 弘兆5840年,明安47年。 又刮风了。大神殿的婢女汝秋,望着半柱香之前才打扫干净、现在却又被落叶占领的庭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今年的秋天是怎么了?风特别多,住年的这个时候,虽然风多,可也不至于像今年这样啊。唉,多风的今秋,仿佛就注定了,这一年,乃是流言蜚语漫天飞舞的多事之秋。 “听说了吗?御书房又死了一个人呢。”一同当班的丽都,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是吗?”汝秋看上去并不太吃惊,这多少令汝秋有些失望,“你听谁说的?” “反正就是听说了呗。”丽都大概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样子甚为小心,“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这不就知道了。”汝秋淡淡地道,也许是她的表现过于平静,丽都摆明了想吓她一吓,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她以刚巧能让伙伴听见的声音道,“不只是御书房,勤政宫,木行宫,甚至我们的大神殿,都莫名其妙地死过不少人呢。” “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话一出口汝秋便后悔了,果然,丽都的表情变得兴奋起来:“是这样吗?原来你也知道啊。”自知失言的汝秋闭上嘴,不再说话,丽都可不想谈话中止,换作一副神神秘秘的面容,问道:“你晓得是为什么吗?”汝秋摇摇头,于是她听见伙伴得意地说:“我可知道呢。” “什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汝秋问道。 “因为……他们都发现了陛下的秘密。”丽都的表情,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什么秘密?” “知道六十四年前的事吗?” “那件事情呀……谁不知道。”在六行界,黄金守翼叛变是禁忌的话题。 “那个人……死了吧。”丽都再次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张望,“可是,有传言说……他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她再次凑到伙伴耳边低语。 “啊!啊呀!这……可不能乱说啊!”汝秋此时的反应可用“花容失色”来形容,对此丽都只把嘴一撇:“这有什么,反正是猜测罢了。” “应该……不只是这样吧。”论年龄,汝秋长了丽都好几十年,有些思想要比她成熟得多,“这些年,先后都有好几位朝中重臣托辞离去,说不定,这是——”意识到自己多说了,汝秋捂住了自己的嘴,停了一下,又道:“这种事,我们不要去管,小心招来杀身之祸。”丽都点头称是。 上朝的时候,就感到身体不舒服得厉害,回到御书房后,不适感更甚,拼命地咳嗽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令身体略有舒缓,冷不防咽口涌上一股腥味,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一口鲜血。 哎呀,幸好已经把头盔拿下来了,不然弄脏了多麻烦。能够这样想撒加就觉得自己一时半传会死不了。这个身体,虽然已经伤痕累累,甚至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不过,应该还能撑到明年大聚吧。 “北长老求见。”门口传来近身官近似机械的通报声。 “最近咳得厉害了。”尽管枫岳进来的时候,撒加已经调整好状态,这位昔日的师长还是十分敏感地觉察到他的不适,“又吐血了?”他不安地问。 整个朝廷,只有这个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撒加应了一声,用轻松的口吻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但是……终究……难逃一死。”枫岳喃喃道,撒加毫不在乎地笑笑:“人生自古谁无死,最艰难的日子,我撒加都捱过来了,区区一个死神,又能奈我何?”枫岳望着这个傲然矍铄的男子,心下不由黯然神伤,但仍振作精神道:“不过不要紧,臣会永远追随陛下的,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说话间,撒加的头发已渐渐变黑,脸上又出现那固有的残酷的笑:“老师,我真庆幸当年放了你一马。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我们都是有勇气的疯子。”枫岳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那是只有真正游离于生死之外的人,才能拥有的笑。 撒加,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陪伴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愤恨上天的不公,我们的反抗,或许在历史上,只会留下可耻的骂名,但是,我只求——无愧于心。 天刚蒙蒙亮,农村的人们都已开始入田劳作起来。如此辛勤也是为了避免中午的当头烈日。地少且又手脚快的人用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忙活完了,吃饭尚早,也不急着回家,波莉和古赛尔便在田梗上坐下,聊起了天。 田间的小路上匆匆走来一位衣着素净的少女,微笑着向两人打招乎,看得出是有急事,步伐也没慢下就从两人面前走过去了。波莉盯着少女的身影瞅了好一会,才出声道:“啥叫‘体面‘,今儿个俺算是明白了。”吉赛尔也称赞道:“可是个好姑娘,准又给西村的形寡妇送衣服去了。”波莉有些惊讶:“西村吗?可有好一段路呢,送衣服去干嘛呢?穿吗?” “形寡妇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孩子才丁点儿大就死了男人,官府虽有补贴那也不够啊,形寡妇就帮人家冼衣服贴补些家用,这丫头就趁着进城送药的档儿,把家里的一些旧衣服拿去让她做些生意。” “是吗?可真是个心善的姑娘呀。” “谁说不是,小姑娘人又好看心底又好……”说到这儿,像想起什么似的,吉赛尔问女伴,“怎么,你不认识她?就是牧先生家的璃敏啊。”波莉闻言睁大了眼睛:“谁?牧先生?是上回夜晚急诊到我家的牧先生吗?”见女伴脸上现出“可不是”的表情,波莉才恍然大悟:“我说呢,这丫头有点眼熟,该是牧先生的血亲吧?”“侄女儿呀。”吉塞尔道,“说来小孩子也可怜,从小就没爹没娘的,牧先生年纪轻轻,又一个男人,拉扯这丫头可不容易啊。”波莉深有同感:“的确,不过……唉,这么懂事的孩子,哪像我家的那一对儿,年纪看着倒比人家大,就尽贪玩儿……”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六卷 偶遇 第二节 大师兄……你可是……‘窃位\’啊 纯和雅居的老板娘满面笑容可地接过药:“真是太劳烦璃姑娘了……哎呀,你看,这生意忙得……也没时间取药……”面前的少女含笑道:“您太客气了,反正我也要进城办点儿事的,顺道呀。”老板娘道:“璃姑娘累了吧,不如到楼上雅座喝杯茶,歇歇脚儿。”边说边已拉着少女往楼上走,少女推辞不下,只得随了她的意,老板娘给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就忙她的生意去了,剩下少女一人,边感受着清凉舒适的风,边津津有味地品着沁人心脾的香茶,对于疲乏的身子而言倒也十分惬意,心下不由感激起老板娘的好意来。 就这么歇了一盏茶的功夫,为了不影响人家做生意,璃敏起身欲走。忽然间,对面同样是靠窗的一张桌旁的客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客人是背对坐着,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一头的白发,跟自己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两人还都是各占一个桌面,旁边都没有其他人。 大概上了年纪吧。璃敏心忖,那背影,倒有七分神似父亲……只不过……父亲不会这么老的。唉,也不知道,他现在一到底身在何方,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吗?这么一想璃敏禁不住心碎神伤,落下泪来,想到这是公共场合,可不能让人笑话了,少女赶快抬手拭泪,却听见楼下有人大呼:“马惊了,马惊了,快让开啊!” 璃敏回头一看:不得了!一匹脱了缰的棕色马,正在拥挤的大街上发点头狂奔,行人纷纷躲闪,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撞伤踢伤,而现在,这匹发狂的马正飞驰向街中央的一个小孩子,那孩子大概被吓傻了,竟呆立着不动,眼看就要与马蹄做亲密接触了—— 危险! 一时之间,忘了先生的教悔,璃敏飞身下楼,将那小孩抱起,向一边跑去,可也不知是哪个人,碎了一篮子鸡蛋在路中央,璃敏脚下一滑,在一片嘈杂声中摔倒在地上,幸好在摔下的一瞬间,她把孩子抛向挤在边是的人群,可是自己却—— 糟糕了! 距离太近,而且又有玄天玉压着,自己的念力完全使不上劲,璃敏心忖这回玩完了,不料正应了“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老话,一个突如其来的强悍小宇宙从天而降——棕色马吐着白沫,大汗淋漓地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你又多管闲事了。 没这个闲功夫,只是这马坏了我的雅兴。 纯和雅居的二楼上,撒加仍然安然坐在他的位置上,呷着清新可口的花茶。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身体日渐衰弱,但小宇宙反而有增无减。老实说他根本就没正眼瞅过楼下,刚才的出手也非有心相救,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他再次救了璃敏一命。 【谢谢你,侠士】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小宇宙传来,竟令撒加猛然一震,茶杯也不自觉地从手中落下,摔到桌上,水流了一桌,又嘀嗒下来,客人们都还惊魂未定,也没人注意到他。 这个……这个传送意念的小宇宙…… 明儿!? 撒加奔到对面窗口往下张望,可是大街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哪里还有璃敏的影子。 “主——“艾欧里亚看了看楼上的这么多人,总算适时将一个“上”字收回口中,换了称谓道:“大师兄,可让我好找。” “小艾?”撒加也颇为意外,“你不在六行界待着,到这儿来做什么?” 艾欧里亚压低声音:“请你赶快回去,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艾欧里亚面有难色:“这……这个……”撒加低喝道:“快讲,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了。”艾欧里亚只好道:“你出访后一个月,六行界就流言四起,说……说出了你的……真实身份。” “原来如此。”撒加的神定气闲足心以让艾欧里亚跳脚,“我坐了四十多年的皇位,被发现也是在所难免,这有什么。” “可是……可是……”艾欧里亚急道,“恕人直言,大师兄……你可是……‘窃位’啊,万一传到我哥那里,可就完了。”对此撒加一笑了之:“小艾,你以为你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吗?近二十年他连例行的朝见都不来了,你不觉得这多少说明了什么吗?”艾欧里亚闻言一愣,随即低头道:“我不知道哥哥怎么想,我永远会站在大师兄您这边。”撒加微微一笑:“小艾,你先回去,和米罗一道,然后……”面授机宜一番后,艾欧里亚领命而去。 退朝之后,米诺斯急急忙忙找到了拉达曼提斯,见到他的那付模样,后者就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果然,米诺斯开门见山道:“对于那件事,你怎么看?” “不知你指的,是哪件事?”某些场合,还是有装傻的必要的,况且拉达曼提斯也不想在这时候发表意见。 米诺斯不满道:“装什么蒜,你明明知道我的所指,你整天这么赶来赶去的,不会什么都没听说吧。” 眼瞅着百官都退散得差不多了,拉达曼提斯才道:“我怎么断案的,你很清楚吧?“米诺斯一愣:”说这个做什么?“拉达曼提斯拱手道:“本官断案,对法、对理、唯独不对情,情由人生,所以更对不得人,这是先皇对本官的教悔,也是本官为人臣子的应行之道。”米诺斯颔首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就是,不管什么猫,只要能抓到老鼠,它就是好猫。”拉达曼提斯道:“猫抓耗子,乃合乎天地之法理,根本无所谓白猫黑猫还花猫,做得了天职工作,那就是好猫。” “哟,二位大人怎么有空在此谈论起猫耗子了。”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听来似调侃,细品却大有文章的话来,——原来是兵部长艾亚哥斯。 “闲着无聊,唠叨锁事也未尝不可,这总不犯法吧?”对于拉达曼提斯的回话艾亚哥斯可是满面笑容:“呵呵呵,哪儿的话,拉达曼提斯大人主管天下律法,在您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 “若真是如此,艾亚哥斯大人就不是好猫喽。”米诺斯的一句玩笑话立刻缓解了现场些许尴尬的气氛。虽然在众多官员中,刑部、礼部、兵部三巨头走得比较近,可是一些太过敏感的话题,还是不宜也不敢在三人之间公开征求意见的,这三位都心知肚明,所以由米诺斯的说话开始,话题很快便扯远了。 “就到这里吧。” 这句话如果换作是对别人讲,可能只当是一句平常的结束句而已,偏偏说话的对象是璃敏,偏偏这丫头的性格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璃敏的回答显示出内心的些许不安:“前辈,是……今天吗?”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往常的结束语,总是:今天,就到这里吧。 从来都是背对着她的金发男人,冷冷地回答她:“不,是永远。” “永远?”璃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永远吗?我们永远,都不能再见面了吗?” “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 “那是前辈不给我这个机会啊。”璃敏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向金发男子靠近,“为什么前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难道我们以前认识?” 她的话立刻遭到了对方的激烈反驳:“荒唐!可笑!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个黄毛丫头,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 “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您学呢……啊——”就在自己的手,快要接触到那个人的头发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毫不留情地弹开了,并使她,跌倒在地。 “你真是个……狡猾的女孩呀。”金发男子仍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用平淡的语气道,“记住了,醒来之后,把我教你的东西再温习一遍,我们的缘份,也差不多该尽了。“他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璃敏见状,不知哪来的勇气,用尽全力,扑了上去。出乎她的预料,这次竟然没遭到抵挡,可是,就在她的手,触摸到金发男子的身体时,一种极其强烈的灼痛,向她的身体袭来,令她忍不住发出惨叫!!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 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六卷 偶遇 第三节 你在天之灵,看着吧! 柔和和金色光芒,从穆的掌心中发出,照射在正处于极度不安中与痛苦中的璃敏的前额上,这光芒不断地变强,扩大,把这黑暗的房间,照得像白天一样亮堂,而女孩的呻吟,则渐渐地变微,变弱,直至,消失。 穆收回自己的小宇宙,光芒没有了,女孩也重又回到沉睡中,轻轻叹了口气,穆道:“你要进来看看她吗?她已经睡着了。” 窗外的人,一阵犹豫,最后还是狠一狠心,沉声道:“不,不必了。” “看一看,应该不要紧吧?”虽然料到这样的回答,穆却不肯放弃:“她可是你的——” “不!不要说了!”窗处的人激动道,“我不是不想见她,我只是怕,我只是害怕……” “你怕什么?” 窗外的人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我在阴世幽泉前发过誓,今生绝不会见她,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否则将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 穆沉吟道:“我不明白,会有什么,比血脉亲情更重要,一定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对不对?” 窗处人轻叹了一声,这一声低低在轻叹,却包含了无限的哀愁的忧郁,他没再说什么,便悄然离去了。 悠扬高亢的笛声,充斥于辽阔的海面上,平静的海水,竟为此激起千层的巨浪,红蛟上的美人却岿然不动,明净的海水于她的四周结成美丽的莲花,在空中缓缓地转动,通过阳光的折射,显得更加耀眼夺目,美纶美奂。然后,突然的,笛声嘎然而止,“莲花”纷纷碎成晶莹的水珠,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红蛟则从水面上空跃起,飞往不远处的海岸。凸起的岩石上,早已有两人等在那儿,美丽的女子一落地,稚气尤在的俊美少年便蹦跳着来到她面前:“师娘,她厉害!” 苏兰物脸一沉,佯怒道:“臭小子,胡扯什么!”少年吐吐舌头,回头望向站在一边的加隆道:“反正师父迟早要娶你的……“话音未落他就跑开了,能不跑吗,苏兰物的拳头眼看着就要上来了。 “朱里安没说错啊,你的小宇宙的确又涨进不少。”加隆边说边把长发挠到脑后,虽然有些麻烦,但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他是再也不敢剪短发了。苏兰物秀眉一挑:“那还用说,大战在既,我可是斗志满满呢。”加隆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忧虑,苏兰物心领神会:“是为粮草的事发愁吧。” “是啊,”加隆道,“我们有超过百万的作战能力,但是没有足够的粮草作为后援,真是个致命伤啊。”苏兰物深有同感:“没错,尤其我们又是长远线作战,粮草不足乃是犯了兵家大忌……叫老太爷想想办法如何?” 老太爷,就是指朱里安;索罗的祖父布凯南;索罗。索罗家族是大世界最有名望的海上世家,大世界有接近半数的商贸船只都在索罗家的名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布凯南的独子,也就是朱里安的生父,原是凯齐的旧日部下,曾在战争中受过凯齐的活命之恩,此后一家人便一直铭记于心。加隆在六十多年前的通缉中,曾陷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幸与索罗家族的人邂逅才逃过一劫。后来加隆创立“王者之鳍”,索罗家族暗着也出过不少力,不光是为了报恩,也是为自身的利益着想——海上的危险种种,不光在来自人的,也有来自妖兽的,,借助“王者”的力量,索罗家庭的商船近年已很少再有失事。但是,不管怎么说,“王者之鳍”终究是“非法”的组织,索罗家庭不可能与之走得太近,况且有关“王者”的性质和创始人真正的意图,布凯南亦不清楚。所以对于苏兰特的建议,加隆谨慎地采取了暂时否决的态度:“这个……只能作为一个并不可取的底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晴空蔚蓝明净,,一碧如洗,仿佛撒加的头发和眼眸。哥哥,你未实现的愿望,由我这个做弟弟的,来替你实现;你未曾拥有的一切,我会统统替你夺回来;那些曾经伤害过你,让你流血流泪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在天之灵,看着吧! “你看着吧!” 站在高高的崖上,加隆振臂高呼,脚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守护阴世幽泉的结界——五彩神光的无征兆破裂,对于已经步入波谷期的大世界而言,委实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预兆。被封闭在第七口泉眼中、尚未被化解的怨念,如决堤洪水一样汹涌而出,尽管闻讯赶来的玥宫四大护法以最快的速度修补好结界,但囤积在幽泉上空的怨念已成气候,一时之间难以攻破。这些由人类最消极、最负面的情绪所产生的怨念,吸引来了许多以它们为食的低级妖。它们在空中上下翻腾,发出各种凄厉恐怖的叫声,随着吸食速度的加快,一些低级妖已经渐渐成形。集聚到一定浓度的怨念本身便是一个巨大在吸引源,因此吸食者虽然越来越多,囤积的怨气,却不见减少,反而愈发浓厚。 低组级妖一旦吸食怨念到一定程度,就会化为物态的妖兽,它们是世界上最凶残、最血腥的刽子手,一生的目的就是不断地杀戮,直至精疲力竭死去。玥宫的守卫者尽管用了许多方法,仍然无法控制局面,一个个都没主意地望向他们的首领——玥宫的圣君。 沙加抬起头,可以感觉到昏暗无光的天空正被愁云笼罩,地面的阴风刮起他灿烂的金发和雪白的衣襟,跟他右掌托起的光球交相辉映,显得神圣而壮美。 “天空霸邪,魑魅魍魉!” 光球随着沙加高昂的呐喊,化作万道金光,如同太阳的光芒,在瞬间撕开浓密的云层,击散阴逸的怨气,低级妖嘶叫着在黄金小宇宙的威力下消亡,不多时,阴世幽泉的上空,又呈现一片宁静的明朗。 “属下未能及时洞穴到结界的异常,几乎铸成大错,请圣君降罪。”流燚公事公办道。 “我也未料到,五彩神光会衰弱得如此之快。”沙加的声音,仍是那么沉着冷静,仿佛他根本就没经历过,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似乎未曾想到圣君会如此宽宏大量,流燚的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好一会才低头道:“属下明白。” “你没有事吧?”虽是一句问候,沙加的脸上却不见有关切的神情,倒是流燚却露出淡淡的喜色,道:“多谢圣君关心,属下只是受了些轻伤,倒是您……” “我不要紧,你……退下吧。” 流燚闻言一阵沉默,沙加也没有马上赶他走,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现场的气氛既尴尬又沉闷,最后,流燚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告退。”便转身离去。 沙加睁开眼睛,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风行宫主的脸上,竟不自觉地,滑落两行清泪。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七卷 邂逅 第一节 撒加,我敬你 直到现在,艾俄洛斯回忆起过去,仍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一切都沿正常的路线发展,他现在就该持另一种身份,做另一种事,尽另一种责任。可惜天偏不遂人愿,不但不遂人愿,还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玩笑吗?也许吧。可是在这样的玩笑之前,他却是如此的无奈:只有接受,不能反抗。 那个高高在上、充满诱惑力的皇位,他不是没有想过,但这仅有的“想过”,也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立刻烟消云散了。曾经立场坚定地认为,撒加将成为古往今来,不论胸襟气度,还是才干修养,都足以傲视群雄的君王;曾经立场坚定地认为,自己会全心全意地辅佐撒加,在历史上留下“明君能臣”的美名;曾经立场坚定地认为,兄弟同心,会将大世界带入一个从未有过的鼎盛时代,未料在命运女神纤纤玉手的弹指一挥间,所有的宏图伟志都化为乌有,所有的热血理想都焚作灰烬。决定接受储君的策封,一半是命令,一半是无奈,艾俄洛斯始终都把那个微笑着的蓝发少年作为今生最好的朋友,做好这个国君,亦是为了纪念“逝去”的他吧。没料到的是,师父还会留一手。其实对于那份所谓的“遗诏”,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不过……这到底是属于撒加的皇位啊!艾俄洛斯不怕招人非议,但是他却受不了内心的谴责。让出皇位,一方面是作为与利德华秘密交易的条件,然而更多的,是想让撒加明白,你和皇位之间,我艾俄洛斯更看重前者,希望如此,能感化同伴,让他重归正道。自己是如此用心良苦,所以,当卡硌司带来那个坏消息时,艾俄洛斯的心情真只能用“吐血”二字来形容:怎么会这样!撒加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个皇位!难道自己看错了人,撒加不过也是对权力热切渴求、迫切需要的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一员?“爱到”不惜通敌叛国、欺师灭祖的地步?现实给予了太过清楚的肯定的回答,而这正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些年艾俄洛斯居守漯州,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兵力——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挥师入京的:能逼迫撒加退位,自然最好不过,但如若实在不行,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只是——老百姓又要受连连战火之苦。然而纵观这几十年,撒加充分证明了他卓越的治国才能,使得艾俄洛斯不得不考虑:这个皇位谁来坐还不是一样,只要他是个好皇帝,不就结了。到底是保持帝位的正统性和尊重师父的遗训重要,还是为天下苍生谋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幸福和平生活的皇帝重要,艾俄洛斯真是陷入了忠义不能两全的深深的矛盾中,相比之下,卡硌司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一心想的,就是为祖父报仇! 抬头,明月当空。曾几何时,在这般月色撩人的夜晚,师兄弟们也曾围坐一桌,举杯痛饮,谈笑风生。这样的日子,以后应该已不可能再有了。就在六十四年前,过去的现实,今日的幻想,早已统统化作泡影,融入时间的长河中,一去不复返了。 对着圆月,艾俄洛斯举起甘醇的美酒:撒加,我敬你,就将这,作为你我决战之前,最后的道别吧! 这一日,正处于丹桂飘香、作物丰收的时节,这一日,亦是海外的游子、往来的客商回乡省亲、合家团圆的传统佳节。 所以,这一夜的月亮,特别圆,这一夜的月色,特别亮。 这一夜,钧天的举国上下,都沉浸在幸福温馨的氛围中。 皇宫中也照例张灯结彩,为留守的官员、侍卫、宫娥们营造轻松愉快的气氛。按照惯例,钧天的国君将出席晚宴,这也给了平日里许多没有机会面圣的人一睹龙颜的机会,因此虽然不少人有些忐忑不安,但更多的人还是翘首期盼。 “其实真没什么看的,”花园的一隅,两个身着五品官服的人正在窃窃私语,“陛下从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真是太遗憾了。老哥你在大内服务了四十几年,一次都没见到着吗?” “咱还会骗你不成——当然啦。” “啊呀……莫非……那谣言是真的?” “这个,也难说呀。我刚进来的时候,也对此有疑问,不过太医院的人一致证实陛下有严重的畏光症……只是,圣上似乎已对他们失去了信心,差不多近五十年没再传太医院诊治了。” “哦……”说话的人仿佛若有所思,对方立刻有了回应:“听老弟的口气,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哎……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近日小弟翻阅了刑部的卷宗,发现自弘兆5794到5822这二十九年间,有一批朝中的官员离奇失踪或死亡,我旁敲侧击地问过诸位大人,才知道他们都是当年与陛下走得比较近的人,这件事……会不会,说明了什么?” “嘘——”对方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道:“老弟你还真细心那。其实这事宫中上下差不多都知道,只不过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据说那些记录是由陛下口述,刑部理事亲录的,谁敢质疑?” “咳!老哥说的是,小弟我也只是一时好奇,绝无深究之意,这颗项上人头,小弟还是蛮喜欢的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然而对于撒加而言,就连这个“思亲”,也是一个过于奢侈的念头。 皎洁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瘦长,寝宫的女官、侍卫,包括今夜当班的,都被他呵退了,枫岳、艾欧里亚、米罗,这三个大内知道他,并且敢于和他正面相对的人,也被他打发走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吧,与人相处比独斟独饮,更让他感到不甚忍受的寂寞,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让自己走到尽头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七卷 邂逅 第二节 让我们,合为一体吧 曾记得幼时同样的一个夜晚,自己和两个最要好的小伙伴,一同爬到勤政宫的顶上看月亮:很有点少女们浪漫的情怀啊,所以如果说这是由加隆提出来的,估计谁都不会信吧。想到这儿,撒加不由哑然失笑:向谁说,去向谁说呢?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诚惶诚恐地伏在他的脚下,却没有一个有资格有胆量也有能力来接近他内心真正的自我,或许这样的人,并非没有,但是他却在离这个皇宫有几千里路程之遥的地方,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的大计划,——从四十七年前开始,他们已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早已注定,余生只能做一颗孤独的星,靠自己的力量发光。然而他终究逃不出“人“的范畴,所以他能过与世隔绝的内心生活,也要同时承受七情六欲的苦苦煎熬。 现在,你大约喝黄莲,也不会觉得苦了吧。 ……你果然……又出现了。 你太苦了,我来冲淡一下啊,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有我在不就够了?我是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这么多年,我们不一直合作得很好吗……你笑什么! 或许,真正可怕的人,是“我“啊。 哦? 我召唤了你,当你沾血之时,自己再悄悄地躲起来,并且丝毫未有阻止的念头,然后我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你的身上,幻想自己能独善其身,我一直活在这个幼稚的想法中,现在却能清醒地感到它的可怕。因为不是“自己”,所以放手去做,因为不是自己,所以心安理得。可是,我们分明共用着一个肉体,“你”也是由“我”而生,不管我如何想,如何做,终究只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可惜,这一点,我现在才意识到,已经太晚了。 你这是在忏悔吗? 忏悔?哼!我撒加做事,几时后悔过? ……你如果……能这么想,那么……我们便能够……真正合为一体了。 让我们,合为一体吧。从而将分开的力量也重新合二为一,组成完全的小宇宙,让我们以一个人的身份,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战斗! 想必今时某地,那个人,也正在夜色中赏月吧,对着宝蓝色的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圆月,撒加举起了酒杯: 来吧,艾俄洛斯,把你所有积压的愤怒,与你强大的力量,一同渲泻出来吧。只要你能杀得了我,这个天下,就将名正言顺地,归入你的囊中! 意识稍有些清醒,第一个感觉就是疼!虽然不是“很疼”,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不在疼的滋味还是令人难以忍受,静静地躺了一会,才感觉似乎要好些了,脑中,便渐渐浮现出昏迷之前的事来。 多年来,艾俄洛斯拒不回六行界朝见,艾欧里亚就知道,朝中的形势,兄长晓得的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九分九了。他更清楚依着兄长的个性,他是决不会置之不理的,如果让事情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兄长和撒加的激战在所难免。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一边是胜似亲人的大师兄,艾欧里亚矛盾的心情恐怕是少有人能真正体会得到,理解得了的。无奈的他只能选择逃避:在兄长面前,他只当不知道国君的真实身份,在撒加面前,他也闭口不提兄长的事情,而那两人也仿佛有了默契,从来都不和他谈论起对方的事情,久而久之,艾欧里亚便真的活在了“双方可以如此相安无事”的谎言中,自己蒙蔽了自己。直到仲桂那一日,由于撒加迟迟未在盛宴上出现,留下守宫的艾欧里亚便去大神殿找他,结果人是找到了,同时他也听到了撒加举杯望月时说的那句话,他这才从自己编织的谎言中惊醒,知道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显然无论站在何人的立场上,这一战都将令艾欧里亚万分痛苦,想来想去,他只有瞒着撒加,私下往漯州一趟,希望能劝动兄长,以天下苍生为重,莫要再动干戈,结果兄弟俩自然是争执不下,闹得不欢而散。不过,此行还得到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卡硌司,竟然也在漯州——要不是那家伙没隐藏好自己的小宇宙,自己还发现不了他呢。想到这儿艾欧里亚就火:本来和兄长谈得好好的,他似乎有些被自己说动,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都是这个鼠辈坏的事,更令人窝火的是,兄长还到处护着他,兄弟俩这才起挣执的。卡硌司这个卑鄙小人,真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反正艾欧里亚眼中是容不下这种人的。“谈话”结束后,他一刻也未作停留,便离开了。未料中途,忽然遭遇大批妖兽伏击,自己本来可以成功突围的,却又遭了暗算,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环顾四周,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甚为雅致,还充满了一股淡淡的花香,看来自己应该不是被俘虏,而是被哪个好心人救了。艾欧里亚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努力着想要坐起来,不想房间忽然一颠簸,即使只“轻轻”一下,对于艾欧里亚受伤的腰而言,还是吃不消的,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又躺倒在床上。这时,他听到房门外传来了说话声——是两个年轻的女子: “发生什么事了?” “风浪好像大了些,婢子出去看看。” 接下来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难道我是在海上?艾欧里亚心忖,的确,刚才的那一下颠簸,可是在平稳的陆地上“享受”不到的待遇啊。但,为什么,会在船上呢?强支起身体,艾欧里亚正想下床弄个明白,房间的门却开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径直向床前走来。 地行宫主的眼前不由为之一亮:妖娆妩媚的容貌,娉婷玲珑的体态,配上银白色的束身盔甲,火红色黑边披风,来者如同映雪的朝霞,绚烂无比。虽然耀眼,却令人再也不能把目光移开。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七卷 邂逅 第三节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钧天国 艾欧里亚瞅得眼睛有些发直,蓦地感到自己失了态,不由地脸一红,赶忙低下头,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心想这回可被人看扁了,不想对方的回答却异常出乎意料:“既然有精力欣赏美女,你的伤大概也不要紧了吧。”听声音,正是刚才第一个说话的女子。 艾欧里亚这回脸更红了,话也越发的结巴:“我……伤……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叫魔玲。”少女坦然接受了他的道谢,并且十分大方地不去计较他先前的失礼,“因为急着回国,没功夫把你送回六行界,又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只好带你一道走了,不介意吧?”最后四个字,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顺带的语气词,艾欧里亚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当然不了……呃……你知道……我在六行界?”他奇怪地问道。 “以黑狻作为招令,狮牙拳为绝技,是不是,艾欧里亚殿下?” 眼前的少女能凭上述两个特征认出自己,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艾欧里亚虽有心询问她的身份,但既然刚才对方自报姓名时,未曾一道说出,他也不便再问,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心,暂切搁着了。 扶着栏杆,向下望去,面前的海,是湛蓝湛蓝的,远一些,就变为了普蓝,越远越深,更远处,海水仿佛已变成了神秘的紫色,然后,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又呈现出清纯的天蓝,多么美丽的色彩,多么神奇的海洋。风不大,水面上荡漾着一朵朵银白的浪花,带着泡沫,拍打过船舱后,又加入到缤纷的大海演出中去了。 “明儿。” 少女转过身来,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起她如同绸缎般光滑的长发,两侧的发髻显示她仍然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但明秀的脸庞已经透露出成熟女子的雅致,迎着走来的青年,少女轻笑着,用有点嗲气的声音叫道:“先生。” “在干什么?”穆问她,并顺手将她的一绺乌发挠到耳后,“头发都跑到眼睛里去了。” “看海啊。”抬走白暂的手臂,指着前方隐隐约约的一条黑线,少女问道,“那儿,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是啊,那就是我们要去的钧天国。” “我出生的地方?”璃敏显得有些兴奋,毕竟,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被穆和撒加带出钧天国境后,她就再也没有踏上那块土地。 穆的心中,此刻却是百感交集:弹指一挥间,六十四年便过去了。六十四年前,师父遇害死亡,师兄被人暗算身败名裂,朝政落入奸臣小人之手,满朝文武大半不敢支声,剩下的也因被蒙蔽了双眼而以沉默面对。那年发生的一切,让人有着太多的震惊与无奈。震惊之下,是不知所措,无奈之余,是被动挨打,自己原本就无心这官场上的追逐,眼前之事更让人心寒,让历史作下“消极”的评论吧,自己情愿隐退江湖,不再过问世事。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仍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的轨道又重新调整——撒加,竟然会以那种被禁用的、毁灭性的方式来复仇,而璃敏,竟然也会为了自己采取同样的方式引爆小宇宙,虽然不是亲生父女,他们的骨子里却同样有着超越一般人的刚烈和决绝。幸亏接下来的四十七年间,在他的悉心照料和调养下,当年气奄息息的小女孩,终于出落成婷婷玉立、明美清秀的可人少女了,也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穆才会暂时忘却心头积压许久的烦恼。 事发之后,沙加便一直过来探望他们——主要是为了暗中替璃敏疗伤,后二十年又多了一件事情:逐步解开玄天玉的封禁。虽然这么做有些危险,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倘若一直压着璃敏的小宇宙,它就会渐渐枯竭。老天仿佛要刻意印证少女禁忌之子的悲剧性身份,让她刚出生就死了亲娘,又遭受族人的唾弃,要不是撒加和沙加的保护,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却又飞来横祸,到鬼门关走了一趟,才侥幸逃了回来。然而同年的可怕遭遇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不光是那一年发生的事,还有她过早显现的力量令同龄的孩子害怕而遭到他们一致的排斥,璃敏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曾经一度将自我封闭起来,若不是那个同样有着一头金发的男子,在梦中对她悉心开导的话,恐怕她现在都难以恢复。想到这儿穆的心反而痛起来:璃敏有什么错啊,她降临到这个世上并不是她的选择啊,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而要忍受许多不公平的待遇呢?别的不说,就连最起码的亲情,老天都残忍地剥夺了。自己能够取代撒加,取代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吗?恐怕是不行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璃敏一直以为撒加就是她的生父,如果可以,穆也想让她一直这样以为,可是……撒加,大师兄,他选择了那样一条道路,路的尽头,所有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一切都无法再隐瞒,不用说事情的真相会带给璃敏什么样的打击,就算是对自己、对其他师兄弟——穆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事情的发展也能像思维一样,即刻停止该多好,但这是不可能的。此次重返六行界,穆的心中也实在没个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璃敏耐不住寂寞的询问打断了穆的思路,他小心地掩饰着内心的想法:“风好像大起来了,冷吗?不如回船舱里去吧。”“再看一会嘛。”璃敏边说边指向前方,“好大的船,先生,你说它有多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七卷 邂逅 第四节 但愿别是碰上赤矶了 穆眺目远望,海面上的确有一艘船,正向他迎面驶来。不久,那艘船上燃起了红色的浓烟——这是给附近船只的信号,意思是大家正处于同一海域,要小心别撞上了。不多时,他们坐的船,以及东南面和西面,都升起了红色的浓烟,当浓烟散去,他们的船和刚才第一次发出信号的船,已经相距不过几百米了。那是一只装点华美的大船。船的四周分别有一个高高昂起的龙头,“那是皇家的船。”穆道,璃敏应了一声,将手遮在额前,感叹道:“怪不得,好有气魄哦,”放下手,她又问:“会是哪个国家的船呢?”穆沉吟了一下:“靠这片海域最近的,就是鸾天、玄天和钧天三国了。不知是哪个国家的船。”说话间,两只船渐渐靠近,高高悬在大舟上的旗帜,那火红色的“玄”字尤为醒目,“原来是玄天的船,”璃敏道,“看样子是要回国去呢。” 船忽然颠簸了一下,紧接着又是更为猛烈的一下,没有心理准备的璃敏,在栏杆处站立不稳,几乎被晃进海里,正在惊魂未定之际,首舵跑上甲板,对着正在观光的旅客道:“大家都到舱里去,赶快!”“发生什么事了?”穆一边拉住璃敏的胳膊,一边问。首舵道:“不清楚,但愿别是碰上赤矶了。” 赤矶是海中的一种鸟头鱼身的妖兽,因全身披赤色绒毛而得名。它们的个头不大,成年个体也仅一米左右,但性情凶猛,又喜群体行动,是海上名副其实的刽子手。它们的背鳍可以自由地竖起或放下,锋利度能和铁器相媲美,遇到猎物,它们习惯从下方游去,用背鳍将猎物的肚腹划破,然后吃其内脏。赤矶经常会将海上的船只当作自己喜欢的食物对其发动攻击,许多出海捕鱼的渔民,就是惨死在它们的手下。遇到大的、底部厚实的船只,赤矶会很有耐心地轮番攻击,直至船破人亡为止,首舵的害怕和忧虑,是完全有道理的。 船又狠狠颠簸了几下,首舵脸色苍白,抖抖索索道:“有……有东西在撞船底。”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也没听说过赤矶的璃敏,也从他的表情中获取了危险的信息,开始不安起来,一个劲地往穆身上靠。这时,瞭望塔上升起了黑色的浓烟,这是表示遇到了妖兽的袭击。正当甲板上的人忐忑不安时,沿着通往甲板的楼梯,忽然争先恐后地跑上不少人,还惊呼着:“进水了!进水了!”离穆不远的一个旅客,闻言无力地跪在甲板上,绝望地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我爷爷就是死在它们嘴下,我爹爹也是死在它们嘴下,我也要死在它们嘴下了……”话音未落,船体猛一倾斜,那人身子一倒,向甲板外滑去,只听他在空中惨叫一声,被一从水中窜出的赤色身影当下划过,鲜红的血溅在了白色的围栏和甲板上,然后它们一起坠入水中,不见了踪影。“死人了”的喊声在人群中爆发出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鬼哭狼嚎起来。尽管船长、监理和总舵试图维持秩序,现场的情况却越变越乱。 混乱中,璃敏和穆失散了。她着慌地大声喊叫,可惜这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嘈杂声中,船只摇晃颠簸得越发厉害,并且可以明显感到它正在慢慢下沉。璃敏瘦瘦弱弱的,被人群挤过来挤过去,却因此因祸得福,始终都在人群的中间,手无寸铁的人们,在凶狠的嗜血者面前,全都束手无策,只得任其宰割。 艾欧里亚坐立不稳,跌下床来,还好,他跌进了冲上前去扶他的魔玲的怀里,意识到这一点,艾欧里亚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伸手一推,仓促之间,力道大了点,加之船体不稳,两人都跌倒在地上,艾欧里亚疼得禁不住叫了一声,魔玲见状连忙跑过去,一脸急切加关切地询问起来。 “不,不要紧。”尽管艾欧里亚想逞强,示意魔玲不必上前搀扶,但他的腰可不卖他的面子。好在魔玲并未在意,仍伸出手去,将他搀到床上,肌肤相触之际,二人都心跳加速,脸也红红的,以至于将艾欧里亚安顿好后,他们相对坐着,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这时,门外带点惊慌的喊声,打破了现场的尴尬气氛。 “二殿下,不好了!有艘客船,正遭到赤矶的袭击呢。” 艾欧里亚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惊讶,魔玲已经跑过去打开门,门口的侍女神情紧张,不断喘着粗气:“好……好可怕,海水都红了。” 魔玲还未开口,又一年轻男子,看样子是个士兵,匆匆跑来道:“二殿下,有赤矶正向我们这边游来。” “全速前进,前往救援。”魔玲几乎未作多想,便下了命令,士兵还有所犹豫:“可是我们——”“不怕!”魔玲朗声道,“我们有结界保护,船底又是精钢打制,赤矶奈何不了。芸儿,你去关照雪木大人他们,加强结界,准备好异道弩箭,你——”转向士兵,少女严厉地道,“还不快去,难道要等人死光了吗?”士兵唯唯喏喏地应了声,领命去了。 魔玲退回到房中,对着艾欧里亚,当胸一掌,地行宫主只觉全身一麻,便无法动弹了,他又惊又怒,大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魔玲不由分说,让他在床上躺下,又在床外加了一道结界:“你好好待着,不会有事的。”她的话显然伤害了艾欧里亚的自尊心:“喂!你什么意思,出这么大的事,我一个男人倒无所事事地躺在这儿,你却——”“闭嘴!”魔玲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病人就应该好好躺着!”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七卷 邂逅 第五节 她是不祥的,不要碰她 辽阔无限的大海,总是那般神秘莫测,令人捉摸不透,于是,就有了众多关于海的传说,其中之一便是海洋女神炽的故事。相传炽是一位长着鱼鳍的少女,是天帝青冢最疼爱的女儿,因为在海上游玩时,不慎沾湿了飞羽,沉入水中死去。炽死后便托身为人类少女的模样,成为海洋中的女神,凭自己心情的好坏,来决定是否给予海上行人与自己生前一样的命运,所以大凡船只出游前,船工都会祭拜炽女神,大型的出海活动,还要搞一个隆重的仪式,以求得这位任性的女神的庇佑。 当然,这只是传说罢了。 在遇上她之前,阿荣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但是—— 那天的渔情,异常得好,以至于收网后,阿荣蹲在小舟上,把一条条肚里有子的雌鱼扔回大海,开心得都忘了时间。直到天色阴暗下来,他才发觉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对头、,定睛一看,他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小船已经被一群赤矶包围。阿荣心忖这回完了,于是抖拌索索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血溅大海的厄运,未料半晌没有动静,于是睁开眼睛,这一看,又把他吓了个半死:只见离自己的小船不远的海面上,正有一个人影向自己……移来。因为直到那个人来到他面前,阿荣都没搞清楚她是怎么从海面上走过来的。那是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黑发女孩,深遂的双眸叫人不敢直视,光洁的前额中央,一颗朱红色的砂记正发出灿烂的红光,好像嵌了一颗明亮的宝石。阿荣当下又愣了半晌,发现这女孩纹丝不动,这才壮着胆子,将她搀上船来,也就在此时,他才发现,少女的一对玉足,正踩在两只赤矶粗糙的脊背上。少女一上船,就有八只赤矶,分在左右两侧,轮流用身体夹住小船,向岸边游去。一切都像梦一样,狠狠咬自己一口,才知道原来这都是真的。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凶狠的赤矶会这么听她的话,莫非她真是传说中的女神吗? “阿荣,这么晚了还不睡?” “娘,我……”阿荣回过头,“这个……网还没补好。” 母亲看了一眼仍和半个时辰前一模一样的渔网,道:“你啊,还在想那个姑娘吧?” “她是女神,娘!”阿荣理所当然地说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幻想,善解人意的母亲顺势说道:“所以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会被那家伙糟蹋的……可恶!”阿荣低声咕哝了句,乖乖地跟着老母回到屋里去了。 德斯礼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好运。 从他少年时代,杀了人,却顺利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好运就一直伴他左右。 因为女人问题犯了事,德期礼辗转逃到外乡,凭着强健的体魄和几招不算太差的拳脚功夫,他加入了当地的暗社,从最底层的打手做起,短短十五年间,就成为了那个暗社的头头,并使其势力得到空前的膨胀。尽管当地的官府采取了好几次围剿行动,但有着内线和优越地理环境的德思礼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顺利逃脱。久而久之,官府也拿他没了办法。近些年,他审时度势,“加入”了“王者之鳍”——其实只是套用一下名称而已——官府更是对他噤若寒蝉,不敢动弹其分毫,德思礼简直如鱼得水,如鸟入林,过得好不惬意,就连前天去收帐,喽啰都给他带回一妙龄少女,要不是暗社的二把手巴农再三阻止,他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大哥,你没听说吗,这丫来得古怪。” “古怪什么?” “前两天,听说西南海域出现大量赤矶,死了不少人,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出现了一个少女,她竟然能控制那些妖怪,指挥它们停止杀戮,然后列队游走。” “你脑子进水了吧?” “大哥,你平心静气听小妹我说嘛。对,没错,这是很荒唐,可是,想想阿荣说的……那小子可从小就一老实巴交的种,不太可能撒谎吧?” “这……” “大哥,不如这样,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个锦袋,里面有她的生辰八字,待会我进城去,找那城隍的老瞎子算一卦如何?” “格老子的,麻烦……哎,得了,依你!”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急不可耐的德思礼才总算见着了归来的巴农,不过奇怪的是,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那个算命先生。巴农这样解释着:“大哥,老先生说,他要亲自会会那个姑娘。”德思礼闻言不悦,但他素来信风水之说,再加上老头子劳师动众的举动无形中也给了他一点压力,他没有沉下脸来,反而很配合地将两人带到少女的房中。 少女仍然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德思礼看着老头那双枯瘦的手在少女粉嫩的脸上摸来摸去,不由一阵恶心,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忍耐就连巴农也倍感惊讶,好一会儿,老头才回转过身,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白,而且脸上显露的,是一种极其迷茫的神情, “不要碰她。” “啊?”等了半天,得到的居然就是这么一句话,德思礼可有些按捺不住了,“老头,你说清楚。” “这位姑娘……她是不被允许……活在这个世上的……她本应一出生,就该死去的……但是,她得到了……某人的庇佑,他改变了……她的命运……然而,她依旧是不祥的……必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否则,她将是——”话说到这儿,便嘎然而止,停顿了一会,老者摇摇头:“老朽不才,只知道这么多了。” 德思礼的脸色甚是阴沉,巴农问了一句:“那个某人,是谁?” 整整衣冠,老者肃然起敬道:“王——者。” 德思礼终于忍不住大吼了句:“一派胡言!滚!你给我滚!” 老者轻轻叹口气,拄着拐棍,离开了。 然后,在他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作为王者之鳍六位海将军之首的艾尔扎克,率众杀入德思礼的老巢,将正准备对少女动手的他逮了个正着,并且就地正法。 德思礼其实应该早有觉悟的:这些年,他利用王者的名义,在外胡作非为,王者岂会放过他。 死前的一刹那,他又想起老者的话:她是不祥的,不要碰她。 的确,碰到她,他一生的好运,便终止了。 也包括,他的生命。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八卷 炽 第一节 不像……不是……人?! 从空中望去,大世界西南片的海面上,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座座岛屿,像是在一块硕大的蓝宝石上,嵌进了美丽的翠绿色水晶,而也正因为有了它们,明显超载的玄天皇家的船,才有了一个暂时栖身的场所。 “按正常的时间表算,援军三天后就能到了。”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雪木用了“援军”一词,“他们会先用小船运一些干粮和淡水来——当然,前提是天气状况必须过得去。” “我们现有的食物还能维持多久?” “按正常人每天七分饱计算,勉强可渡过三日,不过……”后面的话才是重点,“我们的淡水不多了,顶多只能维持两天,这个小岛不大,看样子不太可能会有淡水流过,——嗯,我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现在下结论也为时尚早。”见魔玲秀眉紧蹙,雪木换了安慰的口吻道。 “不能空运吗?” “我们联系的是最近的格州,那里是没有空军配备的,不过我已经派了一只翧鵩前往湫州,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的。” 魔玲赞许地向他望了一眼:“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一有回音——不管是哪一方的,要立刻通知我。” “是,二殿下。” 雪木前脚才跨出门槛,待女桔芸后脚进来了:“殿下,该用膳了。” 望着满满一盘食物,魔玲皱了皱眉:“不是说干粮不够吗,这些也太多了。”桔芸轻声解释道:“您上午的那顿都没吃呀。” “哦。”魔玲拿起筷子,将食物拨出三分之一道:“现在只能省着点吃了,以后我的食物,你都分这么多出来,给艾欧里亚殿下。”桔芸闻言不以为然道:“为什么呀,公主,您也太护着他了,什么都不让他知道,现在还要把东西分给他,他是个男人呢,怎么着也没理由让您为他挨饿呀。”魔玲不自然努努嘴:“谁为他了!谁为他了!他不受着伤嘛……” “是吗?”桔芸眨眨眼睛,“公主殿下,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魔玲故作镇静道:“死丫头,想哪儿去了,都说了是优待伤员嘛。”桔芸松口气道:“真的啊,那就好。”魔玲听出她话中有话,于是问道:“什么意思啊?”“没啥大不了的。”桔芸若无其事道:“我表姐不是在六行界任职吗,据她说,艾欧里亚殿下早已订婚了呢。” “啊?”魔玲的叫声将桔芸吓得跳了起来,“这个……这个混蛋,竟敢骗我!”说着,这位美丽的公主捋捋袖子就要往外冲,桔芸见状连忙拦住她:“公主,公主,我跟您开玩笑呢——” 魔玲前倾的身体硬生生地停在门口,回过头,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她的话:“……玩……玩笑?”蓦地回过神来,她的脸瞬间就变成了世界上最熟的苹果:“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魔玲就去搔桔芸的胳肢窝,桔芸“格格”笑着,边躲闪边道:“不这样,公主就是不承认嘛。”两个少女就这么嘻嘻哈哈闹了一会,桔芸道:“停停停停,东西都快凉了,,我得给他送去,别饿坏了公主的心上人哟!”魔玲“去”了一声,还不忘嘱咐道:“别说是我的。”桔芸应了一声,端着盘子走到门口,回头扮了个鬼脸:“婢子当然——不从命了。”说完就小跑开了,留下魔玲在原地冲着她的背影干瞪眼。 桔芸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魔玲一个人,虽然她是个爱热闹的女孩,但不得不承认,安静的环境才更有利于人的思考。魔玲的思绪,不禁又飘到两天前海上出现的那一幕奇景: 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女孩,一身洁白,一头乌发,轻柔地浮在水波之上。圣洁舒雅,仪态不可方物。她的额前发出绚丽的红光,在她的身体四周,形成一个淡色的透明球壁,原先凶神恶煞的赤矶,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全都安安静静地伏在她的脚下,射向海中的弩箭碰到光壁,立刻“哧”的一声,化作点点灰烬。 魔玲看得呆了,海上其他的人们也看得呆了。以小宇宙作出悬浮于水波上的球形结界,是一种高难度的技术,即使是黄金守翼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修为。而这名不经传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不光是这样,还有那可怕的操妖能力——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江湖上,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莫非—— “炽……” 魔玲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不禁又哑然失笑:是啊,多傻那,虚幻的传说怎么会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但是,那真的,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啊…… 等等! 人? 不像……不是……人?! 那就是—— “二殿下!二殿下!”门外传来桔芸急促的喊声,只见她匆匆忙忙地跑进房来,气喘吁吁道:“不,不好了,艾欧里亚殿下,他不见了。” “什——”魔玲总算适时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坏丫头,又想捉弄我是不是?” “当然不了!”桔芸急得直跺脚,“他真的不见了。” 事实证明艾欧里亚的失踪不过是虚惊一场。当魔玲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用小宇宙给别人疗伤——虽然这方面的能力他并不突出,虽然对普通人而言这种疗伤方式效果也不是很好,但对于一些轻伤,艾欧里亚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不过魔玲可不会因为他的热心而不说责备的话:“你的伤才刚好一点,乱跑什么呀。”“放心啦,我又不是重症伤号。”艾欧里亚回答得还很轻松,一点也没有害别人白着急了一场而抱歉的意思。 “放心!我怎么放心的下,前一天你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魔玲大声驳斥他的话,猛然意识到自己表露了过多的心迹,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艾欧里亚则沉浸在少女对自己的丝丝牵挂中,心里也欢喜得很,一旁的伤者很知趣地离开了,两人却都没意识到。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八卷 炽 第二节 为什么,你要避开我呢? 靛蓝色的海水,拥簇在小岛的周围,黄色的沙滩在日照下闪闪发光,柔软得如同一张巨大的毛毡。沙滩的另一边是郁郁葱葱的雨林。挺拔秀丽、苍翠欲滴的树林上覆盖着石松和地衣,可以时不时看到以它们为食的小动物穿梭跳跃于其间,葱绿的蕨类植物覆着地上的枯枝和肥沃的土壤,一丛丛矮矮的灌木,顶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像争地盘似的,把林地的一切空隙都挤得满满的,再往里走,就能看见许多深浅不一的溪流,自林间淙淙流过,这可真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艾欧里亚和魔玲的心情自是好得没法说,两人絮絮叨叨,捡着有的没有的乱扯一通,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后。艾欧里亚笑道:“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雪木大人会疑心我拐了玄天国的公主呢。”魔玲也笑道:“谅你也没这个胆量。”但艾欧里亚忽然就丢下她,独自向森林深处跑去,魔玲不知何故,只得边叫边追上去,一直追到林间的一块空地上,艾欧里亚才停下来,魔玲见到不足三平米的地方还残留着一小堆冒着青烟的灰烬,而她的心上人,正看着那堆灰烬发愣。 “这地方还有人住?” “不……不是的。”艾欧里亚的回答虽然不顺畅,语气却很肯定,“这里没有宅居,也没可供容身的山洞,不可能有人长住。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随我们来到这里的。” “那他为什么避开我们?” “避开?”艾欧里亚轻轻重复着那两个字,“也许吧。不过,不是‘我们’,而是——‘我’。”他失神地转过身,脑中却还在不停地思索:这些天出现的,那个隐匿着的小宇宙……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岛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黄金守翼。若不是局限于一个小范围内,怕是连我也觉察不到吧。这种……熟悉的、久违的感觉,仍和以前一样,啊,不,它变强大了,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我也不能探测出,这小宇宙究竟有多强……是他,应该不会错的……穆师兄,你果然不是轻易就会死去的男人呢,可是,为什么,你要避开我呢? 艾欧里亚的脸上,现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这份神情为他坚毅的外表平添了一份男子的魅力。魔玲愈发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地行宫主的身旁,洒下一路默契的温情。 穆静静地站在一棵大树的树凹处,目送那对情侣远去。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避开艾欧里亚,六十四年不见,那份兄弟之情却丝毫未有消减啊。艾欧里亚,他长大了,成熟了,小宇宙的修为,也更精湛了,而且身边还有这么一位秀外慧中、英姿飒爽的姑娘陪伴,穆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然而多年前,那个离世宫外的少女,清丽的脸庞又浮现在他脑海中,她是无辜的啊,却为他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小艾,好好珍惜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而我,还是不要把这样负面的情绪,带给你们这幸福的一对。 还有明儿……其实当时,自己完全可以用念力将她救回来的,然而穆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踏上赤矶,破浪而去。去吧,明儿,也许你走了会更好,起码你不用再面对未来残酷的现实。你终究是玥宫的主人,他们会保护你的,你就去,寻找自己的一方天空吧。 秋高气爽的日子,难得会像今天一样,从早到晚,一直不停地飘着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啊,看来今年的冬天,来得会比往年早呢。 随手翻一翻律历,离九国国君大聚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天了,自己所剩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天了吧,但依旧同以往一样,终日埋头于一堆堆小山般的奏折中,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对即将到来的宿命的悲哀和不安,如此沉闷而乏味的生活,早一天结束,对自己而言或许是不可多得的幸运呢。 大师兄,都快半个月了,小艾决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么久的。 对于艾欧里亚的“失踪”,身为同伴的米罗自然是最着急的,若不是波谷期九国一致法定,禁止使用瞬间移动的话,米罗此时早就满世界转着找他去了。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小艾是堂堂黄金守翼,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吗?也许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所以才暂时离开一段日子,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你就不要这么着急了。 心急如焚的火行宫主就这么被自己说服了,看上去很令人不可信服呢。也许,他不想让自己再增烦恼吧。曾经不只一次,在向自己作例行汇报时,透过冰凉的面具,撒加可以看到,火行宫主望着他的白发,眼中透出的是怎样哀伤和痛惜的神采。众多师兄弟中,米罗无疑是最阳光、最活泼的一个,曾几何时,他纯净无暇的眼眸中,也有了这样的阴影呢?是自己带给他的吧,对不起,米罗。 玄天公主的翧鵩早两天已将艾欧里亚的口信捎来了,但我不会说,因为,我还要,好好利用一下,这所谓的突发事件。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绝对不可以用!”艾俄洛斯的愤怒显而易见,而这,也在卡硌司的预料之中。 前一阵,东南的阳天,也即米罗的家乡,遇上了罕见的蝗灾,秋稻因此歉收一半不止,各地政府纷纷向中央告急,使得本来就算不上殷实的阳天国库出现了亏空。无奈之下,阳天国君唯有向邻近国求救,以低于市价七成的价格购粮,余款日后另行弥补,钧天国也在被求助对象之中。钧天的国君免去了粮食大州巩和优的赋税,命令它们将今年上缴的秋粮直接运往阳天国,若非黄金守翼都正有任务在身,督粮官一职米罗自是当仁不让,最后,撒加授命同样是阳天国人的白银守翼尚春和西斯特分别前往巩州和优州担此要职。其中优州的运粮路线正好自与漯州一山之隔的柳州西面穿过,卡硌司便打起这这批丰厚的军需物资的主意。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八卷 炽 第三节 现在,你就是那个炽了 一向正直的艾俄洛斯当然容不得这种事情的发生,对他的严辞拒绝卡硌司也早有准备:“别傻了,你以为那些粮食真的能够安全到达阳天吗?不说这沿途的数个关卡下来,粮食会被卡扣多少。即便到了阳天,它们必然也会因官商的相互勾结而被高价出售,要不就是私自侵吞,真正到灾民手中,你以为还会有多少?” “即便这样也不行,这可是重罪!”对于艾俄洛斯的回答卡硌司报以冷笑:“谋反之名和这相比,哪个更严重?”见艾俄洛斯一时语塞,卡硌司趁热打铁:“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不变的真理,历史上有哪一个朝代的兴起,不是以众多无辜生命的流血牺牲作为代价的?更何况,我们并非为了己身的利益,而是为了替先皇报仇,为了恢复皇室的正统和权威才辛苦筹备这一切的,我们的所作所为才是匡扶正义之举,你可不能因小失大,让我们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让先皇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啊!” 卡硌司的话“合情”亦“合理”,尤其是那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艾俄洛斯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最终他还是坚持住了自己的立场:“要以千万灾民的生命作为代价,来完成我的心愿,违背我做人的基本道义和准则,相信师父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我的,我做不来。” “那么,你不想替艾欧里亚,你唯一的弟弟,报仇了吗?” 艾欧里亚! 这四个字显然触到了艾俄洛斯最深最大的痛处。他最心爱的弟弟,他最疼惜的弟弟,他最牵挂的弟弟,国为不愿看到他和撒加手足相残,而不远万里来到漯州劝解,却被撒加认作是居心叵测,准备密谋造反而对之痛下杀手!当卡硌司向他这么推断时,艾俄洛斯竟然深信不疑! 撒加,你害死了师父还不够,连对你忠心耿耿的小艾,你竟也—— 卡硌司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他此时的心境,于是继续地添油加醋:“直到现在,艾欧里亚都音讯全无,恕我直言,他生还的希望,恐怕不大——” “不要说了!”艾俄洛斯几乎是在咆哮,“你去筹划一下,我们尽早动身!” 卡硌司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我们共缴获了黄金九万七千四百九十二两,白银十二万八千两,上等珍珠七十二颗,夜明珠三颗,以及其它价值约两万两黄金的珍宝。”苏兰特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有了这笔钱,粮草短缺就不再是令我军头疼的问题了。” 加隆的表现没有苏兰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因为援助阳天,国家对粮食的销售控制得很紧,恐怕一时半会,难以集齐我们需要的数量。” “所以我同时联系了黑白两道的商家,而且西北各国的米商也在接触之中,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您:今年西北各国的粮食收成状况亦不容乐观,所以粮价可能会有小幅增长,我们要做好超出预算的准备。”看得出在这个问题上,苏兰特的确花了一番心思。 “我只要求快!”加隆的语气中满是一往无前的绝决,“我一定要赶在那一天,当着八国国君的面,揭开他伪善的真面目。” “属下领命!” 秋日的阳光有着令人格外舒畅的暖意,已经有多少天没有享受到大自然这样美妙的恩赐了呢?璃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听见背后有人说话:“璃姑娘看来是没事了呢。” “苏姐姐。”璃敏微笑着迎上前去,“说起来真要谢谢你了。”苏兰特笑道:“看你看你,每次见了我都谢来谢去的,我都快被除你谢烦了,你昨天才能下床,还是回屋里躺着吧。” “我没事。”璃敏可不想再躺了,“只是有些头晕,应该是许久不见太阳的缘故吧。”苏兰特道:“恐怕还是那个混蛋给你服了太多的迷药了,你又染了风寒……也罢,年轻人嘛,老待在屋里也怪闷的,我们下楼坐坐吧。” 眼前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假山、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布置得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情趣。璃敏寻思着这该是大户人家才拥有的起的。事实上她也没猜错,这座府宅原来是属于索罗家族所有,现在赠给了加隆,作为他在当地的一个据点。因为对外都宣称仍是索罗下的财产,所以也没人敢对它打什么注意。 苏兰特边帮璃敏斟茶,边漫不经心地问:“璃姑娘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嗯……苏姐姐,你不相信我?”少女的回答有些急,“当然不是了。“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苏兰特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尽量多地回忆起当时海上的情景,我也能有更多的线索找那位牧先生啊。不然这人海茫茫的,你让我怎么帮你啊。”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璃敏抱歉地说道,“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有人推了我一下,我就掉海里去了,然后就看到一只赤矶向我游来。我想这回是真的完了,我想叫,想逃跑,可是冰冷的海水刺得我皮肤生疼,再加上整个人都吓懵了,动都动不了,后来……后来就感到前额非常的烫,极烫极烫,眼前还亮起了红色的光,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说这话时,少女虽然仍显得有些害怕,但大体还算平静,看样子她已经从那场惊吓中恢复过来了。 苏兰特认真倾听着她的话,不断思索着它的真伪,忽然开口道:“你知道炽吗?” “海洋女神炽吧,当然啦,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了。” 苏兰特抿嘴笑道:“现在,你就是那个炽了。” “啊?”璃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姐姐何出此言?” 不管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苏兰特接着便将一个目击者的所见全都告诉了她,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的表情甚是惊讶,完全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样子,末了还很傻地冒出一句:“难道那个人,就是我吗?” 苏兰特以点头作为回答,她倒要看看,这个叫璃敏的姑娘接下来作何反应。然而对方却看了她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苏兰特的目光,正好扫到对方搁在桌子上的前肘,于是转换话题道:“好漂亮的手镯,是家传的宝物吗?”少女的回答仍是同样的四个字,这令苏兰特有些不快,好的她的话还在继续:“我只记得,有天晚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有一个金发的男子,将这个东西放在我面前,要我戴上。我依他所言,没想到醒来之后,它真的就在我的腕上了。”说到这儿她又笑了,“是不是很荒唐,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简直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呢。” “你们家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八卷 炽 第四节 他可以说是我的养父 先生……璃敏的心抽了一下,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先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虽然重伤未愈,却坚决不肯向那四个不知来历且拥有强大小宇宙的人妥协,正是他的一再坚持(甚至于双方几乎动手),她才没有被那些人带走,而是获准仍然留在了先生的身边。可是,父亲……他却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也是那几个人阻止的吗?幼小的她不只一次地从睡梦中哭醒,问先生同样一个问题,起先,他只是将自己抱在他温暖的怀中,拿各种言语来安慰她,后来问的次数多了,有一回,他终于说道:“不是的,那跟他们几个,没有关系。那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还能,再见到爸爸吗?他会回来看我吗?”仿佛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自己这么问着。 “也许吧……” 也许吧。 这不确定的回答,在随后四十八年的岁月里,已经变成了“不可能”这三个简短而残酷的字,爸爸,明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你好坏,好狠!这一辈子,明儿都不会原谅你。 璃敏是如此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中,忘了周围的一切,而苏兰特,竟也看着对面的少女出了神。 像!太像了! 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真是,越看越像……加隆。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其实早在见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可直到今日,才得以细细地观察,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人中处,简直和王者的首领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是看得,想得如此出神,以至于还是璃敏先回过神来,尽管对方也是位姑娘,她还是禁不住脸红道:“苏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苏兰特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随口问道:“璃姑娘长得像父亲吧。” “是啊,”苏兰特毫不惊讶会得到肯定的回答,璃敏却表现出些许惊异的表情,“很多人第一眼看到我,都认为我长得像母亲呢,苏姐姐倒是独具慧眼。” “令尊既然是个俊朗的男子,想必令堂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吧。”是人总对美好的事物充满兴趣,苏兰特也不例外,于是她第二次听到了少女的“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回答。 “听家父说,母亲生下我后就过世了,所以我没见到过她,不过家父……”璃敏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的确是位美男子。” 那也肯定比不上加隆。苏兰特以青春少女正常的思维这么想着,觉得还是有必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毕竟,她触动了人家的伤心处,不不定期璃敏反应很平静,坦然道对她而言,失去父爱比失去母爱更让她痛苦,而失去了先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父亲失踪后,我就和先生相依为命。他既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兄长,既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伙伴。我们从来都没人分开过,岂料这次……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吵着要去找父亲了。”说到这儿,璃璃敏终于禁不住掩面痛哭,苏兰特连忙宽慰她,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助尽快打探牧的下落,但少女的心情显然已经被破坏了,苏兰特不再勉强,二人之间的谈话就此结束。 “晚上请不要到处乱走。”送她回房时,苏兰特仍忘不了关照一句,璃敏也像昨天一样应了一声,但紧接着又问道:“苏姐姐,你住哪里啊?” “看到红顶的小楼了吗,就是那儿。” 静静的夜,主宰者,是无边的黑暗。 这些天为了粮草之事,苏兰特四处奔波,委实累得够呛,是以合上戎悠石不到一刻,她就进入了梦乡。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已经三更了。 外界的入侵,是在她毫无知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的,尽管本能唤醒了她的一点抵抗的意识,但已经太晚了,况且一片朦胧之中,苏兰特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的头有些疼,有些胀,又有些晕,一些人,一些事,在她脑中飞快地闪过,具体什么内容,她却无法辩清,只隐约感觉到,有关它们的记忆正变得愈发模糊,离自己愈发遥远,恐怕日后再听谁提起,自己也难再有印象。 突然的,又一个小宇宙降落,熟悉而清晰,强大而温暖,原先的进攻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梦吗?真的是梦吧。 “苏兰特!苏兰特!” 黑暗中,还穿着睡衣的加隆抱住她,焦急地呼唤着。他可以清晰地感到,她起伏不定的御气和急促紊乱的小宇宙——只有重伤者才会呈现出如此的迹象。加隆是这么认为的,他并没有想到,这是苏兰特潜藏着的自我保护的小宇宙和已经不存在的外界的入侵造成了她身体内外的不平衡,而出现的暂时性的小宇宙失控现象。 没有回头,猛烈的、极具攻击势态的小宇宙,带着耀眼的光芒,向偷袭者扑去。璃敏从未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力量,即使刚才没被加隆以木结界定住,她也明白凭着现在的自己,也是万万逃不出这个人的手掌心的。 怨自己啊!没有想到,在这偏远的小镇,还会有此等高手存在,莫非天意注定,她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吗? 闪着冷峻光华的透明墙在她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展开,为她逞受了这本将要葬送她性命的力量,她听见对方惊愕地叫了一句“水晶墙”,然后可以十分明显地感到对方的小宇宙被水晶墙反弹回去,而水晶墙的强度也在快速消减,不多时,屋内又一片黑暗。 璃敏瞬间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整个人不由得虚脱无力,冷汗涔涔,竟连对方亮起戎悠石也没觉得。 “加……加隆?” 苏兰特此时方才完全清醒,加隆急问:“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苏兰特略一运气,就知自己没有大碍,于是赶快摇头以让加隆安心,时加隆也觉察到她的内息已经平稳,方才松了口气。 见到璃敏站立在床前,苏兰特已然明白刚才的侵袭,出于何人之手,不禁问道:“为什么,璃姑娘?“ “我只想模糊你对我的印象,让你以后即使见了我也认不出我来,我并不想伤害你,请相信我。”对方的回答甚为诚恳。 “这么说你是决定要离开了?”瞅见她挂在肩上的包袱,苏兰特问道。 “嗯,”璃敏轻轻道,“对不起……” “穆是你什么人?”加隆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他仍然背着璃敏,后者的脸上现出惊讶且又敬佩的表情:那水晶墙本是穆为了保护璃敏而下的她身上的金之印幻化而成的,若一般的守翼,又怎能逃过被其反弹回来的自己的攻势,而眼前此人,不但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一点,还能凭着这种出自她而非缘自她的小宇宙,认出其真正的主人,他的小宇宙修为,似乎还在先生之上。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和先生的关系非同一般,由于不知是友是敌,璃敏只能抱着搏一搏的心态道:“他可以说是我的养父。” 养父?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八卷 炽 第五节 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加隆心里“格登“了一下:难道穆还活着吗?那么撒加——苏兰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很想插一句“此穆非彼牧啊”,可是蓦地想到那个牧先生亦是紫发紫眸时,心中不由也是一震,正待开口询问,加隆已然抢先道:“那个穆,可是淡紫一色的长发与双眸,仪表俊美,眉间还有两颗紫朱色的砂印?”璃敏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是苏姐姐告诉你的?” 加隆顾不上回答她的话,紧接着又问:“家中是否就你们两人?”时璃敏也感到屋内的气氛有些异常,不仅起了戒心道:“你问这么多干嘛,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苏兰特适时给加隆施了一个眼色:“璃姑娘,他便是这宅子的主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帮你寻找牧先生,都要得到他的许可和支持呢。” 璃敏在心里咕哝了句:好大的架子,但她也不再坚持,不仅仅是卖苏兰特的一个面子,更奇妙的,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竟从心底生出一股亲近的感觉来。而同时,几乎是矛盾的,这个人的身上,又散发着一股她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性的气势,令人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威严。 “以前不是,现在是。” “怎么讲?” “以前,还有家父与我们一起,但——”璃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兰特截住了:“令尊的名号是——” “萨卡。” “撒加!?”加隆惊呼着转过身来,随后,璃敏也发出了不亚于他的惊呼: “父亲大人!” 收去少女身上的结界,加隆问道:“你叫我什么?” 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璃敏也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面前之人小宇宙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以她目前的能力是估计不出的,但那显然是仅拥有微弱小宇宙(只能用于意念传话)的父亲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所以,眼前这个男子,他不是……尽管,他们拥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型,就连年龄也没多少差别,但,他不是。 父亲似乎没提过,他有过其他的亲人吧。璃敏一边想着,一边作出回应:“对不起,大人,恕我一时眼拙,认错人了。” “连自己的父亲,也会认错吗?”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加隆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问道,“莫非我长得,真的跟令尊很象?” 璃敏注视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禁不住哽咽道:“岂止相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话没说完,眼泪就涌了上来,她连忙背转身:“对不起,我失态了。” 加隆接下来的举动把她吓了一跳: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扯过来,正面向着自己,璃敏本能地想要反抗,但一看到那张脸,她就立刻失去了勇气,任凭加隆在不到一尺的距离处看着她,那目光是如此深遂,那眼神是如此专注,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有一瞬间,璃敏真想扑到这个人怀中大哭一场,寻回那久违的骨肉亲情。 这一幕也令苏兰特呆住了。虽然她之前已经有了一些揣测,但一直被她以“这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为由,压在内心的最深处,此刻,它们却一下子冒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女,十有八九是撒加的后代,那么,当年艾俄洛斯诏告天下,不就是一场骗局了吗?撒加根本就没死!这么多年来,加隆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为的只是一个不存在的理由?不,这样不是更好吗?撒加还活着,对加隆而言,这世上已经没有比这更能令他高兴的事了。 啊,慢着,还有一个疑点…… “璃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璃敏略一迟疑:“其实我……实际年龄,要比表象推断的小得多……哦,有我的锦袋为证。” 加隆几乎是把少女的锦袋夺了过去,展开装在其中的白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吾女璃敏—— 加隆的手抖得很厉害,——尽管他竭力掩示,效果实在不大,而两个少女都一声不吭地望着他,最后还是苏兰特为他倒了杯茶,加隆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指着面前的凳子道:“请坐,璃姑娘,我叫加隆,能不能劳烦你,将有关你父亲的事,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遍。” 璃敏走后,原本就不热闹的房间倾刻陷入了静寂,好一会,苏兰特才开口道:“为什么不把你真实的身份告诉她?真如她所言,你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加隆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沉思许久,才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我,确定了哥哥的情况……“ “其实,你并没有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是吧?“ “……我,真的很疑惑,她所说的,没有一点漏洞,哥哥的一些小习惯,也十分符合。事实上,我也相信,即使她不是哥哥的女儿,也必然跟他有莫大的关系,对于这一点,我不容置疑。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哥哥他是不是仍在世上,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一直都不露面,他到底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依她所言的推断,四十八年前追杀他们的人,必定是利德华派去的,那么……”说到这儿,苏兰特的面色有点犹豫,加隆道:“你说,都那么多年了,我早不抱希望了。”苏兰特无奈而又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穆是黄金守翼,尚且没能逃脱得了他们的的手心——尽管是为了璃敏,他才中了圈套——那么撒加哥哥,他的小宇宙已经因为连续的重创而消失殆尽,你认为,他有可能逃过那一劫吗?不见到他的首级,利德华会罢休吗?” “他们都能从那个深潭中逃出来,为什么哥哥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呢!?”加隆眼中热切的期待令苏兰特不忍再打击他,她又何尝不希望撒加还在人世,想一想,也许真有可能啊。既然璃敏都说了“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先生和我大难不死,被急流冲到浅滩逃过一劫,”那么,同样的幸运为何就不会降落到撒加身上呢? 但愿“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吧。 “加隆哥哥,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是,你不能再躲避不前了,用你们兄弟特有的心灵感应,试着呼唤他,看一看结果到底如何。你迟早都要面对的啊。”苏兰特用鼓励的口吻道,加隆摇摇头:“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没有用。或许,这种能力也是以小宇宙作依托的;或许,我们都认为彼此已不在世上,自然而然失去了这种能力;又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九卷 陷阱 第一节 我撒加,愧对天下的百姓…… 兴高采烈的火行宫主疾步向御书房走去,不想远远地就被侍卫拦住了: “殿下,陛下正和吏、工、户三部大人商讨国事,请勿打扰。” “哦?”米罗有些奇怪,“什么事这么重要,你可知道?”侍卫低头:“小的不知,只有所耳闻,像是……运住阳天的灾粮出了些问题——小的多话了,小的这就去通报。” 米罗凭直觉感到此事不简单,而少倾走出御书房的三位部长,严峻的神情更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走近御书房,瞅着已无别人,米罗方才站立行礼道:“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撒加取下头盔,一脸疲惫道:“米罗,这是你最不愿听到的:运住阳天的灾粮,在路经柳州时,被劫了。”不详得到证实,米罗心中一沉,急问:“经由柳州……那就是优州的救济喽?巩州的呢?”“那倒是一切顺利,另据回报,炎天的第一批灾粮已运抵目的地,可暂解燃眉之急。”撒加宽慰他,米罗闻言稍稍安下心来:“那还好……”“对了,米罗,你急着找我,有事吗?”撒加知道这一日米罗已往御书房来了三次,“我找到小艾了!“米罗几乎是喊出来的,撒加装作惊喜的样子道:”真的?你怎么找到他的?“米罗道:“我出动了六百只传令蝎……大师兄,你猜他跟谁在一起?”撒加明知故问:“谁?”“是玄天国的二公主。”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撒加顺着米罗的意思问下去。 “二公主结束六行界的访问后,在归国途中恰巧遇上小艾遭妖兽袭击,于是出手相救,只是两人运气不好,遇上赤矶被困在了一个孤岛上。”米罗说的这些撒加其实早已知道,不过之后他倒是未曾耳闻,“因为天气原因,他们被困在那儿一月有余,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大聚,他们日前已决定不再回玄天,而直接往我国而来。” “如此最好。”撒加面容无波道。 米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师兄,请恕小弟多嘴,界时,你准备如何应付?”撒加毫不在乎地笑道:“走一步是一步,朕乃天子,还会怕他们不成?”米罗听出他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然自己亦是爱莫能助,只得暗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是何人如此大胆,连皇粮也敢劫?”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盛开着大片的水菊莲,红的,粉的,白的,紫的,一团团一簇簇,仿佛天上的仙女抛下问情的绣球,在略显寒冷的深秋吐着淡雅的芬芳。站在湖边,轻捻莲瓣,手上便立刻匀了这沁人的馨香。尤记得小时候,大人们会采来几个小小的花苞,将其挂在梳成的双髻上。待生命力旺盛的莲开后,满头的宁馨,便是女孩子们追求的最美丽的境界。 “苏姐姐,加隆大人,是不是有个兄弟叫撒加的?”璃敏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询问,掬起的清水正顺着她的指尖,轻轻滑落到一朵朵粉色菊莲的白蕊上,从苏兰特站的角度望去,阳光透过水珠的折射,将少女白皙修长的手指,照得几近透明,那真是世上最让人心动的手啊。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欢欣赏,苏兰特一边回答,一边还舍不得把目光转向别外:“是他的孪生哥哥。” “他现在在哪儿呢?” 早料到有此一问的苏兰特答道:“谁也不知道啊。大约六十四、五年前,他们兄弟因为一些不可明状的原因分开了,以后就再没联系过。” “他们兄弟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得到苏兰特的肯定后,璃敏又道:“怪不得上次提到家父的名字,大人会听错呢。”“是啊。”苏兰特等着少女的再次发问,可是她却停了下来,只顾掬水抚花,好一会都没再开口,然后,当她再开口时,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想,家父说不准,真是叫那个名字呢。” “怎么说?”苏兰特的声音,不禁带上一丝紧张:虽然各方面的迹象都表明萨卡很可能就是撒加,但毕竟没有可靠的证据,为了避免更大的失望,不管是加隆还是苏兰特,都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憧憬。 “我记得,那正是,家父离开前一年,我们住在炎天……” 衣衫褴褛的人们,带着满身的伤痕,,艰难地把一块块坚硬的青玉岗凿下,然后拖向山下,动作稍有怠慢,监工们浸青辣椒水的皮鞭就无情地落在他们裸露的脊背上,一个个民工挣扎着倒下了,又有更多的百姓被强行拉来服役,每一块开采下来的青玉岗,都浸着他们的把把血泪。而这,不过是为了替要到边境寻视的钧天国君的孙子,建一座只住一夜的行宫。 站在山顶上,向下望去,那充满怨恨与哀号的地方已是钧天的国土,小小的璃敏偎依在父亲温暖又安全的怀抱中,睁大纯净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发生在山腰的一幕,这个年龄的她,还不明白何为人间惨剧,何为惨绝人寰,只不解着为什么这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干了这么久的活,都不见坐下来歇歇脚,吃点东西,难道他们不累也不饿吗? 忽然有一滴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凉凉的,下雨了吗?璃敏抬起头,烈日依旧烤炽着大地,又一滴……啊,是父亲呢,他竟然——在哭,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哭声的吗?大人也会哭啊。璃敏又不解了:“爸爸,你为什么哭啊?你哪里疼吗?“ 撒加没有回答她——也许他根本就没听见,只轻轻吟道:“引其魂魄还,复其白骨归。” “明儿不懂。” 撒加将她放下,自己也单膝跪下道:“就是说,即使他们死在这里,也希望上苍,能听到他们的祈告,将他们的魂魄,引还故土,把他们的白骨,带回家乡。如此,还不至于成为死无葬身之地的孤魂野鬼。”这样的解释显然不是这么小的孩子能理解得了的:“我……还是不懂,不过……听上去,就蛮可怜的……”见撒加仍不住地流泪,璃敏急了:“爸爸,你到底哪儿疼啊,明儿帮你吹吹哦。” 撒加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回璃敏更纳闷了:大人好奇怪,明明在笑,为什么还要流眼泪呢?忽见从不向任何人下跪的父亲,竟然双膝跪地,面向山下啜泣道:“是我的错,是我……我撒加,愧对天下的百姓……”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九卷 陷阱 第二节 你可知,这里曾囚禁着谁吗? “那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见到家父哭泣,所以印象特别深刻。”璃敏道,“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家父的心情,一定是非常激动,所以脱口而出的……我想,那才是他真正的名字——苏姐姐,直觉告诉我,加隆和家父,必定有着莫大的关系,璃敏不敢奢望他的垂怜,只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家父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还有,为什么四十八年前,会有人追杀我们,令我们父女失散多年也不得相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一定知道的,我求求您……将心比心,您也一定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不愿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我……”面对少女恳切的脸庞,苏兰特真不知如何是好,这件事关系到着整个王者之鳍成立的初衷,发展动力和组织最终的目的,关系着包括加隆在内的所有成员的身家性命,事关重大,又岂可轻易泄露——即使对方,真是王者首领的亲侄女。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园外忽有人上前,向她俯耳低语了几句,苏兰特脸色陡变,不得已道:“抱歉了,璃姑娘。”璃敏自知无望,只得强作笑颜:“苏姐姐先忙吧,璃敏告退了。” 当苏兰特到达大厅,加隆正怒火中烧。除她之外,王者的其余五位将军巴尔安、依奥、修拉、隆奈迪斯和艾尔扎克都正襟危坐,谁都不敢吭声。见她进来,虽然众人都没什么表示,但苏兰特还是明显感到他们都舒了一口气。 “苏兰特见过首领,诸位将军。” 没等众人的还礼,加隆劈头就问:“优州皇粮被劫,你可知道?” “哦?”苏兰特微微一惊,随即道,“属下此时方才听说,怎么回事?”加隆道:“优州运住阳光的灾粮,在途经柳州时遭到拦劫,现场留下大量证据,表明乃我王者所为。可是他们——”他指着在座的五人,“竟然谁都不承认!”苏兰特忙道:“会不会在坐的哪位下属私自行动?”她的话立刻遭到了依奥的反驳:“我军一向纪律严明,绝无此等可能。”“你能保证!”加隆对他吼道。艾尔扎克闻言起身行礼道:“首领息怒,属下等自从加入王者之鳍,就将个人荣辱置于脑后,一心为组织效力。在座诸位都深谙首领之心思,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忠心耿耿,苍天可表。值此紧要关头,相信没有谁会做出此等打草惊蛇之举,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还请首领明鉴!”苏兰特也沉思道:“艾尔扎克所言句句在理,况且现场留有大量证据,这不是很明显的诬陷么?”加隆道:“你以为我没想到?负责这次押送的,乃风行宫的炎仕西斯特,外界据传他已以身殉职。”他这么一说苏兰特才明白过来:要打倒身为白银守翼的西斯特,必须至少拥有这一级别的小宇宙,换言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王者的六位将军,个个都有这样的实力,也难怪加隆会如此愤怒,在座的其余五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了。少倾,在巴尔安在带领下,包括苏兰特在内的六位将领都跪下道:“属下愿立军令状,此事绝非我等所为,请首领明鉴!” 似乎没料到会有此一招,加隆愣了愣,只得长吐口气道:“起来吧,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尔等日后的行动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艾尔扎克!” “属下在。” “这件事情交给你了,一定要彻查!” “是!” “依奥,修拉,隆奈迪斯。” “属下在。” “你们负责调动各地的兵力,进展如何了?” “正按首领的要求进行,一切顺利。” “很好。”加隆满意地点点头,“苏兰特,巴尔安,你们继续粮食的调运与储备,务必在十日内全部到位!” “遵命。” “西斯特乃是我风行炎仕,此次失粮,臣有不推卸的责任,请陛下恩准臣彻查此事。” 面对沙加的请命,撒加倒有些出乎意料:虽然名为钧天国的最高武将,沙加却极难得出任务,偶尔一次两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作为大师兄的撒加,自然对此甚为纳闷,曾几次询问史昂,他却总是避而不答。直到四十八年前撒加“篡位”,阅读了历代帝王的秘密手记后,才晓知其中原委,想必利德华也是因此才对风行宫主容忍有加。自此,撒加只要沙加坐镇六行界,安心修行,从来不委派他外出执行任务。沙加也很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特权。不料这次在大聚前夕,他竟会主动请缨,这令撒加不得不吃惊。沉思片刻,撒加才道:“朕绝非质疑爱卿的能力,只是这次的对手实力太过强大,卿孤身一人,未免有势单力薄之险,不如等朕再觅人选,与卿一同前往如何?” 沙加的回答很不客气:“陛下应该知道,臣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撒加微怒道:”卿未免太自信了,朕倒想听听,卿准备如何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王者之鳍?”沙加犹豫了一下,道:“陛下,恕臣斗胆,臣此次行动,并非针对王者之鳍。”撒加闻言心有所动:“哦?爱卿另有想法吗,朕愿闻其详。”沙加低下头:“臣想前往漯州,请漯州主仕艾俄洛斯协助调查,望陛下批准。”他这么一说,恰恰印证了撒加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沙加,你……”然而更令他感动的时候还在后面——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穆和明儿尚在人间。”风行宫主终于吐出久违的名讳,“大师兄,请坚持下去,必能等到亲人团聚的一刻。” 稍稍环顾四周,沙加不难看出,自己正身处一间囚室,或者,更确切的,一间隐蔽得十分秘密的囚室,一间密室。 前西长老利德华在朝为官多年,醉心权术,树敌甚多那不仅是肯定的,也沙加亲眼目睹的,所以不要说他的私宅有一间密室,纵然有个十间八间的,风行宫主也不会惊讶,只是不明白,撒加为何要带自己到这种地方呢? 撒加并不急于向他解释,只径直向内走去,然后在床前停下,问道:“你可知,这里曾囚禁着谁吗?” 沙加预感到这必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答案,便没有冒然作答,只应道:“不知。”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九卷 陷阱 第三节 这是——师父的——头发 撒加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才慢慢道:“四十八年了……自从这座宅子人去楼空后,我每一年都会到这里凭吊穆与明儿,也只有在那一天,我才能真正做回,我自己。”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似要给自己留下难得一刻的回味,当他再次开口时,凌利的光芒又在他的眸中闪现,“发现这间密室的过程虽然曲折离奇,但不是重点,我只想给你看,这个……大约七、八年前,我无意间发现的。”撒加举起手,沙加看到他的手指上,缠着几根细长的丝,于是接过,一边细细搓摸,一边来到光亮处察看,当他发觉手中之物呈草绿色时,内心不由一震,脱口而出道:“这是……头发?” “少说了三个字。这是——师父的——头发。” “何以见得?”沙加反驳道。 “因为我到宗庙,取了供在师父灵位下的头发,请巫女们进行鉴定,结果表明,它们是出自同一个人。” 历代帝王的遗体在火化前,都会由圣女亲自取下其一绺头发,以作珍藏,沙加这才打消心中疑虑,但素来行事谨慎的他并未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而是追问:“大师兄,你肯定吗?对你所说的一切,你能够肯定吗?” “那坛所谓的骨灰已经洒进苏茉河,但当时剪下的头发,是由卡妙和艾欧里亚亲自见证,圣女首领星华亲自进行的,绝对不会有错,所以,我能够肯定,但你,信不信?”撒加反问他,沙加沉默了许久,当他睁开眼睛,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如果一切如大师兄所言,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调查,但因为种种原因,此事的进展并不令我满意。”说着这样的话,撒加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君主,“当年的漏网之鱼,如今得到了我朝黄金守翼的庇护,在漯州兴风作浪,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沙加,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 沙加做着为人臣子应有的反应,跪下领旨道:“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起程,前往漯州。” 这亦是他六十五年来,第一次,在钧天国君面前下跪。 一阵秋风吹来,那片枯黄的叶子终于不情不愿地脱落了枝干,在风中打着转儿,落到地面上已等候多时的伙伴的群中。这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与柔韧后,从枝上坠落的一刹那想的是什么?是幽怨,是悲哀,还是不为人知的心酸?卡妙无从得知,亦不想深究。他只知道,当最后一片叶子落下,便是他该回去,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曙光女神洁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梦幻般的银色光晕,金绿色的眼眸不甚友好地盯着鹅黄色短发的少年,似乎很不愿意它的面前会有另一个人类的出现,冰河也很知趣地离这个外表高贵美丽、内在冷漠易怒的妖兽远一些,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卡妙:“师父,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卡妙打断了徒弟的话——对于一个一向耐心而仁厚的师长而言,是少见的,“我的答案一直未变。”“那么……”冰河低下头,“钧天的国君,是大师伯吧?”他平和的语气和卡妙所受的震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你——谁告诉你的?”他这么一问,无疑给了冰河肯定的答案:“果然……是这样呢,师父也是因此,才远离六行界的吧。”卡妙冷冷道:“这是不你该管的事,回去吧,不要耽误我的行程。” “怎么不是我该管的事?”冰河,这个一向听话又孝顺的孩子,竟然第一次公开抚逆恩师的意思,“这恰恰就是我应该管的事啊。师父平日一直教导我,作为一名男子汉,要有勇气有决心有毅力去承担自己的义务,这便是弟子的义务,为什么师父不让我去?” 望着据理力争的弟子,卡妙一时语塞,这孩子……他真的长大了呢,不再是那个时不时就要入海祭奠亡母,以求得一时安慰的脆弱少年了。可是,岁月的磨砺,并未能洗去他多愁善感的特质,而这一点,又恰恰是作为一名战士最致命的地方。冰河啊,虽然你现在信誓旦旦说得好听,可到时你能否真正面对发生的一切呢?为师此行,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一边是你的父亲,一边是你的师父师伯,你将作何选择?你会舍忠取孝,还是弃孝求忠呢?更不用说,六行界的局势正一片混沌,谁是谁非亦无人能辨清,就连为师,也难在这样的乱局中把准自己的方向,更何况是你呢?为师实在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纠纷中,你为何就不能体谅为师的一番苦心呢,想到此,卡妙下定了决心: “冰河,不要怪我。” “师父?” 尽管冰河的小宇宙已有所成,但怎敌得过身为黄金守翼,各方面正处于巅峰状态的卡妙的一击,带着不甘与不解,冰河倒在了卡妙的怀中。 看到爱徒倒下前望向自己的眼眸,仍是那般明亮,丝毫没有染上凡世间一点尘埃。卡妙的心中,不禁有些伤感,也有些羞愧,也许,自己是太宠溺他了。但艾尔扎克的影子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使他立刻坚定了之前的决心:让冰河怨恨我吧,我情愿用这种有失光明正大的手段,来保住我卡妙,在此世上,唯一的弟子的性命。 曲折幽深的溶洞,因为有了千千万万只夜萤,才没有陷入黑暗的包围。虽然这引些妖兽的个头比普通萤火虫还小,但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效果还是明显的,并且比起萤火虫来,它们的生命力要旺盛得多,发出的光也强得多。卡妙制成的冰棺在它们的照射下,就像一块硕大的淡绿色水晶,美得勾人心魄。冰棺材之内,他的爱徒正沉沉地睡着,如同永眠。 这个冰制的棺柩,凝聚着为师毕生的小宇宙精华,即使几名黄金守翼联合起来,空手想破坏它都是不可能的,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万一,我回不来的话,明年春天,这个冰棺会自行瓦解,你也能重获自由。这个溶洞乃本次轮回的结点所在,外人是发现不了的,你安心地睡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十九卷 陷阱 第四节 记忆深处 走出溶洞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回头望望消失在夜色中的洞口,卡妙忽然感到十分的孤独,这种孤独从他内心的最深处蔓延开来,扩展到他的全身,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再没有其他有生命的东西了。 “米罗……” 仰望天空,卡妙轻轻喊道。一个银白色的东西从他上空掠过,是曙光女神,大约它也感到主人内心的孤独吧,轻盈地降落在山间的空地上,顺从地趴下,让主人靠在自己柔软舒适的羽绒中。 卡妙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起码还有曙光女神忠心耿耿地陪伴在他的左右,有它在,自己起码还能睡个安稳觉 但合上眼的卡妙并未如愿以偿,清凉的山风将一种异样的声音送入他的耳中,也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卡妙听得不是很真切,甚至,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但这样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来,是山间的精灵吗?曙光女神没有一丝反应,所以应该不是。卡妙站起身,循着大致的方向走去,曙光女神也想随同一道,被他阻止了。 慢慢变响的声音证明他找对了方向,前方隐隐约约的火光也证实了这一点,近了,更近了,卡妙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哭声,那哭声低沉柔婉,诉说着道不尽的心酸。在这样的寒冷之夜,这样的深山空谷,怎么会有年轻的女子在此逗留,卡妙不禁起了戒心,更加小心地靠近光源。 小小的火堆旁,坐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女,夜晚的山风正吹起她黑色的发丝,为她平添了一份凄凉与无助,她双手抱臂,正埋头痛哭,丝毫未曾发觉有外来的入侵。面对此情此景,卡妙不禁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眼前的少女,想必也是孤身一人,天地之大,却又不知该项何去何从吧。正在他出神之际,哭声忽然中止,同时传来历喝:“谁!?” 火光下,少女清丽的脸庞上泪痕尤在,湖水一样澄澈的双眸充满敌意地望着自己,敌意的背后却是隐藏着太多的不安与恐惧,卡妙一边奇怪着自己为何会对这张脸有似曾相识之感,一边觉察到对方体内涌动着莫可名状的小宇宙,虽然无法判断它的强弱,但至少表明,眼前之人并没有她外表看上去得那般柔弱,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卡妙立刻打消了想伸出援手的念头,微微欠一欠身,便离去了。 虽然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璃敏并没有想到要真的动手,忽然从黑暗深处走来的年轻男子,他的相貌看不真切,但可以感觉到他挺拔透逸的身姿所散发出的冰雪般冷冽清朗的气质,使人只能远远的仰慕。这必然不是一个被世俗的欲望迷乱了心志的男子,璃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但仍丝毫不敢松懈,正待考虑下一步动作时,对方却彬彬有礼地向自己欠一欠身,再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出城?起码还有半天的路程,就算你赶到那里,城门恐怕也关了,姑娘,我看你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明天再作打算吧。“小贩好心地提醒完,又忙着招呼他的生意去了。璃敏道了声谢,抬头看看已经挂在山头的夕阳,寻思着今晚无论如何是出不了这漯州的和甘城了,只能先找个地方住一宿再说。客栈是甭想了,理由很简单:盘缠不多了,需省着点花。这里是县城,睡在户外可不行,也不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家借宿了。拐进一条巷子,尽头就是一户人家,瞧着模样还不赖,不知会不会接纳一个外乡人,璃敏犹豫了一下,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还是不要和这种豪门大户有关联的好,正待转身离去,门却开了。 门口站着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长相不怎的,口气却很温和:“姑娘,你……你有何贵干?” 不知为何,璃敏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她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意,男子倒很热情,回头对两个仆人道:“这位姑娘的来意清楚啦,还不快去准备厢房。”璃敏正待推却,男子却把手一伸:“请。”这下璃敏更不好推辞了,只得道了声谢,随他往里走去。 卡硌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晚饭过后无聊之极的他,照例想到附近的寻香阁转转,却不料老天开眼,送来这么一个婀娜端庄的少女,即使满面尘灰,也不能掩饰她清雅可人的容貌,卡硌司一眼便看出这少女涉世未深,赶快殷勤地将她迎进屋,乘对方不注意时,悄悄递给家仆一个眼色,家仆会意,不会,香气四溢的茶水被奉了上来,卡硌司一边打手势一边关切地询问:“姑娘还请稍候,我已命人准备晚宴,为姑娘接风洗尘。”璃敏慌忙起身答谢:“多谢大人一番美意,不过真的不用了,小女子冒昧求宿,已是万分过意不去,怎敢再劳烦大人您呢,小女子只想赶快回房休息,明天好早些赶路。”她这么一说卡硌司也不再坚持:“话虽如此,但让远道而来的客人饿着肚子歇息总非待客之道,这样吧,我吩咐下人把饭菜送到你房中好了,这边请。” 这人挺好的,也许是我多心了。璃敏这么想着,跟在卡硌司的后面,走进一间宽敞舒适、装点华美的房间,房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璃敏几时见过这样的房间,不由得呆了,卡硌司在一旁不无得意地说:“怎样,姑娘还满意吧?”璃敏感叹道:“这里实在是太漂亮了,我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得好,我……我…………”香气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面前之人淫笑的脸庞在她眼前忽大忽小,忽明忽暗,与记忆深处,忽然闪现的一张脸孔是那样惊人的相似,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了,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来到庭院中,卡硌司倒也不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反正到嘴的肥肉飞不了,他乐得跟头晕目眩的少女玩起了假山间的捉迷藏游戏。 璃敏一边躲闪,一边调动起全副精力,努力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她想逃出去,但眼前的路径奇怪而夸张地扭曲着,让她摸不着方向,她还试图将时间拖长点,亟盼药效快些过去,无奈事与愿违,她的头愈来愈昏,眼前愈来愈模糊,脚踩在地上,就和踩在棉花上没什么分别,冷不防脚下一滑,似乎踏空了,整个人一下子滚了下去,再也不知道什么了。 卡硌司暗叫一声糟糕,正待冲上前去,家仆却慌慌张张地跑来:“少爷,艾俄洛斯大人来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卷 前夕 第一节 这是什么地方? 黄金的小宇宙灌注于黄金的箭上,使它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上云宵。之后箭的主人也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弯弓从他手中没落,艾俄洛斯几乎同时倒地,失去了知觉。 卡硌司面色苍白,手脚下还在不住的发抖,他知道这一箭射出去将意味着什么。他也没有想到,艾俄洛斯竟如此强悍,在受了剑入后心的重伤后,还能将黄金箭招来,向六行界示警,黄金守翼的实力,果然不是一般守翼比拟得了的。不过,这一箭也令他两次遭到重创,他,死了吗?卡硌司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了他的鼻息,很微弱,不行,决不能让他死,这是自己最好的筹码啊。想到此,卡硌司连忙唤来家仆将艾俄洛斯抬进屋去,然后命他们赶快去请大夫。 本来以为艾俄洛斯是因他私劫皇粮而兴师问罪来的,事实上,开始时的确如此。可没料到,艾俄洛斯接着就出示了他和舜天勾结的证据,卡硌司这一惊非同小可,更没想到的是, 原来艾俄洛斯从来都未曾完全信任过他,这么多年,他一起在暗中调查着自己回到钧天的目的和幕后的黑手,而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自以为已经唬弄住了他。现在想想,当初艾俄洛斯同意劫粮,说不定也是令他放松警惕的一个谋略呢,可恨自己对他后来的“于心不忍”却没有加以足够的重视,真是“一失足”啊。幸亏艾俄洛斯没有察觉当年之事,否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回想起刚才一幕,真是有惊无险。若不是自己的一句“我找到了艾欧里亚的尸体”令艾俄洛斯大受刺激,自己得以偷袭成功的话,恐怕一切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大聚之日距今不足五天,各国国君已陆续来到六行界,舜天那边也按计划进行着,想来不会再有大的变化,但为了保险起见,应该通知羿颃。想到此卡硌司唤来传令,命它立即往六行界报信。 望着榻上昏迷的青年,卡硌司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忍来。凭心而论,这么些年,艾俄洛斯的确待他不错,不光将他安顿在漯州,还对他的小宇宙加以悉心的引导,使之得到明显的张进,自己也因此对艾俄洛斯的小宇宙有了一定的了解,否则,刚才的偷袭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对一个以往有着不小过节的人尚且如此,艾俄洛斯的胸襟与气度可见一斑。在他担当漯州主仕的四十八年间,这一块以往钧天结界最易破损、百姓经常遭妖兽侵袭的地方,竟然再未出现过死伤三十人以上的事故,漯州也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足见艾俄洛斯治世的能力。如果说穆的温和缺乏男子的气概,撒加的宽厚是妇人之仁,艾俄洛斯几乎就是一个完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艾俄洛斯,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 难以忍受的疼痛令璃敏禁不住发出一阵呻吟。手脚并用地挣扎了一会,才从冰冷的地面中,扶着墙站了起来,左脚好像崴到了,一着地便钻心的疼,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有多处硬伤,最糟糕的是腰闪一下,行动起来很不自在。不幸中的万幸,头部好像没有大碍,运一运气,内息还算顺畅。现在所处的地方光线十分微弱,璃敏歇了好一阵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她正处于一条狭长的走廊内,背后,也就是她摔下来的地方,是一排通向她现在所站地的楼梯——难怪全身上下那么多磕伤。 这是什么地方? 璃敏的心头涌上一阵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恐惧,不就是借个宿吗?怎么会搞这么惨?上天注定她此行不会太平,非但不太平,还要多灾多难。这儿,到底是哪里?自己还在那个衣冠禽兽的宅子里吗?还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抚着墙镇定了一会,璃敏才壮起胆,一瘸一拐地向深处走去。 前方出现了光源,璃敏并没有冒然闯上前去,而是在拐弯处停留了一会,听听确实没有大的响动,她才将那一步跨了出去。 展现地眼前的是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不,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囚室。因为那个被铁链锁着,坐在硬梆梆、冰冰凉的石床上的白发人,说明了这个房间的功用——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囚室。 璃敏摔下来的时候,史昂正打着盹,一阵响动将他从原本就不酣畅的睡眠中惊醒。起先他以为是卡硌司,虽然前两天这家伙刚来逼供过,但大聚将近,保不准他会狗急跳墙,做出点什么。史昂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却又一下子放松下来,是啊,提高警惕又有什么用?自己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一身绝学早已无从施展,更何况还被这胳膊粗的铁链锁着,如果卡硌司是来对他下毒手的,自己也只有束手无策,听之任之了。但等了好久,都不见人来,再回忆回忆刚才的响动,着实有些蹊跷,难道是有别人闯入了吗?卡硌司怎么会让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再说了,要真发现了,他怎么不下来灭口?这可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啊。史昂心中疑惑渐深,无奈又不能亲自察看,只能坐着,等待命运之神的安排。 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命运之神的安排展现在他的眼前,——竟然是一位端庄秀美的少女。 史昂的眼睛不禁一亮,是真的一亮。想一想这几十年的功夫,除了送饭的老妪和满脸灰斑的卡硌司,成天面对的就是青灰一色的砖墙,连一个活物都见不到。史昂已经习惯了与自己的影子为伴,对于他这样的一个人,蓦地见到一个漂亮的异性在自己跟前,眼睛一亮真是再好不过的反应了——说明他的思维还是十分正常的。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卷 前夕 第二节 六十五年,弹指一挥间 不,他的思维,不光十分正常,而且还保留着帝王时代应有的敏捷与准确。在看少女第二眼的时候,他就知道,面前站着的到底是谁。不仅仅因为她的长相酷似他的首席弟子,还有,她胸前挂着的,那个美丽的水晶坠子——少女摔落的时候,从颈脖里颠了出来,她并没有发现。 璃敏也没想到,面前之人会是这般模样。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形如槁木、骨瘦如柴、风烛残年的老人,未料到眼前人还那样俊秀清逸、且带着仙风道骨的气质。只是他的肤色白得可怕,说句不好听的,僵尸见了只怕也会被吓跑的。但正因为他雪白的皮肤,才使得他的额中央,那两粒色泽已经很淡的砂印,还能被她看出来。 和先生很像呢。 璃敏这么想并不奇怪,点一粒砂记普通,点两粒就不多见了,而身为男子点两粒则可以用“稀罕”来形容。记得刚懂事的时候,自己可是对先生眉间的两颗“痣”充满了无穷的好奇心,非要让他也给自己点两颗。当时先生是怎么回答的? 这个是天生的,洗都洗不掉哦。 对咯,是天生的呀。看着被剥夺了自由的人,璃敏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天生。 是天生的。 生,而有之的。 那么他,也是天生的吗? 一想到此,璃敏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如果,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的迷团,是不是,可以由这个人来解开?他跟父亲,跟先生,有关系嘛? 与此同时,璃敏也感到,对方望着她的目光,甚是异样。 就在她准备对这种目光有所回应之时,一个低沉的、很不顺畅的声音响起了: “你……叫璃……敏,是吗?” 这一句问话印证了她心中奢侈而异想天开的想法,少女的声音同样颤抖着:“前辈,前辈是……” “我是撒加和穆的师父,前代的黄金守翼,史昂。” 璃敏闻言立刻恭敬地下跪:“原来是太师父,请恕明儿无礼了。” (加隆的这一段飞樱当时是在办公室一边听音乐一边写的,当时外面还下着小雨,真的很有感觉,大家可以去听听,是陈悦的“追风的女儿” 链接如下:http://.79tt/gequ/chenyue/629/zhuifengdenver.htm 点击不行的话就复制粘贴 大家也可以自己搜索) 京都的一切还那么熟悉,甚至两侧的小摊位也没有多大变化,商人的吆喝叫卖,买者的讨价还价,路人的喧哗谈笑,把繁华的街道装点得热闹非凡。 独自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加隆的心却是一片孤独。 六十五年,弹指一挥间,风景依旧,而人事全非。这是加隆听过的最残忍的一句话,因为它深深印证了他的命运。 风中招展飘舞的黄色旗帜闯入了他的眼帘,诱人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他的鼻孔,没有引起他的食欲,却勾起了他的回忆。这家街边的小吃店,是一对外地夫妇开的,起初只是一个不足十平方的店面,卖的也只是两三种据说是店主家乡的风味小吃。撒加很喜欢,可他却—— “隆隆,你吃一点,吃一点嘛,真的不错哦。” 看着那一碗冻胶状的东西,加隆皱起了眉头:这种东西会好吃吗? “我……还是吃面算了。”他执拗地从旁家要了碗面,端到撒加面前,看着他身边的那个紫发小鬼,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不能理解地摇摇头,开始吃自己的面,一口,两口,三口…… “啊!”他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嘴里的食物却违抗了他的意志,经由他的喉咙滑进了他的肚子,无奈,加隆只好把怒视的目光投向男孩:“小穆,你——” 穆嘻嘻一笑,露出两排还没长全的牙齿:“是小撒哥哥让我做的。” 以念力将自己夹起的食物换走,而且还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撒加虽然也能做到,但由擅长念力、又没有特殊感应的穆来做,更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没等加隆怒目相向,撒加也笑嘻嘻地道:“隆隆,味道如何?” 砸砸嘴,回味一下,似乎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加隆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穆很会把握时机地又夹起一块道:“加隆哥哥,你吃嘛,真得不错哦。”连口吻都是跟撒加一模一样的,加隆狠狠地瞪了兄长一眼,又实在不忍拒绝那么可爱的小孩子的邀请,只得委屈了自己。闭上眼睛,加隆作英雄就义状将东西咬在嘴里,慢慢嚼着。 一股清香在自己的齿颊边漫延开来,微有些凉,却很鲜洁的感觉占据了口中的每一处角落,没想到这看似腻粘的东西,入口却如此清爽,加隆不得不承认:“嗯……的确,还可以……” “不错吧。”撒加蓝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最亲爱的哥哥怎么会骗你呢?” 切!自恋的家伙! 加隆低声咕哝着,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当那层雾散去,他看到的是矗立着的崭新的三层小楼,忙得不亦乐乎的伙计,坐在柜台算帐的那对夫妇,不变的只有那块黄颜色的招牌旗帜——但也已经换成新的。 原来,一切都会变的。 我想跟哥哥你永远在一起,是多么傻啊。 加隆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还有,大艾,小穆……你们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昏暗的天空忽然闪了一下,一道金色的痕迹从他头顶上空划过,不仅仅他,街上的许多人,都目睹了这一奇景,大家不由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那是—— 那个,小宇宙,再熟悉不过了。 加隆向痕迹所指方向望去:西南面,没错,那里正是漯州,艾俄洛斯的所在。 猛然间,身体一震,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击起阵阵涟漪。正当自己想抓住那种感觉,好好回味一番时,它却又消失了。像投入怀中的几滴水,再也寻它不着。 也许,只是幻觉罢了。 大战前夕,自己太紧张,太累了。 所以,出现了幻觉。 对的,一定是这样。加隆低下头,沿着来路,慢慢返回,本来就起伏不定的心潮,如今是更不平静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卷 前夕 第三节 难道您不想报仇吗? 菟丝兰展着她柔软的肢体,缠缠绵绵地抱着木行宫的白玉石柱,当其他的姐妹们,都开出了纯白似雪的花朵时,这最靠近自己的一朵,展开的却是红色的笑靥,那红色,跟白色的寄主,白色的伙伴,交相辉映,如同一团火,啊,不,比火还要热烈,比阳还要灿烂。 只因这一朵菟丝兰,吸收了自己身体里的血——她一滴都没有浪费,用昭示它的主人,生命逐渐远去的鲜血,来使自己更漂亮,更显眼,更夺目。好啊,众多姐妹中,唯有你,才是最强的。 只开一夜的菟丝兰。 好啊! 我也将像你一样,把生命中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最短的时间里,渲泄出来。 肆意地,不受任何限制的,渲泄出来。 昏暗的天空,忽然亮堂了起来。 一个高速燃烧的小宇宙,拖着长长的金色轨迹,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地行宫,如同星辰陨落,整个大内都被笼罩在强光之下,然后又回复到渐渐浓厚的夜色中。 艾俄洛斯! 撒加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然后,一种更加熟悉与久违的感觉紧接着袭了过来,他很想将其抓住,好好地回味,但它却同远道而来,已耗尽了全部能量的小宇宙一样,仅仅一瞬间的显现后,就消失了。 那是如此短暂的一瞬间,短暂到几乎让人怀疑着它的真实性。 急匆匆地赶到地行宫,毫不惊讶会发现包括米罗在内的众多守翼都齐聚在这里。见到他来,米罗挥一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都离去,然后才道:“是二师兄啊。” “一定出大事了,否则,他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通知六行界的。”撒加边说边把手伸向深深扎在地行宫前殿的虎纹岩地上,还微微颤抖的黄金箭,那上面残存的小宇宙很微弱,但够了,它所传达的信息,已经够清楚了。 好啊,艾俄洛斯,这件事果然还是瞒不了你,你也已经怀疑了。 撒加在心中默默地赞许。 “我已派出传令蝎找诸位师兄,二师兄不会有事的,请……陛下放心。” 戎悠石光下,米罗那一头海蓝色的长发给人似曾相识的温柔感觉,衬托得那张英俊的脸格外坚定刚毅,撒加忽然轻轻一笑,用连自己也难以听见的声音道:“若我在这一刻死去,便上苍给我的最大恩惠。” 听完了史昂的叙述,少女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直到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为何父亲会在一群素不相识的苦役面前流泪下跪;为何先生总是望月长叹,满腹心事;为何在他们温暖的笑容背后,总能看到郁郁寡欢的身影,总是能感到孤寂荒芜的心田。原来,他们是那样被世人误解着,唾骂着,他们无法报血海深仇,也无处实现宏图伟业。他们的一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结果却落得悲惨收场,这太不公平了,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现在,我开始后悔,不该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史昂忽然道。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心中,种下了一样最可怕的东西,——报仇。” “难道不应该吗?”璃敏理所当然地恨道,“他们这样对您,难道您不想报仇吗?我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仇,当然是要报的,但是,它永远不能成为任何一个人,一生的首要甚至是唯一的目标。”史昂的声音是痛惜的,“我看到,看到了仇恨,正慢慢占据你的心,就像你的父亲一样,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明儿,你一定要学会,如何把握在仇恨中的人生取向,千万不要让它蒙蔽了你的心志。” “可是,可是我无法不想,无法不恨!”璃敏泣道,“如果先生还活着,或许我可以放下仇恨,但现在——” “穆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说这话史昂不知道是安慰徒孙还是安慰自己,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到六行界,将你父亲解救出来,不要让他被仇恨继续蒙蔽下去了。” “可是——”璃敏道,“我去有什么用?我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不如我到六行界叫人来救您,只有您,才能证明父亲的清白啊。” “不行,时间不够了,明儿,我要你马上赶往六行界,一刻也不能耽搁。” “不是还有位师叔在漯州吗?”璃敏急中生“智”,史昂苦笑一声,道:“你还不明白吗,刚才……” 什么都不用说,璃敏怎会对刚才的小宇宙毫无感觉,只是当时见太师父脸色变了一下,却没停顿他的叙述,她也就不便发问。 倒身对史昂拜了三拜,璃敏道:“太师父,您多保重,请原谅明儿的不孝,不能现在就救您出去。”史昂点了点头:“快走吧。”少女不敢再耽搁,起身离去,身体忽然轻松了许多,她明白这是太师父暗中替她疗伤的结果。依稀感觉到背后那充满希望和慈爱的目光,泪水再一次溢出少女的眼睛。 史昂疲惫地依靠在墙上,轻轻吐了口气。 撒加的女儿……沙加,这是你的安排么?还是,天意? 没有费多大功夫,璃敏就发现了密室的玄关所在。原来这个地下囚牢的出口是隐藏在假山间的,自己一定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打开了出口,才失足落下,不想机缘巧合地探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太师父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赶往六行界,别的不应也不能多想了。璃敏正欲借夜色的掩护逃出这酝酿着惊天大阴谋的宅子,面前却闪过一个黑影,她尚未看清对方的长相,身体一麻,已被制住。 “少爷,”那擒住了她的人道,“这丫头看来已发现了您的秘密,可留不得。” 璃敏的心狂跳了几下,尽管被点了穴无法动弹,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四肢微微颤抖,还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紧缩起来。 卡硌司从暗处走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伸出手,在她光洁的脸上捏了捏——如果眼光能杀死人的话,他一定已死过数次了——道:“这么漂亮的妞,不玩玩就杀了,岂非可惜。”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卷 前夕 第四节 叹尘寰中,消长谁定 璃敏竭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喊出点什么,暴露了身份,一切就完了。 所以,她咬紧牙关,拼命地忍,忍…… 卡硌司的手,从她的脸颊,往下,到下巴,脖子……忽然,他停住了。 他的手,正按在那个十字的伤疤上。 一阵颤栗,同时向两人袭来,那一瞬间,他们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到了什么。 仿佛被蛰到一样,卡硌司猛然将手缩回。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那眼神如同看到了鬼魅。 “不,不可能……不会的……不会这么巧……”他喃喃地说着,边说边向后退。 “少爷?” “把她关起来,关起来!!”卡硌司忽然怒吼道,然后转过身,消失在地下囚室的入口中。 起程伊始,璃敏就预感到这一趟绝非平常之旅,但当初不管她怎么想,也绝不会想到这次赴六行界的途中会发生那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自己总是一再陷入险境,又总是会遇到贵人相救,同时知道有关自己身世的一个秘密,不过这次,恐怕就指望不了会有人来救自己了吧。 不知是那个叫卡硌司的仇家和他手下的疏忽,还是自己隐藏得足够好,他们居然谁也没发现她也是个小宇宙能者——他们只是用普通的手法点了她的穴,并未施加束印(施于对手穴位,使对手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一种结界)。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的能者,都会结全展御气(以全身穴位为结点,所布覆盖全身的“气”结界),它能使普通的点穴手法失效。而有能耐结全展御气的人,非在特殊情况下,是不会将御气撤去的,因为全展御气对一个能者而言,是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保护,况且再结御气也是一件又烦人又消耗体力的活。但对于璃敏,她根本不会设这样的结界,再加上自己刻意的隐藏和玄天玉的封印,一般的守翼又怎么可能觉察得到她的小宇宙。 话虽如此,然一旦在没有全展御气保护的情况下给人制住了,再冲开就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因为内息穴位出现阻滞,再运用小宇宙将十分困难,只能依靠肉体的力量——内力。璃敏没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加上心又急,一时摸不着要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若等到天亮,那时即使自己能动了,恐也再难脱身。 越急越不行啊! 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璃敏命令自己定下心来,稍作休息,然后再试,终于,到第七次时,她摸对了门路。 小宇宙恢复了,绑着她的绳子自然不在话下。璃敏起初想凭念力解开绳结,无奈这是个精细活儿,对方又是打的死结,最后只能凭蛮力挣脱, 将耳朵贴在门上,小心地听了一会,确定没有动静后,璃敏才打开了门,夜色正浓,是逃跑的好机会。她正欲寻找出路,忽又想到自己的包裹不在身上,往六行界还有一段路程,没有盘缠可不行,正思索着该如何寻回失物时,却听见院落四角响起了人声,同时亮起了火把。 难道我被发现了? 璃敏一阵紧张,连忙找个暗处蹲下,看着十多个家丁在院落中来回搜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冷不防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嘴,璃敏大骇,正欲反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明儿。” 按照常理,大聚之时,钧天总要投入大量的警备,尤其在波谷期,防卫更是森严。可这一回,大内的五名黄金守翼竟然走得只剩一个,在历史上纵然不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绝对是件稀罕的事了。更让米罗不安的是,撒加不光不要他作陪,甚至连近身侍卫也不准备带,那怎么行!米罗不仅加快了脚步,一定要赶在大聚前再劝劝撒加啊。 来到勤政宫后殿,那里却是空无一人,书桌上的奏折整齐地叠放在一边,最上面的是一块折好的白绢,米罗下意识地将它展开,正是撒加苍劲有力的字迹: 倚风长啸 栏杆拍遍 叹尘寰中 消长谁定 沧桑话尽? 沧桑话尽! 不!米罗随手将白绢揣入怀中,拔腿就向轩辕神坛跑去。 来到神坛,结界果然已经设好,米罗欲往里闯,被守卫的火行宫炎仕尚春拦住:“殿下,神坛乃重地,不能擅闯啊。”米罗犹豫了一下,问:“守卫的禁军怎么这么少?”尚春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马上传我的命令,把火行宫的侍卫全部调来。” “可是,陛下吩咐过,除了守卫的禁军,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殿下您也赶快请回吧。” “现在主上不在,就要听我的,你照做就行,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米罗看来是下了决心,尚春无奈地跪下道:“请您体谅属下的难处,不要让属下为难啊。” “我不为难你,我已经说了,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米罗的口气非常坚决,尚春急得满头在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身后传来人声:“米罗,你怎么会在这儿?”却是北长老枫岳。 “老师,我……”米罗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枫岳皱了皱眉头:“既然是主上的吩咐,你就不要再自作主张了。”“可是——”米罗一听急了,靠近枫岳低语道:“我担心,八国国君,尤其是舜、变、苍三国国君,会对大师兄不利啊。” “这一点主上岂会不知。”枫岳缓缓道,“相信他这么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些为人臣子只要照做就行了。”枫岳没再给米罗申辩的机会,紧接着又道:“大内如今只有你一位黄金守翼,主上吩咐你镇守六行结界,你怎可擅离职守,还是赶快回去吧。” “我——” “回去!枫岳严厉地道,“六行结界若出了差池,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米罗无奈,只得折回大神殿去了。 撒加,我已为你排除一切障碍,让你能够放心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不管结局如何,我永远都会追随你,永远不离不弃! 望着米罗的背影,枫岳无限萧索苍凉地笑了。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一卷 决战 第一节 该来的,始终要来 在有文字记载前,远古时代的大世界,并没有区域性的结界保护,那时的人类不光要应付自然灾害,还要提防飞禽走兽的袭击,为了在恶劣的条件下求得生存,人类自发地组成部落。部落的首领住住是一个或几个小宇宙能者,一开始,人们只是依赖着领袖过人的力量获取食物和狩猎时的安全保障,领袖本身并没有任何的特权。后来,逐渐地,他们发现以自然界某些吸取天地精华,具有灵性的物质为结点,可以创设出个人无法创设的、且持续时间较长的结界,人们便结束了游牧式的生活,开始在本部落的结界范围内定居,并发展农耕和蓄牧。随着人丁的兴旺,部落的不断壮大,最高层的领袖(一般是小宇宙最强者),开始脱离生产活动,专司管理之职(包括结界的维护、下一代的培养、部落的祭祀、与其他部落的交换或战争等等),而部落间为了争取更大更好的生存空间,也开始相互侵吞,这种局面至少持续了十万年,最后,大世界形成了以自然演变的各大结点为中心的九个国家,由于这九个国家的国力相互接近,任何两国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被临国取得渔翁之利。九国互相牵制,大世界首次处在一种相对平衡、也是和平的状态中。 然而好景不长,几千年后,所有的国家都发现:除了钧天国之外,其他国家的主结点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衰弱,且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而中心国钧天的主结点——六个青铜水晶球却愈发强劲起来。九国国君从这一迹象推断出,未来大世界继续存在的本源,必然是中央钧天的主结点无疑。九国又经过数十代的努力,终于摸索出八国主结点从钧天主结点补充能量的方法:就是在每三千年一次的波谷期,大世界结界普遍最弱的那一天,各国主结点将产生强烈的共鸣,此时,通过传国玉玺和降龙金剑,便可完成这一浩大的工程。从此,占尽了天时地利的钧天国,便逐渐成为大世界的宗主国,各国按规定定期向钧天国进贡,输送最优秀的人才,接受钧天在结界维护上的指导。各国国君每隔二十六年会晤一次,每四次会晤后的第五次,就称为“大聚”,大聚的地点总是固定在六行界的轩辕神坛,九国国君绝对不能缺席。大聚之时,国君们围绕本次的主题进行国事交流,而最高潮,则是由钧天国君向其他八国国君出示传国玉玺,以示其绝对的领导地位,接受其他八国的宣誓效忠,并表示将克尽职守,定不负众望。如果八国国君对钧天国君不满,也可在此时提出,甚至可以要求其退位,另立贤者。 大聚的地点设在轩辕神坛,钧天国君的座位安在宗庙的正门前,其他国君则分别在两侧呈弧形就座,九人围成一圈。 礼节性的寒喧过后,钧天的内务长爱美达正欲宣布大聚的议程,舜天的国君羿颃忽然从座位上站起: “且慢!” 该来的,始终要来。撒加心忖,只不过,羿颃未免也太心急了。 钧天的朝政向来颇受八国关注,尤其六十五年前准储君叛变一事,更是将大世界的目光,全部聚集到钧天国之上。和当年之事相关的流言蜚语,通过域府(一国安在其他国的官方机构,有中央和地方之分),各国国君也都有耳闻,对于所发生的事及其后引起的大世界政治军事格局的变化,各国的反应也大相径庭。只是事关重大,谁也不敢率先向钧天国君发难,每次会晤,众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都在盼着大聚之日,能将以往之事作一个彻底的了结。是以羿颃一起身,就连一向与钧天修好的玄、炎二国国君,心中首先浮出的,也是长久压抑着的疑问,即将被解答的期待之情。 “父王,如果证实主公即是撒加,我们该怎么办?”坐在玄天国君頔涟身后的魔玲,轻声问道。 “什么都不要做,我们静观其变。” 頔涟举起酒杯,轻呷一口道,心中却是远不如表面那样平静和胸有成竹:凭心而论,眼前的这位钧天国君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王候之才,倘若他真是撒加,也确然可惜了。 不管众人的表情如何,羿颃只做他该做的事,作为臣子,他总算还是给足了撒加面子,向他行了抱肩礼,然后才道:“恕臣无礼,自古以来,每逢大聚,九国国君就要齐聚一堂,坦诚相待,共商大事。如今在这神圣而庄严的地方,主公却依旧如往夕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有失诚意和体面?所以臣斗胆,还请主公摘下面具。” 这小子,说话还真不含糊。撒加原先以为,羿颃会用什么拐弯抹角的方法迫使他暴露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他却是如此直接。还没等撒加作甚反应,爱美达已经喝道:“大胆!主公身患畏光之症,乃天下皆知之事,舜君如此为难,是何居心!”羿颃冷笑道:“畏光?是畏人吧,乃是——畏天下之人吧!” 有意思。撒加心忖,开口道:“舜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身患异恙,还要向你,向全天下证明不成?” “异恙?”羿颃反唇相讥,“恐怕是心病吧,撒加!” 这两个字一出,立刻在神坛上掀起轩然大波,人人面色或惊慌,或迷茫,或疑惑,或焦灼,每个守翼都暗暗催动小宇宙,不久,神坛上空便积聚起五光十色的小宇宙流,都城内外的人见状,纷纷驻足观看,议论不绝。 撒加微笑道:“你是在叫朕吗,舜君?” 羿颃冷笑两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为了让在座的各位心服口服,我就叫个人来,他一定能拆穿你的身份!”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一卷 决战 第二节 撒加,你也太狠了! 舜天的国君叫来的,正是伪装成侍卫一道进入神坛的卡硌司,羿颃对着其他七国国君道:“当年撒加叛国轼君,幸好璟帝在此之前已策封地行宫主艾俄洛斯为储君,后者又将帝位禅让于西长老,便是如今站在我等面前的‘主公’,此乃天下皆知之事。而这位……乃是前西长老膝下唯一的孙儿,卡硌司。内务长大人,您在朝为官多年,应该认得吧?” 爱美达细细一瞧,果真是失踪了多年的卡硌司,心头的疑惑不由加重,难道谣言所传,都是真的?那如今的主公……她不由朝戴着面具的人多望了几眼,而她的这种神态,也被坐得较近的幽、鸾、阳三国国君尽收眼底,私下都握紧了所带的佩剑。 卡硌司象征性地向前走了两步,并不敢过分靠前:“诸位君主,小人可以作证,如今坐在这里的,确是当年谣传已逝的木行宫主,撒加!四十八年前,小人曾亲眼所见,撒加杀死祖父,取而代之。只恨小人势单力薄,无法为他老人家报这血海深仇,这四十八年来,小人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就是为了等到今天,向全天下人揭开他伪善的真面目。还求各位国君能助小人一臂之力,为天下百姓除去这个欺师灭祖之贼,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以扬世间正义之气!” “不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变天国君鄼博首先响应,作为羿颃在变天一手培植的势力,他这么说并不意外。 但马上就有人反对,炎天的国君歆梦道:“单听一面之词,怎可认定主公即是撒加,变君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炎君的意思是,天下居然会有人错认自己的亲祖父了?“苍天国君岫刍语气中的冷嘲热讽是很容易听出来的。 “二位君王切莫伤了和气。”打圆场的是鸾天的国君火玫子,“主公,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使得天下人对您有所误解,您还是勉为其难,应了舜君吧。——不如,臣等陪您到宗庙内取下面具如何?” 撒加哼了一声:“朕乃九国之王,岂能如此轻易受尔等摆布!?”话音刚落,一股小宇宙流就向他袭来——在羿颃的示意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卡硌司率先发难。 撒加身边没有半个侍卫的保护,内务长和侍女都是普通人,眼见攻击已至撒加眼前,他却依旧岿然不动,魔玲真替撒加捏把汗:撒加若是抵抗,就暴露了身份,而不抵抗,则会受伤,他到底会选择哪种方式呢? 钧天国君的面前亮起一个淡蓝色的屏障,卡硌司的攻击碰到它,就像陷入泥潭的小石子,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座的超过九成都是守翼,而且谁都知道如今钧天的国君利德华是文官出身,撒加此时出手抵御,无疑已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钧天国君,是以卡硌司更加无所顾忌,抽出剑来大喝一声道:“撒加,纳命来!”便向他刺去。 撒加双足点地,从卡硌司头顶飞纵而过,轻轻落到神坛中央,张狂的笑声从他口中发出:“不错,我就是撒加!我就是九国之主!你们谁能耐我何?!”说话间脸上的面具龟裂成无数碎片,在小宇宙的巨大威力下,箭一般飞散向四面八方。 众人齐声惊呼,纷纷设下结界保护,有几个动作慢一点的,被碎片击中,穿过身体,顿时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痛苦呻吟。 “撒加,你也太狠了!”作为随行侍卫来到钧天的修罗,本来对当年差点取了撒加性命而内疚,也为撒加才能卓越却名不正言不顺而可惜,然见到一同前来的同僚重伤倒地,心中激愤,罗刹飞剑化作一道红光,直刺向撒加前胸。 “同样的招式,我岂会受制两次!”日光下,撒加的脸孔陪显苍白,但说出的话依旧霸气十足,魔皇粉星拳在空中划出金色的拳迹,将迎面而来的飞剑击落在地。 这小子果然厉害!羿颃见状,心中也骇然不已。本以为花言巧语说服修罗前来,擒住撒加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事情并不顺利。 变天和幽天的守翼亚纳、雷恩相互使一个眼色,一左一右两个强大的小宇宙呼啸着向撒加夹来,两人都有着白银之上的实力,撒加却不怕,全身散发出雷霆万钧的气势,天女散花般的小宇宙流穿透了呈避墙之势而来的攻击,并迫使亚纳和雷恩不得不再筑起结界自保。 在这两人发动攻击的同时,苍天的守翼海蕴也亮出火鞭,由于火之小宇宙的柔性和不确定性,加上撒加同时应付两名守翼,不免有所分神,以防守著称的木结界并未完全将火鞭的威力阻回,撒加只觉胸口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可恶,似乎打在原来的伤口上!撒加这样想着,手上却不敢放慢,因为又有三人加入战团。 眼见撒加的胸前衣襟渗出点点鲜红,扑上去厮杀的鸾天守翼辽戴喝道:“他受伤了,大家上!” 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抱着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转眼又有几名守翼冲上前去,一时间小宇宙流激烈碰撞,天空出现奇光异彩,不知情的人瞅着好看,殊不知战斗着的人有多凶险。 罩着神坛的结界已经在小宇宙不断的碰撞下,出现点点漏洞,结界内未参战的人也为了自身安全而设下更强的结界,结界外的大内侍卫,也因为谣言的可怕和神坛历来不允外人涉足的禁令而犹豫不前,不敢入内。 魔玲也欲提鞭上前,却被頔涟拉住:“玲儿,稍安勿躁。” “父王,撒加乃僭帝,人人得而诛之,我身为玄天公主,更是义不容辞啊!” 頔涟还是强拉住了她:“有雪木去就可以了,玲儿,为父不想让你涉险,更不想让你为难。” 魔玲冰雪聪慧,自然知道父王的所指,一时间,心中也是大为犹豫,提着软鞭的手也松开了,心中只想着:倘若艾欧里亚在,他又该怎么做呢?”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一卷 决战 第三节 难道真是天妨奇才么? 少顷抬头,见撒加正以一已之力,同时御八方高手,脸上却是毫无惧色,小宇宙的运行更是有条不紊,毫不慌乱。对弈之人虽也使尽浑身解数,一时之间却仍奈他不得。魔玲禁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撒加不论从相貌、气度、才干,还是小宇宙的修为上,都足以堪称当世一流,今日只要还有一位黄金守翼相助,这干人又能奈他何。又想到:若由他领导九国,说不定真能实现传说中的“神之治世”,只可惜……难道真是天妨奇才么?“ 此时正在厮杀的众人也感到如此斗下去,一时之间亦难有结果。敌人只有一个,大家倒还要防着刀剑无眼,莫伤了自己人,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想到此众人仿佛有了默契,四人一组,四人一组的轮流上,这样就算杀不了撒加,耗也能将他的体能耗尽了。 撒加岂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真是艺高人胆大,黄金的小宇宙升起,结成高强度的结界,将前来厮杀的八名守翼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逼得他们无法脱身。但此举也加速消耗着他的小宇宙,一不留神,左腕被划了一道口子,激荡的御气使他的鲜血四处飞溅,而这,又大大激发了众人的斗志。小宇宙彼此间剧烈的撞击,终于冲破了撒加的结界,就像坚固的水坝忽然被洞穿一样,结界内积蓄的强大力量四处流散,随行的侍女、近身官统统喷血倒地,有多名守翼受伤,宗庙的前院也尽数被毁,八国国君见此惨景,纷纷作礼哀悼。歆梦更是冷冷道:“撒加,你背叛钧天在先,欺师灭祖在后,如今又害死这么多无辜的生命,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撒加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只感到这天地之间,再无人会相信他,理解他,新仇旧恨便一起涌上心头,他大喝一声道:“好!既然这一切的罪过都要我来背,我也不能白叫你们冤枉了,今日我就背个彻底!”言罢,已着蓝瑄剑在手,青光闪过,顿时三名守翼呜呼送命。 今日前来的守翼,有不少是撒加少年时结交的好友,相当一部分私交甚笃,又怀着波浴期守翼身负重任的心意,撒加于公于私,都手下留情。然此番一招得手,他也再无顾忌,逢人便是重招,魔皇粉星拳和蓝瑄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转眼又有数名守翼被他送上黄泉,神坛上到处散满了鲜血,如果历代祖先真有灵,只是怕跳也要跳将出来了。 眼瞅着撒加虽多处受伤,却愈发战得肆无忌惮,国君们再也无法安坐下去,相互之间以意念通过气之后,八个强大的漩涡状小宇宙升起,高速旋转着,聚到神坛上空,然后以迅猛的势态,向撒加冲去。 小宇宙的聚合散发出强烈的光芒,肉眼根本无法直视,在这片耀眼的白光中,忽然闪现出银蓝色的小宇宙流,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庞大的网,裹卷住了这个可怕的小宇宙团,紧接着又一个奇怪的小宇宙升起,在强大的攻击之前,几乎无人察觉到它的存在,但这股柔弱无物却又真真切切的力量,还是径直升向空中,穿进那愈发靠近撒加的小宇宙团,下一个瞬间,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击碎了护卫神坛的结界,也让在场的,除了撒加以外还活着的人目瞪口呆,动弹不得。若非六行结界的存在大大削弱了这些力量,整个大内皇宫恐怕也早已被夷为平地。 不可思议! 真不可思议! 羿颃震惊万分。 这撒加,他到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强的小宇宙,他怎么会,怎么可能…… 神坛中央的数十名守翼,也都冷汗涔涔,惊魂未定,若不是撒加巧妙地将他的另两项绝技:银河星爆和异次元融合在一起,先暂时抵住小宇宙团,再根据以柔克刚的道理,将其内核粉碎,散去全部力量的话,他们恐怕,也只能统统为国捐躯了。 然而这一击,也消耗了撒加全部的力量,狂喷一口鲜血,蓝瑄剑自手中摔落,他本人也近乎虚脱地倒下,不远外的魔玲见状,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敬佩,竟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想要搀他一把,未料此时的撒加尚未从浓烈的杀意中清醒过来,朦胧中只当有人趁火打劫,心中怒极,竟又蓄起力量,一拳打去。这一拳虽威力不足,然对于毫无防备的魔玲而言,纵然不死,也要落下残疾。 頔涟大骇,催动意念,地上一物飞起,抢在魔玲之前,抵住撒加的拳头。撒加却惊呼一声,硬生生收回力量,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接住那物——却是璟帝史昂的半截灵位。宗庙被毁,里面的东西自然无法幸免。 看到这代表着天人永隔的木牌,撒加不禁热泪盈眶,头脑也渐渐清醒过来,又看看自己的四周,倒下的尸体死状更是惨不忍睹,心中不由黯然,心忖:想我撒加当初修行,原意是为国为民,造褔百姓,不料今日在此大开杀戒,杀的还尽是身负重任的守翼。当年我因穆与明儿被刺,心中郁愤难耐,杀利德华,取而代之。这四十八年,我亦将仇人如数手刃,就连其亲属也未有放过,不是充军塞外,便是发配边疆,倘若说大家冤枉了我,难道我造的孽还不够多么?想到此更是心灰意冷,再无生念,于是撤去御气,长叹一声道:“虽是误杀,但恩师终究死于我手,你们想报仇的,想尽忠的,或是想宏扬世间正气的,统统来吧,我不还手便是。” 众人本不敢靠前,忽听他如此之说,又撤去了御气,才知他所言非虚,此时却有包括修罗在内的几个人心道:一个半截灵位,竟能叫他立刻罢手,可见撒加并非无情无义之辈,莫不是我等错怪他了?而另外一些人,也想着:咱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都奈他不得,已是丢尽了守翼的颜面,刚才又承蒙他的救命之恩,这回是说什么也不能再动手的了。 但羿颃是不会多想的,多年的等待为的就是今日,一句“受死吧”,小宇宙汇聚成的青色光球便向撒加心房疾飞而去。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二卷 真相 第一节 这里……可是降龙金剑的所在? 致命的攻击近至身前,撒加却果真站着不动,闭目就死。修罗、魔玲等纷纷掉过头去,不忍再看。 突然,众人眼前一亮,一面透明的墙壁,摇曳着水波般离合的神光,已然矗立在撒加的面前,青色光球狠狠地撞上去,像脆弱的玻璃球碰到坚硬的岩石,立刻化作无数碎片,反弹回来。 水晶墙! 事出突然,众人都未有准备,且又刚经历过一场恶战,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不免有些措手不及。好在羿颃本来就未用足全力,水晶墙又削弱了其中一部分力量,反弹回来的小宇宙流威力已不如起始,众人虽仓促应对,总算还是有惊无险。 “撒加,为何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若你真的死了,这么多年的屈辱,岂不都失去了意义?”说话者虽是责备,语调中却全是关切与疼爱之情。 撒加恍恍惚惚地看着渐渐走近的人,看着那几张渐渐清晰的脸,他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不光撒加不敢相信,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羿颃瞪大双眼,望着来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见到鬼;卡硌司则面色苍白,冷汗淋漓;頔涟、修罗等人虽面带惊疑,内心却是无比喜悦:其余的人,认识的也好,不认识的也罢,全都噤若寒蝉,一时间,神坛上寂静无声。 来者正是传言中已被击杀的钧天国君——璟帝史昂,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青年,他们的小宇宙散发着太阳的光芒,大部分人认出他们正是同样传言已失踪多年的金行宫主穆和水行宫主卡妙,另外跟在一旁的俊美少年,却都不认识。 史昂径直来到撒加面前,轻声地,再一次呼唤他的名字:“撒加。” 撒加却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自语:“不,不可能……” 师父! 穆! 不可能!不会的! 难道我的猜测,是真的?难道沙加的话,也是真的? 不可能,不会的! 老天一直在折磨我,我的肉体,我的心! 它不可能,不会,如此优待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 但齐声的问候在他耳目边响起,彻底让他的意识回复清醒。 “参见吾皇,吾皇圣安。” 狂喜之下,气血上涌。撒加受伤的身体未免有些吃不消,晃了晃,险些跌倒,幸好穆抢上前去扶住了他,身体接触的瞬间,撒加可以清晰地感到穆的手指改变了力道和方向——他在给他把脉,多年不见,这位师弟仍是那样细心体贴,善解人意。撒加的脸上现出会心的一笑,低声问道:“穆,明儿呢?她还好吗?” “不要说话!”穆轻喝着,手上却没慢下来,柔缓的真气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流向撒加的身体,片刻,撒加便觉得轻松了许多,穆也停下手,道:“只是暂时控制了你的伤势,千万不要再动用真元了。”言罢向史昂点点头,史昂会意,转身道:“诸位久等了,随我来吧。” 大殿的正中央,闪耀着一道白色的光柱,在离地面近五十米的高度,便扩散开去,形成将这片天地与外界完全隔离开的结界。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景象,有些刺眼的天光透过结界倾泻下来,就变得柔和而清爽,微微闪着青光的地面,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结界上流动着五彩斑斓的波纹,倒映在地上,叫人心旷神怡,疑是走入了仙境。 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穆和卡妙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从小生长的大内皇宫的他们,竟然从未发觉这个地方的存在,显然是眼前的奇异结界,起到了屏蔽外界感知的作用。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史昂问撒加。 撒加犹豫了一下:“这里……可是降龙金剑的所在?” 史昂赞许地点点头:“无错。这里便是被称为大世界龙脉所在的圣泽天殿。以它的中央为起点,向六方延伸相同的距离,便可达到六行宫的六个青铜水晶球,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规则的六边形,六行界的名字由此而来。” 众人闻言,内心惊叹之余,不免浮出疑问:史昂将他们带到这么神圣而重要的地方,是为了什么? 史昂并不打算用言语来解释他的目的,他徐步来到大殿中央,随着他步伐的靠近,光柱也逐渐减弱,最后消失,结界却仍然存在。众人此时方才看到,原来大殿的中央是一口清澈的、喷着白雾的泉眼,其中还树立着一根白色的八面体石柱,石柱由内向外渗透出幽蓝的光,看不出是何质地,它的每一面都刻着“圣泽天泉”四个字。 “诸位君主,请把各自的传国玉玺安回原位。”史昂的这道旨意不难理解,泉眼的八面各有一个看似与泉眼中同样质地的石柱,分别对着中央的一面。八国国君按自己国家的方位,取出传国玉玺,将底座安在石柱顶部的方形凹槽内。 中央石柱的顶部同样有一个凹槽,它的用途显而易见,史昂转向撒加,许多目光也一起跟了过来。璟帝温和地问道:“撒加,你的呢?” 撒加一愣:“师父,您……您不是将它,授给艾俄洛斯了吗?” 连撒加都没有传国玉玺?这是在场大多数人都意想不到的,不过细想也对,如果传国玉玺真在撒加手上,他早就拿出来为自己作证了,也不必战得那么辛苦,还险些丢了性命。 史昂道:“不,撒加,传国玉玺,我早就给你了,在你,一百四十岁生辰那年,我就把它给你了,你记起来了吗?” 撒加疑惑地看着恩师的脸,众人也是满头露水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渐渐地,撒加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道……是,是那个……坠子?那个紫水晶坠子?” 史昂微笑颔首,撒加却惊出一身冷汗:“可是……我,对……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我把它,送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真有些哭笑不得,那样重要的东西,代表着大世界最高权力,曾使得多少英雄豪杰为之折腰的东西,撒加拿到了却不自知,非但不自知,还糊里糊涂地就把它转送给了别人。此时的撒加既紧张又尴尬,哪里还有半点不久前王者的英武和霸气。 史昂仿佛胸有成竹,依然带着笑意安慰他:“不要紧张。”然后转过头,对着那个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少年道:“拿出来吧。”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二卷 真相 第二节 倘若不成,撒加当自刎以谢天下! “是。”少年恭敬地应着,声音娇嫩,却似少女的口音。 来到石柱前,少年才发现这一个凹槽的与众不同之处:在它圆圆的底座中央还有一个更小的六边形凹槽,少年取下颈中的挂件,小心翼翼地将紫色的坠子按进去。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时,撒加却屏住呼吸,细细打量少年的模样:肌肤如雪,双眸如漆,的确不像一个男子,但他年岁尚小,也不足为怪。但声音……对了,脖子…… 撒加记得,璃敏的颈部有一个“十”字的疤痕,他正想绕到另一边看个究竟,一阵惊呼声却将他拽回现实。 八根石柱不断下沉,同时一起下沉的还有泉眼的水位,而中央的传国玉玺,却越升越高。不久,众人便可看见,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剑身,正随着水位下降而逐渐上升。传国玉玺,正是被金剑顶起,啊,不,它是作为剑柄的一部分,随剑一同上升。 剑身大约只出了一半就停下了,尽管如此,在场的每一个人,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从剑身上散发出的慑人气魄,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一直退到八根基柱所围的区域之外,方才好受了些。 “上古时代的铸剑名将柏苏诺,穷尽毕生精力所铸的降龙金剑,一直作为波谷期六行宫向世界各大结点传导能量的重要媒介而被保存在这个精巧的机关内。漫长岁月中,它汲取了无数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已成为大世界不可或缺的支柱。自古以来,能使降龙金剑者为王者。凡在波谷期受命的钧天国君,均须通过这项考验——撒加,”史昂很自然地转向他,“你去!” 撒加提一口气,正欲上前,鸾天的国君火玫子忽然道:”且慢!“她转向史昂:“主公,臣有话要说。”见史昂默许后,火玫子道:“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今日一役,撒加殿下已负上数十条守翼的性命,倘若他真能拿起降龙金剑,臣等当表服从,否则,他必须为今日之事负出代价!” 火玫子此言表面是为撒加设障,其实暗中却是在帮他,如她所言,撒加已与八国结下梁子,她担心万一撒加得到金剑,却还是有人以此为借口为难他,不免乱上添乱,对波谷期的大世界是有百害而无一益,因此她抢选放出话来,以塞众口,果然,羿颃、酂博等虽面露不悦之色,却也只能跟随大流点了点头。 “撒加,你以为如何?”史昂问。 撒加满不在乎地一笑:“我倒要看看,时至今日,老天是否能公正地待我!倘若不成,撒加当自刎以谢天下!” 穆与卡妙都惊呼了一声“大师兄”,但撒加已然下定决心,再不看他们,径直向中央走去。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撒加身上,却无人发觉他在经过那名少年身旁时,稍稍斜视了一下,十字的疤痕赫然在目,撒加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直视前方,他走进了八根基柱所张的结界中。 为什么,他的表情,会如此轻松?在场的不少人都大惑不解,我等刚才,可都感觉到金剑的威力了啊。难不成,这剑,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撒加身负重伤,所以才—— 我只想回去。 回到师父的身边; 回到弟兄们的身边; 回到我女儿的身边; 神啊,我撒加,只想这样而已。 请成全我。 成全我—— 并未感受到任何异样,降龙金剑已被撒加轻而易举地抽出。 除了史昂一行,所有的人都有被愚弄的感觉:这……这算什么?撒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大世界的龙脉握于已手,早知如此,自己也去试一试了,不少人正这样想着,撒加却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竟斜握金剑,朝自己的心房刺去! 当下有好几人发出惊呼,其中包括幽天和鸾天的国君,卡妙、修罗等还想上前,幸好被史昂及时出声阻止: “不要惊慌,他只是照金剑所传达的意思去做。” 撒加的鲜血染红了剑尖,但一滴也没掉下。红色渐渐渗进剑体,并向上延伸,片刻之间,金剑已通体呈现透明的金红色,那是一种狂野而灿烂的美丽,充满着勃勃的生机和无限的力量。 撒加将剑插回原位,并取下传国玉玺,四周立刻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泉眼的水位和八根基柱又慢慢恢复了原有的高度,但降龙金剑没有退回到石柱中,仍留半个剑身在外,闪着夺目但不刺目的金红色光芒。中央的结界也消失了,众人再也感受不到原先的压迫感,仿佛面前闪光的,不再是降龙金剑,而只是一件普通的兵器。 忽然,一个身影不要命地扑向金剑,修罗一声怒喝,试图阻拦,羿颃却不由分说拉住了他。 是卡硌司! 与金剑近在咫尺的撒加并未出手:就让金剑来决定,该给这个家伙什么样的惩罚吧! 就在卡硌司满心欢喜地握住剑柄时,一股金红色的能量流由剑体传导到他身上,众人眼前的卡硌司立刻变成一个“光人”,他厉声嚎叫,但手指仿佛被粘住一样,就是脱不了剑,又一刹那的功夫,光亮消失,卡硌司也消失了,连一根头发也没剩下。 众人瞅得是心惊肉跳,羿颃更是在冷汗涔涔之余,庆幸自己未曾鲁莽行事。 “天子之血已结束降龙金剑三千年的封印期,本次波谷期之后,降龙金剑自会再度封印。”史昂见时机已到,于是高声道,“至此,我宣布三件事,其一,我的大弟子撒加,当年背信弃义,乃是我设计卧底;其二,这些年我受前西长老及其污随所害,一直被囚漯州;其三,我一早便有意传位撒加,因此才早早将传国玉玺授出,尔等听明白了没有?” 话音刚落,各国国君与守翼均向撒加齐齐下跪: “臣等参见吾皇,吾皇圣安。” 撒加静静地站在金剑旁,面前是跪伏一片的群臣。他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为了这一天,他受伤过,挣扎过,痛苦过,绝望过,甚至,堕落过. 但是,他从没放弃过希望。 只是,在更多的时候,希望,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被他埋在心底,深得连他自己,都忘了。 然后,在这样的一天里,希望,忽然实现了。 一句“平身”,撒加百感交集。 这句话,他几乎每日要喊好几遍,然而今天,它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是的,只有在今天,只有从今天开始,它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它才真正代表着,作为王者所有的,至高无尚的权力与威严。 撒加百感交集。 史昂将少年叫到身边,扯下他的发带,比黑色绸缎还光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一根根在天光的照耀下流露出乌金的光泽,衬托着那张脸格外得明艳动人。众人方才惊觉,这少年原是女扮男装。 “现在可以了,你去吧。”史昂慈爱地对少女说道。 少女走近撒加,眼中虽带着笑意,却满含泪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只跪下,微微用前额碰了下撒加的右手背,低声道: “恭喜你了,父亲大人。” 撒加将少女拉起,他的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滑落:“谢谢你,明儿。” 然后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撒加将璃敏紧紧抱在怀里。 即使这样,真的有损天威。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二卷 真相 第三节 这样的我,还有何颜面再去见他? “舜君不用白费力气了。 回神坛的路上,身旁忽然传来史昂的声音,几乎将羿颃惊得跳起来,迅速镇定了一下,羿颃佯装一脸疑惑道:“尚尊何出此言?” 尚尊,是对前代在世君王的敬称,史昂道:“你既然已经承认新王,就不该再有非分之想,你差人向城外伏军发信,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本欲放你一马,不想你却如此不自知!”史昂停下脚步,威严地望着羿颃。 众人在旁听得个个脸色凝重,虽然在场之人不乏有先见之明者,预料羿颃可能会实行“兵变”,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曾想到他真会有如此胆量。 私欲膨胀下的野心,是多么可怕啊。 沉默了一阵,羿颃忽然大笑道:“自古成者王,败者寇。既然落败,我无话可说。只是有一事不明,我在城外的伏兵,何止上万,为何就全无音讯?” 史昂轻轻吐出四个字:“王——者——之——鳍。” 推开窗户,金色的阳光立刻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闯了进来,迅速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眼睛竟有些剌痛,穆正想关上半扇窗,沙加的小宇宙传了过来。 【穆!】 【沙加?!】穆的小宇宙传达着一种轻松的喜悦,【你还好吗?昨天怎么联络你也没回应,玥宫的事很难办吗?】 【还好。】沙加这么回答,意思就是“不太好”,但此时的穆又怎能听出沙加的弦外之音,沙加也不准备让穆再增烦恼,马上换了话题,【我已得到消息,大师兄沉冤昭雪了。】 【是的,沙加,我真的很庆幸,当年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也谢谢你。】 【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不,我不是指那件事,而是……】穆停顿了一下,【别人或许不知,但我明白,若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会顺利地擒住羿颃的心腹,也不可能得知当年的真相,更不会获悉羿颃在城外的驻军情况。】 远在玥宫的沙加一阵沉默,五彩神光的又一次异变使他未能和同样被黄金箭招到漯州的众师兄一起行动,但他还是顶着违反宫规的压力,将春雨和秋风派往舜天的国都纥吉梽,扰乱守护大内的妖兽的感知,从而大大方便了卡妙和艾欧里亚的行动。 【穆,你还是那样明察秋毫。】沙加赞叹道,【怎么处置羿颃了?】 【终身监禁在天谴坛。】 【终身监禁?】沙加诧异道,【他应该是死罪啊!】 【……知道冰河和紫龙吗?】 【冰河,是三师兄的弟子吧。紫龙是——】 【师叔的弟子。】说到这里穆忽然想到,这样一来,做兄长的冰河反而比做弟弟的紫龙小了一辈,怪事。【他们是羿颃的两个儿子,多年前因不肯助纣为虐,故借护送亡母灵柩之口,想逃出舜天,却被羿颃追杀,幸亏老天有眼,让他们分别为师叔和师兄所救,并收为弟子,后来紫龙奉师命到漯州找二师兄,遇到了我们。他凭记忆画出了舜天大内的地形图,条件是要师父饶羿颃一命。】穆叹了口气,【可怜这孩子一片孝心,师父答应了。】 【虎毒不食子啊,】沙加叹道,【没想到羿颃这么狠……唔,有人来了。】 【是明儿吧。】能让沙加远距离感应到的,璃敏应该是首当其冲。 身上的黑水印又发作了,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是他违反玥宫禁令应受的惩罚,【我……这次,可能要个把月才能回来,风行宫,还是拜托你了。】不想让穆察觉到他的异样,更不想让璃敏发现他的存在,丢下这句话,沙加马上切断了两人的联系。 “小艾!” 正躺在屋顶,对着明月生闷气的艾欧里亚,被身旁冷不防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后,才松口气抱怨道:“别吓人行吗?什么时候变这么神出鬼没了?” “有吗?是你心不在焉吧。”艾俄洛斯用淡淡的、责备的口吻道,“你不高兴,或者就是在生气?” “我哪有!”艾欧里亚像个小孩子一样叫道。 艾俄洛斯忍不住笑了:“你小子从来都是有什么就往脸上写的。我看你分明就在生气,而且是在生撒加的气。” “我哪敢!”艾欧里亚仍是一样的口吻,“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了?” “光听就知道了,还用看吗?”艾俄洛斯抓住关键,“你今天,可是一直都尊称他为‘主上’,而不是‘大师兄’。” “难道不对吗?”艾欧里亚仍不肯承认,“他现在贵为一国之君,九国之主,我当然称他为‘主上’,合情又合理啊。” 艾俄洛斯在他身边躺下,也望着明月道:“这里没有别人,就咱兄弟俩。你若有任何不快,尽管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沉默了一会,艾欧里亚终于气鼓鼓地道:“大内武将那么多,六行宫主也都在,他派谁去不好,为什么偏偏选中你?” “这么说可不公平啊。他不是还派加隆去了吗?” “那可不同,加隆师兄毫发无伤,你可是重伤未愈啊。”艾欧里亚仍是一肚子气,“再说了,羿颃在我们手上,那帮余孽没了头头,成得了什么气个候,用得着两位黄金守翼出马吗?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小艾,我真心地希望你这只是一时气话,你的内心决不是这么想的。”艾俄洛斯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仗还没打,主帅已经轻敌,军心浮躁,自以为是,乃是犯了兵家大忌,你可知道‘骄兵必败’这个道理?“ “我……我只是……“ “保家卫国是武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职责所在。撒加身为国君,调兵遣将是他的权利,我身为臣子,听候差遣,上阵杀敌是我的义务,你也是武将,还是地行宫主,这两点觉悟总该有吧。你呀,根本就不是气这个。”艾俄洛斯一针见血,“你气的,是撒加对我的态度。你在气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非但不召我回京,还要将我远派边关,你气他,一直为过去之事耿耿于怀,对我抱有成见,是吧?” “呃……”被兄长说中,艾欧里亚一时语塞,无话可答。 “其实,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艾俄洛斯长叹一声,“我一向自诩,这世上最了解撒加的人,便是我了。可是,正是这样的我,在他最需要帮助、安慰和鼓励的时候,离开了他,非但如此,我还一味地逼迫他,不给他半点辩解的机会,直到……直到把他,逼上绝路。”艾俄洛斯一声苦笑,“谁能告诉我,当初的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去相信那一颗一向正直仁厚的心,为什么我和众人一样,都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是如此愚蠢,几乎亲手杀了生命中最更要的人。”艾俄洛斯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永无法磨灭的悔恨和痛苦,“小艾,你说,这样的我,还有何颜面再去见他?” 艾欧里亚再次语塞。 “所以,唯有这次,”艾俄洛斯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是我将功赎罪的最好机会。撒加,你看着吧,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任何魑魅魍魉,染指你的江山。即使你今生今世都不再原谅我,我也将用毕生的精力,来维护你至高无上的帝位!”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嗯?” 艾欧里亚坐起道:“我出御书房的时候,听见大师兄在我身后吟的,哥,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艾俄洛斯苦笑:“是吗,那……” “哥,你怎么了?”艾欧里亚注意到他面色有异。 不祥的感觉。 为什么,在听到那两句诗的时候,我会有,不祥的感觉? 艾俄洛斯凝望夜空,那闪烁不定的星光,愈发加重了他心中的不安。 蓦地,艾俄洛斯打了个寒战,多年前撒加对他说过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在你有生之 年,一定会得知真相,但是,你却再没有悔过的机会,我要你今生今世,都受悔恨的折磨,永无止境——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三卷 诀别 第一节 我只剩下两个月的寿命 撒加站在帘子的阴影中,使卡妙难以看清他的脸庞,不过后者猜测,钧天国君的脸上,此时必然显现的是嘲笑的神情吧。因为,他问了一个傻问题。 为什么派艾俄洛斯去? 是的,这是一个傻问题。 艾俄洛斯,他杰出的治军才能,早在他还是地行少宫主时,就已有目共睹。他所治理的军队,不管是京师还是地方,都一般的纪律严明,军风振作。他以身作则又体恤部下,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他还是年青武将中,资历最老的一位。他熟读兵法并在实战演习中运用自如,娴熟有加。 所以派他出征,是再合适不过了。撒加作出这个决定,满朝文武也无一人提出异议,包括六行宫主。 可是,为何,为何自己会不安? 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还是—— “卡妙,你对朕的决定不满吗?”撒加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为何昨日在大殿上不提出来,而要私下来见朕呢?” 卡妙打了个冷战: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撒加吗?真的是自己的大师兄吗?为何跟自己想象的,相去甚远? 难道,这就是时间的魔力? 它想要改变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仓促之间,水行宫主一时找不出什么词来应对。忽然想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是真正的,掌握着大世界最高权力的君王。自己是应该,臣服在这种威严下,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臣,惶恐之及。” 卡妙跪下,说着为人臣子该说的话,尽着为人臣子该尽的礼。 “既然如此,你退下吧。”撒加转过身,将一个冰冷的背影留给他。 卡妙抬起头,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真的是,自己一直想念的大师兄吗?是吗? 本以为事情终于了解,沉冤终于昭雪,一切又可以回到从前,兄弟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日子。可是,面前的人,却那样陌生,这个身体里的灵魂,真是是,叫作撒加的,他的大师兄吗? 恐怕,这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吧。想问一句:撒加,真的是你吗? “还不走,水行宫主?难道要朕请你走吗,你……” 撒加没能再说下去,剧烈的咳嗽声阻断了他的话。 “……大师兄,你的伤,还没好吗?” 但撒加根本顾不上回话,只摆摆手,示意他赶快离去。卡妙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道声“臣告退”,便向门口走去。 听着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撒加再也忍不下去,鲜血从他口中流淌而出,只一会就染湿了白绢。 “呵,看来,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撒加轻笑着,自言自语道。冷不防背后伸来一只手,扳住他的肩,将他整个人,生生地扳转过来。——正是卡妙。 卡妙吃惊地看着撒加嘴角、衣襟的血渍,还有他手中捏着的深红的白绢,不祥、害怕的感觉,迅速占据了水行宫主的整个心房:“怎么回事?告诉我,你的伤,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好,你到底怎么了!?” 撒加默默地注视着他惶急害怕的脸庞,眼中的神彩由最初的惊讶变为冷寞和平静,如同他说出的话:“竟也跟我玩起小聪明来,卡妙,这不像你的作风。这次我不计较,你回去吧。” 卡妙忽然伸出手,捏住撒加的手腕,撒加想反抗,无奈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任由卡妙替他把脉并试探他御气流的运行。 看着卡妙的表情,由惊讶,到不相信,再到悲哀,撒加知道他再也瞒不下去了,索性抽回手道:“别费神了,我的确是,快死了。” 卡妙的嘴蠕动了一下,但没发出声音,撒加知道他是在问原因:“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小宇宙这么衰弱,几乎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是吗?其实这很正常,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断地逆转自己的小宇宙,来取回我失去的力量,来维持我身为黄金守翼应有的实力,这种方法可以击发人的最大潜能,但它提前透支了人的生命力,将人原本可用于一生的力量,集中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并释放,所以会对人体产生莫大的伤害,就像我现在这样。” “大师兄……”卡妙欲言又止。 “我的身体,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衰弱。本来照那样的速度,我还可以多撑几年,不过……”撒加微微一笑,“跟八国守翼一战,消耗了我太多的元气,所以,我只剩下两个月的寿命而已。” 卡妙不禁潸然泪下:“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他紧紧抓住撒加的胳膊,跪倒在他面前,“是我,是我们逼你的,是我们逼你的。” 撒加搀起他并拭去其泪水,笑道:“你又善心泛滥了,这干你什么事?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抉择,和别人无关。你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指望等我走后,让你照顾其他的弟兄?别让我走得不安心啊。” 卡妙方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想想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禁有些尴尬,松开手道:“所以,你对我们这么冷淡,刻意拉开与我们的距离,是因为到时,不想我们太伤心;你派两位师兄远赴边关,为的也是同样的理由?” “是啊。”撒加叹道,“不过,对大艾,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呵,他一定觉得亏欠了我不少,自认为没有颜面再来见我。我想通过这次远征,告诉他,我仍然像以前一样信任他,依赖他,他艾俄洛斯,永远是我撒加的好同伴,好兄弟。” “穆师弟,他也知道吧。”现场的气氛太过沉闷,似乎提起另一个人会有所缓解。 “嗯,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三个,卡妙——” “我明白。”卡妙低下头,不想让撒加再看到他的泪水,“我会守口如瓶的。” 撒加甚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用轻松的口吻道:“幸好撞见的是你,若是那两个小子,那才叫我头疼呢。” 为什么,大师兄,为什么你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谈笑?你可知道,我的心在滴血,在滴血啊! 卡妙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爆炸。他必须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才能听清撒加讲的话。 “天色不早了。”撒加看了看窗外,“我答应明儿,今晚带她去看花灯,你也赶快回宫去吧。” “可是,你的身体……” “不碍事。”撒加一边换外套,一边向门口走去,手指触门的一刹那,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黯然,回头苦笑道:“我从未怨恨有这样的命运,只埋怨,上天给我的时间太少,让我没有机会,多陪陪我的女儿。”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三卷 诀别 第二节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站在堤岸上,耳边还不时传来人群的喧哗声,许是刚走过热闹街市的缘故,璃敏仍觉得这里很安静。离她不远,不少人正把一盏盏制作精美、造型各异的灯轻轻推入河中。明晃晃的灯在水面上随波而行,红色的烛火和倒映在水中的星光一起闪动,引得好静的鱼儿也耐不住寂寞地浮上水面,银白色的鱼鳞反射出淡淡的光泽,仿佛流动的金砂,冷清的小河刹时有了无声的热情。 “好美啊。”璃敏看出了神,好一会才出声赞叹道。她今天穿了一袭淡青色的纱裙,一支银色的发簪将柔顺的乌发盘起,只在耳侧垂下两绺,为略显冷峻的打扮添了一份活泼。撒加则穿了一件泛橘红的长衫,束白底鹅黄纹的腰带,长长的白发束在脑后,使他显得很精神。皎洁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将他们的脸庞映得十分清晰,走在大街上,不时都有路人有意无意地向他们投来倾漾的目光。对此,撒加已习以为常,璃敏却很不自在,撒加便将她带到人迹相对罕至的河边。 “今年是一年一度的放灯节,”自幼便长在京城的撒加道,“相传上古时代的有道明君仲禹,在一次微服私访中不幸溺水身亡,他的两个女儿十分悲痛,为了使父亲的灵魂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她们便沿着父亲失事的河流,一路放灯,直到京城。她们的孝心感动了许多百姓,他们都自发地组织起来,加入这个行列,后来,放灯便成了一种风俗,并以节日的形式固定下来。人们在这一日游街放灯,互诉亲情、友情和爱情,相互提醒要珍惜彼此……”说着说着,身边竟传来轻轻的啜泣声,原来不知何时,少女已经泪流满面。 “好……好感动啊……”璃敏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提提手里的花灯,“我们也来放灯吧,祝天下所有的人都能珍惜身边的亲朋好友,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撒加的心中猛然一震:大艾,是这样吗?等你回来,再也见不到我时,你会不会悔恨交加?会不会遗憾终身?这决不是我派你出征的初衷啊! “爸爸……爸爸?” “……哦?好,我们放灯。”俯下身,和璃敏一起捧着花灯,正要将它放在水面上,撒加又像想起了什么道:“许个愿啊,明儿……在这灯,飘出你的视线之前,说出你的愿望,据说这样,它就会实现。” “真的?”璃敏乍听一喜,随即又犹豫道,“要说……说吗?” 撒加会心地一笑,站起身道:“你在这儿,别走开哦,我一会就回来。” “嗯。” 直到不见了撒加的身影,少女才搀起衣袖,将手中的灯轻轻推入水中,明亮的灯在河面上摇晃着向远方飘去,有两条红鲤,发现了这新的玩意,马上摆了摆尾巴,追了上去。 璃敏睁大眼睛,牢牢盯紧自己放的灯,脸上满是虔诚郑重的神情,跪下,双掌合拢,她轻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小女子璃敏,今日在此请愿……璃敏知道,以往父亲曾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但璃敏相信,这决非他本愿,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如今为大局着想,璃敏斗胆祈求上苍,不敢奢望原谅父亲的所作所为,但求一切的因果报应,允璃敏,以一片赤诚仁孝之心,代父受过,还望上苍垂怜。” 那灯似乎向她这边晃了晃,是天上来的回应吗?璃敏眨了眨发痛发酸的眼睛,却发现那灯早已融入一片淡红中,再也找不到了。 一只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同时传来温和的声音:“许完了吗?” “嗯。”璃敏重重地点了点头。 “给你。”撒加递给她一片碧绿的叶子,璃敏疑惑地接过:“干吗?” “当然是吃喽。”撒加说着把另一片丢进嘴里,边嚼边道,“你不是嫌刚才的酥蹄太腻吗,尝尝这个,嚼烂了咽下去,很管用的。” 璃敏依言,那片叶子嚼在口中倒不觉什么,待咽下去之后,便有一股清凉微甜之意,自腹中升起,不会,整个人便清爽了许多,不禁笑道:“真的呢。是薄荷吧,哪来的?” 撒加凑近她的耳边:“偷的。” “偷的?”璃敏轻声惊呼,“你在开玩笑吧。” 撒加的脸上显现少年时狡黠的神情:“真是偷的呀。小时候和你叔叔溜出宫玩,发现这里有户人家,在院里种了一颗奇特的树,那叶子碧绿的,很漂亮,做成叶哨吹起来还特响,那时我们不知道这树很稀罕,很珍贵,只觉得好玩,摘了不少带回宫,分给小伙伴们。后来有个太医院官史的儿子告诉我们,这叫泊榆,它的叶微甘,性清凉,可食用,也可入药,大多长在深山,人工种植很难成活。刚才我记起这事,就到原处去看看,树还在,不过已经长大,露出墙外的枝叶有很多,我就不客气了。” “原来如此。” “嗯,”撒加抬头看看月色,“明儿,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要早起,我可要在早朝上宣布——” “爸爸。”璃敏打断了他的话,“明儿,有件事,想求您答应。” “哦?”撒加有些意外,印象中,这丫头从没以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那你说来听听。” “您先答应,成吗?” “那可不行。万一你要我摘天上的月亮,我可做不来。”撒加不想让谈话太严肃。 “爸爸,我不跟您开玩笑。你一定做的到的。”璃敏难得地撒娇道,“您先答应了嘛,我决不会提过分的要求的。” “好,好。”拗不过女儿,撒加举了白旗。 “嗯……”璃敏抿了抿嘴唇,缓缓道,“明天早朝,您就要策封我为公主,明儿想求您,到时向天下宣布,明儿只是您在民间收的义女,并非亲生女儿,成吗?” 这个要求对撒加而言如同当头棒喝,短暂的震惊后,他小心翼翼地问:“这要求,真是很不合情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璃敏低下头:“明儿想知道,您的庚龄。” 撒加一愣,仿佛已猜到什么:“我……二百六十岁啊。” “那就是了。”璃敏抬起头,不知何故,撒加总觉得,她的眼中,流露出忧郁感伤的颜色,“我听说,黄金守翼责任重大,不可过早为家庭所累,所以要二百五十岁之后才能有子嗣,您本不该有我这样大的女儿。明儿不想因为自己,而令天下人对您有所误解,所以请您一定要成全。”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三卷 诀别 第三节 永别了,我的女儿 撒加暗下松了口气:“明儿,不要紧的,你多虑了,这只是不成文的惯例,没人会说什么。” “惯例本身就足以证明它在人们思想中的禁锢之深,它应该比一般的律法更有约束力。”璃敏显然早有准备,“况且在这非常时期,你更需要得到天下人完全的,毫无保留的信任,明儿不想因为这件事,而使天下的百姓对您的为人产生怀疑,更不想自己成为某些人攻击、反对您的借口——” “够了!”撒加喝止了她的话,然后发现自己的态度太严厉了,于是伸出手,将璃敏轻轻揽入怀中,“傻孩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明儿,你要记住,不管过去发生什么,都不会妨碍我对你的爱。因为你的体内,流淌着我的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撒加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所以,我不想欺骗任何人,我——” 璃敏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您不能不同意,”她直起身,“因为您已经答应了。” “呃——” “您是九午之尊,说出的话决不能不作数。”璃敏直视着他的眼睛,“若连在自己女儿的面前,您都不能做到言而有信,天下人,又怎能指望您成为一名诚信贤明的君主呢?” 撒加纵然再聪明,也决计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给自己“下圈套”,看着面前的少女,那与他极为相似的眸中,盛满了乞求与渴望,撒加不禁心头一软,想到: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何必拂她之意让她伤心,既不承认为父,我走后,她也能得自由之身,日后若有幸得见生父,也不会心存愧疚,想到此才下了决心道:“我……应你就是了。” “不过——”还没等璃敏道谢,撒加紧接着又说,“若你的诸位师叔问起,我将据实以告,决不隐瞒——你不许拒绝。” “……从这里,”加隆在羊皮地图上画着,“穿插过去,可以省不少时间。” “嗯,”艾俄洛斯并没因这条捷径的发现而喜上眉稍,仍然冷静地分析战况,“从这里抄近路,的确可以节省至少三分之一的路程,但是,我已派人打探过,这条山路崎岖又狭窄,行军速度将大打折扣,我军可能会得不偿失。” “这也是,”加隆手托着腮,陷入沉思。 “修拉,你怎么看?”艾俄洛斯转过头问一旁的副将,“你对这一带的地形要比我们熟悉。” “是,末将以为,乔岭断口是个易攻难攻的地方,所以并不需要太多人去堵截,两百精兵措措有余,只是……“ “什么?” “断口地势由南往北迅速变窄,而我军原定的进攻的地点……这儿……离入口不足三百米……” “我明白了。”艾俄洛斯道,“你是担心,到时敌军有机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撤退,使我军扑空。” “正是。” “我们可以把进攻地点往后推五百到一千米,等他们的粮车进入这条道后再进攻。如此一来,可以给我军制造更多的进攻机会,另一方面,粮车进入窄道后无法转身,也就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为防万一,”加隆补充道,“我可以带一千精兵埋伏在入口,让他们有去无回!” “如此甚佳。”艾俄洛斯喜道。 一颗颗明弹,拖着闪亮的尾迹,在最高点炸开,于是,红色,绿色,紫色,蓝色……无数的色彩,一起成了夜的点缀,炫丽的光芒驱散了夜空的寂寞,使星辰也黯然失色。 坐在屋顶上,由于距离较近,焰火的光芒映在撒加和璃敏的脸上,是以有些怪诞,倘若他们此刻能互望一眼,必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璃敏并没想到要这么做。 她的注意力,全被夜空美丽而奇幻的景色吸引住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似要将这转瞬即逝的华美永远定格在自己的脑海中。 所以她不会看到,坐在身旁的,撒加的脸庞,更不会注意到,自始至终,撒加的眼睛,不是望向天空,而是,在她的脸上,捕捉光辉。 她微仰着头,焰火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着,润亮了她的双眸,丝绢一样柔软亮泽的乌黑长发,顺着珠玉一样温润细腻的后脊披散下来,一直拖琉璃的瓦上,随淡青色的纱一起,在夜风中轻舞飞扬。 为什么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短暂呢?璃敏的脸上露出感伤的神色,她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父亲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的脸上。 “父王,干嘛这样看着我?” 撒加微微一笑:“我的明儿这么漂亮,将来长大了,不知会吸引多少翩翩少年的目光哦。” “我现在就很吸引别人的目光啊。”璃敏故意把头一昂,娇嗔道,以此来吸引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是我的,错觉吗? 爸爸,刚才的眼神,是那么地深沉,仿佛想将我,永远地,印刻在脑海中。 就好象,过了今夜,他便再也见不到我似的。 璃敏被这可怕的想法吓倒了,不由惊得好一阵子没了声音,撒加以为她犯困了,便道:“累了吗,去睡吧。” “我不,”璃敏固执地摇摇头,抓住撒加的一边胳膊,“父王成天忙于政事,好不容易才有时间陪明儿的。” 撒加微笑着在她耳边轻轻道:“可是,我累了啊。” “嗯?“ 暗蓝色的小宇宙在璃敏身上流过,她毫无抵抗地朝身边的人倒了过去。 撒加拉了拉璃敏的手,发现她抓得很紧,他不禁苦笑:“是不想让我走吗?可是,我终究还是要走的呀。” 看到君主这么晚了还光临金行宫,尤其还抱着公主一起过来,当班的女官妮歌不是惊讶,而是惊慌:难道公主病了不成?她急忙迎上去: “陛下,穆殿下这两天在风行宫就寝。” “朕知道。”沙加已有一个半月未回风行宫,作为同伴,维护风结界的任务理所当然在落到了穆的身上,“朕不是来找金行宫主的,祥瑞公主今晚要留宿这里,你去准备一下。” “遵旨。” 撒加爱怜地抚摸着璃敏微凉的脸庞,心中纵使有一千一万个对不起,他也只能将它们化作热泪,流淌下来。 “对不起,明儿,我又要离开你了。但是,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我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必再承受离别的痛苦,真的,我保证。” “朝中的政务,已经托付给值得依赖的人,我也不再有什么牵挂了。” “这人世间最大的荣耀与功勋,最真挚的亲情和友情,我都一一拥有过,这一生,我也没有遗憾了。” “所以,请不要为我难过。”撒加俯下身,轻吻璃敏的前额,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永别了,我的女儿。” (终于发到这一章了,欢呼一下,还有最后一章!)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四卷 冰释 第一节 艾俄洛斯,你从没欠我什么 弘兆5841年,明安48年,钧天大军赴边疆,平叛乱。十年征战,流血牺牲,终除三国余孽,胜。58年末,会师苍天玖芙,次年初,班师回朝。 “什么!不准进城!这是什么道理!?” 大军凯旋而归,朝庭理应在城外作酒相迎。如今不但无此阵仗,大军的先遣部队来到距城门十里外,竟然还遭到特意候在那里的守门将领的阻拦,如此无礼,也难怪艾俄洛斯会发怒。 “元帅息怒,” 跪在赤狻脚下的先遣部队的统领修拉倒十分的心平气和,“此乃不得以为之。” 艾俄洛斯心中一颤,问话的语调不由多了几分紧张,少了几分怒气:“怎么说?” “只因宫中正大办丧事,军队不宜进扎,所以——” 尚未说完,就被艾俄洛斯一把揪住衣领,拉了起来:“你说什么!是谁?谁死了?” 修拉跟着艾俄洛斯南征北战十年,从未看到主公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艾俄洛斯也始终镇定如初,波澜不惊,如今却—— 修拉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也有些慌张起来:“属……属下不知…… 只道是朝中一位高权重之人,他——”已经不用说下去了,因为艾俄洛斯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头,赤狻一声长吼,驼着他的主人飞驰而去。 “大军原地待命!”强大的小宇宙将艾俄洛斯的命令带到每一个守翼的耳中,后方的加隆很是纳闷地嘀咕了句:“要见老哥也不急在一时啊。” “就这两天吧。” “什么?”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可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挂完素纨的毕莉卡跳下椅子:“当然是大军回朝的日子啦,我都快有五年没跟哥哥见面了。” “你傻呀,”可佳毫不含糊地给了毕莉卡“当头一棒”,“先遣部队是这两天过来,大部队还要晚上几天吧。再说了,现在这样子……大部队到了,恐怕也进不了城啊。” “这倒是……”毕莉卡有些失望,“唉,可怜的哥哥,不知几时才能回家——嗯?” 面前忽然暗了下来,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见到天边飞来一头通身赤色的妖兽,面目狰狞而可怕,正是它庞大的身躯遮住了阳光。 “啊……啊呀!”从没见过这阵仗的毕莉卡吓得花容失色,可佳年长些,还算镇静:“这地方……这地方不是不容许妖兽……快,快去禀报公主!” 两个小婢女赶快从侧门跑了出去,与此同时,赤色妖兽挟着急剧的气流,停落在书房前的空地上。 书房的门敞开着,艾俄洛斯可以清楚地见到房间的四周都挂着白色的流纨,阳光寂寞地照在空旷的房中,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竟然,竟然连这里都,挂上了祭悼的白绢! 艾俄洛斯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到书桌前边,拿起一本奏折,没翻两页又拿起另一本,短短的时间内,他翻看了不下数十本奏折,他无心里面的内容,只看最后一页,那上面标着不同的批语:已阅,暂拟,搁置……但,那不是,那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苍劲而霸道的字体了,而是一种,完全不同,或者说,风格截然相反的镌秀飘逸的字体,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女子的手笔。 “不……不会的,不会的……”艾俄洛斯的声音颤抖着,手里一下失了力,奏折掉落在地上,他也没觉得,只喃喃自语,“撒加……撒加……” 正在心碎神伤之际,一声清脆的喝叱打破了房中寂静悲伤的气氛:“什么人,竟敢擅闯御书房!?” 艾俄洛斯愕然地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头戴皇冠,颈围银链,身着金红长袍裙,腰缠紫玉水晶珠,容貌绝美,身量高佻,看着年岁尚小,却从头到脚透着一股皇家的高贵傲然之气,艾俄洛斯一时又是迷惑,又是伤心,说不出话来。偏偏那少女见状,以为来者不善,二话没说,便向艾俄洛斯袭来,虽蓄势不足,却也可圈可点。 艾俄洛斯却大吃一惊:这小宇宙的运行,怎的如此熟悉!一愣神间,攻击已至眼前,但身为黄金守翼,艾俄洛斯尚若被名不经传的小丫头击倒,岂不失了面子也成了笑话,未费吹灰之力,艾俄洛斯便将攻击化解。 少女大吃一惊,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问道:“你为何不还击?” “主——”艾俄洛斯一个字出口,顿觉不妥,看这少女的穿着打扮,虽华贵大气,却也不似帝王的装束,正疑惑之际,门口又传来人声,这回却是梦里寻了千百度,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明儿,不得无理!!” 撒加带着两名侍从,出现在御书房内。 艾俄洛斯是真的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就是如此清楚,撒加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一头苍蓝的长发,仍然像以前一样飘逸美丽,他的面容似有些憔悴,但看上去整个人的精神很好。 “父王。”少女退到一边,正要行礼,撒加却摆摆手:“不必了,明儿,还不快来拜见你二师。” 少女顿时傻了眼:“啊……”但马上来到艾俄洛斯面前,跪下道:“璃敏有眼无珠,竟然冒犯了二师叔,还请二师叔海涵。” 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艾俄洛斯总算及时说了一句:“不必多礼了。”撒加却还板着脸,璃敏见状,也不敢起来,只委屈地说:“儿臣知道错了,可是,父王明明叫儿臣一道去城外迎军,这不,儿臣正准备去找您呢。怎么会料到二师叔忽然出现在这里啊。再说了,儿臣也从没见过二师叔啊。” 撒加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倒会说话,看在你师叔的面子上,起来吧。” 璃敏“嘻嘻”一笑,跳起来道:“加隆皇叔还在城外吧,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啦。”说着向两人各行了一礼,便跑开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撒加摇摇头,道:“还是个小孩子啊。大艾……对了,大艾,你——”撒加还没来得及发问,已经被艾俄洛斯毫不客气地拉到书桌边:“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桌上的奏折,“你……为什么,不是你的签字?” 撒加眨眨眼睛,一脸无辜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这两天染了风寒,头疼得不行,所以余下的奏折就叫明儿念来听了,再代为批署,我可没有偷懒啊。” 两人想的显然不是一回事,艾俄洛斯紧接着又问:“那,这里,为什么这里都挂满了素纨?” 撒加更疑惑了:“太保大人,就是教我们星相的太保大人啊,还记得吗?前天过世了,他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又是三朝元老,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啊。”为了防止艾俄洛斯再问下去,他紧接着说道:“对啦,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艾俄洛斯这才恍然大捂,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赶快来到撒加面前跪下道:“臣艾俄洛斯,见过吾皇,吾皇圣安……臣……”他接着想对自己的行为做个解释,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由面露尴尬之色,撒加却笑着拉起他道:“兄弟之间,这些繁文缛节的就免了吧。” “可是——” “好了,”撒加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意,这十年来你在外苦战,已经是最好的证明。艾俄洛斯,你从没欠我什么,你以前、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和他的百姓,如果我连这一点都弄不明白的话,我今天就不配站在这里,听你称呼我一声‘吾皇’。” 艾俄洛斯的声音有些哽咽:“对……对不起,还有,谢谢。” 撒加忽然像少年时一样抱住他,轻声道:“应该是我说吧,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御书房中传来爽朗的笑声,一直飘向晴朗的天空。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四卷 冰释 第二节 新……新的元神,归位? 从寒冰潭出来,艾俄洛斯就满腹心事似的,沉默不语,撒加看出了端倪,心知若自己不问,依着同伴的性子,也决不会提的,便说道:“怎么了,大艾,今天的交流,似乎不太顺利,你有心事?” “……呃……嗯,你的小宇宙,比以前强大了许多。”艾俄洛斯答非所问。 “你不也一样吗?” “不,不一样,”这回艾俄洛斯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他才仿佛下定决心道,“你的小宇宙,也许别人没有察觉,但我是你的同伴,即使只有细微的变化,我也可以觉察得到。它的‘质’已经改变了,尽管只有一点点,但它的确变了,撒加,恕我直言,若不是你对我的小宇宙运行如此熟悉,我几乎要怀疑你的身份了。” “不愧是艾俄洛斯呢,”撒加轻笑道,“干吗称呼我‘撒加’,莫非你已经怀疑我了?” 事实证明撒加的这个玩笑开大了,艾俄洛斯忽的往后跳了一步,惊道:“你……你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撒加仍然笑着,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如此鬼魅:“艾俄洛斯,我是撒加啊,是你的同伴撒加啊……” 艾俄洛斯边摇头边继续往后退:“不……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加怀疑你……” “哈哈,艾俄洛斯,长年的征战让你的神经过于紧张了……”撒加向他伸出手去。 “不要碰我!!”艾俄洛斯愤怒地叫道,“竟敢冒充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简直罪无可恕!” “哈哈哈哈,”撒加忽然大笑道,“艾俄洛斯,我说得没错,你的确是过于紧张了,你等等……”他转过身,看着空中的那轮圆月,艾俄洛斯甚为纳闷,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静观其变。 撒加的身后,慢慢亮起一片幽蓝的光,这片光不断地扩大,最后将撒加整个人包裹在里面,撒加随着这个光团一同升起,然后在空中转过身,明亮的月光透过蓝色的小宇宙,在他身后撑起美丽的乳白色雀屏。 艾俄洛斯可以清晰地感到,月的精华正不断地被汲取到撒加的体内,月是阴的象征,自古以来借助月进行小宇宙修行是为某些守翼所不齿的,他们认为月代表着黑暗的势力,是罪恶的象征。但—— “不是有句话叫‘日月精华’吗,可见月本身没有善恶之分,是神圣的自然存在,借助月来修行,也无可厚非,至于说什么借月修行会让人变得邪恶,那简直是无稽之谈,真正有善恶之分的是人心,而不是修行的方法,大家说对不对?” 这是在很小的时候,一次沙加被人发现他在借月提升自己的小宇宙,而遭到小伙伴们的置疑时,撒加说的,当时很多人,包括率先发难的两个小守翼,都被说服了。说到底艾俄洛斯也从没觉得借月修行有何不妥,不过是一种方法罢了。只是,撒加的修行自有他的一套方法,他何时也开始借助月之力量了?艾俄洛斯不敢在这个关头打扰他,只得将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下,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时间缓缓地流逝,撒加身上的光也渐渐淡去,当他再次回到地面,向艾俄洛斯伸出手,这一次,他没有抗拒。 一个小小的光球,一半蓝,从撒加的掌心放出,一半橙,从艾俄洛斯的掌心放出,两个半球渐渐靠拢,在两人的掌心间滚动旋转着,直到完全融为一体,变成白色为止。 艾俄洛斯将手移开,白色光球随着他一同游走,没入他的掌心,艾俄洛斯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那股涌向全身的熟悉的暖流,忽然,他惊愕地睁开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又变了?” 撒加不再笑他,而是换了庄重的表情道:”这回,跟以前一样了吧?”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艾俄洛斯继续追问着。 撒加沉吟片刻:“十年了,大艾,十年了,我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只借助月的力量,来让自新的元神归位,如果不是你的发觉,这一次的‘归位’原应在下个月的今天,不过,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会帮我的,是吧?” 艾俄洛斯听得云里雾里:“新……新的元神,归位?这是……怎么回事?” 弘兆5841年,明安48年。 明月如镜,光辉如霜。 站在高处,俯仰大内皇宫,星光给黛青色的砖墙披上一层朦胧美幻的外衣,像月宫的仙女飘舞的轻纱。流动的辉光衬托着这个世界分外宁静,一如永眠前的寂寞。 跪在柔软的草坪上,撒加向着六行界的方向,恭敬地拜了八拜,然后站起身。和光低下头,伸出微凉的舌头,亲昵地舔舔主人的手。 幽蓝的光一闪而过,撒加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铮亮的宝剑——蓝瑄。 “拿去吧。”他将剑递到双头炅犼面前,“我再也用不到了。把它丢到剑冢去,从此你便自由了。” 和光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不肯接剑,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砸在脚面上,碎裂。 撒加长叹了一声,唤道:“熙。”空中出现一只金黄色的翧鵩,撒加将剑抛去,这只强壮的阳性妖兽用锐利的爪子抓住,“送到剑冢去!”撒加命令道。 翧鵩领命而去。 “再见了。”撒加的身影刹时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圆月下,双头炅犼仰天发出凄历的叫声。 “哈哈,来呀,来抓我啊。阳光下,梳着双髻的男孩一边绕着竹子跑。一边挑衅地扮着鬼脸,对面褐色短发的男孩被竹子勾住了衣服,一时挣脱不开,气得他哇哇大叫道:“米罗,要让我抓到了,非好好修理你不可!——哇,穆,你干什么!?” “啊?”俏丽的男孩睁着一双颇为无辜的眼睛,“我干什么了?” “还狡辩!又把什么东西转移到我身上——“艾欧里亚随手一抓,后半句变成了惊呼,”妈呀,蛇——” “别动!“米罗急忙回来救援,一闪手,飞出一根银针,但半道上金光一闪,银针掉到地上,而那蛇已到了沙加手中。 “不要杀生啊。”小小年纪的沙加看上去就像个老和尚,他蹲下身,把蛇放走了,同时米罗的哭声也传了过来:“哇!这可是师父特意做给我练习用的,沙加你赔!赔我的针!呜……” “别哭嘛。米罗,你看,这不是?”穆不愧是擅长念力的守翼,那么细,那么小的针,都能被他找到。米罗不禁破涕为笑,同时也不忘狠狠地瞪沙加一眼,沙加会心地笑道:“别生气嘛,今晚的点心让一半给你好不好啊。” “啊,小师哥,你真好。”米罗马上忘记了先前的一针之仇,扑上去抱着沙加狠狠地亲了一口。 “吃饭了!”竹屋内传来最具诱惑的召唤。 “噢,走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四个小鬼步伐一致地向“食堂”奔去。 这是,米罗的碗吧。 撒加捧起边缘有着镂空图案的瓷器,这是穆锻炼精细念力时的作品,——他可是给每个师兄弟都刻了一个。床头挂着的“水晶”蝎子十分引人注目,摸上去冰凉的——这是卡妙的冰雕哦,只要他的小宇宙还在这世上一天,这件他送给小师弟,祝贺他成为黄金守翼的礼物就绝不会融化。啊,还有桌上那只形状奇怪的花瓶,是沙加从家乡带来的吧。那系在瓶子上的花结,竟然是艾欧里亚编的,——艾俄洛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硬要弟弟编这个来锻炼自己的耐心,还有……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 撒加这样对自己说,这样会阻止自己已下定的决心。可是—— 多想,多想再陪他们一会啊,多想,多想再和他们在一起啊,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站在屋子中央,撒加闭上眼睛,垂下头,让自己的全身都放松下来…… 渐渐的,他的身体,从内部放出淡蓝的光来,越来越亮,最后,连他的脸,也似乎变得透明了。 让我,离 去吧。 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除了爱与回忆,不要留下任何东西。 也不要带走任何东西。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四卷 冰释 第三节 终其一生,也无法破解的诅咒 “果然,是这样呢。”门口传来温婉的声音,撒加的小宇宙刹时被压了下去,不光如此,他的身体,还被这神秘的力量,定住了。 “自焚,很符合父亲大人的个性呢。”带着些许暖意的身体,如雨后轻云峦峦,飘到他的身边。 “明,明儿?”撒加很吃惊,非常吃惊,尽管璃敏也有小宇宙,但以她目前的修为,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脱他的催眠的,更不可能,深入到他的体内,击散他用于自焚的力量而又不伤害到他的肉体。 与他如出一辙的水眸中,闪出了迷惑又有点妖异的光:“为什么,是吗?……不,我也不懂,我只是,在您身上,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这气息,让我全身都为之兴奋……啊,不,应该是……不安……不安,能更好地形容这样的感觉……它使我发抖,夜不能寐……我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但,该,做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目光仿佛透过他的脸庞,望向更远的地方。 忽然,她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点在了撒加的锁骨中央。尽管不能动,撒加仍然感到全身一阵颤栗——委实这贴上肌肤的东西,实在是太凉了,像冰一样,不,比冰更凉! “明儿,你做什么!快醒醒!”明知这样的呼唤不会起任何作用,撒加也只能作最后的努力。但对方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清秀的脸上只浮出淡淡的笑容——那更像是一种不表现任何情感的单纯的脸部肌肉运动而已。 “我不会让你死的。”撒加敏锐地感到,璃敏换了称谓,“当今之世,仍不太平,羿颃虽灭,余孽尤存。”璃敏的陈述,似乎流利了些,“众位师叔之所以能在前线放手一搏,乃是因为后方有父王坐阵。倘若父王忽然辞世,天下必将大乱,而如今又正是波谷之期,百姓又要受战乱之苦。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你死的。” “那么,你想怎样?”撒加只能沿着她的话问下去。 “命……是你给的,还你,便是了。”璃敏回答得轻描淡写,却让撒加受惊不小:这个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难道她—— 锁骨处那两点刹时变得奇烫无比,白金色的小宇宙自璃敏的身上升起,撒加第一次感受到,她那种不为人知的强大,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就在撒加又悲又惊之际,璃敏忽然尖叫了一声,仿佛梦游的人被突然惊醒一样,白金的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她也向后一倾,倒在地上。 “明儿,明儿!” “即使这样,还凭最后的意识,让自己向后倒去,不伤害到你,撒加,你真是让我嫉妒啊!”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说话者的美丽,惟一美中不足的,他的瞳仁,竟是一片黯淡。 “你对她做了什么!”撒加这才记起,在璃敏倒下前的一刹那,他依稀看见有人向她伸出手去。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在这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不要激怒对方为好。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碰了碰她。”男子来到撒加面前,并且似乎并不急着为他解封,“撒加,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我很感激你在四十八年前对我的劝诫,但是,现在——你这是什么意思,玥宫的使者,流燚大人?” “真是……很好的记性呢,陛下。”流燚叹息了一声,低下头,像是在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她做了,她果然还是做了,按自己的意愿……可是,她还太年轻,太鲁莽,她还掌握不了这个力量,不能……”流燚小心地绕过她——仿佛他真能看得一清二楚——来到撒加面前,“所以,就让我这个罪人,来为她完成心愿吧!” “已经……可以动了吗?”流燚苦笑了一下,“能把她抱到床上去吗?” 撒加依言,四肢虽有些酸痛和麻木,但总体来说,感觉良好。 “嗯,不错,看来,你已经开始适应了,这也是天意吧。”说话者的瞳孔像睛朗的天空一样泛着蔚蓝的光芒,那真是天下最美丽的眼睛。 “怎么,你——”撒加没有再说下去,是啊,已经不用问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后天的缺陷,都会消失的吧。 “我们不是同类,所以一直很担心,你适应不了,现在看来这是多余的。”流燚缓缓说道,“不过,毕竟是别人的,自己的身体要接纳它,还是要有一段时间的适应吧。满月之日是我们的‘溢期’,它也许会跟你的身体发生排斥,照我刚才传达给你的方法去做,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您已经传达给我很多的信息了,但……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把璃敏抱上床后,全身都仿佛失了力,撒加不得不倚在床杆上休息一下,“为什么要把您的精元渡给我,是为了,她吗?” 流燚微笑着:“啊,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更多的,是赎罪吧。我是犯下了,永远不可饶恕的罪过,这样做,大约也能减轻些心中的罪过吧。” 微笑着的眼眸中的痛楚,是常人绝无法理解的吧,撒加心忖,自己也是个大罪人,难道这个人犯下的,是比他还要严重得多的“罪”吗? “原罪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流燚轻轻地叹息道。 传说天神耀皇开天辟地,女神青帝创造人类,而后定下七宗“原罪”,为万罪之首,万罪之恶,难道流燚,触犯了其中的一条?撒加决不是喜好探听他人隐私的人,但这次……他不禁起了好奇心,然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她一出生,就受到诅咒。”流燚的目光拂过少女的脸庞,隐含了多少柔情和慈爱,愁苦与痛惜,“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犯下的过错,报应却要落到无辜的孩子的身上。”流燚转向撒加,“你也看到了吧,我不能碰她,就连正面被她看一眼都不行,她的母亲,如果不死,就算是‘想念’,也会给她带来痛苦,这就是诅咒,终其一生,也无法破解的诅咒啊。” 这样强烈而厉害的诅咒,的确只有“原罪”才会有的吧。撒加这么想着,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面前的人,只能说:”您舍身相救,是想让我继续扮演‘父亲’的角色吗?请不必担心,我一定会的。” “……不,还……不够……”半晌,才听到流燚的回音,他低着头,双眉紧蹙,像是在下一个很难下定的决心。 “你……必须保证,”他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在必要的时候,能亲手将她除去!” 这句话带给撒加的震惊不言而喻:“除……除去!”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第二十四卷 冰释 第四节 从今殿前殿后,一字并肩 “她的软肋,跟一般的不同,在‘翼极’的中央,而非‘翼极’,你要记住了,”流燚一字一句道,“用白金的针,和她兄长的血。” “她的……兄长,”回忆起当年的一幕,撒加不难猜出这个人的身份,但他还没有从强烈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只是机械似地附和了一下。 “嗯,嫡亲的兄长。但不能和她相认,否则那个诅咒……”流燚苦笑了一下,“我和明琦一死,诅咒就会转移到和她血缘关系最近的人身上,但只要一方不知情,诅咒的效力就会小得多,至少,换岫运?韵帧!? 明琦…… 等等! 撒加的脑中,原是一片混沌,但忽然的,好像抓住了什么头绪,思路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一族的容貌,只会继承于自幼亲近之人,按照那个人进宫时的档案,明琦,应该就是一手带大他的“姑姑”不会有错的,而照现在所说,流燚是他们共同的父亲,那么……那么璃敏岂不是—— 原罪! 果然是原罪! 所谓的诅咒,原来是这样烙下的! 撒加已经彻底无语了! “你猜到啦。”流燚又是一声苦笑,开始变得透明的手轻轻佛过璃敏的脸庞,“在醒来之后,就把不愉快的事忘记吧。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梦中了。” “流燚大人。”撒加欲言又止,是啊,他该说什么好呢? 也许,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吧。 流燚驻足微笑:“我不能厚此薄彼啊,还要留点时间给别人呢。” 撒加闻言微惊,随即躬身行礼道:“是。” 在走出竹屋的一刹那,流燚忽然又回过头道:“知道吗,撒加,在她身上,还有一个诅咒,就是永远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但是……我宁愿相信,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她是……属于你的。” 明儿!? 撒加诧异地转过身,看着床上的少女,许是光线的缘故,他没有发现,她细密的睫毛下,流出一汪清凉的泪水。当他再次转过身,已经没有玥宫使者的影子了。 清瘦的身影闪耀着不可思议的金色光芒,虽是淡淡的,在这黑夜里却也十分抢眼。那身影不断跳跃,似在寻找自己满意的落脚点。终于,在一块盘踞于流泉之上的花岩上面,他站稳了脚跟。深吸一口气,黄金色的长发向外散开,根根发出珠圆玉润的诱人光泽。蔚蓝色的眼眸中,深藏着多少艳世的美丽。然而更惊人的,在他背后,忽得屏开银白色的雀屏——一对硕大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散发着射人心魄的光晕,让人疑是仙人下凡。 “真不愧……不愧是月神的转世传人啊,”流燚也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的全貌,心中惊叹之余,仍禁不住出口称赞,“沙加,我们的圣君啊。”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沙加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 “月魄,还是您最适合啊,”流燚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仍自顾自说着,“虽然没有这个资格,但属下还是想……告诉您,看到您这样,属下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为什么,为什么您还能那么冷静!”玥宫的主人忽然提高声音,大声喊道,“难道对您来说,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真的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光洁的脸颊,一颗颗滑落下来,汇进脚下的清泉,一同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流燚走近他,忧郁地笑着:“请充许我,放肆一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轻轻将沙加拥入自己怀中,抚摸他顺滑的羽翼,“真好啊,我的儿子,终于成为,真正的月妖了。” “父……父亲大人,”沙加哽咽着,忽然扑到他怀中,放声痛哭,“请……请不要离开,请不要离开我……” “一点也不像你了,沙加,”流燚搂着他,微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隐忍’吗,更何况,你已经长大了。” “妈妈不在了,师父不在了,柔樱不在了,姑姑不在了,现在连你……”沙加无法抑制眼中的热泪, “如果长大意味着失去,如果活着意味着痛苦,那我宁愿不要长大,不要活着。” “从小,你就是个悲天悯人的孩子,到现在都没变呢。真的,好善良。”流燚的语气,不知是喜还是悲,“花开了,然后会凋谢,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与人的相聚离散,朝代的更迭交替,就和这些事一样平常。永恒只是幻想,万物有始必有终,有生必有灭,比起短暂的头尾,难道我们不应该更多地关注中间,这段时间最长的‘过程’吗?去回顾,却品味,这其中有意义的东西。沙加啊,你看……” 流燚一挥手,夜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婴儿,然后,不断地长大,说话,走路,学习,工作…… “在这样一个瞬间,人降生了,笑着,哭着,战斗,伤害,喜悦,悲伤,憎恶,还有……爱……”流燚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在沙加的眼前不断地闪烁,但他的话还在继续,“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法则,没有人能够逃脱,但只要,能留下令这世人惊叹的东西,——不管它是存在于事物还是后人的记忆中,我想,不论是谁,都不应该遗憾了吧。” 温暖的话语,夜空的幻像,还有那环绕在身边,令人心安的气息,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一同消失了。流燚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连串轻轻的,类似泡沫碎裂的声音,他的身体化作无数的光球,慢慢融入夜空的深处。 最后,直到最后,您也没说出,您最想说的话吗? 只感到心中,那一根一直绷得很紧的弦,忽然间就断开了,对着尚未完全消失的光球,沙加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它们喊道: “我会,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我一定会的——” 幽远的山谷传来阵阵回声,只有呼啸的夜风与它作伴 “所以……”玥宫的主人低下头,喃喃道,“请您……安心地离去吧……” 弘兆5852年,明安59年,一月丙令五,钧天黄金守翼艾俄洛斯、加隆班师回朝,明帝撒加携祥瑞公主璃敏、水行宫主卡妙、金行宫主穆、地行宫主艾欧里亚、北长老枫岳、南长老傲霜、刑部长拉达曼提斯、礼部长米诺斯、圣女首领星华、莎尔拉及一班随行官员共计二十余人,在南城门外作驾相迎。当夜,明帝在宫中大摆宴席,犒赏三军。翌日,拜封艾俄洛斯、加隆为“翼王”、“鳍王”,从今殿前殿后,一字并肩。其余将领,亦都一一论功行赏,庆典、封礼活动共持续十日有余。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尾声 “那后来呢,后来呢?”男孩似乎很不过瘾,其他的小孩也满脸期待地望向刚才还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现在却是一脸严肃的老夫子。 “后来?后来神威大帝当然是继续他的统治了。”老夫子存心卖个关子,曾孙可不卖他的帐:“才不是呢!你上次明明说之后还有很多事情发生的。”“就是就是。”一旁的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地起着哄,老夫子有些坏坏地笑道:“呵呵,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听神威大帝的故事,就应该好好学习,多认识点字,这样就能自己看啦。” “那多累啊。”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第一个叫唤起来,“还是听您讲比较有趣。”“就是啊,您快讲啊。”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 “嘿嘿,这可不行。”老夫子眯眯笑的脸此时却怎么看怎么的狡猾,“当初你们答应我什么的,只听到神威大帝登基为止,就会好好读书,都忘了?撒加,你可是嗓门最大的一个。” 男孩张了张嘴,大概想抵赖,无奈又力不从心,只能从喉咙口“嗯”了一声,说不上是承认还是反对。 “那……至少,讲一讲他的结局啊。”尤丽安开始讨价还价。 “结局?” “是啊。”一帮孩子中,尤丽安的年龄最大,人也特别聪明,这两天边听故事边翻史书,倒也学了不少东西,“史书上只记载到,大帝自动退位,之后就没了。这不合常理啊,很多帝王退位后,史册上还都有记录的。” 老夫子挼了挼胡须,点头道:“是啊……”周围的小鬼们也安静下来,大概都想听听他的解释。 “关于,大帝退位之后的事,正史上的确未有记载,”老夫子沉吟片刻才道,“后世广为流传的结局,大多是野史摘编或道听途说来的,不过这其间,也有两种比较权威,嗯,不,只能说是占主流的说法,其一是说神威帝退位后,与翼王殿下一同云游四海,最后归隐山林。另一种嘛,就惨了点……” “怎么说?”同时有好几个声音蹦了出来。 “另一种,是说他跳入了烈焰谷——”老夫子还没说完,就被几声尖叫打断了: “啊!他自杀了!” “他活得好好的,干嘛要自杀?” “不会吧,好可怜那。” “烈焰谷是什么地方啊?” “嘿嘿,”老夫子看到这样热烈的反应很是满意,“想知道吗?那就自己看书去吧。” “什么——” ——the end—— (原创作品,若要转载,请经过我同意,谢谢!!) 完结通知,祝大家新年快乐!! 当把最后一点发上来,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其实当写下“the end”的时候,心中更多的,不是完结的喜悦,而是离别的惆怅。舍不得在这里结识的朋友们,也舍不得偶滴升龙传。 一开始的坚持尤为艰难,但正因为有了大家的支持,所以才能一直发下去,发下去。刚开始的时候,心里是很急的,巴不得大家多回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热情慢慢消退,飞樱渐渐明白了,即使再好的作品也要给大家时间,来慢慢体味,慢慢接受。更何况在作者眼中,自己无疑是花了最大的精力来创作,但读者认不认同,并不是以此作为先决条件的,飞樱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大家多多回贴多多讨论呢?所以现在的飞樱有一个平稳而良好的心态,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了,把自己最好的作品推荐给大家,总有一天,会得到大家认可的。即使不是,写作是飞樱的兴趣爱好所在,是飞樱精神的寄托,飞樱从写作中得到快乐和充实,心愿足矣。至于大家的称赞也好,批评也罢,都是飞樱继续写下去的更多动力,是意外的、无价的收获!! 相信一开始的浮躁心态,不少作者应该都有过,飞樱自己也是一个新手,没有太多资格来说教,只想对所有喜欢写作、喜欢圣斗士的朋友说一句:既然喜欢,那就坚持下去!不要让别人来左右你的心灵,能创造你想要的生活的人,只有你自己!! 升龙传完结了,暂时要和朋友们说再见了,飞樱不在的时候,也恳请大家能帮忙顶文,多提宝贵意见,飞樱还会定期来看看的。如果有任何问题不便发贴,可以致ximinwei@163,飞樱基本每周都会开一次邮箱,保证有问必答(啥?下一部讲什么?算了,当偶没说)另外,以下是樱雪轩(飞樱在和讯的博客)的地址,所有飞樱写的、发表在网络上的文章都在那里: http://heming2475.blog.hexun/3168769_d.html 飞樱初步打算停半年,半年之后,会将第二部陆续发上。 谢谢所有来看文的朋友!谢谢你们!!祝你们新年快乐!吉祥如意!事业兴旺!!学业进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