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道弯弯》 第一章 初夏的夜晚。天空阴云密布,辽阔的黄淮平原笼罩在朦朦细雨之中。 “叮呤呤”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彭州市委书记丁小川家的宁静,沉睡中的他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半个身子,伸手抓过话筒,显然对谁搅了他的睡眠不乐意,哈欠中冲出两个字:“哪位?” “对不起,丁书记,我是市委值班室,刚接到故道县公安局长李朝阳的电话,昨晚故道县梨树镇有个李庄村的百姓和民警发生了冲突,把镇派出所砸了。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后,立即派人去维持秩序,不料又有两辆警车被砸……” 丁小川一边握着听筒,一边忽得坐起,惊得他显然不知所措。忙问:“什么,故道县梨树镇?”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就是梨树镇前天派出所帮镇里去收农业税,有个不愿意交税的农民被关了起来,到昨天下午才放回。到家后不知为啥就死了,闹起了冲突。” 丁小川又问:“现在事态如何?” “越闹越不像话,他们连夜集合了三四百人乘四十多辆机动三轮车,搞了个什么上访车队,拉着尸体要到省城去告状。故道县的一二把手都不在家,张书记住院,吴县长出国考察,县公安局觉得问题严重,就报到了市里。我怕这事耽误不得,我只好打电话向你汇报。丁书记,你看咋办?” 丁小川虽然很不安,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人拦住,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你打电话给李朝阳,让他先带干警劝阻,市里再开会想办法。通知完李朝阳后,再通知周市长,让他马上到我办公室。” 听筒里传来一声:“我马上办,你还有什么指示?” “先这样,快去办吧。” 这时,他爱人也被吵醒了:“你看,三更半夜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丁小川迅速穿着衣服:“故道梨树镇百姓把派出所给砸了,还要去省城闹事。哼!怎么得了啊?!” “梨树镇,那不是你以前蹲点的地方吗?” 丁小川边答边向外走:“这个梨树镇,不是打我的脸嘛?!” “现在的事情越来越难办,人也越来越难管,动不动就火上头。”不等妻子说完,他就下了楼。到了楼门口,看着不大不小的雨,正犹豫着,妻子带着雨伞追过来,轻声埋怨:“看把你急得,连雨伞也没带,刚入夏的雨,淋上了容易得病。” 他接过雨伞话也没说撑开,匆忙往市委办公楼走去。从他那面部紧张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内心充满了焦虑。故道县这些年一直是他抓的点, 去年刚刚进入全省十强县, 况且梨树镇又是故道的典型。 这故道在清朝初年的时候,黄河还在境内由西向东流过。等到清中叶,捻军兴起那阵子,黄河与淮河同时泛滥。两河争相入海,黄河往北改道。等大水退下去,原来的河道已成一径平缓的清流,虽然完全没有了昔日奔腾咆哮的气势。但却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只长茅草不长庄稼的沙滩。据说到了清末,李鸿章具名上奏,将这一片地方单独设置了故道县,交给自己手下的一名心腹坐了县太爷的位子。此后,随着清统治的愈益式微,故道这个地方已是支离破碎。黎民百姓又饱受兵灾战乱之苦,谁是这方土地的统治者,走马灯似的变来变去。每变换一次,人民的苦难就加深一步。及至到了抗日战争的前期,这里的百姓更是一贫如洗。人民为了生活,不得不奋起反抗,建立了苏鲁豫皖边区第一支革命武装,就在李庄成立了边区笫一个党支部,开辟了苏鲁豫皖边区红色根据地。与日军和国民党的部队展开了艰苦的拉锯战。仅李庄一个村就有五位青年为新中国的建立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新中国成立后,新分到地的农民总算是过了几年红火的日子。那个时候,故道是山东的属地。几年之后,大区撤销,故道又变成了江苏的一个县。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曾有过一次区县调整。原属安徽的洪泽湖与故道进行了交换,这样故道又归了安徽。这样变来变去,故道真的成了三不管地区。1978年的时候,安徽率先实行联产承包,故道很惹来外省的临近各县羡慕的目光。也确实有了一两年不错的时光,可故道并没有抓住这个先行之利。二十年过去了。故道还像改革开放之初那样,百姓的生活仍然维持在温饱。甚至还有一部分人陷入了贫困之中。相对贫困的人们把一腔怨气归结在当地养尊处优的干部身上,因而在缴纳税费及杂资问题上不断发生冲突。虽说上访告状似乎成了家常便饭,而几百的人集体告状还是第一次。这也正是这种矛盾激化的结果。 整栋市委办公楼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丁小川瞥了一眼,知道那惟一亮灯的地方就是市委值班室。他走进去,值班员马上站起来:“丁书记,半夜还把你吵醒了。” 丁书记笑笑,那笑明显有些僵硬:“给李朝阳打个电话。”他说过抬头看了一眼值班室墙上的电子日历, 上面显示出的时间是一九九九年五月十日凌晨两点. 值班员转身去拨电话,按键发出的声音就像鼓槌敲在心上那样清晰沉重。 听筒里“喂”的声音刚蹦出,值班员就给堵了回去:“李局长吗,丁书记要和你讲话。” 说着,听筒已递到丁书记面前。丁书记又恢复了常态,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派头:“喂,小李啊,事情怎么样了?” “我正带队追赶,马上就追上了。” “想方设法也要把车队拦住,但一定要注意政策,不能急躁粗暴,避免伤害群众!” 正通话中,周市长赶到了值班室。丁书记向他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继续说:“我和周市长商量后,会拿出一个处理意见,你们在一线一定要做好工作,我们会支持你们。” 周市长没等丁小川放下话筒,就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故道现在是群龙无首,我怕事件恶化不好收场,老周你是否去一下故道……”他们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处理意见后,周市长连夜赶往故道县…… 此时电话铃突响 ,他迅速拿起话筒问道:“哪位?我是丁小川。” 话筒内传来李朝阳焦急的声音:“报告丁书记,我是李朝阳。上访车队在淮县四合镇北为逃避堵截,慌乱中因路滑一辆三轮车掉进路沟,当场砸死一人,现正停滞在四合镇,丁书记你看?” “什么?!”丁小川倒吸了一口凉气:“李朝阳,你怎么搞的?!让你妥善解决,不要再激化矛盾,怎么又出现伤亡事故?李朝阳,你现在要尽量稳住群众情绪,不要强行堵截,保证群众安全!” 说着压上电话,不安的来回踱了几步,又马上拿起电话向省委作了汇报。 中午时分,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低沉,房内光线暗淡。孙秘书进来,打开日光灯,看见桌上的饭盒说道:“丁书记,快12点了,你还没吃早饭,我去给你热一热。”说罢拿起饭盒向外走去。 丁小川好像没有察觉到,电话铃响起,他迅速拿起:“喂,我是丁小川 。” 话筒里传来李朝阳急噪不安的声音:“丁书记,不好了,上访车队已失去理智,在四合镇不仅没有停止行动,反而全体戴孝,并挂起了‘减轻农民负担,维护百姓权益’的横幅,冒雨向省城进发。丁书记,我实在无能为力,请你赶快想想办法?” 丁小川沉思片刻:“办法嘛,要等集体开会讨论,还要和省委领导商量。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车队安全,千万不能再出差错。我马上请示省委帮助解决。” 孙秘书端着饭盒进来:“丁书记,你先吃吧。” 丁小川满面愁容,示意先放下,孙秘书欲言又止。突然,电话铃声又响起,两个人都奔过去。孙秘书见状,立即停下脚步。不等丁小川开口,省委李书记的声音已在电话里响 起:“小川同志吗?”。 丁书记回答:“李书记,是我,丁小川。” “你要知道这次拉尸上访是建国以来全国第一例,此事已惊动中央,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不仅你市委书记有责任,连我这个省委书记也难逃干系。” 丁小川连声说:“是、是……李书记,我们一定慎重处理。我正要向你汇报,上访车队出现人员伤亡后,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行动。” “小川,没想到你树立的典型竟会发生这种事情!你要尽快查清事情真相,问题是不是出在我们干部身上,还是有什么其它情况,一定要把影响降到最低。” “坚决按书记的指示办!” “好,先这样吧。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丁小川放下话筒,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他反复思考着这次事件的原因,梨树镇他非常熟悉,不仅是他以前蹲点的地方,而且是个老区,那里的老百姓从解放前就对共产党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那为什么故道刚刚被评为全省十强县,就发生了这种震惊全国的上访事件呢?难道真是我们的干部出了问题,他想到这里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根据故道的现状,他考虑应该马上派一名责任心强的同志去故道主持工作。他把香烟放在烟缸上对秘书喊道 :“孙秘书,立即通知周市长,下午六点前赶回市委,召开紧急会议。” 他抬头看看钟,已经指向一点半,又拿起香烟吸了一口,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人选问题又使他犯了难,他轻轻地踱着步,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孙秘书通知过周市长之后,拿着一份报告过来对他说:“丁书记,这是团委朱书记送来的关于在全市中学开展思想道德教育的报告。请你……” “朱军……”丁小川眼前突然一亮,马上打断了孙秘书的话,立即拨通了市组织部长的电话:“喂,海生,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市委会议室内出奇的安静,好像空气己凝固似的,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种既压抑又不安的表情,室内气氛显得非常低沉。 丁小川巡视了与会人员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个紧急常委会,事情我想大家都听说了,昨晚故道发生了建国以来首例拉尸上访事件,具体情况请周市长向各位通报一下。” 周国庆市长带着倦容喝了口水:“今天凌晨接到故道县报告,与丁书记简单地商量后,我立即赶到故道,据了解故道县梨树镇有个李庄村,集体抗税,去年未缴一分,镇里组织清帐队去收,有个叫李长清的公然叫喊‘不要共产党领导’被派出所抓了起来,关了一夜后放了回去拿钱,不料到家后不久突然死了。百姓们强烈不满,说是派出所害的,一帮人冲进出所,把门窗玻璃都砸了。故道县公安局长李朝阳带着几辆车前去制止,结果又有两辆警车被砸。他们便抓了两个带头的闹事者,群众的情绪越来越激烈,完全失去了理智,开始组织集体拉尸上访。规模相当大,机动三轮车有70多辆,人员大约400余人,涉及到九个行政村,三十一个自然村。李朝阳局长率40名干警堵截几次未果,在躲避堵截中,一辆三轮车由于下雨路滑翻进路沟,当场砸死一名上访人员,矛盾进一步激化,上访人员在四合镇全体戴孝打起‘维护百姓权益,减轻农民负担’. 每辆车都编了号拉着尸体,哭天叫地,把拦路警车掀翻,夺道冒雨向省城开去。目前仍在行进中,对沿途群众影响极坏。” 丁小川接着:“省委责令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上访车队靠近省城,并通知淮南武警总队紧急待命,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因为故道县委书记张华同志,上星期突然查出胃癌,正住院准备手术,连交两次辞职报告,县长吴松林随省考察团去了德国,短时间内还回不来,副县长李桂明一直病休,故道的工作一时间群龙无首。今天凌晨不得不让周市长亲自到故道去帮助处理此事,现当务之际,速派一名能力强的同志去故道主持工作,下午我和张部长、李部长简单地商议一下,关于人选问题,请组织部张海生部长先谈一下。” 张海生看看丁小川说:“关于人选问题,部里提议让市团委书记朱军同志去故道代理书记。朱军同志年轻有为,对问题有独到见解,处理事情灵活机智……” 与会人员听到让朱军去故道,就明白了这是丁小川的主意,因为他和张海生是一对好搭挡,特别是在干部使用上两人的意见完全一致的。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与朱军的岳父省人大周副主任以及他己故的父亲朱玉民关系相当密切,并且朱军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着他,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故道县县长吴松林也是他的一名爱将。况且朱军和吴松林又是省党校的同学,另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事情。朱军的父亲朱玉民在鲁南战役中负伤,曾在李庄养过伤,对这里的百姓特别有感情,52年曾专门去李庄看望过乡亲们,为便于工作,防止出现别的差错,因此丁小川让朱军前往。 好大会没有人发言。这时周市长站了起来,他对人选问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大家都知道故道县,去年已跨入全省十强县、财政收入排在第七位,全省第一家民营企业上市县,各种媒体纷纷宣传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恶性事件呢?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沉思。我个人认为,这里面是否隐藏着一种危机,在这关键时刻派朱军同志去故道,我看有些不妥。并不是怀疑朱军的能力,而是考虑到他今年才39岁,更重要的是他从未到基层锻炼过,光凭一股冲劲,恐怕不能解决故道的问题。我的意见要找一个农村经验丰富、能力强、灵活、有魄力的同志为好……毕竟压力太大。” 孙秘书进来,轻轻走到丁小川面前,小声道:“丁书记,李朝阳的电话。” 丁小川立即站起,急忙去办公室接电话:“喂,李朝阳吗,情况如何?” 话筒传来:“报告丁书记,上访车队今晚住宿凤城城关旅社。” “还好,我告诉你,省委已命令淮南武警总队紧急调拨1000名武警待命,你要密切注意车队的动向,防止他们夜间突然行动。有情况立即通知我,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丁书记返回会议室,这时,宣传部尤部长正在发言:“我同意周市长的观点, 朱军同志这些年的成绩有目共睹,但确实缺乏农村工作经验。他为人实在,做事大胆果断,这是好的一面,但现在故道县处于非常时期,如果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丁小川回到自己的坐位,看了看刚坐下的尤部长。此时高副书记不紧不慢地说:"尤部长和周市长对目前故道县存在的问题分析得很有道理,上访事件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人选问题,我认为朱军同志的任职,还是可以考虑的,虽年轻缺乏农村工作经验,但他那种处理问题大胆果断和富有开拓的实干精神,是非常可贵的。我看还是有希望能把故道县的工作搞好的。” 市纪检委书记孙其梦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高书记的看法是比较客观的,朱军同志去故道本身就是一种锻炼,对他以后的工作也是有好处的。” 窗外的雨依然无声地下着,会议己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仍没有结果。 丁小川有点着急,他巡视了一下诸位后说:“我觉得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朱军同志是缺乏农村工作经验,不过什么东西不是天生就会的,是可以学习的吗,朱军同志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机关工作,从科委到团委,特别是在团委,也就是他那种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不怕困难的倔强精神,曾多次受到省市的表扬,这一点是不可置疑的。由于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作出决定,周市长,我看还是举手表决吧?” 周国庆听后点点头,看了看张海生:“张部长, 你来主持吧。” 张海生回答:“好吧,咱们就举手表决,同意朱军同志任职的请举手。”丁小川、张海生、高栋国、孙其梦和公安局韩局长举起了手。刚才持反对意见的尤部长不知为何也投了赞同票。张海生宣布道:“六比三,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会议通过朱军同志任故道县委代理书记。” 丁小川最后说:“既然会议通过朱军同志的任职。”他看了看张海生,“张部长,你马上找朱军同志谈话,他有什么意见暂时保留,必须服从组织的决定,明晨8点前由你送他去故道县报到,迅速通知文秘科连夜打印任职文件,大家如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散会,周市长和公安局刘局长留下,其它的同志可以走了。” 会议室就剩下周市长、刘局长和丁书记。丁小川对他俩说:“今晚咱们三个值班,随时准备应付意外事件。” 周市长关心道:“老丁,你的身体不好,我和刘局长值班就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 刘局长也说:“对,丁书记,你回去吧,我和周市长就可以了。” 丁小川挥了挥手:“我理解你们的好意,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已经愧对党和人民了,如再有差错,更无法向组织交待。现在就是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啊!走吧,到我办公室去,先让孙秘书弄点吃的,准备通宵鏖战。” 夜深人静,朱军简陋的客厅内的灯光依然通明。自张海生找他谈过话后,朱军被这突然的任命弄得不知所措,他本来性格就内向,不善言辞.从张部长办公室回来后,妻子周萍己经睡下,他一个人在客厅内是不停抽烟。一会靠在沙发上紧皱眉头,一会又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室内烟雾缭绕,烟灰缸内己装满烟屁股。 朱军细条个,脸庞有些像女人,眉清目秀的.外表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但他有一个特点.脾气有点怪.特别是处理问题与众不同.比如他刚到团委任职时,办公室有两个同事因长期不和.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己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工作根本无法开展,正常处理方法是把他们调开不就完了.可他并不这样做.而是把他们俩个放在一个房间内.让他们俩共同学习邓小平关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天天如此.什么工作也不让做.一学就是十天.十天过去了以为到此结束.没想到仍然继续学习.又过了一星期.俩个人实在受不了.各自承认了错误.并主动向对方道了歉.向领导写了保证书.和好如初。事后好多人认为这种处理方法虽不是传统的那种.但效果倒不错.因此有些人认为朱军有点怪。 周萍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朱军不在床上 ,听到客厅内有响动,忙披上衣服打开卧室的门,一股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呛得她一连咳嗽了几声,满脸通红地嚷道;"你是不是犯神经病了,三更半夜不睡觉,抽这么多烟.干什么!" 朱军忙把没抽完的香烟按在烟灰缸内看了看她说;"噢.你醒啦?” “你看看都几点了,我都睡了一觉了。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病了?” 朱军回答:“没什么病,只是心里有点事。”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市里让我去故道任县委代理书记,明天八点前到任.” 周萍并不相信:“你不在说胡话吧,那有这等好事轮到你头上。” “张部长已经找我谈过了,明天八点之前,他亲自送我去上任。” 朱军刚说完,电话铃突然响起,他忙拿起话筒:'"喂.那里?" “噢,是丁叔,这么晚你还没休息?” 话筒传来丁小川亲切地声音:“我知道你一定没睡,咱们现在是同病相怜,关于你去故道的事,也没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是不是感到有些突然?” “太突然了,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是有点突然,不过也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也来不及和你岳丈商量。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的,到故道后,要多进行调查研究,听取大多数人的意见,特别是处理上访事件,首先摸清问题的根源,再对症下药,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难以收场。” “知道了,哎,丁叔,市委对上访车队准备如何处理?” “省委决定调1000名武警,连夜赶到淮河大桥,决不能让车队越过淮河,你的任务就是处理善后工作。” 朱军换了换姿式:“丁叔,在这个非常时期,让我去收拾这个残局,是不是有点……” 没等朱军说完话筒又传来,“朱军,这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担心,这只不过是个跳板,不会太久,就当帮你丁叔这个忙,我告诉你,暂时吴松林不在故道,你去了以后,一定和他相互配合好。对了,故道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于兴农,此人虽文化不高,但资金雄厚上层关系密切,有一定势力,你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在某些方面最好得到他的支持,这样对你的工作开展有好处的。” 朱军亲切回答:“谢谢丁叔,有你这番话,我心里踏实多了,您放心决不辜负您的期望,我会尽力去做的-----好,您休息吧。” “我那有心思休息,上访车队一分钟不回来,我就一分钟不得安宁,今晚和周市长在办公室值班,你快休息吧,明天早上别误了事。哎,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你父亲曾在李庄养过伤,52年专门到李庄看望乡亲们。朱军,你一定要充分利用好这种特殊的感情。好了,抓紧休息,明天一早张部长陪你去上任。” 朱军从小就听父亲讲过此事,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查,乡亲们把他藏在红薯窖内,是乡亲们救了他。但不知是这个李庄。他放下电话马上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的周萍突然像发疯似的,抱住朱军的脖子就亲:“没想到你一分钱没花真捡了个县委书记,太好了。” “好啦,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一个烂摊子。” “唉,可不能这么说,这县委书记,要比十几个团委书记还要实惠。”周萍眉飞色舞地说着。 “周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大实话,俗话说的好‘千里作官,为了吃穿’这可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名言。” 朱军生气地看了她一眼:“话一到你嘴里不是吃, 就是穿,你以后要注意,给你说多少次,可不要有这种思想。别瞎说了,快睡吧!” 周萍却埋怨道:“你看看人家吃的用的,再看看咱简直就是一个叫化子,跟你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人样来。” “天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朱军很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说实话.我听到你当了县委书记.一点睡意也没了。” 她说着抱住朱军撒娇道:“你抱我床上去.” “别闹了.我明天还要早起。” “不,我就叫你抱我床上去。” 朱军无奈只好抱起周萍向卧室走去。 周萍摸着朱军的胸脯:“哎.这一定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才让你去的。” 朱军最讨厌周萍这一套,动不动就说沾了她父亲的光。为这事他们两个没少争执。虽说朱军文质彬彬,但很有个性,就因为这他很少去岳父家走动,一开始他就对这宗由母亲包办的婚事不满,可他又怕伤害母亲,所以一直将就着。 他瞪了周萍一眼没有言语。 周萍接着:“我告诉你去了故道以后千万别像现在这样死心眼,当了县太爷,只要有人送礼,一概收下.下次来你给我捎一个铂金项涟。” “我说你俗不俗,你要是这样非把我送进监狱不可。” 说着,把周萍放在床上对她说:“我走后先不要告诉咱妈。” “怎么不想让她高兴下?” 朱军恳求道:“我不想让妈担心,等过几天再告诉她。” 周萍楼住朱军,疯狂地亲吻着。可朱军却一点兴趣也没有,此时的他,满腹的心思 都在如何处理上访事件上。他知道故道是丁书记抓的点,如果处理不当不仅他不好收场,连丁书记脸上也无光。为了能尽快安静下来思考问题。他只好提着精神尽力去应付周萍,也不知周萍今晚兴劲这么大,整整折腾了成个小时,心满意足后方才睡去。朱军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翻覆思考着…… 夜色沉沉,细雨朦朦。一辆轿车在雨中急驶,两道车灯划破宁静的夜空。 朱军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对司机说:“张为,现在是四点,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这里离凤城160公里,我们务必6点前赶到。”此时手机显示出电弱报警的信号,“坏了,手机没电了。” 说着,他把手机关上装进口袋:'"只好到关键时候再用了。” 司机张为边开车边讲:“你放心,只要车子不出问题,保证6点前赶到凤城。不过,这车早该大修,可你说没钱,一拖再拖。随时有可能趴窝。” “以后,我就不管这破车的事了。” 张为开玩笑道:“那是,你临走还要抓我的义务差,你这县委书记, 到时可别忘了我。” 别看朱军脾气有些怪,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平易近人,从没有一点官架。因此,特别是和他的下级关系处得相当好,不论是办公室或其它科室的办事员几乎和他都是哥们相称。他笑着看了看张为:“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哎,你收了好酒好烟可得给我留着,你可别不好意思要,我对你说,不要白不要,别人还说你看不起他,惹人家生气,何必呢?你说是不是?”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叫。朱军说:“反正我也不抽不喝,都给你留着。” “哎,听说故道比较开放,专门设了一个红灯区,你要是寂寞了,也可以去轻松一下,反正嫂子不在跟前。” “你这家伙是不是去过,小心我回去向弟妹告你一状。什么事一到你口里,就变味了。” “我说的是真的,具说是为了招商引资,那里有一家最出名的娱乐中心, 服务特别周到, 包你满意.老板叫陈怡,长得非常漂亮,听说是于兴农专从深圳请来的。” 朱军心里突然一震,忙问:“老板叫什么?” “叫陈怡,深圳人特别漂亮,怎么动心啦?” 朱军听了当时就猛一紧张,因为他的初恋情人也叫陈怡。后来听张为说是深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天下同名同姓的不知有多少呢,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二十年前和这个同名同姓的陈怡之间发生的事情,却毫无阻拦的闯进了他的回忆: 一九七七年,朱军随同父亲一块下放到柏城红旗农场己经四年了,这一年他考上了利民高中,同桌是一位女生就叫陈怡。 当年这位秋波流转身材细挑的女生,经常不顾同学的流言,帮他从食堂带回饭菜。说是饭菜,实际上就是玉米或杂面馒头就咸菜。那个时候,在冬、春、秋季,朱军周末回一次家,从家里用柳条编的提篮带够一周的吃食,一篮馒头和一块咸菜。夏季食物易霉坏,则是一周回家两次。一年四季风雨阴晴,朱军的饭食鲜有变化。就是馒头咸菜,咸菜馒头,再加上早中晚顺序常年不变的米汤、菜汤、面汤。最名实相符的就是这汤了,米汤里的小米或大米从来是清清可数,同样菜汤里的菜叶也区区可数,惟有面汤里的面粉数不清,但又稀得照见人影。早中晚三次将馒头用毛巾缝制的饭兜送到食堂馏热,有的时候忘了送去,就啃凉馒头,却也没觉得胃部有什么不适。想想那时候的肠胃真是过硬,渴了春夏秋冬,都是喝凉水。学校食堂前面有一口水井,用井绳将大木桶送下去,在水面上摇啊摇,当桶横倒的一瞬间,轻松井绳,水桶下沉,水满用力提上来,往井台一墩,即刻有人围上来,大小搪瓷缸子一起上,叮叮当当声里,一桶水瓜分净尽。有时渴得厉害,顾不得斯文,男同学就会直接将头伸进桶里,来一通牛饮。女同学当然是不屑于此的。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的交往还充满着许多神秘色彩。除了极个别的,比如曾经小学同学或者是一个村的男生女生,平常连说话都极少。但在宿舍里,有关男女生之间如何如何的传闻却甚嚣尘上,彼此之间的玩笑也多与男女关系脱不了干系。正是男女生之间的隔绝,使得此类讲述带有极浓厚的虚构色彩,也正因此男生或女生之间的玩笑,决不用担心会传到对方耳中,尤其是当事人耳中。 朱军的家在红旗农场,而陈怡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柳堤村。他和陈怡虽然从初中就是同学,那时只不过是一般同学关系,在相互间平时两人的交流也很少。可是到了高中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高一一开学,没想到班主任竟把他们两个排在一个桌上。随着距离的拉近,关系不知不觉地也变得密切了。陈怡的笔没墨水了,朱军会默默旋开自己的墨水瓶,放在课桌中间,陈怡则不声不响地把笔探进墨水瓶里,轻轻地捏按着笔管吸满墨水。朱军的演草纸没有了,还没问她要,陈怡就拿出自己的放在了课桌上。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你谢谢我,我谢谢你的话语,但彼此的感激深深地埋在心里。第一次说出谢谢,是第一学期临近结束的时候。上午的第四节是数学课,课堂上操着外地口音普通话的王老师,问了朱军一道题,朱军没能回答完整。王老师宣布下课刚走出教室,同学们“轰”地冲出去,跑向食堂。朱军有点懊恼,坐着没动,他要查一个相关公式,看看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陈怡被同学们裹挟着出了教室,在教室门口她回头看见朱军纹丝不动,很镇静地翻着课本。 不一会,朱军的饭兜被陈怡带回放在了课桌上。朱军赶忙站起来,自己倒先红了脸,嗫嚅着说:“谢谢你!以后你别帮我拿了,别人会说……” 陈怡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催促道:“行了,快回宿舍拿缸子,去盛汤吧。”中午的菜汤盛放在一个大木桶里,一个年级一桶,三个班由生活委员安排,轮流由各班派两个男同学抬来放在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并由其中一人操起长柄铁皮勺子按照班级每人一勺盛给同学。轮到本班同学掌勺的时候,大半要占点便宜,也就是盛得满点。这样时不时会引起班级之间的争执,最终的结果通常是引起争议的掌勺者失去掌勺资格。大家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里的油水实在少得可怜,凡是能吃的东西恨不得都往肚子里塞,一点点菜汤也不愿意便宜了别人。多少年后,朱军才理解到“贫穷是最可恨的敌人”这句话的含义。 陈怡的家离学校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钟,二十分钟都可以一个来回。课间操时间,她有时偷偷跑回家带点好吃的回来。所谓好吃的也就是一点炒青菜,那是什么炒法呢?往铁锅里滴上两滴子油,锅铲在锅底“吱吱啷啷”转几圈,把油抹匀,煸炒葱花,姜是用不起的调料,出锅的青菜同煮的一般无二。那时,绝大多数人家很少能吃到鸡蛋,更不用说什么肉了。 陈怡往往以自己饭量小为借口,将带来的青菜分食给朱军。朱军每次想推托,但往往在担心推来推去引起其他同学注意的心情下,匆匆吃下。可吃下后,他又往往后悔不已。他给陈怡的纸条常常有这样的话:以后可别这样了,特别是当着同学的面。可陈怡从来就不当一回事,回以:老师说,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当然关于他们关系的说辞不是没有,朱军很苦恼,但陈怡根本不当回事,只作没听见。当时,陈怡是有名的校花,她不仅长的漂亮,而且性格外向,胆大泼辣,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爱憎分明。班里有几个有钱势的男生,想方设法接近她,对朱军则是恨此入骨,有一次两个人故意骗他到校外,狠狠地揍了他一顿,陈怡知道后,不仅把那两个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让班主任在全班点名批评,并让他们给朱军道了歉。总之在她呵护下,没有谁敢对朱军怎么样因此,有人私下开玩笑说陈怡:“死猪不怕开水烫。”结果,有关两人的流言碎语在无聊之中慢 慢消失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一星期的课都结束了。短暂的快乐时光在久久期盼之后如期而至,回家带给每个人的欢愉是与学习成绩彻底脱离开的。朱军的心情更迫切,前两天家里就托人捎话来,父亲病了,周末尽早回家。朱军正收拾书包的时候,忽然发现物理书里夹着一个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都是一块二块的纸币。朱军生怕别人看见,把纸币留在书页内,轻轻抽出包装纸,只见上面写着:“这30元钱是我自己攒下的,快拿去给大爷看病吧。”没有台头也没有落款,但一看笔迹,朱军就明白这是陈怡所为。他把纸条折好,揣进贴身的上衣兜里,挎上书包在校园里转了一圈。他想找到陈怡,把钱还回去,可四处找不到。他估计陈怡故意躲起来了,或者早已偷偷地跑回家去了。朱军实在没胆量追到陈怡家里去,眼看天要黑了,他只好徒步向红旗农场走去。本来出了学校向南的大门左拐往东是回家的一条大路,可朱军右拐沿着学校的围墙往北去了柳堤村的方向。他期望在自己走过柳堤的时候能碰上陈怡,那三十块钱就像一团火,炙烤着他的心。他沿着一条凹凸不平的土路进了村子,看着路两旁一户户的家门,他空想着,也许他能瞧见陈怡的身影或者她自己会微笑着走出来。可走出村子,也没看见人影。他弄不清自己是庆幸或遗憾,因为即使碰到什么人,朱军也不敢确信自己敢于上前打听哪个是陈怡的家。柳堤村外是一条南北大路,往南与他回家的路相连。路边有一个打谷场,几个圆滚滚的麦秸垛戴着麦秸苫成的斗笠,静静地躲在场地的一个角落里。另一个相对的角落里,是三两个石磙守着一堆麦糠。平整干硬的谷场像风干的袼褙,在黄昏里吸引着一片白光。朱军唯恐预见同学或老师,跨过公路,来到打谷场上,准备从田野里穿过去。 初冬的田野一片萧条,拔去棉花棵子的棉花地里堆着一堆堆落叶。刚刚分蘖的麦苗,在黄土垄中趴伏着,叶尖干枯,已隐藏起生意,已做好迎接严冬到来的准备。朱军踏上这松软的田畴,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朱军回过头,脚印清晰地歪斜在棉花地上。身后的柳堤村笼罩在灰蓝色的暮霭与烟气之中,像一位被烟雾缭绕的老人。树影长得遮盖住朱军的身影,又努力向着天际生长。沉落的夕阳,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矜持着,把最后的余晖洒落在归巢的倦鸟双翅上。朱军转过身,奋力在田野上奔跑起来,身后扬起一溜轻烟。跑了一阵,朱军跃过一道溪沟,接上了回家的大路。 这时,夜幕犹如天窗,从四面八方往天顶拢合,最后拉扯得严严实实,暮色四合了。暮色中,朱军远远地已看清了哪盏是自家的灯,尽管灯光微弱,时不时被树丛遮挡,朱军还是被那一豆温暖鼓荡着加快了脚步。 院门敞开着,他匆忙走进去。只有堂屋亮着灯,正是娘做饭的时间,灶屋却黑着。朱军大声喊:“妈……” “军儿回来啦?你娘有事出去了。”爹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爸,你咋样了?”朱军在堂屋门口问。 “没事,我好多了!”爹回答道。 朱军进了堂屋,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父亲正躺在里间的床上,脸色枯黄,感觉父亲病得不清。 朱军将书包和篮子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回身坐在了父亲的床沿上,轻轻抓住父亲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问:“吃药了吗?” “还不知道是什么病,也没拿药。”父亲说着,咳嗽起来。 父亲的咳嗽声让朱军的心抽紧了,他说:“还是先去医院吧!” “你妈出去借钱了,等她回来,看能不能凑够去医院的钱。”父亲为完整地说出这句话憋得满脸通红。 不一会,传来关大门的声音。朱军知道娘回来了。忙站起身,高兴地喊道:“妈!” 郑怀芝却有气无力地答应道:“小军回来了,我给你热饭去。”全然没有平时的喜悦劲。 “妈,你先歇会儿,我去热。”朱军心疼地对娘说。 “不用,你跑了一路刚回来。”娘这才笑了笑。 “你常说,年轻人没有腰,不知道累。我不累。你陪大说会话。” “玉民,看儿子多知道疼妈。”妈对爸夸耀着。爹躺在床上,不说话,但眼睛里满是笑意。 朱军跨出堂屋,弯腰进了左首的灶屋。他蹲在地上,从屁股后抓了一把柔软的麦草,再划燃火柴。麦草很容易就被点燃了,朱军把火种送进灶膛,麻利地将棉秆折成小节放进去引燃。麦草的火苗跳动了几下,爬上了棉秆。在棉秆燃烧的轻微“噼剥”声里,麦草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余红红的星火。朱军没有点灯,他凝望着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时往里添上一把柴。锅里起初是“咝咝”的低吟,声音渐大成“咕咚咕咚”的合唱,在最高处跌落,锅开了。朱军停止添柴,在他的脸上跳荡着的火光慢慢黯淡下来。他冲外喊了一声:“妈,好了!” “把馍盛出来,把汤舀上。我就来。”娘在堂屋里指挥着。 朱军从靠门的木橛子上扯下一块笼屉布,铺在麦草编的筐里,将黑面馒头兜起来倒进去。然后,在灶台上排开三个碗,拿勺子盛满玉米面疙瘩汤。 刚盛完,母亲进来吩咐道:“你端馍,我端汤。” 朱军端上馍馍筐子放在了堂屋正中的案板上,母亲一手端了一碗汤随后进来。朱军说了句:“妈,你先吃吧,我去端另一碗。” 朱军再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又多了两个豁牙碗,一个盛了半碗捂咸豆子,一个放了半碗腌芥菜丝。咸菜是全国通行的小菜,而捂豆子则是故道一带特有的佐餐小菜。如今这道颇有特色的小菜,已很少出现在当地人的饭桌上。一则人们可选择的吃食越来越多,二则咸菜之类的小菜,已有各种各样机械化生产的小包装出现在村人的餐桌上,就像纺纱织布一样慢慢为工业化生产所淘汰。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朱军对于盐味太重的菜品,有一种天然的抗拒。离开家乡十年之后,尤其到市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有时候会想念当年在村子里整个冬天几乎天天吃的捂豆子。它是一种颇费功夫的食物,一般在秋末,地里的庄稼收净之后,像动物在这个季节储存食物一样,村人在冬天到来之前也要准备过冬的食物,毕竟捂豆子是整个冬天的主菜。第一步是筛选捂豆子的原料——黄豆,然后是将黄豆洗净、泡软、煮熟。第二步是把煮熟的豆子放进干净的蒲包里,扎紧袋口,埋入铡碎的麦草之中。二十天左右,熟豆子就会长出满身白毛,打开来冲出一股霉味,豆子已变成了棕褐色。第三步是将发酵的豆子,与各种萝卜丁、冬瓜丁等蔬菜一起放进洗净的坛子或陶瓮,放花椒盐水淹没豆菜,封上坛盖置入屋内。约七天,开盖即可闻到一股清淡的酱香。白色的豆衣溶于椒盐水中,汁水类于浓汤。此时,用干净的小勺取出即可食用。忌用油腻器物盛取,以免倒缸坏掉。褐色的豆子与淹渍后变为浅红、浅黄、浅白的萝卜盛在碗中,色彩昀淡。吃在嘴里,豆子糯软如绵,萝卜生脆如鲜。 朱军把碗放在桌子上,进里屋问爹:“爸,起来吃点饭。” 朱玉民说:“我没有胃口,你和你娘先吃吧。” “孩子回来了,你就起来吃两口。”郑怀芝说。 “爸,来,我扶你。” 朱玉民披上棉袄,被儿子搀扶着,坐到案板前,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筷子。“快吃吧,别凉了!”妻子催促着。 朱军端起碗,用筷子搅了几下,觉着热得下不了嘴,又朝碗里“唿唿”吹了几口气放下了。他伸手去拿馍,嘴里问:“妈,爸说你去借钱,借了多少?” 她停下筷子,抬起脸看了丈夫一眼,似乎有些埋怨,说:“跑了几家,借了二十多一点。” “这么点钱也不够用啊!”朱军吃惊地说。 “等明天再凑点,说 什么也得把你爸的病治好。”郑怀芝沉重地说。 “家里还有什么能换钱的?我看算了,我自己的病我知道,就是刚入冬受了寒,不要紧。”朱玉民宽慰着妻儿。 “你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能再拖了。”郑怀芝坚持着。 “怀芝,咱家这状况,哪还能欠债呀!再说小军上学也要钱,高考刚恢复,说什么也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 朱军泪流满面地说:“爸,我就是不上学,也得给你把病治好。” “净说傻话,你不上学又能顶啥用!”朱玉民劝朱军道:“小军,别垂头丧气的。现在的情况比解放前强多了,那年我在一个叫李庄的村子养伤时,乡亲们吃的都是茅草根,还要遭受国民党部队的搜索,是老百姓把我藏在一个红薯窖内,想起加那时的情况现在好多了,咱们要乐观点。” “那时虽生活苦一点,可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现在呢老百姓一看见咱就躲着走,连钱也没人敢借给。” 朱军本想留着陈怡的钱,回到学校就还回去。可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他站起来,从书包里取出那儿数块钱来,又不敢吐露实情,他递给母亲说:“这是我要好的同学帮着的三十块钱,搁在一起给大看病吧!” 郑怀芝马上接过来,如释重负:“这基本上够了,明天就去县医院检查。”。 “小军,好好地谢谢你的同学。”朱玉民说。 “这可救了急,是该谢谢人家。虽说钱不多,人家能在咱困难帮助咱,咱一辈子不能忘人家。对了,你代我和你爸向那同学问好?必要时让他们来家玩。”郑怀芝非常感激道…… “鸣,鸣……”一阵刺耳的嗽叭响,把朱军的回忆给一下子打断了。虽然回忆终断,但陈怡那漂亮的脸蛋和修长的身材依然占据着他的神经。他平时也经常想起她,不过每当想起她时,就有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在缠绕着他,使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他欠她的太多了。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有时命运往往在故意捉弄人似的,朱军做梦也没想到张为说的陈怡恰恰就是他二十年前的情人。岂不知她的出现将对朱军的人生产生巨大的变化,这些都是后话先暂切不表。 “哎,你在想什么?”张为突然问了一句,把朱军的回忆给一下子打断了。 朱军不好意思说实话,便撒谎道:“没想什么。” “不对吧,这么长时间既没睡觉又没说话,是不是在想那个陈怡?” “好了, 别贫嘴了, 专广心开车吧.” 这时天空慢慢放亮,雨势也渐渐减弱,可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了。 第二章 市委书记办公室,丁小川伸伸懒腰,眼望窗外,对周市长说:“这一夜算是熬过来了,可下边到底怎么样了?真让人揪心……” 刘局长接道:“丁书记,你放心,武警一出动,他们就过不了淮河。过不去他们只有回来。” 周市长也接着:“到时候,武警一定会把这伙人弄回来的。” 丁小川担心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最好不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我已通知李朝阳,做最大的努力把我们的群众劝回来。” 突然手机铃响,丁小川马上打开:“喂!” “喂”声刚完,就传来了张海生焦急的声音:“丁书记,我是张海生。我正要送朱军去上任,可他人却不见了,打手机竟然关机了。” 丁小川一愣:“什么,周萍难道也不知道?” “我左等右等,不见他来。就给他家打了电话。周萍接的,她说醒来就不见人了。” 丁小川生气地说道:“简直乱弹琴,一点组织纪律性也没有。” “丁书记,是不是这小子不愿去,或者有什么顾虑躲起来了?” 躲了,那不是说明自己挑人的眼光不行嘛。丁小川不相信:“我了解他,不会躲起来。” 张海生也觉得自己说过了头,马上说:“我也是瞎猜。昨晚,我和他谈的时候,他并没有提出异议。” “哎,会不会有别的情况,你抓紧时间派人再去找找,有消息立即告诉我。”丁书记生气地合上手机。 “这个朱军,在这种时候,不知去向,这不是添乱嘛。” 周市长说:'"这小子,干什么事都和人不一样,总能给你个出乎意料。就怕他到故道后,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听他的话音里有一种担心的成份。 丁小川叹了一口气说:“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可说出的话有些有气无力,隐含着不确定。 “我看等这事平静了,还是让他回来.”周市长笑着说。 其实丁小川早有此意,但又不能说出来:“看情况吧。” 清晨的凤城城关旅社停车场,人声吵闹,混乱不堪,几十辆上访车正准备出发。大门内几十名干警,排成两队严阵以待。门外,几辆警车并排堵住出口。 李朝阳向干警喊着:“我说的大家都记住了吗?堵住出口,但不能伤害群众人。即使挨打,也不能还手。” 1号上访车一马当先冲了过来,后面一辆紧接一辆,摆出了硬闯的架式。 1号车上的司机王卫东一挥手:“人都是一条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定要冲过去,不然咱们的人就白死了。” 话刚落音,车上跳下几十人,冲破民警的阻拦,像发怒的牛群急红了眼,“嗷嗷”狂叫着,霎时把一辆警车掀翻在大门外。围观的人群里,轰然传出一阵叫好声。刚一平静,人群里又爆出一声大喊:“把车给它烧了。”在不怀好意的鼓动下,一个青年迅速掏出打火机。李朝阳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边夺过打火机扔出去,一边怒火中烧:“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吗?点着汽油大家都没命。” 几个年轻人一起涌过去,架起李朝阳扔在一边。李朝阳恼羞成怒,拔出手枪对空“啪.啪”两枪。围观的人顿时作鸟兽散,可上访的人丝毫不为所动,一伙人又掀翻了一辆警车。民警不能还手,只能纷纷后退.此时,1号车己冲出大门。突然,一辆黑色桑塔纳横在1号车前。朱军从车上跳下来,拦住三轮车喊道:'"请大家停一停”,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陌生人身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带来了暂时的平静。 朱军严肃而又热情地向混乱的人群大声自我介绍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我是新任故道县代理书记朱军,特地连夜从市里来看望大家,由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代表故道县委、县政府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大家。”说着,他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醒过闷来的王卫东喊道:“大伙不要听他那一套,他们这些当官的,全凭一张嘴,没有一个为咱老百姓办实事的,只知道坐着高级轿,吃着山珍海味,搂着漂亮女人,谁也没有把咱们当人看,每年地里收的,还不够他们的,没钱交就抓人,要想有活路,只有上告,省里不行,就上北京找中央……” 朱军迅速打断他的话:“大家反映问题,政府不是不让反映,而是积极倡导大家及时把下面的问题反映上去,政府根据情况制定解决办法,上访也是可以的,但这种大规模集体上访是严重违法的。” 有个叫张柱子的接道:“违法?我问你俺们百姓饭都吃不上,我们每人5000元集资款,让当官给贫污了,几年了至今找不到要钱的地方,你们当官的成天吃香的喝辣的,花天酒地,吃喝嫖赌,贪污受贿,跑官买官,无恶不作,这是不是违法?俗话说‘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我看一点不假。” 朱军看看张柱子:“这位兄弟,这个比喻不恰当,我们共产党人……” 没等朱军把话说完,王卫东又嚷嚷开了:“你们共产党己经不是以前的共产党了,以前的共产党心里装的是老百姓,俺们百姓拥护,可现在呢?你们心里装的是亨受;这么多犯罪的哪个不是共产党员……你们这些人把共产党的脸都丢尽了!” 朱军严厉地对王卫东说:“请你说话注意分寸,不要随便污辱共产党,我们党内的确有极少数不称职的党员,在经济大潮中犯了罪,成为党和人民的败类,但是他们毕竟是极少数的,根本不能代表共产党……” “笑话,你能代表共产党?” 丁小川焦急踱着步,他走到电话机旁,迅速拨通了张部长的手机:“喂,海生吧,找到朱军没有?” “丁书记,还没有,你不要着急,只要有消息我立即向你报告。” 丁小川生气地:“什么?不要着急,我能不急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跟你一样着急。丁书记,听团委司机张为的爱人说,三点多,朱军来找过张为,不知去哪里了?” 丁小川手机突响,对电话说道:“好了,好了,抓紧找。”放下电话,忙打开手机:“喂,我是丁小川。” “丁书记,我是市教委黄浩,教育学院教学楼开工奠基仪式想请你参加。” 丁小川气愤地:“我没时间,你马上通知市府去人。” 立即关上手机,抽出一支烟,刚要点火,电话又响。他以为是张部长打来的:“喂,找到了吗?” “丁书记,我是李朝阳。” “噢,是朝阳,你那里怎么样?” “情况越来越糟了,警车又给掀翻了。不过朱书记正和上访群众对话呢,也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朱书记?哪个朱书记?”丁书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团市委的朱军。” “这小子,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人跑去了凤城,害得张部长到处找他。” “他现在正劝阻上访车队,百姓的情绪有些好转。” “那好,李朝阳,你要配合朱军,千万不能出差错,省委调的武警已在淮河大桥待命,实在不行,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丁小川刚放下电话,张海生就急急忙忙奔进屋来:“丁书记……” “怎么,没找着吧?你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都没想到,这小子一个人去了凤城。现在,他正劝阻上访车队。总算我没看走眼,年轻人就要有股子闯劲。急事就要特办,我看他这个事抓得准。这让我对他更有信心了,你就不要等他了,先去故道到那里等他吧。” 张海生听后惊奇地说:“怪不得找不到,没想到,他只身一个人敢去凤城。” 朱军的嗓子已喊哑,但他仍耐心地劝道:“我们党和国家已察觉到农村的问题,我相信很快就会出台新的政策,到时会给 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卫东说:“现在的政策也不错,可都让你们给念歪了。国家叫减轻农民负担,不仅没有减反而加重了。这老百姓吃都吃不上,那有钱交。不交派出所就抓人你说这种日子叫我们怎么活?” 朱军想了想接道:“这种现象一定要改正,派出所抓人是不对的,今后决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经过朱军耐心的劝说.大家的情绪大有好转.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 “朱书记,我们的人被派出所打死了,我们去评理,他们又要抓人,现在还关着我们两个人呢。” 朱军立即表示:“砸派出所和警车是严重违法事件,为照顾大家的情绪,暂时不予追究。” 他说着转过脸去对李朝阳说:“李局长,立即通知派出所马上放人,有什么事,先把人放出去再讲。” 李朝阳虽然很不情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拒绝.只好给派出所打电话:“喂,我是李朝阳,立即把两个关在派出所的人放了。” 朱军认真对大家说:“老少爷们,我父亲朱玉民解放前曾在咱们村养过伤,是乡亲们救了他。我在这里替他老人家向乡亲们问声好。请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放心,我朱军以县委书记的名义担保,如果大家提出的问题是事实,得不到解决,我情愿辞职和大家一道上访. ”朱军说到这里,大家的情绪好像平静了许多。 朱军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己起到效果,他摆了摆手,突然转换了口气严历地说道:“这次上访,是一次严重的违法案件,省委已调动1000名武警,市委丁书记让我来劝说大家,政府没有按违法案件处理,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希望大家要认清形势,政府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所以我希望各位父老乡亲和我一道回去……咱们在自己家里商量,免得事情闹大没法收场。” 这边丁小川正在拿着话筒认真地接听省委李书记的电话:“小川,武警已严阵以待,为了不扩大影响,最好不要采取强制措施,这是最后的办法,万不得已不准实行。此事朱总理已惊动朱总理, 他批示一定要慎重处理,小川,要好好查一查,是我们的干部有问题,还是百姓有意闹事?” “是,李书记,我们一定照办,慎重处理。好,再见。”放下话筒,刚一转身,电话铃又响起,他迅速拿起:“丁书记,我是李朝阳,上访车队已被朱军劝了回去。” 丁小川高兴地提高了声音:“太好了,我马上向省委汇报撤回武警。” 电话声此起彼伏,“喂.朱军哪,你一声不吭跑到凤城,害得张部长到处找你。” “对不起,丁书记,我一忙忘了给你打电话了.请你转告张部长我从这边直接去故道.” “好,你告诉李朝阳千万要注意安全.张部长己赶往故道,他在那里等你.好。再见.”他放下电话.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伸开双臂长出一口气后.坐在椅子上。 凤城大街.上访车队在朱军和李朝阳的指挥下,正有秩序地返回。朱军吩咐李朝阳:“为安全起见,每辆上访车除给50元油费外,每人再发20元的饮食费,这些开支全部由梨树镇政府支付,你的人员负责护送,车速不要放快,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必须抓紧回故道县,这边的一切由你负责,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说着把手机打开。 “好吧,朱书记,我一定按你的指示办。”李朝阳说道。 车子在柏油路上高速行驶,可朱军仍嫌车速太慢:'"张为,车子能否再快点,争取下午1点到达故道。” 张为有点为难了,他埋怨道:“我的朱书记,这车不能再快了,否则抛了锚就糟了,再说我还得对你的安全负责,上访车队已返回,你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昨晚几个朋友打扑克.一点多才睡.刚睡着就被你叫醒了,从三点半起来,现在已经是10点半了,早饭还没吃呢?肚子一个劲提意见。” “哟,你不说,我倒给忘了,你看这路上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也没有个像样的饭店,我看到前面先买两包饼干,喝点矿泉水垫吧垫吧,等到了故道,我请你搓一顿,如何?” 张为苦笑着:“你上任不要紧,把我折腾的好惨。” “来.你休息一下,我来开.” “还是我开吧.这摊子事,也够你忙得.” 正说着朱军的手机响了,他忙打开:“喂,我是朱军,请讲……什么,车上人怎么样?”朱军立马紧张起来,脸上出现惊慌的神态. 传来李朝阳的声音:'"车上的人全部摔了下来.幸亏没有伤着”. “那就好,你们现在位置?” “现己到达淮县。” 朱军吩咐李朝阳:'"为了安全起见,你马上去淮县叫几辆大中巴,一个三轮车上只留一个驾驶员,其余全部乘中巴,车速千万不能放快,路上如再发生什么差错,就拿你是问……” “嘟、嘟”手机又发出无电信号。 朱军叹了口气,关上手机,张为问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一辆三轮车车胎打炮,车上的人全部摔了下来,幸亏没有人受伤亡,你说万一再出个什么事,我这个代理书记如何交差?” 市委书记办公室内格外安静。 丁小川由于过度疲劳,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孙秘书推门进来,看见了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突然电话铃响把他惊醒,迅速抓起话筒:“喂,我是丁小川.是海生啊,我以为是李朝阳打来的呢?” “丁书记,我已到故道1个多小时,我准备下午召开一个四大班子的临时会议,宣布朱军上任,通知已下,想通知朱军提前赶到,可怎么也联系不上?” 丁小川看看电子钟:“海生,现在是11点,据李朝阳说他是8点20就离开了凤城,没有同车队一起,估计2点前他一定能赶到,你要知道,他心里要比你还着急。海生,那边情况如何?” “由于张华、吴松林不在,情况的确不妙,个别领导怕担责任,顾虑重重。我就怕朱军到任,工作一时也不好开展。” “那你暂时多留几天,帮助朱军把上访的善后工作处理处理。” 丁小川放下话筒,看到外面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孙秘书关心道:“丁书记,你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上访车队已返回,你快回去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我马上通知你。” 丁小川揉了揉眼睛:“好吧,我回去休息一会,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他正准备往外走,恰逢刘秘书长进来:“丁书记,省委转发来国务院办公厅的传真,要求尽快查明上访原因,妥善解决。你看,这上面还有朱总理的批示。” 他接过来,只见上面写道:“此次上访事件严重影响到我党和政府的形象,望尽快查明原因,妥善处理,以防后患。” 丁小川看后,沉思片刻对刘秘书长说:“立即通知召开常委会,研究如何答复。”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下午1点时分,朱军的轿车进入了故道辖区,柏油路不仅宽了而且显得平稳了许多,两边的麦田,随风荡起一道道绿波。一块块整齐的果园同时出现在眼前,朱军也显得有了精神,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一边观赏着窗外的田园风光,一边夸奖说:“故道不愧为是全省十强县,你看这路修的就不一样。” 张为笑了笑:“这好歹是丁书记抓的点,起码得给他个面子吧?”他们说笑着车子到了一大片苹果地边,大概朱军觉得到了自己的辖区,他看了看表:“哎,时间还早,咱们方便一下,也轻松轻松。” 张为正想方便,听了朱军的话,当时就停了车。两人下了车来到苹果地方便过。看着一行行刚挂果的苹果树,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等回到车上时,车子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刚刚轻松 了的心情马上又绷紧了。朱军担心地问:“不会是车子趴窝了吧?” 张为转动车钥匙,只有“噌噌”的响声,就是没有机器的轰鸣声。他调侃道:“朱大书记,故道就这么欢迎你。” “别耍贫嘴了,快下去看看。” 张为边下车边说:“我只会开哪会修?半年前就给你说,这车该大修了,可你一拖再拖。说难听的,幸亏没有坏在去凤城的路上。这破车在市区转悠转悠还凑合。”掀开车盖,示意朱军发动一下。朱军侧过身子去拧钥匙打火,仍然没有什么效果。 张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毛病出在哪里,只能拖到城里去修。”说罢,赌气似的盖上车盖。 朱军从车里走下来,看了看对张为说:“来,试试能不能推着。” 两人合力,一个在后面推一个边推边发动,发动了几次丝毫没有成功的气象。两人慢慢泄了气。朱军抹去额头的汗水,问张为:“前面是梨树镇吧?” 张为往前望了望,确认道:“没错,是梨树镇。” “大概有多远?” “估计有4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偏偏坏在这里,真是不给面子。”张为有些垂头丧气,“只有通知县政府来车了。” 朱军掏出手机,一看由于没电已关机:'"我的手机没电了,把你的手机给我。” 张为两手一拍屁股:“你半夜三更跟催命似的,我放在床头忘了带。”停了片刻又说:“我看,只有截个车拖走了。” 正说着,一阵机动三轮的声音由远而近,等车走近,朱军忙上前招手:“喂,同志,帮个忙。” 三轮车司机慢下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车了又瞧了瞧朱军,皮笑肉不笑地说:“吆,看样子还是个当官的?” 朱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为马上向前:“车坏了,帮忙鼓捣鼓捣。” “我会鼓捣三轮车,可鼓捣不了轿车。” “你帮着拖一拖,看能不能带起来?” “我的小三轮可没这么大的劲,累趴窝了我还得花钱去修,还是免了吧咱。” 说着一加油门,扬长而去。车上的人“轰”地发出一阵大笑声,有人说:“你这人真是,当官的什么时候能求到你头上,看把你能的,你还不‘尿’人家那一壶啦。”笑声再一次沸反起来。 朱军无可奈何,只有摇头苦笑。 过了一会,又开过来一辆货车。大老远的,张为就笑着招手:“喂,哥们,车子坏了,帮个忙给拖到前面镇上。” 货车停下,司机出了驾驶楼子,瞅瞅张为再瞧瞧朱军:“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县城。”朱军生怕张为说出什么牛气的话来,抢先回答。 可张为还是改不了小车司机那种以势压人的毛病,指了指路边的朱军介绍道:“这位是来咱故道上任的县委书记。” 朱军忙打断道:“竟顾着瞎说,连烟也不给人家抽一支?” 张为忙着去摸烟,可司机转身要走:“对不起,我还有急事,不能帮这个忙。”张为急了:“哎,你是不是要钱,你说多少?” 司机头也不回:“我知道,你们当官的有钱,可我有急事,不想赚这钱。”又一辆车躲了。 张为气得脸都变了:“妈的,一个开破货车的有钱不挣,还摆什么臭架子。” 朱军心里明白:“这里的老百姓就像躲瘟疫一样躲当官的,这说明干群关系已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可张为似乎很难理解,依旧怒气冲冲地大声嚷嚷:“你看现在农民吃饱了,喝足了,有钱了,根本就不把当官的看在眼里。” 朱军却不以为然:“这也不能怪老百姓,咱们的老百姓是最知道好歹的,从集体上访到我们拦车不理,这里结下了一个大疙瘩,一些党员干部的恶行彻底败坏了费劲巴拉建立起来的威信。” 正说着,又开过来一辆东风货车,朱军上前招手,货车停下,朱军掏出烟给司机一支:“老哥,麻烦你,帮帮忙,把车给拖到镇上。” 司机手一摆:“别客气,不抽烟,你们从哪里来的?” 朱军撒了个谎:“我们是市报的记者,特地赶来了解梨树镇上访的事。” “噢,原来是记者,现在跑乡下的记者是越来越少了。就是下来也是围着头头脑脑的转,谁真的来看看咱农民的生活。你们能下来就是好事,这个忙还是要帮的。” 说着,他把车开到小车前面停下。朱军又一次说道:“谢谢大哥。” “这是哪里的话,你忒客气了!”司机说着把钢丝绳取下,扔给张为:“把那头系好。” 张为利落地把钢丝绳系在轿车的前粱上,司机对朱军说:“你上我的车,这位兄弟把好小车的方向。” 朱军应着“好的。”就上了车。货车拖着小车慢慢地向前开去。“大哥,哪里人?” 朱军望着司机问道。 “就在本县孙村镇。”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上,朱军非常满意地再次夸赞道:“这路修的不错。” “是不错,如果不打肿脸装出点面子,这全省十强县那里来呢?”没想到司机竟不冷不热地抛出这么一句来。 朱军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难道这能错吗?” “话是这么说,可故道的路大部分是形象工程,这也是当官晋升的资本。” “哎,大哥,听话音你对修路有些看法?” 可司机否认道:“不,你错了。我并不是对修路有看法,你看路好为我跑车提供了方便,我双手赞成。我是对修路背后的故事有看法。” 朱军更加疑惑,他问:“这修路背后还有故事?” 司机点点头:“对,问题就在这,你可知这修路的资金从那来吗?” 朱军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钱大部分是农民集资的。你明白了不。” “现在农民富了,为了运输方便,拿点钱把路修好也不算啥。” 司机却反对道:“农民富了,可那都是你们报纸、电视的宣传,有多少是真的?那些揭不开锅的,你们报道过吗?” 朱军忙问:“让你一说,好像情况很严重。” “我说了,你也可能不相信,老百姓现在又回到了分田到户以前的那个水平了,甚至有的还不如那个时候。” “不会吧,二十多年过去了,怎么能没进步呢?什么原因呢?” “原因多了,最主要是政府没有真正引导帮助农民脱贫致富,农业种植结构存在问题,百姓缺乏科学种田意识。粮价太低。为了政绩大搞形象工程不顾百姓疾苦,刚建了几年的办公大楼马上就要拆掉,说是跟不上发展的需要,再建一个十二层的大楼。当官的脸上有光了,可百姓的负担加重了。” 朱军听后一愣,他惊奇地看着司机:“看你说得挺有道理,是不是当过干部?” “嘿,当什么干部,不过是读过几年书。” “盖一栋楼也不至于加重太多吧?” “是的。这仅仅只是一部分,主要是机构膨胀,人员增加造成的。” 朱军有些不太明白,就问:“机构人员?” “对,以前一个乡镇所有的干部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人,现在呢,是多少?四五百人。一个财政所以前满里满外一共三个人,现在你猜有多少人?” “二十人。”朱军想了一阵觉得够多了。 司机轻轻地笑了笑:“说来你也不信,有的乡镇己够一个连了。” 朱军一惊:“这么多?” “这些人的工资从哪里来,他们不仅吃穷了国家,也吃穷了老百姓。每个乡镇目前的欠款少则几百万,多则几千万,这种现象国家如不尽快制止,不仅农村乱了套,而且直接影响到成个国家的稳定。” 朱军没 想到一个开车的司机竟会说出一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来,而且说得是头头是道,一种敬佩的心理油然而生。他猜想到此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旧话重提:“哎,大哥,听话音,我还是觉得,你不是一般百姓啊?” “那都是老皇历啦,干过一阵孙庄镇镇长,后来就不干了,买了辆车,跑起了运输。” 朱军惊奇地问道:“好好的镇长你不干,怎么跑起运输呢?” “咱本身就是农民,看着农民受苦心里就不舒服。一些现象就看不惯,免不了发牢骚。咱既不会弄虚做假,又不会哄领导高兴,就得罪了县里的领导。他们就经常找喳,说我自以为是,不服从领导。一气就辞了职。” “大哥,你贵姓?” “免贵姓孙,名江涛。” 朱军称赞道:“大哥,你的名字叫得好,正和你的性格相吻合,领导如果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唉,像我这种人已跟不上趟了,得不着烟抽了。” 朱军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总有一天,人们会认识你。” 俩个聊得正欢,不知不觉间梨树镇到了。 孙江涛将车停下说:“老弟,这里就是梨树镇了。我也要拐弯了,就把你们放在这里吧!” 朱军非常感激地说:'"这就够麻烦的了,多谢了。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不知是否欢迎?”说着他亲切地抓住江涛的手。 “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那就一言为定。” 江涛答应“好,一言为定。” 这时候, 张为已把钢丝绳取下来,江涛接过去扔进车厢,与朱军和张为挥手告别。 朱军望着远去的货车,惋惜道:“太可惜了,我们的干部,如果能多几个孙江涛,也就不会发生上访事件了。” 张为也感叹道:“这个年头,好人当不得。” “谁说好人当不得,我今天就当回好人,请你吃顿饭。” “我不白吃你,我念着你的好。” 说着,两人向大街走去。突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小镇的水泥路面街道足足有80米宽,两边的绿化带栽满了各种花草..再看街两旁清一色瓷砖贴面的三层楼房,下面是店铺上面是住房, 显得即整齐又大方。右边是镇政府的五层办公大楼,蓝色幕墙玻璃格外引人注目, 和镇政府一街之隔的一处建筑更加富丽堂皇,立即吸引了朱军的注意。它靠街的不锈钢自动推拉门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门左侧暗红大理石墙面上“兴农实业梨树镇分公司”的铜字招牌,更是夺人眼目。十字街中心崇立着一根高高的灯柱,下面是一个花园转盘。 朱军看了后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小镇上的建筑如此豪华。 张为也惊叹不止:“朱书记,这梨树镇的街道建筑规格也太高了,瞧这么宽的水泥路面,绿化带的各种花草,一般的县城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朱军点点头沉思着.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抬头看到街北有一家饭店就说:“张为,这家饭店看起来外表不错,咱们就在这里简单吃点,等到了故道,再正式请你。” 张为同意,两人走进饭馆,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招呼:“二位想吃点什么?往里走,上面有雅座。”楼上不时地传来猜拳行令的喧哗声。 朱军指了指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就我们两个,在这里就可以了。”说着,转身对张为说:“去看看,想吃什么,你自己只管点。” 张为答应声去了厨房。 老板问朱军:“你看看,喝什么饮料?” “有茶吗?来壶茶吧。” 老板大着嗓子喊道:“小玉,快给客人倒茶。”只听一个女声应答着:“来了!”声调虽说拖得很长,但让人觉着有气无力。 话音甫落,一位年轻姑娘已来到桌子前。朱军先看到系在腰际的粉红围裙,不觉抬头打量起来。女孩长得虽不是十分漂亮,倒也清爽得有一种天然的典雅。她利索地将两只杯子轻放在两人面前,一手护着茶壶盖,一手从白瓷壶里倾倒出亮褐色液体。最初的茶汁在杯底旋转着打起小小的漩涡,随着慢慢涨溢而隐匿,最后因清流截断彻底平复。当茶杯斟满时,女孩说:“请两位先用茶水,饭菜马上就好。”这时的声音脆生生的,与刚才直判若两人。 朱军满意地点点头,与老板接上话头:“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这饭店开在政府门口,生意还不错吧?” 老板笑答:“托你的福,混口饭吃。” 朱军打趣道:“开着饭馆还说混饭吃,那我们客人恐怕就没饭吃喽?!”老板只是笑着,并不回答。朱军又问:“这是咋说的,忘了问老板的贵姓。” “俺姓魏,叫魏宪章。” “噢,魏老板,听口音你是本地人吧?” “俺就是这梨树镇的,这饭店后面就是俺家。” “这门面房子也是你的?” “门面先是租的镇政府的, 现在听说归兴农公司了. 后面是俺的.” “兴农公司.” “对, 这个街道是于兴农开发的, 街上的建筑以及镇办公楼全是他建的. 听说镇里还不起他的钱, 就把这些门面给他了.” 朱军又问:'"这么大一个饭馆,就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忙了?” “不忙,这样方便啊,小玉是俺闺女。以前连厨师是四个人,闲的时候多,上个月就辞了一个服务员。” 这时,小玉把菜端上来说:“请两位慢用,需要什么就叫我。” 朱军看了看菜满意地点点头,一边吃一边问:“一个月能赚多少?” 魏老板叹了口气“唉!还算马马虎虎,就是要钱的太多。” 朱军闻听停下筷子:“有多少家来收钱?” 魏老板掰着手指数了数:“算下来,大概有11家。” 朱军一惊:“11家?这么多!” “没法子,”他接着说:“镇上有个窑场,停产两年了,去年承包给俺一个外地亲戚。人家兴冲冲地烧了一窑砖,愣没够这些官老爷们要的。算下来不多不少,正好14家,人家二话没说,就走人了。” “烧个砖就有这些多部门要钱,真想不到!都有哪些部门?” 魏老板警惕地朝楼上望了望,小声道:“工商、税务、环保、技术监督、物价、矿产、劳动、土管、水利、城建、民政,还有企业局、公路局、乡企委,还要给村里缴承包费。” 朱军吃惊地问:“那劳动、公路、水利、民政、城建这些单位要什么钱?” “劳动局要上岗证,公路局说拉砖压毁了公路要补偿,水利局要水利基金,民政局要残疾基金,城建要墙改基金。” “这不乱套了吗?哪谁还干事呀?” “要不说呢,大大小小的厂子办一个倒一个。打个比方,种子刚种下去,就有人等着拔苗了。我弄得还没你收得多,干脆什么也不要干了,大家只好一块受穷吧!难怪百姓说一税轻,二税重,三税是个无底洞。” “哎,魏老板这一税.二税是指什么?”朱军问道。 “这个一税是说国家的税收,二税么是乡镇和村上的三提五统,三税就是乱收费,乱集资。” “那你每月要交多少?” “这个没有固定的数。去掉600块的房租平均还得交1千3.4吧。” 朱军又是一惊:“就这么个小饭店,每月要交这么多钱!怪不得你说混口饭吃。” “交这么多,那些吃皇粮的,还是嚷嚷说发不起工资呢。就拿环保局来说,听说以前成立那会总共6个人,现在说是快四百人了,上面又不给工资, 你说他们不要钱,他们喝西北风。” 朱军听了马上陷入了沉思。这时从楼上下来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 年青人。一个在楼梯上就大声喊道:“魏…魏老板,算……账……”听话音就知道是喝多了。 一听结账,魏老板满脸微笑,一流小架点头哈腰的来到楼梯口:“几位可吃好?” 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年轻人虽然喝得满脸通红, 但神志还算清醒:'"马马虎虎”他边说边走到柜台前,从小玉手中接过菜单,拿起笔来一挥看上去动作非常萧洒地签上了单位的名称和自己的大名,可字却写的歪歪扭扭, 没有一点字样. 魏老板满脸堆笑地:'" 陈会计, 你看是否能给结一下.” “我们已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那有钱给你结帐. 等午季收了统筹款一齐吧.” “从去年就说收了统筹款一齐结, 可到现在没结一分.” “钱都让当官的花了, 我也没办法, 魏老板, 不就两万多块钱吗? 难道还能诓你不成, 你也不要害怕, 财政所不还, 我还.” 年轻人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不, 不,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能让你还哪.” 魏老板赔笑道. 年轻人临出门时, 回头看了看朱军. 正好两人的目光相对. 魏老板满脸堆笑地把他们送至门外:“你们慢走。” 这一幕让朱军看得清清楚楚,他问:“这伙是什么人?怎么这个样子!” 魏老板无奈地长叹一声:“唉,这是镇财政所的!” “一个财政所竟欠两万多?.” 朱军感到十分惊奇. “不光这些, 镇政府还欠5万多呢, 加一块7万多了.”. 朱军听后不敢相信:“什么?你一个饭馆就被镇政府欠了7万多。这怎么想得到啊,我看这镇上建筑除了兴农公司,就数镇政府气派了,哪像缺钱的样子!” 魏老板眼瞟着门外,压低声音说:“咳,你不能光看表面,这梨树镇是故道县的典型,吴县长亲自抓的,市委的丁书记以前也在这儿蹲过点。你想想,谁有粉不往脸上搽。” “你不是说由县长亲自抓的吗?既然这样,怎么能欠账呢?” “看起来,你真不知道这里面的花花肠子。我这点算什么,听说这镇上已欠了几千万的账呢。” 朱军忽然想起孙江涛说的,以为是夸大其词。这回听了魏老板这么一说有点相信了:“我越来越不明白了,一个镇欠了几千万,那这办公楼怎么建得起来?” “向老百姓收钱集资。老百姓每年不仅要拿农业税,还要拿多种集资款。搁不住它年年加码。” “照你说这可都是百姓的钱。” “可不咋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你真能为老百姓办事,咱这钱也交个明白。像我辛辛苦苦,拼命支撑着。没办法呀,你不倒,欠账总算有希望。你要倒了,这7多万就全打水漂了。” “既然这样,我看这镇政府大楼还是不修得好!” 魏宪章靠近朱军认真地说:“那不行,当官的现在就靠这个,这是政绩。俺们吴书记就凭这个升到县里去了,现在是县长了。他一拍屁股走了,可这盖大楼的钱让梨树镇的百姓摊了四年还没摊完。” 朱军神色凝重地问道:“那你们每年要交多少统筹和集资?” 老板不假思索:“前年是420元,去年加到510元,今年只会多不会少。一年就增加了90元,比百姓的收入快老了去了。” “交这么多?” “这么多还不够用哪,镇里发工资,村里发工资,什么修路修桥修街道;建厂建校建医院。甚至当个工人也要集资,还有些名目,亏他们想得出,我反正是想不出来。” “交这么多,大伙交得起吗?” 老板上前凑了凑身子小声说:“要是交得起,就不会去上访请愿了。” “不是说现在的百姓富了吗?”朱军有意问道。 “不错,有的富了,像于兴农这样人是富了,可是故道县有几个于兴农?可下边的老百姓绝大部分是穷的,甚至连吃都吃不上。像这样上边为什么不管不问呢?” 张为刚要插嘴,朱军摆手制止了后说:“这事上边一定会管,再不管真要乱套了!” 老板不住地摇头:“如今这样子,只怕上面也是有心无力。” “上边只要想管就能管得住。”张为终于插了一句嘴。 “唉,这个恐怕没那么简单。上面的经再好,让下面的歪嘴和尚一念,就全变了味。上边叫减轻农民负担,下边却越收越多;上边叫当官的廉洁奉公,做人民的公仆,下边却贪污受贿,大吃大喝,拿百姓不当人。上边让精减机构,下边是反而增加。俗话说你有跳墙记,他有耀眼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被他说得朱军和张为同时笑了起来:“想不到魏老板懂得这么多?”朱军用卫生纸擦了擦眼说道。 “这些都是听那些镇里吃饭的人说的,长了就记下了。”没想到他越说越带劲,“不瞒你们说,俺们这里当官的,可不向以前了。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玩好的,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有这么严重吗?” 老板看着朱军有些不相信,便举例说明:“你们不是当地人,有所不知,我们县城有一个娱乐中心. 说白了就是以前的妓女院,那里面的女的都是于兴农从外地找来的,一夜连洗加玩几百块. 生意非常好, 嫌老辈子钱了.” “有这种事?” “经理陈怡是于兴农从深圳请来的, 听说那个陈怡在深圳干这一行己有十几年了. 特别会做生意. 好多人都是充她来的, 可她一般不漏面.” 张为插言道:“听说长得不错。” “那是, 好多人都是充她来的, 可她一般不漏面. 刚才那个陈会计就是那个她的侄子, 认于兴农个干爹, 听别人说他就是于兴农和陈怡的孩子. 这孩子仗着于兴农, 没谁能管了.” 朱军一听陈怡两字, 心里就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耻辱感, 这个下贱的女人这么巧和他原来的初恋情人同名同姓呢. 同时还产生了一种反感, 他问老板:“公安局能允许吗?” “你不知于兴农的势力有多大,到中央都有他的人,谁也不敢管.” 朱军却说: “势力再大, 也大不过法, 这种违法的事总有一天将会受到惩罚的.” 此时,门外来了一位年轻人,向小玉扬了扬手,小玉胆怯地看了看魏宪章,偷偷地跑了出去。 魏宪章正和朱军聊得起劲,忽然发现小玉推门出去了。他停下来,迟疑了一下,但当他看清小玉和一个男青年站在一起时,他朝朱军抱歉地笑一笑,起身追了出去。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男青年严厉地说:“强国,你已经不是店里的人了,又跑来干什么?” “大……叔,俺……赶集路过,顺便过来看……看。”小伙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小玉不知如何是好,拿眼偷偷地瞟着她父亲。魏宪章不再理小伙子,黑着脸吩咐小玉:“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进去照顾客人。” 小玉无可奈何地望了望李强国,恋恋不舍地回到店里。 魏宪章这才转过头来对李强国说:“你不要老往这跑,到时候别怪我翻脸。” 小伙子憋得脸通红,愤愤地走开。 魏宪章回到店内,对小玉不依不饶:“以后,我不准你和那小子来往。这么大的个姑娘家也该顾着点脸面。” “魏老板,那个男青年是你女儿的……?”朱军好奇地问。 “咳,是我刚辞退的服务员。不瞒你们那个小伙子以前在饭店帮忙,想和小玉谈对象 人品不错,他家就是李庄的。” “就是上访的李庄?” “对,他爹就是以前的支书。可就是家太穷了,说不好听的这也不是嫌贫爱富,话说回来谁让自己的闺女 往火坑里送呢?”魏宪章说罢转而问两人:“菜不多了,你们还吃点什么?” “别的就算了,来两碗面条吧。哎,老板, 这李庄怪穷吗?” “从解放前老辈子就穷,一千多号人就一千六百多亩能种的地。” “原来是人多地少。” “地倒不少,村后一块就有将近三千亩,不过光长茅草,种啥都不成。” “李庄离这里不远吧?” “不远,向东6里路,过去于兴农老家张庄就是。”魏老板看看朱军小声问:“你问这干啥?”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一问。” 魏老板警惕地说:“昨天镇里通知,要追查上访的幕后操动者,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少说为好。哎,我让小玉下面条。” “要亲手擀的。”张为加了一句。 “我这儿都是煮自家擀的面,从来不用外头轧的面,你们就擎好吧。”说着,他冲里面喊了一嗓子:“两碗面!”喊完,他又觉着没说清,问:“咸的?白的?” “白的吧?”朱军问张为,张为点点头:“还有菜,就白的吧。” 不一会,小玉端上来两碗面。朱军吃了一口,吸溜着说:“有劲,不错。”说完,不再抬头一直到呼喽光。 朱军掏出一张50元的票子往桌上一放:“老板,结账!” 老板站起来客气地拿起:“谢谢二位捧场,一共35元,找你15元。”说着忙找钱。 朱军摆摆手:“不用找了。” 张为擦着嘴说:“听了你这么多故事,算是有偿服务吧。” 老板似乎有些尴尬:“哪能呢?你们不欠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朱军握着老板的手:“甭客气,就算存在你这儿,下次再吃。” “这……”他没想到两位如此大方:“不,做生意就是靠诚信吃饭,我不能多收你们的钱。”说着手已伸到衣袋口去拿零钱。 “嗳,先存在你这儿,我们说不定那一天就又来了。”朱军忙按住他的手,认真地说。 魏老板也不意思再坚持:“好吧,我替你们存起来。等你们下次路过时咱们一块算,还甭说,我这里存着好几个人的酒呢!” “我知道你一准不会迷起来。” 魏老板非常客气地把两位一直送到大街上。二人告辞了魏老板,向车子走去。朱军边走边回头又看了看那家饭馆叹惜道:“老百姓多么通情达理,像李庄一个老区,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过贡献的地方,现在连温饱也谈不上。我们的干部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呢,这也许是上访真正的原因。” 张为也有同样的感受:“不下来不知道,有些我简直不敢相信。” 午后的阳光真正地露出了它的威力,街道上热烘烘的. 朱军突然停下:“张为,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来上任县委书记,还敢不敢讲这样的话。” “那还用说。” 朱军抬头看看太阳、阳光射得他的眼前白花花的,他有些闷闷地对张为说:“现在一点多了,反正车子也坏了,你先回车上休息。这梨树镇正是上访的根结,我想到李庄转转。” 张为愣住:“我看你还是先要个车, 到县里报了到, 明天再下来吧. 张部长不是在县里等着你吗?” “好像是天意,在我上任之前,能听到实话,了解实情。比开什么会都好,你马上找个电话亭给张部长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晚到一会。” 张为难为情地:“唉,主角不到场,这戏人家怎么唱。” “我到故道来干吗?就是要解决问题。真要解决问题,单靠开会是弄不成。”说罢,他留下一脸惊愕的张为向街东边走去。 张为看看附近哪有什么电话亭,就先回到车上去了,他想先休息一会再说。可能是太疲惫了,往车上一歪竟睡着了。 第三章 等在县委会议室的张部长早已坐不住了,他拨通了李朝阳的手机:“喂,李局长,我是市委组织部的张海生啊。” “哎呀,是张部长啊,你有什么指示?” “我问你啊,朱军是几点离开凤城的?” “八点,他着急赶往故道,我估摸着下午一点怎么也该到了。你不是在故道吗?” “我是在故道啊,正等着主持他的上任会呢。原定两点半开会,可现在二点了,不见人影,手机关机也联系不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们已过百河,快到溪曲了,一路上也没看见出什么事故啊。” “谁知道他玩什么咕咕油,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有什么事总得递个话吧。” 他生气地关上手机看了一眼会议室,就像学生们课间休息。嘈杂声碰撞着从会议室的门缝里往外挤,干人事的张海生部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县委办公室主任陈玉琴说:“这个朱军能去哪儿呢?” 陈玉琴,三十一岁,中等个,长得虽不是十分漂亮,但气质高雅,举止不凡。大学毕业就分配到市人事局工作,由于个人问题受到挫折,赌气到了故道。在市里和朱军两个就熟悉,而且经常打交道,对朱军的印象不错,听说他来任书记,心里不由地增添了几分喜悦。她劝张海生:“说不定一会就来了。” 再说朱军沿着梨树镇街道向东走去,过了镇医院不远,就是成片的麦田与果树。他顺着乡间小路走了两里路的光景。在一个村边发现几片黄灿灿的油菜,和绿油油麦田一格一格铺展开来,就像黄绿相间的绣毯。雨后的田野散发出的清新花香,如漂浮的轻雾笼罩住朱军。他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田边,耳边隐隐地有嗡嗡声,却看不到蜜蜂的影子,倒是那无声的蝴蝶不时在浓郁的锦黄中起落轻盈。再往前走几步,油菜花的掩映下,有位黑衣老汉在割杂草。朱军沿着田埂走了过去,老远就招呼着:“大叔.这是您家的油菜吧,长势不错啊!” 老汉抬起头,眼里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回答道:“一般化。” 朱军走过去,蹲在老汉边上。老汉停下手中的铲子,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人:“你这是……” “噢,我是记者。找你随便聊聊。” “你们记者来得真够快的!” “大叔,怎么称呼?” “弓长张,张广六。” “你家几口人?住哪个村?” “四口,”张广六伸出四个手指,又指了指东面的村庄:“前面的张庄村。” “日子过得咋样?” “也就是够吃的。” “去年收入如何?” “连猪羊等生灵子搁一起差不多是3800块。” “四口人3800,一个人合不到1000,可不高。” “哎!”张老汉叹了一声,“这还是毛的,再刨去统筹款和集资款,加上买化肥种子农药和雇收割机的钱,哪还剩得下几个钱!” “化肥,种子,用去多少?” “化肥种子是大头。化肥700块,农药300多,合起来有1000多。”张广六边说边站起来。 “上缴多不多?” 张广六看了他一眼:“哼,要不多,谁会去上访!” 朱军问:“你家去年缴了多少?” “去年统筹每人是210,集资款是240,再加上分摊的村干部、民办教师的工资,合起来拢共是500多。全家放一坨就是2200多块啊。” “三下五除二算下来,一年还剩不到1000元钱呢。” 张广六摇摇头:“唉,这还没算到头,犁地、浇水、打场还要花去300多,买猪秧子100多,猪饲料200多,聱老十七算一起,像我这样庄稼多收点,末了不亏本就是好的。还有好多一年到头忙死忙活,投的没有收的多,亏死了。” “那一年的吃喝咋弄?” 张广六一脸的伤感:“难哪,除了省吃俭用,能有什么办法。别的还好说,就怕有病。” “你看这是咋说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说着,他掏出烟递给老汉一支。 老汉接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顺手夹在了耳朵上:“不是不得病,是得了病看不起。去年我儿媳妇一场病花去成万块,拉了一屁股债。” “ 大叔,这故道可是全省十强县?怎么连看病也看不起?” “那是他们瞎吹的,只顾自己升官发财,病看不起不说,有的百姓连锅也揭不开了。老百姓吃不上饭就去偷,派出所不去抓小偷,反而去帮助收统筹款。” “这些不就乱套了吗?” 老汉不乐意地看了他一眼:“不乱套能上访吗?这也是没法子,听说李庄有8户地也不种,全家都去大城市捡破烂去了。” 这时,一阵哭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只见一群送殡的队伍由东向西而来。几个男子抬着一口薄棺,在哭声中缓缓行走着。后头一身白孝服的小女孩悲痛欲绝,脚步踉跄,只能由两个大人架着前行。白孝帽子两边的垂带像灵幡飘动着。 张广六望着这支队伍,不由的老泪纵横。 “大叔,你和那女孩子有亲戚?”朱军也有些凄然。 “没有,只觉得那孩子怪可怜。”张广六摇摇头,“女孩叫王莲,今年十四岁.住在村东边的李庄。死的是她爹,因得了肝病没钱看,活活地拖死。她娘因受不了几年前就跑了,家里还有一个瞎奶奶,这孩子的学习可好了,就因家穷连学也上不起,五年级没毕业就不上了。这两年这个家全是他支撑着。家里仅有的一头猪,也被镇里的清账队抢走了。这娘俩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张广六说着,泪珠一串串地滚落下来。 朱军听后抬头望着送殡的人群,不由地两眼湿润了,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告辞了张广六,沉思着继续向东边的村庄走去。他想亲自去李庄了解一下情况. 边走边想这解放了这么多年了,况且梨树镇又是市里的典型为什么这里的百姓生活仍然这么艰苦,他又想起张老汉说的有病无钱看,考上学无钱上的情景,回过头来望望远去的送殡人群,听到王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由地回想二十年前的事情; “一九七七年夏天,被打上走资派的父亲朱玉民,己在柏城红旗农场改造了四年了,因身患肺病卧床不起。 这一天好不容易考上农村高中的朱军,在破草房前看书。房内不停地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憋得他脸色发青,母亲郑怀芝看到难受:“玉民,咱们还是去看一看吧,不能老在家拖着。” 父亲咳嗽一声,“怀芝,你还是先把小军的学费凑起再说吧.” 只听母亲说道:“我马上给省计委写信,这劳动改造生活费不给,可看病的钱总该给一点吧。” 父亲气喘吁吁:“既然生活费不给,哪还有什么看病的钱?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现在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只要小军能好好上学,早日考上大学,我这病……”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母亲打断了他的话:“唉,玉民,孩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已向张姐借了50元钱,缴过学费,又给他买了20元饭票。” “这就好,这就好。” “哎.又说回来,这上学又有什么用呢,像你这名牌大学生还不是照样受罪吗?” 只听父亲认真地对母亲说:“你可不要当着小军的面说这话,受再大的苦也要让孩子上学。” 朱军听到从外面哭着跑进屋来,扑在父亲身上“爸爸,我不上学也得给你看病。我妈妈说的对。” 父亲用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坚强点,别哭哭啼啼的,一点男子气也没有,我这病不是急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看迟一天也不要紧,可你上学就不同了,该缴的学费必须按时交上,每月的伙食费也必须 要交的,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去上学吧,再说饿坏了身体,也耽误了上学。” “爸,你看你病成这样,无钱治疗,再借钱供我上学,我心里不是滋味。”朱军哭着说。 母亲在一旁,泪流满面。 父亲拍了拍朱军:“小军,只要你能好好上学,爸爸的病不用看也会好的,不要听你妈的上学无用论,现在国家已恢复高考制度,一步步向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已经不是四人帮时期了,记住,没有知识是不会推动社会发展的,这一点你要有信心,明天就要报到了,今天让你妈好好准备准备。” 母亲边擦泪边对朱军说:“小军,听你爸的话,好好安心上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饭票,“这是你这个月的饭票,怕你不舍的买,我昨天去缴学费时,就给你买好了,该吃的一定要吃,可不能亏了身体。” 朱军含泪接过饭票…… 路边几个玩耍的孩子打断了他的回忆,他这才发现自己 不知不觉地己到张庄。 县委会议室就像一个农贸市场,嘈杂热闹。原先关着的门大敞着,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多是去解决内急。人们三五成群,或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或谈笑风生嘻嘻哈哈。朱军的爽约似乎成全了各局委办室,大张旗鼓交流经验谈心叙情的契机。 陈玉琴担心出什么意外,打电话询问了沿途各县的交警队,都说没有发现交通事故。但她一看时间己三点多了,有些忍不住了,可她怕扫了大家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好走到张海生面前小声道:“张部长,快到五点了,大家早就坐不住了。” 张海生显然更生气,但面对一位女士,说出的话还算温和:“太不像话了,几十号人等着他,却得不到他的消息。” 陈玉琴问:“张部长,你看是接着等,还是明天再通知?” “这事是市里定的,我得请示一下丁书记。”说着,他拨通了丁书记的电话,“丁书记,我是海生呐。” “海生啊,会开得怎么样了?” “唉,怎么样,到现在还没开哪!” “怎么回事?”声音陡然提高。 “别提啦,能把人急死。一直就没见朱军的影子。” “什么?朱军还未到故道?” “县里一帮人从两点就开始等,现在已经快四点了,也没见着他的人。” “他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开始工作了吗?有没有什么意外?” “陈玉琴已经电话联系了沿途各县的交警队,说没出事故。我也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向你汇报。” “海生,你们都不要急,耐心等待。非常情况下,就要非常对待。我马上与市公安局联系,让他们帮助寻找,有消息我通知你。” 朱军到了张庄,看见一个妇女在路旁的水塘边洗衣服,便过去询问。他随便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 看样子准备记录。刚问了几句,突然从路上跑过三个年青人。为首者的左脸凹进去一块,像被人狠狠地击打后,再没复原。他冲到朱军面前,抢过本子,气势汹汹:“喂,你是干什么的?” 朱军“噌”地站起来,有些惊讶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没有领教到吗?” “我这是正常地了解情况,把本子还给我。” “你跑到村子里四下活动,是不是又在煽动再次上访,你采访经过谁批准的?” “我是报社记者,用不着谁批准。” “空口白牙,谁信呀?!介绍信呢?证件呢?都掏出来让我瞧瞧!” “忘记带了。” “露馅了吧,什么忘带了,骗三岁的小孩呢?你!告诉你,别说你没证件,即使有,这两天不经过同意,也不能随便采访……” 朱军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这么说,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家伙叉着腰:“废话,这是上头的指示,想打听什么秘密。昨天一帮人去上访,今天就有人来打听秘密。看起来一定和上访有关,告诉你镇上早下通知禁止任何人进入此地采访。”他说着便吩咐道,“兄弟们,别愣着啦,把这个假记者给我带到村委会去!” 朱军挣扎着大喊:“你们随便抓人,这是犯法,知不知道?” “犯法!犯什么法?” “这共产党的天下,还没人管得了你们。” “哈,这是哪里?这是张庄。在张庄,谁说了算?我们的于主任说了算。” 朱军喊着:“岂有此理!村主任说了算,还有没有王法啦?” “共产党最讲实事求是,实话告诉你,我们村主任就是土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江泽民说的话,到我们这,也得村主任传达吧。就这么一传达,嗳!天高皇帝远,懂吗?” 朱军气得发抖,想不到他的属下竟有这样横行无忌的地痞流氓:“我倒要看看这位土皇帝,是何许人也!” “甭扯什么洋词了,见了我们主任再说。” 村路两边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走在前面被唤作四毛的家伙一本正经地挺胸抬头,脸上挂着自满的微笑。可惜那笑缺少生气,因为半边脸僵硬着没有表情。他似乎是高兴地过了头,连好赖话也听不出来:“不管是谁,要想破坏张庄村的安定团结,那可是母驴生出个小马驹,根本不可能。” 走到村子西口,一处红砖围起的院门前挂着一块白漆木牌,上面写着“梨树镇张庄村民委员会”几个黑字。院内站着一栋白条瓷砖贴面的两层小楼, 别看庙不大,官样文章十足。每间办公室的房门上都有一个黄铜标牌。紧靠西头,与前廊平齐,比其他房间大出许多的党员活动室内传来三饼,二条打麻将的声音。 朱军被推到活动室门前,紧挨着主任办公室的门廊下。 四毛推开门走进党员活动室,弯腰点头道:“于主任,那个假记者,我给你带来了,你看怎么处理呢?” “四毛,你办个事,咋不动动脑子,我正忙得热火朝天,你把人带来了。这不是败坏我的兴致吗?”村主任于兴贵嘴里叼着香咽,正拿着一个白皮准备出牌,听到四毛的报告,头也不抬地训斥道。 “这家伙硬得很,说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于大主任刚要发火,他看了看马上糊了的麻将,又镇静下来,不耐烦的:“不给他点厉害的瞧瞧,他就不知天高地厚。哎,你没看我正忙着,你看着处理吧。过后给派出所打个电话。” 四毛朝于主任的背影点点头,出了门,对手下说:“先把他关到治安室去。” 朱军喊道:“你们还讲不讲理?” 两个年青人不由分说把他推进了治安室,朱军不得不说实话了:“你们这样做是在犯法,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 四毛忍不住一阵嘲笑:“你是县委书记,怎么不说你是国家主席?甭给他废话,把他捆起来。”他叉着腰吩咐手下。 “你们这帮混蛋,竟敢捆绑县委书记!”尽管朱军厉声斥责,但还是被捆了起来,绑在了一个桌腿上。 “这家伙刚才说是记者,这回又冒充是县委书记,还敢骂人,快把他的嘴给糊上。” 朱军厉声道:“你们这是非法拘留,滥用私刑,已经触犯了法律。” 四毛从抽屉里撕下一块透明胶带,拍在了朱军的嘴上。四毛得意地:“嚎、嚎,我看你再嚎。”然后就跑到于兴贵面前:'"于主任,这家伙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县委书记,我看给这次上访一定有关系,你看咋收拾他?” “我说四毛,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这家伙一会说是记者,一会又变成了县委书记,说不定再过一会,他又是省委书记了。明摆着是个诈骗犯,镇里不是通知这两天严密监视村民的活动吗,既然和上访有关,咱们也处理不了,交给派出所不就完了嘛。” 四毛 点头哈腰退了出来,到主任室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喂,是郑所长吗,我是张庄村的王四毛,我给你说,生意来了,我们抓了一个冒充县委书记的家伙。于主任说交给你们处理,你们一定要多罚点,好多喝几场。” 四毛忙得像个陀螺,刚放下电话就去汇报:“于主任,郑所长说他正为放走两个砸派出所的人憋气呢,他要亲自来收拾这个家伙出口恶气。” 于兴贵猛地一愣,好像想起什么:“我得仔细看看,别弄错了。上面正在处理上访事件,可别和那事牵连上。” 于主任暂时放下手里的牌,快步走进治安室。仔细打量朱军后,他哈哈大笑:“绝对是个冒牌的,县里的张书记我见过,你看他瘦得像麻杆,贼眉鼠眼的哪像个县委书记?倒像《十五贯》里的娄阿鼠。”几个民兵闻听此言,放肆地大笑起来。 朱军气得两眼溜圆,却只能发出“嗯哼”声。 不大会,随着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一辆白色警车停在村委会院子前。于兴贵亲自跑到门口来迎接:“郑所长,你这个大忙人,还要亲自来吗?” “于主任的事,我能不来吗?前天刚出了事,派出所的玻璃又被砸了,上面让严密监视村民的活动,如果再出什么事,我这个所长可就干到头了。听四毛说他抓了一个骗子, 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冒充县委书记,说不定这家伙就是幕后操动者呢,如真是你们就立大功了。” 于兴贵当时笑得眉飞凤舞:“这还不是在你的正确领导下吗。” 郑所长夸奖道:“咱们镇上如果都像你们这么认真,治安防范意识这么强,我就省心多了。下次治安会上,我一定把你们当做典型来推广推广。” 于兴贵高兴地:“那里,那里,还要你们多给指导。”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抓到到那个冒充县委书记的骗子在哪?” “治安室。这家伙死活不认账,嘴硬的很。说不定真和上访有关,弄不巧昨天的上访就是他操纵的。”四毛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们来到治安室。 郑所长冷笑了一声,非常自信地说:“到了派出所,就不怕他硬了,把绳子解开,胶带撕下来。” 民兵听命把绳子解开,胶带也撕了下来。民警则顺手把朱军拷住。 朱军深呼一口气,对郑所长喊道:“你是不是所长?你要对此事负责。” “我接手了,当然要对你负责。” “恐怕到时候,你负责不起……”朱军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心想我要看看这个所长能把我怎么着。 郑所长上下打量着朱军:“你接着说,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害怕了,有多大能耐,你都使出来好了。” 朱军主意拿定,干脆一言不发。 郑所长以为他一来, 朱军立马就被治服了, 非常自豪地说: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 没想到还没到所里就孬了, 看起来你的冲击量最高当个假记者, 带走.” 两个民警不由分说把朱军推上警车. 路上朱军在车上望着西边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他感到奇怪,即使是他真的失踪,为什么没人出来找呢?他压根没想到,张为会自顾睡觉根本没去打电话. 可能是昨晚一宿没睡的原故, 张为一觉醒来,天近傍晚, 发现朱军仍没回来, 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打电话的事, 慌得他左找右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电话亭,主人还不在。幸好对面是所学校,他心急火燎地跑去学校传达室借电话。值班室的老大爷说什么都不借,张为好说歹说,就差给人家跪下了。老大爷看他确实着急,最后总算同意了。张为“噼里啪啦”拨了张海生的手机。 张海生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时接了:“喂,哪位?” “张部长吗?我是张为。 “哼,你还知道来电话呀,几十口子人等着,你们倒好,无声无息了,赶快要朱军。” “朱,朱书记没和我在一起……” “什么?你们搞什么名堂?” “张部长,这事都怪我。中午12点多的时候,我们的车子坏在了梨树镇。朱书记说他下去了解情况,一会就回来。让我给你打电话,可我忘了。他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张为怕挨骂省去了不少细节。 “这个朱军,第一天上任就唱了这么一出戏。哎,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你总知道吧?” “去李庄了。” “就这样吧,见了面再给你算账。” 张海生合上手机.对陈玉琴说:“马上打电话通知公安局让梨树镇派出所去人找朱军。” 梨树镇派出所内一片狼藉,大部分的门窗都被打坏了,到处可见碎玻璃。 押着朱军的警车开进院子,碾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郑所长先下了车,吩咐道:“先给他作个笔录。” 民警应声把朱军推进审讯室。 郑所长到办公室端上茶杯后,走进了审讯室,他以为这次说不定逮条大鱼,这两天的火正无处泄他看了看朱军,灯光打在胸部以下,脸则陷在虚弱的光晕里模糊一片。郑所长厉声喝道:“坐下!” 朱军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动不动。 “如果你再不老实,今天就叫你爬着走。”一个民警上来朝朱军的腿弯里蹬了一脚,朱军趔趄着几下,最后又站住了。 他反问道:“你们以前询问也是这样干的吗?” “哟,这家伙,倒审起咱来了。所长,你看?” “这还要问我,该怎么办,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郑所长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喝着茶说道。 “小李,快过来帮帮忙。”民警朝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民警应声进来,郑所长说:“让这个犯人坐下!” 民警会意地点点头,走到朱军面前一句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打在朱军腰上。朱军身子一歪,随即扑倒在地上,他的声音带着回声像是从地下发出:“你们这些混蛋,竟敢滥用人民给你们的权力!” “我们是代表人民对你这样的犯人采取行动的。” 此时,一个民警进来:“所长,张华君局长的电话。” 他没听清谁打来的, 埋怨道:'"哪里来的,也不看个时候。” “张华君局长的电话。” 郑所长一听是他上司打来的, 急记吩咐手下:“不要让他趴下,一定要坐着问话。我去接个电话.” “你放老实点,不然有你的好看。”一位民警恶狠狠地说。 朱军愤然喝斤:“我终于明白了,这里的农民为什么上访了!都是你们这些人搞的。” 郑所长走进办公室,拿起电话:“张局,你好, 我是郑民。有什么指示?” “郑民?刚才县委办公室打电话, 说新来的县委书记朱军在上任途中,因车子故障,可能李庄搞调查了,一时无法联系上,你速派人去查找一下。一有消息,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郑民听着,身不由己地发起抖来,手中的话筒“啪”砸在了桌面上。 他慌乱地捡起话筒,对方听到响声,忙问;“郑民,怎么搞的?” “没…没什么…我…马上去找…”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郑所长,此刻恨不得被审问的是自己。浑身一个劲地哆嗦。 “朱书记近四十岁,细条高个……”后面是什么,郑所长根本没听进去,手无力地垂下来又不得不抬起来。 像受刑一样,郑所长捱着听完电话,就跑了出来。从来都是给人难堪的派出所所长,边跑边颤着声喊道:“快把人放了,快!快!” 他冲进去时,两个民警正驾着朱军,往椅子上摁。听到喊声,两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们不知道这是新来的朱书记啊……”郑民下意识地想着把责任往 别人身上推。他跑到朱军面前,亲自拿钥匙开锁:“朱书记,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可他两手一个劲地抖,钥匙怎么也插不进手铐的锁眼里。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道歉:“朱书记,真是对不起,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手铐终于打开了,郑民己满脸是汗。 两个民警更是吓得钉在地上。 朱军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看大汗淋淋的郑民命令道:“马上给我接通李朝阳的手机。” “是”一溜小跑到了电话机旁,由于心慌几次拨错号码,好不容易拨通了,他拿着话筒直发抖:“喂,是……李局长……吗” 传来:“怎么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今天你怎么搞的,有什么快说。” “我把朱书记……” “你把朱书记怎么了?” 朱军抢过话筒:“喂,李朝阳,我被你的郑所长请进了派出所,看起来你们的办案效率的确不错,今天让我大开眼界。” “朱书记,你过奖了.我们还存在很多缺点,以后一定加强学习.把工作搞好。” “好了,你现在那里?” “我现在己到淮北。”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你放心朱书记,我一定完成任务,朱书记你让郑民接下电话.” 朱军把电话递给郑民:“李朝阳有话对你讲.” 仍在发抖的郑民接过电话,听到了李朝阳夸奖他的声音:“郑民你干得不错,我回去后就给你请功,你要亲自把朱书记护送到县里.” 郑民越听越不自然,脸上的汗不住地向下滴:“李局长,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郑民你说的我不明白。” “李局,我不知道是朱书记,让我给抓了……” “什么什么,朱书记让你抓了去?你再说一遍!”李朝阳好像在电话里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把朱书记抓进了所里。” “啊.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活腻了,胆敢把县委书记抓起耒,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快请朱书记接电话.” 郑民忙把话筒递给朱军:“朱书记,李局长让你接电话.” “实在对不起朱书记,让你受委屈了,我回去一定要严肃处理,我……” “你不要说了.把你的事作好再说吧.”说着挂上电话. 他看了郑民一眼:”郑所长,请你把我送回县里吧.” “是,是,李局己吩咐过了.朱书记你稍坐会,我去安排车子.”说罢转身出去。 不一会,郑所长亲自驾驶一辆警车载着朱军开出派出所的院子。车子先到了趴窝的汽车那里,张为正急得不行,看见朱军慌忙迎上来:“我的朱大书记,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真要去报警呢。” “如果不是郑所长,恐怕今天晚上你就得在这车上过夜了。哎, 张为县里为什么没来车呢?” 张为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睡一会再打电话, 没想到睡过了, 忘了打电话了.” “啊, 你这个混蛋把我可坑苦了, 差点进了班房.” 郑民听朱军这么说,心情紧张地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他才说:“都怪我, 刚才发生一点误会,有人说朱书记冒充县委书记。” 张为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又突然大笑起来:“还真有这样的事?” 朱军不再解释,催促着:“快上车去县里。” 他们到了县城,朱军连晚饭也没顾得吃,就去参加会议了。县委会议室灯火通明,电子钟已指向9点半。 张海生巡视一下,对朱军说:“开始吧。” 朱军点点头。张海生说道:“请大家静一静,我宣布一下市委关于朱军同志任职的文件。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朱军同志任故道县县委代理书记。”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他接着说道:“下面请朱书记讲话。”顿时,又响起一阵掌声。 朱军站起来:“对不起各位,第一天上阵,我就迟到了,害大家一直等现在。”说着,他向大家鞠了一躬。他接着说,“在坐的各位论年龄都是兄长,论党龄都比我长,论经验也比我丰富,你们以后就是我工作中的老大哥、老大姐,今后我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各位老大哥指教批评。今天,首先向大家表个态,我要尽最大努力去做好工作,我真诚地希望我们大家携手共济把故道的事办好。大家知道,我县发生了震撼全国的拉尸上访事件。具体情况,我还不够了解,原不准备召开这个会议的,可大家已等到现在了,我想借此机会,请在坐的各位随心所欲,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自己对这次上访事件的看法,哪一位先谈谈?” 大伙面面相觑,想不到头一次会,新任书记就提出这么棘手的问题。张海生鼓动说:“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今天就等于是一次民主生活会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会场依旧沉默,他又重复了一遍:“哪位打头阵?” 终于,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虽已花白,但气度不凡的同志要求发言。 “他就是副县长李桂明同志。”张海生向朱军介绍道。 朱军高兴地点点头,举起手张开手掌摇一摇向李桂明招呼:“老将出马喽。” 李桂明站起来,朱军急切地说:“李县长,请你坐下说。” “本来我请假在家养病,可听说县里发生了这种事,作为一名老党员,我感到十分内疚。从这次事件上,可以清楚地看出问题的严重性,我认为问题的发生充分暴露了我们有些党员干部严重地脱离了人民群众,而不顾百姓疾苦,利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向百姓乱收费、乱罚款、乱集资、乱摊派,使他们无法承受,才引起这次上访。我们为什么不去为百姓想一想,他们的生活是怎样呢?据我了解并不富裕,可是他们拿钱在养活着我们,当然这些话有些偏激,但我是一名党员,必须实事求是。这次上访己向我们共产党人敲响了警钟,如果不能引起我们的重视,后果将不堪设想,它不仅影响到我党的形象.而且直接破坏了安定团结的局面,因此我们县委和县政府对此事一定要严肃处理,以防后患。这件事不仅梨树镇领导要负主要责任,县委和县政府也要负一定领导责任……” 李桂明说完就冷了场。从言语中可以听出他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话音里流露出对上一届县委和政府主要领导人的不满。有人悄悄议论:“这老家伙,眼看要退休了才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 “就是嘛,他升不上去了,发发怨气。” “好像他不是这县里的干部!” 头炮打响了,紧接着,分管农口的副书记郭长刚发言:“通过这次上访,我们看到农村确实存在的不少问题,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农民已不是分田到户前的农民,他们现在是无组织、无纪律,像梨树镇李庄村竟变成一个谁也管理不了的村庄,村级机构完全瘫痪,有人甚至公然叫嚣‘不要共产党领导’,县里派人去主持工作,他们不要,愣是停你的电,断你的水。该交的统购粮他们都敢不交,这不是和政府公开对抗吗?他们为什么敢公开对抗政府,关键就在于……” 话匣子一打开,发言的人相当踊跃。不知不觉时间已近午夜,朱军总结道:“我同意大多数同志的看法,这次上访事件的发生,表面来看是农民负担过重所致,但实际上暴露出我们的党员干部,在如何对群众的呼声上有简单化的倾向。今天,我顺便到梨树镇走了走,就遇到一些问题,有于兴贵和郑民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干群关系能不恶化吗?至于领导干部谎报政绩,虚报收入,多要提留。虽然要等到调查情况出来之后再说,但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只不过是程度上有差别,本质上没有差别,同时也 暴露了我们在基尽机构管理上的漏动,有很多需要改革的地方。事情出来了,一方面是吸取教训,另一方面也要追究责任,以期引起大家的注意。我同意李县长和周书记的看法,对梨树镇主要领导实行停职检查听后处理,我提议连夜组成调查组,由纪检委周书记带队,明天八点进入梨树镇,一是调查该镇存在的问题,二是做好上访人员的思想工作,三是妥善处理善后事宜。顺便说一下,我已经得到消息,上访人员已全部返回梨树镇,事情正向好的方向转变。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干部和同志,应该拿出真诚和勇气重新赢得人民信任。至于责怎么做,我想大家都有父母、朋友、家庭,只要把人民当作我们的亲人,事情就不难解决。” 最后,张海生宣布:“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下来,大家还可以找朱书记交换意见。” 朱军明确说要追究责任,梨树镇镇委书记冯辉有些坐不住了。开完会,他马上向正在国外的县长吴松林报告情况:“吴县长,你这次出去的真不是时候,市里派来一个叫朱军的任代理书记,你设想的位置已经让人家给抢去了。” “冯辉, ,这个李朝阳己告诉我了, 我正想找你, 我离开才几天, 你就给我捅了这么大漏子, 以前我就常告诉你,要注意影响,要搞好群众关系,你就是不听,事情果然出在你那梨树镇。” “谁知道会是这样,我的镇长恐怕也悬了,听说朱军和你省党校的同学,我的事你是不是先给他打个招呼?” “这个时侯,我打招呼还管用吗?” “那你就赶快回来吧,尽快沟通沟通。” “生米已煮成熟饭,晚了。有什情况马上马上打电话。你自己也收敛一下,不要往枪口上撞。” 第四章 翌日, 天刚亮,空气中弥漫着的薄雾还未消失. 朱军便带着陈玉琴和秘书高前进出了县委大院。昨晚开完会己经快两点了,躺在宾馆的床上,不知是不是不习惯,还是问题缠身,反正是怎么也睡不着。上访的群众虽然回来了,却把两具尸体摆在了梨树镇政府院内,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起来点上一支烟在房内来回踱步,就这样苦思冥想,竟至通宵未眠。为了把问题尽快解决,最后决定亲自去李庄先看望一下王莲的奶奶和这次事件中死者的家属。 车子刚出县城,一块有1,2百亩用墙圈起来的土地上, 大门上方写着故道县政府办公大楼的字样立即引起朱军的注意,他问高前进:“这儿要建政府办公大楼?” 高前进回答:“对, 准备建一栋12层的办公大楼, 由于资金不到位, 所以没开工。” 朱军听后,没在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车子出县城不久,便沿着左边的黄河故道河堤公路往东南行驶。昨天刚下了雨,河水浑黄,甚至空气里仍滞留些许土腥味。公路与河流平行前伸,宛如铺展在绿意盎然大地上的灰黄绸带。初夏的晨风鼓荡着吹进敞开的车窗,沁凉舒爽。星星点点的农人已在自己的田地里,趁着舒心的午前时光忙碌着。燕子在绿禾梢头自在轻翔,麻雀则在浓浓的绿荫里闲聊。见汽车驰过并不飞起,只是暂停鸣叫。这么恬淡的田园画图。 车子突然来了个急转弯,越过了故道桥又顺着右边河堤继续向东南行驶。 朱军两眼冲满血丝一直沉思不语。 坐在后边的陈玉琴觉得有些太沉默了,她想调解一下车内的气氛便说:“朱书记,没想到你能来故道。” 正在思考中的朱军听到陈玉琴的问话,转脸往后看了看她,满脸无奈:“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哎,陈主任,你是何时调到这里的?”。 陈玉琴看了看朱军:“朱书记,你别主任,主任的,像以前在市里叫玉琴好了。” 朱军笑了笑:“好吧,玉琴,听说你的男朋友调到省城去了,你为何到这里来呢?” “我们已经分手两年多了。”陈玉琴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我不知。”朱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 车子跨过310国道,越过梨树镇。道路变窄,柏油路也变为沙石路,车速减慢。到了李庄村西头,沙石路更成了土路,人来车往已是一片泥泞。车子在村头停下,高前进下车向路边的小孩打听:“喂,小朋友,哪何是王莲家?” 小男孩指了指西面,又向北指了指:“从这里向西,再向北走不远有两间土草屋,就是王莲的家。好找,人家都是瓦房,就他家是草房。” 车子按照所指,在两间土墙草屋前停下。原有的围墙早已倾废,只余墙基的轮廓在提醒人们,这里曾经是有院子的。几个人先后下车,停在原地看了看,与周围的瓦房相比,这草房凸现破旧。尤其墙根因为土硝与盐碱的侵蚀,凹陷去簸箕状一条深痕,由于下雨土墙潮到半人离,让人不免担心它摇摇欲倒。门框与门板上张贴着的簇新白纸,告知人们这个家庭里有人刚刚埋入黄土。 近前才知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有一股刺鼻的霉味。朱军朝内望了望,除了一大一小两张破床外,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门里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对于有人进来似乎没有反应。她机械地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两只眼晴红肿着,鼻翼两侧还挂着泪痕。 高秘书上前轻声说:“大娘,新来的县委朱书记来看你老人家啦。” 老太太由于耳背, 没有听清是怎么回事,只听见书记来了,以为准又是来收钱的,看起来这次比上一次还历害,书记都来了那还了得。顿时满脸惊慌,突然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求求你们啦,俺家啥钱也没有了。家里最值钱的一头猪还叫你们拉走了,我儿子得病没钱治刚死,你们就上门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放俺们一条活路吧。” 朱军忙上前拉起老太太,紧紧抓住她的手,哽咽着:“大娘,我们来看您,不是来收钱的。” 陈玉琴已是泪流满面,她趴在老太太肩头大声道:“大娘,我们不收钱,是陪新来的县委书记来看您老人家的。” 老太太惊奇地连连说道:“啥?县委书记来看俺?县委书记会来看俺?” 朱军让大娘坐下,弯下身子,抹去泪痕说道:“我们真是来看您的。” 老太太仍然不敢相信她摇摇头:“你们别哄俺了,俺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妈子,县委书记能来看俺?” 陈玉琴把朱军买得东西放在老太太的怀里说:“这就是新来的朱书记给你买的,他昨天刚上任,今天就看你来了。” 这时老太太才相信是真的,当时就激动地猛地站起来一手抓住朱军一手抓住陈玉琴:“哪个时县委书记,让俺摸一摸。”说着话老人家的那张沟壑横的脸己挂满泪珠。 陈玉琴含泪把老太太的手放在朱军身上:“大娘,你摸得这位就是。” 老太太激动地在朱军的胳膊上下摸索,她哭道:“你就是县委书记?俺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呢。” 此时的朱军被深深地打动了,相来不好流泪的他,今天己是泪流满面,他非常愧疚地说:“大娘,我不是什么大官,就当我是你的儿子啊!我们是向您来道歉的,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对不起您老人家,让你老人家受苦了。我们不该拉走你的猪,这是赔给你的钱,请你老收下。”朱军把装着500元钱的纸包交到老人家手里。 老太太听了,突然又跪下,放声大哭:“我不能收,我知道不是你,是他们不讲道理。” “不论是谁,有了错就得改。我代表他们向你承认错误。” “俺的青天大老爷,你为啥不早来呢?你要是早来了,俺儿子也不会死了!” 朱军流着泪拉起老人:“大娘,是我们不好,我们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您老人家,您家的困难我们会想法解决。” 老人家哭得更加伤心:“老天爷呀,总算有人替俺们说话了,想不到县委书记来看俺这没人疼的老婆子了,还是共产党毛主席好啊。” 朱军激动地说:“共产党就是人民自己的党,就是要为老百姓办事。老人家,你先坐下平静平静。” “我不坐。我没法招呼你们坐,我也不坐。”老太太的话朴直得有些憨态。 王莲正在菜地里忙活着摘菜, 听说开着车的几个人进了她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以为又是要钱的,赶紧薅了一把小白菜跑了回来。见屋内一个穿着白衬衣灰裤子黑皮鞋的男人,正握住奶奶的手。奶奶脸上有泪痕,围站在奶奶边上的人,一个个神情悲戚,王莲更加疑惑。她把小白菜扔在门口,径直走过去,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又惹我奶奶伤心。还让不让人活啦?” “莲儿,读过书的人说话还这么没礼貌。”老太太赶忙制止。 “奶奶,奶奶,你这是怎么啦?”王莲不明白地走到奶奶跟前,疑惑地打量着朱军他们,想得出答案。 老太太急忙抓住王莲的手:“莲子,这都是好人呀!恩人呀!快给他们磕头。” 王莲愣住了,长这么大只在爹的坟头上磕过头,凭什么给这些人磕头! 朱军上前制止:“大娘,不是你们给我们磕头,而是我们应该向你老人家请罪。” 王莲听着这话十分新鲜,这年头谁会给一个没权没势,又聋又瞎的孤老婆子请罪?自己的辍学,母亲的出走, 父亲的死在王莲心里刻下了深深的伤痕,朱军一行的行动虽然对她有所触动,但她一时还难以从悲痛中平复,来没有抵触地接受别人,尤其是政府的善意。 中国人最喜欢看热闹,偏僻的乡村里的人们更是这样。王家的门 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高低低灰蒙蒙站了一院子,小声的议论嗡嗡嘤嘤。 “大娘,我们还要到李长清和李大圣家去看看,改日再来看您。您好好保重身体。”朱军摇着老婆婆的手,准备告辞。 “俺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你们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要走了。” 朱军他们一出屋子,人群自动闪出一道缝,并往外涌去。老太太一直拉着朱军的手,跟到车子前依依不舍。 早有人在前面朝李长清家报信去了。车子顺着人流蜗牛似的向李家爬去。老太太由王莲搀扶着,站在院子里久久不动,蓬乱的头发随风轻轻拂动。王莲望着离去人们的背影,眼睛里一片空茫。自己的命运会改变吗?她无法回答。 车子到了李长清家门外停住,有人嚷嚷着:“来啦,来啦!”院子里很热闹,可李家并没有一个人出来。朱军他们走进屋子,中间正屋的饭桌上,碗筷菜碟凌乱地扔在那里,剩余的饭菜隐隐发出一种馊味。 正屋的左边,是用一道青色塑料布薕隔出的一间卧房,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人.两个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眼珠布满血丝。两个穿着破烂不堪的孩子,惊恐地站在床边。老人听见动静,转过脸来,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是……” 朱军走到床头,亲切地说:“大爷,我们是县里的,特意来看看您。” 老人忽然哭了起来:“正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你们来干什么?怕害得我们还不够啊!” 陈玉琴说:“我们是来调查你儿子死亡事件的。” “人己死了几天,也没见什么人,哪怕来说句话啊!人都死了,你们来管啥用啊!你们来看……”咳嗽声阻断了老人的话语。 陈玉琴忙说:“有水吗?老人家你喝点水。” “饭都没人做了,等死吧……”老人悲从中来,放声哭了起来,“我儿子,他死得冤哪……”老人哭着突然昏了过去。 朱军慌了,他马上吩咐高秘书:“快把老人送到医院去。” 高前进不知如何下手,一时愣住了,“还愣什么,救人要紧啊!”朱军催促着,已伸手去抬老人,高前进准备去抬脚。陈玉琴怕两人不行,着急地朝外喊道,“老人昏过去了,快来几个人,把老人抬到车上去,赶快送医院。” 几个人冲进屋里,急忙把老人抬到车上。 朱军让陈玉琴把后备箱里送给这家人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吩咐高秘书:“前进,你负责把老人送到县医院,一切费用先由我出,快走吧!” 车,朱军沉思了一下对陈玉琴说:“玉琴,快给县里打电话,马上来辆车接我们。” 陈玉琴拿出手机拨通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 朱军从陈玉琴手中接过一个装着八条香烟和两刀表信纸,糖果和点心的塑料袋交给两个孩子。 故道有个风俗,谁家死了人,亲戚朋友都要去为逝者烧纸祭奠, 供品多为炸丸子、蜜刀子、馓子、糖人等双数食物。同村的亲邻好反则置备香烟和送灵时燃烧的表信纸,至于数量的多少,完全取决于两家来往的远近,主要是近来同类事情事主送礼的多少而定,这叫还礼。从道理上说,朱军当然算不上李家的亲戚,而以邻居的身份送礼,无疑拉近了与死者家属的距离,为解决好上访事件先做铺垫。 他们从李长清家出来,又带着一份相同的丧礼到了李大圣家。可他家没人,据说都在守着李大圣的遗体。朱军只好把东西交给李大圣家的邻居,嘱他转交。 事情刚刚办利落,朱军的手机响了,他接了:“喂,我是朱军。” “朱书记,我是周明金,我们的劝解始终无效,上访者和死者的亲属要和你对话,你看?” “我知道了,这样吧,你告诉他们,我过一小时后就到……好,就这样定了,再见。” 朱军关上手机,对陈玉琴说:“死者家属要对话,等县里的车子来了,我们要去一趟镇上。” 梨树镇政府院内,人头攒动,叫喊声夹杂着哭闹声混乱不堪。两具尸首蒙着塑料布,放在院子中央。李长清的尸体由于放得时间较长,加之天热,己经腐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但他脚上套着的一双被泥土染成灰色的布鞋,露在塑料布外面,似乎他在下地劳作后躺下休息。他妻子张兰在尸体一边哭一边挥动着树枝驱赶苍蝇。过一会,办红白事的把式,外号叫“孬事”的,掀开塑料布,手握酒瓶子含口酒,“噗噗”地往尸体上喷。酒气混合着尸臭,直冲人们的鼻子,人们纷纷捂着鼻子往后躲。又不愿意放过看一眼尸体的机会。有人说:“派出所不承认打了人,你看,那身上的伤痕是咋来的?” 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从院子外的三轮车上跳下来,直冲着张兰跑过来:“死人的事没解决,你们家老爷子又被县里来人带走了。” 张兰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喊道:“老少爷们,长清被他们打死了不算,俺爹又被他们抓走了。俺爹一个不言不语的,犯了什么罪?这不是明摆着趁机整人吗?我不活了,和他们拼了。” “就是嘛,答应我们只要不去省城,回来就解决问题。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指派来俩不管事的干部糊弄我们。不给他们来些厉害的,他们不当回事。” “那还等什么?去找他们!”一时间群情激奋,哄叫着随张兰向外冲。周明金和白国栋哪敢阻拦!只能躲在一边捶足顿胸,就这样还是挨了几个人有意无意的冲撞。 人群刚冲到镇政府院子门口,就看见李长清的大儿子跑了过来。冲在前头的张兰看到儿子,忙问:“小星,你爷爷是不是叫他们带走了?” “爷爷病了,被他们送到县人民医院去了。” “什么?不是派出所抓去的?” “不是,是他们给爷爷治病,给咱家买了八条烟和烧纸,还给我和妹妹带来一大堆好吃的。” “你是怎么来?” “我坐他们的车来的。你看那不是车嘛……” 朱军和抱着张兰小女儿的陈玉琴正从车上下来。人群在张兰身后停住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惊愕。 小女孩看见母亲,“咯咯”笑着叫道:“妈妈!” 张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亲吻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陈玉琴轻声说:“大爷被朱书记送到县医院了,孩子自己在家没人照看,我们怕你不放心,就给你带来了。” “谢谢,谢谢你们!” 孩子对发生的事浑然不觉,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给母亲:“娘,这是那个叔叔买的,你吃。咱家还有哪!” 张兰泪眼模糊地抬头看看朱军:“朱书记,刚才不清楚怎么回事。我们正想去县城找人算账哪!” 朱军走上前高声说:“大伙有什么事不要去县里了,就在这里说吧。” 在前头的张兰还没说话,大圣的弟弟李二圣嚷嚷开了:“没什么好商量的,打死人该判刑的判刑,该赔偿的赔偿。这是天经地义。”说完,他一挥手,众人就附和说:“就是,就是!”可发出的声音有些参差不齐。 “你们要赔多少?”朱军不紧不慢地问,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实在说,他们也清楚判刑的问题他们干预不了,而赔偿才是核心利益所在。 “俺们商量过了,每个死者赔15万,小孩养到18岁成人。不答应,俺们就不走。” “对,不答应,就不搬走。”这次,众人的声音整齐了许多。 “大家都冷静一下,死了人我心里也不好受。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姊妹,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无论怎么说,尸体在这里放着,也不是个办法。俗话说入土为安,就是钢铁还会生锈呢,何况没有生命的尸体。天气越来越热啦,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的尸首腐烂啊。”张兰听到这里 ,又放声哭了起来。 “好话谁不会说,只要答应我们的条件,马上就搬走。”李二圣坚持。 朱军问道:“这位兄弟说的15万,不知是怎么算出来的?” 李二圣一愣,显然,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俺没什么文化,不会算账,但俺只知道人被逼死了就得赔。” 有人喊道:“什么都抵不上命值钱,根本不用问15万从何而来!”“没什么说的,人死了就得赔。” “既然这么说,我想问一问李大圣是怎么死的?”朱军明白不能一味心软,必须杀杀他们的气焰。 “你问谁,他是你们逼死的。”李二圣回道。 朱军严厉地说:“这是集体上访,本身就违反了社会治安条例,是违法的。何况李大圣是自己摔死的。按照实际情况,至多算是一场交通事故。干什么事,都得讲个道理,你提出条件也必须合理合情。漫天要价,甚至趁机敲诈,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要不是你们这些官老爷逼得我们没法活,谁会去上访!你别吓唬人,就是15万,少一分也不行。”李二圣依旧强硬。 “既然这样,就不要谈了。”朱军说着,扭头对周明金喊道:“把调查组和镇政府工作人员全部撤到对面兴农实业办公,该怎么查怎么查。根据调查的结果再决定赔偿。这里就这样了,他们愿意放多久就放多久。”说罢,抽身欲走。 张兰忙拦住:“朱书记你不能走,俺家那口子的尸首都有味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嫂子,咱不能什么都听他的,他们当官的信口开河。他说了愿意放多久就放多久,那咱们就放着,还不搬走了。我就不信他们不着急,看谁能憋得住。”李二圣火冒三丈。 “二圣兄弟,”张兰靠近他小声道:“这老放着咋行?” 李二圣说;“咋不行,瞎驴子拉磨,上了套啦,咋能调腚!嫂子,你听我的,没错!” 朱军本想压压李二圣的气焰,逼他让步,哪知他一根筋,不吃这一套。但他看到张兰态度软了下来,就大声说道:“老少爷们,我朱军说话是算数的。昨晚,县里连夜召开了会议专门讨论此事,并不是传言说的,我们不管不问。要是不管不问,我就不会来啦。县里已经组成了调查组,由周书记亲自带队,今天八点钟就进驻梨树镇,开始进行调查,大家有什么情况除了找我,也可以直接向他们反映。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解决事情也要按程序来。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县委已经勒令梨树镇主要领导,以及梨树镇派出所领导停职检查。县纪检委、检察院对派出所关人打人一事也展开了调查取证工作,并连夜把派出所有关人员拘留候审。尸首解剖鉴定也列入了办事程序,问题总得一步一步来,这也是为了对大家负责,给大家一个交待。希望大家能给县委、县政府一点时间……” 陈玉琴接着说道:“朱书记刚刚上任两天,为这事两天两夜没合眼。大伙想想他为啥?就是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但大伙一定要给他点时间。” 朱军打手势制止了她:“我个人没什么,但干什么事都需要时间,像这么棘手的问题更需要时间。说到底,政府和群众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关于安葬费,以及赔偿问题,政府会按规定进行赔偿的。只要是合情合理,双方满意,我看没有什么不可以谈,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如果你们不放心,我把县里一辆车的钥匙交给你们,把车开到你们家算是抵押吧。”朱军把车钥匙递给张兰。 张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陈玉琴劝道:“朱书记给你,你就拿着吧。” 钥匙就像烫手的白薯,张兰瞥一眼,仍然不肯接:“朱书记,我们相信你,钥匙我就不拿了。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李二圣有点急了:“你傻呀,你!” 朱军趁机说:“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大家一起商量解决。但人多嘴杂,最好你家和李大圣家各出一个人做代表,咱们到镇办公室去谈。你看怎么样?” 张兰马上说:“朱书记,你先去办公室,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派谁去。” 李二圣一开始不愿意谈,他觉得这么做,就等于放弃了15万的要价。张兰说:“我们家也死了人,谁不想多得一点。可我总觉得不能一厢情愿。你说多少,人家痛快地答应,哪有这样的好事。你看人家朱书记这么有诚意,谈得成谈不成,总是要谈谈嘛。” 李二圣扭着头,一言不发,与刚才的活跃形成鲜明对比。张兰急了:“同不同意,给个痛快话。要不你拿出个好法子来!” 李二圣就是死扛着,哪有什么办法!“你要没什么办法,咱们就商量两个代表出来。” 最后,李长军和王援朝作为代表,走进了镇政府办公室。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谈判,双方达成如下协议: 一、每位死者由梨树镇政府赔付两万元,作为安葬补偿费; 二、由县检察院和公安局组成联合调查组,对李长清的遗体进行尸检。如属于派出所的责任,将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赔偿法》由县公安局进行赔偿; 三、由于李长清的遗体需要法医检验,尸体不能立即火化,由殡仪馆负责冷冻保存,李大圣的尸体当即免费火化。 张兰看了协议,当即掏出车钥匙还给朱军:“朱书记,既然这样了钥匙你拿回去。” 朱军接过来:“大嫂,能达成协议,多亏你通情达理。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此事有了一个好的开头,朱军顿感轻松许多。时己中午,周明金和白国栋说:“朱书记,到饭点了,先去吃饭吧。” 朱军说:“没办法,我刚到工作千头万绪,得抓紧时间赶回县里去,就不麻烦你们了。这次上访事件刚开了个好头,你们一定抓紧时间把工作做好,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完,朱军朝自己的座驾走去。在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有人突然叫了一声:“朱书记,没想到你就是新来的书记!” 朱军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饭店的魏老板。朱军打趣道:“这不是魏老板吗?怎么生意不做了?也跑来看热闹!” “听说县里来了个新书记,特意跑过来看看。想不到新来的书记就是你。” “周书记,他一来,我又想起一件事,开会强调一下,我们的干部下馆子吃饭,不要恶意欠债,人家本来是小本生意,你不给钱,他也不给钱,好端端的饭店早晚得给人家弄垮了。说起来是小事,可它关系到党风廉政建设,就是大事。哎,还要查一下那个环保所的排污费是怎么回事?” 魏宪章诚惶诚恐地说:“你看,我昨天不过是瞎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当不得真。” 朱军摇摇头:“你说的都是老百姓的心里话。” 魏宪章高兴道:“你不怪罪我就好。” “倾听群众的呼声是我们做好工作的基础之一,可我们的一些干部喜欢耍威风、耍派头,不让群众说话。这样搞,只能把事情越弄越糟。好了,我还要赶回县里去,咱们先聊到这里吧?” “吃过饭再走吧?我这里还有你15块钱呢。” “先存着,等以后有空再听你讲故事时再吃吧。”他开着玩笑向魏老扳握手告别。 魏老板站在那里,望着车了走远,说了一句:“根本看不出是个县委书记。” 张海生回到市里,当即向市委书记丁小川做了汇报。“丁书记,故道县的问题相当复杂,是农村多种问题交织在一起的结果,百姓对我们干部抵触情绪较大。不可能一天两天解决得了。朱军工作起来很拼命,到我回来,一直没有休息。他虽然年轻,但这样下去,也会支撑不住。我劝他,他也点头答应,但就是停不下来。非常时期,我看还是让吴松林尽快回来,两个人搁伙要好得多。” 丁小川说:“故道这个烂摊子的确是不好收拾,也难为他了。不过,他孤身拦截上访车队,勇气与谋略兼备。我看,只要放手让他干,他会干好的。” 张海生点点头:“是啊,年轻人干工作,最难能可贵的是有股闯劲。昨天下午两点,我召集人员等他开会,汽车在半路抛锚,他一个人就跑到张庄微服私访去了。居然被张庄的人抓了起来,后来又被梨树镇派出所拷了去,说他冒充县委书记,差点闹出大笑话。” 丁小川惊讶道:“竟有这种事!” 张海生看着丁小川,轻描淡写地说:“还好,只是皮肉受一点苦,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差错。” 丁小川沉思片刻:“我工作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悟出了一个道理,想干好工作,就不能怕失误,怕人家说三道四。像弥勒佛那样,整天端坐着,只对人笑,永远不会有失败。但那样只能是一事无成。” 两人正谈着,桌上的电话响了。丁小川拿起话筒:“喂,我是丁小川……哟,是松林啊,刚才还说你呢。” “丁书记,市里派朱军去故道我不反对,但也该事先给我通个气吧!” “松林,不是不给你通气,而是事出紧急,县委书记张华同志昏迷住院,你又不在家。县里出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出面处理吧?” “可以先派调查组。” “调查组要派,班子的领导也要派。你人在国外,只知道县委班子发生了变化,却并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上访事件已惊动中央,朱总理批示要严肃处理,你作为一县之长不会没有责任吧。我知道你想干一把手,这个时候由你出任县委书记,你觉得合适吗?提名朱军去代理书记,是我的主意,这也是为你好。朱军只是代理,能否代理好,我也没把握。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那就是希望你一定和他配合好。否则,别说你干书记,就是干县长也不一定稳当。你即使不打电话,我也会通知你,你最好提前回国,帮助朱军处理好善后工作……” 朱军在回县城的车上,也接到丁小川的电话, 看样子是给吴松林通过话没停就给朱军打了过来:“朱军,这两天的工作怎么样?” “一个字:忙。好在尸体问题已初步解决,剩下的经济赔偿问题,定了个框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张部长回来告诉我,说你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了。工作要干好,身体也不能垮掉。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无法向你岳父和你已故的父亲交待。” “工作刚开始,一切还没走上正轨,多受点累没什么。” “那好,工作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有什么事我给你撑着。” “有书记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另外,我已通知吴松林回国。他回来后,你们俩要配合好,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汇报。” “一定,一定!你还有什么指示?” “注意身体。” “好,再见!” 接完电话,朱军心情放松下来,禁不住打了个哈欠,陈玉琴关心地说:“朱书记,这两天把你累坏了,你先趁机眯瞪一会吧。” 朱军说:“总算理出个头绪,要不哪有心事休息。”说着,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司机小李特意放慢了车速,车内的几个人都不再言语。不大一会,朱军就发出轻微地鼾声。 突然,朱军的手机响起来。朱军过度疲劳,一旦进入睡眠状态,就解除了对外界的反应机制。尽管手机声固执地响个不停,也没能唤醒他,更没有人忍心把推醒。足足有一分多钟,手机铃声才停下来,大家紧张的心情随之平静下来,可是刚刚过了半分钟,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陈玉琴轻轻地嘟囔了一句:“谁这么个杠头,也不挑个时候。” 可巧车子一颠,朱军迷谜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本能地掏出手机,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哪位?” “朱书记吗?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小殷,县化工厂的农民工聚集在工厂门前的310国道静坐,导致交通中断。”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军闻听,像被谁猛地击中了头部,即刻坐直了身子。他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可能是受到这次上访的传染。” “那交警队有没有去维持秩序?” “交警队到了现场,仍不能恢复交通,因为他们无法驱散人群,只能维持一下现场秩序。” “有没有更具体的原因?” “据说和工厂欠农民工的钱有关。” “我正在回县城的路上,马上赶过去。” 朱军关掉手机,盯着它看了半天,然后对司机说:“加快速度,先去县化工厂。” 高前进忙问:“朱书记,又出什么事了?” “是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你根本无法预测。化工厂的农民工把310国道给堵上了。高秘书了解这里面的情况吗?” “据说,化工厂扩建的时候,为筹集资金从农村招了一批工人。入厂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每个人要交5000元集资款。可工厂刚建成两个月,生产的产品却没有销路,工厂就停产了。这一停整整5年。工人们只拿到两个月的工资,” 朱军问:“那就是说,5000元集资款打了水漂!” 就在朱军返回县城的同时,张庄村的治安员四毛,那个带人把朱军扭送到村委会的二百五,慌里慌张地从镇上跑回了村委会。 四毛一头撞进村长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哎哟,于主任,不好了,不好了!” 于兴贵不紧不慢地从茶叶筒里撮了一小撮茶叶,故道的百姓并不时兴喝茶,可于兴贵自从当了村长以后,就自觉地喝起茶来,并不时地嘲笑村民只知道喝凉水,哪有开水泡茶的口福。于兴贵手里捏着茶叶,半开玩笑半是训斥:“你看你那熊样,你也是个吆五喝六的人,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 “昨天那个记者……” “那个记者怎么啦?不是送去镇上了吗?” “他后来说的是真的,他真是县委书记。” “啊!”于兴贵手里的茶叶猛地抖落在桌子上,“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镇政府院子里停了两具尸体,我就跑去看热闹,正巧碰上他在那里讲话呢。” “他讲什么?” “他讲要追查责任。” 于兴贵像麦个子一样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完了!这下完了!我们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稍停片刻,他才想起问:“派出所那边呢?” 四毛耷头耷脑:“所长和昨天的两个民警昨晚就被关起来了。我专门去派出所问了,郑民己被撤职, 听说新来的所长姓胡。” 于兴贵纳过闷来,大声吼道:“都是你这个混蛋惹的祸!你这个治安员不要再干了,从今天就回家吧。” 四毛傻了,忙哀求道:“于主任,我鞍前马后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于兴贵把眼一瞪:“不要说了,多给你两个月的工资,立即滚蛋,出去避避风头。” 四毛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于兴贵的口气缓和下来:“我这是为你好,新换了所长,早晚要追查下来,到时候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四毛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无奈地点点头。 朱军到了现场, 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 大致和高前进说的差不多, 经过耐心解释, 他让百姓们选出几个代表, 到厂里进行协商, 正巧有昨天遇到的那位张广六老汉, 在他的劝说下百姓们才撤出310国道. 一起到了化工厂. 故道化工厂就在东西向的310国道北边。说是厂子,连牌子早已不知去向,铁门,右半边不知被什么撞得变了形己不成门样。进了厂门,只见满目疮痍。一 丛丛杂草犹如瘌痢头上的余发,一堆堆垃圾则如瘌痢头上的癣疥。院内各种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管道锈迹斑斑,厂房的门窗上难以发现一块完整的玻璃,只有一些锈迹斑斑的管道以及几个原料池,还能依稀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一座化工厂。 百十个人站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代表人选。张广六想找一间屋子作为谈判地点,于是,他走向房门紧锁的办公室。隔窗望去,屋内空空如也,惟有墙上布满一层层的蜘蛛网。竟找不到一间能够坐下来的地方。 他找到正在院子里四处查看的朱军,着急地说:“朱书记,屋子里又乱又脏,你看这咋办哪?” 朱军望着眼前荒凉杂乱的场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指了指一块水泥空场,说:“别计较形式啦,咱们就在外边谈吧。” 代表很快选出,包括张广六一共六个人。 朱军招呼道:“来,大家找个地方坐下。”他自己找到一块砖头,垫在了屁股底下。 其他人席地而坐,朱军示意高秘书记录后,说:“怎么样?开始吧?张大叔,有什么事你可以像昨天下午那样轻松地说出来,咱们坐下来商量,这样妨碍交通可是犯法呀。” 张广六叹息不已:“咳,这也是没法子,当时梨树镇政府说扩建化工厂、说是要农民每人集资5000块。转成工人能拿工资。正好,俺儿柱子二十五六了还没娶上媳妇,就东借西挪凑了5000块,让儿子当了工人。交钱时说好一年后返还,做梦也没想到厂子两个月就停了。这一停就是5年,工人工人当不成了,钱钱也没了。更后悔的,儿媳妇也没地方找去了。倒是说了几个,人家一打听,家又穷还欠着债哪,谁跟你呀!只好托人花钱说了个四川的,可进门就病,一场病又花去上万块。全是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上!可那5000几年了连一分也没要回来。朱书记你说说,俺又没权没势,能有什么办法?”张广六已是老泪纵横。 朱军拉着张广六的手说:“大叔,不管问题多复杂,我一定查清楚,给你们有个交待……” 一位年轻人激动地接着说:“我先说说情况。这地给俺占了,5000块钱也没影了,5000块是俺半辈子的积蓄,就这样打水漂了也太冤了吧?找镇里要,镇里说是厂里集的,找厂里要,厂里说镇里叫集的。头两年,这厂里还有人,现在人也没有了,设备也拆光了。朱书记,俺这钱到底找谁要呢?去年,刘贵飞过年时,就因这钱要不回来,无法还债,一时想不开,上吊了……” 几个代表先后都发了言。 最后有人说道:“如果不解决,死人的事还会发生。” 张广六说:“朱书记,你无论如何也得为俺百姓想一想,给俺一个说法是不是?” 朱军认真地说:“请大家放心,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处理不好,不仅我对不起大家,连我自己也对不住,这事就交给我的秘书高前进具体处理。” 高前进把本子合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身,说道:“大叔,厂子里的情况比较复杂, 大家知道, 查了几次都是半途而废,即然朱书记让我负责, 我看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了的,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还没吃饭,朱书记更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今天就到这里吧……” 朱军打断了他的话:“大家都一样,还是把事情说完吧。” 张广六看看大家,又看看朱军:“这样吧,朱书记,今天咱们就到这儿,有空再说。不过,想叫你给俺们交个底。” “好吧,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先表个态,等问题调查清楚后,该退多少给大家一分都不会少。谁做主集资的,谁就要负责到底。如果一时不能解决,我答应大家,就是把厂子卖掉了,也要退还大家。” “厂子的设备能拆的早就拆走了,不能拆的也被抢了个精光,哪还有值钱的东西?” “厂子完了,可这土地还在,可以考虑进行置换或拍卖嘛。再说谁搞的集资,谁就要负责到底,不管牵扯到什么人,我们有决心查个水落石出。”朱军安慰大家。 几个代表目光交流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张广六说:“这一下,总算有了盼头了。” “大家看看是不是签一个类似协议的东西作为凭据?”朱军问。 张广六说:“不签了吧?我们信得过朱书记。” “你们几个呢?张大叔能代表你们吗?”朱军问。 “能代表。” “好吧,我把这事交给高秘书全权处理,需要我出面的,我一定办好,最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工人们相互点头,表示同意。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事,你们中的任何一位都可以直接找高秘书或找我。让我们一起把事情办好!” 日头西坠,一场风波暂时平息。化工厂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第五章 朱军到来的消息,在故道县城迅速传播开来。对此,兴农实业有限公司总裁于兴农心绪颇为复杂。因为对他这个故道首富来说,以往谁来任书记或县长,他早已通过某种渠道得知消息,并事先作了某种铺垫。此次,他竟没有探听到丝毫风吹草动。因此,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朱军这个人将来会否成为有用的朋友,还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此时,他正坐在位于县城人民路特一号兴农大厦,他的总裁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显示屏上兴农实业股票实时走势图。还好,今天兴农的股价一直维持着高位,这多少使他踏实了许多。他打电话叫来自己的助理云龙飞。 龙云飞一进门,他示意坐在老板台边的椅子上,抽了一口雪茄说道:“老云,朱军来了有两天了吧?” 龙云飞回答:“你要我了解的情况大致有了个眉目,来之前他是市团委书记。他大学毕业后,就被留在市里。上大学之前,曾随他父亲下放到南边一个农场,过了几年农村生活。他父亲是原来省计委主任,刚恢复工作就死了。他岳父就是省人大副主任周兰军。据说,朱军这个人为人孤傲有点怪,却为官清廉。恐怕不好打交道。” “原来是周兰军的女婿,我和他岳父己认识多年了,而且关系很铁。听说这小子刚来就被派出所给拷起来了?这可是件新鲜事。” “那是他自找苦吃,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偏走独木桥,假装什么记者。” 于兴农正色道:“我看没那么简单,他露这么一手,说明他和以前的那些人不一样。那帮人这时候,早偷偷跑到我这里来了。可这小子连个招呼也不打。” “大哥!”一个慌乱的声音随着开门声突兀地响起来。 于兴农蹙了一下眉头,看了看满脸汗水的本家兄弟于兴贵,不动声色地问:“兴贵,什么事?像烧了屁股似的?” “有件事,我求大哥帮忙。”于兴贵说着,嘴角歪着差一点哭出来。 于兴农反感道:“瞅瞅你那熊样,别说在故道,就是在省里,到北京,有什么事,咱办不成?说,你说!” “昨天下午,四毛那个混蛋愣说新来的县委书记朱军冒充记者,把他给抓起来了。” 于兴农吃了一惊:“我还正说这事哪,谁这么不开眼!咳,原来是你这个混蛋干的!” “大哥,我哪知道会出这事?” “出了这种事,你找我,我怎么办?” “你找朱书记通融通融。” “要不是我给你撑腰,就凭你的本事,你能当上村长?当了村长就不是你了,让我整天给你擦屁股。你也不看看地方,马蜂窝你也敢捅。挨蜇,你自己忍着吧。”于兴农没好气地说。 “大哥,就算我错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于兴贵哀求道。 “你这时候知道厉害啦?先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于兴农摆摆手让他出去。 于兴贵愁眉苦脸地退出去。云龙飞看着于兴贵把门轻轻关上,当即说道:“于总,这事你可别插手。咱还没和他联络上,先缠上这事,以后就不好弄了。” 于兴农点点头:“我就没想问。兴贵这个村主任,怕是干不成了。” “干不成算了……” “就是,拉毬倒算了,省得了我给他操闲心。” 故道的夜晚安静得比大城市早许多,8点左右街道上已相当冷清,只有屈指可数的霓虹灯在夜空里闪闪烁烁,却愈加衬托出小城的岑寂。即使是人民路与芒砀路这两条主要街道,也很难觅到行走的人影。朱军一个人从县委大院对面的招待所出来,沿着人民路由东往西走去,只有时长时短的黯淡身影陪伴着他。人民路是故道县城最长的一条街道,可从头走到尾也不超过十分钟。县委机关在城的东关,他要去找住在城西关的副县长李桂明。 走过护城河不远,往右拐去第三个门就是李桂明家。 在家养病的李桂明正陪着妻子朱爱菊在客厅看电视,忽然听到敲门声。他妻子忙起身去开门,并在大门内问了一句:“谁呀?” “请问,李县长在家吗?” “在,您是?” “我是朱军,特地来看望李县长的。” 朱爱菊迟疑着,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熟人。 李桂明已听出忙在屋里喊道:“老婆子,快把门打开,他就是新来的朱书记!”说着已走出房门。 两个人在院子里握上手,李桂明拉着不放:“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摸到这里的?快进屋说话。” “我问了值班室的同志,说你住这里,我就摸来了。” “坐,快坐!”又转头叫老伴:“给朱书记倒杯水来。” 话音未落,朱爱菊已将一杯茶放在朱军面前的茶几上。朱军忙说:“谢谢嫂子,可我不是来喝茶的。”朱爱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第一次见面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桂明也是一脸的尴尬,不晓得朱军这是什么意思。“不瞒你们说,我还没吃晚饭,专门来求嫂子给弄点吃的。” 两口子乐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嗬,跑到我们家要吃的来啦!” 朱军解释道:“我本来想在招待所吃的,可一歪就睡着了。要不是高秘书打电话,我现在也醒不来。醒来一看快8点了,招待所也没饭了。这不,就跑到这里要吃得来了。” 朱爱菊忙进厨房,张罗去了。 “来,先吃点花生、瓜子、糖果,垫吧垫吧。”李桂明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果盘来。 朱军接过来放在茶几上,说:“你别忙活了,我自己来。” 说完,朱军掏出一包东西:“老哥,听说你有头晕病,我给你带来点天麻,是专治头晕的。” 李桂明接过来,有些激动地说道:“你看,这多不好啊。来吃顿便饭,还带这么重的礼来。再说,你刚来到故道,工作千头万绪,能抽空来看我,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老哥,吃不吃饭,我都会来看你的。我刚来,县里的情况不熟悉,还希望你能多帮助我。” “这县里的情况真是一言难尽啊!” “昨晚,我听了你的发言,对我启发很大,有些问题想听听你的高见。” 朱爱菊粘着两手面从厨房出来:“朱书记,老李他啊,一直在外边养病,县里的事情也没有过问,有些情况也不大清楚。” 李桂明瞪了他一眼,说:“你快去做饭吧……” 朱军已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思,打趣道:“嫂子,我可饿坏了。” 朱爱菊不好意思地说:“这就好了。” “老哥,嫂子对你照顾得挺周到的。” “这半年了,全是她照顾我。” 朱军有意压低声音:“老哥,我来是向你了解一下故道的真实情况。” 李桂明指指厨房:“不忙,先吃面条,先吃面条。” 厨房传来:“老李,你把柜子里的腊肉拿来。” 李桂明答应着:“来啦。”又忙着招呼朱军喝茶。 厨房内隐约传来朱爱菊的咕哝声,李桂明好像很严厉地说了句什么。 不大会他走出厨房,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笑着说:“面条马上就好!” 李桂明刚坐下,朱爱菊又喊道:“老李,楼上有一盒无锡的肉骨头,你把它拿下来。” 他应声拿了,直接送进厨房,并帮朱爱菊把罐头打开,倒在盘子里。同腊肉、面条一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朱军靠在沙发上,已是睡眼朦胧。李桂明的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酸楚,心疼地说:“朱书记,快吃吧。” 朱军打了一个哈欠,抓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李桂明把妻子悄悄地拉到内间,小声说道:“你看他劳累到什么样,我怎么能看这不管。今晚,你什么也不要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帮他。” 朱爱 菊说道:“你帮他,我不反对。可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李桂明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故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哪能坐得住?”等李桂明他们出来,桌上的饭莱己经被朱军消灭得干干净净。朱军心满意足地说:“谢谢嫂子的款待。” “谢什么,以后只要想吃,只管来。” “嫂子真痛快,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嫂子帮不帮这个忙?” “看你说哪去了,能帮你一把,我还巴不得哪!” “我想让老哥帮帮我,不知嫂子是否同意?” 朱爱菊顿了顿说:”这是你们工作上的事,我哪管得着!” “嫂子可别这么说,李书记一生病,他就是你的病人了,一切都得听你的。” 李桂明立即表示:“朱书记,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我就去上班,” 朱军猛地站起,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老哥!谢谢嫂子!” 离李桂明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全县闻名的香村别墅,群众称之为“腐败村”。封闭的小区内,整齐横列着四排入二层独栋别墅,全为官场或商场中有权有势的人物占据。 县公安局长李朝阳在这里就有这么一座标号为9的别墅。至于他这个靠工资吃饭的人怎么买得起这么一处地方,别人自然难以探知,就连他的家人也不清楚,他还有这么一处 秘密住所。 李朝阳只穿一条三角裤躺在床上,正搂着一个女子亲热。这个女子就是前面讲的陈怡,长得细条高个非常标致,虽然三十七八岁了,看上去就像二十刚出头。特别是床上的功夫更是让男人折服。于兴农为了开办娱乐中心,专从深圳把她请来担任经理。娱乐中心的色情服务在她的管理调教下,生意十分火爆。为于兴农赚取了不少钱财。于兴农为了安全,把她直接送给李朝阳当了二奶。李朝阳就成了娱乐中心的保护伞。 他们一阵“啧啧”有声的亲吻过后,李朝阳将手伸向女子的肩部,一边轻轻抚摸,一边将裙子掳下肩头。陈怡坐起来侧过头,柔和的灯光铺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即可被涂上一层 金黄的柔光。她的手不经意地握住了李局长的突出物,斜过来的半裸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被长发覆盖住一半。 李局长的呼吸霎时急促起来。陈怡一边磨蹭一边轻问:“朝阳,咱们的事也该有个说法了吧。” “好,我现在就给你个说法。”李朝阳双手一抱,女子倒在了他的身上。 陈怡挣扎着,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我和你不能老这样下去,你那边到底离不离呢?” 李朝阳一下子泄了气,双手随即松开:“在这节骨眼上,你又提这事!”李局长有些垂头丧气。 “什么节骨眼?你见了我就是这事。” “什么事?”李局长坏笑着。 “我不说你也知道!” 陈怡生气了。 “你不说我哪知道?”李局长口气明显软下来,“你不是不知道,这两天,我被上访搞得焦头烂额。梨树镇派出所抓了新来的朱书记,闹得他对我们公安这一块意见很大。我两天没有见你了,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好不好!?” “那些破事不关咱的事。咱俩的事也不是这两天啦。你早就说离婚离婚,连个影也没有。我总不能,老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吧?” “怎么不明不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 “你们男人嘴上就会甜言蜜语,心里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自己说是于总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这话你问了多少遍了,你现在听着,这离婚的事可是你答应我的,如果你再拖着不办,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人真是的,净说气话。你侄子到梨树镇财政所当出纳,上一次打伤人,不是我出力最少判三年。我又送给你这套别墅,你说,我哪点对不起你。”李朝阳有些激动地坐了起来。 陈怡倒冷静下来,突然问:“哎,小涛这孩子几天没来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你最近看到他了吗?” “这几天不可能出事,纪委的人正在查账,可能是忙得很,没空来看你。你看你一个侄子几天不见就这样,对我就这样冷冰冰的,那要是儿子还得了啊。” “我这个侄子跟儿子一样亲,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别说你看他给儿子一样,我看他比俺儿子还亲呢。” “这还像句人话!” “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么大了,要出什么事,能怨得着我吗?” “别人怨不着,你可是公安局长,社会治安不好,你还有理了?” “那好,他要再打了人,我就不轻饶。” “你敢!” “小怡,别闹了,我听说小涛最近在和一个叫李桂兰女孩谈恋爱哪。哎. 对了, 昨天他和那个小女孩去市里玩去了.” 陈怡霎时笑嫣如花:“是吗?”转而收住了笑容:“可我怎么不知道呢?” “现在的年轻人,父母这事都管不了,就别说你这个当姑姑的了。” “也是,那女孩啥样?” 李朝阳说:“我也是听人家说的,长得不错,当然比不过我的陈怡了。” “你就会哄人,我哪能和人家小姑娘比。”脸上虽然严肃,但心里还是很受用。 “性格怎么样?” “挺内向,不爱讲话。” 陈怡高兴道:“小女孩还是内向点好。” “是好,哪也得看什么时候!”李局长猛地将陈怡压在了身下。 客厅内,李桂明和朱军仍在亲切地交谈着。他喝了一口水,说道:“目前故道是外强中干,好多数字都是假的,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些党员干部的浮夸思想非常严重,有些地方马上赶上五八年了,严重脱离了群众。讲摆尚,搞浮夸,攀比思想极其突出。为了得到上级的欣赏弄虚造假。不顾群众疾苦,大搞形象工程。这种情况虽然全国都有,但由于故道的发展相对滞后,因而越发突出。有些干部经不起市场经济的冲击,开始腐化坠落,群众对此意见越来越大。干群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尤其是村这一级,村干与群众的矛盾相当对立,个别的村干已经没有任何公信力,甚至连村长也选不出来。就是选出来,人们根本就不买账,无法开展工作。另外乡镇以及机关严重超员,人浮于事,既不干工作,又加重了经济负担,这种发展下去,不仅是党的形象受到严重影响,而且直接削弱党的执政能力。” 朱军满脸忧虑:“我一直搞青年工作,对基层工作缺乏了解。市里的各种报告,多少年来都是形势大好,哪知道情况这么严重,一时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农民拉尸上访与工人国道静坐,事情虽然暂时平息了,但我一直在考虑,我这是不是开空头支票?” “说句实话,‘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是有良心的基层干部共同的感受。” “苦日子,穷日子,我们都经过过。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穷苦并不可怕呀!” “关键是我们干部的心不能和群众隔着肚皮,当然这是个说说容易的事情,因为对立情绪已经积累了起来,这道无形的心墙可不是那么轻易打通的。这里有个重新赢得群众信任的问题。” “老一辈共产党人在这方面的经验值得借鉴。” “所以,我有个想法,是不是先从端正党风和减负增加百姓收入上入手?” “老哥,你的想法和我完全相同。”朱军高兴地叫了起来。 接着李桂明又说:“朱书记,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是同意?” “请讲。” “我认为政府大楼应立即停建。” “为什么?” “因为盖楼的资金,省 里就拨了十分之一,大部份由于兴农垫资和政府筹集,政府无钱就得向百姓伸手,所以今年的统筹款比去年更高。不瞒你说盖楼这个问题我一直持反对意见。” 这时朱爱菊从卧室里出来,提醒道:“你们也不看看几点了?一个有头晕症,一个两天两夜没合眼。一聊起公家的事就没完没了,快睡吧,啊!” 李桂明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了1点上:“说是头晕,实际上,我是对县里主要领导的做法有意见。他们呢,眼睛只盯在富人身上。好了,不说了。我看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我儿子不在家,你就凑合一晚吧!” 一大早,于兴农刚走进办公室,碰到云龙飞的第一句话就是:“老云,朱军来了几天了?” 云龙飞沉吟了一下:“今天是第四天了。” “没想到这小子昨晚会来这么一手,幸亏李朝阳给通个话,不然影响就大了。” 原来昨晚朱军组织人员对全城的宾馆和娱乐场所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由于李朝阳告密,于兴农的娱乐中心才免遭一劫,这个娱乐中心从吃、住、赌到玩全部是一条龙服务。不仅在当地影响极大,而且在周边地区也享有胜名。 “哼,看样子,这小子的硬没把咱们放到眼里。”于兴农似笑非笑。 云龙飞点点头:“听说这小子年轻,是不是给这小子一点厉害瞧瞧?” “暂时不可,这小子是年轻,可刚上任的两件事处理得相当干净利索。听说此人对老百姓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看起来这小子不可低估。” “现在是什么时代?靠实力靠金钱说话的时代,他是答应了群众的要求,但是他那什么兑现?县政府发不出工资,还要找咱们借钱呢。到时候,还怕他不找上门来!” “那只是一手,过几天省委黄副书记从我叔那里看病回来,会在此停留。中午,我准备显显排场,留他在公司吃饭,咱们就发个请帖给姓朱的小子……” “好,来不来都给他个下马威。”云龙飞眉开眼笑。 中午,朱军一上班就问陈玉琴:“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车子马上就到,人员8点半在县委大院集合。” 这是朱军到任的笫一个县委扩大会议,会址只有他和陈玉琴知道,他别出心裁的把地点选在李庄。 “好,到时间,你先下去组织一下。” “知道了。”陈玉琴回答着转身离去。 朱军拿出讲话稿,想抓紧时间再熟悉一遍。没看几行就有人“啪、啪”敲门。 “门开着呢,进来吧。”朱军头也没抬,喊了一声。 “呦,新官上任啊!”来人推门而入。 朱军抬头一看是吴松林:“哎哟,老同学你可回来了,不是说还得几天吗?” 吴松林慢慢在对面坐下,自嘲道:“看起来,我是不受欢迎了。” “你说哪去了?这几天,我忙得不可开交,巴不得你快点回来。昨晚,我做梦还梦见你哪。这么大的事,我又不了解情况。你回来就好,也有个人可以商量。” 吴松林笑了笑:“能和你搭档,我太高兴了。我哪能在外边待得住?丁书记打电话说县里出了大事,我就坐不住了。进而,听说你到了县里,我当即准备回国。昨晚飞机就到了郑州。出了机场直奔火车站,连夜往回赶,家也没回,就赶来见你。” “松林,有件事我得先给你说说。梨树镇呢,是你抓的典型。这次,因为上访事件,县委决定镇主要领导停职反省,也没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啊!” 吴松林点上一只烟,吸了一口:“这么多年的同学,你也了解我,工作为重嘛!再说,我这个常委只有一票啊,我赞成集体决定。” “一路上辛苦了,这是我的杯子,喝口水吧!” 吴松林抓起杯子喝了两口,放下说:“梨树镇领导这是咎由自取,我平时总给他们讲,要关心群众疾苦。他们都当成耳旁风,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太放任他们了。” “松林,事情虽然发生在梨树镇,但全县范围都有类似情况,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惕。所以,县委决定召开一次现场扩大会议,你回来得太及时了,咱们边走边说。” 刚出了办公室,朱军顿悟似的说道:“哎呀,松林,我忘了你是刚回来,是不是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会完了,咱们再好好谈谈。” 吴松林坚持着:“我急着赶回来,就是想尽快开展工作,先不忙着休息。” “那好吧。”朱军边走边告诉他这几天的工作情况。 县委会议室门外停放着三辆大轿车,朱军走到车旁对吴松林说:“老吴,上车吧。” 吴松林一愣:“这是……”他不明白怎么回事? “噢,对了,今天会议咱们不在会议室召开,换一个地方。”他说过对会议室门前的陈玉琴喊道:“快叫他们上车吧。” 陈玉琴向屋内喊了一声:“大家快上车。” 会议室的喧哗顿时消失,安静的像深山里的古寺似的。所有的人员都愣了。不知朱军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车子出了县委大院,直接开上了去梨树镇的公路。大伙以为是在梨树镇召开,可车子过了梨树镇没有停,又向东继续行驶,而是去了李庄村。车子停在了村外的打麦场上,朱军率先下了车。等大家都到齐了,朱军开始讲话;“按说故道县城仍是农村,我们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来自农村,应该说大家平时对农村的情况是了解的,对农村的现实是贴近的。可是,我们的干部好像住在了城堡里,对外面的情况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总以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来搪塞,即使发现问题也习惯绕着走。我们今天开这个现场会就是让大家亲眼看看,解放了五十年,土地承包二十多年了,老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是不是真的富裕起来了?他们的生活条件究竟如何?是不是真的摆脱了贫困?” 朱军说完,在前头领着大家朝村子里走去。一行人在乡间的土路上逶迤前进,朱军已进了王莲家的院子,队尾还在村外。 朱军站在院子里,重复着提醒大家:“看看他们穿的什么,吃的什么,住的又如何?” 看完的人一个个表情严肃地站在院子里,破墙烂院茅草房,像锥子刺痛着他们的眼睛。 最后一拨人从屋子里出来,朱军叫高秘书把堂屋门前的干涸水缸反转过去,他站在缸底上,大声地问:“大家估摸估摸,王大娘一家所有的家当能值多少钱?” 人群里没有任何声音,朱军有些激动:“五百块有吗?” 仍然没有人回答,“大家都看到了,这位王大娘衣不蔽体,缸无余粮。什么是家徒四病,媳妇出走, 儿子因无钱医治,四十出头年纪,就命赴黄泉。她的孙女王莲,五年级没毕业,由于家庭情况和交不起学费而失学。小小年纪就开始承担家庭的重任。家里唯一值点钱的一头猪,还被梨树镇清账团拉走了,没得分文。同志们,这就是一个解放了五十年的老区人民的生活,不知大家有何感想?当然,它只是一个少数的,中央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在故道确实有个别人富了起来。可我们看到的大部分人,只够温饱。还有少部分人饿着肚子,一旦得病只能硬抗着,说得不好听点,那就只有等死!有人说,每个人分到的地都是一样的,就看你舍不舍得花力气。这话不假,但大家不要忘记,党的政策里还有紧紧相连的一条,那就是走共同富裕的道路。部分人在奔小康的道路上,遇到了一时克服不了的困难,怎么办?党和政府就要担起责任,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而不能视而不见。” 讲到这里,朱军停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叠纸来,厉声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让大家看看。这是昨天一天故道县城七大饭店的记帐单复印件,一共是89张,总金额是 27456元,平均每桌是285元,最多的一桌竟达2689元。300元的五粮液一喝就是6瓶45元的中华烟每人一盒, 而王大娘全家去年的总收入是2600元,看病一项就花去3000多。现在还欠着债,什么时候能还上,没有谁说得清。可有些干部一顿饭就吃去他们一家全年的收入。前几天,我和陈主任、高秘书来的时候,老太太以为是来收钱的,一句话未说,就跪在我们面前哭着说,‘你们行行好,就放俺娘俩一条活路吧!’我们真是无言以对,无地自容。”不知不觉间,朱军的泪水掉落下来, 停了一会他又说“如果大家以为这只是特殊情况,那大家跟我一起再去李长清家看看。” 紧接朱军就带领着来到李长清家,刚办完丧事的张兰和四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孩子,正处在悲痛之中。屋内空空,破烂不堪。 大家再一次受到震动,一个个面有愧色。 朱军说道:“这就是一个为新中国建立做出巨大贡献的老区人民的生活的状况,这还是在全县收入靠前的梨树镇,其他村镇的情况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我们干部的吃、穿、用,哪一样不是来自老百姓?可老百姓吃、穿、用的是什么?扪心自问,我们又为老百姓做了什么?毛主席说,我们的每一位党员干部都是人民的公仆,都是人民的勤务员。现实是怎样的呢?现实是我们的一些干部早蹲在了人民头上为所欲为,成了人民的老爷。同志们,我们能对得起死去的五位烈士吗?我们是在向人民犯罪。” 朱军巡视了一圈,大声问道:“李朝阳来了没有?” 李朝阳愣了一下,答了一声:“到!” “请问李局长,你们公安局的职责是什么?” 李朝阳理直气壮地答道:“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维护社会治安,惩处坏人。” “那好,你们随便抓老百姓,打老百姓,这就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吗?公安人员违法乱纪的程度,如果不是我亲身体验,我都不敢相信。这次上访事件,你们要负很大责任,要作出深刻检查,对公安系统要做一次彻底整顿。” 李朝阳脸红一阵白一阵,一个公安局长,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批评,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朱军接着又说道,“还有一些村庄的干部,简直就是村霸,一个几百口人的村庄,还设一个什么治安主任,养几个无赖,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反过来再祸害百姓。在这里,我再汇报一个情况。昨天晚上,我们组织对全城的宾馆、饭店等娱乐场所进行了突击检查。可由于消息提前泄露,共查获嫖娼29人,其中党员12人,科级干部1人,副科级2人,赌博的72人,党员竟占了47人,科局级干部竟达到12人,今天我也不点名了,但一定要严肃处理。大家想一想,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党的威信就会被败坏精光。我们的党和政府将失去执政的基础,这决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一些党员干部己丧失了一个党员起码党性,贪图安逸,脱离群众,有的甚至思想蜕变,以权谋私,腐化堕落。县委决定,从今天的现场会开始,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一次全面的整风活动。首先从我们的领导抓起,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加强党在农村的领导。为此,县委决定成立一个由共产党员扶贫工作队进驻李庄,真心实意地帮助他们摆脱贫困。这个工作队由我任队长,李县长任副队长。我在这里向大家表个态,如果两年内,不能改变李庄的面貌,我就引咎辞职。”他说着看了看周围的人后说,“下面请吴县长讲话。” 吴松林满脸歉意:“同志们,这段时间,我不在县里,有些问题不太了解,但是这次上访事件的发生,和今天看到的实际情况,的确使我触目惊心。我们的干部严重脱离了群众,没有及时了解群众的疾苦,这一点我首先向县委作检讨,请求组织给我处分。我建议立即撤消梨树镇主要领导的职务,由纪检委立案侦查……” 吴松林讲完,李桂明接道:“既然决定让我做共产党员扶贫工作队的副队长,我就借此机会,简单地说几句。李庄村王大娘和李长清家的情况,对我触动很大,我深感惭愧。同志们,我们这是对人民犯罪,我们对不起他们。我们太计较自己的个人得失,完全忽略了群众的实际生活。我在这里也向大家表个态,如果两年内,不能改变李庄的面貌,我和朱书记一样引咎辞职。” 朱军最后讲道:“为了扶贫工作顺利开展,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大家是否为李庄的贫困户捐点款,算是我们每个共产党员的一点爱心、热心、诚心。” 吴松林首先赞成:“朱书记的建议很好,我先捐500元。” 朱军也高兴地附和:“我也捐500元。”同时,他招呼陈玉琴:“你把捐款的名单记一下。” 李桂明也捐了500元,其它与会人员纷纷响应,慷慨解囊。不大会就捐了7000多元, 会议一直进行到12点半才结束. 下午,县检察院检察长刘昆山和县纪委书记周明金一起去了朱军的办公室, 向他汇报有关尸检的情况。 朱军招呼他们坐下后,刘昆山拿出两份报告说:“朱书记,关于李长清死因的法医鉴定,公安局和检察院的结果出来了,对于身体痕迹的鉴定是一致的,可得出的结论完全相反。公安局的鉴定是头部,胸部数块发青痕迹和背上的伤痕属人为撞击,死因是心脏病发作导致心律衰竭而死,受击打与死亡时间不相吻合,两者不构成直接因果关系。检察院的鉴定是头部、胸部数块青紫痕迹,背上有一条8厘米长的伤痕,均系人为所致。死因是心脏病发作导致心律衰竭而死,心脏病发系受惊吓紧张所致,两者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由于鉴定结论不同,目前尚无法定案。检察院要求到省法医鉴定委员会重新鉴定。” 朱军沉思片刻:“我看,我们的一些部门还报有门户之见。具体办事的机构仍不能摆脱主管部门的干预,客观地作出符合事实的结论。不过,由于这个案子直接牵涉到这次上访事件。科学的结论是处理整件事情的基础。为了慎重起见,我同意你的建议,重新进行鉴定。只有这样才能公平公正,给死者一个合理的、有说服力的交待。” 刘昆山点点头:“这明摆着公安局的鉴定是向他们自己的,为案子的处理设置障碍。” “不能排除这方面的因素,我已经告诉李朝阳要他慎重处理。现在先不要争谁的结论对,等省里的鉴定出来之后,就清楚了。”朱军安慰刘昆山。 周明金则说:“说到李朝阳,他作为公安局长,对眼下的社会治安乱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朱书记刚来,有些情况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个李朝阳,对社会公共安全几乎不怎么关心,有人说公安局长竟成了兴农公司的私人保镖了。” 朱军说:“对下面的说法,我们要认真分析。他和兴农公司可能是走得近了点,但他能为本县企业的发展保驾护航也是好事,毕竟咱们县的企业太少了。” 周明金摆摆手:“不,朱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保护企业的合法权益,那当然是职责所在,理所当然,可他却成了娱乐中心的保护神了,听说于兴农特地把自己的情人, 就是娱乐中心的经理陈怡送给了他。” “有这种事?” “不仅如此, 听说李朝阳专为这个陈怡在香村花园买了一栋别墅……” 电话铃声打断了周明金的话,朱军起身说了声:“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他一边听电话,一边拿起笔在日历本上记着什么。最后说了句:“好,好,就这样吧。”挂断了电话。 朱军不想再听那个和自己初恋情人同名的事情, 于是便换了话题,便问:“老周,梨树镇的情况,调查得怎么样了?” 周明金拿出本子,说:“我正准备向你汇报。根据这几天的调查清账来看,己两个多月没发工资了,另外 光欠帐约在四千七百万元。” 朱军一愣:“什么?竟有四千多万?”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他来上任的第一天,就听说过梨树镇政府的欠账有几千万,当时还有点不太相信,想不到竟是如此! 周明金肯定地说:“这个数字是准确的。” 朱军仍是难解疑惑:“照这么说,把梨树镇政府卖掉也还不上这个账。老周,是否再仔细核查一遍。力争列出明细账目来,这些钱是怎么欠一定要搞清楚。不能留有漏洞,要经得起检验。” 周明金笑道:“欠账的去向,从账面上看,大都是建楼房,发工资。还有一些是为完成各项经济指标,高利息借私人的钱。再有就是招待费和车辆使用维护费。梨树镇每年的招待费高达百万。欠于兴农工程款加利息就近三千万。朱书记,我们现在清查的虽然仅是梨树镇,但是全县26个乡镇没有一个不欠账的,只是多少不同而已。” 朱军当时没吭声,他这才感到起孙江涛说得句句都是真活,沉思片刻: “别的不说,故道还是个穷县,我一来就发现县委、县政府的车比着豪华。这真是虱子多了不咬, 账多了不愁,这样的经济状况,好多乡镇单位的车本己严重超标,还不忘比奢侈讲排场。中央的政策到了下面就走了样。”朱军深有同感。 “乡镇这么搞,可都是县委、县政府同意的,说要搞招商引资,首先要展示我县的实力。”刘昆山气愤地说。 “问题这么严重,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怪不得老百姓意见这么大。”朱军摇摇头。 周明金痛心地说:“通过这次上访和最近的调查,有些问题的确在我们干部身上,特别是主要领导,不研究本县的实际情况,为了再升一级,净搞些形象工程。真正关系到群众生产、生活的工程,一个也没有。大多数工程随着领导的变化成了半吊子工程,难怪群众说,换一次领导祸害一次。” “古代官吏就有‘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说法,我们党的宗旨就是为人民谋利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故道大多数干部是想把工作做好的,我要做的就是要调动起这部分人的积极性,使正气压倒歪风。” “你能这么想太好了,我们支持你。” “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吧,” 三个人高兴地笑了起来,突然,朱军转换了话题,“老周,现在纪检委的案子多不多?” “比刚开放时多了4倍,并且正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递增。” “都是些什么类形的案子?” “绝大部分是经济问题,一小部分是生活作风问题。” “看起来我们有些干部的思想是跟不上形势的发展。老周,咱们下一步是不是结合三讲抓一抓思想教育了,也不能一昧的抓经济。” 周明金点点头:“是该抓一抓了。” 上访事件虽然暂时平息,可梨树镇镇长冯辉的内心却无法平静。尤其是新的书记一上任,烧的几把火,已使冯辉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到晚坐不住。他估摸着自己的位子恐怕是坐不稳了,但又不甘心坐以待毙。吴松林在国外的时候,他就急着打电话报告情况。现在,吴松林回来了。他想着自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还不至于不管不问吧。可是没想到吴松林一回来,就把他的书记给撸了,他想不通决定去找吴松林问个明白。 就这样想着,冯辉胡乱吞了几口饭,趁着晚饭时间,悄悄地跑到吴松林家里。要搁平时,他巴不得有人看见,显摆他和吴松林非同寻常的关系。如今,那翘起的尾巴不得不夹起来了。 吴松林住着独门独户的一幢两层小楼,红砖墙围起一个小院。 冯辉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可进了客厅,却感觉身上有些不自在。少了以前的无拘无束,说出的话也不是那么顺畅了。 冯辉尽力放松着,坐在沙发上,不待吴松林招呼,就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烟来点上。 吴松林招呼道:“冯辉,吃饭了吗?” 冯辉笑笑:“吃了。”可说出的话迟迟疑疑,就像没吃一样。 即使吃过了,赶上饭点,吴松林也会邀请他一起喝一杯。 今天,吴松林连客气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冯辉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可话又不能不说:“吴县长,我的事。” “嗯,知道。”吴松林把烟点上,抽了一口。冯辉等着,却没了下文。 只好自己开口:“从你在梨树镇当镇长,我就是你手下的兵,没想到出了这事。人倒霉,不知在哪一会。我以为只有你才能保护我,可没想到你……” 吴松林打断了他话,叹了一口气:“冯辉,这些年你跟我鞍前马后的也不容易。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毕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同志,一起合作做了不少事。我本想,这次换届选举,往上再提半格,由县长出任县委书记。到时候,把你提起来当副县长。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原来的打算都泡汤了。事已至此,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嘛。你这个主要领导人能脱得了干系?不瞒你说,县委常委这次的意见相当一致,只是碍于我的情面,没有人直接提出来撤你的职。但事情明摆着,单单一个朱军就不会放过这件事,他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表了态,这可比不得常委们的内部会议。因此,我考虑,与其别人提出,反不如咱们自己提出来主动。” 冯辉着急道:“吴县长,你不帮我,谁帮我啊” 吴松林沉下脸:“你工作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总该明白些规矩。就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帮得了你?俗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难道不明白,有我在,你总有出头的那一天。这里不行,大不了挪个地方。我顶着的结果是什么?你不会想不到。唉!” 冯辉沉默不语。 吴松林意犹未尽:“以前我就常对你说,要搞好干群关系,要注意影响,可你就是听不进去。现在,我都受到了你们的牵累。” 冯辉无可奈何地说:“我真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回去后,积极配合调查组,把问题搞清楚,只要你没贪污受贿,吃吃喝喝算不了大问题。我这里,你就不要常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你放心,你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冯辉连声说:“是、是!我记住你的话。不过,有件事,就是我家被盗的事,你催一下李朝阳,看能不能尽快破案。” 吴松林狠狠地把烟头向烟灰缸里一按:“我说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谈这个,你的事!” 你缺钱啊?我怎么说你好呀,始终看不透个火候。李朝阳自己都焦头烂额了,哪有心事管 第六章 工作慢慢有了头绪,朱军想抓紧时间,到各个乡镇转一转,做一番调查研究,一是了解情况,二是熟悉各地特点和干部情况。 今天,他准备去四个乡镇,晚上也不准备回去了,走到哪算哪。 一早,他先到了高集乡,听取了乡领导的汇报后,己是十点多。乡长和书记一再挽留,说怎么也要吃顿便饭,算是两个人自己请客。朱军说:“我不是驳你们的面子,只是我刚来不久,争取能多跑几个地方,多了解些情况。希望你们能理解,以后有机会。” 握手告别,朱军奔赴下一个乡镇。在路上,他问:“前进,下一个是什么乡镇?” 高前进应声答道:“孙庄镇。” “哎,我来故道那天,车子坏在半路,帮我拖车的孙江涛, 他说以前当过镇长,不就在孙庄镇吗?” 高前进连想也想:“不错,是有个当镇长的孙江涛.” 朱军问道:“前进,你熟悉这个人吗?” “他以前是乡镇干部,我和他经常打交道,此人性格豪爽,作风正派,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跟着领导的指挥棒转。不过,这个人与群众的关系很融洽,做了不少实事,可惜两年前,他辞职不干了,独来独往跑运输去了。” “我曾经与他约定,有机会和他一起吃饭,不知他在不在家?” 高前进突然想起一件事, 忙说:“朱书记,今天恐怕不行。省委黄副书记从北京看病回来,中午在于兴农那里吃饭,昨天,人家专门给你下了请帖,你忘了?” 朱军“噢”了一声:“亏你提醒,我差点把这事忘了。省委的黄书记要去于兴农那里吃饭,可见此人在故道的影响非同寻常啊!” “这个人虽没有多少文化,可能量不小,在故道是首屈一指的富商。” 朱军联想到,临来故道时,丁书记说过的话,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人。 高前进继续说:“省里、市里的头头们来了,都要和他见面。” “前进,这个人的情况我不了解,你能否多介绍点?” 高前进回答:“据说,于兴农只上过小学三年级,七十年代在梨树镇里是一个出名的小混混,打架斗殴一类的事总少不了他。1978年的时候,他因打架伤人被判刑3年。在狱中,他恶习不改又加刑一年。刑满释放回来,老实了没两天,故态复萌,无人敢惹。那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经济日趋活跃,他组织一帮运输队专门为窑场运砖。未经他允许,运砖的车辆不能出窑场。谁敢不听,轻者车辆受损,重者把人打伤。通过这种流氓手段,他很快霸占了梨树镇周围的五个窑场。由此,他手下笼络了一帮人专门跑运输。后来,他又为淮南一家肥皂厂倒运油脂,不到两年竟发了家,而那家肥皂厂却被他弄倒闭了。” “肥皂厂怎么就倒闭了?” 朱军不敢相信。 高前进说:“他在梨树镇办了个油脂厂,油脂直接卖给肥皂厂。听说,他买通收油脂的采购员,他拉两吨,却给他开三吨,甚至四吨的票。日子一长,钱都跑到他口袋里了,厂子还能会不垮?” “后来呢?” “后来,油脂没了销路,他就把油脂厂卖给了梨树镇。吴县长当时是梨树镇的书记,想扩大生产规模,把原厂迁到国道旁,就是前几天闹事的化工厂。” 朱军陷入了沉思:“原来这个化工厂是他卖给梨树镇的?” “吴松林决定,再上两条化工生产线,油脂厂也改名化工厂。上生产线没钱,不知谁出了招工入股这么一个主意。由此,出5000元就可以得到一个工人名额。” “这么说,化工厂和于兴农还有关系。”朱军说。 高前进回答:“何止有关系,那关系大了。” “前进,这些问题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朱书记,我照你的吩咐,对化工厂进行了调查。这不,还没来得及给你汇报呢。这里面的问题复杂得很,以前己查了好几次了,都是不了了之。依我看,要我一个人查,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去。县里最好成立一个调查组,专门来调查此事。” 朱军说:“成立调查组,牵扯的面就大了,要个方面协商好。你先说说,目前的化工厂和于兴农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据说于兴农当时把油脂厂卖给梨树镇,以入股的形式成立了一个股份公司,于兴农的油脂厂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他的堂弟于兴贵当了厂长,可在化工厂建好后,他却退了股。把他的股份转换为现金抽走了。另外,搞了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他发家还有一个原因,他的一个叔叔在北京301医院给中央首长看病。咱这省里、市里的领导到北京看病或者办事,大部分通过于兴农,去找他叔叔居中牵线。瞧,我扯远了。” 朱军:“没关系,你接着说。” “于兴农把钱抽走后,厂子没了流动资金钱,无法运转。吴县长才决定招收一批农民工,说白了,这些农民工的钱就是来堵于兴农留下的这个窟窿的。” 朱军叹口气:“不知当时的合同是怎么签的?但从结果看,我们的政府人员被人家当枪使了。最后,债务有转移到了农民头上。” “后来,他又办起了复合肥厂、农药厂,还开了一家农业贸易公司。1995年他的固定资产达到了三千万元。近几年发展加速,成立了集团公司,触角又伸到饭店、宾馆、特别是在娱乐色情方面更是红火,他特地从深圳请来一个陈怡的女子来管理。听说那女子在深圳己从事色情职业十多年了,经验十分丰富。开业不到两个月,饭店和宾馆的生意全带起来了,好多外地人都暮名而来。去年他的公司挂牌上市,成为全省第一个民营上市公司。他的公司之所以能上市,据说是全省人大的一个副主任在背后帮了不少忙。这两年中国的股票市场一路飘红,兴农公司的股价也是一路攀升。各种名誉也随之扑面而来,他不仅成了省政协委员,还是彭州市政协常委。” 朱军不禁暗暗吃惊,一个小流氓,竟摇身一变为影响故道政局的实力派人物。他忙问前进:“搞这种色情服务可是犯法的?” “所以叫娱乐中心,从吃,住,洗,赌到玩全是一条龙服务。县里为招商引资,优化投资环境,再说他本人是省政协委员,市政协常委。从县到省甚至到中央都有他的保护伞,谁敢动他。” 朱军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高前进继续道:“你知道县里好多乡镇的债主是谁?就是这个于兴农。他以月息2分,甚至更高,为各乡镇提供贷款。由此,他不仅控制了一些乡镇的经济,甚而控制了一些干部。就连吴县长有时也得让他几分,因为县里缺钱用时,也经常找他拆借。可以说,于兴农将触角伸到了故道的各个角落。难怪群众编了一句顺口溜:故道穷,单单富了个于兴农;政府熊,偏偏牛了个于兴农。” “看起来,在故道许多事情绕不过于兴农啊。化工厂的事,我看得太简单了。现在看来,有必要由周书记出头,你在旁协助。” 朱军在孙庄镇简单听取了镇领导的汇报,立即赶回县城去参加于兴农的“午宴”。 兴农公司总部宽大的会客厅内,于兴农正与等待黄副书记的市政协主席汪占祥、县政协主席蒋百勇、副主席梁昆胜以及县长吴松林等一干人聊天。 汪占祥边喝茶边问:“老于,黄书记几时能到?” 于兴农看看手碗上的劳力士金表回答:“12点左右吧,李朝阳已带车去接了,应该快就到了。” “听说你的酒店和娱乐城生意不错啊?”汪主席随口问道。 于兴农一本正经道:“我是你手下的委员,我要为汪主席争光啊。” 汪主席摆摆手笑了,问:“听说娱乐中心的总经理是你表妹?” “我的什么事你汪主席不知道? ”于兴农有些调侃。 “别打岔,不少人说这女子,人漂亮,事做得也漂亮?”汪主席的笑似乎不够松弛。 于兴农乐了:“让你说对了,娱乐城这好那好,叫得响的还是它的总经理!” 县政协主席蒋百勇插言:“大家都说这位总经理是于总从深圳请来的经营高手?” “她确实在深圳呆过不少年。深圳刚搞特区那一阵,她就过去了。叫第一代什么来着?对,第一代创业者。一开始在一家美容院,吃了不少苦头。我开始跑生意的时候,常去深圳。咱们这边的人那时出去的很少,别人介绍说她是柏城的,正巧我姑家也是柏城的,叙来叙去,算是认了表妹。1996年,我去深圳,说想搞娱乐业,她就跟我回了故道。” 蒋百勇笑着,拉长声调说:“听说你这位表妹至今未婚,是我们故道没有合适的人?还是……” “该不会是暗里喜欢于总吧?”汪主席把蒋主席没好意思说出的话问了出来。 “两位主席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汪主席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识过?如果非要见见我表妹,等吃饭时,我叫她来陪陪各位。” 蒋主席见话说开了,也不顾虑了:“要不是汪主席说话,你还要掖着藏着什么时候?” 还是云龙飞进来为于兴农解了围:“于总,李朝阳来电话说,黄书记的5分钟后就到。” 于兴农大声宣布:“黄书记马上就到!” 汪占祥忽然问:“老于,怎么没见朱军?你没通知他?” “你们都是打的电话,专门给他送了请帖。” 汪占祥望望窗外:“那怎么还没影呢?” 吴松林一直没说话,这时搭了腔:“朱书记下乡去了,不过,我提醒他黄书记要来,他答应来了。” “松林,朱军到故道这几天干得怎么样?”汪占祥见吴松林兴致不高,特意问道。 吴松林回答:“他这人敢说敢干。” 汪占祥说:“他是这样,有点认死理,不会拐弯。” 于兴农嘲笑道:“我看也是,这下乡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头喽知道黄书记要来,就往后推一天。定好了下乡,偏要下乡。” 吴松林紧接着说:“你说这个朱军,明知道汪主席在,还姗姗来迟。” 汪占祥笑说:“我倒没什么,要是黄书记到了,他还没来,多不好啊!” 蒋百勇说道:“听说朱军做事,喜欢‘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从不给人商量,还到处许愿,拿政府这块根本不当一回事。” 吴松林想朱军刚来,这么说倒显得自己没有容人的雅量,马上说道:“这怪不得他,我们国家的管理体制,就是党领导一切,书记是班长。社会上流传什么‘县委坐船头,政府岸上走,人大举举手,政协晃悠悠’,是不对的。” “这些虽说是传说, 却也有一定的意义.” 蒋百勇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于兴农对政界上的事不感兴趣,看看表:“先不说朱军了,到时间了,大家一块到院子里,去迎接黄书记吧。” 大家刚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只见两辆警车开道,一辆凌志随后驶了进来。 李朝阳先从第二辆警车里下来,跑过去打开了凌志车的右后门。先是一只锃亮的黑皮鞋落了地,再是一颗头发稀疏的头颅冒了出来。同时,掌声响了起来。一身深蓝西服,结 着黄格领带的黄书记刚一站稳,他那白得有些发胖的双手也鼓起掌来。 几个人列成一队,按官阶大小上前与黄书记一一握手,道着“欢迎、辛苦”一类的官话套语。 黄书记刚握上队尾于兴农的手,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驶进了院子。大家估计是朱军到了,目光都转了过去,而脸上则露出惋惜,窃喜,责备等不同表情。 站在队前的汪占祥,见朱军下来,忙大声说:“好啊,你个朱军是不是不愿见我?非等黄书记来了,你才露面?” 朱军忙伸出手来道歉:“汪主席,真是对不起,车子出点事耽误了。” 汪主席不接朱军伸过来的手,忙示意他快去见黄书记。朱军红着脸,绕过队伍,忙走到黄书记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朱军,下乡回来迟到了,没能恭候大驾,请你原谅。” “噢,刚上任的一把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黄书记的笑容看不出什么变化。 朱军又转向于兴农说道:“这位是于总吧,对不起,原说来拜访,一直没抽不出身来。” “朱书记,幸会幸会。没想到你这么忙还抽空来。真是太辛苦你了。对了,你去省城别忘了向你岳父问个好。”于兴农紧紧握住朱军的手,用力摇着。 朱军被他说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 于兴农又转脸招呼道:“黄书记,你看是先去客厅休息一会,还是直接去餐厅?” “先喘口气,好不好?”黄书记像是征求意见。可没有谁不识趣接话回答。“那好,请黄书记先行。”于兴农在一旁引导。 进了大门,左侧半面墙镶着整块玻璃镜,大家走过去自觉不自觉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就像镜子后面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当初,于兴农装这面巨型镜子的时候,隐含的意思就是照妖镜,希望能吓阻那些嫉妒或不怀好意者。装完,他自己站在镜子前,倒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他让人在镜子的两端各放置了一棵发财树,镜子前又摆了一溜君子兰。这样一摆弄,他心里放松了许多。 大家在会客厅刚坐定,就有安排好的服务小姐进来送茶。第一杯当然先奉给黄书记,于兴农当即说道:“黄书记,请尝尝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黄山云雾’。”黄书记微笑表示谢意,于兴农又开玩笑说:“大家享受的可是和书记一样的待遇啊。” 在缭绕的烟雾中和升腾的茶香里,每个人都和自己左右两边的人轻声交谈着。 小坐片刻,于兴农说:“今天黄书记来,我也没怎么准备,大家一起陪黄书记吃顿便饭。黄书记,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 黄书记并不回答,只是拍了一把沙发扶手,站起来往外走,其他人赶忙跟着起身。于兴农则是快走几步,赶到黄书记身边。 出了会客室右拐,于兴农推开一扇旁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等黄书记通过。走不几步路就是紧邻的兴农饭庄了,饭庄的外墙是褐红色大理石,每块大理石之间装饰有明亮的金线,庄重又不失豪华。可它与浅蓝的兴农大厦挨在一起,在色彩上却难以协调起来。 一行人走向标有江南厅的豪华包间,门外有一身穿蓝色套裙的女子,双手叠压在腰际,躬身施礼。她略微低头,细细的腰肢让人担心会否禁得起这浅浅一弯。恢复直立,微笑 的面孔是那么白皙,为故道这个干旱少雨的平原县城所少见。于兴农向黄书记介绍道:“黄书记,这位是娱乐中心总经理陈怡小姐。”陈怡嫣然一笑:“欢迎黄书记光临兴农饭庄。”声音清脆悦耳,每一个字都像温柔的拳头击打在黄书记的胸口。黄书记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陈怡的右手,随即左手将陈怡的手背全部覆盖住,一边轻摇一边轻抚。 朱军在后面突然听到“陈怡”这个名字,猛抬头一看当时就愣住了。他从来到故道不仅一次听到陈怡这个名字, 总以为是同名同姓, 万万没想到竟会是与自己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情感的老同学?可是他仍然心存饶幸不敢相信, 两只眼睛盯视着仔细辩认,加快的心跳告诉他,的确是她!朱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近前的。于兴农忙向陈怡介绍说:“这位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朱军。” 陈怡看到朱军,身上突然像被电似的,呆在了那里,可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两人的手相触的一刹那,犹如两块冰的相撞,在心灵深处激起彻骨的寒冷。两只右手惧怕那种冰冷的融合,只礼节性地轻触, 随即僵硬在身旁。 于兴农招呼入席后,朱军正巧坐在陈怡的斜对面,陈怡则坐在黄书记与汪主席中间。朱军木然地坐着,他的目光始终游移着,不敢与陈怡的目光相对。不期然扫过,朱军总能看见她与两位主宾谈笑风生。 好在服务员很快就端上来两个托盘,一个是青瓷大碗的羊肉汤,另一个是壮馍。壮馍是故道的一种特产面食,用当地农家自制的甜瓜酵头发面后,擀制成脸盆大小、布鞋厚薄的面饼,在直径约有80公分的平底锅上烙熟。出锅时,两面金黄一圈粉白。如果在平地上滚动,会发出“腾腾”的响声,足可当车轮之用,又有俗称“车轮馍”。相传此馍有强壮筋骨之效,吃下一个壮馍的男人至少有肩扛百金之力,犹如转动的车轮小沟小坎均不在话下。此馍皮焦里软,干吃香甜如瓜,入汤则外筋里糯,且随汤入味。各人可按自己口味随意调制,曲尽变化之妙。随汤足吃,痛快淋漓,劲力倍增。古时,怀揣壮馍,千里难挡,长夜不怕。现在,能一人吃下一个壮馍的人已很难寻见,可故道人仍喜欢壮馍。只不过吃时,要切分成小块罢了。 在坐的好多人同时感到十分惊讶, 原以为于兴农请黄书记, 一定是上等的山珍海味. 没想到就一汤一馍. 馍和汤碗摆在面前之后,于兴农操起筷子,大声道:“今天请黄书记,就是吃家里饭。中央规定宴会要四菜一汤,咱们绝对是模范,就是一馍一汤。馍是故道家家喜欢的壮馍,汤是故道山羊肉汤。” 黄书记高兴道:“小于,你怎么知道我爱喝羊肉汤?” “嗨,一个电话打给我叔叔就妥了。”于兴农得意地说。 “平时说,有吃有喝,这两样全有了。来来来,大家边说边吃。”黄书记见大家都等着他,就像等着剪彩才好开张似的,马上招呼大家。 黄书记先喝了一口汤,夸赞道:“汤汁浓郁,膻味鲜得得恰到好处。” “黄书记还不知道吧?这是我们于总,为了招待您老,专门选了农家放养的青山羊,特地请来山东单县的大师傅煮的这羊肉汤。”陈怡适时解释说。 于兴农感激地看了陈怡一眼。 “怪不得这汤奶白,这肉粉红。再点缀着绿荽白葱,色彩淡雅之极啊!”知识分子出身的市政协韩主席感叹道。 “黄书记到故道吃了农家饭,就是体验了百姓生活。”吴松林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停了筷子。 县政协主席蒋百勇急忙说:“虽是一吃一喝,却是两地的特色风味。” 大伙都说得很热闹, 唯独朱军闷头不语。 “朱军, 味道不错吧?” 汪主席看朱军神色异常便小声问道. 朱军好像没听见, 毫无任何反映, 坐在他身边的吴松林用胳膊弯碰了他一下:'" 汪主席问你味道如何?” 他这才猛地抬起头, 向汪主席勉强笑了笑;” 不错, 不错.” 几口下肚,尽管空调开着,温度不是太高。可黄书记已是满头大汗。他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汗,说:“冬天喝羊肉汤,从头热到脚舒畅,夏天喝羊肉汤,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痛快!” 蒋百勇站起来,脱去外脱,只剩跨栏背心。 “蒋主席真要甩开膀子大干了!”吴松林有意打趣道。 蒋主席坐回椅子上,说:“于总,据说这夏天的羊肉汤,可以治热伤风。” 李朝阳接过话头说:“知道不?治不治感冒不好说,但能使男的来神倒不假。”说着,他自己先大笑起来。 众人都玩笑道:“来神好,只是别弄错了对象。”陈怡出去为黄书记拿毛巾,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觉红了脸,以为众人是有所指。但她转瞬即平静下来,不声不响地将毛巾放在了黄书记手边。 饭后,众人又陪着黄书记洗了澡,小息片刻回到会客厅,黄书记一本正经地询问了故道目前的情况,作了一些老生常谈的指示后,众人均上前握手告辞。 众人走后,黄书记与于兴农谈到了朱军在故道的几次行动。于兴农说:“我看朱军烧得这几把火,有些过了,太蛮干。” “有些话,我不应该给你说,朱军来故道,我虽然在北京治病,但也知道有关情况。用干部就要用人家的长处,故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有个雷厉风行的人快刀斩乱麻。再像以前那样,好几年都不能解决一个问题,乱子只会越闹越大。”黄书记不避讳地说。 “可县里有些人眼红我,在朱军面前瞎咧咧。”于兴农担心地说道。 “你是故道的致富带头人,省里都是挂上号的,有什么可担心的?眼红?别说村里人眼红,连我都眼红哪!这说明你有让人眼红的资本,但不要学暴发户为富不仁。”黄书记宽慰说。 两人在会客室单独谈了很长时间,临行,于兴农让云龙飞从他的办公室拿来了事先准备好的两包东西。他说:“黄书记,你身体不好,我也没啥送你,这是两只犀牛角和几只虎鞭,是我一个朋友冒险从非洲带来的,您带回去补补身子。” 黄书记推让着:“小于,你这是干什么?我到北京去只是做检查,没有什么大病。” “老云,快把东西给黄书记送到车上去。唉,对了,黄书记爱喝葡萄酒,柜子里还有几瓶法国葡萄酒,都带上。”于兴农吩咐道。 “老弟要是这样,以后,我可不敢来了。”黄书记半真半假地说。 “都是些小玩意,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于兴农体己地说。 朱军这顿饭吃的甭提有多难受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以前的情人。开始他始终认为是同名同姓,也没当一回事。不知这么巧,竟会真的是她。朱军也不知怎么离开兴农实业的,反正满脑都是陈怡的影子。怎么时赶也赶不走。他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斜靠在沙发上,回味着刚才的场景。陈怡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她虽然年近四十,但整个人与他们一起读高中时相比,褪尽了青春的质朴,平添了少妇的风韵。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洁白的脸上神态平和自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此时,朱军对陈怡既愧疚而又感到惋惜,甚至有些反感。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干这一行。但对于陈怡危难之中的帮助,朱军至今犹心存感激。当时父亲在县医院看完病,肺病明显好转,但朱军却无力还上欠陈怡的钱,面对陈怡,朱军更多了一层歉疚。不久,学校放了寒假,临离校时陈怡又塞给朱军20块钱,这钱是她父亲给她过节买东西的。她让朱军给伯父买点东西,剩下过春节用,朱军说什么也不肯要,说:“欠你的钱还不上呢。”可是陈怡非让他拿着不可,并说,“这钱是她私房钱,不用还。”最后在陈怡再三坚持下他不得不收下。 紧接着许多往事又清晰地浮现在朱军眼前。 初夏一个星期六的傍晚,朱军按照陈怡纸条的约定,出了校门。 出校门往南约二百米是一条东西向的大路,东向二里就是公社所在地,当时良镇人民公社。西向一里是一个叫柳洼的村子。朱军就读的利民中学在两个村镇之间,背靠着陈怡所在的柳堤村。 朱军装作散步的样子,拐向西去的大路,路南是学校的一小块菜地,茄子的喇叭形紫花,虽大但稀稀落落,辣椒的白花和西红柿的黄花虽小但要密集得多。路旁的杨树上和草丛里,不时传来金龟子飞动的“嗡嗡”声。谁家的两只母鸡正在草丛里,抓紧日落前的最后时光奋力扑食。正走着,一只金龟子扑落在朱军的白衬衣上,朱军伸手捏下来,已在衣服上留下一点绿痕,应是金龟子的排泄物,有一股树叶被揉碎的青涩味。 再往前走,是一条与学校围墙平行的往北的小路,它通向柳堤村。小路的西侧有一溜寸草不生泛着一层白色的盐碱地,盐碱地边缘稀稀拉拉生长着死去活来的蔴和檠,越往里蔴和 檠生长得越茂盛,植物的高度也渐次增高。朱军从两条路交叉的丁字口,穿过盐碱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茂密的青绿之中,而热闹的蛙声逐渐响亮起来。穿过这片天然的隐秘之地,展露在面前的就是一方彩霞映照下的池水。朱军的脚步,惊起一片青蛙跳水声。这里就是陈怡约定的地方,这片地可能是柳堤村的,要不然,陈怡很难找到这么一处僻静之地。陈怡来了吗?她在哪儿?她一个人不害怕吗?朱军心头升起一堆问号。但他没有大声呼喊,他不忍心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他在塘边找到几块碎碗片和瓦片,走到近水处,将手中的瓦片尽可能贴着水面抛射出去,瓦片在水面上跳跃着,“唰唰”激起一串串水花,水花越来越小,最后力竭沉落水中。而留在水面的波纹越漾越大,荡起一圈圈霞波。朱军站在池边静静欣赏自己制造出来的美景,直到水面重归平静,才扔出第二个瓦片。他想陈怡如果来到这里,一定能看到这美景,也一定能看到他。 陈怡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岸上,由于高大植物的遮挡,她挥了挥手,可朱军并没有看见。她往朱军那里赶过去时,透过宽厚的植物叶子,朱军向水边走去的身影时隐时现。当她走到朱军刚才站立的位置时,她发现朱军走下去的地方是被雨水冲刷出的一道平缓浅沟,朱军站立的水边处刚好有一条类似田埂的水塍,她刚想喊一声,溅射着霞光的水花亮起。朱军的背影在夕阳下,活动在波光闪耀的池塘边。陈怡看不见朱军的脸,但她确信此刻的朱军是快乐的。想一想没有恢复高考前,他们还在半天上课半天学农,如今紧张得连星期天只有回家吃顿饭的时间。平时,这应该是朱军返家的时间,陈怡把他约了出来,想让他放松放松。看到朱军这么快乐,陈怡暗暗高兴。她顺着沟道走下去,站在朱军旁边,相视一笑,一起看第二块瓦片激起的水花。等水面平静下来,朱军递给陈怡一块碗片,陈怡学着朱军的样子往水面扔去,那碗片在水面只跳了两下就无影无踪了,陈怡不服气,要朱军再扔,朱军扔出的瓦片像是在水面上飞一样,串起八九个水花才沉寂下去。 朱军蹲下身,在水里洗着手,问:“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这时,陈怡也蹲在了水边,她把水撩起来,晶亮的水珠边缘被镶上了弧状的橘红色光焰,“噼哩啪啦”跳荡着落入水中,陈怡“咯咯”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看你神经绷得紧紧的,出来放松放松。” “是吗?我没觉得啊!” “学傻了吧?都没感觉了。”陈怡打趣道。 朱军轻轻地撩起几滴水,朝陈怡脸上泼去。 陈怡反射似的也朝朱军泼了一把,迅即站起身朝塘岸上跑去。朱军返身追了上去。 到了岸上,陈怡站住,假装生气地说:“你看,我身上都湿了。怎么回家?” “没事,你身上就一点,一会就干了。你可是泼了我一身。” “谁让你先泼我!”陈怡气哼哼地说。 “好了,在这儿坐一会,等干了再走。”朱军说着把柳条篮子递过去,陈怡笑了:“这篮子能坐吗?还不坐瘪了。” 陈怡没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朱军迟疑一下,也坐在了地上。两个人坐在沟坎上,两边是高出的如墙的塘岸,别人非走近才能看到。 夕阳已沉落下去,几抹晚霞正灿烂地在柳洼后面燃烧。整个池塘被傍晚的微光分割成两半,靠西的那一半是青灰色的,这半边则是朦胧的亮青色。群蛙在几声试探之后,重新开始了“喂哇喂哇”嘹亮的合唱。 朱军随手拾起一块土坷垃,向水中砸去,蛙声霎时静止。一刻的沉默之后,朱军轻轻地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陈怡幽幽地:“我照顾你什么啦?” “你帮我拿饭,借钱给我给俺大治病。”朱军实打实地说。 “那没什么说的,都是顺手的事。”陈怡笑了笑。 “我还是很感动。”朱军转过脸,看了陈怡一眼。微光在陈怡的脸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好似一层釉质,使陈怡的脸色愈发柔润。朱军的内心忽然升起莫可名状的惶恐,他强自镇定:“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再呆一会,今天是星期六,平时哪有时间出来嘛!”陈怡似乎感觉到什么,脸不觉红了。 朱军低低地说了句:“不是的,可我要赶回家取馍馍。” “那好,但你得答应明天去我家。” “不、不,我不去,上次去拿书见了大叔、大婶,我都不知该怎么说话。”朱军极力推辞。 就因为上次朱军去陈怡家去拿书,等朱军走后,陈怡的父亲得知朱军的父亲是来改造的,当时就把她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况且她父亲传统观念较强,所以禁止陈怡和男孩子来往,可陈怡只是口头上答应了父亲,心里却仍然恋恋不舍的爱着朱军,“我大我娘去县城大姑家去了,后天才能回来,我弟弟明天一早也去县城。下午回来,你怕什么?” “我怕我不一定能赶回来,改日再说吧?” 陈怡生气地站了起来:“咱俩同桌快一年了,你不知道,我对你……” 朱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可咱们是高中生……” 陈怡不听,拔脚离去。朱军急忙解释:“我好好学习,也是为了咱……俩……” 她头也不回:“那是我耽误你的学习了。” “我没这么说,我明天去总可以了吧!”朱军追上去,两人并排往前走。 “反正我在家等着,去不去你的随便。” 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声及“刷拉刷拉”拨动蔴、檠叶子声。陈怡急忙站起来说了句:“你不用送我,我家近,自己能回家。” 两人就此一前一后分开,朱军走到一处蔴、檠与他身高平齐的地方停下来,一边静静地目送陈怡走上回村的路,一边侧耳细听,刚才的声音完全静止了。朱军想,这时候天已黑下来,不可能是村里人跑到这里来取水,很可能是一对像他们一样关系神秘的同学来此散步交谈。看起来,需要私下感情交流的人们总能找到不为人知的地方,作为彼此倾吐的场所。朱军对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归入了谈情说爱的人群中,有些好笑。陈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路上,只能看到路两旁锄把粗杨树随风晃动的影子。可蔴地里的脚步声又响起来,来人显然估计有人已经走远了。朱军现在一人不再害怕被谁发现,于是,大踏步朝路上走去。几乎与此同时,蔴地里的声音再次沉寂,朱军怪声怪气地喊了一嗓子:“谁在哪儿?”他只是恶作剧,依然走自己的路。 朱军每星期天都要回去看望父亲,回来再捎些下星期吃得东西,从这里离红旗农场8里路,他不知不觉就到了家。此时天不知何时阴的,星星和月亮也不晓得躲到那里去了。正巧广播匣子里播送天气预报,说今晚到明天有中雨。朱军心想万一下了雨,这段路全是粘土明天就不好走了。既然答应了陈怡的邀请,又不能爽约,他决定吃过饭连夜迈返校。 朱军叫了一声:“爸!”朱玉民只转过头看了一眼,并没答话。对此,朱军早已习以为常了,并不等父亲回答就进了堂屋。 母亲见他回来,问了一句:“今天咋晚了?看你这一头汗。” 朱军应付道:“赶作业,越是星期天作业越多。” “天气热了,先洗把脸,等会吃饭。” “中,我去舀水。”朱军说着,把篮子放在案板上。拿瓢从灶屋门前的水缸里,往搪瓷斑驳的白盆里,舀了两瓢凉水,“噗噜噗噜”洗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朱军问:“妈,我带的馍馍蒸了没?” 郑怀芝回答:“好吃的没有,几个馍馍还不做好。” “吃完饭,我就回去。”朱军随意地说。 “为啥?”朱玉民开口问。 “教数 学的王老师要讲题。” “他不回家?”郑怀芝问。 “他回啥家呀,就住在学校。”朱军的回答虚虚实实,他还是第一次对父母撒谎,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不少。 “黑灯瞎火的,你行吗?”母亲有些担忧。 “怎么不行,以前跟着电影放映队到外村看电影,不净走夜路?!”朱军暗暗有些得意。 “那能一样?又不是你一个人!” “我刚才不是自家走的?” “好了,快吃吧 ,别赶不上听讲!”朱玉民催促道。 朱军回到学校,整个校园异常安静。离放考还有一个多月,各科课程已经结束,全面进入复习阶段,一年的学习现在正是最后的冲刺。据说,整个人已经麻木,全凭一股子毅力在坚持。想一想,明年这个时候就轮到了自己,朱军心里沉甸甸的。好在现在还没有那么紧张,可以享受难得的放松与清闲。 朱军走进高一男生宿舍,宿舍的门开着,像这个年级的教室一样没有半点灯光。但臭鞋烂袜子的怪味混合着床褥的霉味,已经足以真切地告诉靠近它的人们,这是一处什么所在了。朱军摸黑点亮靠近自己床位罩子灯,灯光立即被一排排双层的高架木床分割得一块块一条条,就像阳光被树荫稀释了一样。诺大的空间里,就朱军一个人。从走进学校大门,到进了宿舍,朱军一路上也没碰见人。他慢腾腾地将篮子挂在楔进床柱的铁钉上,然后坐在床上,透过不大的窗户可以斜看教室的灯光,就像看一幕静止的电影。可头顶的灯光太过昏暗,根本不够看书的亮度,勉强让人看清自己的铺位所在。而教室的钥匙不知让谁带回去了,想去教室看书已不可能。恰巧这样昏黄虚弱的灯光下,大有催人昏昏欲睡的魔力,不能不佩服学校后勤管理部门在这一点上的准确到位。 再说,连着两个来回的夜路,也让朱军感觉有些疲累,他仰躺着,两手交叉放在脑袋后,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的时候,窗户外灰蒙蒙的,朱军以为还是晚上,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阵。可看看窗外,晦暗中透着亮光,并不像夜晚黑得那么密实朱军知道已经是早晨了。倾耳细听,窗外有细微的“沙沙”声。朱军判断一定是下雨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门前一看,果然是下雨了,而且还下得挺紧,地面上已经有了积水。这种阴雨天,使朱军徒增烦恼,因为他连一块手表也没有,根本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那么去不去陈怡家呢?什么时候去呢?算下来至少有九点了,要去也该去了。正好,肚子也咕咕叫了。伸手去床头摸出一个馍来,昨晚刚蒸好的馍还算煊腾。朱军就着咸菜干啃起来。吃了几口不行,噎得咽不下去,鼓着腮帮子到处找水喝,他记得有同学配了开水瓶。他就没想过要弄个暖水瓶,总是往肚子里灌凉水。在靠墙的一架床下有个暖瓶,管它是谁的,晃一晃还有半瓶水,“哗哗”倒了一搪瓷杯子。先喝两口将含在嘴里的食物冲下去,又一口气喝掉大半。朱军走到窗户前,看看窗外,雨势又渐渐大了。朱军打了个嗝,估计现在己超过十点钟了。不能再等了,不然陈怡会着急, 他披上一块塑料布,冲进雨里。向校外跑去。 校外的田野被烟雨笼罩着,一切的声音都被雨声淹没了,视野之内蘧无人迹。树叶在雨水的击打下斜着身子,雨水落在叶子上的一瞬间,微光跳动一下,随即滑落。风吹来,雨丝倾斜的同时,有雨尘横着飘起来,朱军身上的塑料布也随之飘起来,而雨水会直接打在身上。 从大路拐上往北通向柳堤村的小路,朱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影正往南走来。往前走了一段,对面那个人忽然停了下来。朱军正觉着奇怪,定睛一看,那人是陈怡! 朱军举起手挥动着,陈怡像没看见似的没有反应,朱军知道她生气了,不由加快了脚步。可一不小心,滑了一下,一条腿跪在了泥水里。 陈怡大叫一声:“小心,啊!” 话音未落,朱军已经站了起来。 走到近前,朱军说:“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衣服都淋湿了。” 陈怡翻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 “怪我?”朱军笑着问。 “不怪你怪谁?我是怕你不来,要去请你的。” “我昨天不是答应了吗?” “答应了,也得有个时候吧?” “好了,别站在雨里说了,这不是下雨了吗。走吧。” “快点,我炒的鸡蛋都凉了。” “你先走,我跟上。”朱军说。 陈怡一愣,说:“一块走吧,又不是在校园里。再说,又下着雨,哪里什么人看见!”说着,要去拉朱军的手,朱军闪躲着走开了。 陈怡想迈步跟上,可脚下一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朱军忙转身把她拉起,可身上已沾满了泥水,伞也掉在一边。朱军把伞捡起来,给陈怡撑着:“没事吧?” 陈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就把伞接过去了。 “我跌一跤,你也跟着跌了一跤。”朱军说。 “我这伞算是白打了,全湿了。”陈怡噘起了嘴。 朱军看了一眼,含含糊糊支吾着:“唔,唔。”眼光马上躲开了,雨水淋湿的衣服紧贴在陈怡身上,胸前轮廓分明。朱军不觉红了脸,默默走着。 进村不远就是陈怡的家,单门独院,大门上方苫着一帖三角形麦草门檐子。这门檐子是如此逼仄,仅容一个人直立其下。说起来,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犹如古诗里写的柴门,告知他人自家的院子到此为止,因为它无法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那黑漆的大门经日晒雨淋已有些泛白,门框和两扇门板中间,过春节时贴的春联,那红色只能去记忆里寻找了。 陈怡推开院门,两人进去后,又把门关上。 朱军问陈怡:“家里没有人?” “废话,我不是人吗?” “我是说大叔他们。” “放心吧,他们在家我也不今让你来的。” 陈怡边开房门边说:“快进屋,我去抱柴禾,给你烤烤。” 朱军忙说:“不用,一会儿就干了。”可陈怡已跑到灶屋,抱了些柴禾来。 她对朱军说:“桌上有火柴,点上吧。” 朱军推辞着:“又不是冬天,哪用烤火。” “刚入夏,别着凉。” 朱军划燃火柴,引燃一小片废纸,塞进柴堆下面。雨天的柴禾有些潮,先冒起一股浓烟才燃起来。看着蹿升的火苗慢慢旺盛,二人相视而笑。朱军催促陈怡:“你也快去换件衣服,别受凉了。” “我去换衣服,你也把褂子脱下烤一烤。”陈怡盯着朱军看了一眼,吩咐着走进里屋去了。 朱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脱下褂子,刚要把褂子撑开在火上,就听陈怡尖叫了一声,光着上身跑了出来:“……蛇……蛇……” 朱军头皮一阵发麻,忙跳起来,进去一看,只见一条大青蛇纹丝不动地盘在地上,就像盘着的粗大鞭炮。朱军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专门吃老鼠的家蛇,听村里的老人说,这种蛇不光没有毒,一般情况下从不伤人。村里的人把这种蛇称作灵蛇,或者镇宅之蛇。谁家有灵蛇不仅免受老鼠的祸害,而且屋子夏天凉爽。最重要的是,灵蛇能祛灾避祸,保一家人和顺平安。哪家有灵蛇也说明这家人心地善良,和睦邻里,助益村人。所以,谁家翻盖房屋时,村里人往往跑来观看,这家人是否有灵蛇。一旦发现就四处传扬,有的人家还会趁机把灵蛇请进家里。所以,朱军说:“别怕,别怕,它不咬人。”光说别怕,可陈怡最怕的就是蛇,蛇这东西天生就是一种让人看见就发麻的动物,仍紧跟在朱军身后瑟瑟发抖。连朱军也有些胆怯,但在陈怡面前不得不显示一下男子汉的气魄。他在门后找到一根木棍,压住蛇的匕寸,提足了勇气捏住蛇尾 ,为了消除陈怡的恐惧,他把蛇一气抵到院门外的空地上。朱军回到屋内,面无血色的陈怡突然抱住朱军。就像瘫倒在他身上似的,双手紧紧箍着朱军的脖子不放松。朱军定定地站着,浑身不自觉地发抖着。他被一股巨大的电流灼伤了,半天没法挪动脚步。屋门就这么敞着,朱军意识到什么,将堂屋门关上,回过身抱起陈怡喃喃地说:“我找件衣服给你……” 可陈怡嘴里呜噜着:“别,你别离开我,我怕、我怕……” 朱军看见身后燃烧的火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捧起一颗湿漉漉的头颅,抖抖索索地寻找着,鼻子在耳廓里,嘴唇含住了耳垂。陈怡像似被触碰到一条敏感神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噢”。不由自主地偏过脸,嘴唇饥渴地寻获着另一双嘴唇。两个嘴唇接触的一霎那,就像两个吸盘,粘结在一起,直到吻得生疼仍不愿分开。此刻,朱军的手不知道放在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陈怡。朱军早已忘记了害怕,他抱起陈怡向里屋走去,陈怡则吊在朱军脖子上。走到里屋的床边,两个人顺势倒了下去,像倒下的秫秸捆。 窗外的风声雨声越来越大,立即淹没了两个人。 不久,传来陈怡一声痛苦的大叫。一个少女就这样在初夏一场不期而遇的风雨交加中完成了向女人的蜕变…… 突然一阵“滴答答滴答滴答”的音乐声响起,朱军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女儿为他选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小喇叭”广播开始曲的手机铃声。他掏出手机,“滴答答滴”的号声骤然增大,好像是在有意识地催促他。朱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家里的电话号码,他摁下绿色键接通电话,问了句:“喂,是周萍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朱军,怎么搞得有气无力的,好像没吃饭似的,快两点了不会没吃饭吧?” “吃了。”朱军依然不紧不慢。 “就两个字,你就不能多说两句,不会是病了吧?” 朱军清了清嗓子:“我说老婆,你不是没吃饱就是得了病,你真是操心。” “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说实话是不是病了?” “哪那么娇气,离开老婆两天就病了。” “反正没我在身边照顾你,你自己多注意,啊?” “知道,就是有点累,没别的。”朱军加大了嗓门。 “没事,你也不想着打电话!”妻子周萍埋怨道。 “大白天工作忙,晚上有空给你打。”朱军说。 “女儿这两天上学回来,就嚷嚷着想你,你看看什么时候抽空回来一趟?”妻子的声音低回温柔。 朱军的心好像被轻轻揪了一下,问道:“是你想我,还是女儿想我?” “脸皮厚。”周萍嗔怪道。 “我刚来哪脱得开身,你让小惠接电话。” 女儿可能就在边上,马上传来了女儿娇嫩的声音:“爸爸,我可想你了,你好不好?” “好,爸爸也想你呀,最近学习咋样?” “都好。”女儿口气里满是自豪。 “乖女儿,爸爸现在很忙,等过几天,我一定回去看你。” “看我?你就不看妈妈吗?”女儿稚气地说。 “傻丫头,当然是你们两个一起看喽。好了,快让你妈接电话。” “哼!你还是跟妈妈亲。”女儿的声音忽然变弱,生气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耳朵里马上又塞满了掩饰不住的笑声:“小孩子净瞎说。” 朱军问了句:“周萍,咱妈这身体咋样?” “家里一切都好,妈老念叨你,怕你不注意身体。” “你放心,我回照顾自己,你好好照顾女儿和咱妈,啊?” “朱军,我真后悔你走的时候,我说的那些话。什么挣多挣少的,你常在一起,免得牵挂,比什么都强。” “好,想通了就好。” “我那是一时的气话。” “没什么事,就挂了吧,你也要注意身体。”朱军说。 “记着打电话,记着回来。” “真罗嗦。”朱军说着挂断了电话。 接完妻子的电话,朱军想起来,自己和周萍谈恋爱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初恋曾经一带而过,交往中的许多事情都被他深深埋藏进心底。 第七章 多少年之后,陈怡仍不止一次回想起这个初夏的雨天,倒不是因为初次的疼痛让陈怡记忆深刻,而是那条青蛇为何在那个时刻出现。事后想来,陈怡也知道最大的可能是蛇因为阴雨天在自己窝里感觉不舒服,跑出来舒坦舒坦。但陈怡一直固执地以为,那条蛇只不过是她内心渴念的化身。它的出现与逃脱,使她顺理成章地掩蔽了体内不可遏止的欲念,她躺在红底牡丹花的被子上的时候,活生生一条蜕去冰冷外衣的白蛇。要知道青蛇与白蛇情同姊妹,自己通过朱军的手,把它赶进了风雨里,与朱军掀起另一番风雨。 这之后,陈怡对朱军的感情迅速表面化,以至于班主任老师多次分别找陈怡、朱军谈话,可陈怡当时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归属,而这种不可逃脱的约定,对朱军构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负起那一份责任。因而,他的学习成绩急速下滑。不论在教室、宿舍,还是操场上,朱军都以为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往往看见女生捂着嘴在笑,男生则装作没有看见他。 而一九七八年暑假,这一切突然出现了转折。陈怡记得那天,她大她娘都下田干活去了,她一个人正在家洗衣服。朱军抑制不住喜悦地跑进来,告诉她:“陈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爸平反了,省计委来通知恢复俺大的工作了。” 陈怡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总算熬到头了,伯父的病也可以好好治治了。” 朱军笑道:“这还得谢谢你,你为我爸的病费了不少的心。” 陈怡不高兴了:“你根本不把我当自家人……” 朱军不说话,迅即亲了陈怡一口,问道:“大叔大婶不在家吧?” 陈怡压低声音说:“这么热的天,谁还下地干活,都在家歇着呢!” 朱军吓得伸了伸舌头:“那我走了。” 陈怡说:“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 “算啦,别让我难堪了。”朱军为难地说。 “你还怕人家说啊!”陈怡的前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我又没做……”朱军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陈怡一下红了脸,说:“行了,我骗你呢。我爸去公社开会了,嘱咐我娘和弟弟带个头,他们都下地干活去了。” 朱军大叫一声:“好啊,叫你骗我。”朱军上去抱住了陈怡。陈怡用力挣脱开,指了指院门,小声道:“你就不怕别人看见?快到我屋里去。” 陈怡走到大门外边,左右看了看,忙把大门关上了。 陈怡刚一进屋,两个人就搂抱着,疯狂地亲吻起来。像跨过肉体禁区的所有男女一样,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有时可能会冲掉一切。他们又一次进入了人间最快乐的时刻。 两人平静下来以后,朱军说:“陈怡,我想让你去我家,见见我父母。” 陈怡不假思索地说:“行!我听你的。” “等两位老人同意后,咱们再正式订亲。”虽然朱军嘴里这么说,但他并不知父母的意思如何,因为他和陈怡之间的事,一直瞒着他们。 陈怡高兴地说:“咱们还在上学,哪能订得了亲。再说我还没给我大我娘说,只要你对我好就行了。” “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朱军信誓旦旦。 “别说的那么好听,你万一当陈世美呢?” “怎么会呢,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家。” 朱军帮陈怡从屋内推出自行车,说:“我骑车带你吧。” 路过良镇的时候,陈怡嚷嚷着要下车。朱军问:“下去干吗?” 陈怡说:“第一次去你家,总不能空着手吧。” “别罗嗦了,农村哪有女家给男家带礼的。” “你才罗嗦,我这又不是彩礼,我是上门看望大爷的。” 在陈怡的一再坚持下,朱军只好同意。最后,陈怡买了二斤白糖、二斤三刀子。 陈怡提着东西跟着朱军来到他家院子的时候,郑怀芝一下子愣住了。朱军对她介绍道:“妈,这是我的同学叫陈怡,上次给我爸看病的钱就是她给的。”郑怀芝这下明白了,原来这小子谈上女朋友。怪不得儿子的学习成绩这学期直线下降。 郑怀芝内心虽然不舒服,但还是不忘应有的礼貌,她招呼:“小军,快拿板凳让你的同学坐下。” “大妈,你好,”陈怡非常懂事地说。 郑怀芝还没来及答话, 朱军就插言问道:“陈怡来看我爸,妈,俺爸呢?” “省里来的同志陪他去县医院检查身体去了,准备明天就从那儿回省城。” 这时,郑怀芝才转过脸对陈怡说:“大热天的,快坐下。” 朱军也说:“坐呀!” 陈怡忙说:“大妈,你先坐。” 郑怀芝坐下后,陈怡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就这样,三个人成扇形坐在了院子里。 郑怀芝问:“陈怡,你哪个村的?” 陈怡看了朱军一眼,说:“俺家在柳堤。” 朱军还没等母亲再问,忙说:“妈,她家就在我们学校后边,她大还是大队书记呢。” “你知道的还不少,我又没有问你。”郑怀芝抢白儿子一句。 陈怡愈加局促不安。 朱军不高兴地说:“妈,你这是干么?” 郑怀芝说:“你翅膀还没硬呢,就说不得了。你平时成绩咋样?这次期末我问你是咋搞的?” 朱军生气地站起来,一转身走了。 郑怀芝笑着说:“你看看小军这脾气,陈怡,你们是好同学,你可要好好说说他。” “老师们都很喜欢他。”陈怡迂回地说。 “还喜欢他,他的成绩可是退步了二十来名。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可能是失误吧?!”陈怡也知道是她造成的,但又没有勇气承担,因为第一次来朱军家,当时就察觉到郑怀芝对她不是十分热情,话中还显露出有些反感的成分。所以她只好这样应付。 “恐怕没这么简单,失误偶尔有一次可以,可要是别的原因,一旦形成习惯就难说了。” “大妈,你放心,朱军不是管不住自己的那种人。” “谢天谢地,要是这样就好了。对了,小军说借了你三十块钱,一直没还你,真是过意不去。这次,你大爷恢复工作,补发了一笔工资,我这就还给你。” “不用,大爷的病还没好利索,安家也要钱花。” “你攒这么多钱不容易,拿着吧。” “我一时用不着,你就留着吧。”陈怡不接。 “你能借钱给我们,我们就很感激了。”郑怀芝硬往陈怡手里塞,陈怡左右躲闪,还是不接。 “这孩子,哪能这样?!”郑怀芝硬塞进陈怡的裤兜里,陈怡又拿出来往郑怀芝手里塞。 见状,躲在一边看着这边动静的朱军忙走过来说:“陈怡,别客气了,你帮了这么大忙,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就是,这次来你又破费。”郑怀芝说。 陈怡不再推辞,就把钱收了起来。 这时,郑怀芝说:“小军,你们说话吧,我得去收拾收拾东西。”说罢,她就回屋去了。 陈怡忙站起身来,说:“大娘,你忙去吧,我该回去了。” 郑怀芝停下脚步,不自然地说:“再坐一会,我呆会做饭给你们吃。” “赶不及吃饭,我还有事。”陈怡说着就去推自行车。 朱军忙拦住:“别着急,再坐一会吧。” “不坐了,我先走了。”陈怡执意要走。 “你要走,我就不留你了。我们赶着明天走,实在没功夫招待你。不过,我们欢迎你去省城玩。” 陈怡回答:“到时候,我去找你们。” 郑怀芝说:“高中毕业,考个省城 里的大学。” 陈怡笑笑没说话,推上车子出了门。朱军想去送,郑怀芝拉住儿子的胳膊说:“帮我抬个东西……” 朱军正和母亲挣扯的时候,猛然看见陈怡在大门口回了一下头,他苦笑着朝陈怡扬了扬手,嘴张了半天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和陈怡告别,陈怡最后一瞥里那忧郁的眼神,永远留在了朱军的记忆里。 陈怡的背影消逝了,朱军想着她应该骑到村头了,焦躁地问:“抬什么?” “什么也不抬!” 朱军大声抱怨道:“妈,人家对咱家可是有恩的,你怎么能这样呢!” “傻小子,恩要报,可娘也得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哪为啥不让我送送人家!”朱军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想让你们腻腻歪歪。” “我们怎么腻歪了?” “妈是过来人,看你们那眼神,我懂。” 朱军一下子低下头,不再说话。郑怀芝瞥了一眼儿子,偷偷地笑了。 陈怡跨上车子,咬着嘴唇,双脚机械地蹬动着。一路上,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别哭别哭。进了家门,她“怦怦”把大门关上,在门口觅食的几只母鸡被惊得“咕咕”扇动着翅膀逃开了。陈怡把自行车撑在院子里,手捂住嘴,已是“吸吸溜溜”了。她摇晃着打开屋门,转身进到里间,扑倒在自己床上,头埋在被子里哭开了。虽然家里没人,但她怕自己的哭声惊动了邻居,一直压抑着,那“呜呜”声像低沉的狼嚎。她越哭越伤心,刚刚在出门之前,她和朱军还在这张床上缠绵,转回头一切都似乎不曾存在。那灵与肉的交欢,那浑然一体的颤栗,那彼此不分的拥有,那登峰造极的忘我,难道是瞬息变幻的海市蜃楼?陈怡不敢想,朱军就将这样离自己远去吗?当听到朱军一家将回省城的消息,自己是多么地为他们高兴,怎么就没想到自己面临的将是生离?天色渐渐暗下来,陈怡哭得精疲力竭,最后竟趴在床上睡着了。 当她娘喊她吃晚饭的时候,她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吃。 她娘问:“你骑车去哪里啦?这么累?” 她只是“呜里呜嘟”应了一声。 她躺在床上脑子空荡荡的,她想把事情想清楚,可许多事情在脑子里打转,越想越糊涂。她告诉自己想不清楚就不起来。 笫二天清早,母亲和弟弟早工都回来了,她还没起床。她弟弟站在里屋门口,问:“姐,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没事。”回答着,她就从床上起来了。她想,想不清楚也得起来了,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怕家人看见立即擦干。她跨出屋门,阳光有些刺眼,忙伸手去挡,看样子已是十点左右,她想朱军已到县城了,她努力控制着才没哭出来。院子的大梧桐树下,已摆上了早饭。弟弟见她出来,忙叫道:“姐,吃饭了。” 她笑笑坐下了,笑容里满是苦涩。 此后的十天里,陈怡在度日如年的等待里度过。朱军走后,她把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许多事从头缕了一遍,一点一滴追记下来。她第一次认真地写起日记来,回忆成了她这段生活的主要内容。 朱军己走快十天了,这天接近中午的时候,邮递员在门外大叫着:“陈怡,拿信!” 陈怡忙从屋内跑出去,邮递员把信递给她,在信封上,她就看到了那熟悉的字迹。她当即把信捂在胸前,满面羞涩地向邮递员道谢。乡村的邮递员似乎没见过如此表现的接信人,忙说:“不谢,不谢!” 就在邮递员愣怔的一瞬间,陈怡已跑进屋里去了。她把信铺在桌子上,轻轻地抚平。洁白的信封上排列着三行天蓝色的钢笔字,八分的邮票上盖着黑色的寄出戳。陈怡看着上面的日期,估计是到省城的第二天交给邮局的。陈怡“咯咯”笑着,在信封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拿起信封看了又看。她的心情是如此矛盾,既想快点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又想让已经到手的那种幸福保留得更长久。终于,她拗不过阅读的渴望,找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刀刃向外,先将刀尖插进封口,然后轻轻地切割着前进,生怕割破了信瓤。封口打开了,陈怡将手探进去,摸到了柔软的信纸,好像害怕字会跑掉似的,陈怡一点点往外抽拉。展开信笺,只见抬头上写着:“亲爱的陈怡:”陈怡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平时说话倔倔的,写在纸上还挺酸的。 “你还好吧?首先谢谢你的那份情意,我将会永远铭记在心。 陈怡,对不起,我没能在第一时间给你写信,让你着急了。 我们全家到省城,草草地安顿下来,就先去医院给父亲看病。我趁晚上的时间,给你去信,希望你不要生气。 省计委在省委大院为父亲安排了一套住房,共有四个房间,但都比村子里的房间小,好在我自己可以住一间。我就是在这间房子里给你写信。 至于我上学的问题暂时还没有着落,估计会在附近的哪个学校。如果离家远的话,也可能住校。” “那天为没能送你,我和妈吵起来了。我怕你埋怨我。你临出门那一回头,总是在我眼前浮现,我知道你想叫我送你。 陈怡,我现在每天都在想你,只要睡在床上,就想起咱们在一起那些幸福快乐的日子。我想,最终我们会在一起。因为我们的心都是对方的。记着,等着我。 想你没得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拿出你送我的那支钢笔贴在心口上……” 陈怡泪流满面,把信紧紧贴在心口上…… 稍微平静下来,陈怡即开始写回信。多少天的思念犹如喷涌的泉水,流泻于笔端。平时,公社社员要寄信都是送到大队部,等邮递员来了一块带去邮局。可陈怡等不及,她揣上刚刚写完,浸透她汗水和泪水的文字,骑车赶往公社邮局。她知道自己望眼欲穿的心情,她想早一天寄出去,朱军就能早一天看到,自己也能早一天收到回信。 写完已是吃饭的时间。农村的饭点比较晚,吃午饭的时候已是两点多了。大中午的,天热得不行。她娘张秀敏手脚麻利地做了手擀面,先在家里的水桶里过了一遍凉水,然后捞进一个竹笸箩里,她弟弟陈二高拿去顺到院子东面的水井里,直接用井水再冰一遍。她妈用大瓷盆盛了一家人的碗筷,难得陈怡心情好,捣了一瓷臼子蒜泥,放点盐与醋和出来放在一只碗里端着。她娘估摸着不同人的饭量,直接用手往大海碗里放着凉面。又用筷子拨些咸菜末与黄瓜丝。最后由陈怡放上蒜泥。邻居家的石头拿着碗跑过来,叫着:“大娘,我也要吃凉面。”张秀敏着着实实给他盛了一碗,那小子正准备和他们一起蹲坐着大快朵颐时,张秀敏开玩笑地支使道:“石头,这面不能白吃,来,到大队部把这一碗送给你大爷。”石头高兴地答应一声,端起碗就跑去了。一边跑一边叫:“你们可别吃我碗里的。”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陈怡匆匆吃了大半碗凉面,把碗扔进瓷盆里。张秀敏说了一句:“这么多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好不容易想吃了,你就多吃点。” 陈怡回了句:“你甭管了,我吃饱了。”就自顾自回家了。她从院子里推出自行车,朝仍在吃饭的张秀敏喊了声:“娘,我去公社了。” “你就作吧,大热天的,不能睡完午觉再去?” 张秀敏的话已经追不上女儿,陈怡飞也似的骑出老远了。她咕哝了一句:“书也不好好读,成天天不知搞啥咕咕油!” 信寄出后的几天,陈怡顿感轻松了许多。可又一个十天过去了,仍不见朱军回信,陈怡又烦躁不安起来。她担心寄出的信是不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确保自己的信能到朱军手里,陈怡立即给朱军寄了封挂号信。眼看着就要开学了,陈怡的暑假作业才开了个头。她一边赶作业一边等着朱军的来信,每天估摸着邮递员到村子的时间,跑到大门外装作偶然遇见 ,或者干脆跑到村口去和邮递员打个招呼。邮递员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笑着问:“你是不是等回信?”她就不置可否地尴尬一笑,似点头又似摇头。邮递员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也在注意有没有你的来信,信来了肯定能送到你手上。” 开学了,同学们纷纷向陈怡打听朱军的消息,陈怡一概摇头以对。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仍不见回信,陈怡几乎绝望了。就在这个时候,陈怡早起刷牙,总感觉恶心欲吐。她想可能是因为近来饮食不正常引起的,也没有怎么在意。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临吃早饭的时候,陈怡干呕不止,俗话说“呕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张秀敏忙跑过去,一边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担心地说:“乖女儿,这么下去怎么行,得去医院看看了。” 陈怡在呕吐的间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没……事” “有没有事,也得医生说了算。”张秀敏急了。 “谁爱去看医生谁去,反正我不去。”陈怡也冒火了。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气人,到医院检查了,有病就治,没病也就放心了。”张秀敏半是骂半是劝。 陈怡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张秀敏一时手足无措,忙张罗叫人去喊她爹。陈怡说:“芝麻大点事,还用得着喊我大!” “你上了高中,我管不了你了,不叫你爸,谁能管得了你!” “别听风就是雨,我自己能去。” 张秀敏哭笑不得,女儿大了,当娘的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可看她干呕的样子,怎么像自己怀孕的时候。这个念头在张秀敏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觉得这太不可能了。 随后,她母亲硬把她拉进了公社医院。一位老中医,为陈怡把了脉。他笑着对张秀敏说:“恭喜你,你女儿怀孕了。”简直如晴天霹雳,当时母女俩都懵了。 张秀敏忽得抓住医生以为他看错了历声叫道:“胡说,我女儿还没结婚哪,她咋能怀孕?”医生一听陈怡还没结婚,一时愣住,忙又按住她的脉。过会,他把张秀敏拉到一边,认真地小声对她说“不会错的,是怀孕了。” 张秀敏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呆怔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陈怡也惊得不知所措。 “这个现眼货……这可咋办呀?”张秀敏说出的话,已没了逻辑,“不行,得立即打掉!” 没想到陈怡突然缓过闷来,坚决不让打胎。最后张秀敏怕在医院吵闹不光彩,只好暂时依了她,她们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家。到家后,张秀敏把外门关上气冲冲地指着陈怡:“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怡沉默不言。 “我咋就生了你这个孽种!你和谁有了孩子?你一个大姑娘家,没头没脑的有喜了,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陈怡索性往床上一躺,用单子蒙上了头。 张秀敏急坏了:“你哑吧啦,说话呀!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陈怡知道自己闯了祸,被她母亲逼急了,不得不说了:“学校的同学。”可是没说名字。 “什么?真是无法无天!学生不好好学习,竟……唉!你大知道了看不把你的腿打断。” “打断能有用,他就打!” “你这脸皮也忒厚了,我咋生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 “事都出了,还能咋办?!” “你老是打叉,他是谁?总有名有姓吧?” “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那个姓朱的!” 陈怡低下头不说话,她娘就明白了。“好啊,这小子欺负了你,倒一拍屁股躲了个一干二净!” “我马上给他写信,问问打算怎么办?”陈怡咬着嘴唇说。 “问他有啥用?早打掉一天早省心。” “那不行,他不给个说法,我就找他去。” “找他去,你哪耽误得起这时间?学不上啦?” “我不管!” “净胡说!照常上学,吃过饭就去上学,这事千万别让你大知道。我的祖奶奶,这让我咋活呀?”她说着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 正陷在回忆里的陈怡,被一阵突然的敲门声唤醒。她定了定神,忙去开门。 侄子陈小涛和一位漂亮姑娘站在门前。 “我还说呢,小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原来身边跟了位漂亮姑娘!” “姑姑,真不给我面子。她是我的同事李桂兰。”陈小涛有些不好意思。 李桂兰轻轻地喊了一声:“姑姑!”脸微微地红了,陈怡心中己明白了几分。 “快进来,快进来!”陈怡热情地招呼着。 女孩先进来,站在门口的陈怡看见陈小涛的手在女孩后背轻轻推了一下,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快坐下,喝口水。办公室不比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 陈小涛说:“姑姑,甭客气,我们只是顺路来看看你。” “小涛,多长时间没来看姑姑啦?” “没有一星期吧!” “是吗?我觉得都几个星期了。” “姑姑,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吧。” 陈小涛说:“姑姑,你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就想你常来看我。” “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这次,我和桂兰是来为单位买东西,马上要赶回去。” “没两分钟就要走,姑姑要生气了。你今天要不来,我就准备下午去梨树镇找你。” “唉,这几天可忙了。上访这事一出,县里就派调查组去单位查帐了,没白天没黑夜的,老想着来看你,根本就脱不开身。” 陈怡问:“对了,查出什么事没有?” “我们只是随时给人家提供资料,查没查出来,真不知道。据说还没结果。”陈小涛回答。 陈怡抚摸着陈小涛的头嘱咐道:“这时候,你要多留心,可别出事!” “不会,我们得走了,车还在下面等着呢。有空,我们再来看你。”说着,站起身来。 “实在忙,你们就走吧。小涛,你记着,以后,带桂兰去家里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记住了!”两个人告辞后,匆忙离去。 自从朱军上午见到陈怡,整个心几乎被她揪走似的。为了弄清他们分开后陈怡发生的事情,他决定当天晚上就去找陈怡问个明白。 但那娱乐城又不是他这种人去的地方。可他急着想尽快见到她。又怕别人认出来,只好在街边的一家眼镜店买了副宽墨镜戴上遮住脸,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挺满意。 朱军走出店门,低着头直奔娱乐城而去。 大街两旁摆满了大排档,烟气弥漫,浓味呛人。你嚷他叫,猜拳行令,吵闹异常。 娱乐城门前,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不定,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在门前招揽客人。 朱军刚踏上面前的台阶,两位女子就躬身招呼道:“欢迎,光临!” 朱军的表情有些僵硬,几乎没什么反应,照直向大厅服务台走去。两个女子鄙夷地轻哼了一声:“到这里来,还装成正人君子,恶心!” “请问陈怡在吗?”朱军向服务员问道。 服务员打量着他:“预约没?” 朱军摇摇头,服务员说:“对不起,没有预约,我们经理,不能随便接待客人。” “请麻烦你通知一下,就说有个姓朱的朋友,要见她。”朱军说。 “对不起,我们经理吩咐过,工作时间内,不接待任何人。” “那什么时间合适?” “什么时间都必须预约,否则,她不会随意和人见面。” “我是她的朋友,也不行吗?” “你是她的朋友更应该知道,她这个规矩。” “那如何才能和她联系上呢?你是否能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对不起,我们经理的电话不能随便向人透露。” “我是她好久未见面的朋友,可否通融一下?” “真的帮不了你,你可以预约或留下电话,我帮你转达。” 朱军看起来再说也是枉然,只好转身离开。 门口的两个服务员见他匆忙出来,装作没看见,彼此偷笑着。 忙忙碌碌中,朱军来故道已经一星期多了。 几年前,吴松林在省党校与朱军曾是同班同学。当时,两人在许多问题上因为有不同的看法,常常争得面红耳赤,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间的友谊。丁小川在上访事件发生的时候,力主朱军主政故道,他与吴松林是同学这层关系也是因素之一。毕竟,同学之间磨合起来要简单得多。面对危机事件,领导之间能配合起来相当重要。昔日的同学如今又成了同事,朱军一个人初来上任,吴松林的家就在故道,算得上是东道。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的角度上,都应该让他来家一趟叙叙旧。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吴松林就说哪天到家里一块吃顿饭,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朱军痛快地说:“行,一定有机会。”可上访危机一直没能解决,吃饭自然就往后拖了。 快十天了,故道的局势初步稳定下来。可两人观念上的不同,在学习的时候是在学术层面上争论交流,在工作之中有可能演变成冲突。有些事在工作场合,怎么也说不明讲不透,实在有必要好好做下来沟通一下。那么在家庭氛围里,把酒言欢应该是十分恰当的。 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吴松林问:“怎么样?食堂的饭还合胃口吧?” 朱军说:“这样也挺好,好像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晚上到我家吃吧,让你嫂子给你弄几个可口的。” “你早该请我吃顿饭,来了十天了,才想起来,行,就今儿晚上吧!”其实朱军早就想和他沟通一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 “这不能怪我,几次想请你,连个人影也不见,说好了,今天晚上。” 下午下班的时候,两人不要司机结伴而行。街道上大多是下班后,不急于回家,慵懒踯躅的行人。在没有划分机动车道与非机动车道的大街上,那些骑车人不停地摁着喇叭,在人群中蹿动。街道两边的商家周而复始地上演着挥泪大甩卖的闹剧,小扩音器里甩卖的叫喊声,平添了几分刺耳的喧闹。 两个人走进吴松林家门时,吴松林的爱人黄菊婉微笑招呼:“请进,请进!” 吴松林忙介绍:“这是朱军,朱书记。” “知道,老听松林说起你这个老同学。” “是吗?恐怕好话不多。” “哪能呢!佩服得不行。” 朱军笑了,他们之间是互相不服气的。 客厅里一张小圆桌上,放着几样下酒的凉菜。吴松林说:“她在县二中,今天下午没课,我让她回家准备了一点凉菜,你先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朱军大声喊道:“嫂子,收拾这么多菜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别整这个,让她忙去吧。” “就该我忙?我就不能喝一杯?”黄菊婉解下围裙,顺手扔到身边的沙发上。朱军忙倒了一小杯五粮液放在她面前。她刚端起来,吴松林发话了:“没喝过白酒,你逞啥能?” 黄菊婉笑道:“这不是你的老同学来了高兴嘛,我意思意思,剩下的你喝,满意了吧?!” “能喝多少喝多少,咱不搞‘包产到户’。” “你不知道,她从来没喝过酒。” “没喝过酒,并不是说不能喝,什么事都得试过了才知深浅。在自己家里,你就别管,嫂子愿意喝多少就喝多少。”说着,朱军轻轻地和两人都碰了杯,一仰脖子,“先干为敬,谢谢你们为我准备的这顿饭。”空酒杯随即倾斜着,亮出杯底接受监督。 吴松林急了:“应该是我先敬你嘛,很高兴你能到家里来。”吴松林看了妻子一眼,同样是一口喝干。 黄菊婉也喝了一口,撇着嘴发出“咝咝”声。朱军笑着说:“看样子,你真没喝过酒,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感觉不错吧?”吴松林打趣道。 “先是舌头觉着辣,接着喉咙里像是着了火。”黄菊婉描述道。 吴松林欠起身,给朱军又倒了一杯,再给自己斟满。吴松林说:“很高兴,咱哥俩搭档,为了合作顺利,我敬你一杯。”说着,吴松林先喝完杯中物。 朱军随即跟了一杯,并劝说道:“嫂子,你再喝点。”黄菊婉又喝了一口,这次自然多了。吴松林也不再阻拦,但偏偏这时候黄菊婉站起身来:“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失陪了。” “嫂子客气,这剩下的酒,老吴也不许动,等你忙完了再一起喝。”黄菊婉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老婆一走,吴松林似乎自在多了,他端起酒杯说:“咱哥俩自省党校毕业那天喝过酒,就没在一起喝过。今天,我专门请你来,就是喝酒闲聊。咱俩谁有多少酒量都一清二楚,我不劝你,你也不用劝我。照着自己的酒量喝尽兴就是了。” “好,再碰一个,就随便怎么喝了。”朱军举杯与吴松林“叮”地碰了一下,酒液漾出来一点。 吴松林一口喝干,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我这里也没有外人,咱哥俩就敞开了,说说真实想法。” “是啊,咱俩都在忙,也没能坐下来,好好沟通沟通。今天,咱就唠唠实打实的话。” 吴松林捻起一个花生米扔进嘴里:“老弟,你刚来也许不知道,故道的问题要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就拿减负来说,中央三令五审强调减负,可减下来多少,反而在长,为什么会这样,工作人员需要吃饭,这个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全国普遍存在,能减下来吗,这是大环境造成的。化工厂来吧。在这之前,不知查过多少次。结果怎样,查不两天,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是啊,如果不减负不增加农民收入,社会就不会稳定。事情越拖越难办,越拖民怨越大。” “你说的没错,但作为老同学,我不能不提醒你,现在是大势所趋, 全国各地都是这样, 你我都管得了吗?” “如果都不去管那不问题越拖越严重吗?” “有些问题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比如化工厂就碰不得啊。”吴松林体己地说。 “为啥碰不得?这化工厂几百名农民工,每人五千元,搁在一起就是一百多万。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呢,总不能就这么着拖到死吧?”朱军一付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不放手的架势。 吴松林摇摇头:“你不能因为上访事件处理得不错,就把什么问题都想简单了。那天上午,于兴农名义上是请黄书记吃饭,实际上是给你一个下马威。人家大热的天,偏要给黄书记喝羊肉汤,就是让咱哥俩看看,他于兴农可不是一般人物,背景深着呢。” “老吴,这于兴农和化工厂到底有什么关系?” 其实朱军己了解到化工厂不仅和于兴农有关系, 而且还和吴松林有一定的瓜葛, 想听听吴松林的看法. 吴松林说:“我说什么来着?你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这个化工厂和于兴农什么关系,那关系大了!化工厂以前就有他于兴农的股份,中途,他把自己的股份全部变现抽走了,这才有了让农民集资去填窟窿。这化工厂谁批的?是丁书记亲自批的。所以,我劝你见好就收,你要是陷进去,后果就不好说了。” 朱军沉思后,说:“谁批准的有什么重要?这又不是批条子吃回扣。话又说回来了,事情查清楚了,丁书记也解脱了,在不用为别人背黑锅了,岂不是好事!” “你的想法太 天真了!” “老吴,我正想给你说这事,听说这个化工厂是你一手抓的,梨树镇刚上访完,化工厂就静坐,往后再出个什么事,咱哥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朱军,化工厂是我抓的没错,丁书记从来也没说过化工厂出了问题要我负责。既使有错误也是发展中的错误,主观上还是想把事情做好。如今,故道的工业也不成器,是不是我们开放引资的步子太谨小慎微了?你解决问题的愿望是好的,新上任,想烧它几把火,也可以理解。但是不是应该注意,不要太过了,免得不好收场。” “老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们都是党员,又是县里的主要干部,我总觉的应该上对得起上级,下对得起黎民。自从我到故道看到老百姓的生活依然那么艰苦,特别是李庄村的现状……” “哎,李庄村的现状毕竟是极少数,咱们看问题要看全面,要看好的一面。” “老吴,我们以前往往是只注意好的,不注意坏的,所以才发生了李庄上访事件。我们要从事件中接受教训,要工作实事求是,尤其对三农问题,决不能牺牲农民的利益。咱俩是故道的一二把手,既要提出发展远景,又要解决已经出现的问题。有些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因为如果不解决,一时间可能稳定下来,但最终就会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我们在这个位置,如果不为老百姓干点实事,给他们一个能够接受的说法,那要我们干什呢?” 吴松林不以为然:“可是,你不明白有些问题己根深蒂固,不是你我能处理了的。丁书记为什么把你派到故道?他本人和组织部门肯定交待过,哪些该办,哪些不该办,咱们心里总该有个数吧?” 朱军说:“原则是定了的,那就是尊重广大农民的意愿,保护广大农民的利益。” “你说的没错,但处理实际问题并不简单。比如你前几天晚上突击检查娱乐场所,本来是件好事嘛。但有些外商却说你破坏投资环境,连仅有的一点娱乐都不能保证还谈什么投资。” “岂有此理!难道连嫖娼也要受到保护?” “可现实就是这样。中央制定的政策再好,也得由地方上执行。而在地方上,有一些政策不一定行得通。例如精减机构,为什么没减反增?减负不是也同样如此吗?” 两个人很快把一瓶酒消灭了。吴松林又拿了一瓶,他平时不能喝酒,相应朱军喝多一点。朱军笑了笑:“在党校时,咱俩的观点就不同,今天还是这样。不过,只要没有私心,问题就好,就好解决。老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责任有我担着。对了,还有一件事,老吴,我正想征求你的意见,政府办公大楼我想暂时不要建了。” 吴松林听后先是一愣,虽说马上又平静下来,实际上他正为资金的事发愁呢, 他连跑省里几趟, 毫无结果, 可他并不想放弃, 因为这是他当县长以来最大的一个政绩工程, 他想让于兴农在资金上想办法, 这事还没正式定下来. 一说不建心里当然不是滋味:“那是去年就定下来的,停了不合适吧?” “老吴,我了解一下,现在的资金这么紧张,咱们不能再让老百姓集资了,他们己经够苦了。” 吴松林知道朱军的脾气,只要他认准的,八条牛也拉不过来。但还是想劝他:“这合同也签了,怎么给于兴农说呢。” “就说是县委决定的,暂时缓建,等以后有钱了再建。” 吴松林心里再不是味也不好说什么,不是不建是缓建。无可奈何地说:“你看着办吧。” “看起来还是老大哥支持我的工作,咱们明天在具体研究一下。”朱军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叫着:“嫂子,我都要走了,你的酒还没喝完。” 黄菊婉马上跑过来,乐了:“喝好了?” “好了。你喝,你喝……”朱军“嘿嘿”笑着。 “好,我喝。”黄菊婉端起杯子,朱军转身欲走。 黄菊婉忙阻止:“别急着走,饭还没吃呢!”同时,黄菊婉又把杯子放下了。 “喝,喝足就成了。”朱军硬着舌头,摆摆手。 “光喝足不行,还得吃饱。坐下,坐下,尝尝你嫂子做的鸡汤面。”吴松林摁着朱军的肩膀说。 吃完面,酒已醒了大半,朱军感觉好多了。 吴松林不放心:“要不要让司机来,把你接走?” “不用,不用。”朱军坚持着。 他告别吴松林夫妇,一路漫步,回到县委招待所。 朱军歪倒在床上,脑子里即刻浮现出他与陈怡的一些往事。这么多年,他心里总有一个使他迷惑的疑问挥之不去:当年,他一连给陈怡发出五封信,她为什么不回信? 朱军正在胡思乱想,李桂明敲门进来了。 他忙起身招呼李桂明坐下,又冲泡了一杯袋茶放在茶几上。 李桂明问:“是不是,这一段时间累得很?” “忙起来,倒不觉得累。去吴松林家里喝了点酒,思想一放松,身体也跟着要休息。”朱军摊开了自己的真实感受,“我这人休息的时间长了,感觉还是有事干好。我这一来,你就甭想歇着了。” “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省得一个人闷得慌。” 李桂明坐在招待所常见的那种圈椅里,感觉有些别扭,胳膊放在椅子里太局促,放外面吧,又没有扶手。李桂明两手凑合着扶住椅子的前弧部,简单地向朱军汇报着共产党员扶贫工作队的一些准备情况。 朱军听完后,说:“老李,这次去李庄村,我只挂个名表明这次县委的决心,具体事务由你负责,这次任务很艰巨。因为前面几个工作队都失败了。你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也是县里的老领导,希望你们能代表全县6万多党员,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使这个脱离领导的独立王国,回到正常轨道上来。争取两年内脱贫。” 李桂明说:“我也想过了,去之前,我们尽量把困难准备得多一些。到了那里后,即使再困难也不会打退堂鼓。” “有你这样有能力又有责任心的老同志带队,我有啥不放心的。我全力支持就是了,你们放开胆子干吧。” 李桂明有些担心地说:“大事还是由你来办好!” “我会尽量抽空下去,可县委这一摊子……其实我真想下去锻炼一个时期,可惜没有时间。老李,只要我们的干部能站在群众的立场想问题,把群众当成一家人,都会赢得群众的信任和尊重。人选可是大事,人员的好坏直接这次扶贫的成败,选上来的同志一定要能忍辱负重,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决不能半途而废。定得怎么样了?” 李桂明说:“人选问题,我这里已有一个初步考虑,先在这里向你汇报一下,看看你有什么意见。民政局副局长毕作先同志和人事局胡明见股长,不论从品质和工作上都是一流的,特别能吃苦耐劳,就是一点他们从小就生长城市里。很少去农村……” “哎,再学吗。你和他们都谈了吗?首先要本人志愿,没必要强迫。如果他自己的思想都没通,怎么去帮别人?” “我都事先打了预防针,你同意了,我好正式通知他们。”李桂明胸有成竹。 “人员由你定,这个事还要在市委办公会上拿出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明天开会就定下来。如果行,争取后天工作队到李庄。” “要不要搞个什么仪式?”李桂明问。 “仪式就免了吧,当作正常的工作来搞。” “我知道你是担心轰轰烈烈开头,灰溜溜收尾。不过,你放心,去李庄的几个同志各方面都是过得硬的。仅从级别上说,咱们这个工作队也是高规格的。” “那倒不是,有人说我新上任要烧几把火,我说这不是烧火,这是干工作。工作就要踏踏实实,干出成绩再说话不迟。我相信工作队 能干出成绩,也相信你选人的眼光。” “谢谢你的信任,我也欣赏你的实干,咱俩算是对上了脾气。” “事情定下来,我和你们一起去李庄。” 同一天晚上,李朝阳走进了于兴农的家里。 两人见面再没了往日的兴奋,李朝阳忧虑地说:“于总,李长清的案子,检察院的鉴定结果对我们很不利,听说朱军又安排到省法医鉴定委员会要重新进行鉴定,如果这次鉴定结论和上一次一样的话,县公安局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没想到朱军会替百姓说活,处处跟我过不去。没办法,只能请你这个大老板出面找一找省里的关系,给省法医鉴定委员会打个招呼。” 于兴农想了一想,说:“看在你我的关系上,招呼可以要打。但有一条,你要记住……”于兴农拿起烟斗,漫不经心地往里面装烟丝。 李朝阳忙问:“哪一条?” “你他娘还是个局长,公安局的局长,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你大老板想啥,我哪猜得透啊!”李朝阳假意奉承。 “笨得像猪,甭把我牵进去,办得到吗?” “我当是啥事呢,这还要劳你吩咐?” “不光这件事,其他事都一样。”于兴农吸口烟,对着半空吐了一口,“这个朱军,你我都得小心。虽然刚来十来天,敢干。有邪招,抓不住。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及时报信,我的娱乐中心就会被他们逮个正着。这孙子和我刚见了面,就来了这么一手。他这么一弄,这几天,娱乐中心的客人明显减少。” “所以,咱得想办法搞走他。” “你想得太简单了,弄不好,你这个局长要丢官了。” “哪怎么办?” “做生意要投最小的本,赚最多的钱。对付朱军,我看还是老办法,把他拉到我们这边就是了。” “这小子不识相,早就该向于总报到。”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事也不能强求,得慢慢来。” “我这里都火烧眉毛了,哪等得及?尸检鉴定的事,求你帮我尽快办。” “你放心,明天我安排人去办。不过,这一阵,你要小心,千万甭让你手下那些愣头青再惹事。” 第八章 一早的办公会,派扶贫工作队一事,与会者齐刷刷赞成。经过一天紧张的筹备,扶贫工作队在第二天上午,乘坐一辆卡车,按计划进驻李庄村。 卡车在村委会门前停下,朱军、李桂明一行人下了车。除了几个调皮的小孩来看热闹外, 连一个成年的影子也不见. 李庄村委会两年前就解散了。期间,也选过几回村长,可每一个人干不了两天,就坚决不干了。以至于,村委会的院墙倒塌没人问,满院杂草丛生没人管。两间北屋有框无门,西屋连门框也不知去向。 胡明见朝屋内瞧了一眼,发现里面尽是粪便,忙嚷嚷着退了出来:“这哪是村委会,简直就是厕所。” 朱军他们站在门口看了看纷纷摇头,粪便满地,蛛网满屋,屋顶还开了天窗。两边的门框上,新贴着这样的一个纸条:“工作组从这里滚回去,李庄的百姓不欢迎。” 胡明见伸手要去撕,李桂明制止:“赵股长,先别撕。” 朱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正好提醒我们工作不好做啊。如果有像机把它照下来就好尸,做个活教材。” 毕作先说: “巧了, 我提包里真有个像机, 是准备去黄河故道拍照片的.” 他说着从提包内拿出相机. “是吗? 太巧了.” 毕作先对着纸条 “咔嚓”拍了两张。 李桂明从车上拿下两把铁锨:“来吧,别犹豫了,赶快行动,打扫卫生。” 胡明见抢过铁锨。李桂明说:“先把干屎铲出去,没干的在院子里铲点土,再撮出去。” 几个人立刻动手干了起来,不远处的几个人边看边笑着。 此时,看热闹中的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调皮地说:“哎,那房子可是我们的茅房!你们占了,俺们去哪里拉屎?”几个小孩格格地笑着附和:“就是哦,就是哦!” 李桂明半是打趣半是威吓地说:“你们几个胆子不小!跑到村委会拉屎撒尿,如果再来,看我不把你们的小几几给割了!”李桂明说着,假装伸出手去抓他们。 几个小家伙撒腿跑开了。 此时,忽见一位中年男子从村委会前急匆匆走过,对村委会对面的那家人喊道:“天柱,王奶奶的屋墙要倒了,快帮着搬东西去。” 那几个小家伙马上转过头,嘁嘁喳喳叫开了:“王奶奶家的房要倒了,看看去,看看去!” 朱军闻听急问中年人:“喂,老乡,谁家的屋要倒了?” “王莲家的。”那人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回答。 朱军听了,忽然想起来,那次去王奶奶家看到那土墙确实有些酥了,后墙也裂了口子。他马上招呼道:“老李,咱们去看看。” 几个人小跑着赶过去,一路上遇着不少壮劳力往同一个方向跑去。老远,就听见王奶奶的哭声。进了院子,院子里已经堆了几样东西,几个年轻人正从屋内向外搬东西。 朱军他们忙加入进去,后墙裂缝处已是落土簌簌。幸好屋内己没有多少东西,只剩下两张破床了。朱军说:“动静轻点,快把床架出去!”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先架出了一个小床。 四个人忙着去抬那架东山墙与后墙拐角处的大床,另一个人先把床踏扛出去了,但这大床只被挪动了几步,就压得众人动弹不得。 原来这是土改时分得的地主财产。尽管有的地方漆面有磨损,但整体依然完好。床脚是翘起的花瓣状,床的正面床板往下是一面整块木板雕刻的床围,几块排列整齐的格子里,雕刻有喜鹊登枝、牡丹富贵、金鸡报晓、百鸟朝凤等吉祥图案。床围上方床板的位置,雕刻的是水纹镶嵌榆叶的图案。床的四角竖有四根碗口粗的床柱,坚实地撑起四角以及顶部镂空的床顶。不知何时,王家将上层建筑从床栏处锯掉,就像一颗大树被砍去了头颅,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气派与凝重。即使这样一张失去完整的木床,又有两个人过来帮手,才重有抬起来。但这张床过于宽大,横着根本出不去门,只得把它竖起来。床的一半在屋内一般在屋外的当口,后墙轰然倒塌。在屋内的两个人听到响声,即刻躲到床围下。只听一连串响声在头顶响起,床围下的人却安然无恙。 而王奶奶听到响声,知道房子己倒,索性放声大哭:“老天爷,你让俺咋活呢?” 朱军忙安慰她:“大娘你放心,只要有共产党在,就有你吃的住的。” 老太太抽抽噎噎停住了哭声,问:“你是谁呀?” 李桂明上前扶住王奶奶,对他说:“大娘,他是县委的朱书记。” “啊!”老太太伸出两只手摸索着:“你说的就是前几天家里来看俺的那个朱书记?” “对,就是他。” “俺的青天大老爷,你咋来的这么巧?”王奶奶激动地伸出手,想摸出那个是朱军。 “俺是专门来扶贫的。正遇上你家里出了这烦心事。”朱军走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还是有点不明白:“富是富,贫是贫,啥叫扶贫?” “扶贫就是帮助你们贫困的人家富裕起来。” “娘嘞,咋有这好事?”老太太有些不相信。 “大娘,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大家受穷了。帮大家富起来是我们的责任。”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王奶奶说着抹起了眼泪。 “你老人家眼睛不好,别哭了。”朱军劝道。 “哎,再破也是个家呀!这一倒,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这可咋办呢?”老太太见到了亲人,话语稠密的诉起苦来。 “大娘,不妨事,过两天我们就想办法给你建两间新房子。新房子建好前,你先跟我们一块住。”朱军安慰道。 “跟你们住,住到县城去?”老太太不明就里。 朱军笑了:“我们现在住村委会,你就和我们一起住村委会。” 老太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朱军对她说:“王奶奶,你现在就跟我们去村委会吧?” “行!”老太太痛快地答应着。 朱军又问:“王莲哪去了?怎么不在家?” “她去镇上了,哎,她刚走,有个邻居来串门,看到后墙缝裂大了直往下掉土,叫我赶紧出来。要不,我这把老骨头也随儿子去了。”老太太说着又哭起来。 “大娘,别伤心了,先去村委会吧。” “家里的东西,一会派车一趟就拉过去了。”李桂明补充说。 老太太一路拉着朱军的手,舍不得让他离开,问这问那。 刚安顿好老太太的住处,王莲就急急忙忙地追来了。她看看奶奶平安无事,东西也放好了,眼睛有些湿润,嘴里一连声说着:“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等收拾利索,已是中午时今。李桂明吩咐胡明见去提点水洗洗手,准备做饭。 胡明见提遛个塑料桶出去了,那桶在他手里左右晃荡着。 可过了一会,他抓着桶沿,气鼓鼓地回来了,空着桶去又空着桶回来了。他忿忿地说:“李县长,我可没本事弄到水了。不是关门闭户,任凭你喊破嗓子也不开门。即使开了门,你说打点水,他说自己压吧,可又不给你压水把。这不是明里暗里给你做对嘛?” “老李,这个问题咱们己估计到了,可怎么就忘了带水了?”朱军问。 “咳,这事怪我。来时还想着弄水,可一忙给忘了,干脆开车去邻村拉两桶算了。”李桂明说。 在西屋的王莲听到后,忙说:“别费事了,到我家提吧。” “这不就解决了嘛,我跟王莲去提水吧。” 毕作先边说边拿起桶. “走吧,我把我家的桶也拿上。”王莲招呼道。 那边去提水,这边胡明见就开始收拾做饭的家伙,他把从城里带来的煤气罩用砖头先简单地支起来,把方便 面拿了出来。水提来后,先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开始煮方便面。李庄的水乍一喝不仅涩而且还有一股怪味,胡明见是个直言快语的人,他刚喝了一口就嚷嚷道,“这水咋这个味,太难喝了?我看咱们烧开水还是带点自来水吧。” 朱军尝了一口,立即批评他说:“老胡,这李庄村的人们祖祖辈辈都喝这水,他们能喝,为什么我们不能喝呢,你要搞清,咱们来的目地就是和老百姓同甘苦共患难,如果有这种思想你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胡明见知道自己说错了,惭愧地承认道:“朱书记,你批评的对,以后一定注意。我向你保证决不给咱共产党丢脸。” 朱军满意地点点头:“对不起,明见同志,我刚才有些冲动,我非常赞成你最后说得这句话,大家只要能明白我们是代表全县6万多共产党员来的,就知道我们肩上的重量了,我们下来就是要缩短和百姓的距离,让他们感觉到共产党就是他们服务的,处处要以人民公仆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所以我们无论是说一句话或干某一件事它都代表着咱们党员的形象。好啦,大家也饿了,快下方便面吧。” 面很快下好了,他们首先给老太太和王莲盛了两大碗,老太太不胜感激她说了一句:“如果你们早来就好了。” 下午,他们的任务是继续打扫卫生,安排做饭和睡觉的地方,整整又忙乎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总算有了着落。可是没电,原来的电线也不知是谁就在他们来以前给剪了,并发出话来不准任何人给工作队接电,幸亏他们早有准备,来时就买了两捆蜡烛。 到了晚上,王老太太为了感谢他们,晚饭非让王莲做疙瘩汤不可。老太太说:“你们在城里吃惯了大鱼大肉,今晚就让你们尝一尝俺孙女的手艺。”也许正应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别看王莲年纪不大,可拌出的疙瘩像米粒一般匀称。煮出的疙瘩汤既不过淡,又不过浓,粘稠适中,兼具米粥的糯软与面疙瘩的筋道。老李,李桂明一边喝一边夸赞:“这哪是疙瘩汤,就是米粥嘛。”故道不产稻米,吃米饭喝米粥在当时是很让人羡慕的事情,李桂明的说法是很高的赞誉。 王莲高兴地说:“那你就多喝点。” “还说呢,已经喝撑了。我晚上从来都是喝两碗,今个喝了三碗。”李桂明拍着鼓胀的肚子说。 “这搅疙瘩的技术,是不是奶奶教你的?”朱军问。 王奶奶放下碗说:“我没教过她,不过,我眼没瞎之前,也能搅这么匀。” “我看奶奶做过,就学会了。”王莲解释。 “嗬,真是又聪明又能干。” 再说吴松林昨晚将朱军请到家里,吃饭只不过是一个由头。他是想在这种同学加同事的温情氛围下,劝说朱军放弃调查化工厂集资和一些他所谓不可理解的事情。可朱军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反而政府大楼又要停工,吴松林颇为失望。第二天,他从县城去了彭州市。到了彭州以后,他没住常住的云龙宾馆,而是选择了离丁小川家较近的滨河宾馆。吴松林住进去,就没有再出宾馆的大门。故道离彭州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每天来彭州办事的故道干部百姓人来人往,吴松林不想有人看见他,就耐着性子窝在了宾馆里。眼看要到中午了,他给丁小川家里打了个电话,小保姆接过后,转给了丁小川的爱人。吴松林在电话里说要到家里去看丁书记,对方说丁小川中午不会回来,并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吴松林推托说,正巧有朋友说要一起吃饭就不去了。等晚上再登门拜访。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吴松林随即下到宾馆的餐厅,点了两个菜,要了瓶啤酒,独自吃喝起来。这是他担任梨树镇镇长以来,吃的最简单的一次。平时,他可以轻轻松松解决半斤白酒,一瓶啤酒对他太小儿科了,想想晚上要去见丁小川,他还是打消了喝白酒的念头。万一喝过了头,醉醺醺地去到书记家里,岂不扫兴出丑! 吃过午饭,吴松林只好百无聊赖地回到房间去午睡。 午睡醒来,也才两点多。实在无事可干,他顺手打开电视。这又想起,自己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过电视了,每天都是开会听汇报吃饭应酬,很少有晚上九点之前进家门的时候。电视新闻里,都是一些鼓舞人心的好消息。那里建了桥铺了路修了广场,农民增收产品出口,倒是国际上不平静,什么火车相撞,大楼着火,恐怖爆炸,劫持人质。对比国内的大好形势,故道接二连三地出事,上访静坐,农民死伤。吴松林有些懊恼,是不是流年不利,自己的仕途走到头了?如今,自己就像被困住一般,等着别人恩赐般的召唤。吴松林愈想愈憋闷,摁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除了新闻,就是那些古装电视剧舞枪弄棒装神弄鬼,什么爱情连续剧花前月下哭哭啼啼,大把大把的时间都在卿卿我我,似乎生活只是一场接一场的恋爱。而他吴松林不仅县委书记的交椅没坐上,县长的位子也岌岌可危。真是霉运当头,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四点,吴松林刚出宾馆门口,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到了身边。他拉开门坐进去,还没到下班时间,几分钟就到了丁小川家楼下,一脸严肃地放了行。丁家的保姆认识吴松林,开门让他进去,并泡了一杯“六安瓜片”。 过了一阵,丁小川的爱人先回来了。她告诉吴松林,已经给丁小川打了电话,他下班马上回来。 吴松林欠起身子说:“谢谢你这么细致周到。” 五点刚过,一阵汽车声之后,丁小川进了家门。 他看到吴松林就责备道:“松林,听说你中午就到了。为什么不去办公室?非要跑到家来了?” 他妻子过来说:“你这个当领导的,怎么见了面就批评人。” 吴松林笑着说:“我已习惯了,丁书记要是不批评我了,我倒不习惯了。” “松林中午之前就到了,打电话来,我说你不回来,他刚来,还专门从国外给你捎来两瓶法国白兰地,叫什么路易十三。” 丁小川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 吴松林沉吟了一会,说:“丁书记,我回来后,一直想来看你,可故道这一段时间,事情难缠得很,一直抽不出空,今天到市里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 “来就来,捎东西干什么!”丁小川嘴上不放松,可口气已缓和多了。 “说是出国回来了,哪能空手来?” “好了,说说你们故道的情况吧!”丁小川又严肃起来。 “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关键是以后怎么走。”吴松林回答。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李长清那边尸体鉴定存在异议,得等到结论出来才好处理。在减负和化工厂的事情上,我和朱军有意见分歧。” 丁小川问:“你们两人的合作出了什么问题?” “他是一把手,哪用我配合!” “这种想法可不对,很危险。老同学了,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说实话,他这人干事有股狠劲。但处理什么问题,具体情况我比他熟,可他不听我的意见。比如化工厂的事,我让他别碰。可他倒好,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擅自调查开来。昨晚上,我特地把他请到家里,对他说了前前后后的情况。他还要一条道走到黑,说要继续查,认真查……他的理由是不能让你背黑锅。” “我背黑锅?这话是怎么说的?”丁小川笑着问。 吴松林说:“他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人做了手脚,害得你也担责任。” 丁小川叹了一口气:“当时你也是好心,让一部分农民有个固定收入,事情后来就变了味了。” “多少年过去了,哪查得清楚!” “我看这笔钱得想办法还上,不然,总是个隐患。” “可他这么查来查去,早晚要出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现在又要把刚开始的政府大楼停了。我有一个想法,他在故道长了,只怕闹得不好收场。” 丁小川摆摆手:“我看停了是件好事。原来的大楼不是刚建几年吗?市委派朱军去,就是让他去帮你处理问题。如今事情刚有起色,松林,这几年你一直在故道,我从来也没有听你说过有什么问题,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不能说没问题,可问题也不是现在说的这么严重。要发展就要碰到某些人的利益,这些都是发展中的问题,是支流。就是这次上访也是偶然事件引起的,死了人,闹开了,才这么被动。” 丁小川心里有些不踏实:“我看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为什么你这个十强县在不到一年内竟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上访案件呢?松林,梨树镇我在那里蹲过的点,你在那里当过镇长。故道呢,你现在是县长,又是省、市里的典型。出现这么大的事,恐怕大家会有看法。你是我一手提拔的,不仅你有责任,我这个市委书记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朱军去,上访事件很难说能处理这么快,你我的责任就更大了。所以,你要全心全意支持朱军的工作,想办法和朱军配合好。至于他的任用,市里会有安排。” “我理解丁书记的意思。”吴松林明显听出丁小川对朱军是支持的。 “那就好,但我还得批评你。你在故道有些做法,是不是有些脱离群众啊?你也该好好反思反思。这样对你以后的工作会有好处。至于化工厂的事,如果真需要调查的话,我看也不是不可以。那毕竟是个不小的隐患呢!” “那是县里让人家钻了空子。”吴松林说。 “你算是说了句公道话,自己改正自己的错误往往很难,让他朱军来搞顾虑要少得多,能把问题解决了也是好事。” “搞不好,就搞到了你我的头上!” “这就是你的顾虑了。怕什么嘛,只要咱们自己清白,说到底,不就是个失职吗?有了错误就要承认,有了错误就要改正,这也是我党的优良传统。” 吴松林想让丁小川阻止一下朱军, 可不料被丁小川训了一顿. 朱军他们吃完晚饭,接下来就是讨论晚上睡觉的问题。这才发现犯了一个错误, 忘记带蚊帐了, 因城里的蚊子很少, 以为乡下会更少, 没想到这里离故道近蚊子比城里要多得多. 王莲告诉他们前几天还很少见蚊子, 就这两天由于天热再多了起来, 胡明见有些害怕了:“要是蚊子多, 晚上睡在这没门的房子里,熬不到半夜,蚊子还不把咱的血吸喽?” “今天将就一夜,明天再想办法。”李桂明说。 朱军说:“老李,今晚你还是回去吧,我和大伙在这里过一夜,体验一下久违的乡村夜生活。” “我己向夫人请假了,还是你回去吧!”李桂明说。 “我一个人更不用回去了,好好体验一下农村夜晚的宁静。” 胡明见又发话了:“这里的夜晚可能真的很安静,就怕这蚊子不会让你安静。” “你总嚷嚷蚊子多厉害多厉害,能不能想想法子治治这蚊子。”毕作先将了胡明见一军。 老太太发话了:“老百姓都用树枝熏,这样就好点。” “对,大娘说的没错,我记得我家在农场时也是我妈也是用烟熏。”朱军一边说一边吩咐胡明见他们快去找些树枝来,这树枝到处都是并不难找。 过了几分钟,毕作先抱着一抱杨树枝,刚进院子就嚷嚷开了:“杨树枝来了,快拿火柴点火。” 胡明见抱了一些梨树枝,放进了老太太的房间。点着后,又把西屋的树枝点上, 不一会,两个屋子都冒出浓烟来,活像两个对面抽烟的老人。 朱军和大家一起蹲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认真地看着烟雾从屋子的各处孔洞或缝隙里飘散出来,在屋顶形成一层雾膜,就像戴了一顶絮状的帽子。 烟雾渐弱,朱军和李桂明回过神来,又说起王奶奶家的房子:“老李,咱们是否从救济款中抽出一部分资金先把大娘的房子建起来?” “是个好主意,明天我就着手操办,争取一星期内建好。” “还有,村委会这房子,也得抓紧时间整修,为成立新的村委会做准备。” “是啊,不修不行了。但一定要注意节约,像王大娘家能用上的木料,到时候都要用上。” “还是你想得具体,朱书记这推子己达好了,你就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有什么问题,我再给你打电话。” “不,我不能回去,这里是苦了点,但比起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岂不是幸福的太多了,既然来了,今晚陪你们过一夜,也让老百姓看一看咱们共产党的干部,同样能吃苦。” 就这样朱军陪着他们住了下来. 晚上,他们又研究了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准备从捐款中拿出一部分钱把王老太太的房子建好。把电话按上,要尽快搞清李庄穷的原因,把支部建立起来。 这一夜他们尽管做了一些防蚊措施, 但还是被蚊子叮得浑身起满了疙瘩,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第二天, 朱军从李庄去了孙庄镇,准备找孙江涛聊聊,可他出车去了,两人又失去一次见面的机会。在镇里了解了一些情况吃完工作餐,又去了别的乡镇, 等赶回故道, 太阳己快落山了。 他回到招待所洗完澡, 刚在沙发上坐下,忽然电话铃响了。他盯着电话机想会是谁呢?等铃声响了三四声,他拿起话筒:“喂,我是朱军。” “我是丁小川啊!” “哎呀,是丁书记啊,我正想给你汇报呢!”朱军掩饰不住兴奋。 “我不打电话,你也想不起来给我汇报。” “我刚从下面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朱军解释说。 “我就说嘛,昨晚打手机联系不上,打办公室电话也找不到人。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 “昨天下午,我送县委扶贫工作队去了李庄。当晚就没回来,那边偏僻,信号弱。” “李庄就是那个上访的村子?” “是啊,村委会破败不堪,门窗全无,我们扶贫队喂了一晚上蚊子。” “那说明你们有决心把工作做好,你也选对了开展工作的突破口。李庄的工作如果搞上去了,就有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丁小川有些兴奋地夸赞道,“朱军,你这步棋走得好。有什么困难,你提出来市里帮你解决。” 朱军马上说:“丁书记,市里能不能安排一点扶贫款?这次的几千块钱是县里募捐得来的。” “可以考虑,你有没有具体的数目?” “两万吧!” “好,我来安排吧。” “那我先替李庄村的百姓谢谢你了。” “不要这么说,这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丁书记, 有什么指示?” “就目前看,上访的善后问题,你处理得很好,后续问题也要抓紧处理好。” “这个问题解决好了,才能把精力转到其它方面。” “成绩要肯定,但一些问题也应引起重视。处理事情一定要慎重稳妥,不可操之过急,尤其要注意和松林配合好。” “我一定注意。” “比如,扶贫工作队的事情,你们就可以一起下去嘛!” “我没想到这么细,我觉得我下去,他可以留守。” “我只是提醒你,总之,以后注意就是了。你刚去,他要比你了解情况,你要注意多听听他的意见。” “好,好!”朱军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只被动地答应着。 “听说,你正在调查化工厂的事?” 这样,朱军更肯定了有人在背后向丁书记说了什么。朱军回答:“有这回事。我们有些同志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 了。可集资招工这事,拖不是办法。” “你准备怎么办?” “现在还说不上怎么处理,事情还没查出个眉目。丁书记,我来故道的第二天,几多名农民工在310国道上静坐,中断交通1个多小时,要我为他们主持公道,退回他们每人5000元集资款。当时,梨树镇建厂,上面是批了的。松林说是你批的,可我认为关键不在时谁批的。问题的症结在当时签了怎样的合同?两百万块钱哪去了?有人说不就是两百万块钱嘛!口气大得很,可5000元对农民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即使再复杂,再困难,事情总能调查清楚。钱没了,你得跟人家说清楚。是政府失误也好,失职也好,钱能追回来更好,追不回来,就要考虑如何赔偿。因为这不是银行的呆账,平掉就完了。” “朱军,你说的有理,我不是不让你调查,而是要慎重,慢慢来,一定要和松林配合好。” “我知道,不过,从这些天的情况来看,故道的问题相当严重,问题的形成,已不是一天两天,只是没有暴露出来,上访只不过是一个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信号。” “问题有这么严重吗?” 朱军叹口气,认真地说:“丁书记,今天我带着扶贫工作队去李庄村,百姓连水都不叫我们用,电不让我们接,甚至公然不要共产党领导。我们每天喊着为人民服务,其实有些党员干部已严重脱离群众,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十分严重,如果不能扭转这种局面,直接威胁到党和国家政权的稳定……” 没等朱军说完,丁小川就打断了他的话:“朱军,你可不要危言耸听,这个李庄可是个老区,不要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 “丁书记,正因为是个老区,而且还救过我爸的命,所以我不能不重视。你可能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生活仍停留在吃大锅饭时,有的甚至还不如那时……” “你不要说了,情绪上乐观点,要注意身体,好了,我还有事,等你回家的时候,到我这里来,咱们见面再细谈。总之,问题要一步步解决,步子可不能迈得太大,否则,不好收场。就这吧,再见。”丁小川明显对朱军的所说的不感兴趣。 朱军无可奈何地放下话筒,陷入了沉思。自己哪里做错了吗?他有些想不通。看看窗外天色己黑,他忽然想起还没吃晚饭,便跑到招待所食堂,凑合吃了一些, 回到住处。他把自己摊到床上,打开电视,电影频道正重播电影《人生》,屏幕上男主角高加林约女主角巧珍在大马河桥头会面。高加林告诉巧珍自己要调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提出中断两人的恋爱关系,敏感而善良的巧珍怀着悲伤,默默离去…… 这一组镜头让朱军不由地联想到自己和陈怡分手时的情景, 又想到这次见面,从她那喷怒的目光中,朱军可以读出,她内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 可他不理解,自己连着去了几封信,她为什么一封也不回呢? 暑假后开学的第二个星期,朱军放学回到家,进门就喊:“妈,有没有我的信?” 郑怀芝从内室走出来,冷冷地说:“你每天回来就是这句话,有信,妈还能不给你吗?” “我给陈怡去了几封信,她怎么连一封也不回呢?”朱军想不通。 “哎呀,这不是明摆着嘛,我看这孩子很有自知之明,你进省城了,她还是乡下姑娘,不想高攀。所以,干脆就不回信了。”郑怀芝说。 “妈,这不可能。我们……你理解不了我们之间的那份感情。” 郑怀芝愣了一下,马上追问:“嗳,你给我说清楚,你们的感情到那一步了?” 朱军憋得满面通红:“妈……” 郑怀芝急了:“小军,你叫我怎么说你,你爸为了你上学把病都耽误了。没料想,你竟然背着我们在校谈恋爱,成绩从第3名下降到28名,你说说,你能对得起你爸吗?这事如果让你大知道了,病不死也得气死。我告诉你,人家陈怡现在连信也不给你写了,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要和你分手,你要是再缠着人家,我再不替你瞒着了,非告诉你爸不可。” 朱军有些担心地说:“爸还病着,我可不想给他添乱,这事我会处理好。” “那你马上写一封断交信寄出去,保证今后不和她有任何关系。万一你爸知道了,我也好护着你。” “妈,这是不是……” “你不愿意写,我就帮不了你了。”她说着就向外走去。 朱军忙问:“妈,你去哪里?” “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告诉你爸去!” 朱军死死拉住郑怀芝,他不想让患有重病的父亲知道此事,只好咬着牙说:“娘,你别去,我写,我写行了吧!……”, 突然电话铃声打断了朱军的回忆,他不耐烦地下了去接电话。 朱军在故道一连忙了半个多月,妻子周萍多次打电话让他回趟家。他也想回去一趟看看母亲,可实在抽不出空。 一天,朱军到市里开会。会后,丁小川特地叫住朱军,了解了一些情况又嘱咐了他应该注意的地方,然后催他:“先回家看看周萍,小两口亲热亲热。我可不想人家背后骂我不通人情。” 晚上,周萍和婆婆郑怀芝一起张罗着饭菜。女儿朱妍丹放学回来,兴奋地书包还背在肩上,就拉着爸爸说起了学校的诸多趣事。平时,她放学回来,至多是打个招呼,就“嗖”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忙着做作业去了。吃饭了,不三催四请根本不出来。饭桌上,父母问起学习上的事,也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好?”“不好?”“嗯!”“噢!”因此,朱军打趣道:“我的宝贝女儿,这时候咋有时间了?” 女儿嘴巴不饶人:“不是有时间,是我抽出时间。你忙,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我学习再紧张,挤出一点时间陪你这个有家不回的人还是可以的。” “不是我不想回,给你说你也不明白。” “这事,我也不想明白!” “这孩子,你爸回来了一点都不知道亲热。”郑怀芝埋怨道。 周萍拉下脸,看了朱军一眼。朱军说:“十来岁的孩子都这个样,喜欢给你反着来。你忙着做饭没看见,丹丹缠着我好半天了。” “她可想她爸爸啦,总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每次打电话,她都跑过来抢着要和她爸说话。”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过说她说话没大没小。”郑怀芝有些哭笑不得。 “饭做完了?那就吃吧!”朱军为了解脱尴尬招呼说。 这时候,朱妍丹放下书包嚷嚷道:“吃饭了,吃饭了。我要坐在爸爸旁边。” “好,好,也没谁抢你爸爸。”郑怀芝乐了。 “怎么没有?”朱妍丹把饭碗放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地说。 “谁?”郑怀芝摸不着头脑地问。 “她!”朱妍丹用手指着周萍。 周萍脸红了一阵,忙说:“他哪儿好?我会和你抢?也就你奶奶当他是宝贝!” “你爸爸妈妈疼的就你一个。”郑怀芝笑出了声。 “这孩子不好好学习,越说越没边了!”周萍假装生气地说。 朱妍丹端起碗,把头埋进去。偷偷地笑了。 郑怀芝转了话题:“如今这世道比不得你爸那时候了,有点权不想着去多做工作,净想着搞歪门邪道。你爸当官吃了不少苦头,但他是个清官。你也要像你爸那样,做个清官。为民办事,把工作干好。”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做个好官、清官!” “爸,你要做清官。你知道什么是清官吗?”朱妍丹又活跃起来。 朱军愣了一下,回答说:“清廉为民就是清官。” “你知道我们怎么说吗?”朱妍丹得意地问。 “怎么说?”朱军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同 学说,清官就是只能喝清水的官,因为他吃不饱饭。” “这解释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朱军无可奈何地说。 “还有人说,清官就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官,轻到人家都可以不理他。”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胡思乱想?!”郑怀芝说。 可朱军觉得这两个说法,也并非毫无道理。 第二天一早,朱军告别了母亲和周萍,返回故道。朱军在路上一直考虑着梨树镇书记的人选问题,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合适的人选,回到办公室,已超过上班时间半个小时。他打电话让县委组织部长刘红丽到他办公室来一下,刚放下话筒,陈玉琴就拿着一摞文件进来了。 “我以为你还会晚点哪,司机说已经回来了。对了,家里怎么样?还好吧?” “还行。来,坐吧!” 陈玉琴先把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说了句:“朱书记,这是市委关于精神文明大检查的通知。”就顺势坐下了。 朱军盯着看了一眼,转脸说:“玉琴,你离开市人事局快两年了吧?” 陈玉琴点点头:“再过一个月就两年了。” “在市里见面,有时候还能聊上几句。到了故道,忙得也没顾上给你细谈,工作咋样?还舒心吧?”朱军问。 “以前坐办公室,现在还是坐在办公室,就那么回事。” 朱军看着她,笑了笑:“人事工作程序性比较强,办公室工作头绪多,杂事多。有什么困难,你就直接对我说。” “工作上总是那么多事,生活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说不上有没什么困难。” 朱军乐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哎,你的个人问题啥样了?” “早是困难户了,我也想开了,干脆做个独身主义者算了。” “你倒想得开,可碰到合适的还是找一个。别不好意思。跟我说,我来当介绍人。” 陈玉琴红着脸笑道:“那我先谢谢你啦。” 刘红丽推门进来,见朱军正同陈玉琴谈话,有些迟疑地说:“朱书记,你找我?” “刘部长,快坐,我正等你呢。” 刘红丽走到办公桌边,打招呼说:“哟,陈主任也在。” 陈玉琴忙起身:“我来送文件,刘部长,你们谈吧。” “刘部长,怎么不坐呀?”朱军指着椅子问。 “朱书记,找我有什么事?”刘红丽坐下后问道。 朱军说:“梨树镇的一、二把手撤了这么多天了,周书记催了我几次,反正不能让老周老代理吧,赶快落实人选。咱们商量一下,看看派谁去合适。” 刘红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先问了句:“朱书记,心目中有没有什么人选,或者心里有个什么标准?” 朱军说:“在这个特殊时期,我想是不是打破一下常规。先不要考虑这个同志的现在职务高低,首先要看他有没有能力,有没有责任心。能不顾个人得失,实事求是的为老百姓办点事。只要符合这些条件,就可以让他先干起来,哪怕是普通干部也可以考虑。” 刘红丽笑得有些勉强:“这不符合人事任免制度,也不符合党任免干部的规定啊!” 朱军认真地说:“该打破的东西,一定要打破,不能让一些形式化的东西捆住了手脚。” “朱书记,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拿到会议上恐怕很难通过。” “这个工作我来做,但你这个组织部长的思想首先要通了才行。我来不久,下面跑得多些,对人员情况还不熟悉,你是不是先推荐几个,咱们好讨论。” 这时,高前进进来,先向刘红丽点点头,然后对朱军说:“朱书记,兴农实业向敬老院捐款的事,马上就要开始了。县领导谁去,现在就该出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朱军说:“你给政府办公室打个电话,让吴县长去嘛。” “听说吴县长今天去孙庄镇了……” “孙庄镇……前进你给他打个电话,看他到哪儿了?” 高前进急忙拨电话。 朱军对刘红丽说:“刚才前进一说孙庄镇,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应该是个人选。” 刘红丽忙问:“谁啊?” “孙江涛。” 一听是孙江涛,刘红丽的脸紧绷了起来,后背不自觉地靠在了椅子背上,咬着嘴唇说:“他这个人哪能用?” 高前进一边拨电话偷乐。刘红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朱军纳闷地问:“为什么不能用?” “他当时自己辞职不干,曾经引起不小的轰动,好像基层干部里面就他是好官,狂妄自大得很。我还是回去给你落实其他人选吧。”说着,即起身离去了。朱军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没有纳过闷来。 高前进对着话筒问:“吴县长吗?噢,我是高前进。于兴农那边等着你剪彩哪,你现在在啥地方?哈……那太好了。” 高前进放下电话,说了句:“吴县长刚出城,他马上就去现场。”说完,仍是不住地乐。 “前进,我一提孙江涛,你一直笑个不停。到底是咋回事?”朱军口气严肃地问。 高前进居然笑出了声:“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孙江涛和刘红丽的关系?” 朱军更加疑惑了:“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高前进止住笑:“人家以前可是夫妻。” “啊,竟有这回事。” “县城这块地方,有好事者算过,即使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碰上,只要聊上一分钟,就能攀上亲戚关系。机关里更不用说了,说某个人好坏,半分钟就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了。” “这种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正是做好工作的羁绊。那他们怎么离的婚?” “孙江涛干工作总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上级布置的工作能拖就拖。他虽然为群众做了点实事,但把上面的头头脑闹都得罪光了。当时刘红丽还是副部长,两口子的工作方法完全两样,刘红丽专会讨上级的欢心。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经常为这事吵架。后来,孙江涛提出辞职,刘红丽坚决不同意。孙江涛辞职以后,两人就分居了,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了,只有离婚。” 朱军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一提孙江涛,刘红丽满脸不高兴。看起来,我还得亲自跑一趟孙庄镇去说服孙江涛。前进,咱们一块去。” 第九章 他们说走就走,两人一同上了车。 在去孙庄镇的车上,朱军若有所思,他说:“前进,趁这个空档,你给我具体说说孙江涛的情况。” 高前进说:“提起孙江涛,我算是比较了解的,我那时正是分管农业副县长的秘书。说起他的事,可是两天两夜也说不完,我只能简单地说一说。有一次,县里拨给孙庄镇40万元,是孙庄镇政府办公楼的建设投资。可这40万元不够建楼,其他镇都是趁机集资,办公楼很快都建成了。孙庄镇大部分干部也嚷嚷着向百姓集资,他坚决不同意。结果,政府办公楼没盖成。那40万元也让他花光了。” “那钱花哪儿去了?”朱军问 “整修了孙庄镇通往县里的公路,重修了水毁的几座桥。剩下的部分作为奖励,按整修公路里程给了各个自然村。县领导知道了大发雷霆,叫他写检查,他不干,就与分管农业的吴县长吵了起来。他说,建办公楼改善的只是镇干部的办公环境,建桥修路为的是每一个了老百姓。建办公楼资金不够,还要向百姓伸手要钱。可改善了交通之后,取得了明显的经济效益。秋收后算了一笔账,人均多收入近二百元。哪个该做,哪个不该做,不是一目了然嘛。到最后,他也没写检查。我当面听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情愿挨上边的批,不愿挨百姓的骂’。” 朱军兴奋地说:“我觉得他做的基本没错,要是能事先取得县里同意就更好了。” “据我的了解,他的做法县里不可能同意。他也知道通不过,先做了再说。这也是他当镇长几年里,与上边矛盾越来越大的主要原因。” “是啊,多数情况下,让下头满意了,上边就不满意。”朱军感慨道。 “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他要减轻农民负担,上报的统计报表中,每年的农民收入和工业产值都是全县最低的。县里时不时批评孙庄镇落后,他从来不觉得难堪,反而是理直气壮。为了给教师发工资,镇上唯一的一辆桑塔纳也让他给卖了。县里批评他,没有招商引资的头脑,桑塔纳是迎来送往的门面,没了拿什么引资?他说引资不是骗钱,要靠实实在在的优惠政策和项目。自己的工作做不好,引来了资也留不住。外出开会什么的,就靠一辆破吉普车,不值一万元。要是到县里开会,会场外的车一辆赛一辆的气派,他那辆破车最招眼。别的镇的镇长都私下骂他,这小子真邪性,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专门让人家出丑。外镇的人骂他也就算了,可他说镇里干部人浮于事,加重农民负担,非要弄什么乡镇体制改革。” 朱军兴趣盎然地问道:“他要怎么改?” “他说镇里是一个基层机构,不能同县里一样,职能部门不必划分太细,上面有什么机构,下面就跟着设一个。设完了就要有一二把手,再配上工作人员,就像摊大饼一样,越摊越大越摊越薄。可每个机构都想自己那里厚一点,怎么办?都跑到农民头上伸手,要钱的名目越来越多,可每个人所做的事情所付出的劳动越来越少。有些机构一年两年连一张报表都没做过,照样拿工资。他计划扩大综合科室,精简日常的功能科室,主要办法是该合并的合并,该撤销的撤销。机构留二分之一,人员留三分之一。” 朱军称赞道:“这个想法是今后改革的方向,可以试验。” “嗐,机构改革还没开始,状就告到了县里。这么大的事必须报县委同意才能实施。孙江涛把计划报到县里,可县里根本不予理睬。吴县长在大会小会上点名批评说,全县的经济上不去,和孙江涛有很大关系。孙江涛一气之下辞了职,贷款买了辆东风车跑起运输来。” 朱军问:“前进,你觉得让孙江涛再次出山怎么样?” 高前进沉默半晌,说了句:“朱书记,虽说你来的时间不长,但觉得你能平等待人,不像有些人总拿级别压人。” 朱军不耐烦地说:“前进,你实话实说,何必拐弯抹角!” “我的意思是说,在别人面前不愿说不敢说的话,在你面前,我愿意说也敢说。” “那就别吞吞吐吐的了。” “朱书记,说实话,我哪有资格在干部人选上说三道四。我只是说说孙江涛这个人。他这个人像水一样透明,优点缺点一目了然。优点就是,和群众的关系和谐,做事实在,接受新事物也快。缺点呢,就是自以为是,特别是在上级领导面前,总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让领导们很不受用,好像只有你有能耐。优点不说,就这个缺点,恐怕在县委常委会上就通不过。” 朱军点点头,拍了拍高前进的肩膀:“现成的人选不用就太可惜了。” 高前进又说:“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刚才说,什么话都愿意说。私底下,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只管说。” “虽说你和吴县长是同学,但孙江涛这个人首先在他那里就通不过。” “情况有变化嘛,在目前上访事件还没有完全平息的情况下,选干部首先要让群众满意。在群众中有良好口碑的干部要优先考虑提拔,提升基层政权的公信力。” “我怕你的想法就像孙江涛的乡镇改革一样,实行起来难哪!” “再难也得试试看,因循守旧没有出路。” “在这一点上,你和孙江涛一个样,不碰南墙不回头。” “对了,孙江涛再婚了吗?” “没有,刘红丽也没结。” “他们有孩子吗?”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目前都在上大学。男孩叫孙浩,在北京航空学院。女的叫孙敏,在天津大学。” “看起来,两个孩子蛮有出息,都是重点大学啊!孩子都跟谁呢?” “女儿孙敏批给孙江涛,儿子孙浩跟了刘红丽。” “孙江涛这人是有些特别,儿子倒给了刘红丽。” “孙江涛说,孩子大了,改不了姓了,男孩女孩都姓孙,跟谁都一样。”说话间,车子到了孙江涛家门前。可铁将军把门,家里根本没人。 高前进下车向邻居打听,说是孙江涛一大早就开车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高前进问朱军是否回去,朱军说,先等等看。 一直等到了太阳偏西,已到了村里人吃午饭的时候,仍不见孙江涛的影子。高前进有点存不住气了:“朱书记,已散集了,这么等下去,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别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这个人。”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怕错过了,就在门上留了张字条,跑到街上简单地吃了点饭。一直到夜幕降临孙江涛才空车回来了。 朱军如释重负般地上前打招呼:“见你一面太不容易了,简直比见省长还难。” 孙江涛一愣:“哟,原来是大记者啊。我只当你随便说说,还真来采访了。” “谁采访你,我们快等你一天了!”高前进埋怨道。 “咳,我这一出车就没个准,你们也不让人捎个信来。哎,朱记者,你不是来采访吗?怎么把高秘书给带来了?”孙江涛有些不明所以。 高前进轻声问朱军:“你们认识?” 朱军答道:“见过一面。就是我来故道的途中遇到他,我说是记者。” 孙江涛大声问朱军:“今天采访什么,我听你的。” 高前进说:“孙江涛,咱们是不是进去说话?” “高秘书,对不起,怠慢你了。”孙江涛说着,忙把大门打开。 “来,请进!”孙江涛把朱军、高前进让进院子。刚进去,两人不由停住了脚步,通常说院外要比院内凉快些,而孙家这个院子则比院外凉快,大有暑热顿消之感。从院门到堂屋正门是一长棚浓荫蔽日的葡萄架,架子正中放着一石桌,相伴着几个石墩。两旁靠近院墙各有两 棵苹果树,树冠已能罩住半边院子,鸡蛋大油亮的青苹果隐匿其间;靠近堂屋则是两株高大的柿子树,肥厚的叶子带有一层蜡质,上部的树叶在傍晚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种淡红包裹着绿色的光晕,显露着蓬勃勃向上的生机。整个院子被绿色覆盖,尽管太阳还没有落下,但小院已暮色初临。 朱军羡慕不已:“江涛,你的院子夏日满眼绿色,秋天定是硕果满园。可惜你整天东奔西跑,辜负了这满园绿荫,干脆让我搬到你这儿,替你享受这难得的清凉算了。” “只要你这个记者愿意,我随时欢迎,住多久随你。” 高前进捅了捅孙江涛:“你怎么嘴一个记者,他哪是什么记者,是咱故道新来的县委书记朱军。” 孙江涛先是一愣,他看了看朱军,马上就平静下来:“没看出你就是县委书记?” “我以前在《平明报》真的当过一段时间记者。”朱军笑着打圆场。 “反正你是改不了你的脾气。”高前进心里有气。 “咱村里有句话,你也知道,叫三岁看老,我这臭脾气改不了,你那秘书脾气就改得了?”孙江涛揶揄道。不等高前进有反应,他即刻握住朱军的手:“听说县上来了个姓朱的书记,没想到就是你,那天要是说你是新来的朱书记,我肯定不会和你聊那么多。” 朱军风趣地说:“我和你聊天的时候,还没有走马上任。我现在虽然上任了,但仍希望完成我们当时的约定。不过,这之前,我有一个要求。我们从中午一直等你到现在,中间只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肚子早就“咕咕”地抗议了。你看,是不是先搞点吃的?” 孙江涛开玩笑地说:“记者辛苦,要吃东西好说。我一早就出车了,你们干吗不打我的手机?” “我问邻居,都说不知道,说去镇里问问。朱书记不让惊动当地干部,只好苦等。” “对不起,来,快坐下。朱书记喜欢我这个院子,那就在院子里坐吧,现成的石墩子。我马上打个电话让饭店送些饭菜来。” 说着,孙江涛进屋去,拿了杯子,倒上水:“朱书记,请喝水。那天我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你别在意。” 朱军接过杯子,摇摇头:“江涛,这可不像你嘴说的话。我今天就是专门听你发牢骚的。” 孙江涛递给高前进一杯水:“在书记面前,你还不表现表现。最起码得帮着续续水。” 高前进不言不语地接过杯子,孙江涛转过脸对朱军说:“朱书记,我现在草民一个,没有我不敢说的话,你尽管问好了。” 朱军笑了笑:“这才是你孙江涛嘛!”顿了顿又问:“哎,江涛,你这样一个人过,也不是个法子,为啥不再找一个?” “刚离那一阵,确实想找一个。虽然平时吵吵闹闹的,但一个人过真不习惯。再说,以前忙工作,后来辞了职又闲得慌。我这人脾气不好,又没了职没了权,也找到合适的。三拖两拖,我的心劲也拖没了。再说,孩子正上大学,等孩子毕了业再说啦。” “孙镇长,你是不是还在想红丽姐?”高前进笑说。 “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必竞在一块生活了二十多年,况且还有两个孩子。” “哎,让朱书记给你搓合搓合。” 高前进说 “别开玩笑了,人家现在是部长,我是个体户,己经不是一个档次了。” 高前进刚要说话,朱军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正好饭菜也送到了,孙江涛起身,从屋里拿出一瓶当地产的名牌白酒老口子。摇晃着对朱军说:“书记,酒不好,我家里只有这个了。” “咋不好?这个好,支持当地工业发展,哦!”朱军说。 “还是书记看得远,一杯酒里说经济啊!” “江涛,你甭书记长书记短的,仍当我是拦车人,有啥说啥。” 孙江涛边倒酒边说:“不,你来到我家里,我当你是朋友。” 朱军说:“那好,朋友之间说话,更不用顾虑啥。” 孙江涛先在一个杯子倒上一点酒,再挨排倒进另两个杯子涮一涮,权当作消毒。然后,分别将空杯放在每个人面前,先为朱军倒个满杯。一开始倾倒的速度相当快,眼看快满时,立即慢下来。停下时,杯沿支撑着一个隆起,透明的琼浆鼓胀着,随时有滑落的可能。 高前进说:“孙江涛真有你的,酒杯上你又盖了一层楼。” “这种倒酒法,说起来,在咱们当地是一种讲究,表示实实在在的诚意。来,高秘书,我也给你的倒个杯上花。” 高前进的左手赶忙护在杯子边,表示感谢。 “故道乡下,这酒杯不叫酒杯,叫酒瓯子。实际上,酒瓯子说的是广口的酒杯。一般的酒杯是直上直下的,酒瓯子的檐口往四边散开,有些像宽边草帽的形状。并不是我倒酒的技术有多强,而是这种瓯子便于酒水出现升高的情况。”孙江涛给高前进倒满,把酒瓶子递给高前进。“咱用的就是酒瓯子,来,你试一个。” “你不就是让我给你倒酒吗?没问题!”高前进照着孙江涛的样子,为孙江涛也倒了一杯,果然是高楼。 “来,咱们先干一杯!”三个人一同站起,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一碰“哗”地洒出来,一仰脖子喝干杯中酒。不约而同地亮出杯底,然后坐下。 孙江涛招呼:“来,来,吃菜。” 三杯之后,朱军说:“别光顾着吃喝,谈谈你对农村的看法?” 孙江涛张口就来:“目前,故道的农村形势不说一团糟,也够糟的了。农民的收入逐年减少,而上交的各种统筹集资却越来越重,早超过了农民的最大承受力,我们的干部只顾抓政绩,大搞形象工程,讲排场,比阔气,铺张浪费,虚报产值,乱集资,乱摊派。再说,农业结构一直没能合理调整,种植什么仅凭农民自己摸索,不仅走了不少弯路,而且效果很差。单一的产品结构模式多年不变,农民对土地的投入越来越多,而收入却越来越低。农民种粮的积极性已达最低点,刨去外出打工的农户,一些在家的农户只种够吃的口粮,多余的土地情愿让它荒着,也不种。” 朱军问道:“是不是因为种地亏本?” “这是最直接的原因。你往地里投一块钱,只能收回八毛或九毛,那怎么能有积极性?” “有没有有效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朱军问。 孙江涛回答说:“在土地收益不可能明显增长的情况下,最见效的办法就减负降低税收。帮助和引导百姓脱贫致富。要扭转干部们的攀比思想,严格控制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最有效的减负手段就是精简机构,减少非农人员。以孙庄镇为例,现有工作人员396人,每年仅工资即可达400万左右。仅此一项,摊在人头上就是130元,加上大吃大喝、铺张浪费、请客送礼,每年又要花上百万;再加上民办教师和各行政村干部的开支又是上百万。这几项相加,老百姓每年每人要负担200元左右。这还不算完,一些单位,对百姓乱收费、乱罚款。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就是因为人多发不上工资,不得不乱收费。” 朱军说:“这么多不合理现象,还是因为经济不发达造成的。” “我觉得经济发达了,这些矛盾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突出,但很难说就消失了。经济不发达,基层的乡镇干部要负很大的责任。我们的干部如果能在农民如何致富上给予指导,能在各个生产环节上多提供有效的服务,就不至于引起农民这么大的抵触情绪。我们不仅不能在农民需要时提供帮助,而且还要多收钱,结果导致恶性循环,矛盾也越来越大。政府必须改变只收钱其他一概不管不问的状况,树立积极作为的形象,赢得群众的信任。” 朱军说:“你的想法很积极,有许多值得重视的地方。可由于时间关 系,今天暂时谈到这里。不过,我想问你,你还是不是当镇长时的孙江涛?” 孙江涛不明白朱军是什么意思,稍微顿了一下回答:“我孙江涛啥时候都是孙江涛。” 朱军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好,不过,你孙江涛跑运输太委屈了。我敬你一杯!” 孙江涛忙站起:“不敢当,不敢当。还是俺敬你。” “你先把酒端起来。”朱军手里端着酒杯催促道。 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我今天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朱军坐下来说。 孙江涛一边倒酒一边客气道:“我这一个跑运输的单干户,不知道能帮上你什么忙?” “不是帮忙,是一起干点事。”朱军盯着孙江涛说。 孙江涛闻听一愣,但马上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们等我半天,肯定有事,但我不明白,我能和朱书记一起干什么事?” 高前进急忙道:“你孙江涛不是装糊涂吧?朱书记是专门请你出山的!” “出山?我自己当了逃兵,人家不当我青面獠牙,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有脸出什么山?”孙江涛仍忿忿不平。 “我知道你是出于义愤,一时忍不下一口气,愤而辞职。”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睁着眼说瞎话!” “说瞎话害人,百姓上访就有这个原因。” “人们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些干部种下的是蒺藜,不可能收获豆角。” “是啊,我们有些干部更是游手好闲,什么也不种,白白等着收获。”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农民的日子越来越苦。”孙江涛的声音里满是痛苦,一仰脖自顾自干了一杯。 “像你这样关心农民疾苦的人,才应该出来为他们多做些事。” 孙江涛不说话,抓住酒瓶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苦笑道:“过去的事,不说了!” 朱军跟着端起杯子说:“不是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高前进也端起杯子说:“你就生活在他们身边啊!” “这就是我跑运输的原因,我一天到晚四处跑,回到家累得连饭都不想吃,就没时间想那些痛苦的事了。来,再干一杯!” 三个人撞击有声,喝干了杯中酒。 高前进倒酒的时候,朱军对孙江涛说:“我看你对红丽痴心未改,就给你一次机会。我没和你商量,就在县委常委会上提出来,请你出任梨树镇书记、镇长,党政一肩挑。” 孙江涛感到太突然了,他拿着筷子愣了一会后,觉得有点失态,忙筷子把在石桌上顿了顿,招呼道:“来,别光顾着说话,吃菜吃菜。”他自己夹起一块猪杂碎,大口地吃起来。 高前进拿起筷子,不去夹菜,反而说了句:“江涛,你不会胆怯吧?”高前进有意激将他。 孙江涛不说话,朱军说:“我知道你想按自己的思路来,让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但你单打独斗做不成事。” 孙江涛说:“我哪能不知道?” “你是不是担心,受到束缚,没法施展拳脚?” “我这个人做不了大事,但做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 “要想做成事,首先就要相互信任。你放心,我会尽量创造宽松的环境,让你放开手脚去工作。” “既然朱书记看得起我,我答应你,不过,说句不客气的话,乡镇里的事情,县里肯定没有我清楚。只要镇里做出决定,县委和县政府最好不要干涉过多。” 朱军高兴地:“我不光不干涉,只要对人民有利,对党和政府有利,我还想多做借鉴呢!” 孙江涛点头端起酒杯,朱军认真地与他相碰:“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你先准备准备,家里的事弄利索,大后天报到。” 让孙江涛出山,朱军明白最大的障碍就在吴松林那儿。在常委会正式开会研究之前,他必须先做一下吴松林的工作。 中午,刚上班,朱军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亲自跑到吴松林的办公室,吴松林刚泡好一杯茶,见朱军进来,略微有些吃惊,马上招呼道:“坐,坐!” 朱军在沙发上坐下,吴松林笑着说道:“有什么要紧事?打个电话不就成了?” “上访事件过去了一段时间,梨树镇的领导班子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朱军开门见山地说。 吴松林端起茶杯又放下:“我刚泡了杯茶,你尝尝?” “我刚喝了,你别客气了。” “你是不是有目标了?”吴松林“呋呋”吹了两口气,试探着喝了一口问。 “我刚来不久,了解了一些情况,发现孙江涛这个人……” “孙江涛?”吴松林未等朱军说完,就冲口而出地打断了朱军的话。 “我知道他这个人有不少毛病,比如个性太强。但我们用人要多看人家的优点,他对工作确实是敢于负责任的。目前,我们就需要这样的同志冲一冲,打开局面。” “如果用这样的人,那对在岗位上工作的同志是不公平的。他要是负责任,就不该放下工作,一拍屁股了事。”吴松林气不打一处来。 “我觉得从事后看,他的辞职是可以理解的。我昨天和他谈过,他对上访事件原因的思考值得重视。”朱军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吴松林生气地说:“我曾经和他共过事,简直没法合作。朱书记,在职的有那么多干部,你怎么单单看上这么一个人?” “我就喜欢他的闯劲,他的眼睛往下看,真心对待老百姓。不是想着做官,而是想着做事。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多,关键是他有过相关的工作经历。” “别的都不说,他不在编,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咱何必多此一举呢?”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吸取上访事件的教训,把一个群众喜欢的干部放在这个位置上。” 这时,吴松林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吴松林拿起话筒:“喂……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后说:“朱书记,我马上要去开个会,这个事有机会再说吧。” “常言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梨树镇的班子总要有人带啊,我是怕再出什么事啊!”朱军盯着欲往外走的吴松林说。 “那就先让副书记代理一段时间,再调配或者再提拔。”说着,吴松林已站到了朱军跟前。朱军只好站起来,随吴松林往门口走去。 “我觉得还是一步到位好,一是孙江涛以前就做过这个工作,二是大家都这么忙,可以省去许多同这个谈话,向那个解释的麻烦。”朱军继续争取说。 “他以前违反组织纪律,你现在却让他一步到位,这怎么向大家伙交待吗?”吴松林站在了门后。 “我相信大家的思想工作可以做通,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向人家表明一种诚意,在咱们内部也是向大家表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管怎么说,这样做对我们的一些同志都是不公平的,好像只有他这么一个好人、能人,难以服众。” “他到底怎么样,还要靠工作来说话。” “过去的事情还不说明问题?我看孙江涛没有必要考虑。”吴松林握着门把手,说完这句话才打开门。 朱军在门口出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尴尬,但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吴松林也觉出了自己的唐突,忙说了句:“没时间了,我得赶去开会。” 朱军转过身说了句:“老吴,事情总可以商量嘛。” “再说吧。我先去开会。”吴松林不痛不痒地说着,也转身走开。他寻思着这是朱军第一次和自己商量干部问题,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有些不近情理。以前这个孙江涛干镇长时,就经常给他找麻烦,说他又不听,的确让吴松林大伤脑筋。好不容孙江涛辞了职,刚安稳了两年,想不到 朱军竟然又让这个祸害出山,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毕作先他们到李庄己经是第五天了,头两天收拾村委会院子,帮着王莲家清理出地基,准备起新房。晚上,大伙商量着要尽快召开一个村党员会。从第三天起,几个人就分头备料,找泥水匠盖房子,第四天就开始动工。接下来就是准备找村里的党员谈话,可白白忙活了三天,最后也没能落实,甚至连一个党员也没动员来。 经过初步了解,李庄村穷得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是人多能真正种得地少。每人只有一亩二分。村后那几千亩只长茅草的沙滩,谁也不知是那次黄河泛滥时留下的,一躺就是几百年,甚至更长。每次刮风,沙土顺风飞扬,打得人无法睁眼。 原计划由李桂明坐阵李庄,可县里又让他去省里参加一个会议,第三天就走了。工作队就剩下两个人了。 毕作先坐在西屋的床上生着闷气,燃着的香烟拿在手里半天也没抽一口。他看看周围,外间锅碗瓢盆煤气灶等一一俱备,里间三张床顺墙而铺,床上撑着蚊帐,确实是预备着打持久战。可一开始,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胡明见垂头丧气的样子坐下来。彼此对视一眼,对毕作先说道:“咳,弼马温,你的金箍棒快烧完了。”老毕在吸烟之前,总喜欢把香烟放在耳朵上夹放一会,并惬意地说上一句:“先收着我的金箍棒。”他本人又姓毕,久而久之就有了“弼马温”这个绰号。 “老毕,来根烟抽。”胡明见说着就要去取毕作先耳朵上的一支烟,毕作先赶忙站起来,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棵递过去。 “真没想到,李庄村的党组织瘫痪成这样。”毕作先狠狠地抽了口烟说。 “就是嘛,要不怎么一次党员会都开不成呢!”胡明见一边划燃火柴一边说。 “这工作,咱没做到家啊!”毕作先说完,“呋呋”紧着抽了两口,直到香烟要烧到嘴皮子,他才“噗”地吐出花生米大小的烟屁股。 胡明见笑着说:“你看,一根金箍棒又化作了几缕青烟,毕局长还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 “这李庄有句歇后语,风口里的沙地——没辙。咱们就是没辙,你说能有什么好主意。以前,我也下过乡扶过贫。哪辖也没这辖事难办。没有水咱们从外边拉,没有电咱们点蜡。这咱能克服,可你说说,我今天连跑了六家,就像串通好似的,五家都没人。最后一家倒是有人,可他说下午得去给猪配种。说这畜牲比不得人,发个情不容易,过了时辰,就得再等几个月。开一次会,耽误一窝小猪仔的收成那可不行。你说气人不气人?”胡明见气哼哼地说。 “我这边要通知五家,三家没人的。剩下的那两家都说,连饭吃还吃不上,哪有闲心开会?开会能当饭吃?以前开会有便宜的救济粮,现在开会有啥?一个说下午得给果树打药,一个说下午去得看病的,反正都耽误不得。怪不得李庄村闹事上访,党员都是这么个境界,普通群众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特意和我们作对。” “这个也是我预料到的,我们没进村他们就串通好了。我问些年纪大的人,为什么我们一来,你们就关门闭户?他们说,这两年,李庄村一直没交过一分钱的集资杂资,每次工作队来都想解决这个问题,让村民补交。两年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成。群众当然不欢迎,久而久之,全村人都有了共同利益,行动起来相当一致。据说,以前的工作组最长只待过三天,我们已经创造了纪录。” 胡明见倒了一杯水,端在手里坐下接着说:“这些年,一直在机关蹲着,真是想不到,农村是这个样子。虽然只来了几天,但我觉得农村问题并不简单,严重到一时无法下手。” 毕作先道:“说起来,李庄村的问题从出现苗头到现在,都两年多了,一直也没能解决。我们是带任务来的,想尽快能弄出个斤两来,虽说朱书记己安排过,咱们目前的任务是扶贫,不是来收税的,可这里的老百姓总认为是来收钱的。” “是这个理,咱们来时朱书记和李县长就再三强调,这一次不脱贫就不回去。他们在全县乡镇干部会议上表过态,两年内如不脱贪他们就引咎辞职。我们也得有打持久战的打算,首先要李庄的群众接受咱们才好开展工作。”胡明见赞同地说。 “我觉得咱这次和以前工作组最大的不同,就是根本不提欠杂资的事。” “实际上这就是咱们开展工作的最有利条件。”毕作先高兴地说。 “所以,咱们先要把这一点宣扬出去,消除村民的敌意。”胡明见有了具体的建议。 “关键的是,我们还要多做些实事,让百姓相信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 毕作先点点头:“这么一讨论,我们开展工作就有了眉目,我的心情也好多了。” “比如,开党员会这件事,我看就要考虑农村的实际。他们总说有这事有那事,大多数人可能确实有事。现在,比不得生产队那个时候,把农活安排好,社员下地劳动,党员乐得清闲,有事没事坐下来开个会。一家一户单干了,农活自己安排,把所有的党员召集在一起开个会就成了问题。你有时间他没时间,等他有了时间你又可能没时间,大家行动很难一致。如果把开会时间改在晚上,这个问题就不难解决了。这样呢,既不耽误他们干活,又为他们提供了发牢骚的机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他们自然也无法推辞了。”胡明见说了自己的想法。 “对呀,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地下党开会就经常选在晚上,想不到,这个办法现在又用上了。为了会议能开成功,我建议尽量向后推,咱们先利用这几天时间也摸摸底调查调查,多掌握些情况。好好找一找李庄发展滞后的原因。今天晚上,咱们就分头一家家地去做工作,也算是联络感情,一回生二回熟。情况掌握得越详细越好。这样再召开党员会,针对性就更强一些,咱们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省得他们说什么,我们只能当听众,我们必须参与进去,给予必要的指导,会议才能有效果。”毕作先一板一眼地讲道,“还是老同志有经验,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择拔清楚了。” “是你开了个好头。”胡明见一本正经地说。 毕作先笑道:“还是古人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咱们只是两个人啊!还差一个臭皮匠呢。”胡明见大笑着说。 “虽说是两个臭皮匠,那可是代表着全县六万多名党员,正负队长又是县里的主要领导,所以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政府和全县六万多党员的,再难也得干。” 毕作先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好,说干就干,今天晚上,咱们就分头行动。” 胡明见也应声而起。 一天的工作之后,朱军回到在县委招待所的住处。本想再找吴松林谈谈孙江涛的事, 可到下班两人也没有单独谈话的机会。 朱军正拿起暖水瓶倒水,隐约有“梆梆”的敲门声。朱军停下来,敲门声也停止了,他摇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接着往茶杯里倒水,几乎是与倒水声同时,敲门声又轻轻地响起来。朱军放下暖水瓶,转过身去开门。门被拉开的瞬间,来人的手正举在半空中,朝朱军错愕地笑着。来人是梨树镇副镇长白国栋,胳膊底下夹着报纸包裹的东西。“哟,是国栋啊,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请进!请进!”朱军闪在一旁,让白国栋进来。 白国栋迟疑地点下头后,神色很不自然地进了屋。 没想到白国栋进来,却直直地站着,满脸地紧张。 朱军忍不住笑了:“坐,坐!” 白国栋只点头并不坐,待朱军坐稳,他才坐在紧邻朱军的沙发里。 “国栋,大晚上跑来,有什么事吗?”” 白国栋慌忙进屋吞吞吐吐地:“也没什么事,只是抽空来看看你。” 朱军笑了:“听 说你这些天,配合调查组了解到不少情况,大家对你的评价不错。但就我的观察了解,你有些胆小,总怕得罪人。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不能动摇,该坚持的一定要坚持。” 这不是兜头一盆凉水嘛,白国栋心里又扑腾开了,有些手足无措:“是、是。我以后一定改正,跟朱书记……学习……学习。” 朱军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问道:“国栋,我看你……”朱军摊开一只手,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直言让他不适应,转而问:“你有别的什么事吗?” 白国栋不知如何开口,尽管自己在副镇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想过向上级领导伸手要官。不过,既然来了,话不能不说。说完了,就听天由命吧。白国栋咬咬牙,生怕自己讲不下去,或被打断,像打机关枪似的一口气说了下去:“朱书记,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太老实,不会说话,只知道埋头干活。也不吸烟,不喝酒,朋友也不多。不过,我工作从不落后。这些年也不知道咋和领导靠近乎。我这个副镇长一干就是十二年。听说咱们镇班子要调整,我想……我想……就是轮也轮到我了。可有人说,你这次得吸取教训,不能傻干。我找你就看县里是否能给我提半格?”说着,他胳膊一松,一包东西“嗵”地砸在了地上,他马上捡起来,放在茶几上。“朱书记,我也不知道怎么好,这五万元你就收下吧。” “国栋,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白国栋涨红了脸。 “你这是拿钱买官啊!” “大家都是这样,你知我知的事!”白国栋反而平静下来,心想我这些年就吃亏在这上头。 “谁给你出这样的主意?立即把钱拿回去。”朱军生气地站了起来。 白国栋愣住了,忙摆手:“朱书记,你放心,就当我没来过好啦。”说着,他站起来急忙朝门口跑去。像被猎狗追逐的兔子。 朱军严厉地说了句:“白国栋,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不拿走,明天我就把你这个副镇长和党员一齐开除。” 白国栋一手推在门背后,以防撞在门上。同时惊恐地回过头去,气喘吁吁地说了句:“朱书记,你别生气,人家说现在要想办成事就得送礼……” “谁说的?” “谁说,谁不说,还不是一样。”白国栋摇摇头,轻声说了一句。 “我没想到你这么个老实人也这样。”朱军恨恨地说。 “我也不想这样,可摆在我面前的现实呢?”白国栋不知从哪来的一口气。 “对这种丑恶,我们有斗争的责任,怎么能同流合污呢!你马上把钱拿走,不然,我立即通知纪检委。”朱军黑着脸,口气毋庸置疑。 白国栋这时己汗流浃背,忙说:“好,好!朱书记你别生气,我拿走。”白国栋捡起那包东西夹在腋下,痛苦地笑了笑,慌忙退出去。他下楼梯时由于紧张一脚踏空,摔了一跤,他连忙爬起来,侧身朝刚才出来的那栋楼门看了看,用手“胡搂”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竟连腋下夹得钱也忘记了,惊慌失措地离开。 农村的夏夜静悄悄,前几年还有的阵阵蛙声,随着池塘的日渐萎缩成水洼,和人为的捕杀,已成了绝响。只有偶而的三两声犬吠,还有一些人家隐隐传出的电视声,在提醒人们鸟叫蛙鸣等大自然的声音消失之后,人工的噪音似乎已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毕作先在稀稀落落的狗吠声中,朝原村支部书记李长军家走去。一路上,有几处不见任何动静的院子,个别的院墙已坍塌,门窗全无只余黑洞洞的口子,显然已久无人居住。一边是村庄的规模日渐扩大,占用了大量耕地,一边是老村子的旧房日益空置。与老村的荒废一起加速着的是,年轻人外出务工一去不回或年节短暂的度假,在土地上劳作的多是老弱病残,农业生产水平逐年下降,农村的空心化现象相当严重。外出务工挣得的收获,很少投入到土地上,平均下来每家每户的收入可能增加了,但农村的生存环境在持续恶化。毕作先想到这些心头越发沉重,他咳嗽一声推开李家的大门。卧在院子里的大黄狗听见动静,“汪汪”叫了两声就噤声了,它听出是熟人来了。几天里,这是毕作先第三次来李家了。 三间堂屋里,只有一间里有如豆的灯光。毕作先叫了一声:“老李!”并没有停顿,就走进了堂屋。 李长军站起身就要走,不冷不热地说句:“对不起,援朝的儿子王卫东快结婚了,晚上在一起说事。”毕作先知道他是故意躲他,笑着说:“老李,我知道你对我们有看法,可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况且你又是烈士的子弟,总不能和一般群众一样觉悟吧?” “你这话说的不在理了,党员可是没比群众少拿一分钱,没钱一样受穷,没粮同样挨饿。” “老李,你说的不错,由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大家的思想觉悟是有些不如从前,但是我们这次扶贫决不像以前,不改变李庄的面貌我们是不回去的。” “那一次工作队来,都是这么说,可撑不了半个月就走了。” “这次是朱书记和李县长立了军今状的,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他们吧?你有什么就直接提出来,有错咱就改,我这是笫四次来找你,你总不能老是躲着我吧?” 连他老伴也有些看不下去,忙招呼着:“你坐,你坐。”搬了个木凳让毕作先坐下。转过身对李长军说,“人家来了几次了,你就陪陪人家说几句吧?”她说着拉了拉他的衣服。 “老李,嫂子说得对,你有事咱们就少聊会,你看可以呢?”毕作先与他商量道。 李长军没有说话,无奈地坐了下来。 毕作先抽出一根烟,递给李长军。他接过去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并没有点燃,而是放进了自己的烟盒里,又抽出了另外一支。 屋内唯一的亮光来自一盏油灯,亮起的火苗微弱到随时可跳离灯头。毕作先坐下时,动作稍微大了一点,那黄白的火苗便左摇右摆了几下,惹得李长军转过脸紧张地盯视着。毕作先顺着老李的目光,也看那不安稳的火苗。影影绰绰的光晕下,是玻璃罐头瓶子改做的灯座。那灯座圆鼓鼓的蹲伏在一张八仙桌子上。桌子上覆着一层塑料布,那桌面薄得不能再薄,倒也与四只细长的桌腿相配。桌腿细到未免让人十分担心,那又轻又薄的桌面会将它压垮,可桌面上居然散乱地放着碗碟和馍馍框子等生活用品。 “老李,你对我们有什么看法就说出来。”毕作先开门见山地。 李长军终于开口了:“毕局长,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我是对目前农村的形势有些看法,我以前当了这么多年的支书了,就搞不明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老百姓还这么穷呢?” 没想到他提出这么个问题,毕作先一时还真不好回答。当时就闷了腔。为了缓解一下屋内沉闷的气氛, 李长军的妻子拿过一只碗,忙从桌子下拖过一只暖水瓶,倒了一碗水放到毕作先面前,冲毕作先说了句:“你喝水!” 毕作先急忙接了过来:“谢谢嫂子。”轻轻抿了一口。这水在暖瓶里也不知放了多少天,连一点热度都没有,且没有井水的清凉,呜里呜嘟的。毕作先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放下碗说:“我总觉得这水有点怪味!” “ 有啥法?俺喝惯了,也不觉难喝了。只要是外边来的都喝不惯。”李长军的妻子叹了口气。 “从我记事就知道这水不好喝,这些年一真没有解决,临了又变卦了。”李长军叹了口气。 “那是咋回事?”毕作先问。 “以前的事,我是听说。刚解放那会,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一直到人民公社,都兴高采烈地往前跑,根本顾不上吃水这类事。等跑累了,想喘口气,就想到吃水这事了,可五八年一来,呼啦一下子连饭也吃不饱了,也没劲 头改水了。好不容易有了几个丰收年,又开始‘四清’了,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特别是成分高的人家,又被搜刮一遍。刚刚稳定一点,咱改水吧。就开始文化大革命了,地里的庄稼都种不好,更别说改水了。这一拖就是十多年。等到土地承包,一家一户单干了,大家伙都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想改水嚷嚷几声,咋也组织不起来了。” “你一说陈谷子烂芝麻都翻出来了。”老伴埋怨道。 “毕局长要了解情况,这样才能说清楚!” “说清楚,咋说清楚?你当支书,不也没能解决!”老伴扔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不想解决,可我能指使动谁?来了几个工作组,都没解决,我一个人能解决得了?”李长军不服气。 “过去的事,你俩就别吵了。老李,再抽根烟消消气。”毕作先又递给李长军一枝。 李长军接过去就着油灯的火苗把香烟点着 。毕作先说了句:“你别说,点油灯也有好处,抽烟不用划火柴,那电灯就不行。” 一句话把李家两口子逗乐了。 毕作先回身坐到沙发上,“老李,以前点油灯是没办法,现在咋还点油灯?” “刚才,你不是说油灯好吗?”李长军答。 “咳,现在点油灯也是没办法!”李长军的老伴说。 “不会是用不起电吧?” “不全是,电刚接到村里的时候,稀罕得很,也用了一阵子。可电压老是不稳,电灯一会亮一会暗的。更别提供电了,说不定啥时候就断了。还得手忙脚乱地找火柴点灯,干脆,点油灯省心。好多家一有电灯就把油灯扔了,停电了就点蜡烛。俺家的油灯还留对了,你停电就停吧,咱点油灯。” “后来,供电不正常了吗?” “是正常了,可俺习惯了。”李长军说出的话明显没有底气。 “啥习惯了?还不是想省两个钱!”李长军的老伴说了实话。 “哪能省几个钱?” “不多,两三块,刚够一月的盐钱。”李长军说。 “是不多,可一分钱也没谁白给你!”李长军的老伴说。 “你家在党员户里,算不算最穷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赵开顺家,你知道不?”李长军问,毕作先点了点头。“他母亲患了再生性贫血,欠了一屁股债,小孩连学都上不起。”李长军接着说。 “唉,李老四家的小孩不也是贫血吗?”李长军的老伴把话题扯到生病上去了。 “俺村得这种病的有十几个呢,哈?” “这病又不传染,咋这么多人得这种病?”毕作先也只好跟着他们的思路跑。 “有人说是我们村上的水不中,常喝好得贫血病,也不知是真是假。”李长军的老伴说。 “得这种病的还是占少数,都是瞎传。”李长军不赞同。 “不管真假,有必要认真地查一查。我明天就向朱书记汇报,让卫生局来人化验一下。如果真是水的问题,趁机让县里帮助给解决了,岂不更好?” “这话俺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啥时候真办成过?只怕又是变着法伸手给百姓要钱!”李长军吐出一口烟不客气地说。 毕作先说:“我们这次决不向老百姓要一分钱。但话说回来,老李,你也是老党员, 还当过村支书,咱可不能同一般百姓比……” 李长军打断毕作先的话说:“毕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百姓是人,党员也是人,百姓吃饭,党员也得吃饭,百姓上交统筹,党员的一个不少。说得再好听觉悟再高,没有吃的一样挨饿,没有钱一样受穷。” 毕作先暗自苦笑:“你这话不能说没道理,可是群众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可是处处在盯着我们那,他们多么希望咱们能起个模范带头作用的。” “现在是谁富谁带头,我这个连电视都看不上的人,带不了这个头。”李长军满腹牢骚。 “也不是谁富谁就是党员,还是要讲奉献精神。我来就是想和你一起想办法,看看有什么致富的门路。” “致富对李庄来说大伙从解放前就盼,可是越盼越穷,并不是李庄人不干,而是这地不长东西,像庄北的几千亩沙滩,只长茅草……” “哎,老李,这几天我就考虑这事,是不是种一些抗旱的树木,也许……” “种粮也就是把钱变成粮食,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一亩地挣不了几个钱。脑袋灵便的都不种地了,撂荒的地谁愿种谁种,一分钱不要白送,人家从别处挣钱,再拿钱买粮食吃。栽果树,前几年还能买几个钱。这几年,除了个别人家挣到钱了,大部分果子都烂在树上。你都想象不到,果子卖出的钱,还没有买季鸟猴的钱多。谁不想多挣钱,能想出的门路都试过,可农民的负担不减轻,解决不了问题。” “这几年农民负担过重,中央也注意到了,三令五申地下文重申要减轻农民的负担。” “上面的政策是好,可为什么一到下面就变了味呢?不仅不起好作用,反而起坏作用呢?比如上面叫廉洁奉公,下边照样贪污受贿;上面叫艰苦奋斗,下面照旧铺张浪费;上面叫减轻人民负担,可下面要老百姓拿钱的项目越来越多。” “有些问题多是执行中的毛病,中央己察觉到了,会想办法治理。你信不信?党和政府是不会允许这种现象长期存在的。” “我可没信心,这一天啥时候能到来啊?” “我始终相信,有不少有能耐的人都在为农民说话,为农民办事。比如,新来的朱书记,就想多为农民办些实事。” “咱县的情况,你还不清楚,有谁能干得长远?” “能干多长不好说,关键是能带来好作风,形成好制度。不再像没头的苍蝇,没个准。” “说是这么说,谁还愿意种地当农民?我是没办法,要不也出去打工了。” “对了,听说你有个儿子在镇上打工?”毕作先问。 “别提了,俺正为这事犯愁呢!” “咋啦?” “上个月被人家退回来了。” 毕作先一愣:“为什么退回来?” “还不是嫌俺家穷吗?” 毕作先更不解了:“穷才出去打工啊,这和退回来有啥关系?” 李长军“唉叹”一声:“俺儿子强国在镇上的饭店打工,那家店老板有个女儿叫小玉,他俩在一块干活,年轻人就谈上了。女孩她爹,就是那老板,叫魏宪章的知道后,嫌咱穷坚决不许愿,骂骂咧咧要他们断绝关系。小玉死活不答应,魏宪章一怒之下就把强国退回来了。” “退回来就退回来吧,小伙子只要能干,还怕挣不到钱!”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喽,我那小子三天两头偷跑去找小玉,魏宪章没办法,就把小玉关了起来。” “这事是不是需要我们工作队出做下工作?” 没想到李长军摆摆手:“算了,小孩子的事,我说都不起作用,你们就别操心了。毕局长,我得去援朝家。” “我也该回去了,老李,明天晚上咱们是不是开个党员会,统一下思想。” “你们愿意开就开吗。用不着给我说。我走了。”他说过转身就走。 第十章 清早, 朱军起来正洗脸,电话突然响了。他放下毛巾,赶忙去拿话筒:“喂,哪位?我是朱军……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讲……噢……我等你。”朱军放下电话,若有所思地继续洗脸刷牙。 朱军刚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敲门声就响了。 “进来。” 公安局长李朝阳推门进来了。 朱军忙问道:“朝阳,有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还要亲自跑来?” 李朝阳把帽子脱下来拿在手里,声音低沉地说道:“昨晚,梨树镇副镇长白国栋出车祸碰死了。” 朱军大吃一惊:“什么?”他拿烟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念叨了一句:“昨天晚上,他还来过我这儿。怎么可能?” 李朝阳把帽子放在茶几上,坐下来说:“这种突发事件谁说得准!” “梨树镇的班子刚有个眉目,他这个副镇长却没了。”朱军满是惋惜。 “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副镇长一当就是十几年,全县也就他一个,却没闹过情绪。”李朝阳也表露出同情。 “好了,说说情况吧!” “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在回梨树镇的路上,他坐的昌河与拉沙子的东风相撞,当场死亡。司机受重伤被卡在驾驶室内,幸亏交警及时赶到,总算捡回一条命。”李朝阳说着,看了朱军一眼,“还有一件事,很棘手。据他妻子说,昨天下午他从信用社会计那里借了五万元钱,说是梨树镇改选,要进城来送礼。可出事现场却没有发现钱物,家人连夜报案,我马上派人调查。据受伤的司机醒来反映,白国栋昨晚曾到你这里来过。” 朱军迅速答道:“没错,他说要送我五万元钱,是用报纸包着的。我把他骂了一顿,让他拿回去了。在我这里也就待了十分钟。不知他去没去别处?” “据办案人员讲,司机说他一直跟着白国栋。白国栋从你那里出来,唉声叹气的,再没去别处。” 朱军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李朝阳往朱军跟前凑了凑,说:“我听了汇报,觉得这问题复杂了,想立即停止调查。可张华君不同意,执意继续调查。我怕这事牵扯到你,马上跑来向你汇报。你看,这事?” 朱军想了想:“身正不怕影子斜,该怎么查还怎么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看你还是要保持沉默,免得产生误会。” 朱军说:“好,尽量秘密进行,一定要搞清楚。” 为任用孙江涛的事,县委常委在小会议室专门开了个会。会议在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到下班时间仍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按照朱军的吩咐,食堂为大家煮了面条。既解决了屁股休息的问题,又解决了肚皮饥饿的问题。吃完饭,大家继续回到会议室开会,双方仍是僵持不下。吴松林一开始,就明确反对。他反复强调自己的意见:“……这个人既没有一点组织观念,又缺乏领导才能,不仅狂妄自大,而且从不认错。任用这种人,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李桂明不同意:“哪个人没有缺点呢?看一个人要一分为二,衡量一个干部更要一分为二。不能光看缺点,忽略人家的优点。是不是缺乏领导才能这一点,可以从与他共事的同志那里得到真实的评价。如果说他领导的那个镇经济指标是全县最低的,那就要问一问有多少个乡镇掺了水。说孙江涛自以为是,从不把领导放在眼里,这也要从两方面来看,一是我们有些领导同志习惯发号施令,二是有些同志习惯拍脑袋办事,今天是这样,明天又改那样,让人无所适从。而下面的一些同志根本不考虑这些意见对不对,一味说好好好,对对对。至于他做不做,又做成什么样,并没有谁去考察。而孙江涛不同,他觉得不对,就嚷嚷出来。他又没有恶意?我看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从工作本身出发的,很难说是目无领导。平心而论,哪种人对工作更有利,大家心知肚明。可为什么他受到批评呢?原因在于没有人喜欢听反对意见。就拿他把盖办公楼的钱用于修桥这件来说,有人说对,有人说错。说对的是普通群众,说坏的是干部。而另一件事,他把小车卖了,给教师发工资,就受到了大家的广泛称赞。从联系群众有利工作这一点上,我支持孙江涛出山。” 吴松林马上接过来说:“李县长说的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我认为要把工作做好,首先大家要拧成一股绳,什么能把大家连在一起?那就是思想统一,本来大家心都往一处想,劲都往一处使,一个人却说这不行。难道大家都要停下来,听他说三道四,工作就不干了?作为领导,你是喜欢跟你想法一致的下属,有了计划马上就能开展工作,还是喜欢跟你争来争去,十天半月也不能开展工作的下属?我想答案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出出主意,搞搞调查研究还差不多,让他干事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真的任用了孙江涛这种人,我们政府的形象,我们党的威信还能保得住吗?我先把话说到这里,如果常委会作出决定任命他为镇长,我服从组织决定。但我保留意见,谁坚持任用他,那么出了问题,谁就应该负责。” 朱军看着这场面火药味越来越浓,有意缓和一下气氛,他转过脸对刘红丽说:“刘部长,谈谈你的意见吧。” 刘红丽望了朱军一眼,对他说:“我最好不发表意见。” 看样子她是在有意回避。 周明金插言道:“孙江涛是个性格鲜明的人,他还年轻嘛,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我提醒大家注意一点,他毕竟在群众中有较高的威信。别看他这两年退出领导岗位,可孙庄镇的百姓依然把他当镇长看,见面仍然叫他镇长……” 郭长刚说:“周书记的说法不是没道理,但我觉得有一个硬性指标不能忽略,在他当镇长这几年,孙庄镇的各项经济指标,尤其老百姓的收入增长都是全县最低的。” 朱军说:“我听了各位的意见,觉得都有一定道理。我们在任用干部上是不是也灵活点,不能按部就班,死搬硬套。但有一个标准不能变,就是他是否代表党和广大群众的利益。孙江涛同志的情况,我认为他虽然有自以为是的缺点,但他能和广大百姓打成一片,能实事求是地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作风,和不怕丢乌纱帽的精神都是非常可贵的。我们的干部现在就缺乏这种实干精神。焦裕禄同志曾经说过,我们干部不是人民的上司,我们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必须和广大群众打成一片,同他们同甘共苦。因此,我认为孙江涛同志是可以任用的,刚才吴县长说了一句不客气的话,我们干部的任用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将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今天我表个态,任用孙江涛同志是我提议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愿意负责。争论了这么长时间,该说的话大家都说了,再说下去也都是些车轱辘话,没有多大意义。不如这样吧,既然形不成统一意见,咱们就举手表决!”朱军环顾一圈,没有人说话,沉默,耐人寻味的沉默。这时,朱军征求吴松林的意见:“松林,你看咱们是不是表决一下?” 吴松林已是精疲力尽,朱军的问题只有是或否两个答案。吴松林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遥遥头,还是说了句连自己都不满意的话:“那就表决好了。” 常委会通过举手的方式,以四比三通过了对孙江涛的任命。临散会前,朱军很严肃地说:“特殊时期,我们选择一个有争议的同志来担任一个老百姓关注上级更关注,矛盾冲突局面混乱地方的领导工作,常委之间有分歧,我认为是正常的。另一方面,下这样一个决心也是不容易的,可以说是担着风险的。这个风险主要由我来承担,关起门来的分歧,我的意见是不要带到工作中去,我们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只要大家都抱着这个想法,我们个人之间的不同意见,我看都可以统一起来。今天,就是一 个例子,反对也好,同意也罢,我们都是为了选出一个能使梨树镇尽快摆脱困境的同志。这个同志以前是不是和一些同志有冲突,从现在起,我们都要抛在一边,过去的恩怨什么的不要再提。我还是那句话,有意见不可怕,有分歧也不可怕,有派别思想或敌对想法才最可怕,互相拆台才最可怕。从今往后,大家互相之间要多交流思想,我们一起努力把故道建设好。我不知道大家是否知道,梨树镇在刚解放那一阵子,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先进,尤其是李庄村,那个时候就用上了拖拉机耕地,在全国那可是数得着的。可现在,我们离全国的平均水平还差得很远,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落后了,不仅在全国落后了,而且与几十年前相比,我们甚至是在原地踏步。所以,只要我们奋发努力,踏踏实实地工作,还是大有希望的。” 会议结束后,朱军交待刘红丽:“有可能的话,叫文印室今天晚上就把任命文件打印出来,梨树镇现在书记、镇长、副镇长都不在,要让孙江涛尽快上任。明天上午,你和我一起去梨树镇,给孙江涛开一个简短的上任会。” “我可以把任命文件在今天晚上搞好,梨树镇,我就不去了。我这个身份,说深说浅都不好。你说呢?” “你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按组织程序会议应该由你主持,你不去怎么说得通嘛。” “正因为我是组织部长,外面对我起的作用,会有种种猜测,我不出面正好使这些流言没了根据。你可能不知道,外面一直说我们早晚要复婚,你说我能去吗?” 朱军一听说得也是,就不在勉强他了。 对这样的会议,吴松林憋着一肚子气。通常任命干部在拿到会上讨论之前,在下面已有了充分协商。到开会时已形成了成熟的一致意见,根本不会出现有人反对的情况。他朱军倒好,搞了个什么举手表决,他这个县长的反对意见给一风吹了。虽然说个人服从组织,可引起这么大争议的人物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而且这个人以前和自己就合不来,别人早就说是我吴松林容不下他。如今他又杀了个回马枪,全县的干部怎么想?我吴松林哪还有什么威信?都说同学比兄弟还亲,那是不在一起工作。真在一起共事,有了矛盾分歧,各不相让,怎么亲得起来?! 在回家的路上,吴松林用手机给李朝阳打了个电话。可李朝阳的手机关机。估计李朝阳是在香村别墅他那个金屋藏娇的地方,与陈怡在一起。这小子倒有闲情逸致,公安局的工作已引起众怒,很多事己火烧眉毛。他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儿女情长。 吴松林回到家。直接朝卧室走去,妻子问他吃饭没有,他只是轻哼了一声。他妻子很少见他这样,忙跟进卧室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说着,他拿起床头上的电话,再次拨打了李朝阳的手机号码。这次终于打通了,李朝阳还没来及答话。吴松林就责怪道:“你小子又跑哪风流快活去了?电话也不接,如果出了治安问题,急着找你却找不着,你是不是失职?” “对不起,吴县长,刚才手机没电正充电呢。有啥指示吗?” “都啥时候了,你小子还不觉死鬼似的,难道没察觉到朱军要拿你开刀吗?你也注意点影响,千万不要让人抓住什么把柄。白国栋那五万元查得怎么样了?” “不就那样放着啦!” “别放着了,要抓紧调查。” “就这事啊,值得你对我发火。” “孙江涛要当梨树镇的一把手了。” 李朝阳心想这梨树镇可是吴松林一手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根据地,一下子交给一个他最讨厌的人。怪不得他发火。 “你是不是在陈怡那里?” “没有,我在家!” “ 你小子少上那里跑,万一让朱军知道,你小子就完了。千万要小心。我们也不能徙手待毙,要想法对付。” “我早就恨透了他,你有好主意吗?” “目前还没有,所以让你抓紧调查白国栋那五万元的事。” “我马上安排。” 李朝阳的确在陈怡那里,这些天他被朱军搞得昏头转向的,今天省厅的法医鉴定总算按着他的意愿下来了,为了庆祝一下,特地把陈怡约到别墅放松放松。吴松林笫一次打电话时,他正楼着陈怡在床上行云驾雾哪,为了防止干扰他们的好事,所以才把手机关了。事毕后李朝阳还没顾得穿衣服,开开手机就接到了吴松林的电话。 “吴县长又有啥咐吩?” 陈怡躺在床上问道。 “他呀和我差不多,日子同样不好过,看起来,老吴要和朱军掐起来了,常委会上为孙江涛的事,两人就争执不下。最后,常委举手表决通过了对孙江涛的任命。你想啊,举手表决,谁又不是傻子,当着你书记的面,谁会反对你提出的候选人。即使这样,要没有朱军的关键一票,孙江涛仍过不了关。” “谁不知道孙江涛是咋下去的?还不是和老吴合不来!”陈怡说。 “谁说不是呢,这下老吴可丢脸了,刚才在电话里就骂娘,哈哈!” “你还笑,对你不知是福是祸呢!” “是福不是祸呀,省厅的鉴定报告一下,我这个局长就稳当了。” “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现在这事,哼!”陈怡不客气地说。 “你可别瞎说,这对我可是……”李朝阳比划着“上”和“下”。 “谁不知道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哪!” “想把我弄下去,没那么容易!” 陈怡有些担心:“那你可要当心!” 李朝阳笑了:“不用担心,朱军也不是在清水里。昨晚上白国栋送礼的五万元钱,他想推掉可不容易。” 陈怡问:“你是说朱军收了钱了?” 李朝阳摇了摇头:“据我估计,他刚来还没站稳脚跟,不可能收人家的钱。再说了,他根本没打算提白国栋当镇长,收了也没法交待啊。可从调查结果上看,白国栋只去了他那里,别的地方根本没去。这有司机的证明,他朱军可是有口难辩。我已摸了他的底,他自己说白国栋要给他五万元,他没要,可谁能证明他没要?” “就凭五万元搬倒朱军,恐怕没这么容易,要不要我帮忙?” “你,算了吧。” 李朝阳穿着衣服说。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不舍得。” “是不是怕我跟了朱军,吃醋了?” “别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我的小宝贝。”他说着在陈怡的身上吻了一下匆匆离去。 其实李朝阳并不知道陈怡恨朱军超过他十倍。她恨不能千刀万剐了朱军。 一九七八年秋天。陈怡的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趁怀孕的时间不长,赶快把孩子打掉。她起初死活不说话,后来开口说了句:朱军不会背判我的,我得对得起他,我不能毁掉我们第一个孩子。这事终于被她父亲知道,气得他把陈怡狠狠地打了一顿,让她去打胎她又死活不肯,她大喊大叫:“你打,打死我算了!”他父亲是个既传统又爱面子的人,大小也是个大队的一把手,家中出了这种丢脸的事,这还得了。当时就给陈怡下了最后通谍,给她十天时间,打胎便罢,否则将被赶出家门,从此再不认这个女儿。父亲的通谍让陈怡倍加痛苦,又使她左右为难。逼得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陈怡怀孕的事不知如何传到学校领导耳朵里,校方为了消除影响,根据有关规定将陈怡开除离校。这无疑对陈怡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今天是父亲下通谍第八天了,这八天父亲的脸就像寒冬的冰霜一样,从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当晚,陈怡偷偷收拾了一下书包。带了仅有的30块钱。我要去找朱军讨个说法。本想趁夜深人静出走,可还没走出院子,她又吓得缩了回来。迷 迷糊糊捱到天明,母亲叫她起来吃饭,她怕赶路没力气,着实饱餐了一顿。母亲见她肯吃饭了,心底下高兴得不行,她以为女儿回心转意了,忙劝女儿多吃点。吃完饭,父母下地干活去了。陈怡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拿出那支作为定情物的钢笔,写了一句话:我去省城找朱军。然后,她背上书包出了门。她怕遇上父母,先绕到村北,上了去良镇的小路。到镇上的时候,邻县过梨树去故道的头班车已经开走了。她只好等第二班故道去邻县的回头车了。那时候全天只有三班车,上午两班,下午一班。不像现在隔十几分钟就有一趟客运汽车去故道,还有个体的机动三轮招之即来,价格也便宜。 陈怡问路边的卖货人,去邻县的车过去没有,那人见她是个学生,热情地说:“过去了,今天挺守时的,向故道去的那趟车刚过去没多大会,故道开来的车就过去了,再有两袋烟的工夫就该回来了。” 人家说了那么多,陈怡不好意思不吭气,随口说了句:“我等一会好了。” “你到故道去走亲戚?”生意很冷清,那人也许想找个人聊聊天,又问了句。 陈怡含糊地“嗯嗯”着,忙躲到了一边去。她怕碰到啥熟人,干脆跑到路边一家小饭馆的布篷子底下。是那种在路边楔了两个木头橛子,斜着拉到饭馆门口的那种布篷子,本意是遮挡一下路边的灰尘,可两头开着气,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作为篷子的白布早已被污染成黑灰色,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篷子下凌乱地放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四面歪扭七八有四条长条凳,凳面毫不夸张地说只有手掌那么宽,客人的屁股只能勉强地担在上面,似乎存心为难屁股的休息。不过,确实没人会在这样的凳子上久坐。饭馆只供应两样面食,水煎包与面条。食客们不要五分钟即可解决战斗,不像吃炒菜要坐等。 陈怡在靠近布篷底部的一张桌子前面朝东坐下,篷布正好可以遮住她,而她则可以看清汽车过来的方向。她刚坐下,饭馆的女主人曾过来想招呼她,见她没有动静,那女人在围裙上擦擦手又回屋去了。 陈怡百无聊赖地看着街道上的行人,那些人走来走去似乎并无目的,只是慢腾腾地瞎溜达。秋日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洒了一层薄薄的褪色剂,给人虽温暖但颇陈旧的感觉。陈怡收回目光,因为街道上的场景对她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熟视无睹的程度。或许是正值秋收的缘故,街道上很是沉闷,行人稀少,车辆及至绝迹。陈怡根本不用担心会错过客车,那司机习惯性的离路口老远就拼命地按喇叭,往往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陈怡虽然有意躲闪,担心碰到熟人,但当她意识到那辆车身浅蓝油漆剥落的客车正朝镇上开来时,她心里的恐惧正慢慢增长着,她又希望在街口能看见父母焦急寻找的身影。那个时候,他们即使不说一句话,她也会乖乖地跟他们一起回家去。可直到汽车稳稳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陈怡一只脚迈上车门的台阶,还回头看看了一眼,她希望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女售票员不耐烦地嚷嚷着:“上不上?不上就下去!”她硬着头皮跨进车门往后排走去,眼睛却瞧着窗外。车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个人。浅棕色的座椅靠过道一端多有破损,有些椅角已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海绵。陈怡选了最后排的一个座位刚坐下去,车子就开动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靠过去。她还没回过神来,那售票员已站在了她跟前,冷冰冰地道:“到哪儿?买票!”陈怡打开书包拿出五元钱,没好气地说:“故道!”售票员并不接钱,先数出该找的三块五零钱,撕了一张票递给陈怡,同时把五元钱收走,一个字不说转身离去。 时近中午,陈怡在故道西郊的汽车站下了车。先跑到车站值班室问清了故道火车站的大概方向,赶忙出了车站。刚出站门,有一辆三轮停在她身边,车夫招呼道:“去哪?” “火车站!” “上车吧,我送你去!” “多少钱?”陈怡一边问一边走。 “你一个人,又没带东西,便宜,五毛!”那人紧跟着劝说。 陈怡想,五毛钱能买五个烧饼了,我一路上都吃不完,当即说:“不坐!” “我以为你坐呢,都没拉别人,现在,人都走啦,你不坐,我拉谁去?” “我没说要坐啊!”陈怡走到一个烧饼摊子前,掏出五毛钱说:“买三烧饼。” 这种烧饼是故道传统的面食。面发好后,先擀出面饼,再在一面的中心刷上白糖水,然后在糖水处撒上芝麻,就可以放到特制的烤炉里去烤了。烤炉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下部是铁皮桶制作的火炉,上部是倒扣在火炉上的一口铸铁锅,一侧开有扇形的口子方便操作。面点师傅用一个长柄的铁铲将面饼送进去,凉的饼子遇到热的锅底,瞬间粘合在一起。不一会,一股混合着甜香味的热气就会飘散开来。有经验的师傅,根本不用观察面饼的成熟度,只凭香气的变化,就可以准确判断出面饼是否考好了。他将铁铲与铁钎配合着,取出已成金黄色的烧饼。刚出炉的烧饼中间往往自然鼓起,形如圆帽,色香味形俱美的烧饼深深勾引起路人的食欲。 摊主拿出一张草纸,包好三个烧饼递给陈怡。她接过来,又买了一碗茶水,吃了一个烧饼。就去了火车站。 故道去省城一天里倒有好几趟过路车,陈怡到火车站的时候,时间最近的一趟是下午一点四十三西安到省城的普通客车。对比一下,这趟车比其他车次便宜好几块钱。陈怡拿定主意,走到铁栅栏内那个窑洞形的小小窗口,把钱递进去。里面一个操普通话的声音问:“到哪?” 陈怡歪过头,看见里面是一张伸出深蓝制服外的白白的胖脸,那脸拉得很长,让陈怡想到挂满白霜的大冬瓜,她怯生生地说:“到省城。” 不一会,窗口里推出几张零钞,上面躺着一张票,硬纸板上是白底黑字,故道省城几个字大而清晰。两个地名中间是车次,右上角一个小圆圈里,套住一个“普”字。陈怡急忙把票抓在手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等待的时间让人疲劳,陈怡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父母的身影,她想象得出他们看到她的留条后的反应。现在刚过一点,他们还在田地里劳作。也许,他们看到条子的时候,她已踏上了去省城的列车。尽管她在内心里强烈希望他们能阻止她的行动,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哪怕一点可能回旋的时间。而那个必须行动的时间却很快到来了,检票员拿着扩音喇叭叫着:开始检票,开始检票。陈怡一手捂着书包,一手拿着车票向检票口跑去。她把车票递给检票员,当检票钳“咔嚓”一声铰出锯齿形小口的时候,泪水模糊了陈怡的双眼。出了检票厅的大门,广播喇叭响起来:列车进二道,请值班列车员接车。列车进二道,请值班列车员接车。不断重复的声音虽然很平稳,但仍然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紧迫感,陈怡还没看清站台什么模样,西来的列车已经携着一团雾气稳稳地停靠在站台上。这时,广播喇叭又变换了新的内容:列车停车五分钟,请旅客抓紧时间上车。陈怡这是第一次坐火车,跟着要上车的几个人一路跑,她紧张得嗓子里发干,丝毫体验不到出远门的兴奋。陈怡刚进了车厢,气还没喘匀,列车就开动了。 车厢里人倒不多却相当拥挤,大包小笼的堆满过道,陈怡只能侧身而过。有几只笼子里竟然装着活鸡,散发出一股臭味。这臭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气味,让陈怡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她伏在车座背上不自觉地咳嗽起来。旁边一位衣服上满是尘土看不出多大年纪的农民忙站起身来,“去坐我那儿。”声音响起的同时,那人已站在陈怡的身边。陈怡不知说什么好,脸一下红了起来。人家看她不动,又劝道:“坐吧,我快下车了。”邻座的几个人也说:“坐吧,坐吧!”陈怡走过去,座上的人往外移了移,空出来靠窗户的一个位子 。陈怡坐下,回过头去看那人,人家朝她笑了笑,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说感谢的话,忙转回头看着窗外。 约摸两个小时,那人从行李架上拖下一个沉甸甸的黄白色帆布包挎在左胳膊腕里,右手拎起两个鸡笼子朝车门走去。碰到障碍物,他将鸡笼举起来,惹得鸡们“咯哒咯哒”乱叫。有人趁机开起了玩笑:“这个大老爷们真能耐,把鸡弄得‘咯咯’叫。”这么一折腾,前面的人纷纷躲避,他往外走的路倒通畅了。此时,陈怡也给逗乐了,她看着那人的后脑勺慢慢地朝车门移动。在高高低低的人头阵列里,陈怡可以很清晰地辨认出那人的头颅。随后,那颗头颅在车厢衔接处消失了,估计是拐到车门处了。不一会,列车车速慢了下来,列车员站在车过道口喊了几声:“黄口到了。该下车的下车了。”有人站起来,伸伸懒腰。陈怡看向窗外,正看到白色的水泥柱子支撑着一块水泥板,上面阴刻着两个字,午后的阳光斜射在水泥板上,阴影使两个字相当模糊,再加上列车仍在滑行之中,陈怡并没有看清那两个字,但意识告诉她那两个字应当是“黄口”。 列车在停稳之前,“哐当”一声,车厢好像与什么物体撞了一下,轻轻往后挫动,无奈地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比故道还小的车站,只有两道铁轨一个站台,一幢站房与农家住房没什么两样。透过玻璃窗,陈怡看见那个人下车后,把东西放在站台上,朝左右看了看,深深喘了口气,拿起东西大踏步地向出站口走去。 到徐州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厢的灯全打开了,昏黄的灯光下,周围人的脸似乎遥远起来,让陈怡感觉不真实。但不断升腾着的烟气,又在提醒陈怡身在何处。陈怡觉得此时应该做些什么,她慢腾腾地从书包里拿出包烧饼的纸包打开,取出一个烧饼。那烧饼失去温度后虽然有些冷硬,但陈怡仍吃得津津有味。吃到一半,陈怡再也吃不动了,急需饮水来解渴。陈怡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喝水的杯子。她拿着半块烧饼,挤挤捱捱到了茶炉处。茶炉边上并列着三个洗手池,一个人正歪着头嘴对着水管喝水。陈怡打开一个龙头,弯下腰双手捧成瓢状接水喝。她喝水的同时,那水也从指缝间流出,总也喝不尽兴,但毕竟解了渴。 陈怡走在过道里,看见车窗外灯火一片,这就是城市给陈怡的第一印象。按照村里人一盏灯就有一户人家的说法,那城里的人家真是多得数不过来。望着窗外的灯火,陈怡心里忽然忐忑起来,父母此刻在做什么?他们还会骂:你真丢人现眼!为什么不去死?等等那些乌七八糟的话吗?还会逼着自己去医院堕胎吗?刚出门的时候,陈怡快乐地像只飞出笼子的小鸟,而随着列车渐行渐远,快乐的心情也越来越淡,担忧的阴云越来越浓。可陈怡一门心思要见到朱军,她要听他说一句话,要还是不要这个孩子。她也知道很有可能得到否定的回答,但她要亲耳听见,她要他知道是因为爱他,才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她希望他能像个男子汉,勇敢地负起他该负的责任。 列车在夜色中几乎以不变的节奏前行,“咣当,咣当”的声音单调得使人昏昏欲睡。陈怡睁着空茫的双眼,只能望见窗玻璃上浮现出的,像倒映在水中影影绰绰的脸形,以及窗外被灯光映照布满碎石的路基坡面。再远处的世界被黑夜沉沉淹没,透明的玻璃则把黑夜装饰得像一个奔跑的巨人,列车搅动的风声是它粗重的喘息。陈怡转回头,头依靠在座椅背上,车厢里像极集市散罢后的清寂,偶尔有喁喁私语。不知不觉间,陈怡眼皮也沉重起来,模模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列车停靠车站的时候,她会有一个瞬间的清醒,听完列车员报完站名,又回复到睡梦中去。 火车抵达省城的时候已是次日早上八点。列车刚一停稳,人流就像打开闸门的水冲出车门,涌向站台。然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指引着,弯弯曲曲流向一个方向。陈怡被这股洪流裹卷着懵懵懂懂地出了站,到了站前的广场上,人流像融入大海一样,星散向四面八方。陈怡孤独地站在广场上不辨东西南北,太阳升起的方向她感觉是南边,而理智告诉她那是东方。广场四周的高楼大厦拥挤着,让她看不见道路,那些奔跑的公共汽车和自行车流,让她不敢迈步。尽管身边是喧闹的人声和喧嚣的市声,但陈怡感觉自己走进的是可怕的荒野。陈怡闭上眼睛,她默默祈祷自己能找回正确的方向感。但当她重又睁开眼睛的时候,方向依然是错的。后来,她才弄明白,在故道上车时,铁路是东西向的。这种残留的方向感左右了她,她把所有的铁轨都固定成东西向的,省城南北向的铁路自然难以例外。怎么办呢?她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鼻子底下一张嘴,不能问吗?问谁呢?她左手边正是一溜小吃摊子,她走向最近的一个摊子。人家见她走过来,忙问她吃什么?她拿出信封说:“我想问你,去这里怎么走?” 那摊主并不接信封,而是说:“我怕说错了,你走冤枉路。售票厅里面有问询处,你到那里去问,人家能详细回答你。” 陈怡走进售票厅,离门不远有一个弧形柜台,上面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问询处。柜台后面坐着一位很富态的女同志,脸上的表情很单一,冷若冰霜。陈怡战战兢兢走过去,说出的话有些结巴:“同志,俺想问你去这里咋走?”陈怡晃晃信封说。 “咋走?咋走?你不给我看信封,我知道你去哪儿?”那富态女人教训道。 “这儿,就上面的地址。” 她拿过去,瞥了一眼说:“先在火车站广场坐一路再转四路就到了。” “啥一路呀?”陈怡大起胆子问。 “你咋来的?火车有多少次,那汽车就不能有多少路?” “咋坐呀?” “咋坐?”那咨询员乐了,“用屁股坐呀!” “嗨,俺是说到哪里去坐?”陈怡哭笑不得。 “哪里有车到哪里坐。我不是说让你坐一路汽车吗?你到广场的西南角去坐,那里是一路车站。”那女人不耐烦地说。 “你说一路转四路,咋转四路呀?”陈怡硬着头皮问。 “你真罗嗦,咋转你问一路车上的售票员不就知道了?我现在给你说了,你能记住吗?”这女人摇摇头,无奈地说。 “俺记不住,你给俺写在信封上吧!”陈怡盯着她不放。 “你还得寸进尺啦,好,就算我欠你的,我说你写。”那女人递给她半截铅笔,“嗯,坐一路到长江路去换四路,到长江路再转四路。”那女人见陈怡不急不恼,语气也平和多了。 陈怡出了售票厅,穿过站前广场,找到一路车站。车站里停着六七辆挂着蓝色搪瓷牌子白色数字的汽车,那汽车好长,比她去故道乘坐汽车的两辆加在一起还长。她见有一群人都在一路车牌下站着,想必是在等着发车吧。陈怡怯生生地站在那群人的后面,根本不敢挤进去。不一会,有一辆车发动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你推我我挤你地往前涌去。当车停在站牌前的时候,人群呼啦一下扑向车门,疯狂地争抢着座位。陈怡被这场面惊呆了,人群已风一样刮进了车厢,可陈怡还站在站牌下。一位售票员朝她喊了一声:“走不走啊?”陈怡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跨进车门里。几乎同时,车门“嘭”地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了。她急忙扶住售票台,汽车“咯噔”一下开动了,她一个趔趄靠在了售票台前。售票员白了她一眼,说:“买票,买完票,快找个地方坐下,你这样影响我工作。” 陈怡死死抓住售票台边的栏杆,问了句:“转四路是在长江路下吗?” 售票员“哼”了一声:“五毛。” 陈怡掏出五毛钱递过去,售票员在满是数字的车票上,用红蓝铅笔画了一个红道后,撕下来给了陈怡。陈怡接过车票,仍站着未动,她怕坐过了站。 售票员说: “那里不是有座吗?” 陈怡说:“该下车的时候,你叫我。” “那么多事,人家打破头抢座,你有座不坐。”售票员口含讥讽。 随着售票员的说话声,一车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陈怡。陈怡气哼哼地在一个空座上坐下来。刚过了两站,陈怡就问:“到长江路了吗?” “早着呢,你别问了,到时候我叫你。”售票员说。可陈怡怎么也不放心,在座位上东张西望,如坐针毡。 售票员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偷偷地直乐。途中,她又站起来问售票员到没到站,售票员呵斥道:“我不是说了吗?到站我叫你,你偏不听。” 陈怡只好又坐回到座位上,汽车又停了四次,售票员叫道:“那个农村女孩,下一站就是长江路了,你站到门前来。” 车停下来,陈怡小心翼翼地刚踏下门前的梯道,争抢着上车的人,“嗡”地一声把她挤贴在车门上,她着急地大声喊叫:“我下车,我下车!” 售票员也职业性地喝止:“先让她下去,先让她下去!”可没人理会,陈怡只好硬撑着不动,直到再无人上车。陈怡似乎是跳下车的,差点跌一跤。还好,她很快找见了四路站牌,省得问别人被抢白。她走到四路站牌下,像证明什么似的,在站牌上找到了裕民路,心里多少感到点踏实。不久,四路车来了,她上了车,对年轻的男售票员说:“俺卖一张到裕民路的票。” “下一站下去,到对面还坐四路,你坐反了。”男售票员说。 “我看了站牌子,四路汽车有裕民路这一站。”陈怡茫然地问。 “你看见了裕民路的站名,但你看见站名下的箭头了吗?裕民路在长江路前面呢。现在,这车离裕民路越来越远了。你必须到马路对面去坐,才能到裕民路。”男售票员解释说。 “你说裕民路在长江路前面,那一路车售票员为啥让俺换车?” 男售票员哭笑不得:“你以为这是在你们村里,东南西北就一条路!裕民路是裕民路,长江路是长江路,中间隔着好几条街呢。要是一条街,为啥会有俩地名?” 陈怡想这进了城里,就像进了沙漠一样一下子就转了向,她知道售票员说得对,但她的意识怎么也跟不上。到站了,男售票员提醒说:“下去吧,对面换车去!”陈怡吸取了刚才挨挤的教训,一下子冲下车。 折腾来折腾去,陈怡总算在裕民路下了车。可面对一幢幢高楼大厦,陈怡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一连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裕民路十号是往左还是往右,只有一个人说,裕民路从头到尾有二里长,路南是单号路北是双号。眼看着要到中午了,陈怡饥肠辘辘,急切想找到一处能坐下来休息的地方,可在找到朱军之前,她又不愿意停下来休息。正在她茫然无助的时候,她发现一位手里拎着菜篮子的白发老太走过来,她急忙迎上去,老太太有些吃惊地站住了。她气喘吁吁地问:“俺想问你,裕民路十号咋走?” 老太太迟疑一下,指着马路对面说:“十号在路北,你沿着马路一直往西走,走个十分钟,就能看见邮局,那个邮局旁边有一个大门,就是裕民路十号,我听说那里是省委家属院,门口还有站岗的呢!” 陈怡笑着点点头,随即快步穿过马路往前走去。相距还有十几米,她已看到了邮局特有的绿颜色,陈怡的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愫。可走到院门前的时候,看门的战士拦住了她:“你找谁?” “我找……找朱军。”陈怡生怕人家问她和朱军啥关系,脸悄悄地红起来。 “朱军?住哪个楼?”那战士问。 “噢,这信皮上写着呢。”陈怡说着,忙从书包里取出朱军寄信给她的信封。 那战士接过信封看了看,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咦,这不是朱玉民书记的家吗?” “对呀,朱军是他儿子。”陈怡轻声地说。 “你进去吧,右边第三栋楼就是六号楼。”那战士用手指了指大门右边几座三层的楼房说。 陈怡照着战士的提示找到了六号楼,又照信封上写的走到二门二层。她站在一扇暗红色的木门前,来回走了三四次,手心里冒出一层细汗,她才定下神来,迟疑着敲响了门。 一阵急促的响动之后,门里问了一句:“谁呀?” 陈怡叫了一声:“阿姨!” 一阵门响,门打开。郑怀芝手扶着门站在门内,看到陈怡,惊地一愣。一时语塞:“你这是?……” “我从老家来,刚下火车。” 郑怀芝总算恢复了常态,笑着说:“我趁中午吃饭的时间回趟家,可巧你来啦!”她打量着一身疲惫的陈怡,“快,进屋。” 陈怡走进客厅,郑怀芝忙张罗着倒水:“渴了吧?来,先喝杯水。” “不渴,不渴。”陈怡说着,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郑怀芝劝道:“慢点喝,别呛着。我再给你倒一杯。” “够啦,不喝了。”陈怡小心翼翼地坐到沙发上。 “陈怡,你这么远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郑怀芝问道。 陈怡低下头说:“也没啥事,只想和朱军见个面。” “你们都正上学,眼看着要高考了,你找他干啥?”郑怀芝心里直打鼓。 “我们学校放秋忙假,我就……”陈怡偷偷瞟了郑怀芝一眼,说。 “看你吞吞吐吐的,有啥事不能跟阿姨说?”郑怀芝温和地劝说道。 “我,我……有事想问问朱军。”陈怡咬咬牙说,眼圈有点红。 “你和朱军不过是一般的同学,有啥事非要找他?”郑怀芝假装糊涂地问。 “朱军他?”陈怡不得不问。 “你是问,他咋不在回家?不巧得很,他父亲病重,省城不好治疗,要转到北京去。原打算我陪着去北京,免得耽误小军的学习,可医生说我的哮喘病不适宜到北京去,那里天冷会加重病情。没办法,只得由朱军跟着去了。”郑怀芝沉重地说。 “伯父得的啥病?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怡急切地问。 “你伯父的肺病由于耽误,在省人民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不见轻,这才转的院。啥时候回来,这谁说得好?” 陈怡眼巴巴地看着郑怀芝:“阿姨,我能去北京看他们吗?” “我还不知道住哪家医院,你咋去?”郑怀芝回答。 陈怡哀求道:“阿姨,你告诉俺吧,我见了朱军就回去。” 郑怀芝生气道:“这孩子,好像我成心骗你似的,他们昨天刚走,我真的不知道住在哪家医院。再说,你们的主要精力应放在学习上,为他爸的病朱军已经耽误了不少课程,你要是懂事,就别打扰他!” 陈怡为难地低下头:“阿姨,我想问朱军俺俩的事。” 郑怀芝当即严厉地说:“你们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吗?你能不能不找朱军!”她跑进一间屋子,随后拿着一封还没有发出去的信递给陈怡,“这是他准备寄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因他爸病重,还没有来得及寄给你呢。正好你来了,你好好看看吧!” 陈怡从未封口的信封里抽出信纸,展开细读。读着读着,陈怡不觉落下泪来,这是一封绝交信。陈怡没读完,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信不由地从手中滑落。 郑怀芝急忙扶住她的肩膀:“陈怡,你没事吧。” 陈怡抓住郑怀芝的双手,苦苦哀求着:“阿姨,求求你,我没办法啊,我已,我已……” 她哽咽着说下去了。 郑怀芝搂住陈怡轻轻地抚摸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可你想过没有,你和朱军能成吗?光有感情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再说你们这么年轻,懂得什么感情?彼此有好感,在一块说说笑笑,那算什么感情!” “我们可不是开玩笑,我们是认真的, 他向我保证过的!”陈怡流下泪来。 “他向你保证过什么?娶你?和你结婚?”郑怀芝心里七上八下,陈怡泪眼模糊地点点头,“嗨,结婚多年的还有离婚呢,何况你们只不是一种同学关系, 而且再说了,你们一个在省城,一个在农村,这可能吗?我不是老脑筋有封建思想,虽不要求门当户对,但也不能……啊。你想过没有?你们真的结了婚,孩子的户口都没法解决。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根本就不考虑这些问题。陈怡,乖孩子,既然朱军现在己想明白,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你也别太计较了。 就当它过去了,啊?” 陈怡含泪道:“不是我太计较了,从你们离开村里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幻想破灭了。可我心有不甘啊,我只能自己骗自己。种种念头折磨得我一直睡不好觉,学习更是一塌糊涂。我知道,他即使答应了,家人也不会同意。可,可我已怀上了朱军的孩子。” “啊!这,这……”初听这话,郑怀芝倒吸了一口凉气,“陈怡,这怎么可能?你和他……,你们……你这么一个朴实的女孩,可不能用这种手段来吓唬我!我本来想留你在省城玩几天,可现在,我不能留你了!”郑怀芝语无伦次了。她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对陈怡说:“这是150元钱,你拿着回去吧。” 陈怡没有接,她绝望的摇摇头表示不要,但她仍然哀求道:“阿姨,我求求你让我朱军一面吧?” “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他去北京了。陈怡,把钱拿回去吧。”郑怀芝把钱塞进陈怡的口袋里。 “阿姨,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找朱军的。”陈怡把钱掏出来放在桌上。 郑怀芝见陈怡不要钱,非要找朱军不可,想了想便说:“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说着就要走。 陈怡看出这是主人下了逐客令,逼她快快离开。既然郑怀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懒着不走,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况且陈怡的性格又是那么生硬坚强。她含恨离开了郑怀芝的住处。但她并没有彻底绝望,因为她没有见到朱军,她知道朱军是爱她的,绝不会抛弃她。虽说朱军写了断交信,但他没有寄出去,证明他仍然爱着她。无论如何得找到他。她决定在街上找了个简易的旅店住下,她要找遍省城所有高中,直至找到朱军为止…… 第十一章 早上,朱军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他拿起话筒:“喂,哪位?” 我是刘昆山哪!” “噢,昆山呢,是不是省厅的鉴定报告出来了?” “是啊,朱书记,但结果并不理想。省里的鉴定报告与县公安局的结论大同小异,我对此有些怀疑。” 朱军问道:“难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能有问题,按常规来说,拿出报告不需要这么长时间。这中间拖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怀疑有人在里面作了手脚,使结论改变了。” 朱军马上说:“这只能是怀疑,你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可乱讲。你的意思,下面怎么做?” “最好,再做一次。拿出最权威的结论,才好向死者家属交待。” “好,那就再做一次。权威的机构是不是要找公安部啊?” “省厅已经做过了,往上只有公安部了。” “为防止有人干预,这次到公安部一定要秘密进行。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告诉其他人有这个行动,等结果出来再公布。为不暴露这次行动,你直接去北京,联系好以后,马上回来,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好,我这就去办。” “对了,注意不要将省厅的鉴定结果通报给他们,以免造成影响。”朱军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一点我清楚。”刘昆山笑着说。 “那我就放心了,辛苦你了。” 刚放下电话,刘红丽就拿着几份文件敲门进来了。 “按你的吩咐,文件已经打印出来,今天就可以给县里各部门及各乡镇发下去,这里有几份,你可以带上去梨树镇。没影响你的计划吧?” “但也有遗憾呢,”朱军笑着对刘红丽说,可刘红丽假装不懂,不接朱军的话头。朱军接着说:“我们的组织部长不能亲自出马。” “孙江涛可巴不得呢,这样书记就要亲自送他赴任了。”刘红丽开起了玩笑。 “原来,刘部长留了这么一手。” 这时,电话又响了。朱军拿起听筒:“噢,是江涛啊!你已经到了,要不要上我办公 室,咱们一起去?”朱军一边接电话,一边示意刘红丽留下。刘红丽摆摆手,急速离去。 “你不上来,也行,那我马上下去。”朱军放下电话,拿上文件包往楼下走去。 他往值班室招呼孙江涛的时候,司机已把车开了过来。 孙江涛站在车前,等朱军上车。朱军无意间抬头,突然发现办公楼窗户后几乎都有关注眼睛。可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似乎得到同意口令,又都缩了回去。朱军摇摇头,大声招呼:“江涛,别站着了,上车!” 孙江涛可能也注意到了刚才的情景,不紧不慢地转过车屁股,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上了车。 朱军等孙江涛坐进来,对他说:“江涛,本来说好刘部长去送你上任,可她临时有事,我替她来送你。” “是吗?这么说,书记亲自送我上任,我还要感谢她喽?” “江涛,你这张嘴就饶不了人。” “说实在的,她刘红丽来不来不要紧,如果不是你将我的军,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去梨树镇。” “怎么?刚两天,你就后悔啦?” “那倒不是,我答应的事从不后悔。” “好,我就喜欢你这股痛快劲。希望你上任后,也能雷厉风行,干出点成绩来。” “能干成什么样,还很难说。不过,封建点的说法是,士为知己者死。死说不上,和你共进退,应该做得到。别的,我不怕,就怕你离开,你一走,我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朱军笑道:“你未免太悲观了,你有能力,放在哪里都是一条好汉。” “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想踏踏实实为善良的乡亲们做点事。” “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咱们一块努力吧!” 孙江涛笑着回应道:“那好啊,咱们在各自岗位上一起努力吧。” 朱军顺势转过话题:“梨树镇当了先进这么多年,原因就是许多问题被捂住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现在问题暴露了,可以说是一次大暴露。就像一个平时连头痛脑热都没有的人,突然得了病,通常会是一场大病。你上任以后,首先是要治病。抓紧时间协助周书记把梨树镇的问题查清楚,找出问题的病根,好对症下药。想一想,真是千头万绪。有些基本情况必须搞确实,梨树镇这几年的收入、开支与欠款到底是多少,来来往往的账目都要反映出来,不能是一笔糊涂账,看能不能搞一份近几年的统计报表,不要有任何水份,从中也许能发现一些问题。还有化工厂那件事,要秘密地调查一下,主要是农民集资款的去向,绝不能不了了之。” 孙江涛严肃地点点头:“事情真不少啊,看起来要有拼命的准备。” “我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 “有你的支持,没了后顾之忧,我就可以放开干了。” 两人谈得越来越投机,车子不知不觉到了梨树镇的街上。 正巧,云龙飞去梨树镇办事,看见朱军来送孙江涛上住任。李朝阳昨天晚上给于兴农刚打来电话,神神秘秘地说要通报一个内部消息,县委常委会已通过任命,孙江涛要到梨树镇走马上任了。至于上任的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昨天晚上刚得到的消息,今天上午就来赴任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更奇怪的是,县委书记亲自来送,倒是件稀罕事。可看不到一个迎接的人影。通常是上任的干部未到,欢迎的红幅就高挂起来了,欢迎的人群也提前站好队微笑起来了。你看,两个人根本不在意此时的冷清,说笑着往办公楼去了。真是新官上任,老规矩全没有了。 云龙飞轰了一脚油门,车子就窜进了兴农总部的院子。 他赶忙跑上二楼,闯进了于兴农的办公室。 “什么事?把你急得兔子似的!”于兴农头昂在椅子背上,两手搭在扶手上,悠闲地问。 “于总,你猜我看见谁了?” “看见撵兔子的狗了!”于兴农揶揄道。 “你还真有大将风度,说不定烧你的火已点着了。” “你从哪里日囔出这话?” “朱军送孙江涛来镇政府上任啦!” “他娘的,也忒快了吧?不是昨晚上刚订下来吗?”于兴农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听说为调查化工厂专门成立了专案组,” “凭我和他岳父的关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况且化工厂的事已调查几次,根本查不出什么问题。他要查,让他去查好了。他急着想立功啊!新官上任,就是假阵把戏也要搞的和真的一样。哪个不是到最后,都和我于兴农坐在一条板凳上!” “万一,他搞到了对咱们不利的证据,再下手就晚了。” “我不信咱们没办法控制他,金弹银弹美人弹,他吞下哪个弹都别想跑掉。” “我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我们也不得不防。兴贵当时是厂长,你觉得他……” “他没心没肺的,三句话就会露馅。你抓紧让兴贵出去躲一躲,一切费用由我出,告诉他,没我的命令不要回来。”于兴农下了决心。 “好,这一招就能掐断化工厂的线索,看调查组怎么办!没想到这小子几把火也烧得这么历害,把政府大楼给停了,这又弄出来个孙江涛,加上化工厂。于总这几件事对咱们都不利。” 于兴农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大楼停了无所谓,我正担心垫资盖了县里没钱还款哪,放那里早晚还是咱盖,我倒欣赏这个朱军。晚些天我把他岳父叫来叙一叙。必要时给他点甜头,不信不听咱的。” 第二天午后两点多钟,村里刚刚吃过午饭 。李长军的妻子正用洗碗刷锅的汤汤水水,在一个大塑料盆里拌着猪食。猪圈里的一头老母猪听到动静,早已急不可耐地用力拱着圈门,“哼哼”声越拉越长,最后竟“嗷嗷”地叫起来。她端起盆,走到圈门边,那老猪转而发出短促欢快的哼声。当她弯下腰隔着栅栏圈门,刚将猪食倾倒进食槽,母猪就埋下头,长嘴探进去,“扑嗒扑嗒”地舔食起来,嘴边冒出一股股食沫。“你这个老东西,又没谁给你抢,看把你急的,就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李长军的妻子似嗔似骂。 说完,她拿着猪食盆,往灶屋边的压水井走去。刚走到院子中央,毕作先领着两个穿戴整齐的人进来了。一看就知道是坐机关的干部。她还来及招呼。毕作先倒开了口:“大嫂,喂猪啦。” “毕局长,你们……!她看看其它两位问道。 “对了,忘了介绍,这两位是县卫生局和水利局的同志。” 这时,她才注意到两个人手里都提着个红塑料桶,桶里放着一排排白色的针管似的东西。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望着她疑惑的目光说:“大嫂,我们是接受县委的指示,专门来提取水样的。” 另外一个人鼓着肚子,如果是个女的,少说也有几个月的身孕。他拿出白色的管子说:“大嫂,你压点水,我们带回去化验。” “俺灶屋里有水,给你舀点。” “你还是新压点吧,那水放上一阵子就变了,怕化验不准。” 她想,水变了?水也会变?它要是会变,俺这村的人就不用喝又涩又苦的水了。啥化验?那舌头又不是喝不出啥味来。问舌头就行了,化啥验嘛。行,行,行,咱也不懂那洋玩意,他咋说咱咋办得了。她舀了一舀子水做引子,先抬起压水铁杆,然后压下去,通过压水阀将杠杆运动转变为活塞运动。她快速地压动了几下,大肚腩忙伸过管子接水。接完,他将那支透明的管子举起来,看着仍在管子里打转的水体,塞上盖子,问道:“大嫂叫什么名字?这水是你家的要写上你的名字。” 她说:“写我们当家的名字吧,李长军。” “他当家?不是真的吧?”毕作先开玩笑说。 “我们这个家,除了还算够吃的粮食,啥都没有,有啥可当家的?” 说着,大家都笑了。 “好了,不说笑了,我们还得去别家。李庄的东南西北中都要采样,你家在村南,是第一家。”毕作先说着,欲往外走。 李长军的妻子说:“你昨天晚上,说要找人来化验。哈,我以为你光说大话不办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她怀着感激的心情,送毕作先他们往外走。 毕作先说:“今天一早,我就用手机向朱书记作了汇报,他当时就给卫生局长、水利局长挂了电话。下午他们就上门来了。这回你相信了吧?咱县里还是有愿意为百姓办实事的干部的。朱书记说,化验后,如果能确定是水的问题,马上打报告。先勘探,如果能避开涩水层,就贷款给李庄打一眼深井,再建一个水塔,到那时候,李庄就像城里人一样,家家都可以吃上自来水了。” “根据水利局掌握的初步资料,李庄比较低洼,又是沙土地,浅水层可能受到故道河河水的影响,盐分偏大,导致压水井汲取的浅层水变涩。有了这次化验的依据后,水利局就好开展后续工作了。”大肚腩解释说。 她顿时高兴道:“要早这样多好,也不会有人,撵你们走了。” 毕作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风趣地说:“工作刚开了个好头,你们这次撵我们也不会走。” 说着,已到了门口。毕作先说:“我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客人,甭送了!” 几个人出了李家的大门,往左拐上北去的村路。已走到李家的围墙外,毕作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在墙外喊起来:“大嫂,等李大哥回来,告诉他今晚在村委会开党员会,别忘了!” 李长军的妻子高兴地大声回应:“知道了,你放心,他回来,我给他说。” 当晚,李长军吃过晚饭已快八点了。老伴催促道:“不是说晚上开会嘛,还不快去!” “嗬,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当村支书的时候,一说开会,你就嚷嚷,开会开会,嘿,开啥会吗?就你们那几块料,除了在一块抽烟,啥问题也解决不了。我刚才一进门,你就说那个毕局长要我去村委会开会。现在,我的饭碗刚放下,你又来催,倒像去赶集似的,生怕晚了。开会又不是赶集,一时半会散不了。你跟着着哪门子急?” “我看着这次来的不同从前那些.,从前来的人根本不到家找你谈心,再说昨晚说的话,今天就来人化验 还不是眼见着人家为村里办的实事。要搁着以前,我才懒得费唾沫。” “三分钟的热度,过不了几天就凉了,你还以为他们能呆多长时间,就冲着你我也就去一趟吧!” “你的脸皮比城墙拐弯子还厚。人家还不是看在你当过村支书的份上,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 老伴的话还没说完,李长军已走到了院子里,他习惯性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想去摸出棵烟来。可碰到烟盒的当口,他又忍住了,开会的时候该会有烟抽吧。就此,他不由加快脚步出了家门。 门前低洼处,还留有些许积水。前几年,每到夏天,他就会围起一个粪池,积几车农家肥,到秋里种麦用。近几年,大家普遍施用化肥,他也懒得积肥了。化肥虽然贵点,但省时省力省心。 李长军绕过积水,走上了往西的大路。锅碗瓢盆的交响中,不时有孩子的哭声,时高时低的说话声,时远时近的狗叫声,偶尔响起季鸟的叫声,刚形成合唱的阵势,却戛然而止。 李长军走到村西的路口,也没遇见一个人。但已能看见村外果树林里,四处晃动着电筒光,那是提着水桶抓季鸟猴的村人。过了村西的路口,路南还有最后两户人家,路北原是一口水塘,如今已被填平大半,并有一户已在上面盖起了房子。再往前,是一个丁字路口,往南的路通向一个叫夏黄庄的村子,往西的路通向张庄。路口的西侧有一座青石板铺就的小桥,简单到不见护栏。村委会位于丁字口的西南角,是李庄最靠外的一处院落。它的东侧与北侧都是防洪沟,南侧与西侧就是果园了。村委会的大门面东朝着整个村子,四块水泥板拼接起来连通了它与往南的村路。如果是一户人家,那个只能走开一辆拖拉机的水泥通道还算相称,而作为村委会无疑有游离村外自我隔离之嫌。尽管当时很多人反对村委会外迁,但为了扩大村小的规模,在村小隔壁的村委会只得易址。起初,村委会成员考虑在村里找一处地方作为村委会的新址,可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出让宅基地。最后,只好选址村外。说起来,也许是有些迷信色彩。村委会易址不满一年,村长就被赶下台,从此再没有选出一位压得住阵的村长来,村委会也随之无疾而终。之后,院墙倒塌,门窗被毁,已是任人宰割。 李长军站在路口,看着已重新垒起的院墙,望着屋子内透射出的明亮灯光,感叹着村委会已然换了模样。李长军往南走了几步,踏上久违的水泥板桥,眼前就是铁栅栏门了。踏进院子,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长军朝亮着灯光的西屋走去,毕作先听到脚步声,从屋里迎出来,热情地招呼道:“哎呀,老李来了,快请进,请进!” 胡明见也跟出来伸出手,要与李长军握手,李长军很不习惯,正在踌躇间,胡明见已经拉起他的手摇动起来。李长军好像被人咯吱着,却又不能发出笑声,脸上的笑容相当尴尬。胡明见问了一句:“老李,吃晚饭了?” 这个问题,大有使李长军找到知己的感觉,他马上回答:“吃嘞,吃嘞!放下碗,俺就来了。” “要不,你咋争了个第一呢?”毕作先说。 “在路上,一个人也没碰到, 我还以为晚了呢!”李长军笑着说。 “别在外头说了,进屋找地方坐下吧!”毕作先带头进了屋子。 李长军却说:“他们是不是忘了开会这事,要不我去村里催一催?” “我们早来了,还要你这个李歪嘴催!”一位衣服搭在肩膀上,光着上身四十出头的人大声说。 “就是,我们不给你体验当支书的机会!”另一位戴着发朽草帽的人说,他那草帽已经开了口子,一小截麦辫在豁口处不安分地晃荡着。 “你们见面就没好话。”说话的人背上就像背着一口锅,上身与双腿几乎成九十度。他姓张,李庄村人叫他张锅子,外村人叫他张罗锅子。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但也从来没有拉下脸子反对过。就冲这一点,村里人说他聪明,不像别人因为绰号对骂对打,以致结下仇怨。也确实,别看他罗锅,样样农活照样拿得起放得下。尤其耪地割麦挖土等必须弯腰的活计,反而成了他的长项。别人要时不时直起腰来休息一下,可在他则很自然的一弯到底。还有一件事,闲聊时,往往成为人们的谈资。那就是,对于他如何与妻子进行非常人性化的交流,村人有着种种猜测。他在上面,头就会抵在他老婆胸口上。而他在下面,似乎更不可能。他那个肉体的锅不仅不稳当,而且会承受万分沉重的压力。不过,就他工作的结果来看,有儿有女,他应该采取了特殊的办法或不正当的姿势。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他的足智多谋,因为他娶回家的是一位直腰的老婆。难怪他能说出这样明智的话来:人家喊是人家的事,我又捂不上别人的嘴。不过,我分得清又没有恶意。 毕作先数了数一共来了7位,他笑道:“大家到屋里坐吧。” 大伙走进西屋。屋内靠南墙的窗户下,放着一张三屉桌。西、北、东三面各放了一张床,为方便坐人,蚊帐已收起。除一张桌子三张床,屋内再无其它物品,毕作先坐在桌旁把蜡烛的捻子用火柴拨了拨,招呼着大伙坐在了床上,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今天把大伙清来,随便聊一聊,也算是联络一下感情吧, 毕作先语含激动:“同志们,我们来李庄村已经有十天了,今晚才有机会召开第一次和大家坐在一起,说实在的我内心十分激动。尽管今晚来的并不是全部党员,但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头。我听说咱们的党员同志有一两年没有在一起学习交流过,甚至连面也没见过,这就太不正常了,咱们的党组织基本瘫痪了。甚至党费也没收。老李,你说是不是这种情况?” “这倒不假,可也有些实际的情况。没实行联产承包制以前,一说开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用下地干活了。可土地一承包,你啥时候上工,啥时候收工,没有生产队管不着了,全凭自己安排。全村四个生产队,基本上是东西南北各一个,平时各忙各的,哪有闲心管别人。”李长军说。 “再有,以前每年都有几个活动,看电影也好,听说书也好,总有机会碰面哪。现在倒好,都闷在家里看电视,邻里之间的关系眼见着寡淡,哪还有你帮我我帮你的热闹场面?掏钱办事,没钱就别办事。见面还不如不见面。”一个叫布搭补充道。 毕作先接道:“今个不是开会,就是交流交流思想,随心所欲愿意说什么都可以。我先说两句,我们这次是代表全县6万多名共产党员来的,叫共产党员扶贫工作队,首先要明确的是来帮助大伙脱贫致富的,并不是来要钱的,这一点朱书记和李县长在县委会议上决定的。所以必须得到在坐党员的理解和支持,无论怎么说,咱们党员的觉悟要比一般群众高,因为我们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代表人民群众利益的。刚才,两位说的就很好。单干了,大家就光顾着自己家那点事了,私心重了。认真一想,这和我们党提倡的集体主义、共同富裕是越来越远了。据我们了解咱们村不仅没有共同致富,也可以说一家富的也没有,而是共同穷了。是啥原因造成的呢?咱们必须先找出原因,再对症下药。” “这不是明摆着吗,土质差,北边的几千亩甚至连草也不长,人又多,种出的东西卖不出一个好价钱,要缴的这费那税多得数不清。”张锅子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头几年上缴的少,生活还说得过去,可这几年收入没增加,缴的税费越来越多。就说去年吧,麦里大旱,深机井都抽不出水来,麦粒子都不满,磨出的面又黑又粘,减产差不多有一半,秋里吧,老天爷可着劲的下,要是两季子能匀一下,那该多好。这老天爷也是,秋里的玉米、豆子、花生一多半给淹死了,颗粒无收。到了到了,上边不说给减税,又加了一项防灾费。大家伙嚷嚷着,连吃都吃不上了,哪有钱上缴,李庄人的心总算齐了一回,全体抗缴。咱也知道哪朝哪代不缴税?可没办法啊。今年更厉害了,又出了打死人这档子事,这不才引起上访?这都是那些人逼的,他们一天到晚吃吃喝喝,熊事也不办。要老百姓养活不说,还欺负老百姓。大家伙这是看不惯哪,没办法呀,总不能都去偷,都去抢吧?”布搭恣拶着胳膊,他那件传家宝似的衣服,滑脱在胸前,他也不管不顾。 一个瘦老汉咳嗽了一声,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句到底的话,谁不想富?可老百姓还没富起来呢,要钱就照着你富了收。不给就抓人,抓走了还打,逼着家里人去交钱,啥时候交钱啥时候放人。我是个老党员了,解放时入的党,解放前这儿就是根据地,那时的老百姓对共产党那好得没有洗说的,我记的有个伤员转到这儿,大伙争着养,养好了非给二十块大洋不可,不要就偷偷地放下走了,说是共产党八路军从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到了五二年人家又来看望了一次。想起以前交公粮,那热乎劲从不要催。可现在倒好,拿着枪逼着交。你说这是咋回事?我想问问毕局长,这每年的统筹集资款到底都缴到哪去了?” 毕作先解释:“这统筹款是按照不同的项目收上来,然后,再按国家多少,镇里多少,村里多少,已经规定好的比率上缴。集资款的大部分都留给了地方财政。” 瘦老汉摇摇头:“俺眼目前能看见的也就是村干部的工资。村里通往镇里的公路,毁坏得都不能走了,也不见来修。前几年,果贩子还进村收果子,这两年路坏了,人家也不来了。满园的果子眼睁睁看着烂在地里,刚成年的果树面临着被砍伐的命运。我们交上去的钱为什么不能拨出一点,先把这路修了,果子运出去,也能卖出个好价钱。你收钱大家心里也痛快。” 毕作先讲道:“这跟大家学习不足有关,如果经常开会学习,上边的精神也能多知道一些。” 张锅子马上接口道:“有些话,本来作为党员不该说。可我们好几年没开过会了,村里的党组织早瘫痪了,不仅我们村如此,别的村也一样,党组织在农村的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重建党组织,树立老百姓的信心。”毕作先说。 “唉,话是这么说,可有些党员干部贪图享受,讲排场,比阔气,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不顾百姓死活,为自己升官发财,拼命地从百姓身上榨油水,百姓能说这些人的好话吗?可一些人的丑行,败坏了党的整个形象。” 毕作先想了想后说:“这些人和这些事毕竟是极少数。” 这时候,大家已放开了畅所欲言。李长军说:”毕局长,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你看哪个乡镇的车不是几十万一辆,哪个乡镇欠的吃喝钱不是几十万?你再看看那大楼哪个不是几百万几千万?再看看这些当官的,又为老百姓做了些什么?” “长军同志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些问题是应该引起重视,这也是新时期出现的新问题,这个问题已引起上级的高度重视,相信很快会有相关的文件出台。” 李长军接道:“上面有新文 件是好事,起码有法可依。可到了下面满不是那么回事了,就像你们扶贫,明摆着一件好事。以前也来过几个扶贫工作组,时间不长就让李庄的百姓给赶走了。这下子可好了,李庄成了远近闻名的刁民村。李庄村人不在乎,还笑话别的村子,工作组在你们村一呆就是一两年,除了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倒鼓捣出点实事让我们瞧瞧!” 毕作先当即说:“这一点,请大家放心。这次来,我们下了很大的决心,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即使你们打我们、骂我们、赶我们,我们也决不会轻易离开。李县长在县委立了军令状,如果三年内不能让李庄脱贫致富,他将引咎辞职。那我们工作组就要尽快抓出成效,先从小事抓起,让李庄的乡亲们认同我们,把我们当成一家人。经过这几天的了解,我们觉得李庄有许多地方值得好好抓一抓。比如,村子周围的道路。首先是通往镇的公路,早已成了制约李庄发展的卡子。村里的水果前两年还有外面的人来收购,这两年人家也不来了,主要是道路不行。人家收回去,仅仅从村里开到通向县城的公路,可能要损失三分之一。结果,村子里的果子有一半烂在手里,想想就让人心疼。这一半的果子要是变成钱,就可以人均增加一百元的收入。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人带个头,把道理给村里人讲清楚。我想,只要说清楚,每个人都会支持修路这件事。我记得,河北有个曲下村,人家那地方是山区,村里人手抬肩扛,花了五年时间硬是修通了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我们这里是平原,修路的条件比山区不知要好多少倍。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尽往一处使,我看一点困难都没有。这一点,除了我们工作组做工作以外,就需要在座的党员同志回去动员周围的群众,先吹吹风,看具体怎么做?是不是每家都出一个劳力,参加修路?” “毕局长已提出了初步方案,我看重要的是先干起来,让大家从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后的工作就好开展了。”胡明见适时地说,“大家有什么好想法,趁这个机会都说出来,讨论讨论。” “说的怪轻巧,这修路得要钱,这能是瞎修的?” 张锅子反对道。 这时张锅子的女儿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张锅子喊道:“爹,不好了,俺哥和王卫东打起来了。俺哥的头都被打破了。” 大家当时一愣。毕作先忙问:“咋回事?” “他们在一块摸牌,后来说是为了钱就打上了。” 李长军明白了:“一定是赌搏,赌嚓了打起来的。老锅子快回去看看吧?可别再打了,那个王卫东可是个二百五。” 张锅子点点头就要走,毕作先问要不要我们去?张锅子说不用不用。 李长军不在乎道:“这事经常有,不算什么,为赌搏有的偷着把树和粮食都卖了,就差没卖孩子了。”“ “不光偷自己的,别人家的也偷,晚上经常有少东西的。成天吊心提胆。”瘦老汉插言。 另一个接道:“这不仅是输了钱去偷,穷急了也去偷,上个月就连咐近庄上冯书记的家也被偷了,据说他未敢吭声。” 胡明见吃惊道:“这几天光知道这庄上有睹搏的,没想到偷盗这么严重。” “这事还真的抓一抓,哎,这个王卫东不是快结婚了吗?他家的条件咋样?” 一提王卫东在场的几个党员都笑了,李长军说:“他家虽不是最穷的,但也能数得着,他爹叫王援朝,人倒是个明白人,就是太穷了,老婆有长年病,不仅不能干活,家里的钱全花上了,这儿子卫东说的张庄张广六的女儿,听说是自谈的,可张广六不同意,一次就要了两万块的彩礼,王援朝只借了一万,这马上就……”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李长军的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他爹,了不得了,魏老板带人来给咱要人来了?” 当时李长军就没了腔,正说着别人家的事呢,一下了又扯到自己家上了。原来是魏老板为了阻止小玉和李强国继续交往,就把小玉锁了起来,李强国知道后把锁铰开,两个人私奔了。 毕作先问:“大嫂,是不是那个辞强国的饭店老板?” “对,他说俺儿子把他女儿拐跑了,非让俺交出不可。” 毕作先考虑了一下,对胡明见说:“走,咱们去看看。”看起来今天的会议只好到此了。他对几位说,“大家先回去吧,咱们下边再细拉。” 毕作先他们一道去了李长军的家,只见院内院外都站满了人,一伙手持棍棒、半敞着胸脯的家伙喊着要李长军出来。 “你们哪来的?来干什么?”毕作先对着他们说道。 “哪来的你别管,我们要找李强国!” “你们拿着家伙什,找李强国干啥?” “干啥?打断他的腿!”一个人吼叫。 “为啥要打断人家的腿?”毕作先冷静地问。这时,李长军悄悄地站在了毕作先身后,轻轻地扯住老毕的衣裳。老毕使劲捏了一下李长军的手,暗示他不要说话。 “为啥?他拐跑了魏老板的小玉!” “我们找他算账来了!”几个人嚷嚷着。 魏宪章一直没出头,自家的闺女被人领走了,在农村这可是件丢面子的事,所以他就躲在那伙人后面,这时他看见了站在老毕身后的李长军,“好啊,李长军你装孬种躲在这儿,你家强国哪去啦?” “哪个是李长军?打!”一个家伙恶狠狠地说着,便举起了木棍。后面的人纷纷响应。眼看要打起来。 毕作先冲上去夺下了最前面那个家伙手里的棍。大喊一声,“住手!谁敢打?我马上通知派出所!” 一个人问:“ 你是干什么的?” “ 我是县委扶贫工作队的。” “哎哟,我以为是多大的干部呢,原来是工作队的,一边溜着玩去吧,这事用不着你管。”他说罢发出一阵嘲笑。 毕作先一看这伙人不买帐,再说下去就怕真得打起来,更不好收场,便对胡明见喊道:“胡股长,你马上给胡所长打手机,就说这里发生抢劫案,让他立即赶到。” 这招还真管用,那些家伙都停了手。毕作先紧接着又喊道:“我们是代表县委来的,来吧!要打就朝这里打。”他说着拍了拍胸脯。这伙人果真被震住了。 胡明见正要打手机被魏宪章拉住。胡明见忙劝道:“魏老板,你看这事闹的?不管咋样,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好,不打了,李长军,你把俺家小玉交出来!”魏宪章气呼呼地说。 “大兄弟,你这是干吗?俺又没见小玉。”李长军嗫嚅着。 魏宪章瞪圆眼睛,手指着李长军说:“你还装,你儿子强国铰断了俺家的铁链子锁,把小玉拐跑了。你今天不把小玉交出来,我就不走了。” “谁看见强国把小玉带走了?”赵峰问他。 “不是强国那个小东西,还能有谁?强国和我家小玉……” “他们俩是咋回事?小玉为啥愿意跟他走?”毕作先不失时机地抓住关键所在。 “强国要与我家小玉好,俺家不同意!”魏宪章硬着头皮回答。 “怪不得,你家小玉同意,你这个当老板的父亲不同意,看不出你也是嫌贫爱富的人。”毕作先好不留情地笑道。 “哎,我说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家愿意把闺女往火坑里送。” “你这个魏宪章,现在是啥时代了,还干涉儿女的自由恋爱!你懂不懂婚姻自由?”胡明见趁机说。 魏宪章被说的声音明显低下来:“可我家小玉年龄小不懂事,她被强国骗了。” 毕作先看到魏宪章的态度缓和了,便小声对他说:“魏老板,你也是个场上人,既然他们俩人都愿意,你能管得了吗?前几天听说你把小玉关了起来,就己经违法了。再说这事也不必要这么大吵大闹,必竞 是咱的女儿跟人走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想让全县的人知道。” 言中之意魏宪章马上就明白,他对毕作先说:“好吧,我暂等两天,如果李长军再不把人交出来,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就带着人气冲冲地走开。 毕作先故意说:“魏老板,你走好,等小玉有了消息,马上告诉你。” 那伙人走后,李长军的妻子担心道:“这让俺去那里找呢?” 胡明见说了句实话,也是句玩笑话:“大嫂,你别担心,生米做成熟饭,等你应奶奶了。到那时他不想同意也没办法了。”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第十二章 孙江涛上任三天了,头两天他了解了梨树镇里的大致情况。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就是村里偷盗成风,大到生产用具,小到家庭用品,没有不丢的。孙江涛决定先从这个问题抓起,他让办公室主任刘天伦通知新来的派出所长胡思民,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来。 刘天伦给胡思民打完电话,孙江涛又吩咐他:“刘主任,你给安排一下车子,待会我要到李庄去。” “你要哪辆车?”刘天伦问。 “啥车都行,昌河就成!”孙江涛随口答道。 “也只有昌河了,奥迪进城了。可司机不在啊。” “他不在,怕什么,我从来都是自己开车。” “你可不知道,镇里的领导官不大谱可不小,不管上到县里,还是下到村里,都得司机开车。就是自己会开也不开,要的就是那个派头。更不像话的是,没有司机就不办事。谁像你为了办事,宁愿自己开车!” “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这人不讲究什么排场,更不会为了升官搞什么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多给农民办实事,才是我们基层干部的分内之事。” “你以前当镇长的事,我多少也听说过,真的不能理解。等和你共事了,我算明白了,你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不近人情,牛气烘烘!” 孙江涛摇摇头叹口气笑了。这时,胡思民进来了。他朝刘天伦点点头,转向孙江涛说:“孙书记,你找我。” 孙江涛客气地说:“胡所长,坐坐。”邓胡思民慢慢坐下,孙江涛又说:“我刚来,听说你来梨树镇的时间也不长。” 胡思民笑着:“是,但不能和镇长比。” “不,你比我更了解梨树镇。” “我只知道些治安情况。” “听说咱们镇上的治安不错,三十几个自然村,每个晚上才有十几起盗窃案嘛!听说连镇委冯书记的老家都偷了。” 孙江涛半开玩笑地说。 胡思民“腾”地红了脸:“孙书记,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今后改正。” “那行,你先说说,咋改正?” “首先,我们要下到村里,加大宣传力度,增强村民的防范意识;第二,我们派出所干警加紧巡逻,做到接案后迅速出警,在最短时间内到达现场,力争尽快破案。” “光有想法不行,有了想法,就要赶快落实。” 胡思民说:“我也知道重在落实,可派出所的警力确实不足,落实难呢!” 孙江涛说:“我刚来三天,一直在做调查。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由你来烧。烧出什么效果,就看你的了。我专门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有困难你就讲,有要求你就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治安搞好。” 胡思民想了想说:“孙书记,你看是否能从镇上抽掉一些年轻人,协助派出所工作一段时间?” “要多少人?”孙江涛问。 “二十左右吧。” 孙江涛略加思考,提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据我的调查,清账队引起的民愤极大。既然你那里缺人手,正好趁机将这个名声不好的清账队转变一下职能,不再下去收税,派下去做治安工作。这一共是三十人,你再想想办法,从派出所里抽出几个人,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由你负总责。这样,基本上可以达到每村都有一个治安警员的最低要求。这些人与各村的治安员一起,维护好各村的治安,应该不成问题。派下去之前,要集中起来学习一下,树立起辛苦我一人,安全一个村的意识。再不能像以前,把老百姓当成对立面,动不动就威胁打人。你们的目标是震慑并抓获一批偷盗惯犯,迅速扭转农村治安混乱的局面。”孙江涛喝了口水,继续说:“你要二十人,我给了你三十人,该满足了吧?但丑话咱说在前头,干不好,我炒你的鱿鱼。不会有什么顾虑吧? “目标明确了,工作思路清晰了,人员也有了保障,剩下的具体工作,我们一定会办好。哪个村出了问题,按照责任制的办法,就由住村治安员负全责。整体上没有好转,我甘愿受罚。” “奖惩必须兑现,目的就是让老百姓都睡上安稳觉,不让他们骂我们是一群吸百姓血不为百姓办事的吸血鬼。” “我一定照办!有孙镇长支持,我们一定要抓出成效,还百姓一方净土。” “梨树镇地方不大,事情不少。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来克服,有什么问题大家一齐来想办法解决。大家互相帮助,多通信息。我待会还要去李庄,你也回去准备准备。咱们就先谈到这里吧。” 胡思民走后,孙江涛正准备动身,朱军却到了。他招呼道:“哟,朱书记,你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再晚两分钟我就走了。” “到那里去?” “准备到李庄去了解一下情况。” 朱军笑道:“正好一路。” “你也去李庄。” “对,今天下午王大娘家的房子上梁,还有一些具体工作和老毕他们商量一下。陈主任要到高寨办事,把我送到这里下午再来接我。也顺便来看看你的工作,正好你也去李庄,那就走吧。” 孙江涛说:“我这里只有一辆昌河了。” “只要你能坐,难道我就不能坐吗?” “那好,走吧。我今天给你当一次司机。”说着就和朱军一块下楼。 路上朱军问他:“这几天进展如何?” “了解了一些情况,今天刚安排胡所长,先重点抓治安,我把镇里的清帐团暂时划给了派出所,由清帐转为联防治安,配合民警包村,责任到人,那村出问题责任人负责。” 朱军当时就笑了夸赞道:“这办法不错,从给百姓要钱到保护百姓,这才是我们共产党人所要做的事,接下来怎么办?” “我准备把多余的管理人员减掉一部分,剩余的再抽出一部分包村扶贫。” “好吧,我支持你,为了配合你我准备在梨树镇搞一个减负脱贫,机构改革试点。怎么样?” “那太好了,能跟你这样的人干,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由于他过于激动,握方向盘的手一颤,车子一下跑到了路边。 朱军忙问:“哎,怎么搞的?”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车子出了梨树镇,直奔李庄而去, 快到张庄时. 迎面开过来一辆挂着四川警号的警车。车后,一辆三轮车载着一群手里拿着铁锨、棍棒的人紧追其后。喊声骂声和机械的轰鸣声,混在一齐不绝于途。 朱军和孙江涛不知怎么回事, 所以,他让孙江涛当即把车子停在了路中央,警车司机见状使劲摁着喇叭,孙江涛装作没听见,朱军径直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示意停车。农村的道路相当窄狭,。一辆车占住车道,其他车就别想过去。警车无法,只得停下来。 随即,一个民警拉开车门跳下来,气急败坏地嚷嚷道:“你找死啊,快把车挪开!” 朱军手抱双臂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此刻,后面三轮车赶到,愤怒的群众拥上来,把警车团团围住。 那民警手指朱军厉声吼道:“你妨碍公务,这是犯法!” 朱军问:“我妨碍公务?那你们执行的是什么公务?” “我们执行什么公务,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人群中的张广六一看面前的是朱书记,忙说:“朱书记,他们把俺家的人给抓走了!我求求你啦。” “大叔,你先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操四川口音的民警气势汹汹地看了看他们,听到有人叫书记,看他们开着一辆破昌河,以为是村支书呢, 没等张广六回话, 他就抢先道:“你就是村支书,你们想干什么,竟敢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是奉命从四川来故道,解救被拐卖妇女的。” 张广六刚要说 话,被朱军制止,他问民警:“你们和当地的公安部门取得联系了吗?” “这次行动就是由故道县公安局协助办理的。”车下的民警指着车上的一位民警说:“这位就是县局协助办案的高同志。” 张广六不管不顾地大声吵嚷:“我家儿媳妇瑞芹不是拐来的。是东村的媒人介绍的,正式领了证结婚的。你们不问青红皂白,抢了就走。儿媳妇抢走了,我儿子、孙子咋办?” “在这里办的结婚证不解决问题。当地群众举报瑞芹被拐卖,我们是根据举报,才找到这个线索的。我们千里迢迢,是要完成分内的任务。” “完成任务也要看实际情况,婚姻法主张婚姻自主,强行抓回去那不是干涉婚姻自由吗?” 孙江涛插言道. “她在老家已经有双方认可的婚姻关系,不能一走了之!” 朱军知道这可能要牵扯到法律问题,为了慎重起见,他让人马上开三轮车去拿结婚证。张广六的儿子张柱子立即驱车前往。 朱军为了稳住民警:“ 同志,等拿来结婚证不就明白了吗?” 没想到民警却说:“结婚证起什么作用,人民币还有假的呢。既使证是真的,那也是违法办的。” 孙江涛憋不住了:“这事必须搞清楚后,你们才能带人,否则人必须留下。” “哟,你一个司机口气还不小呢,告诉你,我们必须带她回去,不然就解决不了问题。” 朱军看到不能硬来他拉了一下孙江涛,对民警说:“实际上,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不一定非要把人带回去,关键是看当事人怎么想的。”他说着向警车内看了看,只见一个黑瘦的女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颤。他走上前问道:“你就是瑞芹?” “俺,俺……”那女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整话来,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位民警说,你是被拐卖到李庄的,是真的吗?” 瑞芹使劲摇摇头:“不是。” “哪你怎么从四川到李庄来的?” 面对这个问题,瑞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啜泣道:“俺家是四川永乐县的一个小山村,人多地少,生活苦得很。可俺村的村长非要让俺和他的呆儿子结婚,我死也不答应。就跟一位老乡偷跑了出来,坐车转车一路上被搞得晕头转向,最后,我被老乡领到张柱子这里。俺人生地不熟的,我住在他家后,那老乡抛下我跑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收了张家四千块钱。柱子当时并没有逼着我嫁给他,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辜负人家啊?柱子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不久,我们就登记结婚了。我拼命干活,不到一年,我就病倒了,一下子花了一万多块钱。那四千块钱都是借的,哪有钱看病?看病的钱都是俺爹和柱子借的,也不知啥时候能还上?” 朱军问大伙:“她说的可是真的?” “一点不假,全是真的。” 大伙异口同声地说。 “你在这里受苦,你愿意回去吗?”朱军又转向瑞芹问道,他尽量掩藏自己的倾向。 瑞芹赶忙回答:“我不回去,我不能丢下丈夫不管,我愿意和柱子过一辈子, 再苦我也不回去。” 朱军心里有底了,他转而对四川民警说:“同志,你听到了吧,瑞芹自己不愿回去。我看这事不能强求,还是要尊重她自己的意见。” “那不行,我们必须完成任务,她愿意不愿意,这个不能由她,我们千里迢迢……”四川民警不愿通融。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江涛打断了:“既然这样,对不起,在这里就不能由着你们。”口气十分强硬。 四川民警瞅了瞅孙江涛问:“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敢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孙江涛扭脸看了看问话者,说:“我是这个镇的书记,瑞芹是我镇的守法公民。难道我没有权过问此事?” 张广六愣着念叨了一句:“孙书记?”马上纳过闷来似的,抓住孙江涛的手,一个劲地说:“你就是孙书记啊,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俺这个家散架呀,你和朱书记要给俺作主啊。” 孙江涛安慰道:“大叔,你放心,有朱书记在,瑞芹一定给您留下。”朱军有意缓和气氛:“警察同志,这里刚出村没多远,你们也挺辛苦的,不如到村里歇歇脚,喝口水!” “我看,你还是把车挪开,让我们早点回去吧!”民警的态度也缓和下来。 “中,你们把瑞芹放了啊。”孙江涛笑着说。 “你也是基层干部,上面交待下来的任务,你如果完不成会是什么情况。”对方问。 “那要看具体情况,命令错了,我敢于说不。” “说说容易。” 双方依然各不相让,一直僵持着。这时开着三轮车回去拿结婚证的张柱子慌忙赶到,他拿着两个结婚证跳下车跑了过来,朱军接过翻开看了一下又递给面前的民警:“民警同志,你看这是如何处理?” 想不到那民警看也不看仍坚持着带人。 可村民们不干了,高声喊道:“快把人放出来!不然,我们就动手了!” 朱军急忙制止:“大家不要激动,也要体谅人家的心情。人家千里迢迢来执行任务,也得给人家时间做出决定。大家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酿成流血事件,免得后悔也来不及。再说协商也没完啊!” “他们不放人就别想走!”人群里有人嚷嚷道。 “你们想不想解决问题?想解决问题就别乱说话!”朱军说完,又转向四川民警:“你们看事情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 “我们没什么办法,拦着我们的是你。要不是你,哪来这么多事?”民警望着围着的人群,眼里也冒出了火。 “你的意思是责任全在我。那好,你们把瑞芹放了,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这行了吧?” “对,如果不是你,我们早走了,你说的不行,放了人我们回去不好交差。” 朱军本来不想在民警面前暴露身份,想把事情尽快解决,免得夜长梦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看起来不暴露不行了,他说:“我是本县县委代理书记,我请求你们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把瑞芹放了,为了使你们回去交差,由梨树镇政府给你们出一个证明,说明一下情况,你们看如何?” 两个民警没想到这个坐昌河车的竟是县委书记,当时就愣住了。他们轻声商量了一下,对朱军说:“想不到你是县委书记,既然你开口了,我们就放人。但你必须以当地政府的名誉,出据一个证明,人是你放的。” “好吧,孙书记,你把车子留下,带他们去梨树镇写个东西,中午好好款待人家。” “那你哪?”孙江涛问。 “我,你就不要问了,现在己到根据地了。” 朱军转身握住四川民警的手:“对不起,民警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让孙书记给你们写个证明.” 民警也客气起来:“没想到你一个县委书记,这种小事也要过问。” “哎,话不能这么说,对当事人一家来说,这事比天都大,瑞芹走了他家就等于天塌下了。你说是不是?” 两个民警非常满意地跟着孙江涛走了。人群发出了一片欢呼声。张广六赶忙上去抓住朱军的手扑通跪在朱军的面前,气喘吁吁地含着泪说:“朱书记。谢谢你救了俺一家,要不俺这家人就完了……” 在场的人无不感动。 朱军忙拉住他:“大叔,快起来,可别这么说,我们共产党人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他又对大伙说,“大家都回去吧,以后我就是咱们的村的常客了,大家也不要客气,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总而言之,我们来就是为人民办事的。”下面立即响起一片掌声。 张广六非让朱军到他家吃饭不可,朱军谢绝后开车去了李庄。 到了李庄他了 解了最近的情况后,便和毕作先他们首先到了王老太太建房现场,看了看马上封顶的新房。又回到村委会,夸赞道:“不错,总算有个良好的开端,由于老百姓对我们的成见过深,所以不可能马上消除。但只要我们能坚持为百姓办实事的原则去做,无论是大事或小事只要是老百姓的事,我们都应该义不容辞的去做,特别是他们关心的热点,更要注意。”他说着从提包拿出来一幅用毛笔书写的横幅,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以民为天”四个苍劲有力的行书大字。虽说没有落款,但从字的功力上看,一定是位书法家所书。他吩咐胡明见,“把它贴上吧。这就是我们共产党扶贫工作队行动的宗旨,只要我们按照这四个字去做,我相信不久局面就会彻底打开。” 王老太太在村委会堂屋内听到朱军来了,急忙让正在看书的王莲去叫朱军不可。便把书放下便去西屋对朱军说:“朱书记,我奶奶叫你哪。” “王莲,我正说去看你奶奶,走。”他说着就跟王莲去了堂屋,“大娘,你好啊?” “好,好,自打你们来了以后,一切都好了。” “大娘,新房明天就完工了,过几天就可以搬进去了。” “听莲儿说了,这要好好谢谢你们,不是你们俺祖孙两个还不知咋过呢?” “大娘,只要共产党在,你们的生活就会一天天好起来。” “这话说得大娘我爱听,朱书记上午让莲儿给你包素扁食吃。” 王老太太说的扁食,其实就是水饺,只不过在皖北老百娃都习惯叫它是扁食。 “不麻烦你了,我还有事马上回去。”他说着看见板凳上放着一本没有书皮的书,便拿了起来一看是红岩,“王莲,这是你的书,这书你能看懂吗?”朱军知道她小学没毕业。 “是以前借的,人家不要了,我看了两遍了,是有些字不认识。” 朱军随便翻着:“哎,王莲是不是还想上学?” 王老太太抢着说:“莲儿的成绩可好啦,连腕晚上做梦都想上学。” “大娘,你放心我忙过去这阵子,一定让她去上学。” “好啊。”没想到王莲竟一下子跳了起来,不难看出孩子是多么渴望上学呀。 突然,朱军发现书中夹着一张褐了色的黑白照片,他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照片上是几个军人,虽然时间长有些模糊, 但立即引起朱军的注意。因为这张照片竟和他家的一张一模一样, 而且其中一个就是他父亲朱玉民。他惊奇地连忙问:“王莲,这张照片的几个军人是谁?” 王莲回答说:“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听奶奶说是以前一个负伤的八路军留下的。” 老太太听到了就说:“那是解放前一个八路军的营长在俺家养伤时留下的,那个营长可好了,临走还留下20块大洋,俺不要,他便偷偷的把大洋放在床下面,还有一封感谢信,过了几天才知道,哎呀,那时的共产党八路军真是对百姓那个好法简直没说的。俺对他也不错,有一次中央军来搜,是俺把他藏在红薯窖里。” “大娘,你知道那个营长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摇摇头:“不知道,光听人叫他朱营长。” 朱军明白了这个朱营长就是他父亲,面前这个衣不遮体的老人就是救他父亲的人。他激动的差一点没说出来。后又考虑还是暂时不说为好。 老太太接着说:“听说52年他专来一趟看俺和乡亲们,可惜俺去逃荒没见着。那时的共产党真好。” “大娘,现在的共产党和以前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是啊,打你们来了以后才觉得共产党又回来了。” “大娘,你的眼是何时失明的?” 老太太告诉他:“有五六年了,一开始说是白内障,莲儿的父亲一得病,她母亲又一走,也没钱看耽搁了。” “大娘,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查一查。” “不啦,别给你找麻烦了,医生说了想治好得到北京。” 朱军当时没有言语,他没想到这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竟然是救他父亲的人, 因此他暗下决心忙过去这阵子一定要带老太太去北京把眼治好。让老太太重新看到光明. 胡思民从镇里回到派出所,马上召集了一个班子会,传了孙江涛的指示。大家讨论制定了一个包村到人的联防治安方案。当天下午,胡思民把全体清账队人员和民警召集到派出所,召开了一个村级治安联防会。他在会上宣读了分村联防的一些具体规定,主要是赏罚措施。他最后说:“从今天起,我们镇的村级联防机制就正式成立了。清账队是收百姓的钱,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治安联防队是为百姓看家护院,也是改善我们形象的好机会。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一定要打好第一仗。争取在一周之内,把偷盗行为压下去。一开始,大家可能不习惯。因为我们执行任务的时间主要在晚上,白天是休息的时间。跟平时的工作时间正好是颠倒的,必须有个适应时间,这就需要大家严格执行纪律,一定要在白天休息好,也就是睡足觉,以保证晚上行动时有精神。” 清帐队的人员大部份是财政所的, 其中就有陈小涛, 坐在后面的他忍不住说了句:“那不成了夜袭队了?”顿时引起周围哄堂大笑。 “谁在说话,站起来!”胡思民严厉地说。 陈小涛并没胆怯, 却洋洋不睬地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胡思民生气地问。 陈小涛用眼看了看胡思民, 没有回答,胡思民身边的副所长小声说:“陈小涛,在镇财政所工作。” “原来你就是陈小涛!有什么话,请到前面来讲!”胡思民提高了声音。 有人推陈小涛,可陈小涛一动不动。 胡思民认真地说:'" 这里是派出所, 不像在社会上那么随便, 以后注意, 坐下吧.” 陈小涛坐下, 胡思民接着:'"好了,下面我把任务分一下。谁包的村出了事,就由谁负责。下面我宣布每人负责的村庄:张兵负责刘河村,冯玉民负责万庄,陈小涛负责张庄……” 讲到这里胡思民又特地重复了一遍:“陈小涛,你去张庄村,记住了吗?” 他抬了一下眼:“记住了。” 胡思民宣布完驻村名单,一个小青年拍了拍陈小涛说:“看起来胡所长对你挺凶的,私下里可偏着你,把你分到了你女朋友李桂兰的张庄村,今晚又可以……亲亲热热啊!” “嘘,你可别乱说。那是碰巧了,胡所长不知道我们俩的事。不然,他会那么好!”陈小涛搂住那青年的脖子道。 当天下午,陈小涛和张庄村委会联系好,就跑去了李桂兰家。 李桂兰的父亲李高超高兴的不得了,当场就约定,晚上要在家里摆一桌酒,给这位未来的女婿接风。 当晚,为了热闹,李高超喊来几个年龄与陈小涛相仿的年轻人来到家里。 桌子就摆在李家的堂屋,李桂兰张罗了一桌子农家凉菜。拍黄瓜、凉拌芹菜、花生米、松花蛋、蜜刀子、江米条、炸丸子、脱骨扒鸡、羊头肉、猪砸碎…… 酒是当地流行的故道陈曲。平时,自家喝都是散装的大曲酒,今天招待客人才换成了陈曲。酒杯是两钱的,高脚白瓷的小杯子。此时,已倒满了酒,满得快要涨出来。 陈小涛先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说:“作为晚辈,我先敬大叔一杯!” “小涛,你先放下。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有你敬酒的那一天。老规矩,咱先干三杯,再说别的!” 李高超端起一杯,左右晃了晃,示意大家都端起来。他一扬脖子,最后还发出“滋溜”一声,明显地带出喜悦。然后,把杯子倾倒,表明自己喝得干干净净。紧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没动筷子,三杯酒已下肚。这时,李高超才招呼大家:“ 动筷子,吃菜,吃菜!” 陈小涛夹起一筷子黄瓜,润一润火辣辣的嗓子。他马上端起一杯酒走到李高超面前恭恭敬敬地举着:“大叔,第一轮完了,我先敬您一杯!” 李高超乐呵呵地接过杯子,说道:“你看,你没什么吃的,酒也不好。咱爷俩一起喝一杯,就算你敬我了,好不好?。” “好,大叔,我陪你喝一个。先干为敬!”陈小涛端起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李高超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陈小涛喝干杯中物。然后,他也把杯中酒喝干:“小涛,桂兰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天生害羞。以后,你要多照顾她。” “你放心大叔,我会照顾她的。桂兰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老实了。” “你说得对,就是太老实了。刚才,我让她来和大家碰杯酒,她蹲到厨房里,就是不出来。不过,女孩子老实也不是缺点。” “现在这社会,你不说人家知道你咋想的?我就老说她,该说的还得说!”陈小涛笑着说。 “她这脾气改不了,你能说,能护着她就行了。我也放心!”李高超用手捏起一个江米条,扔进嘴里. “你放心大叔, 我一定会保护桂兰的, 绝不让她在社会上受到一点委曲.” “有你这句话, 我和你大婶就放心了, 今天,你头一次到家里来,一定要多喝点。” “大叔,我不能多喝,晚上还要去巡夜呢。”陈小涛忙说。 李高超摆摆手:“你放开喝吧,有人替你去巡夜。” “替我去寻夜?”陈小涛高兴地问。 李高超夹了一筷子松花蛋,卖了个关子:“对, 你别问了,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喝过酒让小兰陪着你好好说说话.”说着,他站起来,醉意朦胧地喊道:“你们年轻人好好热闹热闹,陪小涛多喝一点。我走了,就不在这里碍眼了,省得你们拘束。” 午夜时分,胡思民坐着警车到镇委会,去接孙江涛。因为中午孙江涛就嘱咐他,要和他一块去查夜。 胡思民开到镇政府大门,见孙江涛己走了过来,忙迎上去说:“今天是第一天寻夜联防,你这么忙,还要亲自去查岗……” 孙江涛摆了摆手:“各个村偷盗成风,百姓们都提心吊胆,就差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了。不知道你们睡不睡得着,反正啊,我这个书记睡不着!” 胡思民忙说:“我也急得睡不着呀!” “那工作就好办了,”胡思民把孙江涛让上车,等胡思民坐定,他接着说:“胡所长,听说今年一只小狗崽,能卖几十块钱,知道为什么吗?” 胡思民想了想说:“大家都想养只狗看家护院,供不应求,自然就贵了。” 孙江涛说:“基本上是对的,但并没有抓住最直接的原因。” 胡思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这和我们的治安状况不佳有关,也可以说和你们派出所有直接关系。” 胡思民仍不明白:“派出所既不养狗,也不卖狗,有啥关系?” “就因为社会治安不好, 所以狗的价格才高,小偷在偷盗的时候,首要的目标就是对付狗,大些的杀掉,小些的顺便偷走。狗的数量急剧减少,狗的价格自然上涨了。如果社会上太平,狗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高得离谱了!” 此时,胡思民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当即打通:“喂,我是胡思民,什么?张庄----被盗。好,我们马上赶过去。” 胡思民拿着手机,对司机说道:“去张庄。” “有案情?”孙江涛忙问道。 “是,张庄村于兴贵家被盗了。” 孙江涛立即问道:“张庄的联防治安员是哪一位?” “陈小涛,县城那个娱乐中心经理陈怡的侄子。”胡明见回答。 “听说他喝酒打架,不务正业,仗着于兴农,蛮横无理。这次,他算撞在枪口上了,一定要严肃处理,决不能姑息!”孙江涛问道。 “这可是第一天啊,他负责的村子就出事了,要不执行纪律,以后的工作可就没法开展啦!” “你们怎么规定的?具体该怎么处理?”孙江涛问。 “按规定扣发当月奖金,并作深刻检查。” “既然规矩定了,就遵照执行吧。” 孙江涛说。 胡思民点点头:“明天上午休整,下午开一个通报会,宣布对他的处理决定。” 孙江涛说:“好,对了,于兴贵不是于兴农的堂弟吗?” “没错,以前他是兴农化工厂的主管会计,于兴农把资金抽走以后,厂长就由他接任了,可不到三个月化工厂就停产了。他没事可干,就回到村里,把原来的村长折腾下去,他当了村长。这家伙除了吃喝玩乐,干不了什么正经事,村民对他意见挺大的,传言有人要烧他家的房子。去年快过年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一把火把他家的麦秸垛点着了。大伙听说是他的麦秸垛着火了,竟没人去救火,还有人说给钱都不救。这不是不花钱的礼花吗?说起来,一垛麦秸倒值不几个钱,就是要在过年的时候恶心他。” “到底也没查出是谁干的?”孙江涛问。 “私下倒传过,是这个那个,可没人承认又没有证据,还不是不了了之!” “按道理说,这么做是不对。可于兴贵仗着于兴农的势力,胡作非为。村民明着不敢,暗里偷偷整他。村级领导实行选举制以后,像他这种人根本站不住脚。那些拉帮结伙,靠威胁恐吓当了村长的人,长不了。”孙江涛气愤地说。 “朱书记第一天上任,不就是被他于兴贵扣住了吗?”胡思民忍不住笑着说。 很快,车子就到了张庄。于兴贵家很好找,整个村子都黑着,只有他家有灯光。于兴贵不在家, 他的妻子说,几天前她家的狗被人药死偷走了,也没去报案。今晚十一点多我听到有响声,就起来院子里的电动抽水机不见了,这才报了警。 胡思民详细询问了抽水机的型号,于兴贵的老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型号的, 就知道是平常老百姓说的电老鸹,抽水时把它放在井里或坑里的水中,一开电门,水就顺着管子流了出来,这东西体积不大,大概有四十斤左右。他又查看了现场,发现小偷是先从楼梯上到西边厨房平顶上,又下到围墙上,估计用绳子把抽水机先放下来,然后再跳下墙头逃走。胡明见分析可能是一个人干的。他决定把侦查的重点放在查找电动机的下落上。偷盗者卖也好,自己用也好,电动机反正不会被偷去埋掉,只要它出现,顺藤摸瓜,就可以揪出偷盗者。 他们离开于家,孙江涛等去了村委会。村委会里没有陈小涛,几个人包括司机分头去找,也没有找见他的影子。 中午,朱军把周明金和审计局局长王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听取他们近一段时间对梨树镇审计情况的报告。 周明金首先说:“根据这些天的调查和审计,梨树镇最严重的问题,仍然是吃喝送礼。一九九七年此项开支为79万元,九八年近100万元,具体数字请王局长汇报吧。” 王彬按照事前的准备,翻开面前的一个本子说道:“据审计,梨树镇九七年农业收入为6679万元,人均收入2569元,九八年增长20%,收入是8394万元,人均收入2998元,基本上算是3000元了,又没有过3000。 九七年镇财政收入756万元,上缴县财政后还剩252万,当年开支为459万,亏空217万,九八年财政收入是868万,上缴后剩下了342万,开支为546万,亏空294万。” 朱军摇摇头问道:“一个乡镇一年的开支高达546万,到底有多少人领工资?” 王彬翻出一页,回答道:“九七年领工资人数613人,其中教师212人,乡镇工作人员411人,九八年教 师231人,镇工作人员458人。” 朱军又问:“一个2万多人的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领工资?” 王彬回答:“自从九十年代以来,乡镇机构迅速膨胀。上边有什么机构,下边就有什么机构,人员也就相应的跟着膨胀。甚至上面的机构撤销或合并了,因为安置问题,这些的机构撤销往往滞后,以至于干部人数不断增加,最终形成了现在这种局面。结果是,农民的负担加重。加上46个行政村,领工资的村级干部598人,平均每个村13人,包括村支书、村长、村文书、村治安、村计生专干,行政村下设生产队,队长、队文书等,村设干部每人每月300元,队级干部每月200元。” 朱军叹了口气:“长此以往,老百姓的负担不加重都难。” 王彬接着说:“这还没有完哪,建镇办公大楼的400多万没有摊销完,还有修路、修桥、建校、办企业等各种集资款从九三年到去年,总共是2704万,平均下来是每人1034元。” “令人不敢相信。”朱军惊叹道。 “九七年工业产值2234万元,九八年是3211万元……” 朱军听到这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王彬,梨树镇有什么工业?每年还有几千万的产值?” 王彬回答:“梨树镇没有什么工业,就一个化工厂停产多年,这些数字全是虚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朱军涨红了脸,就像被人抓住了把柄。 周明金插话说:“不光是工业产值,农业增收也是假的,人均收入近3千元也是假的,去年大旱,农业全部减产,怎么会增收20%呢?” 王彬点点头说:“这种现象不是我们一个县或一个市,全国都存在,有的地方几乎要赶上五八年放卫星了,领导要的是数字,又没有谁来查。数字成了一种游戏,只要各项数字名列前茅,就说明各项工作完成的不错.” 朱军听后沉思了一会说:“不要念了,你把这些数字汇总好,给我一份。从这些数据上看问题大都出在我们干部身上。”又对周明金说,“老周,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梨树镇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剩余地留给孙江涛去办吧。” “好。”周明金赞成道:“有些问题的确是我们干部造成的。” “要想扭转,必须先从我们党员干部自身抓起。老周,县委准备在全县进行一次党员政治思想教育活动,也可以说是一次整顿党风党纪的活动。我想让你具体负责。” “好吧,是应该好好整顿了,再不加强思想政治学习。有些党员干部的贪图享受,攀比浮夸,弄虚作假的思想还会增强。这种观念的存在不仅坑害了国家,同时也严重地损坏了百姓的利益。” “这事咱们还要专门开会研究实施方案。今天就到这里吧?”朱军看看电子钟说道。 他们两个走后,朱军立即拨通了孙江涛的电话:“喂,江涛,我让你搞的农民的实际收入调查报告,你落实的如何?……怎么忙得睡觉的空都没有……你必须抓紧时间派人落实,下星期准备召开农村工作会议,急等用。另外,你以前在孙庄镇机构改革的设想,也抓紧时间搞一个方案出来,在这次会议上讨论一下,尽快在你们梨树镇搞个试点,探探路子……对,听说你搞得联防治安效果不错,就应该为老百姓着想嘛,好,见面再细谈吧。” 两位刚走,李桂明就到了,又向他汇报了一个他想不到的问题:“……有一个问题非常严重,全县乡镇甚至连县政府都欠了兴农事业的账,各种借款已达1亿1600万,光每年利息就高达几百万,故道整个的经济命脉几乎全被他卡住。以至于全县乡镇的干部,都甘愿为其谋取好处,听从他的摆布。” 朱军吃了一惊:“事先,我已经估计到故道的问题会比较严重。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难怪丁书记说,搞不好故道要出大乱子。” “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这些资金的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兴农实业的经营所得,而是从各个银行的贷款。于兴农采取办法的是,从一个银行贷款,还给另一家银行,再贷出新的现金。”李桂明声音低沉。 “李县长,这事等你开会回来再说吧。哎,你正好去省城抽空催一催水质检验所,让他们尽快把化验结果拿出来,我要马上到梨树镇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明天还要去市里开会。想给丁书记汇报汇报。” “那好,我回来再谈。” 他们说着就离开了办公室。 派出所正召开了全体治安员会议。胡思民在会上点名批评了陈小涛:“陈小涛,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陈小涛蛮不在乎地说:“我在张庄村巡夜。” “那昨晚于兴贵家被盗是怎么回事?”胡思民沉着脸问。 “据我了解,于兴贵引起了公愤,有人憋着专偷他家。我不可能一个晚上都蹲在他家啊!偏巧,就是他家出事了。”陈小涛振振有词。 “你说你在巡逻,可我和孙书记在张庄呆了两个多小时,怎么没见你哪?” 陈小涛停了半晌,说了句:“走的路线不同,没有碰到一起。” 胡思民严厉地:“陈小涛,我们大张旗鼓地找你,你却不知道。可见你根本没有执行任务,还在这里遍瞎话。据我们调查昨晚你不仅没去巡夜,还违反纪律去喝酒。按规定以价值扣发当月工资,并做出深刻检查。根据检查态度再作处理。” 陈小涛一听要处理他,顿时火起。这小子从小缺乏教养,现在有他干爹于兴农和李朝阳作靠山,除了冯辉有时说他两句外,其它任何人他一律不买帐。平时从来没有谁敢对他这样。其实工资对他来说无所谓,己有三月没发工资了,他也不指着发工资过日子。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实在受不了,他以为胡所长不敢对他怎么着。所以马上耍横道:“这是谁规定的,我怎么不知道?”他的话引起了全场哄笑。 “你不要胡搅蛮缠,昨天会议上的规定,可是孙书记同意后,我当着大家伙的面宣布的。”胡思民有些恼怒。 不料,陈小涛并不收敛,继续嚷嚷道:“孙书记同意了又咋样?” “你怎么说话呢?难道你家坐着王朝马汉!你给我出去,会后好好给你算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思民恐怕自己下不来台,想压服陈小涛。 “出去就出去,我去找孙书记!”陈小涛说着,拔腿走出会场。 “你给我站住!”胡思民一听他要去找孙书记。马上叫道。 可陈小涛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头也不回,在大家的惊愕之中扬长而去。 正巧朱军今天去李庄, 路过梨树镇, 到孙江涛这里来取改革材料, 再了解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他刚走进孙江涛的办公室,孙江涛边招呼他坐下,边拿茶杯去给他倒水。想不到这时陈小涛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直愣愣地叫道:“孙书记,你们为什么要扣我的工资?” 孙江涛一愣:“怎么回事?” “刚才,胡思民在会上说,我违反了治安联防条例,要扣掉我的奖金。” “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涛。” “张庄的联防就是你负责的?”孙江涛心中有了数,不紧不慢地问道。 陈小涛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张庄昨晚发生了盗窃案,你知道不知道?”孙江涛问。 “我巡逻只是预防,吓唬吓唬那些小偷,谁知道他们那么大胆。再说,村子那么大,我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陈小涛一味地辩解。 “别的先不说,我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孙江涛直指要害。 陈小涛不说话,孙江涛口气缓和下来:“你们下去巡逻,也不一定全部杜绝偷盗现象。可你晚上去干什么去了?你喝酒去了,根本就没有上班。这是什 么?这是擅离职守,扣你的工资就己经很轻了!冲你今天的行为,关你几天禁闭也不为过!” 陈小涛顿时火冒三丈:“关我禁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关我!” 眼前的这个不可一世的陈小涛, 朱军好像在那儿见过,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 便对他说:“哟,你这个小同志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你怎么能这样与孙书记讲话呢?” 陈小涛翻眼瞅了瞅朱军:“去,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拍马屁也不选择时候……” 他没说完就被孙江涛喝斥道:“小涛, 如果你敢在我这里撒野,我马上通知派出所拘留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敢!”陈小涛根本不容他说完,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水花四溅,碎瓷乱飞,“我管他是谁呢?” 刘天伦听着动静不对,马上推门进来,拉住了陈小涛。“你怎么能乱来,这可不是在大街上。” “在大街上,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一点王法没有?”朱军怒斥道。 陈小涛并不听劝,嚷嚷不休:“王法, 关我?你怎么关我,就怎么放出来!我倒要看一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刘天伦想把陈小涛推出屋子,对他说:“那是县委朱书记,你可不能胡来。” 陈小涛听了倒是看了朱军一眼, 没想到他哼了一声:'"县委书记咋啦,我看他敢对我怎么样?” 他说着一扭身,刘天伦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看你还是收敛一点, 你这样无法无天, 将来会吃大亏的.” 朱军严肃地对说. “用不着你教育我, 你不就是个县委书记吗?” “难道你这样, 就没有人管你了吗?” 朱军说着吩咐孙江涛马上通知派出所. 孙江涛立即报了警. 陈小涛却不以为然, 毫不在乎;’ 不就是派出所吗. 我看他们怎么处置我.” 朱军严历地说:'"哟, 你家坐着王朝马汉不成,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们咋抓的我, 咋放我.” 此时,胡思民带着两个民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朱军对胡思民说:“按治安条例,先把他给关起来,让他清醒清醒,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放他!” 胡思民忙对两个民警说“把他带走关起来!” 陈小涛却毫不在意, 仍然一种洋洋不睬的样子, 他被带走后,朱军问孙江涛:“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无法无天。简直就是一个土匪。这种人也能当联防队员, 一看就知道缺乏教养。” “他是于兴农的干儿子,娱乐中心经理陈怡的侄子。” 朱军大惊吃色,忽得站了起来:“什么,是陈怡的侄子?”突然想起在魏宪章饭店曾见过这个小涛, 魏宪章曾对他说过, 想不到他竟是陈怡的侄子.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慌忙又坐下, 假装平静似的。 可这一切被孙江涛看的一清二楚, 感到有些奇怪便问:'"你也认识陈怡?” “不,不认识。”朱军立即否认道。 “那可是本地区的名妓,听说她能迷倒所有的男人。像她这种人带的孩子,能有好吗?天生就缺乏教养。” “哎, 名妓是以前的, 现在那还有这个行当。”朱军不同意他的说法, 有意为陈怡开脱。 “哎, 你有所不如, 这个陈怡可不是一般人物, 听说四十了到现在还没结婚,她是于兴农专从深圳弄来的,说陈小涛是他侄子, 以我看还不知谁的孩子呢, 弄不巧是于兴农的, 也许不知是那个嫖客的孩子。”孙江涛越说起带劲了。 此时朱军己满头大汗,孙江涛并不知其中的原因忙说:“哟,你看忘记开电扇了。”他说着马上把电扇拉开,朱军边解衬衣扣子边说:“是有点热。” 孙江涛开玩笑地说:“朱书记,如果你晚上寂寞了,不仿让人给你引见引见。” 朱军是苦笑不得,忙把话题岔开:“说点正经的吧,我要的改革材料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还没准备好,你不知我忙得饭也顾不上吃,我让你吭了,这梨树镇简直不是他妈的人呆的地方,要钱没有,可要工资的一大堆,两个多月没发工资了,外欠款四千多万。” “所以才让你来,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 孙江涛无可奈何地说:“你把我害惨了。” “是不是后悔了?”朱军问他。 “后悔倒不,只要我孙江涛答应了的事从不后悔,可眼下欠这么多工资实在让我作难。” 朱军劝他:“慢慢来,县里也有一个多月没发工资了,等上边转移支付下来,先给你搞点。” “那好,我就等着。” 他虽然不想谈陈怡之事, 但当他知道小涛的事情之后, 心里就一直是忐忑不安的, 他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陈怡的侄子, 发生了这种不愉快的事, 况且又是他让把小涛关起来的. 而且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放人, 他有些后悔莫及, 如果让陈怡知道, 肯定会更加恨他, 他想了想不得不把话又说回来, 想让孙江涛替他处理. 便嘱咐孙江涛说: “小涛的事, 如果他能认识到错误, 关两天挽回影响就算了, 也不要做的太过份, 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好了.” 孙江涛也没多想:'" 好吧, 我安排胡思民.” 第十三章 魏宪章等了两天,仍不见小玉的踪影。他妻子天天吵着还她女儿,他再也坐再不住了。他开了一辆解放牌汽车,带了十几个年轻人,拿着棍棒,又杀气腾腾地直奔李长军家而来。李长军事先得到消息,锁上自家家门,躲了起来。 魏宪章一见李家铁将军把门,躲着不见,更加气愤,他大吵大嚷地喊着:“李长军,你这个缩头乌龟。敢做敢当,你躲到哪里吃奶去了?快给我滚出来!”魏宪章的喊叫引来大批村民的围观。有人见状,偷偷地跑向村委会报信去了。 “李长军,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不做亏心事,你跑什么?” “李长军,你今天不把我女儿交出来,我决饶不了你。” “你出不出来?你不出来,别说我不客气!” 魏宪章越说越气愤,他一挥手:“把他的家给我砸了!” 一个小伙子一脚踹在李家的大门上,门扇被踹出了一个窟窿。 另一个说:“这哪行啊,看我的!”说着,他一肩膀将两扇门撞倒在地上。门板发出巨大的“嘭嗵”声,并扇起一片烟尘。十几个人踏在门板上,“哐”“哐”乱响。那些人像发疯一样,抡起木棍胡乱挥舞。“咣!”水缸碎裂,水流遍地。“哗!”窗户玻璃崩裂,碎片横飞。“嚓!”是灶屋里铁锅被砸的声音,“啪!”是饭碗被摔的声音。 受到惊吓的公鸡母鸡“咯、咯”叫着,扑扇着翅膀,窜上了棚架、屋顶、树枝。霎时间,李家院子已是一片狼藉。 魏宪章的脸因激动变得通红,他又嚷开了:“谁给李长军传个话?他不是有地方躲吗?他不出来,我就把屋顶给他掀了!” 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制止,只有人小声地嘟哝着:“忒过分了!”“忒无法无天了!” “我现在开始数数,李长军不出来,我就扒他的房子!”魏宪章往周围看了一遭,装模作样地开始数数:“五、四、三、二、一,扒!” 话音刚落,两个楞头青就从院墙上爬上房去。 只听得远远地有人喊到:“住手,不许胡来!”有两个正从李家门前的村路上跑过来。来人正是毕作先和胡明见。 魏宪章气势汹汹地问:“又是你?那天晚上我己给你面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凭?这是我和李长军的私事,用不着你这个县里的大干部来管!” “你聚众闹事,违反了法律,谁都可以管!”说完,毕作先又朝上了房的人喊:“房子上面的人,赶快下来,不要做人家的帮凶,被抓起来不值当的!” 已爬上房子的几个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说你们怎么不动啊?等着派出所来人把你们带走啊?”胡明见朝他们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动刀动捧的!就没有坐下来,心平气和商量的余地?” “哼,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事没放在你身上。” “不论放在谁身上,也不能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你不是有钱吗?损坏的东西加倍赔!” “我凭什么赔?我的女儿被他儿子拐走了,还要我赔他,没门!”魏宪章理直气壮。 “这么说,你根本没把你女儿当成一个人,而是当成了一件商品。你砸毁人家的东西,就是想让人家来赔偿。”胡明见说。 “他整个破家也顶不上我女儿!”魏宪章辩解道。 “说来说去,你还是把女儿当商品,怪不得她跟人家跑了。你就没想一想,这责任全在你,是你逼走了自己的女儿!”胡明见进一步说。 “你这是乱说,明明是他儿子拐走了俺闺女!”魏宪章急了。 “就算你闺女是被拐走的,这只是结果,那原因还是在你那儿!”胡明见不紧不慢地说。 “那也得讲个是非吧?”魏宪章不明白,自己咋就没理了! “按你的道理,错全在李家,是不是?”魏宪章点点头,胡明见接着说:“你要是不把你闺女关起来,能有今天这事吗?” “这么说,错全在我了?” “你一开始,就错了。跑到李家闹事,是错上加错!”毕作先说。 “我不管!他拐走我闺女就不行!”魏宪章又回到老路上去了。 “毕局长,他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胡明见正说着,一辆警车呜着警笛赶到。胡所长和一个民警从车上下来。他看了看现场后,走到魏宪章面前:“魏老板,这是你干的?”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魏宪章,一看胡所长来了顿时就软了下来。忙狡辨说:“胡所长,我女儿被李长军的儿子拐走,前几天我来要人,说两天把人交出来,可今天己经是第四天了,不见我女儿的人影……” 胡思民打断了他的话,指着院内被砸环的东西:“我问你,这是不是你干的?” “是,不过……” “那好,你什么也不要说了。” 胡思民说着把手铐掏出,往魏宪章手脖上一戴:“根据治安条例,首先对拘留十五天,再赔偿损失。走吧。”便拉着他就走。 魏宪章这下傻了眼忙说:“胡所长,这能真……” 此时,毕作先说话了:“胡所长,我看只要魏老板承认错误,适当赔偿一点,下次别再闹了,就不要带走了吧。” 胡思民停住脚步,问魏宪章:“毕局长这个面子是给是不给?” “给,给,一切都好说。” 魏宪章和气了许多。他知道再硬就要被带走了。 “砸坏的东西怎么办?”胡思民问。 “毕局长你说个价吧。我赔。” 毕作先意味深长地说:“魏老板,只要能承认了错误,我看长军也不会让你赔的,无论怎么说你们以后还是亲戚吗。何必搞这么僵。你说对不对?” “对,我听你的。” “那好吧,小玉的事到此为止,不许再闹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胡所长放了他吧。” 胡思民边给魏宪章开铐子边说:“今天如果不是毕局长,你就惨了。回去就按他说的去办吧。” 魏宪章点点头后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随后,李长军从邻居家跑出来,紧紧抓住胡思民的手:“胡所长,谢谢你!幸亏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们家可就完了。” “你别谢我,这功劳全在毕局长,不是他及时打电话,你这小屋就不要要了。”原来毕作先听说魏宪章又来闹事了,就给胡思民打了电话,让他迅速赶到。才制止了这次事件。 李长军扭过身又抓住毕作先的手,激动地好长时间没说出话。 他妻子却在旁边说:“多谢工作队帮忙,不然,俺的日子以后咋过啊!” 毕作先大声说:“老李,我也没征求你的意见,不知你是满意?我想你们以后还是亲戚,就自作主张不让他赔了。” “满意,满意,毕局长,你说的对他既使赔咱也不能要。唉,毕局长,实在对不住,你们真心实意地为我们办事,可我们不让你们用水,用电。”他惭愧地说着。 “不,这不能怪你们,是我们以前的工作没有做好,让大伙受穷了。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小事,以后还有更多更大的事情等待着我们去做哪。” “朱书记说大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下来就是为大家办事的。”胡明见富有煽动性地接着说。 话音未落,掌声已响成一片。 虽说工作队来的时间不长,但的确为老百姓办了几件小事,虽说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可对一家一户的老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了。通过他们的所做所为。李庄村的百姓对工作队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 事后,李长军和王援朝他们喊了电工,终于把村委会的用电接上了。 村委会斜对过的一个青年还特意跑过来,对毕作先说:“毕局长,王莲家离得远,你们吃 水不方便,就到俺家去提水。你们需要什么, 言语声。” 毕作先太兴奋了, 激动地眼泪几乎流了出来:'"那太好了,远亲不如近邻呢!谢谢乡亲们对我们的支持.”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毕作先他们正在李庄村委会办公室的电灯光下看报读书。这是扶贫工作队进村以来,第一次用上电灯。两个人像见到久违的朋友一般,格外惊喜,将以前饭后的聊天,改成读书看报。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翻动书页的声音。忽然,电话铃响了,两个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疑问看着他人,似乎在问谁在这时候来电话,又似乎在问你怎么不去接电话? 毕作先把报纸顺手放在板凳上,站起身,急忙朝电话走去。 “喂,哪位?” “噢,朱书记。工作嘛,不辛苦!” “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是吗?知道了------好,我马上去。” “你放心,我们一定帮她做好诉讼前的准备。” “再见,再见!” 毕作先放下电话,慢慢地转过身来。 “老毕,什么急事?这时候打来电话。”胡明见问。 “李长清死亡的鉴定报告有了公安部的权威结论,要我们马上通知死者家属准备诉讼。”毕作先说,“对了,朱书记问你们好。” “一开始,不是去了省公安厅吗?什么时候去了公安部?”。 “当时公安厅给出的结论,与县公安局的报告基本一致。朱书记他们怀疑,可能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他让刘昆山秘密去了北京再做鉴定。朱书记在电话里说,要注意保密。在刘昆山没回来之间,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毕作先说。 “这事内部处理就完了,干吗还要提起诉讼?” 胡明见不理解。 “这主要是因为双方的意见分歧太大,需要司法介入。”毕作先说。 “农民告公安局这可是新鲜事!”胡明见说。 “先不说了,天这么晚了,我得把这事告诉李长清的家属去。”毕作先转身欲往外走。 胡明见说:“你急什么?你现在告诉她,她还能写出状子来?” “朱书记答应人家一定处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鉴定出来了,也是个进展。这样的好消息,哪能不第一时间告诉人家啊!”说完,毕作先走出了门。 “要不要跟你一块去?”胡明见喊道。 “拢共几步路,又不是打狼,去那么多人干啥。”毕作先在院子里答道,声音一下子显得很遥远。 九点刚过,整个村子已在朦胧的睡意中。村路上寂无人迹,村子里静无人声。农村的夜晚寂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头顶的星空深邃明亮,一弯上弦月在星星的光芒里,显得有些暗淡。而毕作先的身影在星光中,犹如一幅活动的水印木刻画。 毕作先来到李长清家门口,整个院子黑沉沉的。他这才想到李长清的妻子张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应该是睡下了。毕作先轻轻敲了两下门,半天无人应。他不甘心,又稍微加重敲了两下。终于引起了主人的注意,只听李长清的妻子张兰胆怯地问了一声:“谁啊?” 毕作先答道:“是我,毕作先!” “噢,是毕局长,有啥事?” “朱书记刚才打电话来,长清的法医鉴定下来了……”毕作先还未说完,屋里即亮起了灯光。 随后,门打开了。张兰站在门口说:“咋说的?快进屋说。” “不进去了,两句话就完了。朱书记让告诉你,长清的死因由国家最高权威鉴定中心鉴定的,结论说他的死是由派出所施行的暴力造成的。朱书记说,你现在可以要求公安机关赔偿,并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毕作先尽力平静自己,但说出的话,不像平时那么从容。 张兰双眼含泪说:“太阳总算照到俺百姓头上了,俺也有说话的权力了!” “这些天,你受苦了。我得到消息,就跑来告诉你,好让你睡个安稳觉。”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张兰流下泪来。 “甭这么说,我走了,你歇着吧!” 张兰点点头把门关上,毕作先转身离去。走不多远,背后忽然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孩他爹,你听见吗?打死你的人要受到报应哩!” 哭声突兀,像一道雷声在村庄的上空炸响,久久回荡。 陈小涛己被关进派出所的第三天了,孙江涛由于工作忙忘了告诉胡思民. 这天, 李朝阳开着警车到了梨树镇派出所。他是来给胡思民商量放人的。如果是别的事, 他直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因为此案是朱军叫办的, 所以他也不好插手, 可是让陈怡逼得他不得不来. 他想让胡思民想个法子把小涛放了. 胡思民颇感为难:“有关情况我都向你汇报了,他确实违反了纪律,这还不算,他不仅大闹会场,顶撞了孙江涛。而且直接地顶撞了朱书记。朱书记说没他的发话任何人不能放他. 你看局坐, 朱书记至今没有传话. 不如你去找朱书记.”胡思民早听说李朝阳与陈怡的关系不正常,今天算是有了真切体会。 一提找朱军, 李朝阳当时就闷了腔, 过了一会才说:'"既然朱书记有话,就关他几天吧, 这孩子也确实不像话。我得批评他几句.” . “我左说右说,他就是听不进去,你去说说他也好。”胡思民顺水推舟道。 李朝阳和胡思民一道来到禁闭室。陈小涛见李朝阳进来,当时眼圈就红了,带着哭音叫了声:“李叔!” 李朝阳皱了一下眉头,黑着脸说:“你这孩子,干什么事太鲁莽了,你毫不敢顶撞朱书记. 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咋错的咋承认。啥时候认了错,啥时候出去。” 以前,只要李朝阳出面,他马上就有了靠山,谁也不敢惹啊。看样子,要想今天出去是没指望了。他重来没受过这种滋味, 也没有谁敢对他这样, 为了能早结束这一切, 看样子不认错是不行了. 于是他衷求道:“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他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 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恨透了朱军和孙江涛, 暗暗下决心等出来后决不能算完, 一定要找个机会报这几天的牢狱之苦. “你这孩子如果早这么想, 不就没事了.” 李朝阳说他. 陈小涛盯着李朝阳看了看,心情沉重地问:“这事我姑知道吗?” “你说呢?”李朝阳给陈小涛递了个眼色,陈小涛立即低下了头,“你这是自作自受,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正正经经写份检查,马上交给胡所长,听候处理。” “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找我。”胡思民似笑非笑地说。 李朝阳先跨出禁闭室,胡思民紧跟着。李朝阳转身站在那扇铁门前,说了句:“记着,砸坏的东西要照价赔偿。”胡思民偷偷地笑了,在李朝阳转过脸的当儿,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他和李朝阳走出去,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李朝阳回去.陈怡以为事情办妥问他:'" 哎, 你亲自去怎么没把小涛带来?” “前天我不是对你说了, 这是朱军让办的案, 没他允许任何人不能放人. ” 陈怡顿时咬牙切齿地骂道:'" 朱军呀朱军, 你这个挨千刀的东西. 一定不得好死.” 李朝阳趁机发恨说:'"自从他妈的朱军来后, 咱们就开始倒霉了. 我真恨不能杀了他.” 中午,朱军在参加完市委召开的县委书记扩大会议后,本想马上回家看望母亲。等下午专门向丁书记汇报。可在与会人员纷纷离去之际,丁小川招呼走近会议室门口的朱军:“朱军,你留下。”走在朱军前面的几个人回过头来,流露出疑惑、羡慕或惊奇的目光。 “家里去过 没有?”丁小川关心地问。 “还没顾得上。正说回去看看下午再向你汇报呢?”朱军站在主席台的长桌前,与坐在主席台中间的丁小川交谈着。 “午饭就跟我吃吧?”丁小川问。 “咳,哪好,只好让你破费了。” “你们也不早点来,绝大多数县里的书记昨天晚上就到了。要办什么事,要找什么部门,当时就解决了。你要是提前向我报到,我也不会在会后留你了,你也可以多些时间陪陪你母亲。” 朱军笑笑:“谢谢书记关心,可确实忙。” “一把手嘛,不要事必躬亲,要学会领导艺术。”丁小川指点道。 “我也不想这么累,可刚到故道,总想多了解些情况。” “好,人都走了,到我办公室谈吧?” 朱军点点头,站在会议室门口,等丁小川先走。丁小川颇有风度地从主席台上走下来,拍着朱军的肩膀,心情愉悦地跨出门。朱军在他侧后跟着,有意识地让丁书记走在前面。 丁书记的办公室与会议室在同一层。会议室在西头,丁书记的办公室则在中间。 不长的走廊上,碰到两三个工作人员笑嘻嘻叫着:“丁书记!”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飞快地瞥一眼朱军,看到的是一张漾着笑意的脸。丁书记似乎是例行公事地微笑点头,算是回应人们的敬意。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丁书记直接走到宽大的办公台后坐下。然后,招呼朱军坐下。 朱军刚坐下,就有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无声无息地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先喝口水,喘口气。”丁书记说着,点燃了一支烟。 朱军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丁小川问:“知道我为何让你留下来?”意识告诉朱军这声音就在面前,但他觉得这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清晰遥远。 朱军笑笑:“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不是什么指示,只是要给你敲敲警钟。你这些天把故道折腾得快赶上8级地震了。离职的孙江涛,又被你弄到梨树镇去当书记了,不少人对这件事有意见。还有白国栋的死,听说也与你有关。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你已经成了漩涡的中心?”丁小川即严肃又担心地说。 “孙江涛是我提议用的,但是经过常委会投票同意的。” “这不仅仅是用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工作方法的问题,你刚去,重要的是先站稳脚跟。与班子成员团结一致,不能在用人上有分歧。”丁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孙江涛同志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对农村基层工作很有经验。”朱军辩解道。 “也许,他真的是个人才,但他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用了他容易造成班子的分歧,想过没有?” “是急了点,可事情出在梨树镇,我想早点改变目前的不利状况。”朱军一边说一边想,看来县里已经有人把事情捅了上来,自己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孙江涛上任既然已成事实,就算过去了。但不要忘了从中吸取教训。那么,白国栋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白国栋出事之前,去过我那里。他带了五万元钱,说让我帮忙。” 丁小川盯着朱军问:“帮什么忙?” 朱军回答:“他说当了那么多年的副镇长,想提成镇长。” “你收了那五万元钱?” “丁书记,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能收他的钱?我狠狠地熊了他一顿。前前后后也就五分钟的时间,他就拿着钱慌慌张张地走了。” 丁小川一直绷紧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我想你也不会收他的钱,但那五万元钱却没下落!” 朱军肯定地说:“那他可能又去了别的地方,我感觉他很着急,非要把事情办成的样子。” “这件事恐怕比孙江涛的事还要棘手。听说你已经要县公安局开展秘密调查了,这很好。白国栋人都死了,不能再落个贿赂的名声。必要的时候,我看还是专门召集你们班子的人开个会,大家统一一下思想。在事情正朝好的方向发展时,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再闹出什么风波。” “好,我回去准备一下,你看啥时候有时间?请丁书记给我们作指示。” “你回去先开个会,把我的意思传达下去。不过,也不是全是坏事。李庄村的扶贫工作组就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李庄的工作如果搞上去了,对故道全县都有极大的示范意义。对的,就坚持。错的,尽快改。但我要提醒你,故道这个地方,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办什么事要稳要准,宁愿慢一点,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栽跟斗。别忘了,你去故道现在只是代理。” 朱军心头一震,说:“丁书记,代理毕竟是暂时的。我可不想当什么垫脚石,用时就垫一下,不用时就抽掉。我想趁着年轻,实实在在地干点工作。” “我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但故道出了这么多事,你性子直,我又怕你受伤害,只想让你过渡一下。当时,让你去,我就有顾虑。可事情紧急,只好先让你下去了。你如果想在故道蹲长也可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做事一定要稳妥。要是让人家把你轰回来,我这个支持者脸上也没面子。” “我会记住丁书记的话,干就要干好。因此,有一些情况,我必须告诉你实情。也许,你也不相信,你看到的统计报表,最少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水分。”朱军觉得搞好工作的第一步,就是要不折不扣地了解真实情况,反映真实情况。 丁小川当即严肃起来:“我刚才还说你太直,你马上就来了。这话怎么能随便说呢?在外边,不允许说这些没原则的话。你是县委书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用我教你吗?” 朱军憋得脸通红,但下决心要说实话:“我是向你反映情况。以前百姓把共产党当恩人,可现在呢?由于有些干部完全丧失了一个党员的原则,只顾享受,思想蜕变,腐化堕落,不仅严重损坏了党的形象,而且直接影响到党的执政能力,如果我们再不去改变,后果会不堪设想。” 丁小川沉思半晌,慢慢说道:“朱军,农村工作确实存在许多问题,我也觉察到了。尤其是故道上访的事情出来之后,给我的震动很大。我翻来覆去地想,农村的情况是不是糟到不可解决?我的结论是,问题是存在的,在某些局部还很严重,但从总体上,并不是严重到不可解决。很多问题的形成,己不是三天两天,解决这些问题也不可能是三天两天,这要有一个过程。其中,很多问题要等中央的政策。” “也许,我的想法有些偏激。但为了解决故道的问题,我准备下一步在全县开展一次学习焦裕禄精神的整党活动,在梨树镇搞一个机构改革减负的试点,你看如何?” 丁小川马上称赞道:“这个想法不错,但说整党需要斟酌。整党应该是全党的事,县委可以结合三讲搞一整纪学习。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我们的一些干部确实在政治素质,思想作风和自身形象方面,出现了很大的退步。这些问题中央己察觉到,而且已制定了措施。减负和机构改革都是好事,不过牵涉到方方面面,最好不要急于实施,先搞一个计划,大家讨论讨论以后再说。今天,先谈到这儿吧,有什么事多打电话。故道的事情确实很麻烦,工作压力也大。不过,一定要注意身体,走吧,该吃饭了,吃过饭咱们再谈。” 朱军跟着丁小川在食堂吃过饭后,又谈到下午开会。丁书记站起来握住朱军的手说:“好好干,大有希望。” “请丁书记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别急着回去,在家里过一天,家人也亲热亲热。” 朱军讷讷半晌,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笑了笑便去了会议室。等下午会议结束,他才匆匆忙忙地向家走去。 在市团委的时候 ,朱军都是走着上下班,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出了宿舍楼,拐上东西向的彭州大道,踏上一个缓坡,往东跨过彭州大桥,再下一个缓坡,已接上了市委办公区高大的镂花铸铁栅栏。早晨上班路上,扑面而来的是涌动的车流人流,汽车喇叭声与自行车铃声在晨光之中交响着一派生机。两边桥坎下水两岸四个小型公园里,人们在氤氲的晨雾里,有条不紊地打拳舞剑慢跑踱步,自得其乐。桥下的河水在城市醒来的喧嚣声里静静地流淌,微风在河面上划出的波纹闪射着跳荡的光亮。而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则因着河水及其水汽的滋润绿意盎然花事繁多。下午下班的时候,街道上的车流仍然繁忙,而花园里则是下棋观棋、静坐聊天的人群,预示着一天的工作正转入休憩。在这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上,城市的生命活力与大自然的生机水乳交融。流入黄河故道的彭水为这座处于中原腹地的城市描画了一弯清亮的柔情,路旁河岸的花草树木以及点缀其间的小巧花园又为城市铺展了一幅浓淡相宜的意趣,而活动在桥头花园街边的男女老少则为城市渲染了一幕活泼斑斓的动画。走在街道上,朱军感觉到可以更真切地触摸这座城市的脉搏,感受这座城市的风情,阅读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录这座城市的变化。这正是朱军每日坚持舍车徒步,而不像绝大多数在机关工作的人们,几百米的距离也情愿堵在车里的原因。 今天,离开这里十几天的朱军,出了市委机关,再次踏上这条熟悉的道路,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骑自行车的人很稀疏,汽车的行驶也很通畅,朱军走在路上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之感。河水因为日光的沉落,多半呈青暝之色,只在东岸一线之间喧闹着一抹亮色,往上的河岸,以及岸上的树木,在灿烂的夕阳中,被涂染上一层不易觉察的红色,为劳累一天的人们送来丝丝温暖。走在桥坎上,朱军意识到,由彭州大道连接起来的宿舍区与市委机关,一个在桥南,一个在桥北,正好以彭水为轴对应起来。 朱军在桥西的人行横道上穿过彭州大道,此刻,他正走在路南的人行道上。太阳已浮动在淮海大饭店的尖顶上,往前走不远再看,它就被尖顶分割出三个扇形了,左右两扇依然明亮,下面那扇却被尖顶遮挡住了。 前面就是宿舍区朝北的大门了。门卫背对着阳光笔直地站在遮阳伞下,伞下的阴影只罩得住他的上半身,以至于逆着光看过去,他整个的人似乎被光与暗影侵蚀为两部分。走到门口,门卫迟疑地向他点点头,也许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朱军几乎每天早晚都从这里走过,门卫们早已熟悉了他的存在,尤其那个圆圆脸的门卫见了他总会问声好,他也高兴地答以你好。 走进宿舍区的院子,满眼绿色,让人明显感觉到凉爽一些。通向门口的一条南北水泥板路,将宿舍区分成东西两区。每个区各有两列六排宿舍楼。西半部分每栋都是三个单元六个楼层,东半部分靠近南北大道的格局与西半部分相同,而最东侧则是两个单元的四层楼,那是市委主要领导的住处。一直以来,那几座四层楼和其他建筑都是同一个门出入。可在两年前,说是为了堵住送礼的歪风,四层楼外拉起了一道一米高的铁丝网,中间开了个口子,安排专人把守。它被一些人士戏称为“柏林墙”。 朱军的家在西区三号楼二单元二层。他走上楼,摁响了自家的门铃。 他母亲郑怀芝在门内问:“谁呀?” “妈!是我!”朱军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军,小军,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回来?妈也好给你多做点吃的,啊!”郑怀芝的声音随着门越开越大,在楼道里造成了某种回声。 “我是临时回来开会的。”朱军淡淡地说。 “走了有一个月了吧?” “没有那么长,总共就二十天,中间还回来过一次呢!”朱军回答。 “我可觉得不只二十天,当妈的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你,总觉得时间长。我看周萍也不适应,每天晚上吃完饭没着没落的,看个电视,不停地换台。小丹,整天是写不完的作业,她妈催她好几次,才不情愿地上床睡觉。哪还有时间与她妈说句话呀,我只能帮着做点家务,和周萍也谈不来。你可要常回来看看,回不来也别忘了给周萍打个电话。妈老了,你要多关心周萍。” “我也是没办法,你年纪大了,该享我们的福了,还让你照顾我们。这段时间,周萍没惹你生气吧?”朱军知道周萍的脾气不好,和母亲不和真怕她给娘脸色看。 “我白天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再就是看看电视。晚上看看书,有时也检查检查小丹的作业。一家人没有那么多事。”郑怀芝一方面避重就轻,一方面轻描淡写。婆媳俩之间冷淡得很,一天之内说不了两句话。本来看电视就看不一块去,再加上怕打扰小丹的学习,晚上基本不开,也就吃饭时开一会。这几天,周萍吃完饭电视也不关了,拿着遥控器从头到尾摁一遍,却不知看什么好。 朱军明白母亲的意思,换了一个角度问:“这些天,闷在家里习惯不习惯?” “一直住楼房,哪有啥不习惯?” “我怕委屈你,好不容易和我们住在一块,我又去了外地。” “我都老太太了,啥没经历过?还是你的工作重要,甭惦念我。对了,要不妈给你做点吃的?” “你还当我是小孩子?连饭都不吃饱?”朱军笑了。 “咱家下放红旗农场的时候,时不时闹断顿没吃的。那时候可是觉得,能吃饱是最大的幸福!” “现在大多数人不会为吃饭操心了。” “不为吃饱操心了,又为吃啥犯愁了,浪费也更严重了。”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温饱了,故道就有吃不饱饭的群众。我看着就着急呀,工作真难做啊!” “你这次回去,就带些米面回去送给他们。”郑怀芝也跟着着急。 “送给他吃的穿的,那又能管多久?还是让他们自己找到致富门路。” “农村想找个赚钱的项目可不容易。” “是啊,我们正在闹事的李庄村进行扶贫试点,另外,在梨树镇正准备精简合并机构,真正减轻农民负担。” “听你说,你干得挺热闹。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不知你考虑过你老婆孩子没有?” “考虑过,我希望她们能跟我去故道。” “我和周萍聊过,她并不想去故道,我觉得周萍那种爱打扮的虚荣心,从你走了以后更加明显了,无论什么都爱跟别人比,这种思想可要不得,你找个机会说一说她。” “妈,这不是说的,她天生就是这样我也不止一次的说她,可没用。妈,我走后她对你咋样?” “还好,也没什么变化,小军,你也不要把心全放在工作上,经常回来看看,我知道你对周萍有看法,丹丹都这么大了……” 朱军知道母亲又要说他和周萍结婚的事,就打断了她的话:“妈,看你说的,我和周萍己经在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了,开始是对她有的看法,现在长了也没了。” 郑怀芝点点头:“这样就好,她也没什么大缺点,就是虚荣心较强,娇气了一点,你能让她点就让她点,只要你们俩个快快乐乐的,妈也放心了。听你丁叔说这次去故道只是过渡?” “开始,丁叔确实说是临时过渡。可到了那里以后,感觉有许多工作要做,比在团委充实。我想趁着年轻多做点事。妈,你不知道,这个李庄正是我爸以前养伤的地方,那里的百姓对我可热情了,我只为他们办了一点小事,她们就感动地给我磕头。你说我还能想着来吗?” 郑怀芝不由地吃惊道:“是吗,小军,那你更应该好好干,你爸活着时,不止一次地说那里的百姓热情。你说百姓给你磕头?这可不行, 这头可不是瞎磕的,只有给父母老天磕头。看起来百姓这么对你,你一定要好好为他们办事,绝不能凉他们的心。 “所以说我不能回来,这样对不起他们,妈,你说对吗?” “你能这么想,我太高兴了,娘支持你!”她高兴地拍了拍儿子。 “那你愿意去故道,跟我一起住吗?”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爹又不在了。我老了,不跟你住在一起,还能跟谁住在一起?” “那太好了,等我安顿下来,咱们一起去故道。” “光顾着聊天了,都忘了几点了。” “哟,快六点了。” “该做饭了。” “妈,我帮你呀?” “不用,我都收拾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歇着吧。”郑怀芝说着进了厨房。 朱军把电视打开,拨到体育频道,靠在沙发上消遣着。郑怀芝从厨房出来到客厅里,打开冰箱拿吃的东西。她随口问了一句:“小军,你回来给周萍打电话了吗?” “没有,我,我不是想给她个惊喜嘛!” “你这孩子,她天天盼着你回来,你咋能不提前打个电话给她呢?”郑怀芝责备道。 “她马上下班了,不用打!” “听妈 的,现在就给她打,别让她埋怨你。”郑怀芝手里拿着一条冻鱼说。 “中!”说着,朱军拨了周萍的手机号。 对方“喂”了一声,朱军当即叫了一声:“周萍!” 周萍吃惊地:“你,你,在家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到市里开会,刚回家。” “太好了,你告诉娘,别让她做菜了,我从饭馆里叫几个菜送回家,啊?” “知道了!” “想我没?” “别浪费电话费了,快回来吧!” “哼,没一点情趣!” “好了,不说了,挂啦!” 朱军把电视声关小,朝厨房喊了一声:“妈,甭炒菜了,周萍从饭馆要了菜。过一会,人家就送来了。” “那我烧个汤,把馍馍馏一馏。” 刚过了十几分钟,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门铃声。朱军大声嚷嚷道:“来啦,来啦!” 门刚打开,周萍就扑过来,朱军忙后退着摆手。周萍不管不顾,揽住朱军的脖子亲了一口。 朱军转过脸刚好看见郑怀芝笑着躲进了厨房,口里连连说:“咱妈,咱妈!” “咋啦?妈又不是外人!”周萍嗔怪道。 “你这个劲头,我可受不了。” 周萍把包挂在衣帽架上,又换上拖鞋,回过头说:“当着妈的面,你还挺能装的!” “哎, 周萍我发现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朱军看着周萍穿得十分讲究. “是吗. 好了,我不理你了。妈,我叫了菜了。”周萍朝厨房里喊道,很是兴奋。 郑怀芝趁机从厨房走出来:“我菜都择好了。小军说,你叫菜了,那就留着明天吃吧。” “中!”周萍回答完,又转过头来问朱军:“你能住几天?” “我能住几天?也就一晚上!” “你这蜻蜓点水似的,还不够慌人的呢!”周萍说着。 “去了故道,可就身不由己了。”朱军故作凝重地说。 “在市里,还有个星期六星期天,下去连个休息的日子都没了。你一星期一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周萍埋怨道。 “能回来,我还不回来?” “谁知道你咋想的?又不是十万八千里,总共两个小时的路程,你都抽不出时间回来一趟?妈,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吗!不过,他也是刚去,过些日子就好了。”郑怀芝同意儿媳妇的说法,但又想为儿子开脱。 “哎,朱军, 这次回来带点啥好东西?”周萍就像小孩子一样。 “周萍, 你咋给个孩子一样, 我是来开会的, 我什么也没带.” “妈, 你瞧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半个月不回来一趟, 回来也不知带点东西, 我无所谓, 可咱吗和丹丹呢?” 老太太说带不带东西也无所谓, 只要能经常回家来看看就行了. “妈, 这段确实忙, 实在没时间, 我以后有时间一定常回家看看.” 老太太看着儿子心疼地说:'" 这段时间瘦了.” “他这个人一忙起来,啥都不顾了,身边没人提醒着哪行?妈,要不让你跟他一起去?” “我也这么想,他一个大男人,哪能没人照管?”郑怀芝当然是巴不得,能与儿子单独生活一段日子,恐怕是她晚年不易搜寻到的人生机会。 朱军却说:“我倒想这样,可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去了住在哪里?三两天可以住在招待所里,但也开不了伙做不成饭呀?” “那还不是你一把手一句话的事吗,这点小事你要办不成,还当什么县委书记。如果不是孩子上学最怕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我都愿意去故道。”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朱军趁机岔开话题:“是不是饭店送菜来了?” “哪有这么快?”周萍说。 “应该是小丹回来了。”郑怀芝说着高兴地跑过去开门,“丹丹,你看谁来了?” “谁呀?”朱妍丹脆声地问。 “丹丹!”朱军张开双臂喊道。 “哈,是爸爸……”孩子尖声叫着,扑向爸爸比的怀抱。 “想不想爸爸?”朱军哈哈笑着问。 “想,当然想了。我做梦还梦见爸爸呢!”孩子仰起脸说。 “这么说,真想爸爸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小孩子哪有梦啊?”郑怀芝在一旁打趣道。 “小孩子也有梦,今天早上,我正梦着爸爸,奶奶突然把我弄醒了,我的梦就断了。我不睁眼,想让爸爸回来,可就是不行。都怪奶奶!”她的话把三个大人都逗乐了。 朱军更是乐不可支:“来,先把书包放下来,看把我闺女压坏了。”朱军帮女儿把双肩背卸下来,递给周萍。 周萍接过去,想放在饭桌边的椅子上,可差点掉在地上。她叹了一口气:“这书包可真沉。少说也有十几斤。” “爸爸,总不打电话来,妈妈可生气了。” “是吗?妈妈怎么生气的?” 朱妍丹刚想说什么,周萍忙说:“丹丹,开门去,送菜的来了。” “好,去吧,该吃饭了。”朱军站起来。 朱妍丹打开门,一位白衣白帽的人,手里拎着竹编的桶盒站在门口。来人问:“这是周萍家吗?” “我妈妈就是周萍。”朱妍丹说。 “进来,进来,是我订的。”周萍招呼道。 那人进去,朱妍丹把门关上。 “放在饭桌上吧!”朱军说着,指指桌子。 来人把桶盒轻轻地放在饭桌上,揭开盖子,一股白色的热气混合着特殊的香味霎时冒出来。“家常豆腐,”那人一样样报出菜名,“酱爆鸡丁”、“清炒虾仁”、“黑椒牛柳”、“油焖茄子”、“醋熘三丝”。 “总共是六个菜……” “多少钱?” “七十四。这是单子,你给俺签个字。” 周萍拿起单子,心算了一遍,签上字。 朱军已掏出一张浅红老人头给了送餐者,那人拿在手里说:“有没有四块零钱?俺找不开。” “四块零钱就算了吧。”周萍把单子递回去。 “可俺没法交账。” 周萍绷着脸说:“你回去给你们老板说,就给七十。不要拉倒。” 那人看着周萍,满脸为难:“俺真没法交账。”给了朱军一张贰拾一张拾元的票子,朱军又掏出四元硬币:“来,给你四块。 ” 那人提上桶盒点点头满意地走出去。周萍却不高兴了。白了朱军一眼,朱军知道是为了刚才那四元的事, 如果不是多日不见,恐怕又要吵起来。 这时,郑怀芝已把馍馍和疙瘩汤盛好端上了桌子,招呼道:“周萍,快来吃饭吧。” 朱军催促道:“丹丹,你的书包还在这里,拿到你房里去。” “爸爸,你帮我拿。” “好!”朱军痛快地答应着。 “先吃饭吧,书包给她放在沙发上。”周萍说。 朱妍丹坐在朱军左边,叫道:“妈妈,你坐啊,坐在爸爸右边。” “你爸爸多高兴啊,咱俩加上奶奶,三个人都宠着他。”周萍半开玩笑地说。 “就是嘛,爸爸一回来,就有这么多好吃的!”朱妍丹举着筷子说。 “来,我闺女爱吃虾仁,张嘴!”朱军夹着一个虾仁,举到丹丹嘴边。朱妍丹夸张地一口咬下来,呜呜地说:“谢谢,爸爸!” “好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周萍假装嫉妒地说。 这温馨的一幕感染着郑怀芝,老人乐滋滋地给每人盛了一碗米汤并放在各人面前,再递给每人一个白面馍馍:“吃吧,不够再拿。” 朱妍丹接过奶奶递过来的馍馍,掰了一半,送给朱军:“爸爸,像原先一样,你替我多吃半个。” “妈,你也吃!”周萍招呼郑怀芝道。 “好,一块吃!”郑怀芝心里暖烘烘的。 晚上刚九点,周萍已为朱军准备好换洗的衣裳,并催促道:“老嚷嚷工作辛苦,今天没啥打扰,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她的语气轻柔得像搔到痒处的羽毛,眼里迷离着异样的光芒。周萍穿着薄薄的睡衣,火红的胸罩向两团火焰。 “我再看会电视,你先洗去吧,洗得滑溜一点。”朱军心有灵犀地说。 “你就不能在我洗的时候再看啊?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也该尝尝等的滋味!”周萍的柔情一变而为冷酷。 “好,我先洗。”朱军说着,动手脱光了衣服换睡衣时。周萍冷不防从背后抱住朱军,一只奶子热热地楔进了朱军腋下。朱军像被点燃了一般,瞬间转过身,双手捧住周萍的脸狂吻起来。周萍小声地哼哼着,两人下意识地配合着,你推我拥地倒在了床上。 当两人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周萍说:“你这一身臭汗,快去洗吧!我把衣服给你洗了。” 朱军拉开卧室门,迅即钻进了浴室。 周萍拿起衣服走进厨房,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正在隔壁房间的郑怀芝走进厨房,说了句:“小萍,我来洗,你陪小军多聊会!” 周萍像被人抓住错误一般,脸腾地红了,忙往洗衣盆里倒着洗衣粉:“不用,就朱军的两件衣服。” “我闲着没事,我来。”说着,郑怀芝的手已伸进泡沫浮起的盆里。 周萍闪开:“妈,谢谢你!” 周萍回到卧室,刚要关门,朱军就进来了:“周萍, 你怎么让妈洗衣服呢?” “不是我让她洗的, 是她自已愿意洗的, 怎么, 心疼你妈了.” “不是心疼, 不说了, 你快去洗澡吧.” 他怕又和周萍吵起来. 所以不再说什么. 周萍拿了睡衣走了出去:“我洗澡去了,你歇会吧!” 朱军躺在床上看着周萍,突然联想起了陈怡,过了一会他便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了抽屉,像似要找东西。一连找了几个抽屉. 周萍洗完澡回到卧室,见朱军正蹲着在抽屉里寻找什么。“你在瞎翻啥呀?” “我让你保管的那支黑钢笔,你放哪去了?” “什么钢笔?又不是传家宝,我早扔了!” “你答应保存好,我才给了你。你,你怎能把它扔了?”朱军“霍”地站起。 “不就是一支破钢笔吗?至于这样激动?” “上学这么多年,我一直用着它,能没有感情吗?” “不会是哪位女同学送给你的信物吧?” “就算是,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是你丈夫。” “是就是,何必遮遮掩掩?” “你知道,在我跟着爸和妈下放最困难得时候,一位同桌同学把它送给我,让我体味到少有的温暖。它凝结着同学间的真情厚谊,我能不好好珍藏吗?”朱军神色凝重地说。 “那一定是位女同学送给你的吧? 不然你不会对它这么有感情.” 朱军说:“不论男女,同学之间的感情都是纯洁的。” “说来说去,你那位同桌真是女的!” “对,是女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还有联系吗?” “没有!” “没有?单单这次回来急着找那支钢笔?” “有啥好怀疑的?就像你没上过学,没有同学似的!” “同学跟同学可不同!” “真罗嗦,你到底日鼓哪去了?” “我扔了!” “说真的!”朱军有点动气了。 周萍生气地走出卧室,从隔壁写字台的最下面一个放些旧东西的抽屉里找出了那支黑杆钢笔。回到卧室:“不就是一支钢笔嘛,给你,给你!” 朱军接过来看了看不错。就是这支钢笔。 这只笔笔杆粗壮敦实,给人厚重的感觉。笔帽上的挂钩是银色的,其底部镶着与挂钩同一颜色的两道银箍,朴素大方。两处银色在沉重的黑色底子上,闪现出轻快的灵动。尽管在现在看来多少有些粗笨,但却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流行的样式。 周萍的直觉是对的,这杆黑笔正是陈怡送给朱军的。那是一九七九年暑假前的一天晚上,在他们常去的荷塘边。荷塘边有一株歪脖子柳树,整个树干斜倾向荷塘,披垂的柳枝几乎扫着塘埂,形成天然的柳瀑,类似可以隐身的水帘洞。这处地方比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那道土沟,更富有一种浪漫的气息。是一次他们沿荷塘边散步时偶尔发现的,以后那里就成了他们恋爱的圣地。朱军仍记得陈怡说的话:“马上就要放暑假了,高二咱俩不一定再同桌了。我买了一对钢笔,一支黑的一支红的,黑的给你红的我留着,算是咱俩的纪念。”陈怡低下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我想,你会天天带着它,天天用它做作业,让它天天陪着你学习……” 朱军拉起陈怡的手:“我会天天想着你,念着你。”他随后叹了口气:“这份礼物本来应由我送的。” 陈怡说:“谁送的不要紧,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就行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会永远爱你的。这就是信物。” “我会一辈子珍藏着,珍藏着我们的爱。”朱军激动地说。 “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可不要变心噢。”陈怡使劲握住朱军的手。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朱军没说完,陈怡的亲吻就把剩余的两个字堵了回去,朱军发出的只是“呜,呜”声。 朱军见周萍生了气,知道她在吃醋, 一时间很尴尬,顺手把钢笔放床头柜上,只好撒个谎口里轻声说着:“哎, 我刚才是骗你的, 这是我自已买的, 它陪我度过了高中和大学, 能没感情吗? 别生气了?”朱军说着默默地收起来,放进了他的工作包里. “好了,快睡觉吧!”朱军轻柔地扳住周萍的肩头。 “哼!”周萍这才阴转晴, “我想像你这样不懂女人的榆木疙瘩, 除了我以外, 也不会有女的能看上你.” 说着顺势钻进了朱军怀中。 他们亲热了一阵后,周萍楼住朱军的脖子问:“这段时间,你难道就不想我。” “想是想,可离的太远了,没办法。” “你骗人,你不会打个电话吗?哎,听人说故道那个地方挺开方的, 有个 娱乐中心,专供男人娱乐的,办的非常红火,招引了很多外地的男人,你没去吧?” “那种地方是我去的吗?你呀你就不往好处想。有你这么一个母老虎盯着,我敢吗?” “这么说没我盯着,你就可以大胆的去了。故道离这么远,我又不能跟着你,不知你去了多少次呢?” “好了,别闹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净说点不中听的话,我一天忙到晚。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那有心思想这些事。除了想你。” “说的好听,只要我听说一点你对我不忠的事,别怪我不客气。哎,我要的项裢呢?” “对不起,忘了。” “看看,你心里根本没想我。”周萍生气地把身子扭了过去。 朱军忙安慰她:“下次带来,说真得有时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他说着又把周萍楼在怀里。 周萍转过身:“这还差不多。哎,朱军, 前些天碰到丁叔,他说你是临时的,过不了多久就调回来了,我当时就说他,要干就让他干一段时间,要么就别下去。你可不能拿朱军当垫脚石。” 朱军问她:“丁叔怎么说?” “他说没想到你的觉悟还挺高呢,他说我怪不得你和他是两口子,你的想法和朱军一样,看你的面子就让他多呆一段吧。” “看起来你也想让我在故道呆下去?” “哪当然了,上来弄个清水衙门,那有啥意思。” 朱军听了她的话,当时就不乐意,不止一次的说她了,可她依然如故,再说恐怕又要吵起来,所以也不想再说什么:“周萍,快睡吧,明天我还得赶回去。” 可周萍却没有一睡意,她搂着朱军撒娇道:“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吗?哎,你看人家脖子上谁没有铂金相连,我到如会还是个黄金的,你下次来一定给我捎一个。” “周萍,说实在的,我也想给你买可身上没有钱。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得,告诉你我马上连吃饭都危险了。” 想不到周萍忽然坐了起来,欲不可耐地问:“那你的工资哪?” “工资都花完了。” “什么,你说说怎么花的。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周萍气呼呼地问。 “啊呀,你想到那里去了,给死者家属买东西,给王大娘捐款,给李大爷看病……” 没等朱军说完,周萍就插嘴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把钱都给人家,这家怎么办。你母亲谁养活,给你母亲看病借得钱谁来还。”她本以为朱军能收好多的钱和礼品,没想到连工资都花完了。岂不知朱军己借了陈玉琴一千元了。 本来一个快乐的夜晚被周萍搅黄了。 第十四章 翌日一早,朱军就赶回了故道。 中午时分,他处理完县里的事务,又匆匆赶到了梨树镇。他要听取孙江涛有关报表和改革方案的汇报。这也是孙江涛上任时,朱军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一定要搞一份真实的报表。然后他还要到李庄去。 另外还有一件就是想问一问最近两天小涛的情况. 自从朱军知道小涛是陈怡的侄子后, 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他只知道陈怡有个弟弟, 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侄子. 虽说这孩子有点太放肆了, 关他几天也不多, 可是一想到陈怡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 他一见孙江涛就问:'" 那个小涛这两怎么样?”’ 孙江涛突然想起来, 他把放小涛的事忘记了.“哟, 你不说我真忘了, 可能还关着呢.” “还关着, 今天是第五天了, 你怎么搞得?” 朱军似乎有些不高兴. “一忙把这事忘了, 这孩子多关他几天也无所谓, 不然他不知嗽叭是铜的.” “是该教训教训他, 不过, 也不能关得太久. 只要能认错就放了吧. 你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 孙江涛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他问胡思民小涛放了没有? 胡思民回话说还没有, 就等朱书记发话呢. 孙江涛告诉他朱书记己说了, 只要小涛能承认错误, 就把他放了. 他放下电话对朱军说:'"马上就放。” 然后,孙江涛指着面前放着的一摞材料,对他说:“朱书记,这些都是我们刚搞出来的梨树镇各村农民实际收入统计表。一九九九年的时候,年平均收入每人是九百二十元,二000年是九百一十元,比一九九九年略有下降。” 孙江涛拿起上面的一张报表继续说:“我们将这两年的镇政府的报表和实际收入统计表进行对比后,做了一张对照表。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农业收入一九九九年虚报了二点六倍,二000年虚报了三点九倍。工业产值的水分更多,九九年虚报了八十七倍,2000年虚报了九十五倍。”说着,把这张表递给朱军。 朱军接过报表,仔细看了看说:“你的统计比审计的结果还要严重,真是触目惊心啊!” “这张是机构工作人员变化表。九九年的人数比八零年增长十九点八倍,00年略有增加。各类职能机构00年与八零年相比增长了六点二倍。” 朱军说:“机构增长有全国这个大背景,还算正常。可人员增长了近二十倍,确实说不过去,因为这些人的工资都要由农业收入来支持,说到底还是要由农民来养活。联产承包制推开以后,农民的收入是有增加,但与拿工资人数的增长速度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了,难怪农民说年年说增收,可年年不见收入。机构改革几乎年年喊,明着裁不见动静,暗着长一路攀升,增长最多的是哪个单位?” 孙江涛回答:“财政所。不仅是人数最多,而且增长速度也是最快的。八零年的时候,一共才三人,到九八年已是七十九人。” 朱军沉思着说:“这人多为患,如再不改革,不仅乡镇财政所要垮掉,整个县财政也会垮掉。江涛,你以前提出的乡镇体制改革的方案,我看很好,你马上起草一份详细报告,明天报给我,就先从梨树镇搞起吧。看起来,乡镇体制改革已到关键时候,国家税收根本养不起这么多闲杂人员。他们不得不向老百姓伸手。昨天我单独和丁书记谈过。他同意咱们的方案。” 孙江涛猛一高兴:“太好了,我抓紧办。”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难为情地说,“不过,资金可是个大题,己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指你的转移支付,不知猴年马月,没办法,我只得拿出自己的几千元。先支付目前日常开支了。” 朱军沉思片刻:“这只是暂时的,好多乡镇都是这样。所以必须要改革,晚上你到我那儿,咱们再细谈。不过,你要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市里的工作由我去做。” “只要你下决心,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孙江涛激动地说。 朱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也表个态。改革中出现的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待会,我还得去李庄看一看,咱们晚上再聊。” 孙江涛一看时间己过12点:“哎,光顾谈话,连吃饭都忘了。” “你挺困难的,就省一顿吧。中午我去李庄吃,还有些事情要谈,咱们晚上再聊。”说罢他谢绝了孙江涛的挽留执意去了李庄。 毕作先他们正用午餐,他拿着碗说:“朱书记今天要过来,咱商量一下,看看都汇报些什么?” “就把这十几天干了些什么说说呗!” 胡明见喝下一口汤,乌里乌嘟地说。 毕作先一边盛汤一边说:“有些问题县里支持一下就容易解决。比如,这里的吃水问题,就必须县里的资金支持。” “李县长不是说一有水质化验结果,就马上通知我们吗?” “化验报告只是提供了一个科学依据,就目前的情况看,上马自来水工程应该不会有疑问了。用于这项工程的钱,就要县财政拨出专款。朱书记要同意,事情做起来就顺当的多。”毕作先说。 胡明见将馒头掰成两半,半块已放到嘴边又缩回来说:“自来水可以算是我们扶贫组的第一个工程,一定要搞好。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有些家庭已经揭不开锅了,是不是给朱书记说说,先放点救济粮?” 毕作先叹口气说:“要等救济,还不知猴年马月哪!这个部门研究研究,那个部门商量商量,可吃饭的事不等人啊。我看咱们不如动用上次的捐款。给王老太太盖房用去了3400元,还剩下3600元,干脆买点米面粉救一下急。” “当时捐款的目的就是要救急,这不是正用在刀刃嘛!”停了一会,胡明见又补了一句:“仔细合计合计,困难户先给一个月的,募捐来一点钱也不容易,以后肯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不能这一次全花光。” “我也琢磨了,这事得先摸摸底,谁家缺粮缺多少?补多少好?别到时候闹出新的矛盾来就不好了。我看是不是让村里的党员摸摸情况,一是弄清基本情况,二呢,也让他们活动活动,给群众留个好印象,为将来的工作打下个基础。” “是该让他们出个头露个面了,要不这党员和群众也没个分别啊!”胡明见深有同感。 “这还真是个事,我问过村里的人,知道谁是党员吗?十个有九个不知道,有个知道还说他是俺大,俺没觉着党员有啥好!” 毕作先说:“这个问题很严重,村委会瘫痪了,党员又捏不到一块。小平同志号召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是为了打破大锅饭,不是不要共同富裕啊。尤其是党员不能光顾着自己富裕,可这个村,除了有一个叫李光的在温州开了一个厂子,听说还不错,有几百万资产。除他之外,就没有富裕的了。看起来咱们必须找一个让大伙共同富裕的路子。”毕作先一说起来这事就激动,“以前吃大锅饭是有缺点,可有一点好,大家伙都能苦中作乐,你帮我我帮你,热热闹闹像一大家子人,你看现在!大门一关谁也不管谁的事,说人家城里人住对门也不认得谁是谁,咱村里人快赶上城里人了。这里面党员不起作用,是个很大的毛病。要我说,咱们党员会也开了,要趁热打铁,把党支部建起来,支书选出来,发挥一下党员的作用。” 胡明见边洗碗边说:“对,先党支部建起来,组织健全,凝聚力、号召力就有了,工作起来也得心应手了。等党组织建起来了,村里的气氛活跃起来以后,还要抓紧把村委会建起来。不然,李庄就和镇上县里脱轨了。现在都讲经济联合,再这么下去,李庄只能是小农经济了,温饱也许能解决,小康基本上不可能。这几年人们的思想变化大,李庄人的思想太落伍了。” “我倒是想过,这党员也要增加新鲜血液,看看有没有年轻的,愿意为村里人服务的,选几个培养培养。那些不愿意参加党员活动的,说服不了的,劝退算了。组织基础有了,也不怕咱们一走,又回到老样子。”毕作先说。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知道是朱军到了,他们刚要去迎接,朱军己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说:“吃饭时间,还在讨论工作啊?” “嗬,朱书记,我们以为你下午才来了。”毕作先说着站起来,胡明见也几乎同时站起来表示欢迎:“先坐,先坐。”胡明见招呼着忙递过来自己刚才正坐着的小板凳。朱军接过去,摆摆手说:“都坐,都坐。”等他先在门边坐下后,毕作先、胡明见才坐下。 “你们吃完饭了吗?没吃完就别耽误,先吃饭。”朱军问道。 “我们刚吃完,你呢?”毕作先客气地问。 “就准备吃顿捱蹭饭,难道不欢迎?” 胡明见趁机站起来:“那里,那里,可只剩馍馍和咸汤了,要不,我给你热热去?” “稀的干的都有了,挺好!”朱军说。 “朱书记,孙江涛为啥不请你吃饭?”胡明见问。 “镇上穷得三月没发工资了,他正准备卖汽车筹集经费呢!”毕作先说。 毕作先说:“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镇上都是找于兴农想办法解决。这次,孙江涛顶着不许向于兴农开口,他坚持要自己想办法。” 朱军脸上的笑意悠忽消失了,毕作先后悔把这事捅了出来。 “饭热好了!” 胡明见一手端碗,一手端着馍馍篮子大声叫着走进来。“我又炒了个醋熘白菜,马上就来。”他并没意识到沉默的气氛,高兴地说。 “朱书记,你让明见来可来对了。我们省得再雇做饭的了。是不是,老胡?”: “你别说,这也是逼出来约的,以前我从不做饭。”他把菜碟子放在朱军面前,“朱书记,不一定和你的口味,只能将就你啦!” “别那么客气,能吃饱就成!”朱军说着,拿起一个白面馍馍狠咬了一口。“老毕,这院子收拾得不错。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墙倒门歪。现在,院墙垒起来了,门窗也安上了。” “朱书记,还有一点,你没有注意到,电也拉上了。” “那好啊,这说明你们这一段的工作见了成效。群众的态度转变了,不再断水断电。” 毕作先说:“比刚来时,是大有改善,工作环境好多了。不过,还有些人存有戒心,处处躲着我们,不愿和我们交流。” “中国的百姓自古以来憨厚老实,通情达理,对外来的干部敬而远之。只要我们的工作做到家,大多数人的态度转变了,剩下一小部分人的态度也会跟着变,这一点不用担心。” 毕作先说:“这小部分人大多家境不好,连吃饭都成问题。我们正想和你商量,上次的捐款,除给王奶奶建房外,还剩三千多元,是不是买些米面,先救济救济这些困难户。” “你们觉着是好事,马上就可以办,我支持!”朱军兴奋起来。 “可这笔钱,不能一下子花完啊。”毕作先说。 “噢,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没办法啊,只能请县里支持一下。” 朱军想了想说:“如果确实有困难,通过民政部门是可以搞点救济。可李庄村这两年没交过一分钱的税,再给他们救济,有点说不过去嘛!丁书记答应给两万,还不知甚年何月,这事过几天再说吧。水的问题李县长已到省城去催,估计明后天结果就出来了。哎,怎么没见王大娘?” “她和王莲去看新房了,老太太可高兴了,见人就说以前的共产党又回来了。” “老毕,这全是你们两的功劳。” “哎,全是你领导有方,说真的老百姓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只要一提到你,没有不夸得。如果不是你,还不知是啥样呢?” “只要我们装有一颗为百姓服务的心去对待他们,乡亲们会理解的。” 毕作先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由于种地亏本,李庄村有8户农民不愿种地,全家都跑到南方打工去了,土地撂荒。如不能控制的话,估计还会有人这样做。”毕作先担心地说。 “孙江涛也对我讲了这些情况。不过这并不件坏事。”朱军说。 “地没人种了是件好事?”毕作先和胡明见都感到奇怪,不明白朱军是什么意思。 “哎,你们别理解错了,我是说如果能组织一批剩余劳力去外地打工,这样他们不仅学到技木,同时又拿到工资。可以以工补农。弄好了还可以回来办厂,我听孙江涛说李庄是不是有个叫李光的,八十年代拿了150元出去的,先是给别人打工,后来自己租了一节柜台做水果生意,现在发展到几百万资金的大工厂了,这不是个好例了吗?所以说出去并不是件坏事。地哪,我看把弃耕的土地分包给那些劳力强的家庭,让他们耕种,收成归他们。” “这个法子还真行,我刚才还说这个李光呢,不过现在的地肥力不行,不投钱庄稼根本不长,可投入的钱最后算下来,跟花钱买粮食吃差不多,谁愿意累死累活去种地啊!”毕作先忧虑地说。 朱军说:“这样吧,你们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区别对待,撂荒的土地少收或者不收税, 谁种谁得实惠。无论如何不能让土地撂荒。” “少收税倒是个办法。” “那我们试试吧!”毕作先心里还是打鼓,眼光扫向胡明见想征求他的意见,胡明见轻轻点了点头。 朱军见状鼓励道:“没问题,关键是你们督促他们把地种好,让他们尝到甜头。真正解决问题还得靠他们自己。” “我觉得,不光是李庄村,也可以说是咱们县里的通病,就是没有能立得住的致富带头人。种什么能多赚钱都是盲目地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学,看见人家赚了钱眼热,呼隆一下子跟着照办,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就说李庄栽果树,一开始的想法不错,眼看着梨树、苹果树越栽越多,桃子少有人栽种,县里也有罐头厂,黄桃又是罐头原料不愁销路。可三年之后咋样?桃树开始挂果,产量少价钱也高。许多人开始栽桃树,又两年,第一批桃树进入丰产期,价格下跌很快。再加上鲜果品种越来越多,罐头水果销量急剧下降,桃子又不易储存,上市时间相对集中,价格比苹果还低。本地市场消化不了,外地市场完全空白,许多桃子烂在地里。第二批桃树还没挂果,桃子就没了销路!”胡明见说 “这个问题值得专门研究,目前来说一是缺乏政府引导,二是缺乏科学知识盲目跟从。三是思想观念陈旧。就李庄目前的状况来说,比其他地方还要差,连个村委会都建不起来,更谈不到致富带头人了。”朱军说。 “李庄村委会的问题,我们两个也议过几次。我们的意见是尽快把党支部重建起来,然后再解决村委会的问题。”毕作先汇报说。 朱军边吃饭边点点头:“既然我们是共产党员扶贫工作队,我想咱们就纳入李庄党支部,让老毕任支书,一是显示我们的决心,二来统一领导。不过必须在党员会议通过。下一步村委会由村民选举,村长不一定是党员来当?我看只要有能力带领群众致富就行。” 毕作先忙解释道:“让我来任支书,我可没有这个能耐……” 说到这里朱军放下筷子接了过来:“老毕,这并不是有能耐没能耐的事,而且我们愿不愿做的问题,我们只要认认真真的去做。同百姓同生死共患难,真心实意为他们办事。尽我们最大努力,既使不成功,但我们问心无愧。因为我们尽力了。话说回来,我相信只要我们尽力了。就不可能没有收获。” 毕作先被朱军说的也没词了:“那就服从组织分配,尽我最大努吧。” “老毕,你们两个可是李县长在全县6万多名党员中挑选的最优秀的。工作吗只要能代表群众利益的。就大胆去干,有我和李县长的支持还怕什么?就放手干吧。” “好,那咱们就先把支部建起来,再把村委会建起来。我想这次村委会选举一定要广泛动员,尽量让够选举年龄的村民全部参加,这样选出来的村长才有威信,才好开展工作。李庄以前的几任村长,像走马灯似的更换,这个不成再换另一个,过两天再新换一个,最后谁都干不成!结果,只是几个人瞎折腾,折腾来折腾去灰溜溜下台完事。选举就要民主选举,海选。” 毕作先作了表态发言。 “村长必须是个致富能人,不能一年到头开会吃喝,除了收税,没别的能耐。水果该卖了运不出去,旱了涝了听天由命。”胡明见说。 “这一点不用担心,要相信群众,放手让群众发表意见。你们下一步的重点就要放在这里。”朱军说。 “我们先摸摸底,争取海选一次成功!”毕作先说。 “这么长时间李庄群龙无首,这次选举不一定好搞,前期的工作一定要充分。”朱军提醒说。 “这里面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不能操之过急!”胡明见瞅准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私下了解过村民们对选举的意见,他们觉得没有村长没什么损失。他们的想法是,没有村长了也就没人带头收税了。就目前情况来说,我不乐观!” “好,你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有所调整,毕竟你们在一线。这件事也没有时间限制,能快尽量快点总是好些。李县长开会还要几天,这工作就靠你们了。”朱军说。 这几天,吴松林一直是坐卧不安。一大早他就驱车来到市里,准备向丁小川汇报故道发生的事情。他在丁小川办公室连续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显得有些急噪。 丁小川开过会就赶了过来:“让你久等了。一连两个会,实在脱不开身。” 吴松林充满理解地笑笑:“我知道你总是忙不完的工作,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只要进城来,已习惯了要先向你汇报一下,就跑过来看看。” “说来说去都是工作嘛,这段时间,你和朱军磨合得还顺利吗?”丁小川问。 吴松林回答:“丁书记,我今天来,重点就是想给你谈这件事。应该说,朱军干得不错。可是,我比较担心一点。他在梨树镇搞了个农民实际收入的调查报告,这样一来,把十几年来的成绩全否定了。我并不是怕别人批评,工作嘛,也不是为哪一个人的面子。再说毕竟是在我任上出了事,可他倒好连你的工作成绩都给否定了,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另外,他执意要在梨树镇搞改革试点,重点在机构合并减轻农民负担,已经闹得人心慌慌,我真怕他到时候无法收场。” 丁小川说:“松林,故道的问题不是一般的面子问题,而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在农村能否得到农民拥护的大问题。既然我们放手让他做,那么我们就要相信他。我相信他朱军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热情高但经验少,在方式方法上可能有欠考虑的地方,这个时候,你要多帮助他,我也会及时和他沟通。比如,乡镇领导马上就要换届,这方面朱军缺乏经验,你应该多提醒他。但改革我是点了的头,大的方向不能动摇。” 吴松林身子向前靠了靠,说:“丁书记,我和朱军是同学,但在许多问题上很难取得一致。我请求组织是否能给我换个地方工作?”说完,他掏出请调报告递给丁小川。 丁小川不接,而是严肃地批评道:“这么敏感的时期,朱军刚开始熟悉工作,你却要离开,你想过没有,这合不合适?” 吴松林很觉尴尬:“可我……” “松林,故道目前的局面,不能说和你没有关系。梨树镇是你的根据地,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没有责任,象李庄还么一个老区,百姓的生活依然贫穷,你不能说我们领导没有责任吧,该承担的责任,你一定要有勇气承担,这样的态度才是积极的,大家会理解你,赞扬你。这样说并不是否定你的工作成绩,但讲成绩也不能忽略了工作的失误和缺点。失误归失误,成绩归成绩,分清楚有利于工作。我们这是在总结经验,并不是要处分你,而是督促你吸取教训。在故道的局面还没有稳定的情况下,你作为一个主要领导,提出调离工作,是很不负责任的。你多动动脑子,再不要提这件事。你这么意气用事,对故道的工作,对朱军和你的关系都没有好处。人家朱军从没有埋怨过你,你们以前没有共过事,需要时间来磨合,有一个互相适应的过程。你作为当地的领导,一定要积极主动和朱军配合好。不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据我了解朱军不是那种整人的人,这也是市委派他与你合作的主要原因。” “是我多虑了,回去,我一定多适应他。”吴松林只好应付道。 “这样就好,到饭点了,跟我一块去吃食堂?”丁小川问。 “我知道,你吃个饭都安稳不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吴松林笑呵呵地向丁书记告辞,可出了市委大门,他又垂头丧气起来。 吴松林在市里碰了壁,默默不乐地回到家。既然上面不行了,只有靠自己想办法。可想来想去也没好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于兴农身上。因为于兴农的根子硬,上面认识的人较多,再说他和于兴农之间这些年配合的相当默契。况且朱军任职直接影响到于兴农的利益。他想于兴农一定会帮这个忙的。可是又不好直接出面。于是,就打电话把李朝阳叫来,让他去找于兴农商议此事。 李朝阳接到电话,马上赶到。吴松林把想法告诉了他。 不大会车子就开进兴农公司的院子。李朝阳下了车直奔于兴农的办公室。 于兴农忙从老板台后站起来,招呼道:“我正等你呢,来,坐这里!”两个人说笑着在老板台左侧的会客区就座,服务小姐已侍立一旁。 于兴农问:“茶,还是咖啡?” 李朝阳回答:“我陪你于总,一起喝咖啡。” “好,两杯咖啡。”于兴农吩咐完,又问:“什么要紧事?你还亲自跑一趟。” “你是财大气粗,不觉得县里的风气变啦?”李朝阳转入正题。 “我是个生意人,官场上的事,咱弄不懂啊!”于兴农一本正经地装起糊涂。 “朱军正在布置搞审计,镇上欠你多少钱,这下子都清楚了。”李朝阳点出要害。 “这是好事啊,欠款还钱天经地义,我就等着他们还回来呢!”于兴农话中有话地说。 “你的钱哪来的?还不是银行贷的,你再转贷出去!”李朝阳不高兴地说。 “做生意向银行贷钱不是很正常吗?我能借能还,别人说个鸟!”于兴农嘴上很硬气。 “就算这事没什么把柄,化工厂的事你能在清水里?”李朝阳不满意地提醒道。 “化工厂的事不知查过多少次了,哪次有结果了?”于兴农不以为然。 “以前能不了了之,谁也保证不了这次就没事。”李朝阳忧心忡忡。 “为啥?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于兴农有些不耐烦地说。他很清楚上上下下管事的县镇领导哪个没从中得好处,闹心的是他们,白拿钱?哪有这等好事!该他们出力喽。 “你不要掉以轻心,朱军这次可是动了真格的!他公开答应了集资招工的那些人,要把集资款交还给他们。还有听说他准备对娱乐中心采取措施。”李朝阳故意挑拨说。 于兴农却不以为然:“我看,他还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只要有他岳父这块牌子挡着,我想他不会太胡来吧。我知道这个人拧得很,来硬的不行。在背后下些功夫,让他和咱们坐上一条板凳,啥事都没有了。” “他这个人可不好对付。要说你和他也不是不认识, 他来了这么长时间,来过你这里吗?”李朝阳一下子捅到于兴农的痛处。 “没有。”于兴农的情绪霎时低落下来。 “你是谁?你是故道最有名的企业家,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还想和人家称兄道弟,没门!”李朝阳火上浇油地说。 “他这个人和别的当官的不一样。不注重上层关系,可人品不错,特别是丁书记非常欣赏他。”于兴农轻松地说。 “可自他来了,县里再没平静过,长了,我怕他直接影响咱们的生意,最便当的办法就是把他撵走!”李朝阳不知于兴农内心在想什么,故意露出了底牌。 于兴农听后一愣,因为他想的与李朝阳说的恰恰相反,他沉思片刻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吴县长的意思?” “谁的意思并不重要,咋能不让他妨碍我们才是当务之急。”李朝阳转弯抹角地说。 “不,朱军刚到把他撵走,市里能同意吗。你们想错了,不是撵走他,而是稳住他,让他为我们服务。” 李朝阳万万没想到于兴农会出这么一招,但又不敢公开反对。急忙劝他:“于总,朱军这小子未必能稳得住?” “我混了这么多年了,对付人就两招:钱和女人!” 李朝阳笑道:“于总最不缺这两样,可就怕他不敢吃。” “我己考虑好了,先给来个美人计, 让我手中的王牌陈怡去试试。” 当时李朝阳就满脸的不高兴。于兴农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你真让陈怡给迷住了?陈怡在我手下这么多年,我比你更了解她。我是看在咱们兄弟的份上,给你说句实话,她在深圳什么男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过。你和她只不过是闹着玩,哄你开心,别忒当真!” 李朝阳却不这么认为,他说:“看起来,你并不了解她。她这回可是认真的,她正催着我离婚和她结婚呢。” “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想不到你也鬼迷心窍。你想过没有,在这个根节上,你离了婚再跟她结婚,哪不是没事找事啊!”于兴农大摇其头。 其实李朝阳并不想和陈怡结婚,但他的确喜欢她。为了取得陈怡的欢心,才骗她说要和她结婚。故意说要他结婚,这只不过是他在陈怡面前耍的一个花招罢了,陈怡还信以为真。 李朝阳一听让陈怡去稳朱军,他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可是又不敢发火。只好忍气吞声地说:“能不能让别的女人去钓朱军?” “嗨,亏你是公安局长。没想到一个风尘女子把你迷成这样?咱们是想拉他入伙,当然要可靠的人出马。你就没注意到,朱军第一次见陈怡的表情?从我的经验看,朱军已经暗暗喜欢上陈怡了。” 李朝阳仍固执地说:“我们俩都谈婚论嫁了,凭什么让他横插一杠子?” 于兴农责怪道:“你呀你,我看是你的公安局长干到头了!陈怡是漂亮,但和前几年比,明显老了。你这算什么?婚外情?婚外情本来就是游戏嘛,干嘛那么认真?” 李朝阳说:“我已经答应和她结婚了,怎么能反悔呢?” “朝阳,你难道真想和他结婚,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咋想的。你是舍不得她。” “于总,我是真心喜欢她,你满县城瞧瞧,像她这样既成熟又漂亮的女人,还有第二个吗?”李朝阳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哎,你放心漂亮女人有的是,我再给你物色一个。”于兴农尽量以调侃的语气, “我怕朱军不上钩。” “凭我的眼力,只要陈怡出面,准上钩。好了,不扯这事了。听说小涛被孙江涛关起来了?”于兴农马上转移了话题。 “孙江涛搞了个联防治安,恰巧昨晚小涛负责的张庄村发生了盗窃案。派出所要处分他,他不服,竟跑去找孙江涛理论。和朱军吵了起来,一生气还摔了人家的杯子,朱军让派出所关了他的禁闭。” 于兴农生气地说:“这个小涛都让陈怡惯坏了,三天两头喝酒打架。这样混下去,还能有个好?” “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李朝阳辩护道。 “犯错?哪也得看犯什么错!你还护着他,派出所死人那事还没弄干净,他又跟着添乱。梨树镇派出所长被撤职了,你这个局长就坐得稳? 李长清的案子,又搞了一次法医鉴定,你没觉得里面有什么事?” “我想,咱托人在省城鉴定完了,给李长清的家属有个交待就完了。哪想到,朱军又让刘昆山去了北京。北京的结论同县检察院的结论倒一致,可同县局的报告完全相反。朱军这个混蛋,明摆着让我下不来台。” 于兴农说:“有这次的教训,你以后办事要小心哪。” “所以说找个茬子把他弄下去就完了。” “咋说你也是公安局长啊,可你想过没有,他是上面派来的,是丁书记的红人,搞不好,没把他弄下去,自个再惹一身骚!”于兴农分析道。 李朝阳担心地说:“可留下他,对咱们的威胁太大了。于总,以吴县长对朱军的了解,他这人想干的事,一旦倔劲上来,即使碰个头破血流也绝不罢休。他陪得起,咱可玩不起!” “哎呀,咱也不是等死。他有他的办法,咱有咱的办法。再说,吴县长也是县委常委,还不至于让他乱来。” “那好吧,就依你的。”李朝阳站起身来。 于兴农和他一起走到门口,说了句:“我这里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 李朝阳说:“你忙,自己人就别客气了!” 于兴农笑了笑,李朝阳摆摆手,慢腾腾踱下楼去。 李朝阳走到楼梯转角处,抬头看了看,于兴农并没往常那样站在门口等他下楼,不知道是真有什么事,还是朱军这件事让他头疼。李朝阳虽说嘴里答应了于兴农,其实他内心却不是这么想的,仍然坚持把朱军赶走。他离开兴农公司马上和吴松林通了电话。吴松林在电话里让李朝阳去他家。 李朝阳马不停蹄地又赶到他家。吴松林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 “别提了,我找到于兴农让他想法把朱军赶走,可他不仅不赶,却让陈怡去控制朱军,你说这是咋回事,他把陈怡给了我,又要把她送给朱军。我正为这事揪心哪。” “他那叫什么措施?想用陈怡控制朱军,我看他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朱军会吃他那一套?” 李朝阳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于总一定要控制朱军,你说说该怎么办?” “朝阳,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李长清的案子过几天就要开庭,判决一下来,你这个局长有可能就干不成了。只要朱军在,你我的日子就好过不了。” “可我有什么办法?” “他利用陈怡咱也利用她……”吴松林说着扒在李朝阳的耳朵上,嘀咕一阵。 李朝阳不住地点头,笑道:“好,我去做陈怡的工作。” 吴松林又耐心地劝着:“朝阳,我们和于兴农不一样,他是从商,我们是从政。他的名头响得很,从市里到省里都有后台。现在这年月,钱能通神。可我们就不同了,万一翻了船,再想爬起来,那比登天还难。既然调他不走,于总又不愿帮这个忙,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咱们把朱军搞臭,搞得他无法在故道工作,到那是他不走也不行了。否则,咱们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要让他给毁个精光!” 李朝阳点点头:“这事赶早不赶晚。你说咋办咱咋办。” 吴松林小声在李朝阳耳朵上又嘀咕了几句后。李朝阳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陈怡正为小涛的事在恨朱军,突然接到于兴农的电话,让她到他办公室来一趟。陈怡知道于兴农又来到了他在娱乐城的一间秘密办公室,但不知找她有什么事。那间办公室在娱乐城的最顶层,门上没有任何标志。在娱乐城上班的人中很少知道这个秘密, 更不用说来娱乐城的客人了。 于兴农来娱乐城通常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夜晚的娱乐城人来人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夜半时分,消遣的客人或者是醉意朦胧或者是意兴阑珊,多半连自己的身份也闹不清,更遑论他人了。于兴农觉得这个时候才最安全,在喧闹声中,他轻松地踏上少有人走动的楼梯,躲进那间秘密之地。他给陈怡打完电话,将身体深深埋进柔软的沙发里,重金属喇叭发出的音乐声隐隐传来,那一声声的鼓点就像点钞机“啪啦啪啦”的响动,敲击的那可是金钱。不一会,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于兴农坐直身子,仰靠在沙发背上。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身影和一线微弱的亮光探进来,悠忽被那扇门关死了。一缕这个小县城里不曾有的香气暗暗浮动,这香气似乎只在窄小的空间内散发,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往往消溶无痕。于兴农很熟悉这丝丝缕缕的香气,它围裹的身子曾经是于总经理发泄欲望之地。如今这具全县青年男子梦想的肉体,已经被于兴农作为攫取金钱的筹码,转送给了另一个可以保护娱乐城的公安局长手里。情欲交缠的男女关系要想切断难上加难,而利欲夹杂的男女关系在更大的利益面前顷刻间可以烟消云散。于兴农与陈怡的关系无疑属于后者,颇类于嫖客与妓女的关系,银货两讫后全然如同路人。如今,两人的关系更像是鸨母与妓女的关系,虽然于兴农没有直接通过陈怡获得看得见的利益,但由于陈怡连带来的安全效益,在娱乐城的经营上占有不可或缺的位置,无疑减轻了娱乐城可能的损失,避免了不必要的成本投入,消除了客人无形的恐惧。这种利益是很难估量的。 陈怡刚刚坐定,于兴农就发话了:“陈怡,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让小涛的事给闹的?” “唉, 正是为这事。” “陈怡,你这个侄子,他竟然敢和朱军吵起来, 如果这样下去,早晚还会出事。说不定会出大事!”于兴农继续表示这对陈怡的关心。 陈怡叹了口气:“唉,自小娇生惯养,原想他大几岁,也许会好点。哪知道越大越不成器,谁的话都不肯听!” 于兴农往后靠了靠,说:“我倒有个办法,给他成个家,一来可以约束他,二来也可以加强他的责任心。说不定能有效。” “他倒是谈了个女朋友,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到了啥程度。”陈怡停顿一下又说,“于总,我这个老单身也想结婚了。等我结了婚,再张罗他的婚事吧。” 于兴农假装吃惊地问:“什么?你要结婚?”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今年都39了。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年龄还孤身一人的,满县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我早该有个正式的家了。”陈怡脸上挂着凄凉的笑意,加重语气说出的“正式”两个字透露出无限的怨恨。 于兴农听了,脸上顿时现出不悦的情绪:“陈怡,你是不是在怨我?” “不,不,于总,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如果不是你把我从深圳救出来,我仍然是一个流落异乡的风尘女子,也不会有今天。可我毕竟是个女人,如今年龄大了,越来越想有个家,有个依靠。”陈怡努力平复一下心情解释道。 “说实在的,我不想让你走。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有对象了吗?”于兴农故作关心地问。 “我不是要离开公司,只是要嫁给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李朝阳。” “可他有妻子!” “我们已说好了,他那边离了婚,我和他再结婚。” 于兴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使劲地摇着头:“不,朝阳这个人不可靠。当初,让同意你去陪他,只不过是想利用他来保护咱们的娱乐中心。” “我和他结了婚,只会对娱乐城有好处,不会有害处啊。”陈怡想不通。 “正相反,谁不知道娱乐城的经理是你。他的妻子能明目张胆地经营娱乐城吗?” “我可以把经理的位置让给别人干。” “陈怡,你想得太天真了,李朝阳的妻子不会和他离婚的,再说李朝阳更不会给你结婚,你想一个公安局长如果给你结婚,那除非是他不想干了。” “可他说一定要和我结婚。” “李朝阳真心喜欢你是真的,我也不同意你和他结婚。” “为什么?”陈怡问他。 “因为他不配,一个小小的公安局长怎配和你结婚。” “我觉得他对我不错。他说情意局长不干也要和我在一起。我要是嫁给你多好!可你舍不得秀珠。” “等我物色到合适的人,你再考虑结婚的事。秀珠在我最倒霉的时候一直没有离开我,我在白湖农场改造时,因为没钱她曾经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去看我。她对我有恩情,虽说她长得不漂亮,可对我是实心实意的。后来,我有钱了。你也知道,那么多风言风语,她从来没和我闹过。我哪忍心跟她离婚?陈怡我想让你出马一次,事成后我给你物色一个合适的人,再考虑结婚的事。”于兴农一边说,一边观察陈怡的表情。 “再出马一次?”陈怡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让你把朱军控制住!” 陈怡一惊:“什么,朱军,于总,你不是开玩笑吧?” 于兴农说:“是真的,如果不控制住他,以后对我们的事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特别是对娱乐中心。你不是喜欢李朝阳吗,你就愿意睁眼看着他下台?李朝阳目前的位子只有才能保得住。上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访是底下村里的事,和朝阳有什么关系?”陈怡气愤地说。 “你也是见过世面的,那梨树镇的公安打死人,和他这个局长有没有关系?”于兴农问。 “有关系也是领导不力,总不至于撤职查办吧!”陈怡说。 “查办难说,撤职有可能。死了人就是大事,就得有人承担责任啊。他是直接领导,他能跑得了?”于兴农分析道。 “凭我的经验,只看那天吃饭时,朱军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那家伙准保喜欢你。”于兴农神气活现地说。 “他咋想的跟我有啥关系?”陈怡慢慢抬起头来问。 “咋能说没关系?只有你才能控制朱军,控制了朱军,就保住了李朝阳,这样咱们的生意才能一帆风顺。”于兴农解释着。陈怡并不知道李朝阳送给她的别墅,是于兴农给李朝阳的,为了让李朝阳死心塌地为他护航。不惜一切代价。 “你是让我拉朱军……下水?”陈怡问。 “你自己明白咋回事就成了。事成了,我们不会亏待你,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事我和朝阳也说过。”于兴农故意卖起了关子。 “他咋说?”陈怡急切地问。 “他自身难保还能咋说?同意呗!”于兴农半骗半瞒,毫不迟疑地说。 陈怡听完,眼泪夺眶而出:“想不到他竟这么对我……” “好了,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合伙起来欺负我!”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哪!家里出了事,我们都有份。不然对谁都没好处!”于兴农软中带硬地说。 “可每次吃亏的都是我……”陈怡哭得更伤心了。 “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提出来,我保证不打磕巴都给你!”于兴农假惺惺地说。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个爱我的男人!”陈怡喊叫着。 “说不定,朱军会爱上你。据说,他那个老婆是个母老虎,凭你的温柔还怕他不上钩?他来故道,十天半月不回家,正是你……”于兴农两个手胡乱地比划着。 “于总,我真的做不到。”陈怡抽抽噎噎地说。 于兴农一瞪眼,生气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找谁去?这事非你办不可 ,别人我还信不过呢!”说着,他掏出一个纸条,“这是朱军的电话和手机号码,你看着办吧,我有事先走了。”说着,他侧身站在门前听听没有动静,迅速拉开门离去。 陈怡像被人抛弃在荒野之上,头埋在沙发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想起这些年来,自己跟着于兴农离开深圳,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没想到她出了一个火坑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她由一个没人身自由的风尘女,成了于兴农豢养的金丝雀。娱乐城开张以后,她遵照于兴农的意思,又跳进了一个新窝——李朝阳的怀里。如今,于兴农又要放她到一个新的笼子里——朱军的笼子。她像一只飞来飞去,却飞不出牢笼的鸟儿,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当然,于兴农并不知道,她的第一个男人就是朱军。正是当初朱军的不负责任,使她后来走上了一条屈辱的道路。于兴农的做法伤透了她的心,但如果能把朱军搞得身败名裂,也算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她从来没想过,这一生还能与朱军再见面,没想到命运却在无情地嘲弄着她,自从上次见到他之后,满腔的怒火一直在燃烧。她恨不能将朱军粉尸万段。却不料又被人操纵着旧情重温。也许,这就是命运。 这时,陈怡的手机响了。她按下接听键,是李朝阳打来的:“陈怡,你在哪?怎么不在经理室?” “噢,我在楼上有点事。”陈怡有气无力地回答。 “怎么啦?感冒了?声音有点不对。”李朝阳敏感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累!” “我在住处等你。”李朝阳说完挂断了电话。陈怡正想找他,稳了稳情绪,走下楼向大门走去。值班的保安为她打开门,陈怡走近车子拉开车门直奔别墅而去。 到了别墅,李朝阳兴奋的迎了上来:“告诉你个好消息,”陈怡转过脸去,李朝阳愈发兴致勃勃,“她同意和我离婚了!” 陈怡冷冷地说:“是吗?可惜晚了。” “咋回事?”李朝阳忙侧过身子来拉陈怡,假惺惺地说:“你死了也得嫁给我!”。 陈怡推开他:“放开,反正我不能嫁给你!” “你答应好的,怎么又变卦了?”李朝阳意识到了原因何在,但还是禁不住地问。 “我为啥变卦,你能不知道?”陈怡痛苦地问。 “我知道个啥?我只知道我对你可是真心的!”李朝阳发誓说。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用不着拿甜言蜜语哄我。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你说得话全是骗人的。” 李朝阳哀求道:“陈怡,你别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可以对天发誓,你答应我,咱们马上结婚。” “可我已答应了于兴农。”陈怡很平静地说。 “你答应他什么?他又不会娶你。”李朝阳心里七上八下地问。 “你难道不知道,不是你同意让我去找朱军的吗?”陈怡绷着脸问他。 李朝阳委屈道:“陈怡,你可冤枉我了,你要知你我都是他手下的人,他决定的事情我敢改吗?不过,他想拆散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怡看了看他:“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李朝阳胸有成竹地说。 陈怡问:“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别问,到时候按我说的去做,即保证你我不分离,又不让你去陪朱军,况且还不得罪于总。” 陈怡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招。 第十五章 当晚,孙江涛赶到朱军住处,把梨树镇的改革方案交给他。 朱军接过方案看后说:“江涛,这个方案很有新意。不过,要解决机构改革的问题,首先要解决我们一部分党员干部的思想问题。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市场经济也搞了不少年了,可我们干部的思想仍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嘴上说着市场经济,实际上并不知道怎么搞市场经济。为了顺利解决这个问题,有必要进行一次思想整风教育。我准备把目前的状况和一些问题写信反映给朱总理,争取引起国务院的重视。如果中央能发出一个文来,我们搞起来就没有什么阻力了。” 孙江涛担忧道:“你这个想法没有错,但这种方式合不合适?” 朱军说:“我已考虑很长时间了,这机构改革的事最难办,牵扯到每个人的利益。以前也搞过几次,好过一阵子,可过后反弹的很厉害,结果怎么样?越改人越多,越改农民的负担越重。方方面面都在说,我们是公仆,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可那么多人整天忙于机关事务,有哪一个部门真正为农民服务过?尤其我们这个不发达的地方,利益冲突愈发显得突出。作为党员我们有义务向党和国家领导人反映问题,这也是普通党员的权利。” “话是这么说,还是逐级反映得好。”孙江涛提醒道。 “我也想这么做,可故道这样严峻的局面,等不得啊!” 电话铃响,朱军正看孙江涛的方案,他示意孙江涛接电话。 孙江涛拿起话筒:“喂?” 传来温柔的女声:“喂,你是朱军吗?” 孙江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那位?” 对方同样没有回答,继续问:“你可是朱军?” 看样子对方不愿透露姓名,孙江涛只好说:“我不是,请你等一下。” 他把听筒递给朱军,“找你的。” 朱军接过去问:“那位?”听筒里没有回答,只有挂断后的“嘟嘟”声,“咋挂断了?” “什么人啊?”朱军问孙江涛。 “一位女的。”孙江涛坏笑着。 “女的?”朱军迟疑了一下。 孙江涛半开玩笑道:“是位女的,大晚上的来电话,连姓名也不愿讲, 看起来关系一定不一般,是不是?” 朱军乐了:“这哪儿跟哪儿啊?只许男的找我,女的打个电话都不行?你这个离了婚的男人是不是想女人了?” “好,你大书记尽管挖苦我,我离了婚,你离了家有啥区别?”孙江涛打趣道。 “有啥区别?根本区别就是我还有人想着。你呢?”朱军不紧不慢地说。 “哼,有人想着就是有人管着,没人管着我更自由自在。只怕刚才那个电话不是你家里的那个人打来的?”孙江涛自鸣得意地说。 “你这个年龄又是单身,最怕寂寞,有这种想法很危险。”朱军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我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寂寞,大概是哪位女子怕你寂寞吧。”孙江涛不甘示弱。 朱军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抓紧时间写封信了,争取明天发出去。” “好,好,我先回去了,别坏了你的好事。”孙江涛边穿外套边往外走。 朱军坐下来,想着刚才的电话颇觉奇怪。但很快他就铺开信纸,开始给朱总理写信。他把近一个月来的思考倾注于笔端,奋笔疾书。 朱总理: 你好,我叫朱军。震惊全国的拉尸上访事件发生后,我被任命为故道县代理书记。我给你写这封信,是从一个普通党员的角度向你反映农村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希望引起国家的重视,进一步做好农村工作。 通过调查,我发现这次事件发生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我们有些党员干部,经不住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思想观念发生了变化,对党的基本宗旨产生了动摇,党员意识淡薄,严重脱离了人民群众,不能很好地执政为民。而把人民群众当作了摇钱树,贪图享受,讲排场,比阔气,铺张浪费,不顾百姓疾苦,大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浮夸盛行,虚报政绩,瞒天过海,有的甚至思想蜕变,腐化堕落,以权谋私。为达到个人目的,巧立名目变本加厉,乱集资,乱摊派。 二、基层机构急速膨胀,人浮于事。就梨树镇而言,机构多达四十二个,工作人员四百五十八人,是八十年代的十九点八倍。结果是,县乡财政年年亏损,镇财政赤字已达四千七百万元。这种人满为患的现象,不仅乡镇有,县市也同样存在,它们不仅吃穷了财政,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也坑害了百姓。 三、农业产品结构单一,农民思想陈旧,缺乏科学种田观念,基层政府不能正确引导农民多种经营,导致产品结构得不到优化,与同类产品比较没有竞争力,收入明显减少。 四、极少数人先富起来的人,没有真正带领广大农民共同致富。因而导致贫富两极分化加剧,富的腰缠万贯。穷的却是一贫如洗。 五、农业税过重,各种提留款过多,中央从九零年就三令五申减轻农民的负担,可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日益加重。就故道县梨树镇而言,九九年各种统筹和集资款每人每年高达四百一十元,00年在旱涝交逼明显减产的情况下,又增加了百分之二十达到四百九十元。个别村镇出现了抗税的情况,为了完成任务,有些地方动用了专政机关,实行强制收缴。 由于以上原因,造成农民生活水平不仅不能增长,反而出现下降趋势。一些地方农民的温饱都成了问题。拿梨树镇李庄村来说,解放前就是一个革命老区,可现在已有百分之二十的农户出现断粮现象。因身染疾病无钱治疗死亡的有四人,因无钱被迫放弃上学的孩子就有十多个,因欠统筹款被派出所殴打致死的一人。百姓怨声载道,党群关系恶化,个别人公然叫嚷:“不要党的领导。”实在使人痛心疾首,深感责任重大。这些问题的产生,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带有普遍性。它不仅影响到党在农村的威信,而且直接影响到党和国家基层政权的稳固。我自认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不能引起各级领导的重视,农村很有可能出现不稳定的局面。我以一个党员对党的无限忠诚,向你急切反映。并建议,对全国的党员干部进行一次政治思想教育,促使党员干部端正工作作风,提高业务素质,发扬优良传统,坚持为民执政的原则,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切实有效的措施,改革乡镇政府体制,精减机构,压缩人员,最好取消农业税和提留款。把农民负担降到最低限度,使农民真正得到实惠。积极引导农民改变传统观念,培养科学种田意识。鼓励先富起来这部分人,积极扶持贫穷户共同富裕起来。使农民尽快脱贫致富,促进农村稳定。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奠定基础。以上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其中的观点不一定正确,请总理批评指正。 此致 敬礼 朱军 1999年7月5日凌晨2点10分 朱军把信写好,又连续检查了几遍,觉得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了。才装进信封。伸开双臂,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新鲜口气,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上班后,朱军打电话把周明金约到他的办公室。商量了关于成立调查化工厂专案组和在全县结合三讲开展一次党员干部作风整顿的思想教育活动的具体方案。这两件事情都有周明金负责。让他明天拿出一个详细的书面报告,提交县常委会研究通过。 周明金走过,朱军刚要离开办公室,电话铃响起,他拿起话筒就传来李桂明着急的声音,电话是从省城打来的。他向朱军报告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根据省水质检验所提供的化验报告,说李庄的饮用水中含有一种钵的化学元素,长期饮用会影响人的造血 功能。应立即停止使用。 朱军放下电话,感到问题严重,怪不得李庄有十几个人得了再生贫血,原来是水造成的,他沉思片刻,原想打电话让毕作先立即来商量如何解决,可他没有交通工具。由于事情紧急,最后决定还是他亲自去一趟。 他到李庄村委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毕作先他们,他们听后都感到惊讶。如果马上停止用水,很可能会引起村民的惊慌,经过研究决定先借用环保局的洒水车和消防队的消防车各一辆,首先解决村民吃水问题。第二步会同卫生、水利和环保对李庄水位质量进行勘察分析,查出污染的原因。笫三步找到比较理想的水位,然后再打井建水塔。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从勘探到建成水塔最快也得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恐怕有些远水不解近渴。最后胡明见提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建议,他说:“从李庄到梨树镇不过6里路程,是不是先从梨树镇拉一条简易自来水管,最多三天就可完成。然后再考虑打深井建水塔的事。” 朱军听后点点头称赞:“对,这个办法不错,既节省时间又少花钱。我看如果梨树镇的水塔大的话,直接铺设正式管道也可以。老毕你抓紧去和自来水公司联系,搞个预算。打井的事李县长开会回来再决定。我马上回去落实拉水车。从明天开始正常供水。你们天黑之前,务必通知到每一户村民,从明天禁止使用压水井。”他安排停当以后,就返回了县城。 第二天,天刚亮,两辆拉水车就到了李庄。村民按照毕作先他们的吩咐。每一户都领到了一定的饮用水。村民们不胜感激,无不拍手称赞。 借此机会,毕作先向朱军请示准备召开一次全体党员会议,把支部建立起来。朱军马上同意,决定今晚就召开。他白天忙完县里事务,晚上又赶到李庄。 今晚的会议不像上次通知多次经过几天的口舌, 好不容易才到了7名党员。这次毕作先只和李长军一人说了准备晚上召开党员会议。想不到李长军听后说:“通知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全村17名党员无一缺席。”其实这并不奇怪,这正是工作队这些天努力的结果。 晚上8点刚过,全村17名党员陆续到达村委会,毕作先他们把事先准备好的瓜子分给大家。 毕作先首先来了个开场白,他说道:“老少爷们们!没想到大伙来的这么齐,谢谢大家的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今晚把大伙请来咱们召开一次党员会议,下面请工作队队长、县委朱书记给大家讲话。”话音刚落,掌声四起。 朱军站起向大家摆了摆手。沉重地说:“李庄村的全体党员同志们,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但由于我们前期工作没有做好,村里的党组织已瘫痪两年了。我深感惭愧,因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大伙说声对不起……”此时掌声打断了朱军的讲话。他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咱们在坐都是党员,我们共产党是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它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论觉悟要比百姓高,总不能脱离党组织吧。根据县委精神,要求我们尽快恢复组织。所以把大家召集来,商议先把支部建立起来。下面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比如最要紧的吃水问题,大家有什么看法,随便谈一谈。” 李长军吸着烟蹲在地上,他看了看朱军说:“既然县委叫我们成立组织,我看也不是坏事,咱们已脱离组织两年了,按党章规定早该退党了,既然县委不嫌弃咱们,咱们就应该服从党的号召,把组织建起来,给百姓起个带头作用。” 另一位发言道:“说实在的,现在农村好多百姓对共产党产生怀疑甚至不信任,特别是一些党员干部不仅没有带领百姓致富,而是千方百计的想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党的形象也就给毁了。” 毕作先接着:“你说的这种现象的确存在,不过还是极少数的,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个老鼠坏一锅汤,就是这个道理。这些年由于缺乏学习,不讲政治,只讲经济,也给这些人提供了方便。” 李长军有些激动:“自从你们这次来,咱们党员也看到了希望,虽然时间不长,但也帮助村里实实在在地干了点事,不像前几次,来了几天就走了。” 朱军马上接了过来:“这一次大家放心,我们来就是为了让大家脱贫的,时间暂定为三年。如果三年内不能改变贫困,时间还要延长,总之,不脱贫工作队就不离开。这次扶贫要打破一往的先让少数人富起来的框框,要让大伙共同富裕。所以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首先我们党员的思想要统一起来。如果大家对成立支部,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根据县委精神,为表达县委的扶贫的决心,准备让毕作先同志任李庄村支部书记。看看大家是否还有不同的意见?请大伙提出来。” 下面导口同声地说没有意见。朱军看后:“既然大伙没有异议,就举手表决吧,同意毕作先同志任支书的请举手。” 在场的包括朱军20名党员全部举了起来。 朱军说:“好,全票通过毕局长任李庄村支部书记,我看咱们还得选出一名副书记,协助毕局长工作。大家提一下看谁合适?咱们大家都是候选人,随便提。” 毕作先站起:“我提议让李长军同志担任,大家是否同意?” 大家又齐声喊道:“同意。” “好,这项也正式通过。”朱军宣布:“按照党章规定,我们这次选举完全符合程序,下面就请当选的支部书记毕作先同志给大家讲话,大家鼓掌。” “好吧,既然大伙这么信任我,我也不推辞了。在我任职期间,一定要作好本职工作,尽我最大努力,带领大家在最短时间内摆脱贫困。如果三年内李庄的大部分百姓不能致富的话,我情愿再呆三年,总之李庄的面藐不改变,我就不回去……”他的话被一片热烈地掌声所淹没。停了一下他接道:“现在当务之际,就是吃水问题……”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感到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适,忙说:“朱书记还是你说吧。” “哎,你今天是以李庄村支书的身份讲话,我就不必插言了,接着说。” 毕作先只好又继续说下去:“昨天和朱书记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先从梨树镇铺设一条简易的管道,解决目前的吃水问题,然后再帮助咱们打一口深井,修一个水塔,但由于财政吃紧,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考虑到大部分村民的经济状况,准备找农行协商,让他们给咱们一笔贷款,争取在最短时间用上自来水。现在的问题就是每户的分支管道还得我们自己解决,不知大家有什么看法?” 张锅子马上说:“既然主管道不用乡亲们掏钱就己经是谢天谢地了。” “对,毕局长说得百姓不会有意见,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书记,毕局长,不,毕支书,你们这样对待俺百姓,老百姓没有不同意的,我代表李庄村的百姓谢谢你们。只要你们说得事,老百姓个个拥护。” 李长军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好像是激动所致。 朱军更正道:“老李,你说得不对,应该是我们才对,我们现在己经是一个支部。可以说我们都是李庄的村民。村上的事就该由我们大伙一块商量解决。你说对不对?” “对,朱书记说得对,刚才说每户拉分支管道的事,就交给我们党员来解决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拖后腿。” 毕作先接着说:“好,谢谢大家的支持。还有一件事需给大家讲的。既然支部成立了,下一步就是把村委会组建起来。村主任由村民选举产生,条件吗朱书说了主要一条,只要能带领百姓致富,不管他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竞选,当然我希望从我们党员中产生。但我们必须要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还有一件事需给大家讲的,就是我们村的赌搏成风,这种现象必须得制止,这点就要从我们党员做起。不仅我们自 己不去赌,还要阻止家庭成员不去赌,我希望在坐的党员同志能带个好头。” 张锅子蹭得站了起来,笫一个表示赞成:“这可是件大好事,早该禁赌,”大伙纷纷响应。 朱军最后说:“从今晚可以看出,我们李庄村共产党员的先进性是不可置疑的,觉悟远远高于一般群众。我希望大家处处要以一个党员的标准去衡量自己,带头把李庄的落后面貌彻底改变……” 此时己到11点多了,村上显得格外宁静。只有村委会灯火通明,不时地传来笑说声。 等朱军回到县城,电子钟的时针正好指向1点。 笫二天中午,朱军听取了周明金关于在全县党员展开结合三讲活动,进行思想教育的实施方案。下午县委就召开了筹备会。决定下星期一召开全县党员思想教育动员会。为解决农村存在的问题,紧接着准备在星期二召开全县农村工作会议。 这两天,朱军为两会的发言,在办公室和高前进精心准备了几乎两个晚上。其实这并不需要他来整理,一般有秘书准备就可以了,可他说为了能更准确的表达意思,还是自己亲自参与整理为好。特别是农村工作会议的发言稿,更加谨慎,一连改了五次。 农村工作会议召开这天,他早早地来就来到故道剧场,因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员较多。所以会扯选择在剧场内。 主席台上方悬挂着“故道县农村工作会议”大型横幅。两边分别挂着“认真落实减负工作”“引导农民脱贫致富”的对联。 这天人来的特别多,不到8点剧场己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主席台就坐的有朱军、吴松林、周明金、李桂明等领导同志。 李桂明主持会议,他站在话筒前大声说道:“同志们,我宣布故道县农村工作会议现在开始。”下面掌声四起,他接着说:“我宣读一下会场纪律和会议议程,一、会议期间不准任何人使用手机和寻呼机。二、不准讲话……下面请县政府吴县长讲话。” 吴松林站起,慢慢地走到话筒前:“同志们,农民朋友们……由于我们的工作不到位,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些问题, 我负有很大责任……至于农村出现一些问题,已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不仅我县有,而且全国普遍存在。己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这时,陈玉琴突然匆匆忙忙跑到主席台上小声对朱军说:“朱书记,周萍嫂子打电话来,说阿姨病重正在抢救,叫你立即回去。” 朱军听了猛地一惊,怕影响会议忙跟着陈玉琴走出会场:“怎么回事?”他着急地问。 “嫂子说,打你的手机你关机,她只好打到办公室。她说阿姨患了主脉瘤破裂,急需手术,需要2万元押金。” 朱军忙拨通了周萍的手机:“喂,周萍吗……” 没等朱军说完,就传来周萍焦急的吵闹声:“朱军,你干么连手机也关上?你还要不要咱妈?” “你别生气,我正在开会。所以……” “好了,咱妈得了主脉瘤破裂,急需手术,你马上操办2万元押金。” “周萍,可我正在开会,暂时不能前去,这样让高前进先去,我随后就到,押金还是回市里操办吧。” “你难道不要妈了吗? 是开会当紧,还是母亲当紧,我给你说,你要是不马上把钱送到,出了危险,我可不负责。” “喂,喂。” 朱军还想解释,但对方己挂机。他看着陈玉琴:“玉琴,你和前进先坐我的车去医院,我发了言就去。 “可押金怎么办呢?”陈玉琴为难道。 李桂明在剧场门前喊道:“朱书记,马上该你发言了。” “我知道了。”他一边答应一边对陈玉琴说,“玉琴,你快去找前进商量一下。看他那里是否有钱。” “我问过了他只有3千,我这里有8千,还差9千。” “有1万1就行了。你们先去。剩下的我回市里再操办。” “是不是改变一下会议议程……” 朱军马上打断了她的话:“议程不能动,不能为我的私事,耽误上千人的时间。” “朱书记,该你发言了。”吴松林讲完话,走出会场,看到陈玉琴正和朱军交谈就走了过来。 朱军一看吴县长出来,知道会场上等着他呢。他向吴松林点点头, 一边走一边对陈玉琴说,“就这么定了,你快走吧。”说着匆忙向主席台走去。 吴松林看到他紧张的样子问陈玉琴:“什么事急成这样?” 陈玉琴说:“周萍来电话,说阿姨病重急需手术,医院要押金2万元,叫朱书记操办好立即回去,可他没钱。说先借我和前进的,可俺俩只有1万1。你看?” 吴松林听后想了想:“陈主任,钱的事我来筹备,走,坐我的车,咱们一块去医院。” 陈玉琴问;”我的钱还要不要?” “你的钱直接给朱书记好了,你快去喊前进。”吴松林说着就钻进了车子。 朱军急躁地看了看台下欢呼的人群讲道:“同志们,农民朋友们,你们好,在讲话前,我首先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全县农民朋友们道个歉,由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给你们增加了负担,对不起父老乡亲们。” 会场顿时一片欢呼,响起了雷鸣般地掌声。 他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继续说道:“今天我结合农村出现的各种问题,谈一谈如何正确对待这些问题?主要讲四点:一、首先谈一谈农业、农村和农民的重要性。大家知道,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12亿人口农民占了九亿,农村问题是关系到国民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的重大问题,没有农村的稳定就没有全国的稳定. 农民问题的核心则是农民利益问题,农民问题将直接影响到国家政权的稳定。79年小岗村率先实行分田到户大包干,因此引发了全国农村的改革,取得了伟大成绩,使广大农民解决了温饱问题,推动了全国的经济发展,意义深远重大。但是改革了快三十年了。老百姓的生活依然很苦。甚至一些地方又回到分田到户以前的水平, 在这方面我们的干部是有责任的……” “……最后一点如何帮助农民摆脱贫困,是我们目前农村工作的重点。从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大包干只能治穷。要想真正富裕。必须改革思想观念,调整农业经济结构,进行科技兴农,县委决定在全县实行科枝兴农措施,各乡镇建立农业科技推广站,帮助和提高农民运用新技术的能力。优化农村经济结构,实现农业产业化。为了落实县委的扶贫计划,县委决定下派120名党员去后进村担任村支书。各乡镇委,政府要切实做好引导农民摆脱贫困,走上致富之路。一人富了不是富,必须广大百姓共同富裕。才是我们真正的目地。从目前我县穷富两极分化来看,这些年在党的政策允许下,的确有少数人富了,只是极个别的。但是没有真正带领百姓共同富裕……”时间一分分过去,等朱军讲完己快11点半了。 两点多钟,朱军匆匆赶到市人民医院,手术己进行一个多小时了。 手术室外,周萍、陈玉琴,高前进和吴松林正焦急地等待着。 周萍看到朱军过来,马上怒气冲冲地大吵起来:“你这个当儿子的,开会难道比妈的命还要紧……” “咱妈的手术怎么样了?”朱军挥手不让她再吵。 可周萍不听仍继续嚷着:“你还知道问咱妈怎样,如果不是吴县长拿来二万块钱,等你送钱恐怕妈的命早就没有了。” 朱军忙对吴松林说道:“谢谢你,老吴,等过几天,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吴松林责怪道:“我说老弟,现在不是谈钱的时侯,怪不得弟妹说你,光知道工作,别的什么也不懂。” 周萍接着吴松林的话茬:“吴县长说的一点不错,他这种人只想工作,说得好听拿钱还人 家,我问你拿什么还?” 吴松林看着朱军:“老弟,你应该想开点,别这么死心眼。现在的社会风气也不是你我能左右了的。” “你听人家吴县长说的,句句在理。”周萍在一旁吵道。 “周萍,你少说几句行不行?”朱军着急地望着手术室。 “我少说, 你这当儿子连妈的病都不管, 还是儿子吗?” 陈玉琴把周萍拉到一边劝她:’ 嫂子, 你消消气, 朱书记确实有重要讲话. 特地让吴县长和我前来.” 朱军看看时间对吴松林说:“老吴,你和玉琴先回去吧,下午还有会议。” 陈玉琴忙说:“我留下照顾阿姨。” “不用,让前进留下就行了,你们俩个抓紧回去。” 吴松林却说:“我看我和前进先回去,玉琴,你是个女同志你留下吧,等手术完,给我打个电话。” 陈玉琴点点头,吴松林和高前进便告辞离去。 一直到下午4点半钟,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郑怀芝昏迷着被推了出来。朱军扑上前抓住母亲的手喊着:“妈,妈。” 护士边拿着吊水瓶边制止:“现在还不能给病人讲话。” 朱军忙问医生:“大夫,我妈的病情现在如何?” 那个医生看了看朱军责备道:“你就是朱军吧,你母亲的病情这么严重,要不是手术及时,恐怕你就很难见你妈了,你这个当儿子也能存着气.” 下午,故道县农村工作会议先是分组讨论,等吴松林赶到作总结讲话时,故意谈道:“今天下午的会议,本来由朱书记总结的,但因朱书记的母亲今天上午动脉瘤破裂,动了手术。所以朱书记不能参加了。上午的会议他本来就不该参加,可他一直坚持到最后。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没想到家里连2万元的押金也没有,他这种廉洁奉公的精神,也是我们每个共产党员应该学习的……” 下面交头接耳道:“马上乡镇干部就要改选,这可是个好机会。” 另一个说:“朱书记不是那种人。况且整风昨天刚刚开始” “不是那种人?谁怕钱烧手。白国栋那5万元都敢收还何况是这钱?整风那只是搞搞形式,吓唬吓唬那些小胆的,你别看他说的好听,到时候还不知怎么样呢?” 医院病房内,朱军、周萍和陈玉琴守在病床前。可几个小时过去了。郑怀芝仍然昏迷不醒。 朱军有些着急,他急忙去办公室问医生:“大夫,我妈为何到现在不醒呢?” 医生检查过对他说:“这个不要紧,手术时怕时间过长,麻醉剂量用的大一点,马上就会苏醒。心电图显示一切正常。老太太也算命大,如再迟就危险了。” 这时,周萍开始了唠叨:“今天不是抢救及时,你说万一有个好歹,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能担待起吗?你心里没有我可以,可这是你母亲,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没人味了?” 朱军见陈玉琴还在身边,不耐烦地对她说:“你有没有完?” “哟,他倒发起脾气来了!跟你这么多年,吃不如人家,穿不如人家,家里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我是看透了,跟你永远不会熬出头来……” 朱军不想和她争吵,低下头一言不发。周萍好像抓住理似的,唠唠个没完,其实郑怀芝这时己经醒过来,没睁眼罢了。周萍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原以为她说几句就完了。没想到周萍反而唠叨起来没完。她为了给儿子解围,只好把眼睁开。朱军一看母亲醒了惊喜地叫道:“妈,你醒啦。” 郑怀芝看了一下周围,没有言语。陈玉琴上前问:“阿姨,你感觉怎么样?” 周萍也礼节性的招呼道:“妈,你可醒来。” 郑怀芝不认识陈玉琴便问:“你是……” “妈,她是县委办公室的,叫陈玉琴。听说你病啦和吴县长一块来看你的,她家也是本市的。”朱军忙介绍道。 “谢谢你,吴县长呢?”郑怀芝有气无力地对陈玉琴说。 “吴县长下午有会议回去了,阿姨,感觉还好吧?” “好,年纪大了,一身净病,除了给孩子们增添负担。” “阿姨,别这么说,他们负担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可……” 郑怀芝没说完,周萍就接了过去:“妈,这次多亏了吴县长,亲自送来两万元押金。要等你儿子来到,恐怕命都没了。” “那得好好谢谢吴县长。” 朱军解释道:“妈,对不起。今天正好召开全县农村工作会议,有的百姓昨晚就到了县城,所以来晚了。妈,你不怪我吧?” “妈知道你忙,妈不怪你。” 周萍不乐意了:“妈,你不能这么说,他是你儿子,他不在身边,万一有个好歹,我这个儿媳妇可担当不起。” “周萍,也难为你了,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怪罪你的。” 朱军倒了一杯水,用棉球沾着水给母亲的擦了擦干噪的嘴唇。 兴农实业总部。 于兴农坐在老板桌后点着一支雪茄小声对云龙飞说:“龙飞,朱军的母亲动手术,你操办一下,明天给他送20万,和以前送礼一样,别忘了微型录像机。” 云龙飞答应:“于总,这个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就怕他不收.听说他母亲住院,两万块钱都拿不起。” “哎,你不要交给他,送他家去,周萍一定会收的。陈怡这些天还没有得手,这也算一个好机会。等陈怡得手,金钱美女双管齐下,用不多长,朱军乖乖地就是我们的人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云龙飞在一旁奉承道:“再狡猾的猎物,也斗不过好猎手。”说罢马上又接道,“听说调查化工厂专门成立了专案组,由周明金任组长,看起来这次是真的了。” 其实这事于兴农早己知晓,根本没当一回事,他吸了一口雪茄:“管他真假,只要把朱军控制住,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 “哎,于总,我听说朱军在农村工作会议上说,极少数人是富了,但没有真正带动老百姓富裕,这样的富裕不是真正的富裕,只会加剧贫富两极的分化。这意思不是对我们来的吧?” 于兴农只顾抽烟,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他说:“这话的意思,听起来有些和当前的政策不大相符呀。难道这个朱军敢违背上级的政策不成。” 云龙飞又煽风点火地说:“于总,这小子连上级的政策都敢在公共场上违背。怪不得不把咱当回事。难道他上头有大的靠山?” “据我所知,除了他岳父和丁小川以外,并没有其它靠山。况且和他岳父的关系不是太好。不管有没有靠山,先把钱送去,只要收下就好办。” “我明天就去。”云龙飞答应道。 两天后的清早,朱军一手端着饭盒,一手用汤勺喂母亲米粥。 郑怀芝把碗接过来轻轻地说:“我自己来吧,又不是不能动。小军,这次妈又给你增添负担了……” 朱军打断了她的话:“妈,瞧你说的,只要你的病能好,花钱算什么。” “你不在乎,可周萍在乎,就因为我没有收入还得花钱,她心里一直不是滋味,虽说没说出来, 但我能看得出, 我知道他嫌你满足不了她的虚荣心, 给你不少气受。唉,为了妈,就让着她点,别给她一样。” 朱军安慰母亲道:“妈,她这个人就是有点好给别人攀比, 其实也没啥孬心眼, 你别往心里去, 等你的病好了,带你去故道,我来照顾您。” 郑怀芝看了看身边无人慢慢地说:“你不用宽我的心, 妈什么都知道,这些年,周萍对你一直不好。这也怪我,当初他爸和你父亲的关系不错,你父亲去世后,怕无人照顾你,所以我就给你定了这门亲事,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方面,妈是有责任的。” “妈,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你别想这么多,安心养病。” 郑怀芝摇摇头:“你甭安慰我了,妈什么都清楚,都怪妈……当时一时糊涂……想起……”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处。 “妈,你今天是咋啦?” 郑怀芝慢慢地拉住儿子的手,非常内疚地说:“小军,有件事,妈觉得对不住你,一直在妈心里压了二十一年了,就是你高中时那个女同学陈怡,来了几封信没让你看,还有你给她去的信,我让邮电局给扣住了,又逼着你写了断交信。” 朱军听了惊得一股冷气从脚心一下子冲到头顶,全身当时就麻木了。怪不得这次见陈怡,他眼睛内充满了仇恨的目光,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造成的:“妈,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说她为什么不来信,原来……” “唉,在你去北京给你父亲看病时,她来找过你,我让她看了那封断交信后,就把她赶走了。妈对不起你们,今天不得不对你说,我怕万一我断气了,就来不及说了。” 朱军听罢好不留情地责怪母亲道:“妈,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在红旗农场,给爸看病的钱到现在还有二十元没还她,她是真心爱我,这样做对她太不公平了,况且我也爱她。” “这个我看出来了,可咱们一回城,你周叔就托人来,说他对你的映象不错,他和你父亲既是战友,又是朋友。正好你和萍儿是同年人。我知道你爸的病治不好了,为了你以后有个照应,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妈,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把她赶走啊!” “本来我想留她住几天,可她却用怀孕来威胁我。所以……” 朱军两只眼睛瞪得像电灯炮似的,他猛地抓住母亲的手忙问道:“什么,她怀孕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故意吓唬人的,当时被我说了一顿,给她150元钱她不要就走了。” “妈,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朱军也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陈小涛。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郑怀芝并不知道他们己经发生了那种事:“不是怀孕,她那是为了缠住你,才这样做的,女人的心比男人复杂的多……” 正说着周萍进来,打断了他们母子的谈话,她看到郑怀芝自己吃饭忙说:“哎,朱军,你怎么叫妈自己吃饭。”说着把碗夺了过来,亲切地说,“妈,我来喂你,你说他能干嘛,叫他照顾病人也不会照顾。” “是我愿意自己吃的,我又不是不能动,周萍,把碗给我吧。” “不行,妈,我喂你。”说着便用汤勺向郑怀芝嘴里喂去。 朱军一人来到走廊内,回想着母亲说的话,顿时产生一种强烈地内疚感,他暗暗思忖着, 难道小涛真是自己的儿子, 一会又摇摇头, 不可能一共就发生了两次性关系, 那有这么巧。 惑许母亲说得是真的,陈怡为了缠住他故意说谎。这孩子说是她侄子,我看也不像,别人不知道,可我清楚她弟弟那时才十一,二岁,怎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呢?难道是于兴农的, 也不对,那时的于兴农还是个小混混,他怎么能和陈怡在一起呢?这个小涛到底是谁的孩子呢?看样子必须见到陈怡才能找出答案,回去后无论如何要找到她,向她道个歉,把事情问清楚,不论怎么说, 母亲这样做对陈怡是不公平的---- 这时毕作先和胡明见突然出现在走廊内,他们是来看郑怀芝的。朱军招呼他们进了屋,并将他们介绍给母亲和周萍。 郑怀芝客气道:“谢谢你们,这么远来看我,还拿这么多东西。” “阿姨,我们和朱书记在同一个工作队,听说你老人家病了,能不来看看你吗?”毕作先说。 “噢,你们是一齐的,朱军年轻还希望你们多帮助他。” 客气了几句后,朱军询问了最近几天拉水管的情况,毕作先对他说:“临时管道己开始铺设,自来水公司己算过,费用相当大,根据他们勘探,李庄的地理环境是以前黄河泛滥时在此地形成的一个巨大的旋涡,留下一个方门几百米深人二十多米深的大水塘。沉淀了一些有机物质。造成了这个水层污染,技术员说打井的深度必须在八十米以下。估计连水塔加管道等费用,可能得三十万左右。李县长己找银行,可以贷给我们,但必须要抵押。可李庄根本就没有可抵押的。况且李庄己欠贷款二十万了。” “他们怎么还欠贷款呢?” 胡明见回答:“据说是吴县长给贷的。” 朱军想了想:“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这时又过来一伙来看郑怀芝的人。朱军忙招呼他们进了屋。 第十六章 由于孙江涛积极推行乡镇机构改革,准备辞退一批工作人员。真所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几天整个梨树镇就像炸了窝似的,鸡犬不宁。 这不刘天伦怕出什么事,正在向孙江涛建议:“孙书记,这两天下面像开锅似的,是不是给朱书记说一说,改革试点先放在别的乡镇?” 孙江涛看了看刘天伦:“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声,说来听听。” “别的没有什么,就是精减人员大家意见比较大,这些人没有一定的背景是进不来的,甚至是花了钱,你这样会得罪一大批人。”刘天伦认真地分析着。 “这个问题,我早想过了,肯定会得罪人,但得罪的只是一部份人,可维护的是广大百姓的利益,只要干工作,就不要怕这怕那。再说,这是县委的决定。” “我心里一直没有底,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天伦,有县委撑腰,有朱书记支持,能会出什么事?你这个同志树叶掉下怕砸头,主任当了8年了吧,就不想进步进步?” 刘天伦仍担心道:“我怕这农民负担减了,财政上不更没钱了吗?” “所以,必须精减人员,压缩开支。”孙江涛看了看他,“天伦,你先给我一份工作人员花名册,什么时间参加工作,都要写清。” 刘天伦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又担心道:'"孙书记,镇里己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到底怎么办呢?” 孙江涛想了想:“不行就把奥迪卖了。” “可镇里就这么一辆像样的车了。” “天伦,你想过没有,光打肿脸充胖子能解决问题吗?所以必须精减人员,压缩开支。不然,乡镇一级用不多久就会被这些人吃垮了。” 一大早,为减员的事,镇财政所内就议论纷纷。 刘海玲一进屋就嚷嚷道:“哎,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马上就要裁人!”此人是县组织部长刘红丽的妹妹, 前些年通过冯辉安排在财政所的,人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就是有点娇横撒泼,说话随心所欲, 而且死不讲理. 人送外号叫鬼难缠. 曾和冯辉勾勾搭搭,己成了公开的秘密。昨天晚上听冯辉说孙江涛要裁人,今个一上班就宣传开了. 首先是李桂兰担心地说:“我也听说了,你说孙书记,咋能干出这种事,这干的好好的,被裁下来,这面子上多难看!” 财政所的刘会计向刘海玲开玩笑道:“这次裁谁,也不会裁你。” 刘海玲眼瞪着:“刘会计,又想放什么屁?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屙什么屎。” “哎,海玲,我说的是实话,像你和荣荣都不要紧,你是孙书记以前的小姨子,不错吧,他和你姐虽说离婚了,从人情上他一定会照顾你的。荣荣也不要紧,他姨夫是省财政厅的干部,孙书记他看在领导的面子上,也会照顾的。像李桂兰和我就不好说了。”刘会计一边分析一边偷偷地看了李桂兰一眼。 李桂兰听罢低下头,没有言语。 刘会计说过又意识到当着桂兰说这话有些不合适, 忙改口道:“桂兰,你别介意,我只是开个玩笑。” 李桂兰好像在考虑问题没听见似的, 仍然沉默不语。 刘海玲看到忙向刘会计挤挤眼说:“李桂兰也没事,她不还有小涛吗,他干爹于兴农还能不问她的事?刘会计,你也没事,你哥以前就是财政所的老会计了,不论怎么说看在你哥的面子上……” “哎,哎,也不知怎个裁法,不过,我好孬是人事局批的。” “拉倒吧,你不就是顶替你哥吗?如果不是你哥的死,你咋会进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什么话只要从你口里说出准变味……” 正说着陈小涛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哎,听说没有孙江涛要裁人了。”他以为别人不知 似的。 “你以为俺都是聋子,瞎子,这事早知道了。哎,小涛,听说你这几天在派出所过的不错。” 刘海玲故意煽动道. 陈小涛当时就瞪了她一眼:“这还不是你那个离婚姐夫的事,怪不得你姐不要他,原来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家伙,没想到第一个先拿我开刀。这人我看到不了好死。” “谁说不是,他这个人天生就缺一根筋。听说你连县委朱书记的帐也不买吵的面,当着他把茶杯摔了,姐佩服你,好样的。” 刘海玲说话间把大拇指撅了起来。 “只要能出气,我才不管他猪书记还是牛书记,统统都不是他妈的玩意。” 一句话逗得大伙几乎全笑了,只有李桂兰依然是闷闷不乐。 吴松林正坐在办公室批阅文件. 陈玉琴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材料请示说:“吴县长,朱书记不在,你看这些关于减负的文件何时发?” 吴松林一边接文件一边问:“玉琴,你先坐下,不是让你照顾朱书记的母亲吗,你怎么回来了?” “朱书记说县里工作忙,非让回来不可。” “哎,他这个人就知道工作。玉琴,你说朱书记是不是在玩火?这整党刚刚开始,他又要搞什么机构改革,又要减轻农民负担,可一减,我们的工资从哪里发? 反正不能光靠借钱发吧?自古以来,种地交皇粮,天经地义。还有他竟敢在全县干部会议上讲,一人富不是富,少数人富了没有真正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反而加剧了贫富两极分化。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公开抵制中央政策。我看咱们还是慎重一点为好。这个文件先放这里,我向丁书记汇报后再发。” 陈玉琴点点头:“这个问题牵涉面太广,慎重点好。” 吴松林赞同她的观点:“看,你也是这样认为,这个减负,中央从90年12号文就强调,9年了三令五申都没有结果,就是因为涉及面广,难度大,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搞的。” 当时陈玉琴听了吴松林的话,就有些顾虑:“是该请示一下丁书记。” 下午,吴松林就驱车到了市里,把这些情况向丁小川作了汇报。 丁小川听过心里是有些担心,不过他当着吴松林的面,并没有发表反对意见。作为领导他自然有他的考虑。他对吴松林说:“朱军的想法也是可行的,改革就是一种摸索。你要好好配合他,把工作搞好。” 吴松林一听丁书记同意,看起来丁书记还是支持他, 也不在说什么。 等吴松林走后,丁小川马上去了医院,一是看望郑怀芝,二是想和朱军认真谈一谈。 丁小川到了医院。他坐在病床边询问了郑怀芝的病情后。亲切地说:“嫂子,我看你恢复得不错。” 朱军倒了杯水递给他:“丁叔,你喝水。” “周萍呢,怎么没看到她?”丁小川喝着水问。 “她回家了。” “朱军,听说你在梨树镇搞机构改革试点,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事我还没来及向你汇报,孙江涛正在制定方案。” “你小子是不是想来个先斩后奏?” 朱军笑了笑:“你说哪里话,我什么事不都是听你的。” 郑怀芝插言道:“小军,任何时候你都要听你丁叔的,不然,我也不饶你。” “哎,老嫂子,朱军这段时间在故道的确干的不错,没有给咱丢脸。” 说话间又进来两个看望郑怀芝的。丁小川原计划在病房当着郑怀芝的面,说一说朱军,可是人来人往,络绎不断。只好另选地址了。他向郑怀芝告辞:“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你要安心养病,停几天再来看你。” “小军,送送你丁叔。”郑怀芝吩咐道。 朱军应声:“好。”随着丁小川走出房门。 丁小川回头小声对朱军说:“等周萍来了,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朱军点点头:“她来了,我马上就去。” 丁小川刚刚离开,周萍就到了。朱军安排了几句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丁小川的办公室,没等他坐下丁小川就问他:“朱军,你想过减负和机构改革的后果没有?” 朱军回答:“想过。” “说说它的后果。” “精减人员,把百姓负担降下来,使百姓安心种地,稳定农村局面。” “怎么减员,如何运作?”丁小川提醒道。 “减少开支,把超编的人员全部减下来。” 丁小川担心地问他:“这批人,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你说哪一个没有背景?搞不好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严重了会影响到你的前程,你考虑过没有?” 朱军想了想:“这一点我没想过。不过,我已把农村存在的实际问题写信向朱总理汇报了。” 丁小川听了更是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朱军会这么干。气得他来回踱了两趟后,指着朱军严肃的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干?你隔市、省直接向中央领导写信,分明是没把市、省领导放在眼里。说句难听话,你小子根本连我也没放在眼内。再说,万一你捅了漏子,谁能保你呢?你怎么和孙江涛成了一个类型的,太自以为是了。” “我也是在尽一个共产党员的义务。”朱军解释道。 “你不要强词夺理了,这样做,弄不好会断送你的一切,你明白吗?”丁小川两眼冒火,大声嚷着。 朱军一看丁小川真生气了,忙说:“丁叔,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下面的情况的确很糟,我下去就应该干点实事吧,我也是为我们党和国家着想。” 丁小川停住踱步:“难道就你知道为党和国家着想,这么多党员干部就没有为党和国家着想吗?问题不像你想得这么简单,减负中央已提出9年了,为什么没有减下去?” “因为没有减,所以……” “为什么没有减?难道这里的问题你就没有考虑过?要好减,不早就减了?就因为减不动,所以才没人敢去做。还有你在会议上公开宣称个别人先富了。加剧了贫富两极分化。这分明是在抵制中央政策。一开始是想让你临时过渡一下,可你偏要坚持长期留下,常委会己通过。你说万一出了事,我如何向你己故的父亲交代?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下去。”丁小川指着朱军狠狠地批评道。 “丁叔,你听我说……” “你不要给我说,立即通知故道送一份改革方案来,我签过字,你才能实施,有什么责任我来负。” “丁叔,这样做不妥吧?” “什么也不要说了,抓紧去办,明天中午把方案送来,去吧。”丁小川生气地下了逐客令。 傍晚,霞光染红西方的天际。 周萍提着饭盒,兴高采烈地走进病房,笑着对郑怀芝说:“妈,这是野生甲鱼汤,是我专门叫人从外地搞来的。”说着把饭盒打开,顿时室内充满了一股扑鼻的鱼香味。 郑怀芝笑着:“我已经给家增添了不少负担,还花钱买这些东西。” “看你说的,孝顺你老人家也是应该的,早日康复也是我们做晚辈的心愿。” “这甲鱼很贵吧?”郑怀芝问道。 “不贵,才80元一斤。” “什么?才80元一斤,还不贵?”郑怀芝惊奇地叫着。 周萍却毫不在乎,她说:“妈,再贵,该吃的也得吃。”说着便把饭盒内的甲鱼汤倒进碗里。 这时朱军从外面进来问:'"这么香,是什么好东西?” 郑怀芝笑着说:“周萍专托人买的甲鱼熬的汤。” “怪不得人家说,好儿不如好儿媳妇。” 周萍瞟了朱军一眼,开心地笑了。 郑怀芝边笑边喝着鱼汤。心情显得特别愉快。朱军看到母亲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由的暗暗高兴。 周萍关心道:“妈,别笑了,喝呛了。” 郑怀芝喝完汤,周萍把碗和饭盒收起来说:“妈,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把你的换下的衣服洗一洗,晚上我来陪你。” “周萍,你昨天陪我一夜,今晚小军陪我就行了。” “对,晚上我在这里,你不要来了。” “还是我在这儿吧。” 周萍坚持着。 “你回去吧,昨晚一宿没想好,让小军在这里。” 郑怀芝坚决不让周萍陪她。 周萍只好答应,临走,他又安排朱军千万别睡的太死。 她走后,郑怀芝感到周萍这两天的举动有些反常。她用疑惑地目光看着朱军问:“这两天,周萍怎么变得突然孝顺了?” “妈,人总是会变的,这两天是比以前好多了。” 郑怀芝听到儿子也这么认为,以为周萍真的变好了:“咱们以前总认为,周萍这不好,那不好,看起来,人也会变的,以前错怪她了。”。 “妈,她这种人,就是这样,你别看这两天挺好,说不定哪天就又变了。” 郑怀芝责备朱军:“你别用老眼光看她,只要你们不吵不闹,恩爱相处,我也了个心思。” 此时,高前进风尘仆仆地走进屋。 朱军忙问:“前进,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送改革方案的,吴县长让我替替朱书记照顾您两天,他说让朱书记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身子。”高前进走到郑怀芝面前:“大妈,你的精神好多了。” “前进,谢谢你,快坐下歇歇。”郑怀芝当时就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对朱军说:“吴县长这人就不错,小军,你有个这样的搭档也是你的福气。妈也为你高兴。” 高前进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对朱军说:“你看你这几天眼都熬红了,今晚我陪大妈,你回去正式睡一觉吧。” “你去宾馆,这里用不着你。” “那不行,我回去无法向吴县长交待,今晚我一定在这里。” 郑怀芝颇有同感:“前进说的对,小军这些天连一个安稳觉也没睡,就回去吧,叫前进陪我。” 朱军想了想:“好吧,今晚就辛苦你一夜。哎,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你回去吧。” “那好,这边就麻烦你了。明天一早我就把方案给丁书记送去。”其实朱军也想回家。因为这几天收了好多现金,他怕周萍收了不告诉他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他知道周萍这几天突然对母亲特别孝顺,原因就在这些钱上。 他回到家。周萍忙着把洗澡水放好,让朱军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又把睡衣递给他,显得格外亲切。 朱军往床上一躺问:“周萍,这几天总计收了多少钱,你合计一下。” 周萍正忙着收拾客厅的礼品:“已合计过了,一共是23万5千元。” 朱军想了想:“不对吧?”忙坐起,“经我的手就是13万多,大部分是你收的,怎么就这些?” “这还能有假,怎么你连我也不相信。” 朱军沉思后对她说:“不是不相信你,这个钱,咱们千万不能乱动,你别以为这钱就是咱们的,等咱妈的病好了,该退给人家的退给人家,退不出去的交给纪检委。” 周萍听后正提着一盒礼品,也顾不得放下,噌得一下从客厅跳到卧室,疑惑不解地看了看朱军:“你不是犯神经吧?” 朱军知道她不能理解,便认真地给她解释:“这钱不能要,要了就是受贿,受贿就是犯罪,你懂吗?” 没想到周萍把礼品盒一摔,脸色突变:“我看这日子没法过了,如果你真的要退,咱们就离婚,我跟你也算跟到头了。” 朱军一看周萍怒气冲冲,只好让一步:“算了,算了,今晚不提这事了,明天再讲,睡吧。” 没想到周萍顺手拽了件毛毯离开卧室。朱军问她:“你干什么去?” “咱俩的缘份已尽,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说着 向丹丹房间走去,进去“啪”地一声门关上。 朱军赶忙跟了过来,敲敲门:“周萍,你把门打开,你听我解释。”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周萍就是不开门。朱军只好无奈地回到卧室。 清早,从故道开往市里的公共汽车上。孙江涛望着车窗外的田野,一直在沉思。忽听背后有人喊道:“孙书记,你怎么也坐公共汽车,你上哪里去?” 孙江涛回头一看是王援朝,挎着一篮鸡蛋:“是援朝,我到市里去办点事。” 王援朝惊奇地看看他问:“怎么没开小车?” “镇里现在没钱,该省的就省点,两个人一来一去,要花200多元。” “如果当官的都能像你和朱书记似的就好了。” “哎,这也是没法子。你这是上哪里去?” “听说朱书记的母亲动手术了,俺去看看。”。 孙江涛笑了笑:“原来你也是去看朱书记母亲的,正巧咱们一路,我也顺便去看看。” 王援朝高兴地说:“那好,咱们一路。哎,听说朱书记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家里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像他这种人少的很。” “是啊,像他这样的干部实在太少了。哎,你们简易水管拉好没有?” “好了。这只是临时的,听说勘探、打井加建水塔,要几十万元,李县长找银行说可以贷款,但要抵押,又搁下了。” “现在的银行贷款必须得用抵押,不同以前了。镇上的水塔太小,刚够镇上人用的。如果大了就不用你们再打井了。” 坐在后头的李长军看见孙江涛也走过来,向他打招呼:“孙书记,你也去市里?” “长军,不用说你也是去看朱书记的母亲?” “对,后面还有几个哪!” 孙江涛向后望了望,发现张兰,王莲等七八个李庄的村民。他点了点头后问李长军:“听说王莲和她奶奶搬进了新屋。老太太高兴地一晚上没睡觉,一个劲说共产党好,毛主席好?” “不错,今天她非要来不可,好说歹说,这不让王莲来了。” 王援朝止不住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称,谁对百姓咋样?百姓最明白不过了。如果朱书记和你能早来就好了。算苍天有眼,不然,俺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孙江涛劝道:“援朝,只要朱书记不走,老百姓的日子,以后会一天比一天好。” “走,那我们百姓坚决不能让他走,谁调的我们就找谁理论理论。”王援朝一本正经地说。 他们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地到了市里。孙江涛由于有事没有和大伙一块去医院。他们在汽车站便分了手。 李长军领着乡亲们很快就赶到医院。 郑怀芝看到来了这么多的百姓,一个个不是挎着鸡蛋,就是提着白糖,还有一个挎着一篮子刚摘下来的水蜜桃。心里不由地一阵发楚, 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军忙招呼:“谢谢大家,这么远跑来,麻烦各位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郑怀芝激动地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快,快,坐,快坐。” 朱军问王莲:“王莲,你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奶奶身体可好啦,自从搬进新房,心情不用说了。头一天高兴地一个晚上没睡觉,一个劲地说还是共产党好。毛主席好。”王莲高兴地描绘着,“今个她非要来,被大伙劝住,来时奶奶嘱咐我,代她向郑奶奶问好。” 郑怀芝抓住王莲的手,泪水止不住直往下流:“谢谢你孩子,请你给奶奶捎个话,就说俺郑奶奶也向她问好。” 朱军又问张兰案子怎么样了?张兰回答道马上就开庭了。 这时李长军拿出一个提包,打开里面全是零钱,而且大部分都是一元的硬币。他对朱军说:“朱书记,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连给大妈手术的钱都没有,乡亲们听说后,心疼呀。每人给你凑了一块钱,这是全村1123人的心意,一共是1123块钱,请你收下吧。” 朱军两手慢慢地接过这深甸甸的提包,顿时感觉到这里面不是硬币,而是1123颗李庄百姓的心。它的份量超过千万斤,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不由地热泪滚滚:“长军,谢谢乡亲们。”他说着稍加停顿后又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收乡亲们的钱,因为这份礼太重了。” 王援朝没有完全明白朱军的意思,他说道:“朱书记,虽说这钱不多,可它干净,它代表俺百姓的心,你不能不收,不然,乡亲们会说你看不起他们。” 朱军含泪双手抱住这包钱,感激地不知说啥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一股强烈地责任感在心中涌起。心中暗想, 乡亲们呀乡亲们!你们是多么的忠厚善良,是多么的通情达理。可我们解放了五十年了,还让你们受苦。我们对不起你们,我要不息任何代价,也要想法让你们摆脱贫穷。 郑怀芝同样泪流满面:“谢谢乡亲们,这么远来看我,已经过意不去了,这钱的确不能收。” 张兰一听急了,上前握住郑怀芝的手:“大妈,这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你无论如何得收下。不然,俺们回去无法向他们交待,本来要来的人太多了,准备开几辆三轮车来的,最后怕不方便,就选了俺们当代表,大妈,你千万不能凉了大伙的心?” 郑怀芝只好依了他们:“那就谢谢大家了。朱军在故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就提出来,他年轻缺乏工作经验。” 张兰摇摇头:“不,大妈,虽说朱书记年轻,可他知道对俺老百姓好。知道为俺百姓办事。” 眼中含着泪花的郑怀芝,认真地对朱军说:“小军,乡亲们这么看得起咱,咱可不能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如果你做了对不起乡亲们的事,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母亲的话又一次让他震撼:“妈,孩儿记下了。” 此时,又从外面拥进一群人来,朱军忙招呼。李长军他们便告辞, 朱军坚决留他们吃饭, 由于自己离不开, 只好把钱给高前进让他去饭店安排.. 过了一会孙江涛也到了,看望了郑怀芝后。由于医院人多吵闹。有些话在医院不便讲。朱军便把他带回家. 他们来到家,朱军首先询问了改革的准备工作如何以及这几天镇的情况,又问了李庄关于自来水的问题。孙江涛一一向他作了汇报,并提到自来水贷款抵押的事。李县长正为这事发愁呢。 朱军告诉他:“我这里有23万,你先给老毕送去,至于你的难处等我回去再解决。” 孙江涛惊奇地瞪着两只大眼:“你有23万,不是开玩笑吧?” “是真的。” 孙江涛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明天我就通知打井队进入李庄。哎,你从哪里搞的钱?” “这个你暂时不要问。” 正说着,周萍走了进来,孙江涛忙站起,朱军介绍道:“这是我爱人周萍。”又向周萍说,“这是孙书记。” 脸色深沉的周萍勉强向孙江涛打了个招呼后,就向卧室走去。 朱军忙喊道:“周萍,把那23万存折拿来,让孙书记捎走。” 周萍马上站住,停了片刻,匆忙走进里屋,从柜子里拿出存折,回来向朱军一扔,一句话也没说,出门去了。 孙江涛觉得不得劲:“这钱到底是什么钱?’ 朱军看着瞒不过去,只好说了实话:“是我妈住院,别人送的。” “啊,是大妈看病的钱!”孙江涛摇摇头,“ 这钱不能用。” 朱军从柜子里拿出那个装着1123元钱的破提包,认真地说:“看到了吗?这是李庄村全体1123名村民的情意,我让李长军把包一块留下,我要好好的保存它,这里面不是一个个硬币,这是一颗颗在跳动的心。” 孙江涛接过来看了看,深有同感地直点头。朱军稍停顿一下又说,“本来存折上的钱是准备给你解燃眉之急的,但李庄的村民更需要它,我们必须尽快把水的问题解决,如果你觉得不能用,我马上交给纪检委。” “好吧,我带走,哎,我看弟妹有些不高兴?” “她就是这样的人,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不过这事谁也不要告诉。就说是从银行贷的。”朱军特地嘱咐他。 孙江涛点点头把存折接过来。 朱军送走孙江涛后,马上又返回到病房。 郑怀芝绷着脸问他:“小军,你和周萍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 “那她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郑怀芝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对,这几天周萍一直表现很好,今天突然变了,一定有事。” 朱军忙把门关上,坐在床边小声对母亲说:“妈,你也不是外人, 实话告诉你,她这几天对你好,是因为你患病收了不少的钱,昨晚我说这钱得交上去,她就不高兴了。今天孙书记从故道坐公共汽车来看你,一个镇穷的连买油的钱都没有。李庄的村民由于水质有问题,要打井建水塔,急需钱用。我让周萍把钱交给了孙书记,所以她就恼火。” 郑怀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变化这么大,原来是这么回事。哎,总共收了多少钱?” “她说是23万,我觉得还要多。” 郑怀芝听了猛一愣:“收这么多,现在的风气怎么成这样了呢? 怪不得人家说当一个县委书记,要花几十万元.” “妈,你说这钱该不该交。” “小军,你做的对,这钱应该交上去,还有那些老百姓钱。更不能用。我知道老百姓挣一分钱,一滴汗要摔八辨,记得咱们在农场时,给你爸看病,到处借不到钱。多亏你那个……”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满脸的内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妈对不住她,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过得怎么样?” “妈,陈怡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朱军对母亲撒谎道。 “要是有机会能见到她,当面向她道个歉,我心里也许会好受点。” “妈,你要是那时这么想就好了……” 此时,医生和护士进来,掀开被单看了看,问郑怀芝“你感觉如何?”。 郑怀芝用感激地目光看着医生:“好多了,大夫。” 医生点点头说:“看起来,恢复的很好,明天拆过线,再巩固巩固,过两天就可出院了。” 第十七章 夜晚的李庄一片寂静。可村部的院子里,却人头攒动,吵吵嚷嚷。原来这里正召开村民大会, 毕作先站起向混乱的人群说道:“大家静一静,今晚咱们简单地召开一个村民会议,这也是我们来后的第一个村民会议。”他向外看了看问李长军:“长军,今晚来的人不多。” 李长军边抽烟边回答说:“王援朝的儿子结婚,好多人都去帮忙,所以来的少了。” “不是后天的事情吗?今天这么早就去帮忙?”毕作先又问。 李长军无奈地说:“这个你不懂,俺们村有个规矩,谁家有喜事,全村人都去贺喜。” “这个应该去,后天我们也要去。” “俺们这个贺喜给你说的不一样,谁家有喜事,全村人两天内不用动锅,全去吃大桌。” 毕作先不明白:“吃两天,拿多少钱?” “根据远亲厚薄不等,近的10块,远的5块。” “这和以前的吃大户差不多,别说10元,就是50元,全家人吃两天也不够,按这个规矩,要有几个儿女那还了得,吃也能吃穷,这规矩要改。” 李长军摇摇头:“这是老一辈子留下的规矩,不好改。” 过了一会毕作先说:“今晚不谈这事了,等以后再抽时间专门研究。老李,咱们下面开会吧。”他接着说道,“今晚咱们商量一下关于吃水的问题。打一个深井,建一个水塔。要告诉大家,李县长给咱们联系了农行,他们也答应贷给款,可是需要抵押。这事就不好办了,所以把大家召集来,咱们共同商量一下是否先凑一点。” 一个妇女嚷道:“叫老百姓凑,我的妈呀,饭还吃不饱呢。那有这么多钱。” 李长军说:“工作队己经给咱们办了一件大好事,要不咱们还不知咋时才能知道这水中有毒,也不知还有多少要得贫血症呢,现在大家虽说是困难的,但为了不让孩子们得病,咱砸锅卖铁也得把自来水按上。” “对,长军说的对,可是让大伙凑这么多钱,一下子的确困难,我看咱们先少凑一点,先走着。”一个村民建议道。 毕作先说:“这事不仅关系到咱们每个人的身体键康,而且关系到以后祖祖辈辈的大事,所以咱们无论再难也得办。” 最后经过协商,决定每人先拿50元,进行打井。剩余的以后再想办法。实在困难的暂时不拿。 为了尽快动工,李长军和毕作先他们笫二天中午就开始收钱,不料一个中午仅收了900元,绝大部分村民都说没钱。看起来这事不得不暂时放下。 吃过中午饭, 毕作先坐在床上边抽烟边为钱的事发愁. 这时孙江涛突然进来, 他看到毕作先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老毕,什么事愁成这样?” 毕作先光顾思考,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孙江涛一说话,他这才发现是孙江涛,忙站起招呼道:“孙书记来了,唉,还不是让钱搞的吗?贷款要抵押,让村民对钱,昨晚开会说好每人50元,今上午几乎跑遍了就收了900块钱,你说能不急吗?” “哎,我看你的日子比我好过多了,镇上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还外欠四千多万的帐,每天上班就是先应付那些要帐的。我昨天去找朱书记,他在市里搞到20多万,让我拿回来,我以为是叫我用的,谁知是给你们的。” “给我们的?”毕作先不敢相信。 “对,朱书记说你们更需要钱,克服一切困难也要把水治好。”他说着把转帐支票递给了毕作先。 毕作先满脸的乌云顿时消失,他激动地接过支票一看真是23万。高兴的他大声说道:“这下问题解决了。哎,孙书记,他贷款不用抵押吗?” 孙江涛因答应朱军保密,他想了想:“抵押肯定要的,可不知用什么抵押的。”他怕毕作先打破沙锅问到底,忙说,“你也不要问了,反正钱给你弄来了。如果你不用我可用了。”他说着故意把支票又拿了过来。 毕作先以为他真要拿走,当时就急了:“不行,不行,这是朱书记专门给我们准备的,你拿走,这李庄村的百姓可不答应。” “你呀你,你让我拿我也不拿,要拿就不给你了。李庄不仅是我县的贫穷落后村,它坐落在梨树镇,也是我这个八品父母官的一块心病。所以镇上再困难,只要李庄需要,我都会大力支持。好了,抓紧行动吧,我回去了。” 毕作先激动地说:“谢谢你孙书记.” “要谢得谢朱书记. 用不着谢我, 好了我走了.” 毕作先把孙江涛送去后,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长军他们, 大伙得知后一个个兴奋不己。毕作先和李长军商量后, 决定当天就开始联系打井队. 明天是王卫东结婚大喜的日子. 今天王援朝家己经是客来人往,贺喜的,帮忙的,看热闹的,络绎不绝。锁呐声声,鼓乐阵阵,热闹非凡。 太阳还没落山,院外塑料布大篷下的十几个桌子边已坐满了小孩,他们早早就在这里等着吃头排子席了。 欲话说入乡随俗。毕作先和胡明见俩人现在也是李庄的村民了,,他们当然也得来贺喜,这不仅仅是和王援朝之间的私人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和群众的关系显得更融洽了,也便利以后的工作。 他们俩个来到王援朝家,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由地心中大喜。毕作先在院外就对王援朝喊道:“援朝,卫东的喜事,为什么不通知我们一声?是不是怕我们喝喜酒呢?” 王援朝听到喊声,一看是他们二人忙用哑嗓招呼道:“哎哟,想不到你们也来了,快进屋坐。” 毕作先说:“看把你忙的,连嗓子都哑了。” 进屋后,连个坐的东西也没有,王援朝忙喊:“卫东,快搬两个板凳来。” 王卫东应声搬了两个长凳,向毕作先分别打了招呼,让他们坐下又去忙呼别的去了。 胡明见看着院内几口做菜的大锅,锅边上趴着许多苍蝇,有人用围裙不停地驱赶着。厨师们忙乎着洗菜切菜,一口锅内冒着浓浓的油烟,像似正在过油。他说:“你这动静不小啊。” 王援朝的脸上顿时出现一副无奈的样子:“没法子。” “总共能办多少桌?” “大概要办130多桌。” “一桌需要多少钱?” “一般在70块钱左右,2600块烟酒不在内。” 胡明见听了暗暗吃惊道:“这场下来不得花成万元?” 王援朝为难地点点头。虽然没说话,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内心隐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苦衷。 “那你能收多少钱?”毕作先问。 王援朝想了想:“除我两个姐姐的多一点,其余的都是5-10块,大概能收4000多块钱。” 毕作先算了算:“那你这次办喜事要亏6000多元。” “可不是,先借着用以后再慢慢还。” “还有几个没成家?”胡明见问。 王援朝说:“就剩一丫头上初中,要是再有几个更没法活了。” 毕作先认真地说道:“这种陋俗一定要改,不然,谁也承受不了,怪不得李庄这么穷。” 王援朝望着毕作先摇摇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知传了多少年了,从谁那里改呢?你想想,他吃人家的大桌了,论到他家了突然改了,那一个村上的人不能把他骂死。” 毕作先点点头:“说的也有道理,这事我们再研究研究,本来喜事是高兴的,可一算帐亏了这么多,谁心里能好受?你这个儿子,从介绍对象到现在花了多少钱?” 王援朝不加思考一口说出:“12000多块。” 毕作先吃惊地:“城里娶个媳妇也只不过是花个几千元钱,这农村越穷反而花的越多。” “农村就这 个毛病,你越穷女方要得越多,怕以后作难。张广六一口就要两万彩礼,最后只借了一万,到现在张广六对这门亲事一直是不满意。”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穷字,必须摆脱贫困才行。援朝,卫东结婚,我们两个也讨杯喜酒吃。”毕作先说着掏出150元钱递给他,“对了,朱书记没来,他让我给他算上,这是我们仨的份子。” 王援朝有些激动,双手接过钱:“你看,来就来罢,还拿什么钱?等朱书记来了我再补一场。” “今晚我们就不走了,打井建水塔的钱也解决了,高高兴兴先喝你一场。” 胡明见说。 “好,好,听说是朱书记给贷的,你说他母亲在医院病着,还没忘为我们百姓操心。” “如果不是朱书记母亲病了,他一定会来喝喜酒的。” “那是,来了再补。”他边说着边吩咐外边,“快收拾一个干净的桌子。” 毕作先制止道:“和大家一样,千万不要搞特殊。” 光说不搞特殊,毕竟人家是县里的领导,王援朝还是让厨师多炒了几个莱,又叫了几个有头脸的人陪着,一气喝到十点才结束。 他们回去后就睡下了,可刚过十二点,胡明见突然觉得肚内一阵阵地疼痛,开始也没注意,后来竟开始呕吐。他急忙下床刚到门外就憋不住了."哇"地吐了一滩。 毕作先听到忙披上衣服问道:“老胡,咋搞的?” “肚里难受。” “是不是吃了不卫生的东西?” “不行,我得上厕所。” 他说着向厕所奔去。 过了好大会,胡明见才弯着腰从厕所出来。毕作先马上意识到一定是晚上吃了不卫生的东西的,忙倒了杯水递给胡明见:“快,嗽嗽嘴。吃两片弗派酸。”这时他自己也感觉肚内不舒服,忙回到屋,忙从抽屉内拿出一板弗派酸,吃了两片,又拿了两片递给让胡明见。 胡明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接着:“这农村的大桌的确不干净。”刚把药吃下:“不行,我还得上厕所。”说着弯着腰又向厕所跑去。 此时,李长军开着一辆三轮车过来,他是专门从医院赶回来向毕作先汇报此事的。他停下车看见村委会的灯亮着,就知道是患得同样的病。进门就说:“毕局长,晚上大桌上的菜有问题,强国的妈上吐下泻,我送她到医院,医院里已去了好多人了。” 毕作先听后,感到问题严重,可能是食物中毒,忙对李长军说:“老李,这可能是一起大面积的食物中毒,咱们得抓紧去镇医院。”说着又忽然想起,“哎,老李,老胡也发病了,把他一块捎着. ” 李长军忙说:“快叫他过来。” “他在厕所里,你先等一下。”毕作先向厕所奔去。此时,他也觉得肚内疼痛不止,强忍着痛把胡明见叫出来,上车后急速向镇医院驶去。 他们赶到医院,一看才知问题比想象的更为严重,本来不大的镇医院。突然来了这么多病人,屋内屋外到处都是病人,小孩哭大人叫,混乱不堪. 医院蒋院长焦急地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身上的白大褂像水洗一般。 毕作先问院长:“蒋院长,是不是食物中毒?” “对, 是食物中毒引起.” “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好,现在入院的有110多名了。” “可能还有一批病人,我看咱们的医院很难容纳了。” 蒋院长回过头看了看他,为难道:“现在还可以,就怕病人越来越多,就不好办了。” “必须马上通知县医院,让急救中心来人。”他说着拿出手机给急救中心联系上以后,紧接着又拨通了孙江涛的电话,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 医院内的病人越来越多,走廊下,院子里,全是横七竖八的病人。医生,护士一个个热得满头大汗,在紧张地给病人输液。 孙江涛接到电话,很快就赶到医院,了解了情况后,他和毕作先以及蒋院长三人成立了一个临时领导小组。一边请求县医院派人前来支援,一边做好入院人员的护理抢救工作。为了更多的容纳病人,他们决定把停在院内的三轮车按顺序排例。每个车上可躺两个病人,这样不仅可多容纳病人,而且还解决了床位不足的问题。 蒋院长这时考虑到费用问题,孙江涛果断地对他说:“蒋院长,费用问题你不用耽心,先记到镇上,现在的任务是不惜任何代价救人,不许耽误一分钟治疗时间,更不允许出现一例死亡,否则我们将成了罪人。” 睛朗的夜空,流星不时地滑过,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迟,病人越来越多,入院的人数己达到260多人.连院外的路上也躺满了病人。 幸亏县医院的三辆救沪车及时赶到,蒋院长简单地向来支援的医护人员介绍了病情后,大家立即投入抢救。 急救中心的刘主任,感到问题严重,一边用手机通知县医院再派人支援,一边把重病号向县医院运送一批. 在他们的指挥下,很快转移了一批病人,因而也减轻了镇医院的压力。经过及时有效的治疗。大部病人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少数人的病情仍在发展,情况依然十分严峻。 就在这时,一件万万没想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王援朝的妻子原来就有痨病,平时就经常憋得喘不过气来,听说中毒的人数已达到200多名,当时就吓得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王卫东赶忙把她用三轮车上送镇医院进行抢救。 王援朝正在忙着照顾别的病人。王卫东慌慌紧张张地跑过来叫道:“爹,我娘昏过去了,正在急诊室内抢救呢。” 王援朝听后猛地一愣心想, 昨天晚上他没有吃饭,怎么也病了?急记向急诊室奔去。他跑进一看,妻子已昏迷不醒,他问医生:“大夫,她得的什么病?” 医生看了看王援朝把他拉到外边:“她患的不是食物中毒,是肺结核引起的肺硬变没有及时发现,由于高度恐惧出现昏迷,此病本院无法治疗,应立即转院。” 王援朝听后急忙抓住医生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救救他吧?” 医生说:" 我马上联系救护车.” 说罢向办公室奔去。 王援朝急得不知听措,此时他妻子突然睁开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援朝……咱们无法活了……” 他忙安慰她:“你别想不开,事摊到身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妻子慢慢地抓住王援朝的手,艰难地说:“我害怕……”没说完,就闭上了眼。 王援朝忙喊医生:“大夫,你快来看?” 医生翻开她的眼用电灯照了照,听了听心脏,吩咐道:“赶快抢救。” 护土医生顿时忙成一团。 毕作先正用手机向李县长汇报:“李县长,李庄村发生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已有200多人正在抢救,你是否能来一下?对……到现在还没有发生死亡,好……好,孙书记已到现场,正在指挥抢救,好……” 正说着抢救室传出一阵哭声,毕作先马上奔了过去,孙江涛也赶到了,只见王卫东趴到母亲身上大声哭着。 孙江涛马上出去找到蒋院长严肃地说:“蒋院长,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患者治好,千万不能再出现死亡现象。” 蒋院长看着孙江涛:“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做,这例存属意外。依目前情况来看,有的基本上得到控制,幸亏今晚抢救及时,县医院又派了12名医生支援,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孙江涛又问:“入院人数可统计?” “统计了,不一定准确,大概289人,转县医院71人,现在院内还有218人,病情很快就会好转。”蒋院长解释道。 此时东方已泛白,吴松林和李桂明等 几个县领导也赶到了梨树镇医院。 早上,平静了一晚上的市人民医院又开始了一天的喧闹。 今天是郑怀芝摘线的日子。这两天由于周萍和朱军闹矛盾,周萍很少来医院。基本上都是朱军一人陪着母亲。一大早朱军就起来,他一边给母亲洗脸,一边对她说:“妈,今天拆过线,再恢复两天咱们就可以出院了。” “唉,”郑怀芝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大年纪又得这样的病,不仅拖累了你们,还惹你和周萍生气……” “妈,你瞎说什么?”朱军打断了母亲的话。 “看把你这些天折腾的瘦了一圈,妈心里难受…”她说着抓住儿子的手,两眼含着泪花:“妈这几天一直在想,妈对不住你,不该把你和陈怡拆开,不然,你也不会……” “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别这样好不好。” 郑怀芝仍继续说道:“看到周萍那样对你,妈心里不是滋味……” 朱军又一次打断了母亲的话:“妈,咱们现在不是很好吗?周萍就是虚荣心强点,嘴好说一点,可她对丹丹疼爱倍加。你别想过去的事了。我去街上买点早饭,一会医生就该查房了。”他用毛巾给母亲擦过脸后,就提着饭盒出去。刚走出房门,他又回到病房,他怕母亲一人在房间寂寞,回来特地把电视打开。电视里正播放着市早间新闻:“妈,正播新闻哪。” 郑怀芝满意地点点头:“快去吧,马上要查房了。” “哎,”朱军答应着走了出去。 郑怀芝看着朱军的那消瘦的背影,不由地一阵心酸,泪水不知不觉地从她那张发黄的脸上淌了下来。忽然电视上传来几句话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最新消息,故道县梨树镇李庄村,因办喜事,引起大面积食物中毒,现有289人入院治疗,绝大部份已脱离危险,除一人因惊吓引发心脏病死亡外,没有发生其它……” 她听了心情顿时一阵紧张,这不是那天每人拿一块钱来看她的李庄吗? 此时,朱军提着饭盒回来,一进门就说:“妈,今天正好有你最爱吃的八宝粥。”他边说边打开饭盒,把粥倒在碗里。端到母亲面前。 郑怀芝忐忑不安的将饭碗推开:“慢着,小军,刚才电视里说有个村食物中毒,200多人住院,还死了一个,我听着好像是哪天来看我的那个李庄村。” 朱军当时就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把倒好粥的碗又递给母亲:“妈,你可能听错了,给,趁热喝吧。” 郑怀芝边接碗边说:“那天每人对一块钱是不是叫李庄,还有什么梨树村?” “不是梨树村,是梨树镇。” “对,是梨树镇,梨树镇。不错,就是梨树镇李庄村。”郑怀芝认认真真地说。 朱军依然不相信,为了弄情真假,他马上拨通了毕作先的手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当手机里传来毕作先的声音时,他的脸立马变得深沉起来……急忙合上手机对母亲说:“妈,果真是李庄出事了,我必须马上赶到现场。中午拆线,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只好让周萍陪你。” 郑怀芝点点头:“去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去。别担心我。” 朱军说着就要离开,郑怀芝忙叫住他:“哎,快把饭吃了。” “妈,我吃不下。”他忽然觉得这样离开,母亲身边无人照顾又不合适,急忙掏出手机让周萍过来,边拨号边向走廊走去,他怕周萍万一说难听的让母亲听见不好,所以避开母亲:“喂,周萍,李庄食物中毒200多人,我得马上赶到,你吃过饭抓紧来医院。” “那故道那么多干部,离了你,人家就都不活了,我告诉你走可以。万一你妈出了事。我可不负责。我不信有什么事比你妈的命重要……”手机里传来周萍不满的声音。 “周萍,我求求你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那好吧,我告诉你,你我之间己到头了,你回来就离婚……” 朱军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手机,他回到病房:“妈,我给周萍说了,她马上就到。你安心养病,我处理好就回来” 郑怀芝看到儿子着急的样子安慰他:“放心去吧。不要马上回来,要等把事处理好,再回来。来,把妈这碗粥喝了再走。” 朱军端起这碗粥,两眼顿时充满泪花,他点点头把粥一口气喝完:“妈,你老多保重,我走了。” “去吧,一定不要辜负百姓的期望。” “妈,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 郑怀芝满意地点点头。朱军告别母亲匆匆离去。他边走边拨通了丁书记的电话,请他立即派个车送他回故道, 其实丁书记己知道李庄出事了,怕分朱军的心,所以没告诉他,己吩咐过吴松林,让他处理好善后工作。没想到朱军知道了,并且非去不可,他只好用自己的专车把他送到故道。 再说王援朝家,由于王卫东的母亲去世,这喜事突然间变成了丧事。一家人哭哭啼啼,悲痛万分。昨天的热闹气氛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按照农村的风俗必须先办喜事,后办丧事,尸体暂时放在一边,叫做闷丧。一家人只好强压住内心的悲伤,假作笑脸。 霎时间,唢呐又吹了起来,鼓乐阵阵,礼炮轰鸣,迎亲的车队己整装待发。 农村有句俗话叫“祸不单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辆摩托车在门外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人走进院子,把执事的喊出去,说道:“对不起,女方要求退婚,你们不要去了。” 执事一听傻了:“这娶亲的车子马上就走,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援朝本来就穷,又出了这事,谁家的闺女愿意往火坑里送?”说罢他不问对方同意与否便扭头而去。 执事不敢怠慢,马上告诉了王援朝,他听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当时就昏了过去。几个人忙按人中。过了一会他慢慢睁开眼,诨浊的泪水从他那张苍白的脸颊流了出来:“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卫东听到消息迅速赶到,一看他父亲悲痛的样子,心中不由地怒火中烧:“爹,你别难过了,反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我马上带人把小兰抢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张广六的心到底有多黑?” 王援朝一听忙阻止:“这样做是犯法的,你别惹事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爹,我一定要把小兰给抢回来。”王卫东两眼冒着火花,狠狠地说道。 众人纷纷乱骂张广六落井下石,不近人情。大伙不仅同意王卫东的意见,而且纷纷支持,并愿意跟着去抢亲。当时就有几十个村民摩拳擦掌,有的还拿起了棍棒。 王援朝知道王卫东的脾气不好,本想制止他,可他的心情的确糟透了,心想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把眼一闭也不管不问了。 王卫东怒气冲冲地带着几十个人拿着家伙,开着四辆三轮车,嚎嚎叫直扑张庄而去。眼看一场械斗就要发生。他们刚出村,迎面来了一辆奥迪骄车。原来是朱军到了,他先到医院,看了病人,了解了目前病人的病情后,得知王援朝的妻子去世,就和毕作先他们一道赶了过来。不料在村头看到这么多人拿着家伙,杀气腾腾地不知干什么去?就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刚要下车。没想到三轮车开得像飞一样。等他下来车,三轮车卷起一股尘土,己开了过去。空中的尘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一打听才知是去抢亲。忙让司机调头立即赶上抢亲的车队,司机听后马上把车头调了过来,向三轮车追去。朱军担心道:“没想到解放五十多年了,老百姓的法制观念还这么差,简直不可思议。” 毕作先接着说:“上次李长军家的房子差点被人扒了,原因就是他儿子搞对象,女方不同意,他们私奔了,女方来要人,幸亏被制止,不然非闹出大事来不可。” “看 起来,我们的工作差得太远了。” 骄车一直赶到张庄村头才超了过去。朱军让司机把车停下,他们迅速下车将三轮车拦住。王卫东一看是朱书记他们,当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闷了腔。 朱军看着王卫东严肃地说:“卫东,你这是犯罪懂不懂?” “朱书记,俺家的日子没法过了。我大为了给我说媳妇己借了将近两万块钱的帐,如果不把小兰娶来,我大必死无疑,没想到张广六在这个节股眼上能退亲。家都没了,我也顾不上违法不违法了。”王卫东虎目圆睁,满脸充满了怒气。 “卫东,我相信你说得全是真的,不过,你要冷静地想一想,万一你要是再出了坐了牢,你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有什么事商量解决,可不能义气用事。到时连挽救的余地也没有,我命令你马上回去。” 王卫东眼睛内几乎要冒火了:“朱书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朱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到家和你大咱们共同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决?” “朱书记说的对,这事情己够大了。千万不能再闹事,回去吧。”毕作先接着说。 在大伙的劝说下,王卫东无可奈何地跟着回到李庄。朱军他们和王援朝商量以后。决定由朱军、毕作先和李长军他们三个一同去找张广六商量此事。 张广六家的门上贴着鲜红的喜字,但毫无一点喜庆的气氛,全家人一个个愁眉不展,就像过丧事似的。张广六唉声叹气地坐在木墩上,一个劲地埋头抽烟。 小兰在内屋啼哭,瑞芹撑着大肚子担心的守在她身边,生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张柱子蹲在院子里,双手抱着头一个劲的直拽头发。 此时,院外一辆轿车停下,朱军他们三个走进院子。张柱子一看是朱书记,忙站起招呼道:“朱书记,你咋来啦?” 朱军点点头问他:“你大在家吗?” “在,正在屋里发愁哪。” 张广六在屋内听到有人来,看见是朱书记,忙迎了出来,顿时不知所措。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朱军先开了口:“大叔,你这院子位置不错。” “快,快进屋坐。柱子快给朱书记他们搬凳子。” 张柱子赶忙找了两个凳子搬进屋,让他们坐下。又慌着去倒茶。朱军问:“大叔,听说你把小兰的亲事给退了?”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张广六满脸的无奈。 “大叔,这是您的主意,还是女儿的主意?” 张广六毫不掩饰地说:“是我的主意。” “大叔,现在婚姻法明确婚姻自主,这事还要征求女儿的意见。你可不能做这个主。” “朱书记,话是这么说,可谁愿意拿闺女往火坑里送。你看援朝家还像个家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原来就穷。加上这次中毒看病的钱,一辈子也爬不起来了,这门亲事一开始我就不同意。” 毕作先说:“看病的钱,暂时由镇里负责。李县长己给民政局说了,救剂一部分。” 可张广六听了仍没有什么反应。朱军对他说:“大叔,你不介意我想给小兰谈一谈。” 张广六不好拒绝,他点头算勉强同意。朱军看了看小兰:“小兰,你跟我到隔壁可以吗?” 小兰点点头,立即跟着他到了隔壁的房间。 朱军直接了当地问她:“小兰,你是否同意退婚?” 小兰低头不语,朱军着急地又问:“小兰,你到底退还是不退?” 她抬起头看了看朱军说:“朱书记,俺心里矛盾的很,退吧,总觉得对不住人家,况且卫东还救过我一次。不退吧,他家成了这样,要穷到啥时呢?我大硬要退,我也没了主意。” “救你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那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小兰慢慢地说,“我去梨树镇赶集,卖些鸡蛋给俺哥娶媳妇,两个喝醉酒的年轻人,对我动手动脚,当时围了很多人,没有一个出来帮俺的。正巧王卫东路过,就问,‘你们俩个男子怎么欺负人家一个女孩子?’俩年轻人嫌他多事,上去就打,虽说王卫东长得挺方正,但还是被两个醉汉打的趴在地上,脸上也破了。这时正好民警来了,把两个醉汉带走,不然,王卫东就要吃大亏。” “当时你们俩个还不认识?”孙江涛问。 “认识,就是没接触过。听说他脾气直,爱惹事。” “后来是怎么回事?” 小兰低着头:“后来他家托人来说媒,我一听是他就同意了。” “看起来你们还是有缘份的。小兰,我听着你的话音内,仍是喜欢卫东,就是嫌他家穷。小兰,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富有,历朝历代富的不能永远富下去,穷的也不能永远穷下去,财富都是人创造的,你说我说的对吗?” 小兰看着朱军:“对,朱书记,这一点也不错,谁也不能老穷。” 朱军趁热打铁继续劝道:“小兰,你要知道,他家出事可都是为娶你才出的,我看卫东这孩子也是个过日子的人,只要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再说工作队已进村,马上又要改革,穷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朱书记,俺也不是那没情没义的人,只是俺爹……”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不坚持退,我来给你爹说。” 小兰点点头。朱军一看有希望便对小兰说:“你先在这儿坐一会,我去找你爹。”说着走了出去,来到张广六面前,“大叔,小兰说了,她不坚持退婚,就看你的了。” 张广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朱军又说道:“大叔,人穷不过是暂时的,工作队已正式开展工作,打井、修水塔,改革马上就要进行,农民负担一定要减下来,党和政府也不能看着咱们穷下去,大叔,你说呢?” 张广六抬起头:“你说的也在理,不过他家的情况……” “哎,就因为现在的情况更不能退,你想想,十里八庄的邻居怎样评价你,人家王援朝家已经家破人亡,这个张广六竟然再来个落井下石,你以后如何做人?” 张广六两眼看着朱军:“我也曾经想过这些。” 张柱子在一旁说道:“朱书记,你不要说了,俺家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这个事我做不了主,还是你爹说了算。” 张柱子忙道:“爹,我看还是让小兰过去吧,朱书记说了,这人穷也不能老穷,这一改革,咱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张广六有些骑虎难下,不同意吧,朱书记亲自来说。李长军看出了他的意思忙说:“老张哥,别犹豫了,就按小兰的意思办吧。” 张广六只好顺着李长军的话意:“既然朱书记你们来了,这个面子得给,就按小兰的意思办吧。” “这就对了,既然都同意,我看这样吧,叫小兰坐我的车子,我送她出嫁,咱们来个新事新办好不好?” 他们几个纷纷赞成,就这样小兰兴高采烈地坐上朱军的车子到了王卫东家。王援朝一家人正愁眉苦脸,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突然见朱书记把小兰带了回来。一个个惊喜万分,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王援朝感激地抓住朱军的手,就差没有跪下来了,泪水情不自禁涌了出来:“朱书记,谢谢你,救了俺家的命……”本来他还想说些感谢的话,可说到这里哽咽地说不出来了。 朱军开玩笑说:“好了,援朝你可欠我一条鲤鱼,今天不吃了,我得马赶回县城去。” 王援朝听说朱书记要走,他慌了,抓住朱军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留他吃饭不可。朱军看援朝急得是汗流浃背。一时盛情难雀,只好留了下来,简单地吃过饭,回到城里天己傍晚。 他己有几天没有洗澡了,准备先痛痛快快洗个澡,再找陈玉琴了解些情况。 中午他给周萍 打了个电话,得知母亲己拆过线,伤口愈合的很好,心里略感欣慰。他一边洗澡一边思考着和周萍的关系,以及母亲出院后的问题。他准备过两天回去和周萍认真谈一谈。 朱军洗完澡,倒上一杯水,把电视打开。端起杯子正要喝,突然电话铃响,他放下杯子拿起话筒:“喂,我是朱军,你是那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难道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我是陈怡……” 朱军当时惊得浑身一震,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什么,陈怡,是你!” “怎么,当了县委书记,就忘了初恋的情人是不是?” “不,不,你误会了,我找你几次,没有见到你。我正想和你好好谈谈。”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听不出来是他了。 “如果有时间,你到桂香楼201房间,我在那里等你” 这可是朱军梦寐以求的,便立即答应她:“好,好,我马上就到。”他说罢放下电话,草草地梳了梳头发,急不可待地走出门去。 第十八章 桂香楼201房间会客室。茶几上放着两杯刚冲好的咖啡。陈怡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于兴农把她从深圳救回来,自已玩够了又把她送给了李朝阳,想不到现在又要送给朱军,拿她像礼物一样随便送人。不由地一阵心酸,泪水悄悄地流出,突然又想起朱军,更是义愤填膺。恨不能将他粉尸万断,也不解心头之恨。是他耽误了她的青春,是他毁了她的一生。她原以为朱军是个敢作敢为值得信懒的男人,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无情无意极不负责任的伪君子。原计划半月前准备报复他,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别人接的,另一次朱军不在住处。紧接着郑怀芝住院。把这事耽搁了。今天她得到消息,说朱军已回来,所以她马上给朱军打了电话。想起那年去省城找他,不仅遭到他母亲的冷遇,被她赶出门来。而且遭到朱军的断交和抛弃, 不由她怒火中烧; 她记得那次自己怀着悲愤的心情走出郑怀芝的家门,心想必须找到朱军问个明白,她在附近找到一家简易的旅店住下,到街上买了一张省城交通地图,回来铺在床上仔细地查找附近各个高中的位置, 整整一夜她都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天刚亮,陈怡就匆忙起床,拿着地图,穿梭在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中,寻找着地图上高中位置。她先找到离朱军的家最近的一所中学,刚要进校门就被传达室的叫住。问她是干什么的?她说是找朱军的。那人摆摆手就好像事先安排好似的,张口就来:我们这里没有叫朱军的。岂不知这一切郑怀芝已安排过。她又连续找了几所中学,答案都是同样的,没有朱军这个人。 省城的夜晚,各种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陈怡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夜景,寻找了一天的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失望地回到旅店,又仔细寻找着地图上每个中学位置。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省城所有的高中找遍,不找着朱军誓不罢休。 可是命运往往是有意在捉弄人,一连三天过去了,她跑遍全城所有的中学,依然未打听到朱军的一点消息。几天的光景使她变的憔悴不堪。脸也长了,头发也乱了。她不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但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相信朱军是爱她的,她决定明天再到朱军住处附近的学校找一找。说不定会有转机。 又是一个晚上,她身上仅仅还剩1元钱,己经连旅社也住不起了。这两天为了节省,她一天就吃两顿饭,而且净是最便宜的。每顿饭只是一个馒头一碗开水。 现在己是深秋季节,夜晚的温度明显带着一丝凉意,想不到此时老天也和陈侣过不去,偏偏下起雨来,那雨下虽然不大,但对陈怡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北风夹着点点雨丝,无情地拍打在她的身上,她感到浑身一阵阵发冷,路过一家旅社,她抬头看了看旅社门上的招牌,她知道身上的钱己不够住店的了,可她仍然慢慢地走了进去,想找一个临时床位住下来暖和暖和身子。可遭到无情地拒绝。她不得不离开旅社又来到大街上。这时她突然想到火车站。就冒着雨来到车站候车室,好不容易找个座位坐下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寂莫顿时涌上心头。就觉得自己己远离了人间,就好像风雨夜躺在大荒原的一口棺材里。 一夜总算熬了过去。可笫二天雨不仅没有停点,反而越下越大了。雨点是紧一阵慢一阵无休止的下着。就好像故意和陈怡作对似的。陈怡望着外面喷洒的雨柱和地上一片片的积水。本来心情己低落到极点的她,再加上这不识时节的连绵愁雨,更使她感到人间的无情和残酷。 陈怡早上买了一个馒头用开水送下后,就又开始了寻找朱军的旅程。她顶风冒雨奔波在穿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她又一次来到省计委宿舍附近的中学,仍然一无所获。她又来到朱军的家,准备再求求郑怀芝,或许有一丝希望,可再次成为泡影。朱军家大门紧闭,邻居说郑怀芝己去北京了。问朱军的消息,说好长时间没见他了,听说他也去了北京。原来以为是郑怀芝骗她,这才知道朱军真得去了北京。 没想到这烦人的秋雨竟下了一天没有住点。夜幕悄悄地降临了。一个可怕夜晚即将开始。 此时的陈怡已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蹶不振地回到侯车室,这里是她唯一能存身之处。她坐在条椅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由想起父亲那恶神般的面孔,拿着木棍在对她吼到:“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脸都让你丢尽了,俺家没有你这这不要脸的丫头,给你十天的时间,如不打胎,就立即滚出去,永世别回来!”她母亲气地脸色发黄:“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叫俺偿还,你这个不争气的妮子,老少几辈子的脸叫你丢净了!” 更让她心寒的是郑怀芝可怕的面容:“你可不能用这种手段来威胁我,你和朱军已没有任何关系,这是150元钱,你拿去走吧。” 又想起朱军的绝交信,“陈怡,咱们差距太大-------我已下决心,和你断绝关系。”每一个字都象一把把钢刀,深深地刺着她那流血的心上。 这时,扩音器里传来:“开往北京方向82次特快列车,停止检票,请检过票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 忽然一个熟悉地面孔在陈怡眼内一闪,好像是朱军匆匆忙忙地向检票口奔去,陈怡忙跑着喊道:“朱军,朱军!” 陈怡并没有看错,这人的确是朱军,他是昨天才从北京回来拿东西的,今晚必须赶回去。因为他父亲病情危急。他听到喊声停住脚步,朝陈怡喊的地方看了看,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相对了几秒钟后。他突然又向检票口跑去。 陈怡边跑边喊:“朱军,朱军。”可人员拥挤,挡住了她的脚步。 朱军再次回头看了看她,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检过票,快速向站台奔去。陈怡急得大声喊叫:“朱军,朱军。我是陈怡……”无论陈怡怎么喊。朱军就像似没听见,又好像在故意躲她一样。头也不回的快步向站台跑去,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陈怡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可是被工作人员拦住,让她出示车票。她拿不出来被无情地挡在检票口处。无论她怎么解释,丝毫没有打动这些人的心。只好眼睁睁地望着朱军离去,她认为朱军不仅听到了她的声音,可且两次看到了她,他是故意躲避她。她很快联想到断交信。像灭火剂一样一下子把她心中唯一的希望之火浇灭了,这次是彻底绝望了。不由地泪水夺眶而出。她精神恍惚地走出地候车室,来到广场上,任凭风吹雨打没有丝毫反应,整个身子如同麻木似的,显得是那么的僵硬。停了几分钟她突然快速离去,在不远处一家药店前停下,她看着柜架上的药品,摸了摸衣袋里的钱又慢慢地离开了。可没走多远她又返了回来,站在药店门外徘徊犹豫着,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走进药店,从衣袋里掏出仅有的7角钱,向售货员喊道:“买7毛钱的安眠药。” 售货员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她,“买这么多?” 陈怡回答:“晚上睡不着觉,一次必须吃2粒。”售货员信以为真。把半瓶安眠药递给她。陈怡看了看桌上的日历表:10月4号,她接过药匆忙离开药店,在路旁一口吞下所有的药丸…… “啪,啪。”两下敲门声,立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问道:“哪位?” 门外回答:“是我,朱军。”后面朱军二字的声音明显降低了许多。 陈怡听得出是他,上前去开门。见朱军出现在门外。她感情复杂地说:“进来吧。” 朱军进来后。陈怡忙把门关上指了指沙发说了声:“坐下吧。” 朱军边坐边看着陈怡,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怡,你这些年还好吧?” 陈怡看了看他,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咖啡递给朱军,不紧不慌地说:“先喝杯咖啡再说吧。” 朱军点点头接过 杯子。喝了一口:“陈怡,真对不起你,我一直……” 陈怡问他:“咖啡味道如何?” “不错。”朱军由于心情过于激动,本来咖啡是慢慢品尝的,可他耐不住却一饮而尽,“陈怡,对不起,这些年也不知你的下落,如不来故道……” 陈怡用愤怒的目光瞟了他一眼,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朱军,这对不起三个字是不是太轻松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年被你害的有家不能回,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没想到你把小涛也不放过.” 朱军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你……你……” “今天我要讨个公道。””说完拍了拍手,从卧室走出两位女子,陈怡吩咐道,“把他抬进去,按我说的去办。”说着从皮包内掏出一叠百元大票,向茶几上一放:“事成之后,再加五千。” 一个女子把钱收好:“你放心,一切按你说的办。” 两个女子将朱军抬进房间,没过多大会,一个女子将一盘录像带和一卷胶卷递给她说:“你要的全在这。” 陈怡接过点点头说:“罚款的钱,我已安排好。我回去等你们。” 说着走出房门,直奔楼下,到了大街上一个ac卡电话旁:“是公安局吗……”打过之后不远处有一辆轿车驶来,陈怡开门上车,轿车匆忙离去。 不大会,随着一阵警笛声,一辆白色警车在楼下停住,四个干警从车上下来直奔二楼。 走到二楼服务台,公安局副局长张华君掏出证件向服务员亮了亮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据举报说你们这里有卖淫嫖娼的,请带我们去201房间。” 服务员胆怯地看着民警,拿了钥匙跟着他们向201房间走去。到了门外,张华君命令道:“快把门打开。” 服务员把门打开,二个民警迅速进屋,冲到卧室,发现一个男子光着身子正搂着一个裸体女子。民警喊道:“快把衣服穿上。” 张华君在灯光下,发现男的好像是县委书记朱军,不由地大吃一惊。他以为看错了,不敢相信是他。并亲自对朱军的衣服进行了搜查,从口袋里搜出了身份证,张华君仔细一看,果真是他。当时就惊得不知所措,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一种职业敏感使张华君有些犯疑,他急忙吩咐民警道:“今晚的事不准外传,如果走漏风声,我拿你们是问!赶快给男的穿上衣服,他喝的太多了。”说着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察看一番,把两只杯子轻轻地用纸包好装进皮包内。 此时,一个民警报告:“张局长,衣服穿好。” 张华君吩咐道:“把男的背到车上,连女的一块带走。”说着快步离开客厅向楼下走去。 两个民警押着女的,一个民警背着朱军下楼时,围上来一群人观看,张华君喊着:“闪开,闪开。” 他们来到车前,张华君对民警说:“你们先把这个女的押回公安。这个男的看样子喝得太多了,马上送到医院醒酒,把他交给我,你们先去吧。” 张华君招来了一辆出租车,把朱军架上车。 到了医院,朱军仍是昏迷不醒。 张华君对医生说:“抓紧给他化验一下,是不是中毒?” 医生检查后说:“看样子像是中毒。” “马上化验。” 医生一边吩咐给朱军灌肠输液,一边安排将朱军口内排出的粘液送去化验。 娱乐中心. 陈怡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脸上显露出一种十分得意的表情,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心想朱军呀朱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让你也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历害。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她从门上猫眼向外看了看后,发现是刚才那个女子,她把门打开问道:“还顺利吧?” 那女子回答:“交了罚款就放了,一切都很顺利。” 她说着拿出一支黑色钢笔对陈怡说,“这是那男人身上的,我以为是支好笔,谁知连笔尖秃的都没有了,也不知他有何用?”陈怡听了马上接过钢笔,仔细打量着。 那女子说:“陈经理,事已办完,请你把那五千元给我们。” 陈怡仍在打量着那支过了时的破钢笔,好像没听见那女子的说话。 那女子又重复一遍。陈怡这才恢复了平静,忙从提包内拿出一叠钱来吩咐道:“你们必须马上离开故道,走得越远越好,如果谁透出风声,休怪我不客气。” 那女子连连点头:“我们今晚就去深圳。”接过钱看了看,匆忙离去。 陈怡拿着钢笔,打开笔帽仔细地看了又看。忽然想起这是在利民中学上学时。临和朱军分手时送给他的,自己的一支红的早不知去向了,可他为什么还保存这支钢笔呢?难道他心里还想着她,不对,如果他心里有自己的话,那为什么要给她写断绝信呢?又为什么在车站故意躲避她呢?她拿着钢笔在卧室内不停地踱着步,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陈玉琴刚走进县委办公室,还没坐下,电话铃就响了。她拿起话筒:“喂,我是县委办公室。” 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昨晚朱军去桂香楼嫖娼,被公安局当场抓获,还拍了照片。” 陈玉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问道:“喂,你是谁,说什么?” 对方没有暴露姓名而是又重复了一遍。陈玉琴这次听清楚了。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污陷朱军,忙问:“你是哪一位?”可对方已挂机。 陈玉琴感到问题严重,为了尽快搞清事实真像,她马上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喂,公安局吗?请问你们昨晚是否抓到卖淫嫖娼的?” 对方传来:“不错,昨晚在桂香楼是抓到一个。” “叫什么名字?” “男的没有登记,女的也不知姓名,具体情况必须问办案人员。” “是谁办的案?” “是张华君局长。” 陈玉琴放下电话,正在沉思着,此时周明金慌忙进来非常神秘地说:“喂,陈主任,刚才我接个电话说朱书记出事了?” 陈玉琴深沉地看着他:“周书记,这里可能有问题,我也接到了类似电话,朱书记不是那种人。” “可电话里说得一清二楚,我当时也不相信,就打电话问李朝阳,他说是真的。” 陈怡听了虽然没有言语,但脸色马上就变了,心中暗想;我的天哪,如果是真的,朱书记这次就完了:“不行,我得问问朱书记。”她急忙拨通了朱军住处的电话,铃响了好长时间没人接。“没人接。”陈玉琴说着刚要挂机,突然传来朱军的声音,“喂,哪位,我是朱军。”好像刚睡醒。说话有气无力的。 “喂,朱书记,我是陈玉琴, 你没什么事吧?” “不知怎么搞的昨晚多喝了几杯,幸亏你来电话,不然不知要睡到何时呢?”陈玉琴听后点点头,心情顿时轻松下来:“几个下发的文件需要你签字。” “我马上就去办公室。” 陈玉琴说:“好,我等你。”挂上电话对周明金说:“好像没这回事,他只说喝多了。” 周明金听说朱军没事,心想一定是有人故意造谣,他想了想说:“既然朱书记没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必须查清。陈主任,我有事先走了。”说罢告辞。 周明金出门不远,碰上吴松林:“吴县长,你干什么去?” 吴松林反问道:“周书记,你见朱书记没有?” “没有见到,你找他?” 吴松林小声道:“周书记,我刚上班就接到一个电话,说朱书记昨晚嫖娼被抓,我正想找他问一问,估计这事不可能,可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做朱书记的文章,这事咱们是否追查一下?这明明是陷害,朱书记根本不是这种人。” 周明金也小声道:“我也接到同样的电话,也感到吃惊,据说公安局还拍了照片。可刚才己问朱书记,好像没 这回事。我看里面一定有问题。” 吴松林迟疑了一下说:“没有就好,咱们千万不能听信这些谣言,要想办法给朱书记澄清事实。” 周明金点点头离去。 朱军由于昨晚被陈怡用蒙汗药晕倒后,被送到医院,折腾了大半夜。张华君把他送回住处时,虽然已经苏醒,但神志依然不清。张华君将他按顿好之后,就离开了住处。 他昏昏沉沉地一气睡到上班还没醒,幸亏陈玉琴来电话,不然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侯呢?他起来就感到有些头沉,昨晚上的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洗过脸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就匆忙向县委大楼走去。路上碰见人,他发现都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他心中纳闷。 一进大楼走廊,迎面碰上吴松林:“老吴,干什么去?” 吴松林也有点不自然:“我找刘部长有点事,朱书记,你脸色不对,是不是这些天照顾阿姨熬的?对你说等阿姨完全康复再来上班,没想到昨天就来了。” “可能是吧,李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听说阿姨昨天拆线了,情况怎么样?” “说一切顺利,没什么事。你忙去吧,我去签发几份文件。” “是不是上次开会的文件?” “对,再不发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些文件是否向丁书记汇报过再发?你不在时我也没敢下发。” “已经请示过了,丁书记同意下发。” 朱军嫖娼的事, 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故道,弄得是满城风雨。. 孙江涛刚坐在办公室里,刘天伦就慌慌忙忙的进来,把门关上小声地说:“孙书记,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朱书记昨晚嫖娼被抓了。” 孙江涛吃惊地问:“是谁在造谣,朱书记能是这种人吗?” “我也不信,可他说公安局还拍了照片,说是张局长领人抓的。” 孙江涛忙问:“就是那个张华君?” “对,就是他。” “我得核实一下,你马上给我查一查张华君的手机号。” 刘天伦答应着忙去查找。 孙江涛沉思着,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朱军住处商议机构改革时,是有一位女子打电话找他。又联想到那次去朱军家,周萍对他的态度是那么的冷淡。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好。自言自语地:“难道他是不甘寂莫真想放松放松。” 刘天伦匆忙拿着电话本:“找到了。”说着递给了他。 他接过马上拨通了张华君的手机:“喂,请问是张局长吗?我是孙江涛,哎,我想问件事,昨晚嫖娼的事, 听说你们还拍了照是真的吗……噢,好,再见。”孙江涛听后两眼瞪着慢慢地放下话筒。 刘天伦忙问:“是否有这事?” 孙江涛没有马上回答,停顿片刻说:“确有此事,不过这事还在调查中,张局长已命令封锁消息,不知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刘天伦一听是真的,也感到吃惊,看到孙江涛发呆的样子,也没有再问下去。 孙江涛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反复想着朱军的事,突然电话铃响,他忙拿起话筒:“喂,我是孙江涛,噢,朱书记你好……哎……哎……病人已经全部出院,没事了。王援朝家正在出殡,方案已经拿出,就等你过目了。哎,朱书记,昨晚你没有什么事?………要是没有就好……不、不是,我是怕你万一出什么事,咱们这个改革就完蛋了,我是担心这个,好好,我会的。” 刘天伦问:" 真的没事?” 孙江涛怀疑道:"朱书记来电话说没影的事。可张局长说是真的,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吗?是不是有人在陷害朱书记?”刘天伦担心地向。 孙江涛没有回答,像是陷入到静静的思考之中。 中午,陈小涛一跨进财政所就大声宣布道:" 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 朱军昨晚在稻香楼嫖娼当场被民警抓获, 并且录了像.” 刘会计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小涛:" 你听谁说的, 有可能吗?” “千真万确, 这是从公安局内部传出来的. 绝对不会错.” 正说着刘海玲进来:" 哎, 持大新闻, 县委书记嫖娼当场被抓.” “别人早就知道了, 还什么新闻.” 陈小涛说着瞟了刘海玲一眼,对刘会计说:“ 怎么样? 证实了吧。” “这县委书记也办这事?” “哎, 你觉得县委书记是圣人君子, 其实也是个女盗男娼的家伙, 他老婆又不在这里, 寂莫了他也想找个女的陪陪.” “小涛说的一点不错, 这回也算给小涛兄弟出气了, 不是他小涛能蹲几天派出所吗?” “中午哥们请客, 咱们庆祝庆祝怎么样?” “还是小涛会办事, 好吧, 咱们就庆祝庆祝, 哎, 小涛, 你可不能找个小饭店?” “海玲姐, 这事交给你安排, 不就是多花两个钱吗? 只要大伙开心, 花两钱算什么吗.” 刘海玲立即竖起大拇指赞扬说:“ 还是小涛够哥们。” 消息很快传到李庄, 毕作先和胡明见觉得有些蹊跷,马上打电话询向了县委办公室,陈玉琴告诉他们朱书记正在办公室,那些传言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故意造谣的。他们这才放了心。李庄村中毒的村民经过两天的精心治疗,全部康复。毕作先准备利用这次中毒事件,彻底废除掉吃大桌的陋习。 晚上,他们把全村的党员召集到村委会,召开了成立支部后的第一次全体党员会议。他在会上认真地说:“前天发生的中毒事件,大家也看到了。这种吃大桌的陋习,虽说不是造成李庄村贫穷的主要原因,但是它直接增加了每个当事人的经济负担。就拿王援朝说吧,这次仅办酒席一项就赔了6千多元,两年的收入没了。如果有几个儿女的话,大家算一算,得赔多少钱。所以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就是共同商量一下,我们必须要接受这次事故的教训,坚决废除全村人吃大桌的旧习,首先我们党员要统一思想,统一口径。下面各位谈谈各自的看法。” 李长军说:“以前总认为这是老辈子留下的规矩不能不要,可通过这件事来看,如果早去掉这老规矩,前天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胡明见接着:“像这种陈规陋习早就该废除。” 全体到会人员纷纷表示同意废除。 毕作先说:“好,这事今晚咱们全体通过,必须趁热打铁,明天中午就召开群众大会,立即废除。还有禁赌,准备成立一个5人抓赌小组。只要抓住赌搏的,不仅没收赌具和赌资,还要学习两天。总之好的传统我们可以继承,一些坏的旧习坚决改正。大家是否有不同意见?” 与会人员一致同意,他们随即选出以毕作先任组长,李长军任付组长等五人的抓赌小组。 第二天中午召开了村民大会,毕作先在会上宣布了废除吃大桌和禁赌的决定。立即得到了广大村民的热烈欢迎。他们纷纷赞扬工作队为他们又办了一件好事。会上毕作先又宣布了打井和建水塔同时进行。今天下午打井队进驻李庄,决定明天开工。下面雷鸣般的掌声,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 两天后,丁小川正在办公室翻阅文件。孙其梦慌忙进来,又迅速把门关上。丁小川抬头一看是孙其梦:“有什么神秘的,还需要关门?” 孙其梦上前小声道:“朱军出事了。”说着掏出几封信件和照片。 丁小川当时猛地一惊:“出了什么事?” “我前天就听说朱军嫖娼被当场抓获,还以为是造谣的呢,你看看就明白了。” 丁小川立即把信打开,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不由地变得严肃起来 ,接着又拆了一封看后。又拿起照片看了看,猛地往桌上一甩:“简直无法无天,没想到这小子能干出这种斗事。其梦,按规定立即查处。” 孙其梦并不这么认为,他分析道:“丁书记,我觉得朱军不会变得这么快。” 丁小川边思考边摆了摆手:“信上说的不一定完全属实,但肯定是有的,他母亲患病,据我所知就收了几万元钱。还有这些照片,怎么解释?他母亲住院,他竟跑到故道去干这事,以前总认为这些天他干的不错,想不到他也会干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他说着双手不住地发抖,“其梦,你也不要顾及任何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决不能姑息。” 虽然丁小川对此事大发雷霆,但还是让孙其梦给故道县公安局通个气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孙其梦告诉他己经打过电话查问,确有此事。他听了对孙其梦说:“在事情没有完全查清之前,最好不要声张,先把他叫来,问清事实再作决定。” 孙其梦回到市纪检委办公室,立刻召开会议,他让与会者传阅了揭发朱军的信和照片,然后讲道:“根据这些举报材料和照片,朱军已涉嫌受贿和嫖娼,我已向丁书记汇报,他同意马上立案,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立刻采取措施。” 副书记马天顺说:“以前看朱军不是这样的人,没想到下去时间不长,竟变的如此堕落,简直难以置信。我同意立案侦查,立即对朱军采取措施。” 其它几位纷纷发表意见,一致同意。 孙其梦最后说:“既然大家一致同意,我宣布今天正式立案,明天对朱军进行传唤。不过在事情没有定性前,任何人不准外传。” 今天朱军的日程安排要参加两个活动,一是梨树镇机构改革动员会,另一个就是李庄的深井开工典礼。 吃过早饭他首先来到梨树镇,准备参加过改革动员会再去李庄, 改革动员会是在梨树镇礼堂进行的,会议刚刚开始,突然有人把朱军叫下主席台,原来是市纪检委副书记马天顺带着两名纪检人员前来传唤朱军。到了县委才得知朱军在梨树镇参加改革动员会,就赶了过来。 朱军不知怎么回事?疑惑不解地跟着来到礼堂外面,忽然看见马天顺,他并不知道是来传他的。忙热情地招呼:“马书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马天顺同朱军握手:“那还不是你这改革的风吹来的。”两人同时笑了。 朱军笑道:“有什么事,还要你亲自来,在电话里不就谈了吗?” “咱们还是到车上去谈吧。” “还这么神秘?好吧,就到你车上去谈。” 他很不情愿地跟马天顺上了白色桑塔那。马天顺从皮包中掏出一张盖着市纪检委大印的问话通知书说:“对不起,朱军同志,因你涉嫌受贿和嫖娼被立案侦查,这是通知书,请你配合跟我们走一趟吧。” 朱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特别是嫖娼更使他一头雾水,他问:“马书记,你们不会搞错吧?” “朱军同志,我们没有证据是不会找你的。”马天顺用非常肯定的口气说着,把通知书递给了他。 朱军接过看了看通知书上盖着纪检委鲜红的大印,不像是假的,他一下子惊呆了。 马天顺又说:“朱军同志,这是履行公务,你就签个字吧。”说着递过他一枝笔,朱军接过这枝塑料笔,觉得有千斤重,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他无奈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将通知书递给马天顺时认真地说:“马书记,我可以接受调查,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请你务必答应我。” “你说吧。” “请求你等我参加完动员会和李庄村深井开工典礼后,就跟你们走,我不想因为我而影响到会议和活动的气氛。你看可以吗?” 马天顺看着礼堂内的情绪高涨的人们。考虑了一番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主席台上孙江涛正在讲话,他首先讲了减负农民负担的重要性,接着又讲了具体实施方案。他说:“第一点,精减乡镇机构,把现在的42个部门,根据情况需要精减到19个,能合并的就合并,该砍掉的就砍掉,工作人员包括5个管区一共458人,决定第一批精减180人,第二批120人两次共计300人,每年减少开支300万亥。其次降低干部标准,留用人员每月每人先发300元生活费,剩余的全部挂帐,有钱就发,没钱就欠着,食堂实行饭票制度,谁吃饭谁掏钱。从今天开始任何开支必须经理财监督小组批准,用车实行包干制。取消管区由镇直接领导行政村,5个管区的工作人员126人,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属镇派干部回镇,不属镇派的一律退回农村。 二、调整行政村体制,把全镇45个行政村合并为20个,每个行政村2000人左右,每个行政村的领导职数,1名支书,1名村主任,1名文书,1名计生专干,每500人为一生产队,每队设队长兼文书1名。工资待遇,支书、村主任,每人不得超过100元,文书和其它6名组长每人每月不得超过60元,每个行政村镇上派一名兼职干部,这样不仅加强了党的领导,而且随时了解到农村发生的问题,又拉近了干群关系……” 孙江涛讲过。接着传来朱军响亮而有力的声音:“同志们,父老乡亲们,你们好!今天的动员大会已吹响了梨树镇机构改革的号角,孙书记的改革方案整体思路清晰,具体步骤可行,机构改革不仅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缓解了财政上的压力,而且克服人浮于事的现象。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表个态,坚决支持改革方案,出现一切责任由县委负责。”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同志们,不改革我们将会继续穷下去,不改革我们农村就没有希望,我们党在农村就没有阵地,我们的国家政权,就不能稳定……” 朱军的讲话在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 紧接着他和马天顺他们一同又来到李庄打井工地,井台四周早己站满了群众,甚至还有一些外村看热闹的村民。看样子就等朱军了。 当车子停下,朱军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工地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朱军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很快开工典礼很快就开始了。毕作先宣布道:“李庄村200米深井现在正式开工,鸣炮!”话音刚落,掌声和鞭炮的爆炸声汇合在一齐。在李庄村的上空回荡着。 “下面请朱书记给我们讲话。” 朱军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由于我们的工作不到位。使李庄的村民一直饮用有毒的水。因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李庄的百姓说声对不起。”顿时掌声雷鸣。朱军摆摆手让大家停下:“李庄村深井的开工标志着我们李庄村己经告别过去。新的一页即将开始,我相信李庄村的父老乡亲,在党的领导下用不多久就会富裕起来……” 典礼结束,朱军就随同马天顺一齐返回市里,被安置在市宾馆事先准备好的一间房间内。问话很快开始了。 马天顺问朱军:“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好好想一想,你到故道以后做了哪些违法的事。咱们个人交情归交情,公事也得公办。” 朱军申辩道:“马书记,我可以拿我的党性来担保,我没有做出一点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 “可那么多群众来信和照片以及揭发材料又如何解释?而且还有公安局的证明。” 朱军回答“这是有人故意诬陷。” “我问你,你母亲这次动手术共收了多少钱?” “大概是23万。” 马天顺一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招认了。他怕有出入继续问道:“这些都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不过这事还要保密。” “保什么密?” “这个可以问孙江涛,事情是他办的。” 马天顺一听心中纳闷,看 了看朱军后:“好吧,我们马上会落实的,再谈谈你嫖娼的事吧。” 朱军却摇头否认:“马书记,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朱军怎么能干这事?” “朱军同志,这是开玩笑的地方吗?你要严肃一点。”说着把照片递给他。 朱军接过一看,顿时就傻了。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立既申辩道:“我怎么在这地方?马书记,这决不可能。” “这要问你自己,想明白点,这可是证据确凿,总不能说是假的吧?”接着又拿出公安局的证明材料,“这些材料可是公安局的现场记录和办案过程,又如何解释?” 朱军的确有些慌了,他不记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去桂香楼201房间干什么?” 经马天顺一提醒,朱军突然想起来是陈怡约他去的,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气顿时冒了出来。但他不敢说实话,可又不能不回答问题,他想了想只好撒个谎:“马书记,我一时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好好想一想,希望你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还有白国栋那5万元钱的事。” “马书记,白国栋5万元钱,我的确见到了,可没有收,我正为这事后悔,如果收了,他也不会碰死。”朱军看着马天顺解释着。他把那天的情景仔细地叙述一遍。 马天顺却说:“但从司机的证明和公安局的调查材料上看,他没去第二家,你又怎么解释?” “马书记,这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钱我真的没收。”朱军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马天顺看他的态度非常坚决,考虑了一下:“好吧,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你再仔细想一想。明天咱们再接着谈。” 马天顺离开监护室。朱军回想起陈怡约他的事,他并不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连他怎么回去的?他脑海里一点映象也没有。但陈怡约他是千真万确的,一定是陈怡在报复他。再一想这也很正常,不能怨她。只能怨母亲做得太过份了。想起自己对陈怡许下的海誓山盟,不由地感到一阵阵地内疚,等出去后一定向她解释清楚,争取得到她的谅解。 尽管市纪检委传唤朱军的消息严禁外传,但是想不到一个下午,就传遍了全县各个角落,霎时间,弄得满城风雨,谣言四起。有的说朱军被双规了,而且问题非常严重,说不定会判刑,还有的说他让整党,他却带头违规,贼喊捉贼.真是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陈玉琴自从昨天得知朱军出事后,心里就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她总认为这不是真的,肯定是谣言。为这事晚上她竟失眠了。朱军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里闪现,这段时间她曾被朱军的言行举止和气质所打动,被他那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精神所感染,尽管她知道朱军是有妇之夫,但内心不由地对他偷偷的起了爱慕之心。虽说这只是陈玉琴一厢情愿,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实现,可是朱军的形像始终占据在她的脑海里,怎么撵也撵不走。. 中午,到了办公室,她依然在想着朱军的事。 此时,高前进进来:“陈主任,你的脸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前进,你说朱书记当真被双规了?” 高前进摇摇头:“听说被市纪检委带走了,也许是问话。” “你说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什么事?” 陈玉琴说:“听说是让公安局抓住了。” “陈主任,人家不了解,难道你也不了解朱书记吗?” 陈玉琴马上问道:“哎,前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在市里就认识,总该比我们了解得清吧?我想朱书记不会做那事, 一定是另有什么原因.” “对, 你说得很对,我估计是有人整他,这一招也够狠的。” 陈玉琴点点头同意高前进的观点. 朱军被市纪检委带走。不仅陈玉琴为他担心。李桂明、孙江涛和毕作先同样为他捏了一把汗。李桂明一大早就去到市里,他想通过关系探听一下消息。可是由于纪检委办案保密, 什么消息也没探到.。 孙江涛更是忐忑不安,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寻思着:万一朱书记出了事,这改革也就没戏了,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冒出这档子事来?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整朱书记…… 不光他们为朱军揪心,李庄村的村民得知后,一个个心急如焚。他们竟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营救朱军。整整商讨了一个下午,最后形成决意,要进行一次集体请愿。 周明金正在办公室给市纪检委打电话,想了解一下朱军的真实情况,马天顺告诉他问题正在调查中,还不好下结论。 这时吴松林推门进来,他放下电话:“噢,吴县长,快坐,快坐。”忙着倒水。 吴松林坐下:“老周,不用倒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朱书记出事,是不是有人在陷害他呢?” 周明金边倒水边说:“我刚和马书记打过电话,他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不过事情只要一出,必然有因,决不能无风起浪,你说是不是,吴县长?” 吴松林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认为,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搞的,朱书记的为人处事决不像市纪检委说的那样,我看不如咱们马上去市里一趟,以组织上的名义向丁书记和孙书记说明情况,争取把朱书记保出来,你看如何?” “以组织的名义,倒是个办法,不妨我们试一趟,也许能起到一定作用。吴县长,你这姿态够高的。” “这也是为故道着急,我们不能没有朱书记,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救出来。”吴松林假装认真地说。 周明金点头道:“那好,我就陪你去一趟。我也有点纳闷,弄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这很明显,朱书记根本不是那种人,明显是有人故意搞的。我们作为领导,一定要在关键时刻认清是非,把握好方向。” “要去马上去,不然赶到就下班了。”周明金催道 吴松林点点头:“走吧,坐我的车去。” 他们一路急驶,马不停蹄地赶到市委。 天空一直阴沉沉的, 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似的。还不到下班时间,由于光线暗淡,各个办公室己亮起了电灯。 丁小川怎么也想不到朱军会出这事?后悔自己当时不该让他下去。这两天被朱军的事弄得他忧心忡忡,寝食不安。 他正在办公室考虑如何向郑怀芝交待此事。吴松林和周明金两个走了进来,他就知道是为朱军而来,忙招呼他们坐下。 吴松林一边坐一边看着丁小川:“丁书记,我和周书记可用党性担保,朱书记决不是那种人。你知道故道的形势刚有所好转,故道县离不开他,故道的人民更离不开他。” “松林,你们能有这份诚意,我非常高兴,但问题已经出现,不是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会把你们的意见向有关部门转达,相信组织会有一个公正的结论。松林,朱军的问题在没处理以前,故道暂时由你负责。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千万不要再出差错。” 吴松林立即表示,决不辜负丁书记的期望。他们简单地谈了几句后,便告辞了丁小川,返回故道。 他们回来的途中,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第十九章 这雨从昨天傍晚,淅淅沥沥地下到现在没有丝毫住点的气象, 虽然下的不是太大,但街上低洼处巳存下一汪汪的积水。 丁小川起来刷洗完毕,坐下刚要用餐,电话铃突然响起,他走过去拿起话筒:“喂,我是丁小川。”立即传来对方着急的声音:“丁书记,我是市委值班室,故道县二百多名百姓冒雨将市委大门堵住,非见你不可。”小川听罢顿时大惊失色,以为又是集体上访,忙问道:“什么原因?” “说是为朱军的事而来,请你快来一下。” 一听是为朱军而来,他心里有底了:“好吧,千万不要采取过激行动,我马上就到。”说罢饭也顾不得吃,直奔楼下。 他妻子忙喊道:“带个伞。”丁小川顾不得了,迅速上车。 市委大院门前,二百多名百姓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打着“朱军无罪,他是我们百姓的贴心人”的横幅。一个个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地任凭风雨吹打着,竟然没有一个使用雨具的。引起不少过往的群众前来围观,街道堵塞,交通中断。交警束手无策。 丁小川冒雨赶到大门前,刘秘书长看到他没带雨具,忙把伞撑开给他遮雨,被他立即推开. 他看了看在雨中的百姓喊道:“乡亲们,我是市委书记丁小川,有什么事可直接对我说,你们这样会淋病的。”说着忽地从刘秘书长手中夺过雨伞,来到王莲的奶奶面前,把伞撑在她的头上:" 大娘, 这样不行-------”话没说完, 却被王老太太一把推开:“只要不把朱书记放出来,俺就一直淋着。”丁小川被这动人的场景震惊. 他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泪花。 “大娘,我是市委书记,你老有什么就快说,可不能这样,会淋病的,像您这么大年纪,要注意身体。”丁小川含泪说道 老人家认真地对丁小川说:“俺这条命本来就是朱书记给的,如果你们不放朱书记出来,俺情愿淋死在这里。”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已淋湿的信件,摸索着递给丁小川:“丁书记,朱书记是个好人,俺们百姓不能没有他,俺们百姓不懂法,但俺知道谁对俺好,谁就是好人,他对俺百姓好,俺们不能没有良心,这是俺村的联名担保信,共有465人,你收下吧。” 丁小川再次被震惊,他流着泪激动地接过这沉甸甸的担保信:“请乡亲们放心,市委会给朱军一个公正的说法,下这么大的雨,请大伙还是暂时到楼内避避雨吧?” 王援朝开言道:“不,你们不把朱书记放出来,俺们就是不走。” “对,不放朱书记,俺们就是不走。”大伙异口同声。那声音如同一颗颗炸弹在丁小川耳边炸开,震得他两耳嗡嗡直响。不知如何回答。他稍加冷静马上对刘秘书长说:“立即打电活通知孙其梦和马天顺到我办公室来。” 刘秘书长应声而去。 浑身湿透的丁小川,向刚刚赶到他的办公室孙其梦和马天顺严肃地问道:“朱军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孙其梦说:“受贿的事基本排除,他说收了23万,全部交给了孙江涛还帐了,这事就孙江涛一人知道,据孙江涛证实确有此事,虽说数量上不相符,但也可以说明问题……” “这个我昨天就知道,说说别的。”丁小川显然有些着急。 “至于白国栋的5万元,暂时不能落实,嫖娼一事必须要等张华君从内蒙回来才能查清。我们正准备向你汇报哪。”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准备同张华君取得联系,了解情况后再决定。” “马上和张华君联系。” “昨天一天打了三次,没有打通。” 丁小川似乎有些等不得了:“再打打看。” 马天顺迅速拿出手机进行拨号,过了一会还真通了:“喂,喂,张华君吗……我是市纪检委马天顺,有个事想了解一下,昨天一直没有联系上,我想了解一下朱军的嫖娼案,你能提供点详细情况吗……哎……什么?蒙汗药……好,你回来再说吧……再见。” 马天顺一边合着手机一边说:“据张华君说,是有人事先用蒙汗药把朱军毒倒然后又放在床上,化验结果在他身上,他说可能是有人陷害朱军,具体情况等他回来后再详细汇报,他正在暗中调查。” 丁小川听后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故道县的百姓冒雨为朱军请愿,昨天吴松林和周明金也来担保他,看起来百姓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你们二位快拿个意见吧,老百姓还在雨中等着呢。” 孙其梦看看马天顺:“我们马上开个会,研究研究。” “哎,不能再耽搁了,这样吧,既然23万己交给孙江涛,嫖娼如果是人陷害。我认为这个5万他不可能收。我看没大问题,先让朱军回去,至于嫖娼和这个5万元钱的事,你们继续调查,直至查清为止,至于朱军本人的事由我提保。” 孙其梦笑了笑:“我前天估计到,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向你汇报,你非让立案。” “当时我也不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这也是为朱军负责。快,马上把朱军叫来,咱们抓紧去见一见百姓,把结果告诉他们。” 他们马上赶到大院门前,百姓仍一动不动在雨中站着。孙其梦和马天顺看到也惊呆了。 丁小川高声喊道:“乡亲们,你们朱书记的事经核实,别人送给他母亲看病的23万全部交给孙江涛还帐了,至于别的也基本查清,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乡亲们放心好了。” 百姓们听了顿时响起一阵强烈地欢呼声。 丁小川深受感动,接着说:“他不仅没罪,而且还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也谢谢乡亲们给我上了一场难得的政治课,请大家立即到楼下避雨。” “不,我们不见朱书记,就是不走。” 此时,朱军快步来到大家面前,两眼止不住热泪滚滚:“谢谢乡亲们,谢谢乡亲们!”大伙一见朱军迅速把他围了起来,纷纷握手致意。朱军看见王莲和她奶奶,忙奔过去,脱下外套披在老太太身上:“谢谢你大娘,快,王莲把你奶奶扶到楼下去。” 老太太伸手摸摸朱军的脸:“只要没什么事,比什么都好,俺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朱军拉着她的手说:“大娘,谢谢你们了。” 丁小川、孙其梦和马天顺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情所打动。丁小川含泪说:“乡亲们,我为你们有这样的好书记感到高兴,同时,也为他有你们这么好的百姓感到自豪,下面请朱书记给大家讲几句。” 掌声顿时在雨中响起。 朱军抑制不住内心地激动,他泪流满面地说道:“谢谢乡亲们对我的信任,我对不起大家,让你们在雨中为我受罪。我并没有为大家做什么,却得到乡亲们如此厚爱,我深感惭愧,今后我一定要努力工作决不辜负大家一片心愿。”说着双手抱拳,“我朱军再次谢谢大家!请乡亲们速到楼下……”此时的朱军己泣不成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百姓们这才跟着朱军向楼下走去。丁小川把百姓安顿好后,带着朱军来到他的办公室,拍了拍他的臂膀夸奖道:“小子,好样的!这两天我为你捏了一把汗,看起来你在故道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一手也够毒的,如果不是你把钱捐出去,这一次可就惨了,别说老百姓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一定记住,不该得的千万别要,你爸爸生前有句话说的很对,只要不是自己的钱,就不能要。” 朱军接着:“丁书记,这个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丢脸的。” “不过,已经有人对你下手了。通过这件事,你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我看不如见好就收吧,还是回市吧。” 朱军反对道:“丁书记,你可不能这样做,这样会伤乡亲们的心,刚开始的改革和李庄的扶贫就会停止,你可能不知道,李庄的百姓为我妈看病, 每人捐了一元钱,总计1123元全是硬币,再说那个王大娘曾经救过我爸的命,是她把我爸藏在红薯窖里。他们的情意我如何报答。我只有尽我的最大努力,帮助他们脱贫致富。不然他们这份情意我永远报答不完,你就让我踏踏实实地干一段时间吧。” 丁小川显然被朱军的言行所打动:“是啊,那里的百姓以前就对革命作出过贡献,我陪你父亲也曾去李庄看过乡亲们,这么多年没有使他们走向幸福,我们是有责任的。”他说着稍加停顿:“朱军,你能有这个愿望我非常欣慰,的确为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赢得老百姓的爱戴而高兴,但同时也对你的处境而担忧,政治斗争是靠玩手腕的,这一点你毕竟缺乏经验,这事你要考虑清楚。” 朱军感动地看着丁小川:“丁书记,我已考虑过了,既使我的书记不干,我也要留在李庄。也不能凉了百姓的心。” “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做好一切坏的思想准备,特别是改革,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你万一陷进去,到时想出也出不来,再想调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丁书记,你就放心,让我趁年轻干点实事,特别是梨树镇的问题,一定要解决,不然还会出现上访事件。” “梨树镇出现的问题,我也有责任。梨树镇就因为是我以前抓的点,虽然每年也下去一、二次,但没有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只注意表面现象,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 朱军介绍道:“吴县长也意识到这一点,在县委扩大会议上作了检讨,并向县委交了书面检查,要求止级给予处分。” “吴松林这段时间能认识到错误,昨天他能来市里为你担保,各项工作能积极配合你,已经是不错了,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经常和他沟通,不要什么事一意孤行。”丁小川嘱咐道。 朱军点点头:“丁书记,我得去看我妈,出院几天了,我还没见她呢。” “哎,还有一件事,听你母亲说,你和周萍关系一直不好,听说最近她竟提出要和你离婚,有这事吗?” 朱军点点头,没有言语。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影响到你的正常工作,再说丹丹也这么大了。你和她好好谈一谈。” “我会处理的。这些年我为了母亲,一直在牵让她,从不给她一样,她总认为我的一切都是她父亲的功劳,我在她眼中就好像是一个吃软饭的,从来没把我当一回事。” “周萍确实存在这方面的缺点,从小就娇生惯养,好了,你回去把家庭关系处理好。需要我出面的言语声,下午我让纪检委用车把你送去,也给你挽回点影响。” “谢谢丁书记,我走了。” 朱军告辞了丁小川.又安排百姓们回去以后,急忙回到家,首先到了母亲的房间,看到母亲面色憔悴的躺在床上,就觉得鼻子一酸,但又怕母亲难受,只好尽力控制自己的情感:“妈,这两天气色怎么不如以前,是不是周萍又惹你生气了?” 郑怀芝严肃地责问朱军:“不是周萍,而是你,我问你,你在外边是不是干了对不起周萍的事?” “妈,你瞎说什么?” “不对,周萍说你在外面搞女人,被公安局抓住,有没有这事?” “妈,你难道不相信你的儿子?” “你不要说了,照片周萍给我看了,你还想抵懒?”郑怀芝气愤地说。 朱军无奈,只好说实话:“妈,那是有人陷害我。” “陷害,是不是你得罪人了?”郑怀芝担心地问 “妈,只要干工作就要得罪人。” 郑怀芝毕竟是相信儿子的,因为他最了解朱军,一开始她就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周萍指着照片对她说,你从来不说你儿子不好,可这照片怎么解释?她当时看了也傻了眼. 现在听儿子一说才放下心。 她点点头关心地对朱军说:“以后千万要注意,别惹出什么事来,快去看看周萍,这两天一直在生你的气。” 朱军答应着走向卧室:“周萍,周萍。”连喊两声,却无人答应。 他忙推开门,只见周萍二目圆睁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反应:“哎,周萍,你睁着眼为什么不回话?” 周萍忽地坐起,气愤愤地说:“你还有脸回这个家?” “我怎么啦?” 周萍蹭地从床上下来, 从抽屉枕里拿出两张照片甩给朱军:“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朱军拿起一看,和纪检委收到的一样:“市纪检委已查过,是有人故意污陷我。” “污陷,说得好听, 谁家的女人让你这样搂着?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信,告诉你,咱们的缘分也到头了,离婚协议书在桌上,你签个字吧。” 朱军听了以为周萍在气头上有意这么说,笑着道:“周萍,你开什么玩笑。” “我可没有给你开玩笑,我决心已定,你看着办吧。” 朱军朝桌上望去,果真有一份离婚协议。但他并没有生气仍然笑着说:“周萍,咱妈刚出院,这事咱们以后再说。” “我可等不急了,必须现在就说。” 这时朱军有些上火了,小声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咱妈刚出院,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有什么事不能晚几天再说吗?你把照片给咱妈看,是不是想把妈气死,你也太狠毒了。” “什么,我狠毒?”周萍大声吼道:“你玩女人让公安局抓住,被双规弄得满城风雨,我都无脸见人。你玩女人时,怎么不为我想想,我告诉你,你不签字也得离,我坚决不跟你这不吃人间烟火的过了。”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周萍瞪着眼像只母夜叉:“人家有几个给老太太看病的钱再交上去?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吗?咱妈住着院,你竟去玩女人,你说你干的这些事,哪件是人干的?” 郑怀芝在隔壁房间喊道:“小军,你不能少说一句吗?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听到母亲的喊声,朱军忙小声道:“周萍,有什么事你不能慢慢说。” “慢慢说,你心疼你妈了,我告诉你,你要心疼就马上把你妈带走。” 朱军看她态度如此蛮横无理,不可理予。他担心他不在母亲刚出院肯定会受到伤害,决定把母亲带去,回到母亲的房间,对郑怀芝说:“妈,你跟我去故道吧。”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 郑怀芝知道儿子是心疼他,也想跟儿子去故道,但又怕儿子和周萍闹大了不好受场,于是便责怪儿子:“小军,你快给周萍赔个不是,她会原谅你的。” 朱军听了没有言语,仍在收拾东西。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妈,我赔不是也没用。” 她忙让朱军扶她从床上下来,来到周萍的房间对她说,“周萍,你难道真的要离婚吗?” “这还能有假,离婚协议书我已签过字了,你就跟你儿子走吧。”周萍故意大声叫道。 郑怀芝指着周萍:“你,你……”当时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妈,妈------”朱军扶住郑怀芝喊着。 郑怀芝两眼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朱军一边扶着母亲一边气愤地说:“妈,咱们走,这个家让给她。”说罢就给丁书记打了电话,让他马上派车来。 过了一会车就到了,朱军便带着母亲上了车。临开车时他给高前进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房间收拾一下。 高前进放下电话,首先把朱军的意思告诉了陈玉琴,然后又打电话转告了吴松林。 吴松林告诉他,让他和陈玉琴先去收拾房间,剩下的事由他处理,他过一会就到。 高前进和陈玉琴两个一道来到宾馆,高前进边收拾边说:“陈主任,我说朱书记没有事,怎么样?我还告诉你一个消息,他和周萍的关系出现了 危机,就是因为那23万元钱。” “看起来,你的消息蛮灵通的。” “那两天我正在医院,所以知道的及时.他一定是怕阿姨在家受气,才把她接来的。” 陈玉琴回想起那天在医院周萍的态度,己察觉到他们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点点头说:“有可能,一定是周萍知道嫖娼的事闹的更历害了。哎,前进,有一点我不明白,嫖娼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他怎么去的稻香楼?” “你问我, 我问谁,不仅你不明白,我也一样,但是无原无故他肯定不会去的,再说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手腕也够高的,竟能把县委书记给骗了。” 正说着,吴松林突然进来,他发现床不太合适:“哎,这个床太高了,病人不方便,前进,抓紧叫宾馆换一个矮的。” 在他的指挥下,很快把床换掉,房间内又重新收拾了一遍,完全收拾停当后。吴松林拨通了朱军的手机,问他到那儿了? 朱军告诉他马上就到宾馆。他合上手机就吩咐道:“快下去,车子马上到了。” 仨人急忙下楼。 此时车子正好来到,吴松林率先来到车前,打开车门,从里面搀起郑怀芝:“大姨,坐这么远的车,身体可吃得消?” 郑怀芝一看是吴松林,感激地说:“谢谢吴县长。” 朱军忙说:“吴县长,让我和前进来。”说着就去扶母亲。 吴松林坚持着非要搀扶不可:“哎,这也是我们当晚辈应该做的。” 高前进过来,他依然不让,最后由他和朱军把郑怀芝扶上楼去。郑怀芝感激地一个劲夸他。 朱军对吴松林说:“老吴,谢谢你前天去市委为我担保。” “哎,你这是什么话,老百姓都有这个觉悟,难道我这入党多年的党员连这点觉悟也没有吗?再说那些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全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干的。” 朱军倒了杯水递给吴松林:“这也不是件坏事,起码给咱们提个醒,少犯错误。” “这几天大姨的身体不好,让玉琴给你做做饭,帮助你照顾大姨。你也该休息几天了.” 朱军反对道:“我看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光工作就够你忙的了,哪有时间照顾病人。”说着向玉琴喊道:“玉琴,这段时间照顾大姨的事就交给你了,工作的事,我去安排。” 郑怀芝听见忙说:“吴县长,不用了,谢谢你一片好意,有小军自己就可以了。” “哎,大姨,朱书记工作特别忙,你就叫玉琴照顾你吧。” “吴县长,小军能遇上你这样的搭挡我很高兴,他年轻无知,有什么事有你提醒,我就放心多了。” 吴松林:“你放心大姨,我会配合朱书记搞好工作的。” 郑怀芝感动地点点头。 吴松林对陈玉琴说:“玉琴,照顾大姨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我会做好的。” 安排好以后,吴松林说他还有点事,过天再来看老太太,郑怀芝感激地让儿子替她去送送吴县长, 紧接着陈玉琴就按吴县长的吩咐,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先和郑怀芝聊了一会,就开始为朱军母子做饭。不大会她就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扶着郑怀芝坐下。 郑怀芝看着她:“谢谢你,玉琴。” “谢什么,大姨你别客气,这也是我的工作。” 朱军说:“玉琴,一块吃吧,你别回去了。” 郑怀芝连忙拉着她:“对,玉琴,一块吃。” 陈玉琴也不客气了:“好吧,以后我就天天在这里吃。” 三个人说着笑着吃过饭。陈玉琴涮洗完毕,陪郑怀芝说了一会话后才离去。 陈玉琴走后.郑怀芝问朱军:“听玉琴说她还没结婚?” “妈,你问人家这干啥?” “我看玉琴这孩子不错。周萍要能像她就好了。” “你瞎说什么……” 正说着周明金进来,他向郑怀芝问候过。朱军对母亲说:“妈,你先休息吧,我和周书记还有事要谈” “那好吧,我休息,你们谈吧。” 朱军他们走进书房。周明金是接到朱军的电话,特赶来向他汇报近期整顿作风情况的。他说有些单位只是把整风当成一种形式。朱军听了他的汇报后,沉思了一阵:“看起来效果不大,老周我们必须扭转这种思想涣散,形式主义的弊病,明天正好是学习的时间,你通知电视台,再从你那里抽掉两个人,我们搞一个秘密地突击检查,只要是没有按照规定学习的一律暴光。”接着又询问了化工厂的调查情况。周明金告诉他:“厂长于兴贵不知去向,而且化工厂的帐也找不到了。听说那个厂子现在的产权是于兴农的了。” “怎么又成他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你来前面,又让于兴农买去了,价格很低,是用梨树镇的帐抵的,很少人知道内情。” 朱军分析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以前几次查帐都半途而废。因此群众意见非常大,特别是那批农民工,又要闹事。” “再难也要查下去,5000块钱作为商人不算什么,对百姓来说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咱们必须给老百姓一个交待。” 不知不觉到了11点了,周明金怕影响朱军休息,急忙告辞离去。 笫二天,周明金按照朱军的吩咐作了布署,八点刚一上班,并亲自带队对县直机关进行了突击检查,首先从劳动局查起,还算不错,全机关26名党员,参加学习的有17名。 笫二站是法院,49名党员,参加学习的不到10人,而且名誉上是在学习,实际上是在聊天。 第三站是建设局,会议室内除几个打扑克的以外,就根本没有人学习。 查了整整一个上午,按照规定学习的几乎没有,问题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朱军的想象。 他回到办公室立即让陈玉琴通知县直机关负责人,下午两点到县委会议室开会,任何人不得缺席. 两点,会议准时召开,这一次开会与从前有所不同,朱军亲自主持,整个室内的气氛显得格外严肃庄重,雅雀无声。朱军的开场白只一句话:“下面请大家看录像。”紧接着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上午检查的各个单位的录像镜头,放一个单位停一下,让该单位负责人解释镜头上的情况。并由电视台进行现场录音摄像,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整个会议从开始到结束,朱军没有发表任何讲话,只是让电视台连夜播出。 再说孙江涛这边,为了机构改革正常进行,忙得是不可开交。特地成立了三个领导小组,一是机构改革领导小组,二是减轻农民负担领导小组,笫三个是退休老干部财务监督小组,把一些退过休的老同志组织起来,让他们来监督改革中每一笔开支,不经他们批准,任何人不准报销。 梨树镇政府自从改革动员会开过。这几天改革就成了大家的谈论的主要话题。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它直接牵扯到每一个人的利益。 特别是财政所,只要一上班就没有二话,准是在议论裁减人员的事。 这不刚一开门,几个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鬼难缠刘海玲张口骂道:“我干7、8年了,谁要是把我减下去,我得骂他八辈子祖宗。” 刘会计开玩笑道:“鬼难缠大姐……” “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想挨骂是不是?”刘海玲瞪着眼叉着腰。酷像一只母老虎。 刘会计笑迷迷地说:“别生气大姐,谁不知你是孙书记的小姨子,你姐又是组织部长,裁谁也不敢裁你。” 刘海玲自豪地说:“关系是有点,可这个孙江涛倔的狠,从不讲人情。” “唉,你拿着东西晚上到他那里去,嘴甜点,几句姐夫喊的,他的心一软,不 就……” 陈小涛接着问:“不就什么?” “不就把事办了?”刘会计刚说完,刘海玲拿起个鸡毛掸子向刘会计打去,边打边骂:“你这个该死的,不想好了!” 刘海玲追打着,刘会计只顾东躲西藏的满屋乱跑,不小心把水瓶踢倒了,“嘭”一声炸了,热水正好溅在刘会计的脚上,烫得他在地上乱蹦,“哎哟,哎哟”的直叫。引得大伙轰然大笑. 刘天伦正好路过,听到叫声忙探头问:“怎么回事?” 刘海玲回答:“刘会计练舞蹈,把水瓶给踢碎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说你这个同志, 这么一点地方,能练舞蹈吗?按照新规定,谁损坏的谁赔偿,这个瓶是18元买的你看着办吧。”说罢便离开。 屋里的人,笑得更厉害了,一个个前张后扬的,刘会计被大伙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面红耳赤地说:“海玲姐,这都是你惹的祸,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可我害苦了。” 陈小涛接着:“海玲姐,刘会计说的一点不错,你既然有个关系就别放过,别问用什么法子,只要不裁下就好。” “这还要你俩教?我早就想好了。” 谁知刘海玲早己胸有成竹,把啥事都想好了。接着又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罢屁股一扭一扭地很自豪地走了出去。 刘会计看见她走远,一边捂着脚,一边指着她的后影说:“这个憨娘们,我看第一个就得裁她,什么事也不能干,徐勇娶她也算倒了八辈霉了。” “哎,你别看她憨,她可在冯书记面前最吃香,她就有这个本事。”陈小涛大声宣扬道。 “这事早己是公开的秘密了。”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尽管别人有说有笑,喜喜哈哈。李桂兰却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地坐在门后。 陈小涛对刘会计说:“快去包一包吧,别感染了。” “下了班再包。”刘会计看了看脚回答。 “那你干脆休息算了,等脚好了再来上班。”陈小涛说。 “不行,不上班又要扣工资,这也是新规定的。” “自从孙江涛来了,这上班不仅不发工资还要扣。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哎,不发工资,只要能上班,总比下岗强得多。”从李桂兰话音里可以听得出,上班对她是多么重要,宁愿不拿工资,只要不下岗都行。因为她有一种非常强的自卑感。况且现在正和陈小涛热恋中,她生怕自己下了岗,陈小涛和她分手。 此时刘海玲不知从那里转了一圈后,又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我得到最新消息,减员的名单明天就公布。说是没有在人事局办理手续的,一律裁掉, 你说这孙江涛缺德不缺德,我正好没办,可气死我了。” 陈小涛故意说:“既然这样,还不想办法去求求你那以前的姐夫。” “今晚就去,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不走,非缠他把日子改了不行。哎,桂兰,你怎么办?” 李桂兰没有回答,陈小涛忙说:“你先把你自己的事办好就行了。” “看你说的,在一块这么长时间,和尚不亲帽子亲嘛,我知道你有你干爹于兴农,可桂兰去找谁呢?” 李桂兰低着头,一句也不说。 一天总算过去,晚上。孙江涛在镇政府内一个临时住处冲了冲身子,穿着裤头背心正要睡觉,忽然有人敲门,忙问:“哪位?” “是我。”门外有人答话。 孙江涛以为是刘天伦,也没穿长裤就忙着去开门:“天伦,有什么事吗?”门打开,原来是刘海玲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外。孙江涛一看是他原来的小姨子,当时就慌了。正想把门关上,可刘海玲一步跨进门来:“怎么?姐夫,连门也不让我进?” 孙江涛紧张的不知说什么好,满睑的尴尬,急忙去拿裤子:“我以为是刘主任,你看。真不好意思。” “这怎么啦?又不是白天,别那么正经。”刘海玲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孙江涛慌忙穿上裤子:“海玲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没事谁三更半夜跑到你这里来,姐夫……” “海玲,别姐夫,姐夫的,这样称呼不合适。” “那就叫大哥,我听说咱镇上第一批裁减人中就有我?”刘海玲问道。 孙江涛穿好衣服,倒了杯水递给她:“这个我还不清楚,明天贴出来就知道了。” “我说大哥,如果有,明天那不就晚了吗?我今夜来就是让你照顾照顾我,再说你虽然给我姐离了婚,但我仍是孙敏的姨,也算是你的小姨子吧?” 孙江涛想了想问道:“海玲,方案是集体定的,我也不好作主,你是有没有在人事局办手续?”。 刘海玲回答:“可能没有。” “那这就不好办了,正巧摊上裁减。” 刘海玲一听忙挪了挪位置,故意紧挨着孙江涛坐下:“姐夫,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想当年你和俺姐谈恋爱时,我可帮过你的忙,你不能没良心吧。” “海玲,这事和那事不是一回事,我真的帮不了你。” “你别给我打官腔,我能不知道现在的事,你只要一发话,不就完了吗?只要你把我留下,我就听你的安排,让我为你干什么都可以。甚至连洗衣服我都包了。” 孙江涛忙推辞:“这不是我能作主的事,我实在无能为力。” 刘海玲当时把脸一沉:“姐夫,如果你今天不帮我的忙,我今晚就不回去了。”说着竞往沙发上一躺撒起拨来。 孙江涛知道他这个以前的小姨子是有名的鬼难缠,便说:“海玲,你要这样,我可要走了。”说着就要离开。 刘海玲一看他要走,猛地爬起一把将孙江涛抓住,两只手牢牢地抱住了他:“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叫你走。” 孙江涛忙推着她:“海玲,快松手,叫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我不管什么样子,只要不答应,我就不松开。”刘海玲死死抱住孙江涛。 孙江涛一看软的不行了, 猛地一使劲,把刘海玲摔在沙发上,想不到她突然像发疯似的哭叫起来:“快来人呀,孙江涛欺负我了。” 经他这么一喊,孙江涛一时慌得不知所措,怕说不清急忙打开门,正想向外走,不料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男子叫道:“好你一个孙江涛,竟敢欺负我老婆!”来的原来是刘海玲的丈夫徐勇,他和刘海玲是一块来的, 他们事前己商量好,让他躲在门外黑暗处必要时吓一吓孙江涛,这个徐勇天生一个二百五。他忽然听见老婆的叫声,不论三七二十一,就迅速冲了进去,看见刘海玲披头散发的在沙发上哭叫,以为老婆真得受了欺负,顿时火起,上去朝着孙江涛的脸上就是一拳,正好打在眼上,没等孙江涛反势, 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得孙江涛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一头倒在地上。 刘海玲此时也不哭了,她爬起推开徐勇埋怨道:“谁叫你打的?” 徐勇当时也傻了,知道打错了, 忙拉着刘海玲就往外跑。 他们俩个一气跑到家,刘海玲连累加气,气喘吁吁地指着徐勇骂道:“你难道是个猪心眼子,给你说吓唬吓唬他,谁叫你真打,你这么一闹,我的事不就更难办了?” 徐勇忙说:“我看到你披头散发,以为他真欺负你了,哪个男子看到自己的老婆被人家欺负了不上火?幸亏你拉住,不然,今天我非揍好他不可。”他停了停,“哎,不行再回去,给他陪个不是?” 刘海玲想了想说:“你这个二百五不能帮一点忙,只会找麻烦,回去孙江涛能原谅你吗,只有求我姐了。” “对,快给咱姐打电话。” 刘海玲刚拿起话筒,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们两个一惊,徐勇忙问:“哪位?” “派出所的。” 刘海玲一听是派出所?心想坏了,那个该死的报案了。 徐勇听了当时就傻了,急得他慌忙向床底下钻去。 “快开门!” 等徐勇藏好。刘海玲这才颤惊惊地出来,故意地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把门打开再说。”外边叫道。 刘海玲浑身发抖地把门打开,几个民警忽得闯了进来,看了看屋内后对胡思民说:“胡所长,徐勇不在。” “不在,刘海玲,徐勇呢?” “他----不在。” 刘海玲吞吞吐吐地回答。 胡思民从刘海玲紧络的表情上已看出,她在说谎。他突然看到挂历上记着一个手机号码前面有徐勇的名字,知道这是徐勇的号码。就按这个号码很快打通了徐勇的手机:“我看看他到底能跑到哪里去?” 突然手机在床下响了起来。胡思民对民警指了指床下,一个民警笑着把徐勇从床下拽了出来。 徐勇颤惊惊地:“胡所长,我可没有打人。” “我说你打人了吗?我问你钻到床下干什么?”胡思民不容他分辨,喊了声:“带走!”几个民警拉着徐勇就向外走去。 刘海玲耍懒道:“你们凭什么抓人?” 胡思民对她说:“海玲,是不是你也想陪着?” “拿手铐来,一块带走。”一声命令,一个民警应声上去把刘海玲铐住。 尽管刘海玲哭闹着。还是被带到了派出所。这时她真有点害怕了,要求胡思民让她给姐姐刘红丽打个电话,胡思民答应了她的要求。打过电话不长时间,就接到孙江涛的电话,他叫胡思民先把刘海玲放了,原来刘红丽接到刘海玲的求救电话后,她没有直接给胡思民通话,她知道根子在孙江涛身上。可是她和孙江涛又是那个关系,实在不好开口。但为了妹妹的事,又不得不求他。因此就给孙江涛打了电话。孙江涛看在以前夫妻的情份上,这才叫胡思民先放了刘海玲。 第二天,办公楼前贴出了第一批“裁员名单”,第一个就是刘海玲,李桂兰也在其中,却没有陈小涛的名字。一霎间整个镇政府大院像炸了营似的,吵的骂的,混乱不堪。 财政所内,刘会计、陈小涛还有几位工作人正在议论这事。 陈小涛说:“你说孙江涛,上来第一个就把他小姨子裁下来,咱们财政所79个人一下子裁了38人,心够狠的。” 刘会计问他:“你没看见桂兰吗?” 陈小涛回答:“刚才还见呢,不知这会上那里去了?可能是看到榜上有名回家了。” 刘会计又问道:“小涛,你们俩的事怎么样了?” “还这么放着。我看这一放就凉了。” “哎,小涛可别在这个时候嫌弃人家,桂兰这人可不错。” 陈小涛看了看他:“不是我嫌弃她,而是她嫌弃我。” 刘会计不相信:“桂兰不是那种人吧?到底怎么回事?” “好多天啦,她一直是不言不语,像谁欠她钱是的。” “小涛,你这就错了。桂兰性格内向,自卑感较强,你应该劝一劝她,别让她想不开。”刘会计向陈小涛解释道。 “好吧,明天去她家看看她。” 正说着,刘海玲“砰”的一声将门踢开,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刘会计看到她故意开玩笑说:“有什么气也不能拿门撒吧,是不是中了头名状元?” 刘海玲气势汹汹地:“这个孙江涛我给他没完,第一个拿我开刀。” “哎,你昨天晚上不是去他家了吗?怎么连这点面子也不给。”陈小涛问。 “这事不能提了,本打算想吓唬吓唬他的,没想到那个二杆子徐勇当真啦,两拳就把孙江涛打成了熊猫眼。你说这事办的,唉。” 全屋的人被她说得大笑起来,她也跟着笑了。 “后来呢?”陈小涛又问。 “后来,想不到这个挨千刀的报了警,把徐勇带进了派出所,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你说这事,办的气人不气人。” “海玲姐,这事可不能给孙江涛算完。”陈小涛又火上烧油。 “对,小涛说的对,决不能给他算完。哎,小涛,为什么这次没有你?噢,想起来了,一定是你干爹给你走后门了。”刘海玲连说加分析。 “这一批没有一定是第二批,俺干爹他才不问我的事呢?” 其实陈小涛没有例在第一批,并不是于兴农讲的情,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是朱军的主意,他并不是走后门有意将陈小涛留下。而是考虑到和陈怡的关系,才这么做的。 自从母亲告诉了她赶走陈怡的事以后,一种强烈地内疚感时时在缠绕着他。稻香楼事件的发生,他并不记恨陈怡,因为他知道陈怡爱憎分明的性格。既然自己抛弃了她,自己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所以他无怨无恨。只要她能解心头之恨,自己受点委屈也无所渭。这些天他一直想和陈怡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可是他怕陈怡不愿见他,最后他决定写了一封道歉信给她寄去,他也知道单凭一两封这些的信件,不可能消除她内心对自己的怨恨,但又想不出其它好的办法。为了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但不知从何入手。那天他突然看到孙江涛报上来的第一批裁减人员中有陈小涛的名字。他知道陈小涛是陈怡的侄子,不由地沉思起来,过了一会,他问孙江涛:“是不是能把陈小涛先留下?” 孙江涛感到非常意外,他没想到朱军竟然说情把最捣蛋的陈小涛留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地问道:“这个陈小涛可是于兴农的干儿子,娱乐中心经理陈怡的侄子,你知道陈怡是干什么的吗?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解放前妓女院的老鸨。” “哎,咱不问她是干什么的,也不问他是谁的干儿子和侄子,我只觉得这孩子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 “我的朱书记,他出事是与他的家庭环境和教育有关,是他的父母没有教育好,给你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你看着于兴农的面了,不然就是看上陈怡了。” 朱军马上否认道:“不,不,我只是看着这孩子再不管教就毁了。这样吧,你不是下派一批吗?干脆把他分到李庄去,我让老毕管一管他。” 孙江涛看到朱军执意要留下陈小涛,只好做个人情:“既然这样,就把他交给你了,让他去李庄吧。”就这样陈小涛被暂时留了下来。 兴农实业总部的会客厅内,于兴农和陈怡对门,云龙飞与另一个陪着,几个人正在玩麻将。 于兴农叨着雪茄烟出了一个红中。 云龙飞忙喊:“对了。”把红中拿过去,顺手出了个一条,不紧不慢地说,“听说朱军这次双规,被老百姓救了。” 于兴农把烟放在烟缸上:“那不是老百姓救的,那是朱军的清白,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另一位边打麻将边说:“你说这些人,吃饱没事干,瞎折腾啥?” 于兴农又出了一个三饼:“听说朱军嫖娼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这个人也不简单,能让朱军轻易上钩,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云龙飞说道:“有这次的教训,朱军就更难对付了。这人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很高,人品也不错。他母亲刚出院,就被他接来,看起来还是个孝子。” 陈怡听着一言不发,好像在思考什么,竟然连牌也忘记出了。 于兴农对她说:“该你出牌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怡心神不定地拿起一个四万打了出去。 于兴农高兴地喊道:“糊了!” 云龙飞看着陈怡的牌:“哎,陈怡,你这好好的一铺三、四、五万,你怎么把四万打出呢?” 陈怡这才发觉自己出错了牌,慌忙解释说:“我有点头晕。” 于 兴农立即关心地看看陈怡说:“既然头晕,就甭玩了,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休息一会就好了。” “那好吧,你回去休息。” 陈怡和另一位告辞离去。 客厅内就剩下于兴农和云龙飞两个人,云龙飞喝着咖啡说:“这次朱军嫖娼一事,虽闹的满城风雨,可没损害他一根毫毛,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于兴农看着云龙飞:“我也是这样认为,我怀疑是吴松林指使人干的。” 云龙飞点点头:“有可能,如果真是他,这家伙竟给咱对着干,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让他这么一折腾,咱的美人计也不可能得手了,整个计划被他搞乱。不过,暂时对我们损害不大,先看看朱军下步棋怎么走吧。”于兴农接着又说,“虽说问题不大,但比以前麻烦多了。娱乐中心的生意大不如以前,化工厂他咬着不放,如果吴松林再跟着起哄就更不好办了。”说着他看了看云龙飞,踱了两步。 “吴松林这个人比较狡猾,很难对付,况且他对咱们了解的很多,所以,咱们不得不防。”云龙飞小心翼翼地说着。 “这次朱军母亲病,朱军就交待了23万,这个数字和我们了解的数字差的太多了,下一步看看这小子怎么走,如果他不给咱留一点面子,就别怪咱无情了。” 陈怡心神不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朱军的影子不停地在她面前出现。这种感觉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那天晚上她报复过朱军时,发现了她送给的定情物那支钢笔后,就产生了这种感觉。她弄不懂朱军既然和她断绝关系,为什么要留下这支钢笔呢?这些天她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一时又找不到说明问题的答案。特别是朱军被市纪检委叫走后,更使她坐立不安。所以在打麻将时出现那种打错牌的现象。 她躺在床上,反覆思考着是不是朱军依然爱着她,会不会有什么其它原因? 我是不是错怪了他,从以前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的情景,和朱军来故道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他不像那种忘义使迁的人。她准备过几天找个机会再约朱军一次,一定要把问题搞清楚。 晚上,朱军吃过饭正观看电视台播放前天下午的会议实况。郑怀芝坐在沙发上问他:“小军,你和周萍打算怎么办?” 朱军反问郑怀芝:“妈,你的意见呢?” “我主要是考虑丹丹,如果没有她,离了也无所谓。这样离了,对孩子是一个伤害。这事我不能再作主了,只能参考个意见。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朱军看着母亲:“妈,看样子周萍是铁了心要离,才等两天看看,如果她执意要离,我看只好依着她。这样也是一种解脱,丹丹咱留下,家里的一切都给她。” “哎,既然你们都愿意离,我也没办法。只要丹丹能留下来。你就看着办吧。哎,小军,我看玉琴这姑娘不错,比周萍强多了……” 朱军马上打断了她的话:“妈,你刚来,别跟着掺和这事,再说不是还没离嘛。” 郑怀芝看了看儿子不高兴地说道:“这孩子,妈这不是为你着急吗?你的事我不操心,谁操心。” 此时,朱军的手机铃响,他忙拿出打开:“喂,我是朱军……噢,老毕,有什么事?” “什么,高烧不退?……好……好,我马上就到。”说着合上手机,“妈,我有点事要出去。” 郑怀芝问:“谁高烧不退?” “是王大娘,那天去市里为我请愿,被雨淋了,回家就病了,高烧不退。我得马上把她接到医院。”朱军着急地说道。 郑怀芝吃惊地:“那天去的还有一个老太太?” “不仅是个老太太,而且双目失明,是她孙女王莲扶着去的。妈,忘了告诉你,当年我父亲就在她家养的伤,为救我父亲她把父亲藏在红薯窖内,她对我父亲可好了,我父亲临走时偷偷的给她留下20块大洋。还有一张照片。” “是吗,如果是这样,小军你更应该谢谢老太太。哎,她的眼是怎么看不见的?” “听说是白内障,前些年没钱治疗,错过治疗时间就失去了视力。我想晚些天带她去北京同仁医院查一下。” “噢,我想起来了,你爸52年去看望过她,可惜她一家都不在。你爸生前不知说了多少次。”郑怀芝着急地催道:“小军,你说得对,一定要把她的眼治好。你快去把老太太送到医院。过两天我好了就把她接到咱家来。” 朱军刚要出门,陈玉琴来了。朱军说“玉琴,你来的正好,王大娘病了。我得送她到医院,今晚不可能回来,麻烦你陪我妈住一夜。”说了拿起衣服匆忙离去。 陈玉琴张嘴想说什么,可又咽了回去。郑怀芝问她:“你没事吧?玉琴。” “没事阿姨。” “没事就好,你看我来了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这几天经过和陈玉琴接触,她感到陈玉琴不仅通情达理,而且又温柔贤惠,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如果等儿子离了婚能和她结婚最好不过了,但这只是老太太的一种心愿,她并不十分了解陈玉琴。正好今晚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想趁机摸一摸陈玉琴的底细。 “阿姨,你甭客气,这是应该的,何况又是吴县长交给我的任务。” 郑怀芝看着她问:“玉琴,你来故道不短了吧?” “一年多了。” “你家还有啥人?” 陈玉琴回答:“父母,哥嫂和一个侄子。有个姐出嫁了。” “怎么到现在不谈对象呢?” 一句话问到陈玉琴的伤心处,她叹了一口气:“唉,阿姨,也不瞒你,我24岁大学毕业就分到市人事局。刚分配不想马上就找对象,本想考研,可连续两年未考上,后来谈了一个市组织部的科长。他父母都在省城工作,谈了两年。他父母突然嫌俺家是农村的,把他调到省组织部去了。没过多久就吹了。” 郑怀芝刚想责备陈玉琴对象的父母几句,突然想起了自己和陈怡的事。也不好意思再责备别人了。停了一会她说:“这人大多数都有向上看的毛病,我以前就犯了这方面的错误,深有体会。” 陈玉琴好奇地问道:“你也有经历过这事,大姨是否能说一说?” 郑怀芝长叹一声:“唉,这是二十多年来的事了,我们下放农村时,小军在高中认识了一个农村姑娘,两个人感情很好,可一回城,我就坚决反对,当时省人事厅的周厅长,就是现在省人大副主任周立祥,和我们家老头子关系不错,就提出做亲家,他有一个女儿叫周萍,就是你现在的嫂子。” 陈玉琴明白了:“是这样。” “当时我看不错,这样小军以后也有人关照了,所以我就把那个农村的姑娘给退了。谁知结了婚,两个人一直不和,成天叮叮当当,本来出院应该在家住的,小军怕我在家生气,才把我接来,现在周萍非要离婚不可,你看这事闹的,说来说去全怪我。” “大姨,你不要太自责了,做父母的都有这样的心情,我妈也是这样。” “噢,你妈也有这样的事。” 陈玉琴边点头边说:“当时在校也谈了一个,家是农村的,我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让我跟调到省里的这个人谈不可,说他家上边有人,以后办什么事好办,那边散了,想不到这边也吹了,我苦恼了好多天。” “那你又怎么调到这里的?” “他有个亲戚也在市人事局。经常见面感到特别别扭,正好有个下派名额,我便要求到了这里。” 郑怀芝不同意这种做法:“哎,玉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在市里总比在县里好吧?” “我觉得一个人活着,什么名呀利的,无所谓,只要活得开心就行了。”陈玉琴笑着说道。 郑怀芝点点头 :“这婚姻可不是强求的。两人必须有缘分才能幸福。玉琴,不知你想找个啥条件的?” 陈玉琴笑了笑:“阿姨,我不准备找了。一个人不是挺好吗,再说我也这么大了。” “净瞎说,那有不出门子的姑娘。” “阿姨,天不早了,我去收拾一下床铺,看样子朱书记不回来了,咱们休息吧。” 看起来陈玉琴不想谈论这些问题,故意把话题岔开。 朱军赶到王莲家,毕作先和李长军都在,当看到王老太太病得己神志不清,就问王莲为什么不去医院?王莲告诉他奶奶怕花钱。朱军忙吩咐大家快把老太太抬上车。老太太听说要送她医院去。说什么也不愿意。朱军他们硬是把她架上车送进县医院。 医生为王老太太检查过对朱军说:“老太太的病不是一般伤风感冒,现在很难说出什么,最近是不是受凉了?” 朱军告诉他:“前几天淋过一次雨。” “可能是淋雨所致,加上年迈体弱。”医生把朱军拉到一边对他说,“老太太的病已很难治愈,家人心里要有个思想准备。” 朱军心里顿时猛地一沉:“大夫,请你不惜任何代价,把老太太的病看好,所有费用由我承担。”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李长军听到对朱军说:“朱书记,刚才医生说了,老太太的病已很难治愈,看情况怕是难以治好。现在有个问题,万一老太太不在了,王莲怎么办?” “她母亲走后一点消息没有吗?” 李长军摇摇头:“没有。当时觉着她赌气在外过十天半月就回来,可一去就是两年多没有音讯,我看,不可能回来了,实在不行就让孩子跟我算了。” “这个我考虑过了,万一王老太太不在了,王莲就跟我去住,正好我妈也来了,也有个照应。” “你,这样不合适吧,你一个县委书记收养一个孩子。” “这怎么不合适,县委书记也是人吗。况且我父亲曾在王大娘家养过伤。” 李长军当时就惊奇地说:“听那些上访的说,你父亲在李庄养过伤,我以为是说着玩的哪,没想到还真有此事,你咋知道是在王大娘家养的?” “前几天我在她家发现了一张我父亲送给的照片,我才知道的。” “王大娘知道吗?” “暂时没对她说,等她醒过来再告诉她。” 第二十章 有些事情往往是难己预料的,这不,裁人的笫一天就出了件大事。 李桂兰中午从镇里看过名单后,回到家不吃不喝,从中午一气睡到黑,家人以为是感冒了,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晚上他竟喝农药,等家人发现己晚,没到医院人就不行了。一家人悲痛欲绝,特别她的母亲更是悲痛万分,哭闹着,非要孙江涛还他女儿不可。 消息马上传到孙江涛耳朵里, 他得知后如同五雷击顶,惊得他半天说不出话。 当晚就同胡思民一齐去了张庄,到了李桂兰家,被李桂兰的母亲连说加骂,险些挨了打。李桂兰的母亲哭闹着要孙江涛赔她女儿,不然就不能算完。最后在胡思民的帮助下才平安回到家。 天刚亮,李桂兰的尸体就被放在了孙江涛的办公室,一家人大哭小叫。她母亲像发疯似的哭叫着。 孙江涛一时不知所措,慌忙给朱军打了电话,让他抓紧来一趟。 今天是市文明城镇大检查的笫一天,这次检查首先从故道开始,各县三天前都在忙着作迎接检查的各项工作。可故道并没这回事。因为朱军没让陈玉琴下通知。朱军昨晚在医院守候王老太一夜,刚回到住处,就接到孙江涛的电话,听过惊得他全身怔住,像根木头柱子戳在那儿。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油然而生。他怎么也没想到改革刚刚开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看起来丁书记一再嘱咐,不可急于求成是对的。现在既然走了笫一步,也只好走下去,别无任何选择了。为了尽快把李桂兰的事解决。他准备与刚学习回来的李桂明一同前往,可李桂明的妻子有病,正在县医院挂吊水。只好自己去了。 他到了梨树镇,首先了解到事情发生的经过,通过多次协商,由梨树镇一次性赔偿李桂兰家两万元钱,才算了事。然后他和孙江涛仔细分析了目前的状况,研究了下一步的工作方案之后。他又去了李庄到打井现场看了看,了解了一些情况。中午吃过饭,他们简单地开了会。对接下来的扶贫工作进行了部署,下午又到了梨树镇。 市文明城镇的检查人员,左等右等,不见朱军人影,带队的问陈玉琴:“朱书记到底去干什么了?连个人影也不见?” 陈玉琴说:“不知怎么回事,手机也联系不上,清早去了梨树镇,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她想着一定是去了李庄,可李庄的电话从昨天就不通了,电信局正在抢修。她已毫无办法,“对不起,联系不上。” 检查人员又问吴松林,陈玉琴告诉他们到市里开会去了。 “连你们县领导都对精神文明建设这么不重视,难怪出现这么多的问题,看来故道该正式整顿了。” 他们一直等到中午吃过饭,仍不见朱军到来,陈玉琴只好把他们安排在宾馆食堂,吃过饭很不愉快地离开了故道。不用说这次检查的结果可想而知。 等朱军回来,陈玉琴告诉他和你一直联系不上,所以检查的结果不理想。 朱军却说:“手机没电了,结果无所谓。不过这种结果是比较真实的。” 陈怡这几天为桂兰的死,非常伤心,想不到小涛初恋的结果是如此悲惨。又联想到自己的当初。更使她感到生活的残酷,所以这两天一直是默默不乐。 这时服务员给她送来一封没有地址的信件,她当时很纳闷,现在己到信息时代了,谁还写信呢?她拆开后,没想到竟是朱军写的。还没看信的内容,心情就止不住乱跳了起来。 陈怡:你好!实在对不起, 我知道一两句对不起是不可能抵消,我对你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的。从你的愤怒的目光中我己感觉了这一点。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不仅抛弃了你,而且毁了你的一生。 告诉你一个不该告诉你的事实。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给你去了几封信,连一封也不回?直到这次我母亲在动手术时,她才告诉我:包括我给你去的信和你来的信全部被她扣住,并逼着我写了断交信,她现在后悔莫及,说如有机会一定向你道歉。但事实已无法挽回。我并不想在你面前有意贬低我母亲,可这不能全愿她,她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履行对你许下的诺言。没有尽到一个男子应负的责任而深感愧疚。 自见面后。我很想找个机会向你谢罪,但你却避而不见。我只有用这种方式向你忏悔。希望能得到你的宽恕。为了弥补这一切,市纪检委传唤我时,我不得不欺骗领导,陈怡,我不怪你,只要你能解恨,我什么样的惩罚都能接受,这也许是我应得的下场。 陈怡,虽说这些年不见,但你的身影深深地印在我心上。想念时,只好拿出你送的钢笔,心中才略感欣慰……” 陈怡看到这里,她才恍然大悟,不由地泪流满面。她后悔莫及。不该对朱军如此报复,幸亏没事了,不然,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这时,突然陈小涛闯了进来。陈怡慌得立即把信装进了口袋。也不知说什么好,忙擦了檫泪眼支支吾吾地招呼说:“小涛……你来了……” 陈小涛看见姑妈正在流泪忙问:“姑妈,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姑,如果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傻孩子,有你干爹和你李叔,没谁敢欺负我。哎,桂兰家的后事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完了。” 陈怡看小涛心情不好,便安慰他:“小涛,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该想开点。” “姑妈,我咽不下这口气。是孙江涛和朱军逼死了桂兰。” 一听朱军二字,陈怡顿时一惊,她急忙劝小涛:“这事可不能怪朱军,给他没有关系。” “咋能没关系,如果不是他启用孙江涛,桂兰的事能发生吗?再说如果他不批准改革方案,孙江涛敢改革吗?反正这事就是他俩造成的。况且我那次……” “哎,侄子,朱军可是个好人,你看李庄村的百姓冒着雨都给他请愿去。” 没等他说完,陈怡便抢了过去。 “姑妈,你怎么说朱军是好人呢? 如果是好人, 当县委书记能去嫖娼吗-------” 陈怡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瞎说, 那是有意造谣的.” “姑妈, 可能除了你不知道, 整个故道都传遍了, 连睡觉的照片我都见了.” “一个县委书记那能干这事, 小涛,可不行你胡说.” “我的姑妈也, 你觉得那个朱军是什么好东西, 告诉你吧,他是标准一个伪君子, 一肚子男盗女娼, 不然也不会被市纪检委逮走. 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在派出所蹲4.5天. 我一提他就生气. 恨不能宰了他. ” 陈怡听了心头猛地一怔:" 小涛, 你可不能胡来, 他可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打住 小涛忙问:" 他是什么?” “他, 他可是县委书记.” 陈怡想了想说. “县委书记怎么啦, 哎,.姑妈, 你怎么老替他说话呢?” “你这孩子, 姑妈不是怕你惹祸吗.”她看到小涛愈说气愈大, 也不敢再多说了. 便把话题岔开:“哎,听说你这次未裁下来,一定是孙书记照顾你了。” “那一定是俺干爹求的情,孙江涛根本不会照顾我的。把我下派到李庄帮助扶贫。吃住都在那里,我才不去受那个洋罪哪?” “李庄扶贫……”陈怡心想李庄正是朱军经常去的地方。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在这里需要交待一下,其实陈小涛就是陈怡和朱军的儿子,陈怡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小涛是她生的,才编了这么一个谎,这个秘密除她以外没有人知道,连于兴农也不清楚。 当陈怡知道自己的儿子一步步向他父亲靠近时,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味 道。她想了想说:“小涛,既然安排你去李庄,我看你还是就去吧。如果真不适应再让你干爹想办法。” 陈小涛看看时间,没有回答她。忙说:“姑妈,我得赶回去。” “小涛,你不能陪我住一晚上?” “我约了几个朋友吃饭,等天我再来看你。”他说着就要走。 陈怡见儿子执意要走,也不好强留。临走嘱咐他:“你有事就走吧,千万不要喝多了。” 陈小涛点点头:“姑妈,我走了。”便匆匆离去。 夜晚的梨树镇,店铺早己关门闭锁,街道上显得冷冷清清。 天蓬酒家的楼上套间内,却灯火通明,但非常安静。原来是陈小涛和刘海玲的丈夫徐勇,正在一边吃酒一边谋划如何报复孙江涛。这一切全是陈小涛的主意。他发誓要为李桂兰报仇。自已下手又怕引火上身。所以他想到徐勇,他知道徐勇有勇无谋,被孙江涛关了几天,心里正憋着火,只要一烧,没有他不敢做的。因此他特地把徐勇请来吃酒。 几杯酒下肚,徐勇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陈小涛看着他故意小声挑拨道:“你打了孙江涛两下不要紧,海玲被辞退,你也被关了派出所,你瞧这事办的多憋气。”。 徐勇端起酒杯,“小涛兄弟,来,敬你一杯,这事我不能跟孙江涛算完。” 陈小涛也把酒杯端了起来:“徐勇哥,我就佩服你这种性格,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来徐勇哥,小弟也敬你一杯。” 酒看样子徐勇已喝得差不多了:“小涛,我这几天就想这事,可想不起好主意。” “你不能再喝了,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有个主意,就怕你不敢。” 徐勇拍了拍胸脯:“小涛,你小看你哥了,没有我不敢的事,只要能让我出这口气,就是死也不怕的。” “小弟知道徐勇哥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来,我再敬你一杯。” 二人同时举起一饮而进。 徐勇迫不急待地问:“快说,怎么个报仇法?” 陈小涛出去看了看附近无人,低声说:“要想干这事,不能明干,只有暗来这样谁也不知道。”他趴在徐勇的耳朵上嘀咕了一阵…… 徐勇听后高兴地连连点头,口里不住地说:“好,不错。” “你想想他家已经有派出所的人守着,根本不能下手。这样做,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个奥迪他不用了,现在只有那辆昌河,况且他从来不用司机。”陈小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万元钱和一把钥匙,递给徐勇,“这是车库的钥匙,事成后再给他一万。” 徐勇嘴说的挺硬,把钱接着过却有点害怕,“万一出事呢?” 陈小涛安慰道:“不会出事的,你只是在中间找人,钱也不是你的,事也不是你干的,退一步说真是出事了,就我干爹和李局长的这个关系,无论出什么事都能摆平。你就放心好了。” 徐勇仍有点犹豫不定。陈小涛继续挑拨说:“因我和张明不熟,如果熟了,也就不麻烦你了,况且你被姓孙的整成那样,也该出口气了。” 经他这么一劝,徐勇顿时来了劲,立即答应道:“好,这事就交我吧。” 次日中午,朱军正在办公室阅读文件。陈玉琴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对他说:“朱书记,这两位同志要见你。” 朱军放下文件,看了看这一高一矮两个人迟疑地问道:“你们是?” 高个子对陈玉琴说:“谢谢你,我们想单独给朱书记谈些事情。” “那好,你们谈吧。”说罢她就走了出去。 高个子向朱军介绍道:“你是朱军吧?我们是受朱总理的指派,专门来调查你在信中反映的一些问题,我叫郭红进,这位是我的同事赵天然。” 一听是记者又是专为那封信来的,他没想到朱总理竟亲自派人来。朱军当时有些激动。忙客气道:“原来是记者同志,快,快请坐,坐。”急忙去倒水。 郭红进首先打量了朱军一番,然后说:“朱书记,你也不要客气,我们在调查之前,想问你几个问题。” 朱军忐忑不安地回答:“可以。” 赵天然打开本子,掏出钢笔,作好记录准备。 郭红进开始提问:“请问你为什么给朱总理写信?” 朱军想了想说:“因为我想让总理知道基层的真实情况,请国务院尽快采取措施,解决目前状况,使我们党和国家政权进一步得到巩固。” 郭红进又问:“你反映的这些问题是否属实?” “我可以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作保,基本属实。” “那你不怕坐牢吗?” 朱军略加思考:“怕,当然怕,不过,我有把握,不会坐牢。” “为什么?” 朱军讲道:“因为现在已不是四人帮时期,党章上明确规定,党员有义务向领导反映情况。我相信,党和政府不会对一个说真话的人进行制裁的。” 郭红进点点头:“我很钦佩你的勇气,不过,朱总理在你信件上批示,说你指出的问题,只不过是个别地区,可不像你所说的,全国普遍存在。” “关于我们党员干部存在的问题,相当普遍,农村问题我虽没有作过全面统计,但从附近几个市、县来看,的确存在类似情况。” “你在信中写道,要取消农业税,你可知从古至今,种地纳粮,天经地义。难道你让取消就能取消吗?” “我只不过是提一个建议,取消与否当然有中央决定,不过世界上好多资本主义国家不仅取消。还奖励农民。为何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就不能呢?” “国家的经济情况不同,据我所知取消农业税的大部分是发达国家,而我们目前还很贫穷。无法和它们相比。还有你公然提出建设小康社会,必须走共同致富之路,让一些人先富起来,不仅没有带动其它人致富,反而拉大了穷富两极分化,你这种观点不是明显和中央唱对台戏吗?” 郭红进一针见血地指出。 朱军摇摇头不同他的观点:“不,记者同志,你这种说法不贴切,我并不否认中央的政策,不错这些年是有一些人富了,先富起来的这批人,有相当一部分是钻了政策的空子。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带动广大农民共同致富,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也有极少数人的确给其它人带来了经济利益。但是只是极个别的。根据我国目前农村经济发展较快的七里营、大邱庄和南街村的经验来看,全是共同致富发展起来的。我认为一人富不是富,必须广大农民共同富裕,才是小康社会的基础。” 郭红进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你认为农民怎样才能富起来?” “要实行全面改革,减轻农民负担,增加农民收入,以工养农。才能解决目前状况。” 郭红进继续问道:“全面改革,包括哪几个方面?” “乡镇机构体制改革、农业税收改革、以及农村经济结构调整。” “以工养农是一个什么概念?” “有句名言叫无农不稳,无工不富,农民要想富裕,必须发展企业,但是根据目前状况。他们一家一户,再加上资金缺乏,很难办成,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实现。” 好长时间没说话的赵天然插言道:“我很佩服你的这股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精神。但是有些是行不通的,比如取消农业税等,你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一定要和上级的精神保持一致。” 朱军喝了一口水回答道:“我只是尽一个共产党员的义务,向上级反映问题,别的没有考虑。” 郭红进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秘密调查你所反映的问题,等我们调查完毕,才能确定你说的真实与否。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透露。” 朱军高兴地说:“好,只有深入基层,深入农村,才能取得真实情况。” “ 你认为如何解决目前党员干部存在弄虚作假的问题?” ‘我认为要对党员干部,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学习,以坚持党性为原则,坚定党的理念,发场党的优良传统,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实事求是地去为党工作。” “中央己制定了关于加强党员干部教育的三讲政治学习。” “但好多是搞形式,没有真正触及到灵魂,要想扭转必须要下大力,必须要动真格的,决不能雷声大雨点小.” “好吧,咱们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郭红进站起向朱军说道。 朱军忙问:“是否给你们安排吃住?” 郭红进摆摆手说:“不用,我们自己会安排。”说着和赵天然两人便告别了朱军,向大街上走去。 市纪检委为了弄清朱军的案子,张华君刚刚从内蒙回来,就被马天顺叫到了市纪检委。 马天顺对他说:“华君同志,朱军虽说已复职,但嫖娼仍没结案,市委为了还朱军清白, 责令我们一定要案子查清,今天特地把你叫来,想了解一下情况,你先谈谈是谁报的案?” 张华君想了想说:“那天我在局办公室值班,电话直接打到办公室,报案人并没有透露姓名,只说桂香楼201房间有人嫖娼。当时我就带了几个人去了现场,到那里一看是朱书记昏迷不醒的,我就开始怀疑,让其它同志把那个女的带到局里,我把朱书记送到医院。经过化验,胃残留物内有三唑存成份。就是通常说的蒙汗药。”他说着便掏出化验单,递给马天顺,接着又说,“给朱书记打过针,我又把他送到他的住处,回来找那女的,说是交了4000元罚款,放掉了。” 马天顺问:“是谁放掉的呢?” “是值班的同志,这个无关重要,在以前只要交了罚款,就可放人。不过,我马上去找那女的,已不知去向。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我对办案人已安排,不准泄漏半点风声,不知怎么搞的,天不亮,就传得满城风雨。因此,我判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嫖娼陷害案。正准备继续调查,内蒙有追逃案件,李朝阳让我去办,这边就搁下了。具体情况就是这些。” 马天顺问:“这个给朱军下药的到底是谁?” 张华君摇摇头:“这个不清楚。可能只有朱书记清楚。” “可他说不知道,他怎么跑到那里去的呢?现在一直是个谜。”马天顺疑问重重。 “是不是在外边昏迷后,送到桂香楼的呢?” “朱军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是吞吞吐吐,我觉得他一定知道内情,大概有什么难言之处,这样就给我们办案增加了难度,要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华君同志,还得你多做工作。还有5万块钱的事。”马天顺认真地说。 张华君表示:“我回去尽快调查,一有结果马上向你汇报。” 他从市里回来,决定当天晚上就去找朱军。他想通过朱军尽快弄清案子的真相。其实他和朱军并不是太熟悉,只是在开会时和电视里见过面。那天夜里把他从医院送回住处,但朱军一直昏昏沉沉的,连一句话也没说。 陈玉琴在朱军家吃过晚饭,有事出去了. 家里子就剩郑怀芝母子二人。朱军便把准备收养王莲的想法告诉了母亲。 郑怀芝连考虑也没考虑,就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并说回来就让玉琴收拾房间。 这两天王老太太一直是昏迷不醒,使朱军的心情非常沉重。除白天抽空去看望外,每天晚上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朱军正说去医院看望王老太太。张华君突然到了,二人见面后,为了不影响郑怀芝休息,他们来到书房坐下。张华君自我介绍道:“我叫张华君,是公安局的。” “噢,你就是张华君张局长,听说过,不知你找我何事?”朱军说着忙去给他倒水。 “朱书记,我是奉市纪检委马书记的指示,前来调查稻香楼案件的。” “不是案件己了解了吗?怎么还在调查。”朱军一听不由地一阵紧张,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把水递给张华君,用迟疑的目光看着他:“不是案件己了解了吗?怎么还在调查。” 张华君站起接过杯子:“谢谢,案子并没有了结,马书记说为了支持你的工作,还你一个清白。他说这是一起标准的有预谋的诬陷案。这事也得到丁书记的支持。他批示一定要把诬陷你的人挖出来。所以才让我协助他们把案件查清。” “我说张局长,案子并没有像你们说的那么严重,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现在很多正事需要我们去解决,何必把精力放在这方面呢?” 张华君并不以为然,他说:“朱书记,我们的任务就是维护社会治安,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你书记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们能袖手旁观吗?再说那天晚上是有人先用蒙汗药把你毒倒后,才架到床上脱去衣服,并拍了照片、摄了像。这是一起明显的有预谋的诬陷案。” 朱军问:“你分析的过于严重了。” “这不是分析,是亲眼所见,因为是我把你送到医院,并作了化验,输过液以后,我又把你送了回来。” 朱军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张华君:“原来是你送来的,到现在我还不知怎么回的家!张局长真得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朱书记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 “没有,你不要多心。” “朱书记,我们必须对你负责。既然这样,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请问。” 张华君问道:“一、你为什么到稻香楼;二、是谁约你去的?三、是谁让你喝的咖啡?” 朱军故意想了想说:“对不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的确记不起来了。华君,你看这样吧。王大娘的病情有些恶化,我得去医院,咱们改日再谈好不好?” 张华君己看出朱军是在有意回避,他猜想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可他是县委书记,又不能硬来,只好说:“朱书记,市纪检委马书记让我三天内查清,我如何交待呢?” “华君,你就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再说这也不是件好事,所以我真不想再声张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朱军拿出接听,当时他的脸就沉了下来。电话是王莲从医院打来的,说她奶奶的病情恶化。他合上手机马上对张华君说:“对不起,王大娘的情况不好。我得立即去医院。” 张华君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和朱军一同离开了宾馆。分手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办公室,他从抽屉内拿出那晚的案卷,又仔细看子一遍。联想到今晚和朱军的谈话。他判断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是朱书记本人不同意继续查下去,他现在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似好。 当朱军接到王莲的电话后,就有一种不详之感。他知道老太太的时间不多了。他很想在老太太清醒时,把收养王莲和他就是那个负伤营长的儿子的事告诉她。 告别了张华君,他快步赶到医院,看到王老太太己奄奄一息,王莲着急地守在床前。朱军马上去找医生,医生告诉他医院己无能为力了。让她的家人抓紧料理后事吧。 朱军回到病房,心情沉重地坐在老太太身旁。两眼含着泪花,紧紧地抓住老太太的手,默默地看着她。 王莲对他说她奶奶从下午就这样,医生也不给打针了。 此时 没想到老太太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眼珠在不停地转动。像是在寻找王莲似的。 “奶奶你醒了。” 王莲惊喜地叫了起来。朱军也兴奋地站起。 老太太的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象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没说出来,却从她两只失去光明的眼睛内涌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奶奶,你别难过。” 王莲用毛巾去给老太太擦脸上的泪痕。可是泪水越擦越多,“奶奶,你别这样……” 王莲说 着己泣不成声。 朱军刚要开口,老太太突然讲话了。她说:“莲儿,我苦命的孩子……奶奶要走了……” “奶奶你不能走,你不能撇下我不管。奶奶我求求你啦……”那哭声是那么凄惨,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在每个人的心上。 “傻孩子……别哭了……你越哭奶奶越难过……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莲儿,奶奶走后……有什么难事……就去找工作队,去找朱书记,他们都是好人……” 朱军马上接了过来:“大娘,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好了。” 老太太才知道朱军就在身边,激动地她老泪横流:“朱书记,你也在。” “大娘,莲儿的事我们己定下了,让她到我家去住。” “到你家去住……”老太太有些不敢相信。 “对,我己和我妈说好。” 老太太当时没有说什么,伸手抓住朱军,眼泪不住的直往外流。嘴唇在颤抖. 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激动。过了一会她说:“朱书记……俺替莲儿死去的父亲谢谢你……你可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哪……还是共产党好……” “奶奶,你不知道,朱书记天天来看你,几个晚上都是他守着你。” “大娘,没告诉你我就是在你家养伤的朱营长的儿子。你救了我父亲,我收养莲儿也是应该的。你放心,有共产党在就不会让莲儿受苦。” “什么,你就是朱营长的儿子……这孩子……你咋不早对我说呢……你替我向你爸问个好……你爸和你都是好人……” 老太太不知朱军的父亲早己去世了。 朱军不想再让老太太伤心,没有告诉她实情,就说:“大娘,我一定办到, 你放心,我一定把王莲当亲女儿一样看待。” “谢天谢地……这下就好了……… 真是老天有眼……我死后也可以闭眼了……莲儿,快跪下……给朱书记磕头……” “大娘,你别这样。” “不……一定要当着俺的面磕……要不我死后也不能闭眼……” 朱军没办法,只好按照老太太的意愿,让王莲磕了头。 老太太的气脉越来越弱了,她抓住王莲的手:“莲儿……要好好听……朱书记的……话……记住是朱书记……是共产党救了你……要不……你就成了孤儿了……” 王莲含着泪点点头。没停大会老太太就断了气。王莲扒在奶奶的身上大声痛哭着。 朱军想起王大娘是为了他才被淋病去世的,顿时泪如泉涌。他决定要尽一个儿子的责任,披麻戴孝为老太太守陵。他迅速给陈玉琴打了电话,说明了原因,让她这两天勤去陪他母亲。他要等把老太太安葬后才能回去。 然后,他把老太太的尸首送回李庄。就一直守在老太太的尸体旁。 第二天,胳膊上戴着孝箍的朱军把老太太的尸体护送到火葬场进行了火化。 第三天下午, 朱军把老人的骨灰安了葬。下葬时整个墓地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他们大多数是附近村庄的老百姓,前来观看一个县委书记给一个普通老百姓送葬的。情景十分感人。 安葬后朱军就把王莲带回了家。郑怀芝正在做饭. 看儿子回来还带着一个女孩子, 就知道是王莲:" 小军, 老太太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 “这个是莲儿吧?” “对, 妈,她就是王莲。” 王莲窄一来到这个陌生地,心里有些紧张。 郑怀芝忙她拉到身边:“别怕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奶奶。” 王莲哭着喊了声:“奶奶”就扑在她的怀里痛哭起来。 郑怀芝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安慰道:“别哭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奶奶给你擦擦泪。”她安慰着王莲,自己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朱军对母亲说:“妈,王莲由于家贫五年级未能毕业就辍学了,我想让她重新上学。” “那好啊,你马上和学校联系,明天就让她去学校。可不能耽误我孙女的学业。”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又问王莲,“孩子,你愿意上学吗?” “奶奶,我做梦都想。” “小军,你今天务必把孩子上学的事落实下来。”母亲像下命令似的对朱军说。 朱军只好从命,马上拨通了高前进的电话。向他说明了原因。让他马上去找小学校长,落实此事。 半个小时后高前进打来电话,说己落实好了。明天就可以到附小读书。那里是全县最好的小学了。 看起来还是有权好,如果是个普通百姓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不论怎么说,王莲既有了家,又上了学。这不能不说是朱军的功劳。 第二天,王莲就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 把王老太太和王莲的事办完,朱军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这天上午,朱军接到了丁小川的电话,声音非常深沉。告诉他给朱总理的信己转到省里。梨树镇一批下岗职工上访也到了省城。分管农业的赵凯副省长,非常生气。连夜组成调查组,由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房德福带队,责令他们尽快把信上的问题查清,要严肃处理。他们马上就到达故道。丁小川很生气地在电话里批评朱军:“叫你下去,是让你过渡一下,没想到你小子竟捅出这么一个大漏子,我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你要端正态度,认真配合调查组,把问题交待清楚。争取得到调查组的好感。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朱军本想和他谈谈自己的看法,但丁小川已挂上了电话。他慢慢地放下话筒,认真思考着丁小川的对他说的话,感到眼前一片茫然。 就在这时,省调查组一行四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见面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调查组组长房得福就直切主题,开始询问朱军。他严肃地问道:“朱军同志,你要认真、实事求是地回答我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朱军表示:“可以。” 房得福的口气显得咄咄逼人:“你给朱总理写信的意图是什么?” “想让朱总理及时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 “你在信中反映的只是个别现象,为什么说成普遍存在?” “也许有些偏激,不过,农村问题普通存在。我们有些党员干部的思想,己不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贪图安逸,腐化堕落,……” 房得福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说,“你讲的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你可知道,这封信对我省的影响有多大,我们党的形象被你丑化的一塌糊涂,整个大好形式被你说得一无是处,二十年的改革成果统统被你否认了。” “房组长,我不这样认为,由于我们是执政党,更应该一身作则,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发现问题及时改正。我作为一名党员有义务有责任向组织反映情况,我并没有否认改革的成果,只是对新时期出现的新问题加以阐述,希望引起中央高度重视。” 房得福继续问:“你想过没有,这封信会给全省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没有想过。只知道 我省二十年前在全国率先进行农村改革,不仅带领全国解决了最根本的吃饭问题,而且还推动了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这一点在世界上也是认可的,但是改革中出现的问题,也不可否认。” 房得福严历地对朱军说:“这样会给全省带来严重影响,直接关系到我省的形象,你懂不懂?还有你公然要求政府取消农业税,你在信上写到一些先富的人,不仅没有带动其它人富裕,而且加剧了贫富两极的分化。并且在会议上公开宣传,这是故意在抵毁政府,煽动群众。你目地何在?” “房组长,你听我解释……” 房得福不容他再解释了:“今天我们暂时谈到这里,你回去先写一份书面检查材料,希望你能认清形势,立即停 止所谓的改革。” 朱军不同意,“检查可以写,但改革不能停,在市委没有撤我之前,不会停止的。” “你这人也太认性了,我们会根据你的态度处理的。”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就在谈话期间,一件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孙江涛出车祸差点丢了性命。 刚刚结束谈话的朱军就接到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孙江涛正在急救室抢救呢。他听后就好像当头挨了一棒,浑身发怵。他立即赶往医院。 今天上午孙江涛刚走进办公室,突然电话机铃响,他迅速拿起:“喂,哪位,我是孙江涛。”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口音:“我是孙敏的同学,和你女儿去南方实习,顺路准备去看你,不巧下了火车,就出了车祸,你女儿现正在医院抢救,请你马上来一趟。” 孙江涛闻听,顿时冷汗直冒,马上关上门就朝外奔去. 他立即把车库门打开,将昌河车开出来,快速上了公路。把油门加到最高速,车子像发疯的公牛一般向前冲去。当开到利民桥拐弯处,突然方向盘失灵,刹车同时失控,车子一头栽进河里。幸亏及时救起,不然性命很难保住。 朱军赶到县医院急救室,见孙江涛满身是血,昏迷不醒。 医生、护士正在紧张地抢救,输血的、量血压的、测心电图的,忙得不可开交。 他立即问医生:“情况如何?” 医生回答:“现在很难预料,胸部内伤严重,头部多处撞伤,肋骨两处骨折,情况不是太好!必须马上手术。” “请你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把他救活。”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朱军沉思着来到门外,迅速拨通了李朝阳的手机:“喂,朝阳,你马上到县医院来一趟。” 李朝阳接到电话,匆忙赶到医院。朱军严肃地对他说:“朝阳,你马上派两个有经验的交警调查一下这次车祸的原因?” 其实李朝阳己经知道孙江涛出事了,便回答道:“交警队已去人,很快就有结果。” 紧接着医生给孙江涛做了胸部手术,手术整整进行三个小时,朱军一直等把孙江涛从手术室推出来,送到病房才离开医院。 他回到办公室,立即把李桂明叫来,由于孙江涛出了事,梨树镇急需一个主持工作的人。 朱军看着李桂明沉重地说,“老哥,孙江涛虽暂时脱离危险,但短时间内不能出院,梨树镇的改革刚刚开始,我想让你主持一段工作?” 李桂明沉思后回答:“好吧,只是你嫂子最近有点动脉硬化感到心闷,叫她住院,她怎么也不住,只是每天挂瓶吊水。” “不行。让高前进照顾她几天。” “那不用了,我这些天会没少开,事倒没做多少。我下午就去梨树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改革停下来。” 朱军握住他的手:“还是老哥能救驾,不然,我就得冲到第一线了,我已和刘天伦打了电话,他马上就来,咱们共同研究一下。” 李桂明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说:“朱书记,我以前对你说过,这改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整天为你捏一把汗。你想这状况已形成多年,单凭你我力量来扭转局面,必然阻力重重,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万一改不成,如何退路,你想过没有?” 朱军摇摇头,“退路没有,现在只有一条路走下去,那就是改革,我已将目前的实际情况向朱总理作了反映?前天总理己派人来调查此事。我已无退路可走。” 李桂明惊奇道:“你向朱总理反映了,我真佩服你这种勇气。” “但是遭到省政府的反对,省调查组今天中午己到了,找我谈了话,让我写检查。” 李桂明顿时觉得心弦绷得快要断了似的,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如果省政府不支持我们。工作就难开展了。” “所以把你叫来,咱们商议一下。现在咱们己无路可走,只有继续下去。” “既然你主意己定,我也只好陪着。不过,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朱军明白他的意思:“我想好了,书记不让干,扶贫工作队队长总可以干吧,大不了就去李庄。” 此时刘天伦匆忙进来:“朱书记,李县长,我接到电话,马上从医院赶了过来。” 朱军对他说:“天伦,江涛对你评价不错,江涛出了事,但改革不能停,准备让李县长去梨树镇主持工作,你一定要好好协助他把工作搞好。” 刘天伦顿时高兴地说:“这就好了,孙书记一出事,我真担心无人主持工作,怕这刚刚打开的局面……” 李桂明马上接了过来:“天伦,你对情况比较了解,下午你先把所有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一下,咱们再共同商量下一步工作的开展。” 朱军看着刘天伦:“天伦,这也是考验你的时候,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无论出现任何情况,改革的决心不能动摇。我坚信,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在全县120万百姓的大力支持下,改革一定能成功的。” 此时,朱军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打开:“喂,那位?” 传来李朝阳的声音:“报告朱书记,据交警调查分析,车子方向盘下端的和刹车上的螺丝明显松动,通过技术分析,属人为所致,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朱军坚定地说:“既然已下结论,迅速组织人力,抓紧破案……好,再见。” 他一边合着手机,一边说:“是一起有预谋的交通事故,有可能和改革有关系。” 刘天伦大吃一惊,“你说是有人故意破坏?” 朱军点点头,没有说话,李桂明担心道:“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太可怕了。” 第二十一章 吴松林客厅里. 李朝阳和吴松林正在秘密交谈. 李朝阳说:“孙江涛这次车祸,经调查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不仅我们反对改革,看来反对改革的大有人在。想不到这两天内竟出了这么多大事,真是大快人心。” 吴松林看了看他:“你不要高兴得过早,今天朱军又让李桂明前往梨树镇主持工作,看样子朱军决心已定,还要继续下去。” “他们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不得不改。”李朝阳笑了笑。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听说朱军给朱总理写了一封信,不知什么内容,赵凯副省长非常恼火,派了一个调查组中午己到县城。组长房得福找朱军谈话,让他写检查呢。” “太好了,说不定叫他滚蛋呢。” 吴松林摇摇头:“滚蛋不可能,上次的材料那么充足,都没损他一根毫毛,就因为他有一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心,深得百姓的拥护。这也是我们应该学习的。”说到这里吴松林突然又想起嫖娼案,他担心道:“听说市纪检委还在调查朱军嫖娼案,朝阳,也不知你是怎么安排陈怡的,如果暴露了,那就完了。” “哎,吴县长,你多虑了,我就按你的吩咐,陈怡那天晚上根本没有出面,是另外一个女的把朱军约到桂香楼,一杯咖啡没喝完,就倒下了。事情办得相当漂亮。当天晚上那两个女子就去了琛圳。不会出事的。” “只要不牵扯到陈怡就好,不过做什么事都要细心,千万不能让朱军抓住把柄,特别是你,千万小心。还有要注意于兴农有什么反映。” 李朝阳马上说:“昨晚听陈怡说,打牌时还议论呢,于兴农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对嫖娼案倒挺关心的。” “那是因为坏了他的好事。哎,朝阳,听说今天开庭审理李长清赔偿案,没有判决。” 李朝阳回答:“对,法院我打点过了,只好暂时往后脱。今天休庭。下次开庭日期再定。只要朱军不参与就好办。” 吴松林却说:“据我所知,朱军不会不插手,这次因为他顾不上,如果败诉了,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最好让于兴农想想办法。” 李朝阳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这次孙江涛的案件,有张华君负责侦破。他从刑警队挑选了几个得力的干警,组成了专案组。 当天晚上就召开案情分析会。刑警队长李昌林首先汇报了这次事故的全部经过。 张华君听了汇报后,分析道:“根据大家摸的情况,我同意李昌林的分析。这次车祸的制造者,一定是一个熟悉汽车构造的人,既然辞退的这批人员中,没有会开车的,这就说明有可能是另外人干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起车祸跟梨树镇改革有直接关系。我们还必须从这批人员中找线索,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一些修车铺的人员和一些会修车而现在没有从事这项业务的人员。” 此时,技术科的吴华进来:“报告张局长,电话是从一个磁卡电话打来的,只知道是个女的,但无法确定是谁打的。方向盘下面和刹车的螺丝,根本没有指纹,只留下搬手的痕迹,据分析这个搬手已经是个用了多年的旧搬手,而这种搬手一般只有修车铺才有。” 张华君接着:“看起来,修车铺是我们摸查的主要线索之一,县委对这个案件非常重视,要求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尽早破案,所以我要求咱们专案组的同志应齐心合力,想尽一切办法,连天加夜地干。大家有什么看法,都可以提出来。” 李昌林说:“张局,我有一个想法,你看是否可行。咱们对外不要说现场没有发现指纹,放出风去,应当说已提取指纹,然后通知所有会修车人员来验指纹,来的就证明没问题,如果不到,就重点排查。” 张华君听后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一试,还有一个就是调查一下梨树镇的有关人员,是否在出事前的晚上有可疑的人进院。” 李昌林接着:“已问许多,都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既然这样,就先把重点放在修车铺吧。” 中午时分. 陈玉琴一边做饭,一边问郑怀芝:“大姨,你觉得我做的饭味道如何?” “不错,甚至有的菜比饭店还要好。” 陈玉琴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姨,你这是夸奖我呢,还是……” “哎,这孩子,好就是好,你一定学过。” “在家偶尔帮我妈烧烧菜,由于家庭贫穷,在学校时有个勤工俭学的名额分给我,让我去伙房帮厨,时间长了就学会了做菜。” “怪不得做的这么好。” 饭菜很快做好了。郑怀芝发现儿子没有来:“小军中午看样子又不回来了。” “可能有应酬。” 此时,邮递员送来一封挂号信,郑怀芝拆开发现是法院寄来的离婚协议书。她有意地把信递给陈玉琴:“法院寄来的。” 陈玉琴听说是离婚协议书,接过顺手放在桌上,关心地说:“阿姨,先别让朱书记看,这两天他的事特别多。” 郑怀芝点点头表示同意,叹了一口气:“唉,小军这两天一直愁眉不展。”她马上又问,“玉琴,小军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什么,都是工作上的事。”她怕老太太担心,没有告诉她实话。 “这两天明显的瘦了,没想到周萍在这个时候……” “阿姨,过两天嫂子想通了,就没事了。” 郑怀芝看看陈玉琴夸奖道:“周萍如果像你这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一句话说得陈玉琴马上低下头,脸红的像熟透的红苹果似的。郑怀芝也觉得不是太恰当,忙说道:“如果没有丹丹离就离吧,可丹丹这么大了,离了对孩子也是一个伤害。” “你不必担心,嫂子一时在气头上,女人谁遇到那种事,都会伤心的,过两天就会好的。阿姨,咱们吃饭吧,朱书记不可能来了。” “好,咱先吃.”她说罢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喊道:“莲儿,别看书了吃饭吧。” 王莲答应着从房间内走出。 “哎,玉琴,你说小军得罪谁了,竟用这么毒的手段去整她?”郑怀芝突然问. “现在还不清楚,纪检委正在调查,一定会有结果的。” 陈玉琴边盛菜,边回答。 “玉琴,你和小军是同事,如果他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千万给他指出来。” “阿姨,我认为朱书记做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都能像他似的,老百姓也就不会上访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没想到工作这么难干。” 从话音里可以听出老太太在为儿子担心。 中午.朱军没有回去吃饭, 他在食堂简单地吃了点饭之后,就在办公室里写调查组所要的检查材料。 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 他在检查中着重论述了信中所提到的承包后农村出现的新问题和自己的看法. 写好就赶到调查组住的地方,把检查交给了房得福。 不料房得福看过,十分生气地责备道:“朱军同志, 你这叫检查吗?不但没有认识问题的严重性,反倒把责任推给了政府,这明明是在给你自己的谬论进行狡辨。如果你坚持起见,一意弧行的话,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朱军己感觉到那封信很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即没有妥协又没有后悔. 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回到办公室打开书橱, 从下面柜子里拿出了那个装着硬币的破提包,掏出一把沉甸甸的硬币。就仿佛看到了老百姓的一双双充满渴望目光的眼睛在盯着他,一张张企盼着富裕的面容正向他微笑。又想起王老太太的去世,使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打算过些日子带老太太去北京看眼,想不到老太太为了他竟得病去世了。一种强烈 的内疚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把提包重新放进柜子里, 靠在沙发上思考着. 这时,陈玉琴推门进来问他:“朱书记,你吃过饭没有?” 朱军见是陈玉琴:"吃过了。” “你不要只顾工作,看你这两天瘦一圈了。” “谢谢你的关心。” “哎,你别弄错了,不是我,是阿姨担心你。” “所以说我更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替我照顾我妈,还不知是个啥样呢?哎,玉琴,这两天孙江涛的情况如何?” “恢复得挺快。” “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也没顾得去看他。” “今天我去了,恢复得还不错,不过精神上有些低沉。” “没想到会是这样,是我害了他。”朱军满脸愧疚地说。 “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她稍微停顿一下又继续说:“听说调查组对你意见很大,你要小心点。” “我作好准备了,大不了不干,回李庄扶贫总可以吧!” 正说着电话响起,朱军拿起电话筒:“喂,我是朱军。” 陈玉琴见朱军接电话忙退了出去。 电话里传来丁小川的声音:“朱军?” “哟,是丁书记,你好!” “朱军,对你说积极配合调查组,可你不听。调查组用电话向赵副省长作了汇报,说你仍坚持自己的观点。刚才赵副省长来电话,说你不仅否认了改革开放成果,而且破坏了省的大好形势。省政府让市里立即作出让你停职调离故道的决定。市委正准备开会。” 朱军听后顿时心情更加沉重,好大会没有说话。其实他己经预料到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是不是想不开?” “丁书记,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说的。不过,我要求保留我的意见,我有个请求,请你批准。 “朱军,以前只知道你倔,可不知你倔得这么历害。有什么事快说。”可以听出丁小川生气的腔道。 “停职后,让我继续留在故道。” 话筒里传来丁小川既生气又关心的声音:“那就不必要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适当的理由退下来回到市里。关于你的问题我准备去省委找李书记,可他在中央党校学习。” “谢谢丁书记,我要求留在故道,因为李庄的百姓需要我。丁书记你不知,那个为我请愿的王老太太,就因为那天淋了雨后就病了,几天前刚去世。丁书记,你说我这时离开故道,能对得起为我死去的老太太吗?能对得起那些为我母亲看病捐钱的乡亲们吗?再说李庄的自来水还没通水,孙江涛还在医院。我这时离开故道,会使我终身不安的。” 话筒里好大会没有声音,大概是丁小川在思考朱军提出的要求。过了一会传来:“朱军,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的出发点是正触的,可是反映你的人民来信多的无法统计,最近又反映你作风堕落,和办公室主任陈玉琴关系不正常,导致和周萍离婚,有没有这回事?” “丁书记,你应该相信我,这些都是无中生有。陈玉琴是吴县长指派为照顾我妈作几天饭。离婚是因为我和周萍长时间不和,这次为了钱和被人陷害的事。所以周萍才提出离婚,这是很正常的,怎么能和陈玉琴扯在一块呢?” “别说了,我会考虑你的要求,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你留在故道处境一定是艰难的,想好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朱军马上回答说:“我想好了,就要求留在李庄,因为我是李庄共产党员扶贫队的队长,李庄的百姓需要我。” “既然你决定了,就好自为之吧!” 朱军放下话筒,低头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拿起电话把陈玉琴叫来,告诉她市委己决定让他停职调离和他自己准备去李庄扶贫的决定。 陈玉琴问他为什么不走? 他回答的非常简单就是李庄的百姓需要他,他认为给朱总理反映情况,自己没有错。现在他所担心的是去李庄后母亲的身体不好,王莲还要上学,必需有人照顾,可是继续让陈玉琴来照顾,又怕别人说闲话。因此使他左右为难。他把去李庄的事对陈玉琴说了,想听听她的意见。 陈玉琴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如果你主意己定,就去吧,阿姨由我照顾。” “可是……” “是不是有人绞舌头,你放心好了,我不在乎。” 朱军听得出她己经知道了那些流言斐语,担心道:“玉琴,我不想连累你,因为你还没结婚。” “这个你不要担心, 只要行得正,就不怕他们说。” 话是这么说,可人言可谓呀,朱军又怕伤了她的一片好心。他考虑了一下便说:“玉琴,谢谢你,这样吧,我母亲暂时由你照顾,等她的身体恢复后,就交给王莲去照顾她。” 陈玉琴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下班后,朱军把那个装硬币的提包提回了家,并把去李庄扶贫的事告诉了母亲。 郑怀芝开始感到有些突然, 不知怎么回事? 当朱军把那个破提包交给她,让她保管着时。她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意味深长地嘱咐儿子:“你放心去吧,千万不要凉了百姓的心。” “妈,暂时有玉琴照顾你。” “不要为我担心,已好多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正说着吴松林推门进来,他给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后,就把朱军拉到书房内对他说:“刚才我接到丁书记的电话,说让我暂时主持县委工作,说你不愿调离故道,要去李庄扶贫。你是不是犯什么神经了?” 朱军告诉他:“我非常正常。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我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有义务这样做,因我承诺给百姓的事情没有兑现,总不能让老百姓再骂我们共产党吧。” 吴松林被朱军说得一时无言可对。虽说他的目的达到了,但听了朱军这段肺腑之言,多少有些感动。停了好大会才说:“好吧,既然你决心留下,我也只好依着你,家里的事你放心好了,让玉琴继续照顾阿姨。” “也只好让她暂时照顾吧。” 朱军无可奈何地说。 晚上, 朱军怀着沉重的心情步行去了医院, 当他看到孙江涛时,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怕影响他的情绪,不得不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告诉他,明天他要去李庄蹲点扶贫。 孙江涛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朱军对他说是他自己愿意去的, 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在回去的路上,当他走到离开医院不远的黑暗处时,忽然闪出一个黑影,猛地对他的腰部掏了几拳,他当时就被打倒在地,那人又朝他腰间踢了两脚,这时正好有人过来,歹徒迅速离去。等他缓过神来,那人早己无影无踪。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只觉腰部疼痛难忍,还好脸部没有受伤,由于天黑无法看清那人的长相,但从朱军的记忆中好像在那里见过,就是想不起了。又一想也许是喝多了酒误打了他,所以也没有报警,再说又不知是谁打的,既使报警也没用。 实际并非如此,这是陈小涛干的。由于李桂兰的死,他恨透了孙江涛和朱军,他想法报复了孙江涛之后,把下一个目标就对准了朱军,可公安局己查出车祸是人为的,正在调查之中,他不免有些胆怯。所以没有对朱军采取大的行动,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朱军,准备教训教训他。因此这几天陈小涛一直在盯着朱军,可就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今晚他从宾馆一直跟到医院,当朱军离开医院走到黑暗处时,终于有了机会,可刚打了几下不巧有行人经过,只好匆匆离去。行人问朱军怎么回事? 他只好说是喝多了酒误打了他,行人走后,他忍着疼叫了一辆三轮车回到宾馆。 到家后,他马上给李桂明打了个电话,把去李庄的事告诉了他。李桂明当时在电话里就愣了,他没料结果 会是这样。朱军安慰他一定要把改革坚持下去。可李桂明明白,这支持者倒了,这改革还能进行下去吗?可不坚持这个场如何收呢?让李桂明的确犯了愁。 就在当天晚上,吴松林打电话告诉了李朝阳,说朱军己被停职。李朝阳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不过吴松林又嘱咐他,千万要接受以前的教训,万万不可像以前那样忘乎所意,随心所欲了。 可李朝阳答应着放下电话马不停蹄的就去找陈怡,他搂住陈怡发疯似的亲吻着。陈怡奋力将他推开忙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他回答道:“天大的好事,朱军被停职了。” 陈怡当时一愣:“什么,朱军下台了?” “对,刚才吴县长打电话说,朱军倒台了,以后的日子也用不着再提心吊胆的了。这难道不该庆贺吗。” “是不是和那起嫖娼案有关呢?” 李朝阳摇摇头:“可能没有关系,听说是向朱总理写信,得罪了省、市领导。”他停了停又问,“陈怡,我听说,那次嫖娼案,市纪检委仍在调查呢,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次我是按你的要求去做的,让一个女的冒充周萍的同事打的电话,说有事来故道,住在什么房间,他一听就来了。两个女的不是你叫离开的吗?所以,只要抓不住两个女的,就无法破案。” “不说那事了,我去洗个澡咱们好好玩一玩,庆祝一下。”他说着就脱下衣服,朝浴池走去,高兴的他嘴里还哼着流行歌曲。 陈怡不由地为朱军担心起来,自从她接到朱军的信,明白真相后,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后悔自己下手太狠了,幸亏没造成很大的后果。虽然自己的一生毁在朱军手里,但从那封信和那只钢笔来看,她知道朱军依然在爱着她。这些天陈怡也经常拿出那次钢笔,每次拿到手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以前和朱军在一起那些幸福的日子。特别是一想起那次下雨,她和朱军笫一次偷吃禁果时的情景,就觉得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她正为朱军停职沉思着,李朝阳从浴室围着浴巾出来,发现陈怡在发呆。猛地将她抱起向里屋边走边问她:“怎么,朱军下台你好像不高兴?” 陈怡只好说谎道:“看你说的,如果不高兴我还能帮你整他吗?” “那好,咱们就好好庆祝庆祝。”接着就把陈怡的衣服扒下来。疯狂地把她压在身下,可是他不知为什么,陈怡心事忡忡,一点配合的感觉也没有, 李朝阳感到非常扫兴,等事毕他从陈怡身上下来后。便倒在床上喘着粗气埋恕道:"唉,本来应该非常开心的,可你的心就不在作爱上,还不如以往的感觉哪。真没劲。”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陈怡也只好如此回答。 一夜过去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朱军就带着铺盖不声不息地去了李庄。 李庄的百姓听说他到李庄蹲点,高兴地把他团团围住。王援朝拉着朱军的手热情地对他说:“朱书记,李庄的百姓欢迎你来俺村,中午到俺家去吃饭。” 李长军却反对说:“援朝,你嫂子己经开始准备了,明天再到你那里去。” 朱军笑了笑:“从今天起,我就是李庄村的村民了,要正式体验一下农村的生活,不过我暂时谁家也不去。因为这里有伙,等以后咱们有钱了,你不请我,我自己也会去。哎,长军有个事,就得帮忙解决一下。” “我说朱书记,你给我还客气啥,有啥事你就说吧。” “是这样,孙书记在医院我想让你找个人去照顾他一下。”朱军的心还是比较细的,再说他负伤也是朱军引起的,车祸本身就对孙江涛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儿女又不在眼前。如果身边连个人也没有,岂不是更使他伤心吗? 王援朝抢先道:“让卫东去。” “卫东,行,今天就得去。” “好,我这就回家让他去。”王援朝说过就离开村委会。 下午,朱军听了毕作先关于打井和按装自来水的汇报后,三人一齐去了工地现场。又到了庄后沙滩和庄东头果园里看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 毕作先告诉他:"前几天有两个说是搞生态平衡调查的,又说是研究土地结构的,在村上问了很多户村民,不知到底是干什么的?” 朱军听后好像作家突然来了灵感似的,急忙说:“既然是搞土壤结构的,咱们何不让他们给咱们正式搞一个土壤结构分析,看看我们的土壤适合种什么作物,这可是件好事,他们现在何处?” 毕作先回答道:“听李长军他们说住在镇里,从昨天就没有来。” “可能是一些民营科研机构搞什么科普调查的。” 胡明见点点头;“差不多,如果是官方,电台、媒体早就宣传了。” 朱军忽然想起两个记者,一定是他们在调查李庄的情况, 也没有明说. 他对毕作先说:“咱们晚上是否开个会,定一个扶贫方案。” 毕作先表示同意:“是该定一个方案,我们己起草了一个不是太好,觉得不够实际。因为我和老胡作点思想工作还行,致富可是外行, 晚上咱们再好好琢磨一下。” “谁生下来也不能样样都会,啥东西都是学的,晚上咱们再好好议一议。”朱军忽然想起他特地安排孙江涛的事,忙问:"哎,不是从梨树镇分来一个叫陈小涛的,怎么没见他呢?” “不错,听孙江涛说过。可一直没见人。” 胡明见倒开了口:“你说的是于兴农的老相好,娱乐中心经理陈怡的侄子吧,他有于兴农和李朝阳关照着,他不会来这里的。” 毕作先接着说:“看样子,不可能来,我也不想让他来,听说这孩子从小就缺乏管教,没有人能管的了,他来了还不知把这里闹个啥样呢?再说陈怡和于兴农也不会让他来这里。听说李朝阳把他调到城关分局了。” “到城关分局了?”朱军感到有些失望。 胡明见又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陈怡和李朝阳的关系。于兴农玩够了就把陈怡送给了李朝阳。这种女人天生一个贱货。听说于兴农从深圳把她带来时。就是一名卖淫老手,不然于兴农怎么和她认识。” 朱军愈听愈觉得不对味。急忙把话题岔开:“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晚上开会的事吧。” 夏天的夜晚, 虽然到了晚上依然显得有些燥热。弯弯的月牙犹如一只小船斜挂在天上, 村庄一片宁静。 朱军他们吃过晚饭,聚集在摇头扇下坐在床边,正在开会。朱军首先肯定了前期的工作,然后他接着说:“我们要在前期的基础上,制定一个合理的扶贫方案。老毕,快把你们的草案先谈一谈。” 毕作先从抽屉时拿出一些资料:“根据李庄目前状况,笫一步是解决吃水问题, 水的问题解决后,准备再把村上通往镇上去的路修一下,但由于资金无法落实。也只好先按自来水了,等筹着钱再修路。根据李庄的土地来看。大都是黄河泛滥时留下的薄沙地,除了村北有几千亩不能耕种外,东边和南边大部份是果园,西边是庄稼地。由于土质差,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每年一亩地最好收成能产700斤小麦、600斤玉米,合起来不过1300斤,每斤5毛,才650元左右,再去掉化肥、农药、种子等费用,一亩地最多能剩两百元左右,果园呢,前几年梨和苹果价格高,还可以,可是这几年梨才1毛多钱斤. 从目前情况看李庄的百姓种地观念比较陈旧,缺乏科学种田意识。如果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如棉花、花生、烤烟一类的作物可能要比种粮食强得多。同时李庄还存人多地少的问题,就是剩闲劳动力无事干。赌搏成风,经过前些天治理大有好转。” 朱军点点头接着说:“不仅李庄的百姓缺乏科学种田意识,这也是目前农村普遍存在的现象。我们必须正确引导 他们更新思想观念,打破以往的农村经济产品结构。利用故道上的资源还可以发展养殖业,如养牛、养羊。根据目前情况,我考虑是否组织一批年青人出去打工,一来增加收入,二来学习技术。有了技术回来我们也可以发展企业。常言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农村要想真正富裕,必须在种田的基础上,一手抓产品结构,一手抓企业发展……” 不知不觉地到凌晨一点了,村委会的灯光依然亮着。他们经过反复讨论,最后在原先方案的基础上,制定了第一个李庄村致富发展规划方案。大致内容;首先解决水和路的问题,把水治好以后,接着就是修路,计划在年前完成。关于修路的资金进行多方筹集。二、对李庄的土地进行一次结构分析,根据土壤成分调整农产品结构。聘请技术人员对农民进行科学种田教育。提高农民科学种田意识。三、组织一批剩余劳动力去外地打工学习技术。四,发展集体经济,走共同致富之路。 方案制定好以后,为了落实他们进行明确分工,治水由毕作先来抓。其它几项就由朱军和胡明见负责。 紧接着第二天就召开了全体党员会议, 会上朱军对各位与会人员说:“咱们李庄村的扶贫工作,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和乡亲们的大力支持,前期取得了一点成绩。昨天晚上我们对原来的扶贫方案进行补充,它将成为我们李庄村致富的一个奋斗目标。下面请毕局长把方案念一下。” 毕作先站起把方案认真地念了一遍,顿时引起一阵响亮地掌声, 全体党员一致赞成,纷纷表示一定和工作队齐心协力,带领广大群众克服一切困难摆脱贫困。 朱军接道:“大家能有摆脱贫困的信心很好, 虽然难度很大, 但是只要我们尽力去做了,既使没有实现,我们也问心无愧。我想只要负出代价,就一定会有收获的。为了调整以往产品单一结构问题,转变群众的思想观念, 进行科学种田。首先要彻底改变赌博的陋习,利用晚上开办一个培训班。准备请县农技站的技术员,给大家上上课。” 李长军点点头插言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现在的年轻人晚上除了玩麻将,赌博,没有正事干。这样既学了技术,又杜绝了一些坏风气。” 几个党员也纷纷赞同:“不错,不错。” 朱军又继续讲道:“为了调整产业结构,必须根据自身的土壤结构和地理环境来确定,我有个同学在省农业厅土质检测所工作,我准备让他帮忙给咱们化验化验土质结构,看一看适应种什么作物……” 会议结束后。朱军就用手机与省城的同学边朋通了电话,边朋告诉他,要抓紧时间,不然他要到北京开会,为了争取时间,朱军决定明天就动身。 翌日, 天刚一亮,朱军就带了土样坐上三轮车出发了。 毕作先和李长军、王援朝他们把他一直送到村头.李长军对他说:“朱书记,真不好意思,你为我们百姓办事,让你坐三轮车去火车站,真是……” “哎,以后不要再叫书记了,叫队长。三轮车怎么啦,我现在就是一个底底道道村民,正想体验一下三轮车的滋味呢。你们回去吧。” 他们纷纷向他挥手告别。 由于孙江涛的车祸,梨树镇的改革受到很大影响。紧接着朱军的停职, 更是雪上加霜,又何况吴松林上任的第一个会议,就明确否定了这场改革,公开表示改革暂停,马上恢复下岗职工的工作,这下可让李桂明作难了, 但他毕竟在领导岗位上工作了这多年,对政治特别敏感,凭着他多年的亲身经历,如果没有上边的支持,这次改革很可能成为泡影。这些年他由于看不惯吴松林的一些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作法,和社会上存在一些不良的风气,因而抱病在家。自朱军来后,使他看到了希望,因此怀着满腔的热血和激情,原打算帮助朱军大干一场,不料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四面楚歌。他经过认真考虑,决定先暂缓一下,看情况再说。不过下岗职工恢复工作他没有立即答应吴松林. 因此下岗职工天天来闹着上班,他只好无可奈何的一边答应着一边拖延着。 孙江涛的案子,经过张华君他们的努力,对全县修车人员的进行了核验指纹,果然有了新的突破。 这天李昌林满脸兴奋地走进张华君的办公室,对他说:“张局,经过严密的排查,发现昌北车行的张明嫌疑最大,案发的前天晚上,有人见他在镇政府出现,而且这次核验指纹,他没有来。据说从那天早上,他就没有去上班。还有个线索,他和徐勇的关系相当密切,由于徐勇被孙书记关了两天,有可能进行报复,所以值得怀疑,可是现在张明已不知去向。” 张华君听后点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在没有取得相关证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线索立即派人去查,但也不能丢掉其它线索,来个双管齐下。” “张明的亲戚朋友,有两个在广东一个在四川,我想让当地的公安机关协助咱们追查。” 张华君立即表示同意,“好吧,这件事,我安排人去办。” 经过联系,他们很快摸清了张明在外地亲戚的详细地址。 为了尽快查清孙江涛的车祸案,张华君亲自带人去了四川。 这边朱军乘火车到了省城。他的同学边朋亲自到车站去迎接。两人见了面,寒嘘了几句,看天色己到中午。边朋非要去饭店请他吃饭不可。朱军不肯,说中午他先请边朋吃龙虾,而且态度非常坚决。边朋只好顺从了他。 两人来到一条专卖龙虾的街上。只见街两旁的店铺里摆满了一盘盘的大龙虾,散发着扑鼻的香味。你别小看这不起眼的龙虾,这可是省城一道非常有名的小吃。如果到了省城不去品尝一下龙虾的美味,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他们在一个遮阳棚里坐下,朱军要了一大盘龙虾和两瓶啤酒。朱军边倒酒边说:“边朋,自从我离开省城,就一直没有吃到龙虾。” 边朋手里剥着龙虾,嘴里说着:“那好吧,咱们天天来吃,让你正式过一过龙虾瘾。”他把剥好的龙虾塞进嘀里,然后喝了一口啤酒问道,“朱军,听说你在市团委干的不错,怎么跑到农村去了?” 朱军站起来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指着杯中的啤酒,认真地说:“边朋,原因就在酒中。” 边明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笑:“朱军呀朱军,就为这块捌钱斤的啤酒,你就跑到农村去?” “哎,你理解错了。我今天是代表李庄村1123名村民先敬你一杯。”他说着把酒杯高高举起。 边朋不明白什么意思忙问他:“你小子又搞什么花样,不就是化验一下土壤吗?还值得这么隆重。” “你有所不知,虽说改革己经二十年了。但李庄的百姓依然非常贫穷。前些天震惊全国的第一例集体拉尸上访事件就出在那里,我是那里的县委代理书记兼李庄扶贫工作队的队长,曾夸下海口三年内如果不能改变贫穷面貌,就自动辞职。我知道你在农业方面有很多熟人,想通过你找一条致富的路。所以我专程为李庄的百姓们来求你的。” 边朋明白了:“噢,原来是这样,不过找我不行。” 他摆摆手说道。 “老同学,难道你不肯帮忙?” “不,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是搞科研的,只在实验室里搞些数据,没有实际到过农村,根本不懂致富。”他想了想又说,“我可以给你推荐两个农大教授,让他们给你出出点子。你看如何?” 朱军顿时眼前一亮,抓住边朋的手高兴道:“那太好了,我先代表李庄村的老百姓谢谢你,来,干一杯。” “我下午就给你做土壤分析,晚上咱们去农大和他们见见面。” “好啊,边朋,你算帮我大忙了……” 边朋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别高兴的太早,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现在是市场经济了,你拿什么去报酬他们。” 这个问题朱军还真没考虑过,他沉思了片刻,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边朋,既然是市场经济,咱们就按市场经济的路子走,你看,根据李庄目前的状况,要一下了拿出很多现钱是不可能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管是谁只要能致富,咱们先签定一个协议,按收益给他们提程,这个数字由他们来定,你看行不行?” “哎,这还真是个办法,没想到你小子的脑瓜还这么灵。”边朋使劲朝朱军的胸脯捶了一家伙。 “既然你同意,就这样定。联系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了。” 边朋点点头:“好吧,下面的工作我来做。我先谢谢李庄百姓的啤酒和龙虾。” 他们说着离开了龙虾店,在回检测所的路上,边朋问朱军:“朱军,你怎么不让你岳父给你想想办法?” “我的事从不求他。” 边朋点点头很欣赏他这种作法:“对,做人就得有这种尊严。哎,那个千金太太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呀?” 朱军被他问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停了一会无可奈何地说:“快解脱了。” “变好了。” “不,马上就办离婚手了。” “呵,你小子终于想明白了。从你没结婚我就发现周萍这人不仅俗得没治,而且虚荣心极强,就仗着他有个当官的父亲,一副高高在上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也不知你当时怎么想的?” “唉,这是我母亲作的主。” 边朋看着他责怪道:“你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主见,可这终身大事你却没了主张。还好,终算想明白了。” “是她提出的。” “什么她提出的,我还以为是你想通了呢,半年儿是她把你给揣了。” “虽说她有些缺点,但毕竞在一块生活了这么多年,况且还有丹丹,而且她非常疼爱孩子,我并不想给孩子造成心灵上的伤害。” 经他这么一说,边朋也觉得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再次点点头:“俗话说,人非圣贤,没有十全十美的。离了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还没考虑,我现在只想尽快帮助李庄脱贫。” “这个人问题也不能不考虑,这样吧,这边有合适的,我帮你物色一个怎么样?” 朱军对他说:“个人问题就不捞你的大驾了,我自己会处理的,只要你能帮李庄脱贫就算帮我的大忙了。” 他们说着笑着走进了土壤检测所。由于朱军昨晚没休息好,边朋便给他找了个休息的地方,让朱军好好睡了一觉。 晚上,他在边朋的指引下来到农大,和两个教授见了面。尽管朱军是和边朋一块来的,而且边朋把朱军又介绍给他们,说朱军是故道县委书记为了一个贫穷村,特地请教授帮忙指个致富路。开始他们还算热情,大概是看在边朋的面子上。不料一提到实质问题时,两个教授的态度就显得非常冷淡,说他们只会教学,根本不懂致富。几句话就准备把朱军开出去。 边朋以为是报酬问题,忙把朱军答应给他们的条件说了一遍,同样没有引出教授们的兴趣, 最后只好扫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朱军问边朋这两个教授的情况,边朋告诉他这两位都是在农业方面很有成就的,不仅在本省,在国内都是很有影响的。特别是那位潘教授是全国有名的农业专家,他的论文在国际上曾引起轰动。 朱军问他为什么他们会拒绝?边朋回答说:“我也不清楚,听说他们这些搞学问的有一怪毛病,特别讨厌搞政治的。” 第二天,朱军仍不死心,中午他到街上特地买了一点土产品,准备再次登门拜访,可是没有预约,连人也未见着。看起来必须学刘备三顾茅庐了。 吃过晚饭,朱军又一次光顾潘教授家,抱姆一看又是他,就对他说:“潘教授吃过晚饭,说有事出去了,不知什么时侯才来?” 朱军说:“不要紧,我等他。” 抱姆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就坐在沙发上等了起来,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教授回来,抱姆倒有些存不住气了,问他:“是否给教授打个电话?” “不用,教授一定有什么事情,我再等等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教授打电话来说,今晚不回来了。朱军只好再次无功而返。 他回去后, 边朋以为几个小时了一定谈得不错,就问他:“谈得如何?” 朱军告诉他:"没见教授。” “什么,没见着,那几个小时你干嘛呢?”边朋问。 “在等教授,今天没见着,明天我还去。” “你还是这么倔,我说事先约个时间吧,你说不用,我看明天还是约好吧,省得你一次次跑空。” 朱军却坚持道:“不,教授的时间珍贵,我耽误一点时间无所谓。不信我一片诚心,不能打动他。” 晚上,朱军第四次敲开了潘教授家的大门,俗话说工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见到了潘教授。 抱姆告诉潘教授说这个人昨天一连来了两次,晚上一直等到十点多。 潘教授听后责怪抱姆:“怎么不打个电话呢?” “是他不让打。” “真是对不起。” 潘教授一边向朱军道歉一边对他说:“快坐吧。” “谢谢, 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他边说边坐下。 潘教授说:“前天晚上你提出的问题,我们需要研究一下,再给你回话。” “不忙,今晚我不是来谈那事的。” 潘教授感到有些纳闷:“还有别的事情?” “我是想请教一下潘教授是如何看待目前三农问题的?” 没想到朱军提了这么一个问题,潘教授很惊讶地看了看他,从他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对朱军提出的问题非常感兴趣,但是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把球又踢了回来:“朱书记,你对三农问题是怎么看得呢?” “对不起潘老,我现在己不是书记了,我只是李庄村扶贫工作队的队长而己。” “噢,怎么回事?”他再次感到吃惊。 “潘老,是这么回事,李庄拉尸上访后,我被派到故道县担任代理书记……”朱军一口气把他到故道后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一些见解。毫无保留地讲了一遍。 不料潘教授听后,他非常欣赏朱军的见解和做法, 并且给予肯定。而且对朱军有了新的认识,因而改变了他以往的态度,惊叹道:“年轻人,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和做法,虽说你被停职了,那是暂时的。以我之见,朱总理对你提出的三农问题不会不重视,因为它涉及到国家的安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说法的。年轻人,你这种精神难得可贵,就凭着你这股倔劲,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朱军没等他说完,就激动地站起,亲切地握住老教授的手:“我代表李庄村的百姓谢谢您潘老。” “哎,不要这么客气,你坐下,我还有话说。” 朱军重新坐了下来,潘教授对他说:“我们可以给你出出点子,不过是否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个潘老不必担心, 不管成功与否, 百姓绝无怨言.” “那好, 我们一定努力去做。至于报酬嘛,我看收益了你们就给点。” “好,就这么定了.” 潘教授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定了,等边朋的分析报告出来,我和李教授要亲自去李庄作一个实地考查,根据土壤成分和实地环境再定具体方案。”他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接着说,“你跟我去李教授家一趟,再争取一下他的意见如何?” “好,我正想去李教授家哪。” 朱军跟着潘教授来到李教授的家,他们很快就打成了共识。 过了 一天,土壤分析报告出来了。 边朋找了个奥迪骄车和朱军一同陪着两位教授到了李庄。 他们首先考查了村北边的沙滩,潘教授望着这块足足有几千多亩地寸草不生的沙滩,惊叹不止,他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沙漠。李长军告诉他,像这样的沙滩沿着黄河故道还有很多处,潘教授翻开朱军带来的故道县地图,发现这些沙滩。是黄河泛滥时留下的。当时这里地势较底,黄水中的沙子很快在此沉垫,就形成了沙滩。 潘教授用他带来的洛阳铲,对沙滩的土层进行了细致的勘察,洛阳铲是一种考古用的工具,它可以勘探六米深的土层。经过勘探发现沙滩下面2米以下全是粘土。有的地方浅一些1.5米以下就是粘土。经过土样分析判断,当时这里可能是一个小型湖泊,朱军告诉他们这里的浅层水位含一种化学元素,长期饮用会影响人体造血功能。李教授说有可能是下面沉垫物所致。 随后他们又对东西和南面的果园和田野进行勘察。 晚上,朱军为了答谢他们。将他们一行安排到县城最豪华的宾馆住下,并设宴招待了他们。 饭后,他们连夜对勘察的结果和土壤化验报告进行仔细的分析研究。潘教授对朱军介绍说:“根据李庄的土样化验报告和实地勘察来看,土的大体结构东西和南面基本相同。北边的沙滩比较特殊,不过这并不件坏事,根据土层分析,北边的沙滩是完全可以改良成优质土壤。从土质结构来看,比较适合果树栽培和种植牧草,发展畜牧业。他指出现有的果树,缺乏科学管理,必须淘汰老的品种。从资源来看,这么大的连片果园,适合搞水果深加工。” 朱军高兴地叫道:“太好了,潘教授,土地怎么改良?” “把下面的粘土翻上来。把上面的沙土盖住。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工程较大,要普遍挖2米半深。” 李教授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他说:“可以开挖三分之一的渔塘,把下面的粘土运上来,压在三分之二的沙滩上,渔塘挖成。土壤自然就改良好了。渔塘当年就可收益。” “李老,太好了,这可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大好事阿!” 潘教授点点头说:“是件大好事,不过还要通过论证,这样吧,今晚就到此,明天我们回去,和李教授还有边朋我们再仔细论证一下,后天把具体方案拿出来用传真机给你们传过来。不过,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们这属于技术投资-------” 没等潘教授说完, 朱军就抢了过去:"潘老,只要有收益,我可以在原来百分之三的基础上增加到百分之六。” 连边朋听了都感到吃惊,但又不好意思说。 两位教授非常满意,没想到给这么高的回报。潘教授很高兴地说:“既然你这么慷慨,我和李教授也表个度,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多了我们也不要, 就按原来定的百分之三吧。” 第二十二章 朱军本来是该陪他们在宾馆住一夜的。但一星期没见母亲了,只好告辞了潘教授他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回到住处。他将门打开,母亲己睡下。王莲还在学习。他看了看王莲后轻轻地来到母亲的房间外,他以为母亲睡着了呢,不料刚到门外,里面的灯突然亮了,就听母亲说道:“小军,快进来吧。” “妈,我以为你睡了呢?” “睡不着,你一进客厅就知道是你。” “妈,你身体可好?” “还可以,多亏有玉琴照顾着。唉……”郑怀芝长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朱军看的出来母亲内心一定有什么事,忙问:“妈,你怎么啦?” 郑怀芝看着他,无奈地说:“前几天法院寄来一份周萍鉴过字的离婚协议书,没有告诉你,今天中午又接到法院的传票,是用持快专递寄来的,看起来周萍非离不可了。”原来周萍听说朱军被停职了,离婚的决心更坚定了。为了尽快摆脱朱军,她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 “妈,这个你不用耽心,你不是也同意吗?” “是,这次我不在做主了,可是丹丹怎么办?”原来老太太是在怜惜孙女。 “我想好了,妈,如果周萍决心己定,咱们把丹丹留下。” “可周萍也非常疼爱丹丹,她能同意吗?” 朱军告诉她:“我明天就去找周萍,离婚可以,但丹丹必须由我们抚养,可以把家里一切都给她。如果她同意就离,她不同意就不离。” 郑怀芝点头同意:“也好,见了面你给周萍好好谈谈,如果她能回心转意更好,毕竟你和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况且还有丹丹。” 朱军心想母亲还不知道自己被停职了, 自己心里明白周萍就因为停职才去法院的,他和周萍之间除了丹丹的事以外,己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周萍也不会听的, 但他仍然答应母亲:“好吧,我听你的,妈,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身体好了,就不要让玉琴来了。” 没想到老太太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那不行,白天就我一个在家,这亏得有玉琴照顾,我看她比你还孝顺呢,你来时她刚离开。” “妈,我是怕人家一个姑娘,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吴县长安排的,再说你马上就离了,你不着急,可当妈的着急。” 朱军看到母亲满脸生气的样子,是啊,自己不在身旁,身边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只好依着母亲:“好吧,就暂时让她照顾吧。” 第二天, 朱军送走了潘教授他们。又到医院看了看孙江涛之后。就找了个车去了市里,到了以后他没有直接去找周萍,而是去了八中。因为好多天没有见女儿了,有好多心里话想给她谈一谈,包括和周萍离婚的事,想听听女儿的意见。 当他驱车赶到学校时,发现丹丹的教室空无一人。一打听才知去市人民医院体检了。他马上赶到医院。朱军心想今天正好女儿体检,女儿长这么大每次体检都是周萍陪她, 想到这里内心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愧疚感。 朱军下车后快步向楼上走去。医院内人来人往,拥挤不堪。走廊里站满了体检的学生.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女儿,离几米远就喊道:“丹丹。” 长得非常秀气的丹丹听到喊声,一回头发现是爸爸。她惊喜万分跑了过来,抱着朱军深深地亲了一口问:”爸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丹丹,爸爸好想你,所以就来了。去你们学校才知体检。” “爸爸,是不是想我妈了?”丹丹开玩笑道。 “傻丫头,你妈妈她不……”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大概是觉得在这种场合说这话不合适,停了一下又改口说,“你妈没来?” “爸,我现在己大了。再说我妈还要上班。”是啊,丹丹己经16周岁了, 己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父女俩光顾亲热,忽然听到后面有人招呼道:“朱书记,你怎么在这里了?” 朱军扭脸一看是李朝阳忙问:“噢,是朝阳,我来看我女儿,你有什么事?” “市公安局的韩局长在这里住院,我来看看他。” “什么病?” “血压有点高. 己经下去了.” 朱军点点头后, 忙对丹丹介绍说:"这是故道公安局李局长,叫李叔叔。” “李叔叔好.” “好,想不到朱书记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朱军回答道:“叫丹丹,在八中读书。” 丹丹看着李朝阳:“李叔叔,我特别羡慕你们公安,穿上这身警服多神气,我准备毕业就报考警校,当一名女警察。” 李朝阳笑道:“那好啊!毕业后分到我们那里,我给你一份好工作。” “谢谢李叔叔:”丹丹高兴的说着 “这丫头不仅长的漂亮,而且又会说,看起来能当一名好警察,朱书记我还有点事,过一会咱们再说话,” “你去吧!” 丹丹向李朝阳摆手:“再见,李叔叔。” 她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个李叔叔,挺不错。” 朱军没有回答,他问丹丹:“体检了几项了?” “三项,还有三项呢!爸,我奶奶身体可好?” “你奶奶身体比住院时好多了!” “你对奶奶说:我放了假,就去看她。” 朱军告诉她:“你奶奶大概在这几天就来看你,原说要今天来的,我没有叫她来。” 丹丹不高兴道:“爸,你为什么不叫奶奶来?我可想奶奶了。” “你奶奶也想你,今天车上没有座位了。丹丹,你妈最近可好?” “我也不经常回家,上星期天回家看她的面色不是很好。”她问:“爸,我妈是不是又给你生气了?” 朱军不知该怎么答,他想了想:“今天咱不谈这事,今天爸就是专陪你体检的。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还可以。” 这时有人喊道,“丹丹,快去抽血。” “哎,”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对父亲说:“爸,光顾说话,忘了体检了。”说罢就向抽血处跑去。 朱军拿着衣服紧跟在后面。一直陪着女儿体检完毕。 中午,吃饭时他把丹丹带到一家不错的饭店:“丹丹,今天爸爸请客,你想吃什么就点吧。” 丹丹想了想,调皮地说:“我想吃螃蟹,还想吃烤鸭。” “好,只要我女儿想吃,咱就见样要一盘。”他把服务员叫过来,吩咐上一盘大个的螃蟹,来一只烤鸭。外带一瓶啤酒。 不大会,酒菜就端上来,朱军对她说:“吃吧!” 丹丹用筷子夹起一片烤鸭就吃。 “哎,先醮点酱,再配点葱丝,用面皮卷上,吃起来更有味,一看就知道没吃过烤鸭。” “在家我妈也买过,可不像这里这么复杂。爸,你也吃点。”说着,递给朱军一双筷子. 朱军接过筷子,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十分开心。他把螃蟹瓣开,将蟹黄用筷子挑出来,放在女儿面前的小瓷盘内。 “爸,我自己会搞,你快吃吧。” 朱军倒了一杯啤酒,慢慢地喝着。丹丹是不抬头的吃着,不到半小时工夫,丹丹就吃饱了。她用餐巾擦了擦手和嘴,“爸,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全是你的了。”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来,再陪爸吃一点。”说罢就用筷子又夹了一个螃蟹给了丹丹。 “啊呀,爸,你想撑死我。” “撑死你也得吃下去,好不容易和女儿下一回馆子,不让你吃足,你不说爸小心眼吗?”朱军命令式的对女儿说。 “爸,我真得吃饱了。” “再陪爸吃一个, 爸有话问你。” “好,再消灭一个,爸你要问嘛?” 朱军吃着菜说:“丹丹,我和你妈的事,你可能也听说了,你心里怎么想的?” 一句话问得丹丹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不高兴地说:“爸,我妈也问过我,我想不通我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丹丹,也许爸和你妈结合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既然你妈主意己定,非分开不可,我也没办法。” “爸,我知道你一直在让着我妈,你这一次不能再让她一次吗?” 朱军听得出女儿不同意分手:“这一次不是我让不让的问题,是法院说了算。晚上我准备再给你妈谈一谈。把你的意见也向她提出来。” 丹丹只管低着头一声不吭,手中的螃蟹丝毫未动,依然还是老样子。 “如果我真和你妈分开,你愿意跟我还是你妈?” 丹丹忽然抬起头,瞪着两只大眼:“爸,你们都想错了,既然你们分了手,我谁也不跟。我跟奶奶。” 朱军无言可对,他知道女儿内心是痛苦的,他不想在女儿面前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了。于是便安慰她:“丹丹,无论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你永远都是我和你妈的好女儿。天不早了你该上学校了。” 他把丹丹送到校门外。女儿向他招手告别时。他看出女儿的眼睛内滚动着泪花。他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落下了几滴心酸的泪水。 离开学校,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委,想叫丁书记劝一劝周萍,随便再谈一下他的扶贫计划。可不巧丁书记外出开会不在。他马上赶回家,没想到周萍中午就没回来,给周萍打电话,周萍说她己上班去了。有什么话等她回来再说。朱军感到口渴,拿出水瓶发现是空的,再看室内搞得乱七八糟,地板上茶几上到处是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霉气味。就像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似的。可想而知周萍这些天很少在家。 朱军从冰箱拿出一瓶可乐喝了两口,急忙把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让室内的霉气味向外散发, 然后就动手打扫卫生。他把地板一连拖了两遍,把室内所有的东西都认真地擦洗了。一真忙了近两个小时才算打扫干净。他知道自从他去故道以后,这房间就根本没有正式打扫过。因为以前这些活都是由他来干。周萍是从来不打扫卫生的。 他打扫完毕,打着煤气炉烧了两瓶开水。就开始忙碌着做饭,他打开冰箱一看根本没有什么东西, 只好到街上买了一些周萍喜欢吃的肉和蔬菜,炒了四样菜。又烧了一锅开水,就等着周萍回来下挂面了。可是到了7点,己超过下班时间1个小时了。仍不见周萍回来,一直等到快八点了。周萍才不慌不忙地走进房门,看见朱军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卧室。 朱军慌得一边忙着去热菜一边招呼道:“这么晚才来,你去洗个澡,我把菜热一下。”他发现周萍穿着一身非常漂亮的短裙,发型也变了,窄一看就好像年轻了许多。 不料周萍看也不看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她接着又问:“法院的传票收到了没有?” 朱军听说她吃过了,就放下手中的盘子,走进卧室:“收到了,周萍,咱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 “咱们之间己经结束了,没什么可谈的。” “可咱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况且还有丹丹这么大了。” “你不必说了,我主意己定。丹丹愿跟谁由她自己定。” “周萍,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你知道这样会给孩子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吗?我中午和她谈过,如果咱们分了手,她谁也不要,她要和她奶奶一起生活。” “我现在己顾不了这么多了,这种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有扶贫的权力,你可以不管不问我和丹丹的事,我也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周萍,我知道我本身有许多缺点,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周萍这才瞟了朱军一眼:“己经晚了,你就等着法院的判决吧。” 口气里明显带着一种不可更改的味道。 朱军仍不死心,继续劝她:“你难道不为丹丹想一想吗?” “就因为丹丹,我才这样做的,我不想让女儿跟你受苦。” “你说这就不对了,在物质上我是没有为这个家创造财富,但在精神上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得了吧,难道你嫖娼、停职这也是给女儿的精神安慰吗?”她没等朱军说完就插言道,“你快提出你的条件吧?” 朱军知道己无法挽回了:“那好吧,既然你什么也不顾,我只好依着你。条件就一个丹丹我留下,其余的家产全部归你。” 周萍当时没有语言。她考虑了一阵:“就让法院判吧。”说罢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其实,朱军也知道,市税务局有一位年轻的副局长和周萍是高中的同学,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去年离了婚。岂不知就在他去故道以后这段时间里,却和周萍打得非常火热。他想通过周萍父亲的关系,把局长调走自己取而代之。因为省税务局长是周萍父亲的学生又是他提拔的。所以他一直在缠着周萍. 并答应给周萍买一辆骄车。开始周萍没有答应。后来朱军发生了捐款,嫖娼案,这才决定和朱军分手。朱军被停职又进一步增强了她的决心,所以这次情愿不要女儿,也得和朱军分道扬镖。 朱军只好在丹丹的房间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朱军把填好的离婚协议交给了周萍,告诉她由于工作忙,开庭他就不来了,离婚的事由周萍看着办理,但丹丹必须由他抚养,家里一切财产包括房子全部归你所有。他说过就赶回了故道。 到了家,郑怀芝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对母亲说己无法挽回。周萍的态度非常坚决。 “那丹丹呢?” “我己对她说了,财产全部归她,丹丹必须归我抚养,否则,就不离。”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那就好,只要丹丹能不判给她,什么都好说。” “妈,昨天我特地去看了丹丹,中午我们在饭店吃饭时问她,我和你妈分手,你愿意跟谁?你猜她怎么说?” 老太太想了想:“可能是跟她妈。” “不是,她说谁也不跟,她跟奶奶。” 一句话把老太太乐得半天合不上嘴,两行老泪止不住落下:“我的乖孙女。奶奶算没白疼你……”激动地她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妈,你看你。”他说着递给母亲一张餐巾纸。 老太太接过揩了揩泪眼,对朱军说:“既然周萍那边定了,我看玉琴这姑娘不错,小军如果你不好开口,我去给她……” 没想到朱军立即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你瞎说啥,这边还未离掉,再说我现在己……”他突然又停了下来,本是说我己被停职,但他怕母亲担心,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太太以为他又有了新的对象呢,就问他:“小军,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妈,你想到那里去了,我的事以后不用你插手。” 这话老太太可不愿听了:“小军,我是你母亲,我不操心谁操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周萍是你一手定的,怎么样, 到头不还是分手了,你知道以前的那个被你赶走的陈怡吗?” “陈怡怎么啦?” 朱军只顾一激动说出了陈怡,突然觉得这时告诉她陈怡就在故道不太合适。就只好撒谎说:“听说她从省城一气去了南方,到现在下落不明。” “啊,”老太太大吃一惊,“怎么她没回去?”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还不清楚. 妈,我得去李庄了。”他说着就要走。 老太太忙叫住他,“今天早上有人送来一份什么传真 ,在桌上呢。” 朱军一听就知道是潘教授的扶贫方案,急忙从桌上拿起看了看,高兴地对母亲说:“妈,其它事以后再说,我必须马上去李庄。” 老太太看儿子着急地样子,以为又出什么事呢。忙问:“没出事吧?” “是好事,妈,我走了。”说罢就匆匆离去。 朱军马上赶到李庄。立即通知召开党员会议,他首先把方案向大伙念了一遍,方案是这么说的,北边沙滩通过土样分析和论证,利用挖渔塘的粘土,来改良其它土壤,渔塘可以放养一些经济价值高的鱼类,当年就可收益。改良后的土地非常适应发展银杏栽培和种埴牧草,发展养殖业。根据本地资源还可以搞水果加工。这样既解决了水果销售问题,又增加了经济效益。上面还说为了更好更快地实施这一方案,潘教授准备申请一笔黄准海开发基金。下面还专对银杏的经济价值进行了一番论述,说银杏就是通常说的白果,它的叶子可入药,果实不仅在医药上有收敛、镇咳、定喘、祛谈、解毒之功能,也可医食兼用,做菜、制羹及做糕点,孔府有一道名菜‘诗礼银杏’风味别具,而驰名天下,主要原料就是银杏。在宋代就己引起重视,诗人杨万里赞美银杏:深灰残火累相遭,小苦微甜韵最高,未必鸡头如鸭脚,不防银杏伴金桃。所以,它不仅营养丰富,而且经济价值相当高,易种植,好管理,十年每株可卖三百元以上。缺点收益较慢,投资过大。如种埴牧草,利用水果加工产后的果渣。都是养殖奶牛的上等饲料。当年就可见效。望参考选择。 李长军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挖渔塘改良土壤,裁植银杏是个好主意。不过种牧草养牛,我以为不是太好,因为前几年就养过牛,可亏了本,群众恐怕不乐意。” “对,那次养牛可把百姓坑苦了。”张锅子接着说,竟他俩这么一说,其它人脸上马上显露出一种不安的表情,好象有一种谈牛色变的感觉。 朱军不解地问道:“老李,怎么回事?” 胡明见似乎知道一点:“听说以前养过一次,还死了几头。” “死了几头,那得结巴着说,实话告诉你,那一次就死了50多头。” 李长军看看他说。 “到底怎么回事?” 朱军又问。 胡明见大吃一惊:“死这么多?” 李长军叹了一声气:“哎,那是不让对外说,怕影响梨树镇的形象。” “长军,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长军没说就笑了:“这事一提就觉得可笑,九二年现在的吴县长任梨树乡书记,冯辉任乡长时,为了把经济搞上去,吴县长提出要在李庄搞一个养牛示范村,当时为了配合这次养牛,还编了几句顺口溜:站在大堤向南看,村村黄牛一片片,牛皮可做鞋,牛肉做牛干,出口到外国,能嫌大美元,牛粪当肥料,骨头可熬胶,满身都是宝,百姓乐得跳。” 毕作先他们被他说得顿时大笑起来。 李长军也笑着:“可笑的还在后面呢?”, “噢,还有可笑的,快说说!”毕作先催他道。 “有一天,吴书记来找俺说:为了把咱们乡的经济搞上去,咱们准备在全乡推广养牛致富,我想从李庄开始,逐步扩大,这养牛一是好养,二来呢,这牛满身是宝,牛皮可做各种皮革,肉可以吃,还能出口,骨头可以熬骨粉,牛粪可以种地,连牛毛都可以织毯子,一个母牛每年还可以下一个牛犊,也得卖几百元钱吧,如果每户养上5头,用不了两年,咱们梨树乡不就成了闻名全国的养牛乡了吗? 到那时农民的小洋楼一盖,小轿车一开,说不定这经验马上就要向全国推广。 我当时乐得合不上嘴就说:“照你这么说,每户养4、5头牛,每年的收入就是几千块,要是养7、8头就是上万块,那咱们就养吧,不过,这买牛可需要钱?” 吴松林告诉他: “老李,钱的事,我已和信用社说好,先贷给点,等咱们赚了钱,再还它,不过,咱们自己也得拿一部分。” 我着急地问:“能拿多少?” “为了提高百姓的养牛积极性,咱们按牛发贷款,这批贷款是支援农业的无息贷款。” 我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他问我:“这样村民买一头牛,信用社就贷给500元,你看这样可以吧?” 我心想一头牛现在一般在700-800元之间,这样一头牛要贴上二、三百元钱。划得来就答应道,“可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以吧,你是支书,这个村的任务就交给你,动员吧,这事先不要对别村讲,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回话。” 我当时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谢谢你,吴书记,俺一定说服村民,争取多养。” 他走后,我是逢人就说,见人就讲,总算动员了122户愿意养的,并签订了养牛协议。 过几天我去镇里找吴书记告诉他俺们村已经落实了122户,愿意养240头,协议也签了,贷款的事你看何时能落实。 他想了想后说,“贷款已落实好了,不过咱们可得有个条件,二百多头有点少,信用社说了,见牛后才能给贷款,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先买牛,后给贷款,每头牛500元分文不少。不过这牛数一定要超过1000头。” 我一听吓了一跳,1000头,那有这么多钱。就犯难了。 他说:“你想想,老李,如果先放贷款,他们拿到钱不买牛了,贷款又要不上来,不就坏了事吗?我看这样.”他小声嘱咐我,实在不行就去借一些。 我想了想后点点头:“也是这个理,那俺回去再和百姓谈谈,多想点办法,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先借一些。” 他又说:“老李,这事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为提高百姓喂牛的积极性,我再和信用社的领导说说,每头牛暂给一百元,这样也能解决一点实际困难,我已向县和市里汇报过,下个月丁市长要带人来参观咱们这个养牛示范村,牛呢,当然越多越好,还要请电视台摄像,准备挑选几个养牛大户作一个典型进行奖励,这些可是要经过实地评选出来的,这个贷款呢?就按那天实有的存栏数发放,我让信用社的同志专门去点数,从现在起,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看怎么样?” 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了想说:“俺看可以,先按每头一百块,就按那天的实际牛数再发第二次。” 我回到庄上就开始动员群众,说:“吴书记说按那天的牛数发贷款。有一头就是500元。” 一村民听后说:“这个主意不错,只要是有一头就是500元,我自己可以借他十头来。” 李长军说到这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胡明见忙掏出打火机连忙给他点着问:“后来呢?” 李长军抽了一口说:“后来就更热闹了。那一天为了给吴书记抓面子,十里八村的牛都被借来了,借不到就租。一头每天租金30元。”我自己借了3头租了4头加上买的一头,一共8头,觉着就不少了。 毕作先惊奇地问,“原来是租来的。” 李长军认真说:“你想,不租,上哪儿去借这么多牛?想不到,最多的一家租了22头,我当时也懵了,不办吧,丁市长马上就要来,办吧,这完全是弄虚作假。最后一想,还是办吧,不办群众的贷款就没了,再说回来在吴书记和冯乡长面前也不好交差。那天不亮我就起来张罗欢迎领导的横幅、标语,还专门组织了由学生组成的欢迎队伍。一直等到中午,几次派人打探,不见人来,后来才知道丁市长因省里来人不能来了,推迟到明天。这下热闹了,全村人到处去借草,忙得不可开交。”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脚,“我急得一不小心,被一头公牛踩了一脚,当时整个脚面肿了起来,到医院拍了个片子,一看,有两处 骨关节错位,疼得我一夜没有睡觉。” 胡明见他们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的,李长军也笑得不得不停了下来,毕作先笑得眼泪也流出来:“你快说后来呢?” 李长军擦了擦眼睛:“后来就更不能提了。第二天,我的脚肿得也不能走了,只好让强国拉着,又重新组织欢迎队伍,谁知等到了中午,乡里来人说,省里的干部没有走,丁市长明天才能来,我一听头就像炸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似好,已到这一步,也只好再等一天吧,不料下午突然有头牛得病死了,我听了,马上叫人拉着我去看怎么回事? 又让人到乡里把兽医找来,兽医看过说像是霍乱,必须马上隔离。这么多怎么隔离呢,这说着就到了晚上,村上的人一听是霍乱,跟开锅似的,别问是什么房子,先隔离开再说。我记不清是谁家刚办完喜事,就把牛牵到新房隔离起来,弄得洞房成了牛屋。” “是东头的李忍。刚娶了媳妇。”一个插言道。 “对,对,就是他,这一次数他租得牛最多,也赔的最多。” 顿时又引起一阵大笑,毕作先笑着说:“马上就可以拍一部喜剧电影了。” “下面,还有呢!不料一夜竟死了30多头牛,满村人是鬼哭狼嚎,前两天那种高兴的劲也没了,折腾得我两夜没有合眼,还好,听说丁市长天一亮就来到县里,又鼓起精神进行欢迎,幸亏丁市长那天来的早,看过后,拍了照,讲了几句话就走了。都以为没有什么事了,可信用社的同志没有来,我找到吴书记,问怎么回事,说他们中午统一考试,下午过来。我当时一听就急晕了,吴书记忙叫人把我送到医院。丁市长问吴书记怎么回事? 吴书记说是看到丁市长亲自到李庄村,有些激动。” 毕作先笑得捂着肚子:“别说了,别说了,再说肚皮就笑破了。” “到了医院打了一针,就马上回村。又发现死了10多头,村上的人看到这霍乱一旦传染上,牛一伸脖子,一瞪眼就死,吓得也顾不得等下午信用社来点数了,忙着把租来的牛就送走了,就这样送着送着,又死了几头,还有的送到家又死的,等到下午三点半,信用社的人来点数,就剩128头牛了,这些的确真是买的。” 李长军笑得也说不下去了,胡明见躺在床上直打滚。 “最后呢?”朱军笑着问道。 李长军强压住笑接着又说:“那一次的确给吴书记争了光,也露了脸,电视上也放了,可村上老百姓连租牛的费用,以及赔偿人家死牛的钱,花去了10多万元。我正要去找吴书记,没想到他先来找我,问:‘怎么搞的? 这么多牛,信用社就数128头,到底怎么回事?’我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实话实说,不料吴书记听后大发脾气,就批评我你这不是存心弄虚作假,欺骗领导吗?谁叫你们去租牛的? 我是叫你们去买牛,实在不行就借几头,没想到你们给我搞出这么一场闹剧,让领导知道,叫我以后怎么干工作呢?后来他生气地说,这事我不问了,你看着办吧。我当时就傻了忙哀求他:吴书记,这些可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办的,我们不会办事,才造成这样的后果,吴书记,求求你,反正这也是给你长脸,你就想个办法吧?’最后他想了想,说:‘这件事可不能再张扬,不准对外界透露。’我点点头,他又说:‘我让信用社给你贷20万元钱,把损失补上,这批贷款必须三个月后才能给你们。’我问:‘为什么?’他说,‘为了保险起见,只要你们不声不响地把事情压住,不向外界透露,就给你们,而且这批贷款不要还利息. 否则,别说贷款没有,就连你这个支书也得撤职。’我立即答应,就这样事情才算完了。可是到现在贷款还没还上.” “想不到,最后的罪魁祸首,竟落到你身上。”毕作先笑看说。 “可不,你看看,为吴书记办事,罪过全是我的,我这脚到如今还有两个疙瘩呢!” “那剩下的一百多头呢?”毕作先又问道。 李长军答道:“那次一共损失了十三万多元。群众一看这养牛风险太大,谁也不愿意再喂牛,全部减价卖掉了,所以,你一说养牛,全村人肯定没有一个赞成的。” 胡明见笑着:“也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朱军听了李长军讲完,沉思了好长时间才说道:“这都是弄虚作假造成的后果,它不仅哄骗了上级,而且还坑害了百姓,所以我们必须接受这个教训,办事一定要实是求事。今天把大伙召集来,就是想听一听大伙对方案看法。还有我没和大家商量。我就答应给潘教授他们百分之三到六的收益。” 李长军第一个说道:“朱书记,我看可以,别说百分之六,如果能把庄后两千多亩沙土改良好, 我看百分之十也不多。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你就领着俺们干吧。一切都听你的。” “对,你就是俺的主心骨,就领着俺们干吧。”大伙纷纷赞成,情绪十分高涨。 “不过,这挖渔塘改良土壤可不是小事,据潘教授要挖三米深,把下面的粘土运上面来,长军,咱们村能出多少劳力?” “差不多四百吧。” “每人每天能挖多少土方?” 李长军想了想:“连挖加运每人每天可以挖三方吧。”, “每个人每天按三方计算,一天1200方,一亩渔塘是1980方土,这么计算下来,三天可挖二亩渔塘,改良六亩沙滩,这块沙滩你们丈量过没有?到底有多少亩?” “以前栽树时量过,大概将近三千亩。” “这么多。” “就因为多老百姓才穷的。” “按这个速度要改完需要二年多,不行,时间太长,咱们得想个办法,必须在一年内改良完,否则会耽误来年的种埴。”朱军考虑着说。 大伙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好大会,也没说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方案。 张锅子坐在砖头上一直在抽烟,没有发一句言。他提出:“朱书记,我有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快说说看。” “我想按人口全部分到个人,渔塘谁挖是谁的,不论你用啥法必须到一年把地挖完,如果挖不完就全部收回来。” “这法倒可以。”一部分人赞同。 朱军想了想说:“这也是个法,不过,这样会不会造成混乱,我认为新挖的渔塘和改良的土地权不能有个人所有,经营权必须由集体所有。根据以往来看,土地过于分散,不适应大面积耕作,我看可以采用土地入股。由集体统一管理,实行分红的方式。这样既便于管理又能达到共同富裕的目地。” “这样是不是又回到改革以前分田到户的状况了吗?”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朱军解释道:“分田到户,只能治穷,解决温饱问题,而不能致富。要想奔小康真正富裕,必须走共同致富之路,所以极少数人富裕是不能达到成个小康水平的。老毕,长军你们说呢?” “朱书记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是个理。我看不论用什么法只要让百姓富起来,就是好法。”李长军点着头说。 毕作先说:“不论怎么说能把沙地改良成好地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最后通过讨论,形成了决议,先将沙滩按八个小组分开,为了提高大伙的积极性,由组分到人,原则有人出人,没人出钱,无人无钱者,只好转给别人。不论用什么法一年内必须完成任务,完成者将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为确保质量。由毕作先和胡明见负责土方验收。具体挖塘治沙方案是;塘挖三米,把最下面的一米粘土拉到沙滩上,再将上面的一米半沙土回填塘内,实际塘深一米半。 决议定好以后,为了争取时间。他们连夜就召开了村民大会,宣布了挖渔塘以及改良土壤的具体方案,村民听了这个消息,顿时一片沸腾,纷纷赞同。 第二 天,通过帐量属于李庄的是两千八百二十一亩,从南边规划出了八百二十一渔塘区,区内按五亩一口渔塘,塘之间有一条五米宽的隔离带。中间还规划了一条南北公路直通村里。每口渔塘的北面就是所要改良的沙滩。 一场洪洪烈烈地挖塘治沙战役,就这样在李庄北边的沙滩上正式打响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齐上阵,一个个手拿铁锨。好多是被叫来了亲戚朋友,只要能用的人力的全用上了。他们先将渔塘上层的沙土用机动三轮车运到事先规划好的地方堆了起来。再将下面的粘土挖出来运到沙滩上。整个工地是人来车往,热火朝天。 这几天张华君为了尽快查清孙江涛的案子,亲自去四川,经过几天的追捕,终于将张明擒获. 昨晚凌晨三点才下火车. 今天一大早, 没来及向李朝阳汇报,张华君就让李昌林立即对张明进行了审讯。可是审讯并不顺利,无论怎么问。张明就是不开口。 李昌林看着张明说:“张明,你要放明白点,如果我们没有证据,也不会把你从四川逮回来。” 张明看了看李昌林,仍然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李昌林继续说道:“你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马上供出指使你的人是谁,减轻你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二是不交待保持沉默,所有的罪行有你自己扛着。” 张明抬头看看他,刚要说话,李昌林手机突响,他掏出:“喂,我是李昌林……噢,是李局,有什么指示?……,好,这就样吧。”说着,合上手机对张明,“我要去开会。今天就审到这里吧。回去好好想一想。” 李昌林吩咐把张明带走,马上来到张华君的办公室,对张华君说:“刚才李局打电话说朱军下台了,牵涉到改革的案子暂缓审理。让我去城南办一个案子。” 张华君听后想了想:“朱书记下台,跟审案有什么关系?不行,我看不能停,不让公开审讯,咱们就秘密进行,昌林,你去吧,张明我来审,一定要尽快把幕后人找出来,也好给孙书记一个交代,出什么事我承担。” 李昌林会意地点点头离去。 经过一天的秘密审讯,开始张明死不承认。后来在张华君耐心的攻心战术和强硬的证据下,张明不得不败下阵来,交待了全部经过。 等李昌林回来,张华君告诉了他:“重大突破,张明招供了!他承认是徐勇和陈小涛让他干的,两万元酬金” “果真是他们俩个,排查时我就怀疑到这一点。”李昌林呼地站起,总算松了一口气。他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张华君沉思了好一会,他小声对李昌林说:“暂时不要声张,只要牵扯到陈小涛,李局不会不问的,先停一停,看他如何反映?” 晚上,李朝阳把陈怡约到香村别墅.认真地对她说:“孙江涛的案子,可能牵扯到小涛。” 陈怡听后占当时就惊得不知所措:“什么,怎么牵扯到他?” “我也不清楚真实情况,他中午告诉我,让我想办法把张明放了,我想他一定参与了此事。” 陈怡仍然不相信:“他怎么能参与呢?” “他是想为李桂兰报仇?” “我的天哪!”陈怡这才恍然大焐。吓得她尖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只眼都直了。 “所以,张明被抓回来,他就找到我,幸亏孙江涛没死,不然这事就大了。” 陈怡浑身发抖:“朝阳,如果真是这样,你无论如何,要救他一把,不然,我无法向他的父母交待。” 李朝阳过去搂住陈怡安慰她:“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安排,朱军反正下台了,公安局又是咱的天下了。” “你别说这么好听,如果小涛出了事,我可给你没完,我把成个心都掏给你了。” “我己给李昌林说了,让他暂缓审理,等两天我安排把张明放了,不就完了吗。只要我干局长,你放一万个心,谁也不会对小涛怎么样。” 李朝阳刚说完,正要和陈怡亲热。手机突然响起,是于兴农打来的,让他过去一趟。他只好从命,“我先去于总那里。”说着,在陈怡的脸上吻了一下离去。 李朝阳走后,陈怡沉思着自言自语:“难道这是上帝安排的,和朱军的事刚了,又把小涛给牵扯进去……” 她想着忙拿起电话,拨通了小涛的手机。想问明白:“喂,小涛,你今天找李局长,没有你的事吧?” 陈小涛回答说是一个朋友让他问一问,没他什么事。 “没事就好,小涛,可别在外面惹事,姑一直在担心你……好,再见。”她放下电话,尽管那颗悬在噪子眼上的心暂时落了下来。但是仍然让他不踏实,因为她太了解小涛了。 第二十三章 梨树镇这些下岗的职工,每天都要到镇政府去闹,要求恢复工作. 李桂明坚决不同意。后来被这些人闹得实在无法工作。他只好把办公室的门一锁。名义上去乡下搞调查了,实际上还不如说是避难去了。 虽然改革被迫暂停下来,但梨树镇的治安环境在胡思民的大力惩治下大有好转。以前频频发生的盗窃案现在明显少多了。老百姓的心也安宁了。这不得不说是孙江涛上任后的一大功劳。 不仅治安环境得到了改善,而且以前的盗窃案也先后破获了一些。并抓获了一批偷盗份子和几个销赃人员。于兴贵家的抽水泵也有了下落。据销赃人员提供的线索,这个水泵是王卫东卖的,胡思民得知后,马上吩咐人去李庄抓王卫东。民警到了李庄才知王卫东去医院照顾孙江涛了。急忙回到所里向胡思民报告了这一情况,胡思民也有些为难了,他考虑一番准备亲自去医院一趟,向孙江涛汇报此事。 胡思民到了医院,看见王卫东正挽扶着孙江涛去厕所。也过来帮忙,孙江涛不让,说有卫东自己就行了。从孙江涛的状况可以看出,伤势恢复得很快。 孙江涛方便后回到病房,王卫东递给他一个毛巾,他擦檫脸上的汗水,躺在床上问:" 老胡, 有什么事吗?” 胡思民让王卫东先出去一下。 “不用 王卫东不是外人,这些天全是他照顾我。” 孙江涛看着胡思民说 “我知道,但这事必须给你自己谈。” “噢,这么神秘,那好,卫东你先到外边去。”王卫东点点头就出去了。“是不是镇里又出什么事了?”孙江涛急忙问。 胡思民把门关上告诉他:“镇里还是那样,下岗职工闹着上班。李县长不肯一直僵持着。” “唉,本想帮助朱书记大干一场,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让人实在痛心呀!” “哎,孙书记,今天我来是为王卫东来的。”胡思民把话题转了过来。 孙江涛不明白怎么回事,忙问:“卫东有什么事?” “你还记得你上任,咱俩去查岗,于兴贵家抽水泵被盗。赃物现己追回,据销赃人供述是王卫东所为,我派人去抓他,才知在你这里,你说该如何处理?” “这小子还有这个坏毛病!”孙江涛听后非常气愤,就马上吩咐胡思民:“你把他带走吧!” “可你病房里没人也不行呀?” “没事,我能照顾自己。” “不行,不行,我看这样吧?我暂时不带他,你先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只要能承认错误,反正赃物己追回来,如没别的事情就算了。” “按法律该怎么处置?” “法律对他这种小偷小摸也是教育。最多拘留几天罚两个款。只要不是惯偷,没什么大的案件也无所谓的事。况且你这里还需要他。” “我这里不要紧,可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案情。” “据现在掌握的材料,还没发现他有其它案件,就让他留在医院吧。” 孙江涛想了想说:“好,就交给我处理吧,我也当一次办案人。” 胡思民很快离开了医院。 王卫东走进病房. 孙江涛问他:“卫东,咱们相处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和我都是直性子人,做事说话都是直来直去。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不知你说不说实话?” 王卫东立即表示:“孙书记,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朱书记和你了。你有什么话就问吧,如果我不说实话,就让天打五雷轰。” “哎,卫东,我可没让你发誓。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好,我问你于兴贵家的被盗是不是你干的?” 王卫东没想到是这事,他当时就低下了头,过了一会重新抬起,看着孙江涛承认道:“不错,是我干的。” 孙江涛一听他承认了,点点头说:“还算是条汉子,卫东,你为什么去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他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我也不想去做贼,可我娘急需看病,我爹为我说媳妇借了好多债,我结婚又急需用钱。不得己才这样做的。再说我作贼并没有糟蹋百姓,我是有目标的。我偷得都是贪污百姓的东西,像于兴贵家的水泵那是化工厂的东西,我花了5000块我应该得一份。还有……”他说到这里急忙起身把门关上。接着说,“孙书记,你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我不仅偷了于兴贵家的水泵,还偷过冯书记的东西。”说他是个直性子一点不错,不仅承认了水泵是他偷的,没想到连偷冯辉家也坦白了。 这让孙江涛大吃一惊:“你说冯辉老家也是你干的?” “对,这事除你以外,谁也不知道。不过,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怎么,你还偷了谁家?” 王卫东摇摇头说:“就这两家,是冯辉家的事,那天晚上,冯老家有电影。他老母亲和家人都去看电影。我撬开他家的门,在他家写字台抽屉里我发现有个夹层,我以为里面一定有好多钱,想不到里面就一个存折和一个小笔记本。一分钱也没有。我把存折和本子装好,发现桌子里有两瓶古井贡,就顺手拿走。到家一看存折吓我一跳,十万元!三年死期的。又不能去取!我再看本子里面好像是个帐本……” “什么,帐本?”孙江涛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急忙插嘴道。 “看样子是个帐本,可里好多英文字母看不懂。钱也取不出,就让我连折子加本都藏在俺东屋墙缝里了。” 孙江涛想了想:"卫东,你是否能回去把那个本子拿来,让我瞧一瞧。” “瞧可以,不过我走了,谁照顾你哪?” “不要紧,你快去快回,这样吧,为了节省时间,我这里有钱你去租个车。”他说着就忙着掏钱。 “那行,我就听你的。” 孙江涛递给他一张百元票子,又特地嘱咐他:“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王卫东说:“记住了。”接过钱就走了。 大概过了有一个半小时的光景。王卫东就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他把本子和存折取交给了孙江涛。 孙江涛一边接一边吩咐他:“快把门关上。” 王卫东回过身关上门,用毛巾擦了擦脖子里的汗。 孙江涛翻开账本,只见上面记的像是流水账,有好多英文字母,总计十二页,第一页上写:92年8月5日+a 12万,8月17日+a 18万元,8月30日+a 50万,一直记到97年10月6日-c 10万,10月24日-b20万。孙江涛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这上面记得到底是什么? 他又看看存折的确是十万元,上面的是冯辉母亲的名字。就对王卫东说:“卫东,这两样暂时有我替你保存咋样?” “行,我原打算寄给上边的,可还怕落到坏人手里,后来准备交给朱书记,他又被停职了。” 孙江涛又一次嘱咐他:“不要对任何人说,过些天我好了,把他交给周书记,也许会有用的。” 李庄村的挖塘治沙工地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计划能出四百劳动力就不错了,谁知到了第三天竟达到上千人,本村的没有外村前来帮忙的多。 朱军他们跟着大伙装了一天的土,手就磨泡了。到了晚上就感到腰酸背痛。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疼得深夜无法入眠。早上起来拿刷牙就如同拿着一杆大捧似的。到了工地,铁锨就好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扬不起来了。 王援朝对他们说:“这活根本不是你们干的,我看你们别干了。” 朱军反对道:“不行,决不能搞特殊,既然我们下来就是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的,这点苦算什么?我随父亲下放柏城时。就替我父亲挖过河,这种活我干过,头两天是有些累,干长了就好了。” “朱书记,我有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哎,这又不是文化大革命,说说听听。” 王援朝说:“昨天,我听了潘教授的致富方案,有一个搞水果加工,我听说李光在淅江就是搞水果加工的。开始是搞水果销售的。后来改为水果加工,说他有几百万资产,如果想法让他回来投资不是更好吗?” “这是好事,这几天我也想找个投资人,可一直没有合适的,这个李光倒是一个,不行咱们先给他联系一下。” “光联系恐怕不行,你有所不知,他以前在家时,就在南地里盖了一个水果罐头厂。” “是吗?那为什么不干了?” 王援朝告诉他:“光办厂的手续就办了两个多月。还没办起,由于是大田地,房子还没盖好,土管局和城建局非让拆了不可,还要罚几万元。他生气就把砖卖了,说不在家蹲了,就把全家搬到淅江去了,没想七八年工夫他就发展这么大。” 朱军明白了,原来是投资环境造成的:“看起这个人很有经营头脑。不然也不会发展这么快。”他沉思片刻又说:“援朝,你摸一下他的详细地址,看他和谁家的关系好,不行咱们就去一趟。” “他和长军是近门,和我的关系也不错,原来那个厂子就是我帮助建的。听说长军的儿子强国和魏老板的女儿就在那里。” “这么好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讲呢?” “当时那小子走时,就发誓不再回来,前天晚上开会说水果加工,我忽然想起他,可不知他是否愿意来投资。” 朱军满有信心地说:“只要投资环境符合他的要求,我想他会回来的。先别问他来与否。咱们必须亲自去一趟。这样吧,你去和长军说一声,咱们一块去。” 王援朝看到朱军非常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在说什么:“行,我这就去找长军。”他说着向东走去。 朱军又喊道:“最好明天就去。” 王援朝回过脸向他点点头后继续向东走去。他找到李长军把朱军的意思一说,李长军正想去看儿子,马上就答应下来。 他们三个到一块很快就说好,决定乘明天下午6点多的火车前往温州。 笫二天,吃过中午饭己经两点多,他们乘三轮车到了县城,朱军让王援朝他们先去车站,自己想回家看看母亲,好几天没见她老人家了。 他赶到家。郑怀芝告诉他,法院说明天就要开庭了,丹丹是否由我们抚养还是未知数。她心里一直放心不下。 朱军对她说让她放心好了,丹丹一定判给咱们。 可老太太依然担心,她说,万一法院判给周萍怎么办?她想让朱军去法院找找人。 “妈,我今晚就得出差。车票己买好了。” 老太太一听他要出差,当时就急了:“难道你不想要丹丹了?出差要紧还是孩子要紧?” “我己给法官通过电话了,明天就不去了,协议上也写得清清楚楚,他们说会尊重我的意见,现在就看周萍了,除非她不离了。” 老太太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问这大热天又上那儿去? 朱军告诉她去温州。 “路上要当心,吃好睡好,你看你这几天又黑又瘦,是不是没吃好,过一会让玉琴给你整点好吃的。” “妈,我就是来看看你,车站还有两个人呢,我马上就走。” “你怎么不把他们一块带来,等吃过饭再走呢?” 朱军告诉她,6点半的火车来不及了。 老太太责备儿子:“你看你也不知忙些啥?多亏有玉琴照顾。小军,等你离了婚,抓紧和玉琴定下来,妈也就了了一件心事。” “妈,我的事我会处理的,等过了暑假,就把丹丹的户口和学藉转到故道来,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丹丹了。加上莲儿你就有两个孙女了。咱们一家四口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不是挺好吗?” “好是好,你一天不成家,妈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朱军一看时间不早了,也不想和母亲再说这些事,便匆匆告别了母亲向车站赶去. 他到了车站不大会,火车就来了,这是一班直达杭州的客车,还好车上的人不是太多,上去不大会就都找到了座位。虽说不在一起,但也相隔不是太远。或许是他们太劳累了,还没到徐州站就不知不觉的全睡着了。列车过了宿县开始查票。朱军被乘务员叫醒,他突然发现怀中的皮包不见了,他不由地大吃一惊,坏了,钱和车票以及身份证全在里面。他只好向乘务员解释,可是他们根本不相信。想找身边的旅客证明一下,不料原来几个旅客都在下车了,问刚上来的都说不清楚。他又找来李长军和王援朝作证。可乘务员说你们自己作证不起作用。最后把朱军他们交给了乘警,无论他们怎样解释,这位乘警不仅不相信,反而说他是故意逃票, 并把他们三个一同带到餐车上, 非让他们补票不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补票吧,身上没有钱。就李长军口袋里有50块钱外,王援朝身上根本就没有装钱。这也是朱军来时安排好的。总计还有50块钱。别说补票了,就连吃饭的钱也不够, 这怎么办呢?三个人都非常着急,李长军指着朱军对乘警说,他是故道县县委书记,可乘警说你说他是省委书记证据呢?是啊,可朱军身上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一件也找不到,这下可把他们难住了。 无论说什么,乘警就咬着补票放人,不然就在这里呆着,交给下一站派出所处理。王援朝实在忍不下去了,他问乘警你是不是和小偷一伙的?乘警更加恼火了,非要把王援朝拷上不可,双方各不相让,大吵了起来, 眼看要闹大.。幸亏列车长从餐厅路过。听了他们解释后,看了看他们三个对乘警说:“先让他们回去吧。等天明再说。” 乘警只好服从。这场风波算暂时告一段落。 次日上午列车到达杭州,列车长吩咐乘警把朱军他们交给杭州站派出所处理。到了派出所依然是补票放人,这下可麻烦了,他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招了。一个民警提醒他们,问他们是否在杭州有朋友可以找他们帮忙。朱军突然想起有一个同学在杭州宾馆工作,急忙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送一千元来。这个同学接到电话马上赶到车站,事情才算了结。不然他们别说去温州了。就是杭州火车站也休想出去。 他们在那个同学的帮助下,很快乘上了去温州的列车。 到达温州的时间是凌晨二点,李光亲自到车站去接他们,并在宾馆为他们定好了房间。第二天又热情地设宴招待了他们。 开始李光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并不知是来让他投资的,饭后当一接触正题时,李光就不那么热情了。他婉言拒绝道:“我现在虽说有两个钱, 可厂子运转需流动资金,而且还有一个厂正在建设中,资金全压在上面了。根本没有闲置资金。” 朱军告诉他:“李总,来时,援朝和长军把你的情况都对我了。咱们家的投资环境是有不进人意的地方,但通过这样年的努力,有了很大的改善,况且李庄北边的二千多亩土地己开始改良,我们己经和省农大签了合同,他们以技术入股,按收益的百分之人三提成给他们,如果没有利的话,他们是不会签合同的。他们所制定的致富方案中就有水果加工,把加工过的果渣作为饲料,再进行发展养殖业。他们保证三年内,李庄人均收入,从现在的不足一千元增加到四千元。投资的方式以股份制,他们己和科迪集团取得了联系。北边的土地全部由科迪集团经营。如果咱们自己有能力,何必叫他们经营呢?” 王援朝接道:“李光,朱书记说的都是真话。何必钱让别人赚走呢?现在的李庄可不像以前了,自从朱书记来到咱们庄,不到三月,就把自来水安上了。北边土地改良己正式开始。李光, 再说,你总是李庄人吧,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你可不能光顾自己富,就不顾 乡亲们一点。” “援朝哥,我李光虽然是被迫出来的,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是李庄人。可是我现在的确有难处,总不能放下这边,去投资那边吧。” “如果真有难处,就算了。还是让农大联系吧。李总,李庄的乡亲们随时欢迎你回李庄看一看,如果愿意投资,随时可以给我们联系,条件吗有你定。只要能让乡亲们吃饱饭就行。” 李长军看到李光一点诚意没有,生气地说:“李光,朱书记这次来由于皮包被偷,差点被车站扣住。你再看他的手。”他说着猛地翻开了朱军的右手,一只手上的血泡就有五.六个:“一个县委书记, 一个外地人为了咱被停职,他能为李庄付出这样的代价,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 朱军马上制止道:“哎,长军,现在是市场经济,李总的顾及是有一定道理的。投资就讲求收益。必须有利可图,才能有吸引力。今天不谈这个了。长军,你不是要看儿子吗?” “昨晚强国值夜班, 我没告诉他, 强国和小玉马上就来,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李光说。 李长军问:“李光,你让强国干啥活?” “强国负责管理,小玉在车间。” 不大会强国和小玉到了。大家见了面相互问候,小玉显得有些害羞似头,连话也不敢说, 好不容易喊了一声爸, 把李长军乐得不知如何似好? 王援朝开玩笑道:“小玉,你大去强国家要人,如果不是工作队,你大就把强国家的房子扒了,孩子, 你大不是嫌俺村穷吗。好好干,在这里多学点技术,将来咱回家也搞个厂子叫你大看看。” 当强国知道他们是来动员李光回家办厂的。就高兴地说:“朱书记,如果咱家办个水果加工厂准能赚大钱。我这些天就琢磨这事。没想到你们也想到了。” “噢,出来不长,思想观念就有改变,这可是好事。强国,交给你个任务,在这里把技术学好。回去我给个厂长干干。”朱军鼓励他。 “朱书记, 你们不来年底我和小玉就准备回去贷款办个小型加工厂, 如果咱村真能搞水果加工, 咱们家乡的水果也不愁没有销路了, 年轻人也有活干了, 这可是件大好事.” “可就是缺乏资金.” 王援朝插嘴道. “只要有人, 有技术, 资金咱们再想办法.” 朱军满有信心地说. 由于李光不愿投资,朱军他们感到有些失望。两夜没有休息好了。晚上,朱军洗过澡正准备休息。 突然手机响起,他打开一看是丁小川打来的,丁小川告诉他一个让他非常振奋的消息:"上次朱总理指派的两个记者在内参上表发了一篇《关于故道县问题的调查报告》,报告证实了他所反映的问题基本属实,朱总理并作了重要批示,他认为故道出现的问题,虽非全面情况,可问题在于我们往往把一些好的情况当作全面情况,而误信了基层干部的‘报喜’,忽视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也是新时期出现的新问题,扭转党风,惩治腐败,以及减轻农民负担和农村基层机构改革已成为关键问题,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要尽快找出解决农村问题的办法。” 朱军情不自禁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不愧是总理。” “哎,温家宝副总理的也作了指示,基本上赞同你的观点,中央在制定对策。因此市里准备恢复你的职务.” 朱军太激动了,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对着手机点头。 丁小川在电话里又说:“听说你小子把农大的教授搬到李庄去了,准备把沙滩变成良田。搞了一个挖塘治沙方案是吗?” “己经实施了。” “好啊,这可是件好事。不过,你不要把目光盯在李庄,要放大到全县懂吗?” “是,丁书记我听你的。” “明天让张海生去宣布复职的事,尽快进入角色。” 朱军忙说:“明天不行。我现在温州。” “你跑温州干吗去了?” “来学习技术,明天就回去……好,再见。”朱军合上手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马上把这个消息打电话告诉了李桂明和陈玉琴。 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返回。临走时李光不知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昨天的主意。也许是朱军的行为感动了他。他对朱军说:“朱书记,昨天晚上我认真地思考了,我准备把新建厂子压缩规模。抽出一部分资金投资家乡。不过,我有个要求,咱们实行入股经营,技术和设备以及销售全有我负责,你们负责土地和厂房以及办厂的相关手续。我控股百分之六十怎么样?” 朱军想了想,马上答应了他, 并赞扬道:“看起来李总对家乡还是有感情的,我代表李庄的老少爷们谢谢你!” 就这样他们很快达成共识,决定李庄选派10名有文化的青年,先到李光这里学习技术。等厂子建成了再回李庄。 这些天由于朱军的停职,吴松林暂时主持县委工作,为了显示他的魄力和才智,当然也是为了故道的经济发展。计划搞一个大的政绩工程,准备在待建政府大楼的土地上改建一个皖北地区最大的批发市场。初步工程预算1亿2千万元,为了落实资金他连去省财政厅了两次,都是无功而返。他只好把宝押在于兴农身上。可是还没正式和于兴农进行协商,就接到市里的电话说朱军官复原职。他就像热身子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从头顶忽得冷到脚。 说实在这些天,他也认真反思过,对以前的所做所为进行了反思,但是他没有真正意识到错误的严重性。 自从他主持工作,第一件就是梨树镇的机构改革被停止,其次对化工厂的调查也停了下来。党员干部思想教育活动提前结束,中心任务就是一个抓经济。他的理由很简单,今年是建国50周年大庆。要安定团结。创造良好氛围迎接大庆。可怎么想到朱军能复出,政治这东西真让人摸不透。朱军的复出无疑对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他并没有灰心,因为他知道赵副省长对朱军的作法是一直反对的。他也知道朱军的脾气只要他认准的, 既使是错的他也要坚持到底, 不撞得头破血流决不回头。他一开始并不想和他对着干,没想到朱军一上任将他以前的成绩几乎全部否定。因此他对朱军是恨之如骨. 所以千方百计的想把朱军赶走。他认为前期朱军的停职,虽然主要是那封信引起的,但其中也有他的功劳。朱军这次复出他己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知道朱军还要继续搞改革,他也准备利用这次改革,让他半途而废。否则,他自己将无出头之日。 就在朱军从温州返回的这一天中午,故道县公安局却发生了一起犯罪嫌疑人逃跑事件。 张华君正在办公室翻阅卷宗,李昌林惊慌地闯了进来:“张局,张明从昨天就叫着肚子疼,不吃不喝,中午带他到医院治病,突然不见了。” 张华君闻听猛地一惊,“什么,不见了,怎么回事?” “据说是张明的亲戚递给两个民警每人一瓶饮料,喝过就晕倒了, 张明就不见了。” 张华君感到问题严重,忙问他:“那个亲戚是谁?” “人己不知去向。” “这一定是我们内部人干的,不然,外人不会这么大胆。”张华君分析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一时没有证据,只是推测。” 张华君问他:“张明的案子,还有谁打听过?” “没有。”李昌林想了想说:“不过,张明逮回来都知道。” 张华君陷入了沉思,“看起来,比我们想像的复杂的多。” “下一步怎么办?” “只有见机行事。”张华君安排他,“你回去可以进行秘密调查,看是否能找到一点线索。不要漏丢任何蛛丝蚂迹。” 李昌林点点头刚刚离开。李朝阳气势汹汹的进来: “华君,听说张明的案子是你和昌林负责的,怎么能出现这种现象?在我县还是头一糟。” 张华君解释道:“刚才李昌林已向我说过,正准备向你汇报,正好你来了,我已让李昌林去写事情经过。李局,你看一下怎么办?” 李朝阳认真地说:“既然是你分管的,你看着办吧。但有一点,必须追究当事人责任,还有要严格保密, 决不能外泄,如果谁透出去立即开除。” 岂不知这一切都是李朝阳安排的。 那次他对陈怡说孙江涛的案子可能牵涉到陈小涛。陈怡当时就打电话询问了,尽管陈小涛说没有他的事。但陈怡仍不放心,她让李朝阳认真地审问了小涛一次。小涛终于说了实话,陈怡知道后就缠住李朝阳叫他想办法,把案子了了。李朝阳却不当一回事, 说让她放心好了,一个公安局长这一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他总认为在自己管辖下好办事。曾安排过李昌林暂缓审理, 又叫人传话给张明,让他什么也不要说,过几天把他放了, 谁知还没来得及放,听说朱军就要官复原职。李朝阳这下傻了眼。为了长期霸占陈怡,所以就在朱军重新上任的头一天,他急忙策划让张明从医院里逃走,他以为张明只要一走,孙江涛的案子就没了线索,陈小涛也就没事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张明早己交待过了。 朱军回到故道, 先到李庄作了安排,又连夜回到县里召开了县委扩大会议。布置了当前的工作, 首先是梨树镇的机构改革,不仅要继续搞下去,而且要加大力度。其次就是要对全县的沙滩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勘察,为下一步治沙作好准备。第三是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加大招商引资力度, 并成立了招商领导小组。 笫二天,朱军亲自带领一个考察小组, 首先对故道两岸的沙滩进行了一次普遍考察。经过三天的丈量,仅故益一两岸的沙滩就有近一万六千多亩。他们根据潘教授提供的勘探方法进行勘探后,发现绝大部分都可以改良。随后他们又对其它地区黄河泛滥时留下的沙滩进行勘察,虽说这些沙滩前几年己栽上果树,但经过多年的种埴,只有一小部份了成活,很大部份依然是茅草丛生的沙滩。大概的统计了一下,这些不长树木和庄稼只长茅草的土地还有近两万亩。经过分析论证,这些土地大部份是可以改良的。 梨树镇己经三个多月没发工资了。孙江涛在任时,镇里的日常开支暂时由他垫付,可他一住院,自从李桂明接任后,财政更加吃紧了。他可不像孙江涛拿自己的钱去为公家办事。并不是他不舍得花,只因为他本身钱就不多,老伴还有高血压,儿子上大学也需要钱。 这些天下岗职工纷纷要求重返工作岗位,他被搅得是坐立不安,有时他只好躲了起来。朱军的复出他似乎又看到一丝希望,腰杆自然也硬了。他马上果断地作出决定,凡是辞退的一律不准上班,这下就像捣了蚂蜂窝一样。大批的下岗职工开始闹事,而且越闹越凶。不知为什么从昨天突然又招来很多要帐的。他们是成群接队,本来就乱糟糟得镇政府,这下更热闹了。霎时间,下岗的风波还没平息,要帐的硝烟突然又起,而且一浪高于一浪. 债主们把办公室门围得风雨不透,一个男子拿着一把欠条向李桂明哀求着:“李县长,这是这些年镇里请客送礼欠的俺香油钱,一共是6万多块,你想想俺一个小小油坊,哪能经得起这么多的账?只好关门,欠别人的芝麻钱,人家蹲在俺家不走,俺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李县长,你就可怜可怜俺吧。”说着竟跪下了。 李县长急忙上前拉起:“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我也是没办法,刚上班,这么多的账,镇上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另一债主抢着说道:“以前,都是从老百姓身上出,多少还有指望,可现在一改革,百姓交得少了,看起来一点指望也没有了,俺不管是有钱没钱,反正不给钱,俺们就是不走。” “对,不给钱,我们就不走。” “没钱就给东西。” 李桂明耐心解释道:“请大家放心,这一次镇里辞退了一百多工作人员,每月就减少14.7万开支,等第二批精减的人员落实了,每年就可以减少开支200多万元,还有……” 一个人高声喊道:“别听他胡说,这改革还不知能弄成啥样呢,反正不给钱,我们就是不走。” 李桂明是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一天给应付过去了。 不料第二天情况更加糟糕。李桂明给妻子打过吊针,刚走进办公室就被债主团团围住,整整围了一个上午。甚至连厕所也不让去。他不止一遍地解释:“大家老这样围着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看咱们还是冷静一点,找出一个解决的方法。” 一个债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方便面:“办法是你们想的,不管什么办法,只要给我们钱就可以,不然你就别想走。”说罢啃了一口方便面。 另一个也拿着饼干边吃边说:“晚上把被子拿来,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刘天伦在外边急得团团转,他突然想起派出所,马上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喂,胡所长吗……” 打完电话,他从屋内出来:“大家这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看还是先回去。” “先回去,拿钱来,只要给钱,马上走人。”一个债主叫道 “如果有钱,也就还大家了,不就因为没钱吗?” 一个债主好不客气地开了腔:“刘大主任,如果人家欠你钱,你要多少次要不走,你心里啥滋味,到时还说不定怎么样呢?” 这时,胡思民带着两个民警赶到,劝债主们说:“现在镇里的确困难,你们应该体谅一点。”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债主看看胡思民,阴阳怪气地:“胡所长,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摊你身上,摊你身上也许不如我们呢。” 一个债主冲着胡思民:“哟,胡所长,这要账不违法吧?” “要账不违法,可你们严重地妨碍了政府正常工作,也是扰乱公共秩序吧?” “那好,你就把我们这些人抓走吧,正好我们还没地方吃饭呢。” 另一个洋洋不睬地:“胡所长,你这招只能吓唬老百姓。” 胡思民历声大喝道:“如果你们再闹下去,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李桂明摆摆手制止说:“算了,胡所长,就让他们呆着吧,我跟你们走。” 债主们纷纷喊道:“哎,你可不能走。你走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胡思民向两个民警一挥手:“快把李县长带出来。”两个民警拔开人群进去,可债主把门堵的风雨不透,胡思民一时兴起,推开债主把李桂明强行拉了出来,随即护送下楼。 债主们不知谁喊了声:“咱们不如把这里值钱的东西拿走,捞一点是一点。” 又一个说道:“对,能捞一点是一点。”说着把电话扯了下来,装进提包内。别的债主看到,顿时也跟着抢了起来,一会光景,几间办公室的东西除办公桌和柜子外,其它东西被一扫而空。 被救出来的李桂明跟着胡思民来到派出所,得知办公用品被抢。马上打电话向朱军作了汇报:“朱书记,这里的工作己无法开展,我被债主围了两天了,幸亏胡所长带人去把我救了出来,可几间办公室的的办公用品,包括沙发、椅子全被抢光了。我看这样下去还会出事的,你得想个办法啊。” “县财政已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我看不如先卖部车,把零账还一还。”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不一定马上就卖掉,这每天这么多要账的,别说工作了,就是应酬我也招架不了。”李桂明显然有些无可奈何。可他有所不知。实际上这都是冯辉一手操动的,他是奉吴松林之命故意这样做的。 “暂时还没有好的办法,只有停几天从省里借的钱到 账后,让吴县长先给你们一点。” 李桂明摇摇头慢慢把放下了电话,也只好把奥迪车卖掉了。他把刘天伦叫来让他马上写一个卖车启事, 刘天伦一听马上反对道:“李县长,镇里就这一辆奥迪了,昌河车被孙书记摔的报废了,这么一个大的镇连辆车也没有,是不是太寒惨了?” “天伦,不要说这么多了,以前连自行车都没有不也是照样工作吗?你快去写吧。” 刘天伦也不在说什么,既然领导同意,只好回去写了一份卖车启示,很不情愿地贴在大门外,贴好后刚说要走。 就在这时过来两个法警,上去给撕了下来. “哎,你们是不是要买车?”刘天伦以为是买主呢。 “我们是法院的,你们欠别人的债,债主已向法院起诉,要求财产保全,你们镇上的奥迪车经法院核实,作财产保全,不准再卖了.” “啊!”刘天伦大吃一惊,忙将此事报告了李桂明。 李桂明得知长叹了一口气,说:“完了,完了。如果于兴农再来要帐,咱们连立足地也没有了。这工作的确无法进行了。” 今天,朱军接到法院的判决。他和周萍正式分手了。丹丹归他抚养。虽说朱军同意离婚,但是当他拿到判决书时,心情依然是那么沉重。 朱军回到家一句话没说。郑怀芝看看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小军,是不是为离婚的事?” 朱军忙答道:“妈,不是,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哎,你不说妈也能看出来。毕竟在一块生活了十几年。” “妈,我看你的身体也好了,就不必再让玉琴来做饭了, 也省得她跑来跑去的。” 郑怀芝显然不乐意,岂不知就在朱军恢复职务的笫二天,她就迫不急侍的对玉琴说,小军马上离婚了,如果你不嫌弃小军的话,你们就把这事定下来。她不问人家是否同意。等说过马上感到话说得不太合适。当时陈玉琴的脸就红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她说只要朱书记同意……虽然下面的话她没有好意思说出来, 但意思己表达的非常明确。郑怀芝听过满心欢喜,她认为给儿子操办了一件大事。可刚才一听说不让玉琴做饭了,自然心里不是滋味:“小军,妈可是为你好,这些天你不在家,我全是玉琴照顾,再说你也离婚了,我看玉琴这姑娘就不错。不如……” 朱军马上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你瞎说什么?” 老太太不高兴了,她责备儿子:“你这孩子说的啥话,我做母亲为你操心还不是应该的吗?” “妈,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刚离了婚,这时候谈这事不合适。再说我自已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小子不会另有头绪吧?” “啊呀!我说妈,你难道不了解你儿子吗?你想到那里去了?” “只要没有就好,妈是不想操心,可是这心里一个劲着急呀。” 朱军劝她说:“玉琴照顾你是好,可你得为她想一想,人家一个姑娘老在咱家,外人会怎么说 况且我又离了婚。” 郑怀芝想了想后点点头:“也是,不让玉琴照顾也可以。不过,我看你和玉琴的事还是早点定为好,这样我也放心了。” “妈,我不是说了吗,现在不是谈这事的时侯。” 正说着陈玉琴走了进来。郑怀芝忙招呼道:“下班了玉琴。” “下班一会了阿姨,晚上吃什么饭呢?”他一边洗手一边问。 “做什么都行,随便你。” “那就下面条吧,晚上喝面条宜消化。” 郑怀芝看着她夸赞说:“行,还是玉琴会办事。” 吃过饭,朱军悄悄把陈玉琴叫到书房,对她说:“玉琴,谢谢你这些天对我妈的照顾,你看我妈的身体也好了,你明天就不要来做饭了。” 陈玉琴也听出他的意思,她也知道这些天有些闲言蜚语,毕竟自己没有结婚, 但她内心是爱朱军的,一时又难以出口。前些天老太太己把话挑明。虽然自己没有直接答应,但意思己很明确,现在就看朱军的意思了。她对朱军说:“好吧,不过,你还得给吴县长说一声。” “明天,我对他说。” 她突然问:“是不是有人反映我和你的关系?” 朱军点点头:“玉琴,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必瞒你,有人说我作风堕落,导致和周萍离婚。所以我不想让你受影响。” 陈玉琴却不在乎,她说:“这话我早就听说了,有些人工作干得不怎么样,就爱操闲心,只要咱们行的正,还怕他说吗?” “玉琴,我无所谓,怕你受连累。”朱军解释道。 陈玉琴看了看朱军,“朱书记,我己作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让他们说好了。” “玉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可是我……” 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陈玉琴急忙从书房走了出去,朱军去开门。 进来的是李桂明,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地向朱军作了汇报,让他尽快想办法去解决,他现在是己焦头烂额了。 朱军也没有好法,他也没想到工作会是这么艰难。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考虑问题上太简单了。可是事到如今,退是不可能了,只有继续走下去。他考虑后对李桂明说,过两天我去市找丁书记,让他先给借些钱把零帐还一还。但改革绝对不能停止。第二批辞退人员工作,我们要吸取第一次的教训,尽力做到不出任何事故。 李桂明说最好第二批暂缓一步,把第一批人员安顿好再进行。可以先改革村级机构,按孙江涛原来定的方案,每个行政村不底于二千人的原则,通过竞选程序选出一名主任,一个文书和一个计生专干。 “那就先从村级开始,竞选一定要公平,公正。决不能再让于兴贵那种再祸害百姓了,把真正能带领百姓致富的选上来。” “如果成功了,百姓的负担明显降低了。不过下去的这批人员肯定有意见。” 朱军说我们共产党人代表的是广大百姓的利益。只要广大群众没意见就可以了。 他们一直谈到零点。为下步工作的重点又进行了具体的分析研究。 第二十四章 中午. 朱军前脚刚到办公室。张华君后脚就跟了进来,他对朱军说:“市纪检委摧我一定把嫖娼案调查清楚。说这次是丁书记为了给你创造良好环境,让尽快查清。朱书记,你看怎么办?” 朱军想了想说:“华君,不好意思,那事我的确想不出起了,你看我马上还要去开会,不然咱们改日再谈。 “朱书记,我知道你忙,可市里摧的紧,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案子我经过秘密调查分析,我觉得和公安局有关。很可能有人直接参与此案。” “怎么会与公安局有关呢?不会。哎,对了,孙江涛的案子怎么样了?”朱军突然把话题岔开。 张华君很警惕地把门关上,小声道:“我正要向你汇报此事,由于李朝阳插手,此案相当复杂。” 朱军不太明白地问他:“李朝阳为什么插手?” “你知道一个叫陈小涛的吧?” 一听陈小涛,朱军不由地一愣,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听说过。” “他就是于兴农的干儿子,李朝阳情妇陈怡的侄子。”他以为朱军不知道。 “你快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经过排查,认为张明是主要嫌疑,我去四川把他带了回来。第一次审讯时,正赶上你停职,李朝阳通知暂停审理。当时我就纳闷,这审案和停职有什么关系?我就对张明进行秘密审讯,开始他不开口,后来招认是徐勇和陈小涛两人用两万元钱买通他干的。” “两万元买的?”朱军吃惊道 “这还不是改革惹的祸吗?李桂兰是陈小涛的女朋友,徐勇是刘海玲的丈夫……”张华君把前后关系以及一些细节简单地又描叙一遍。 好长时朱军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他问:"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张华君告诉他:“张明突然在看病时跑了。” “什么? 跑了。” “对,我怀疑一定和公安局内部有关,不然不会发生这种事。” 朱军似乎听出其中的隐情:“公安局竟发生这样的事,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现在必须把陈小涛和徐勇控制住。他们跑了更不好办,但是要向李朝阳汇报,我又怕他不同意或走露风声,到时就更难办了。” “你的意思,是怕李朝阳从中作梗。” 张华君忙说:“这只是怀疑,还没有足够证据,这事除了李昌林和我知道以外,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今天给你汇报的目的,就是想先给你打个招呼,趁李朝阳去开会期间,今晚准备把陈小涛和徐勇控制住,来个先斩后奏,待他俩招了供,谁再插手也是枉然。” 朱军又沉思了好大会,才说:“这事我不便插手。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张华君点点头表示道:“好吧。”说着起身就要告辞。 “哎,华君,案子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不过,此事一定要慎重,没有一定的证据,且不可乱讲。”临走时朱军又嘱咐他。 “我懂得。”他回过头答应道。 张华君走后,朱军有些坐不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牵扯到陈小涛。马上又想到陈怡,他很想把这事告诉她,但又一想,这可是严重违犯原则的问题,作为一个县委书记那能为了儿女情长,连党纪国法都不顾呢?最后决定不能告诉她。他反覆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其它什么好的办法。所以这一天朱军一直在为小涛的担心。 第二天,天刚亮,朱军就打电话询问张华君昨晚的情况。张华君告诉他昨晚的行动并不理想,陈小涛漏网了。 从昨天晚上,朱军突然有个新的想法,那就是想让小涛去自首。当他得知没有抓到陈小涛时。这个念头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可是这事必须通过陈怡, 如果陈怡不同意岂不成了通风报信了吗?突然又想起自己连陈怡的手机号码都不知,人又无处去寻,既使想告诉她也是根本办不到的,这个想法不得不放弃。只有等一等看事情的发展再说吧。 下午他正在为这事发愁。突然手机铃响,他忙掏出接听:“喂,我是朱军,你是哪位?” 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是陈怡。” 朱军一听是陈怡,当时猛一激动,一时紧张的甚至连话也不会说了:“噢……你。” “怎么?不想和我说话。” “不,不,陈怡,我很早就想见你。” “那好,我也想给你谈一谈。” “好吧,你约个时间。” “今晚8点半在丰城大酒店305房间。” 朱军停顿了一下才说:"好,不见不散。”虽然他答应了陈怡。但他内心不由地有些紧张,她会不会又想害自己呢?也不知寄去的信她收到没有?他很想见她,但又害怕见她,所以他的心情十分矛盾。最后认为不论怎么着还是见了好,这样可以把以前的事说开,也可以当面向她道嫌,况且还有小涛的事,无论如何让陈怡劝他马上自首。 就在这时陈玉琴走了进来,她看朱军正在发呆,便问:“在想什么呢?” “噢,玉琴,有事吗?” “阿姨说今晚包饺子,让我去帮忙。还让我告诉你,晚上让你回去吃饭。” 朱军心想一回家肯定得耽误事,就说:“今晚还真不能回去吃饭……” “是不是因为我去才不回去的?” “不,不是,玉琴你别误会,今晚我要去李庄。” 陈玉琴说:“那就不能改日吗?” “不行,我己给毕作先说好。麻烦你给我妈说一声。” “好吧。”她说着看了看朱军的脸关心道:“你不能光工作不休息,也该劳逸结合,你看这些天你都瘦一圈了。” “没这么严重吧。” “瘦没瘦, 你自己也可以照照镜子。” “谢谢你的关心。” “自家人, 我可不想听这些客气话, 既然你晚上有事, 你就去吧, 我也不打扰了。”她说罢就退了出去。 朱军下了班,在街上简单地吃点饭,就自己驾车匆忙向丰城驶去。 丰城位于故道东北约四十公里.属于江苏省管辖。由于他急不可待地要见陈怡,所以在路上他把车子开到特别快。为了不影响他开车,干脆把手机也关了。不料在一处转弯时,不小心差点和三轮车撞在一起。幸亏他方向盘打得及时,不然非出事故不可。不过,那辆三轮车就不那么幸运了。一下子翻到了沟里,幸亏没伤着人,朱军忙帮助把三轮车拉了上来。时间己到8点10分了. 丰城大酒店是本地档次最高的一家三星级宾馆。特别是夜晚。整个酒店被笼罩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呈现出一派豪华景象。 陈怡不到7点就到了这里,她让服务员打开了305房间的房门。他穿着一件十分漂亮的黑色短裙,显得高雅而又稳重,她不时地看着时间,八点到了,不见朱军的影子,打手机关机。她不由地有些着急,心想是不是上次的事,他不敢来了?她反复地思考着,不停地从窗户向外张望。忽然有人敲门,她猛地一惊,以为是朱军。急忙去开门,打开一看不是,原来是服务员提着一个水瓶来送水的:“同志,你要的茶水。” 陈怡不高兴道:“放在茶几上吧,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打扰。” 服务员把水瓶放下出去,陈怡把门关上,坐在沙发上,更加坐立不安,看看手表己是8点30分,她自言自语地:“看起来,他不会来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她以为是朱军打来的,猛地拿起:“喂……是朝阳。” 手机内传来李朝阳的声音:“陈怡,这事我已问了,确有此事,你不要着急,我明天就回去,你在那里,我打电话房子里没人接。” “噢,我在回家的路上,你明天务必回来,好吧,明天再见。”挂上手机又看看表已到8点42分, 仍不见朱军的踪影,她存不住气,马上给朱军挂了电话,可手机仍在关机。 她有些失望。恨自己上一次太过份了,正在埋怨自己,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忙起身,把门打开,一看是朱军,顿时不知所措,忙说:“还不快进来。” 朱军进门后,警惕地巡视房内,又看看陈怡,两人尴尬相对,陈怡招呼:“快坐下吧!” 他不知如何开口,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陈怡:“对不起,陈怡,我有事来晚了。” “别说了,想喝点什么?”陈怡关心地问道。 “喝什么都可以。” 陈怡拿出一瓶可乐,递给他:“这饮料不错。” 朱军接过可乐迟疑地看了看,陈怡马上说道:“你放心好了,没有药。”说着从他手中拿了过来,把盖打开后又递给他。朱军接过可乐,“陈怡,谢谢你,给我提供了一个谢罪的机会,我对不起你……” 陈怡打断了他的话:“朱军,别说了,也请你原谅,上次我太过分了!自从接到你的来信后,知道了内情,是我错怪了你,所以很想向你解释,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说着把头低下,几滴沉重的泪水突然从她脸颊上滑落下来。也许是看到朱军,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悲惨遭遇而伤心。 朱军忙拿起卫生纸,递给陈怡,不料陈怡一头扑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哭得是那么悲伤,仿佛要把二十年的苦水全部倒出来:“我恨你,我恨你,你把我害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朱军被她哭得眼睛也湿润了,他搂住陈怡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如果哭出来痛快的话,就哭吧。” 她哭了几声,大概觉得这里不是哭的地方,就慢慢停下来。长叹一声:“唉,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 朱军边给她擦泪边问:“陈怡,不知你这些年是怎么到这里的?” “真是一言难尽,自从我怀孕去你家找你。”陈怡重新坐在沙发上。 “什么,你怀孕了?”朱军顿时惊得浑身颤抖。 “对,高二第一学期刚开始,我就发现怀孕了,被学校开除。我大气得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只好去省城找你,没想到你妈把你的断交信给我看后,给我150块钱就把我赶了出来。我没有要钱。我就想见你一面。问你为什么这么绝情。我在省城找了三天,找遍了所有的高中,也没找到你,不料那天晚上却在候车室看见你匆忙向检票口跑去,我喊你,你停下朝我看了看,又奔向检票口。我跑着喊着,在你过检票口时,还朝我看了看,可你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朱军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天细雨朦胧的夜晚,急等赶车,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巡视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以为是听错了。由于快到点了,就急忙向站台奔去,没想是陈怡喊的。他这才恍惚大悟:“你说那天晚上是你喊得,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喊我,可能么多人也不知是你,对不起,这事怪我,当时车快开了,只顾赶车也没想到是你。后来呢?”他急着问道。 “我以为你真得不理我,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我悲痛万分,认为这个世界太残酷了,万般无奈我想到了死,就用身上仅有的7毛钱买了几十片安眠药吃下,没走到候车室就昏倒在路边的一个买东西的棚子里,那天晚上正好下着小雨,可是没有死成。也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后来被一个拾破烂的老头发现,他把我送到医院抢救过来,替我付了医疗费,他问我为什么要寻短见,我就把来省城找你的事说了,他很同情,最后问我是否愿意跟他回老家,说他有一个儿子26岁了,现未婚配。如果你同意就跟他回去,当时就拿出他儿子的照片,我看照片上的男子的确一表人材,考虑自己己走投无路,为了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就跟着回了他老家,他家住在山区,到了他家发现他儿子能说会道。我也认了。也没登记就和他结了婚。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儿子有癫涧病,就在结婚的当天晚上睡觉时,他趴在我身上发作了。吓得我一夜未眠,接着几乎每天都要发作一次,我害怕极了。就跑了出来,由于不识路,竟然跑到了深山老林迷了路,到了夜晚我连饿加吓昏倒在林中……”她说到这里,喝了一口可乐,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朱军道歉地说:“都怨我,让你受这么大的罪。” “哎,这算什么罪,真正的受罪还在后面呢。昏倒后,被一个老护林员救起,给我找个落脚地方。他领我来到一家小饭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对老板说我无家可归,就让我在这里帮忙,谁知就在当天晚上那个老板就强暴了我,他睡着后我偷了他一些钱跑到路上,正巧有辆拉木材的汽车,我就爬了上去,到了一个火车站,我又爬火车没想到一下子来到广州,钱花完了,就沿街乞讨,后来被一家美容院的老扳收留,让我在美容院帮忙,那时南方的美容院己开始偷偷地搞色情服务了,可老板对我很好,只让我帮忙搞一些零碎的小活。从未让我去接客,原来老板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们是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后我生下一个男孩。” 朱军高兴地:“生个男孩,那孩子呢?” 陈怡点上一枝烟,抽了一口接着说:"孩子一生下来,就被老板收养了,不仅不让我见,竟开始让我接客,我死活不同意,找他要儿子,他说要儿子可以,这一年多的生活费和孩子的抚养费以及给孩子看病的钱共计八千元,只要还上,就给我孩子。为了要儿子,我就开始接客赚钱,不料得了一场急病,又花去四千多元。一直到了84年,我才挣了不到四千元,可孩子的抚养费一项就达到一万二千元再加上给孩子看病的钱,一共是一万六千多元,按这么算我一辈子也要不回儿子。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去派出所报了案说我们这里有色情服务,果然派出所来人把老板抓了去,我趁机到住处把孩子偷了出来,逃到了深圳。由于带着孩子不好找工作,我就把孩子寄养在一个老太太那里,在一家美容院帮忙,这家也是搞色情服务的,不料,刚上班不到一星期,广州的老板突然找到了我,不仅向我要孩子,并说我毁了他的生意,还让我赔偿他的经济损失,最后经深圳老板说情,把孩子又还给了他,要孩子必须交清四年的抚养费共计16000多块,就这样,孩子又被他带走。我为了还钱,开始在深圳拼命接客,一天最多接8位客人。没想到有一次被公安局抓住,罚了5000元。后来,我发现不幸染上梅毒,下身开始腐烂。老板不仅不给看,还叫继续接客。为了防公安,就把我们全部锁在后楼上,利用秘密通道出入。为看病把我头几年抓的钱全部用上了。92年于兴农去深圳,正巧遇到我接客,在第一次性交前,我给他一个避孕套,让他带上,对他说我患了梅毒,怕传染上他。他当时就对我很客气,说话间得知他有个亲戚在柏城,说来说去,还有点表亲,就这样认识了他,后来他说想把我带走,说他准备开一家娱乐中心, 让我去管理。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不料几天后,老板说有人看中你,准备花钱把你买走给你看病。就这样他把我接了出来,我告诉他还有一个侄子在广州,他又花钱通过派出所才把孩子要了回来,就把我和孩子带回故道,并给我看好了病。” 朱军突然想起了小涛,他吃惊地问:“你说小涛就是咱们的儿子?” “对。初中没毕业,由于跟不上,就被朝阳安排在梨树镇财政所。” 朱军的脸色是先惊后喜,最后又变得深沉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牵扯到这场改革之中。他顿时感到眼前一片茫然。两只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怡发呆,就好像麻木似的。不知说什么好。 陈怡看他发愣,忙问他:“怎么,你不相信吗?” “不是不相信。可有一件事,我必须给你讲明白,小涛可能被牵进江涛的车祸案。”朱军心情十分沉重的说。 “怎么,你也知道此事?” “我知道两天了,可不知他是咱的儿子。” 陈怡又抽了一口烟:"今天约你的目地就是让你救救咱们的儿子,我不能失去他。” 这时朱军忽然想起张华君的话,沉思片刻问她:“陈怡,你是怎么知道小涛出事的?” 陈怡告诉他:“昨晚公安局派人去小涛的住处去抓他,他跳窗而逃,所以才没有抓住,他跑到我那里,我才知道他犯了罪。”她并没有说她和李朝阳之间的事情。原来昨天李朝阳去省城参加全省公安局长会议。晚上张华君就秘密地采取了行动,先将徐勇擒获,等回来再抓小涛。可是让他跑了。他跑到陈怡那里,陈怡把他藏在别墅二楼。也不知该怎么办?这些天她总认为李朝阳是可以帮她的,因为他是公安局长又是他的情人。但没想到这次小涛差点被捕。因此她对李朝阳产生了怀疑,而且又觉得李朝阳在糊弄她。这时又想起朱军,她认为朱军一定能救儿子,所以才把他约到这里。 朱军听后认真地对她说:“这事只有让他去自首,也许会得到宽大处理。” “什么?你说让小涛去自首,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就因为是亲生儿子,我才让他去自首。” 陈怡两只眼瞪得像玻璃球似的,冲着朱军嚷道:“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你不仅不救他,反而在害他。” 朱军耐心解释道:“陈怡,你别误会,难道我愿意让儿子去坐牢?你想想,我是县委书记,只有这样做,才能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朱军,没想到你会这么绝情,今天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你快走吧,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陈怡,我这也是为儿子好呀。” “好了,好了,我不想给你说什么,你滚吧,去当你的县委书记吧。”陈怡发疯地吼叫着。 “陈怡,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陈怡忽得把门打开,指着他:“你走吧,什么也不要说,再不走,我马上喊人了!”她说着就把朱军推了出去。 朱军仍想解释:“陈怡,你别这样……”没说完,陈怡就“啪”一声把门关上.根本不听他再说什么。 “陈怡,陈怡……”无论他怎么喊,陈怡始终没有开门。 朱军只好无到奈何地回到车上,打陈怡手机她就是不接。 就在这时一件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在车上想等陈怡出来,再向她解释。突然手机响起,他以为是陈怡打来的,急忙打开也没看号码就说道:“陈怡你听我说……” 没等他说完,手机里传来一位男子着急地声音:“朱书记,我是张华君。” 朱军这才知道错了。忙说:“是华君,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今天晚上,在抓捕陈小涛时,他跳窗逃跑,被车撞倒……” 朱军顿时大惊吃色:“什么,小涛负伤了?伤的怎么样?快把他送到医院去。”他焦急万分地嘱咐张华君。 “己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腹内脾被撞裂,大量出血。必须立即手术,晚了就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们让亲属在手术单上签字。可找不到陈怡,手术就无法进行。所以给你打电话。” 不错前天晚上,他吩咐过张华君,小涛的案子有什么情况随时向他汇报。他也顾不得多想马上答应道:“你让医生作好手术准备。我马上就赶到。”说着就急忙将车子调出停车场,向故道急驶而去。 昨晚李昌林在陈小涛的住处让他侥幸逃脱,张华君断定他没有走远,听说李朝阳给陈怡买了一栋别墅,小涛很可能藏在那里,但不知是那一栋,经过调查确认后,果然在别墅发现了小涛的踪迹。晚上就开始了行动,由于昨晚的抓捕,小涛如惊弓之鸟格外小心。所以今晚李昌林他们还没进院子,狗一叫,就惊动了他,慌忙跳墙而逃。今晚张华君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脱,特地在院外埋伏了几个民警。当陈小涛跳墙逃跑时,埋伏在外面的民警迅速向他扑来,他不顾一切地向院后冲去。当跑到院墙的拐弯处的路上,迎面撞上一辆正在行驶的骄车。“砰”的一声,慌不择路的陈小涛被撞出几米远。当时就不醒人事。张华君急忙把他送到医院。 朱军开始听了陈怡的遭遇,知道陈小涛就是自己的儿子后,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如同一把把钢刀刺在他的心上,这种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当得知小涛被车撞倒急需手术时,紧张的他浑身的血管就好像要爆炸似的。他考虑着要马上告诉陈怡,于是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给陈怡打手机,连续打几次,可她依然不接。 不到30分钟工夫,朱军就汗流夹背地赶到医院,快速向急救室跑去。 张华君看见忙招呼道:“朱书记,没想你能来,他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朱军问:“情况怎么样?” “正在作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可陈怡不在娱乐中心,也不知那里去了?又不知她的手机号码,她不来就无法签字呀!” 朱军没说话直接进了急救室,看了看正在输血的陈小涛。简单地询问一下情况后说:“需要办什么手续,我来签字。” “这样能合适吗?”张华君问他 “救人要紧,别考虑这么多了。” 张华君再次阻止他:“朱书记,不行,这万一出什么危险怎么办?” “我己说过,救人要紧。”朱军边说边向医生办公室走去。当朱军在手术单上签字时,满屋的医生和护土都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谁也想不到一个县委书记竞为一个娱乐中心的女老板的侄子签字。都感到不可思议。 很快陈小涛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时间一分分过去。朱军低着头来回踱着步, 焦急不安地和张华君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张华君看到对他说:“朱书记,你没必要等了,有我和昌林,你回去吧。” 可朱军好像没听见,一点反应也没有, 依然踱步沉思. “朱书记你先回去吧!” 张华君这次提高了嗓门。 朱军停住步:"不,还是等到手术完毕,他的亲人不在身边,我们就要多费心。” 张华君点点头再也没说什么。 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仍在进行。朱军忽然又想起了陈怡,急忙跑到走廊的一端,拿出手机想给陈怡打个电话,可是陈怡己关了机。 此时,手术室传来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消息,由于今天手术较多,c型血用量大,血库里本来储藏的就不多,况且小涛是脾破裂,出血量较大,原以为能够,但由于伤势重时间长, 血库己没有血了,医生叫亲属和其它立即献血。 张华君连忙跑过来,向朱军说明情况。 “那抓紧叫几个民警去验血。”朱军边吩咐张华君,边跑了过来。 张华君立即通知外面的几个民警。让他们马上到化验室去验血,当张华君带着民警赶到时,发现朱军己在化验室正准备抽血化验,被张华君上前拦住,他说:“朱书记,不用你化验,这种血型的人相当多,说不定我们几个都是哪,你就不要化验了。” 可朱军执意要化验,无论张华君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让他跟着化验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谁也没想到参加验血的几个人,还就朱军自己的血型相对,其它几位都不是c型血。张华君倒似有些纳闷,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朱军。 张华君问医生需要多么?医生告诉他至少得要500毫升。他不由地有些担心。一次抽这么多,他怕朱军支持不住,就打电话让公安局值班室速派几个民警来,被朱军制止住,他说他能行,前两年经常献血,每次都在300毫升以上。为了抓紧时间,他把衬衣袖子己挽到肩膀下面。并让工作人员立即抽血,在 他的坚持下工作人员在他身上抽了500毫升。当抽完他站起时,感觉到有点头重脚轻,像喝醉似的。张华君赶忙扶住他, 劝他回去休息,可他不肯,非要等手术做完不可。 张华君无可奈何只好依了他,非常敬配地说:“朱书记,没想到你对一个嫌疑犯这么关心?” 朱军回答道:“虽然他是嫌疑犯,但也是个人,我们必须以人道主义的观点去看待。”他又特地嘱咐他,“今晚的事,不要对外人讲。” 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当小涛推出手术室时,己经是凌晨三点了。朱军的心也算放了下来。可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他知道自己由于近期劳累过度,身体就一直不好,况且今晚又抽了500毫升血,又没有休息。他不敢再硬撑,安排好以后,叫张华君把他送回住处。他到家己经四点了。 郑怀芝听到儿子回来,忙披上衣服走出房间,看到张华君扶着面色苍白的儿子,当时心情就紧张起来:“小军。你这是怎么啦?” 没等朱军开口,张华君倒先插了话:“阿姨,朱书记他……” “妈,今晚喝得多了。睡一会就好了。”朱军怕张华君说出实情,便打断了他的话。 “喝这么多干什么?”郑怀芝不由地埋怨道。 等张华君走后,郑怀芝看着躺在床上疲惫不堪, 昏昏沉沉的儿子,不由地一阵心酸,眼内顿时充满了泪花。她倒了一杯水对儿子说:“快喝点水。” 朱军接过喝下:“妈,你回去睡吧。” 郑怀芝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就轻轻地退出房间。 尽管朱军被折腾了大半夜,可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今晚的事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晴天霹雳。使他无法入眠,他想起陈怡这些年由于自己做错事,不仅害得她遭受了无法想像的痛苦,而且把自己的儿子也害得几乎送了命,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自己痛恨自己,但又后悔莫及。一种强烈地内疚感就像烈火一样在他心中燃烧。他寻思着要寻找一种什么方法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苦思冥想到东方泛白,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此时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拿起一看是陈怡打来的,还没等他说话,手机内就传来陈怡着急的声音:“朱军,不好,今早发现小涛不见了,是不是被公安局抓走了?” 朱军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说:“陈怡,我昨晚给打了几次手机你不接,小涛出事了。” “出什么事?” “你不要着急,昨晚公安局去抓小涛,他逃墙逃跑,不幸撞车,被送进医院,现已脱离危险……” 就听对方“啊。”了一声就再没有声音了。 “陈怡,陈怡……”对方依然没有回答。 这时没想到郑怀芝推门进来,其实她和朱军同样也没有睡着,但两个人的心事却大不相同,她是为儿子的状况担心。由于睡不着,早早就起来为儿子熬好了稀饭。 朱军看到母亲忙说:“妈,你起来了。” 郑怀芝点点头后问道:“小军,你在给谁打电话?” “我……我给同事打的。”朱军支支吾吾地回答。 “你同事还有叫陈怡的?” “对……对,是有个叫陈怡的。”朱军知道她己听见便撒谎道。 “我以为是以前那个陈怡哪。” “妈,她怎么会在这里。” 郑怀芝停了好大会,她看着朱军心痛地说:“你看你这些天,瘦得快不成样子了,光知道工作,身边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妈,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会解决的。” “一天不解决,妈心里就一天不得安宁。我己和玉琴说好了,就等你了,你们结了婚我就放心了。” “你怎么又给我作主了,你难道忘了以前的事,如果不是你当家,怎能成现在这个局面……” “哎,这次和以前大不一样,这次就是为了弥补以前的过失。才作的主。”郑怀芝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妈,我的事你能不能不插手。”朱军认真地说道。 “你不会外面有了人?” “妈,你儿子是那种人吗?” “即然没有,我问你玉琴怎么样?” “玉琴不错,是个好人。” 郑怀芝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不就完了吗!抓紧把事情定下了,也省我操心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什么好呢。现在不是处理这事的时候,你就别操心了。” “你听你说的,当母亲的还不是为你好吗。再说你这样妈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她说着不由地掉下了几滴泪来。 朱军看到母亲伤心,忙安慰她:“妈,我答应你,不过……”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他掏出一看是张华君的号码,以为陈小涛又出什么事了,“小涛怎么啦?”他怕母亲听见故意把听筒贴紧耳朵。 “小涛一切正常,是陈怡发疯似的哭闹着要我还她侄子,己昏过去两次,你是否能来一趟?” 朱军犹豫了一下:“我马上就到。”又对郑怀芝说:“妈,华君说有急事,让我过去一下说着就要走, “哎,稀饭好了,你喝一碗再去。”她一边说着一边进厨房去盛稀饭。 “我不喝了。”说罢就匆忙离去。 陈怡昨晚来到住处,以为小涛己睡了,也没有去打扰他。他原以为找朱军可以救小涛,没想到朱军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只好把希望又重新寄托在李朝阳身上,连夜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务必来到。因为心中有事,她一大早就起来,到小涛的房间一看小涛不见了,惊得她半天没有缓过气,打手机关机。她马上意识到小涛可能出事了,这才打电话问朱军是否知道情况。当她得知小涛出车祸时,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她不顾一切地向医院奔去。一口气跑到急救室,看到小涛昏迷的样子,抓住他的手止不住大哭起来,护士忙制止道:“现在病人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你不能这样。”护土把她架了出来。 到了门外,忽然看见了张华君,他像发疯一样抓住他的衣服哭闹道:“你们还我小涛,你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他还是个孩子,他是一个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张华君忙喊医生进行抢救,一会她醒过来仍哭闹不止,非要张华君还她侄子不可,几个人拉不住,没过多久又昏倒了。张华君毫无一点办法,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想起朱军,昨晚多亏了他,几乎是他救了小涛一命。不然后果难己预料。就冲他这份情意,陈怡也许不会再闹。所以他马上给朱军打了电话。 朱军来到医院,看见陈怡十分痛苦的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张华君倒给他解了围,他以为陈怡不认识朱军,于是,对她介绍说:“他就是县委朱书记……” 没想到陈怡的火气更大了,别说是看朱军了,竞连眼皮也不翻,不等他说完就接了过来:“我不管什么朱书记还是牛书记,不还我侄子我就死给你们看。”她说着就要去撞墙。被民警拉住。 朱军不能再沉默了他对陈怡说:“对不起,陈经理,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既然事情发生了,也只好面对现实,你要冷静一点……” 陈怡此时己恼羞成怒,她正生朱军的气,想不到他竞然来劝她,所以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张华君当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他看到陈怡如此出言不逊。立即说道:“陈经理,你这么能用这种口气对朱书记讲话呢。小涛出事后必须立即手术。急需亲属签字,可你在那里?找你不到,事关重大我只好给朱书记打了电话,是他签的字,手术才进行的,不仅如比由于出血过多,血库的血不够,是朱书记给小涛输了500毫升这才确保手术成功。如果不是他,小涛的命就……” 朱军立即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华君,不要说了。”他又对陈怡说,“对不起,陈经理,现在不是埋怨谁的时候,当务之际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小涛的伤治好,至于别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也许是张华君的一番话起了作用,朱军说过陈怡就停止了哭闹。她抬头看了看朱军什么也没说就进了病房,坐在小涛的床前,抓住他的手,泪水从她那红肿的眼睛内无声地流淌着。 张华君在门外对朱军说:“幸亏有你,不然我就不知如何处理了?” “病人家属的情绪是可以理解,你们一定要把病人照顾好,让他尽快恢复,这样才有利于工作的开展。我有事先走了。”他说过就匆忙离开医院。 中午吃饭,朱军没有回去。郑怀芝吃过饭,就去找陈玉琴。因为他们都住在一个宾馆,相隔不到50米,挺方便的。 陈玉琴刚躺在床上正准备午睡,听到敲门声忙起来把门打开,一看是郑怀芝就招呼道:“阿姨,怎么没午睡?” “困不着,想给你聊聊。” 陈玉琴马上让她坐下,又倒了一杯冷水放在郑怀芝的面前的茶几上说:“你喝水阿姨。”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陈玉琴:“玉琴你和小军的事,我跟小军说过了, 他同意。不过他说现在不是处理这事的时候,看样子还得等一段时间。” 陈玉琴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朱书记说的对,现在真不是时候。你不用着急。” “唉,话是这么说,可我看见小军一天比一天瘦,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我是想尽快定下来,这样你也方便了不是。” “你别急阿姨,不定下来,我也会照顾朱书记的。他中午没回家吃饭吧?” “没有,早上饭就没吃,就被那个张华君喊走了。哎,玉琴,你们同事有个叫陈怡的?”郑怀芝问道。 “陈怡。”陈玉琴停顿了一下马上回答:“同事中没有叫陈怡的,我听说娱乐中心的经理好像叫陈怡。” “这娱乐中心是个啥单位?” 陈玉琴笑道:“它是供男人娱乐的,说白了就是搞色情服务的。” “怎么现在还有搞这个的,这不和解放前的妓院差不多。”郑怀芝有些吃惊。 “大同小异,变个名而已。” “那政府允许吗?” “当然不允许,不过都是秘密的。” 郑怀芝听后,好大会没有说话。陈玉琴有些不明白就问她:“阿姨,你怎么问起这种事来?” 郑怀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她说:“随便问一问。”其实她从昨晚朱军回去,说是喝多了,可她根本没闻到一点酒味,就有些犯疑。今天特地来问陈玉琴知道不知道这些事。听了陈玉琴的话,知道她肯定不知晓。也不好再问下去,她知道儿子一定有事在瞒着她。当她从陈玉琴嘴里得知陈怡是个不正经的女人时。忽然又联想到以前那个陈怡。她认为以前的陈怡不至于落到卖身的地步吧,况且这里又不是柏城。天下重名重姓的不知有多少。于是她就对陈玉琴说:“玉琴,既然你和小军的基本上定了,就别羞羞答答的,没事就到家坐坐。多照顾一下小军。” 陈玉琴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郑怀芝也觉得话说得不十分恰当,便告辞回去了。 中午,朱军先到了梨树镇了解了一些关于改革的情况。今天李桂明陪老伴去看病没有来上班。刘天伦向他介绍了最近的改革的状况,虽说要帐的这几天少了。但下岗的职工依然闹个不停。李县长只好把重点放在了村级机构改革上。为了搞好这项工作,梨树镇抽掉了几十名干部去各村庄蹲点。 然后,朱军就去了李庄。他来的目地。是要处埋两件事,一是潘教授联系的联合兴建奶牛养殖基地。二是李光投资办厂没有正式落实下来。 他首先到北边沙滩上观看了这热火朝天的挖塘治沙工程, 进度十分显著,不到半个月时间,己经有十几亩水塘和几十亩改良好的土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看到百姓一张张的笑脸,自己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接着他又到水塔工地,据工人们介绍再有一星期水塔就能建好。20天左右自来水就可使用。 根据前两天潘教授打来的电话,他己好西部一家奶制品加工厂联系好,准备在黄河故道联合搞一个奶牛养殖基地。一开始,村民由于上一次养牛亏了本,所以不肯接收,大部份持反对意见。说以前养的本地牛才几百块钱一只,虽说贷给一部分款,但有些家死牛赔得的款至今还没还清。现在听说一头奶牛将近两万元,如果养不好,死一头那一辈子也别想爬起来了。 朱军了解到这个情况后,马上和潘教授通了电话,潘教授告诉他:“这次养牛和以前截然不同,是科学养牛,是用我们本地母牛,采用澳大利亚蒙斯坦公牛的精液,进行人工授精,改良的一种高产奶牛,产奶量比普通奶牛要高20%,而成本却比普通奶牛低80%。他们计己算过,用我们本地母牛成本在1000-1500元之间,而普通奶牛的成本却在15000-20000元之间。我们每户养两头,每年下2个牛犊,收入要在一万元左右。而且牛粪经过发酵可以种殖双孢菇,每平方一年就可收入70元左右。使用过的牛粪仍是一种很好的有机肥。这样就行成了一套立体循环摸式,是一个非常好致富门路。” 朱军听后非常高兴:“潘老这个思路不错,不知是否技术上……” “哎,你不要考虑技术,只要一签订合同,一切由公司负责,无论是疾病防治、人工授精、饲养技术等,都有专人管理,咱们只是提供牧草、场地和母牛就可以了。”老授教在电话里解释道。 朱军及时召开了党员会议,他把潘教授的意思向大伙作了说明,都认为可行。李长军说:“这个主意的确不错,用咱们本地母牛改良奶牛,成本低回报高,这确实是一个致富的好门路。” 但为了保险起见,准备先派几个人去西部做一次实地考察后再决定。 他们紧接着又讨论了关于和李光共同兴建果品加工厂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朱军从温州回来就该办的,可县里的工作太忙。其它人又不好插手,所以就耽搁了,经过研究决定采取群众入股形式。由毕作先和李长军负责选择厂址,动员群众入股。朱军负责办理营业执照和有关手续。 最后朱军又提出修路问题,他说为了实施一系列致富方案。必须把路修好。大家也同意他的意见,不过钱是大事,这批款子从何而出成了关键问题,一提到钱大伙都闷了腔。商量了成个小时,也没有找到一个出钱的门路,最后朱军提了一个方案。借李光的钱,按贷款利息付给他,可是不知李光是否同意。必须和李光商量后才能决定。这事只有朱军牵头落实了。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两点多钟才结束。他刚回县城就接到孙江涛的电话,说他想见他一面,有些事向他汇报,朱军问他什么事,他说见面后再告诉他。朱军知道他行动不太方便,就让他在医院等着。可孙江涛不肯,说他完全康复。明天就出院了。 尽管孙江涛说自己来,但朱军晚上还是开车到了医院,先是看了看陈小涛,正好陈怡不在。陈小涛也在睡觉。他向民警询问了小涛的情况,民警说一切正常。然后就去了孙江涛的病房。 两个人见面的心情上难免有些沉重。他们相互问候了几句后。就一同坐车来到朱军的住处。孙江涛便把王卫东给他的本子和那张10万元的存折,交给了朱军。并简单地向他介绍了这两件东西的来历。 朱军看过也不懂这上面的记得到底是什么?算了一下上面的金额高达600多万。他们猜疑到这里面可能是一个秘密帐本,朱军立即打电话把周明金叫来。 周明金仔细看过,也怀疑这个帐本一定 有问题,他分析道:“看样子这是一个收支的账本,这个英文可能是代表人名。” 朱军同意他的说法:“你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不过冯辉他一个乡镇干部怎能有这么多资金呢?”。 “也许是生意上的账,可是没听说冯辉做过什么生意。” “老周,你看这个本子该如何处理?” 周明金想了想说:“我看第一步,首先确定这上面的字是不是冯辉写的,如是他写的,他准知道这上面记得是什么?” “你是抓纪检工作的,就看着处理吧。” “我明天就去验证冯辉的笔迹,确定之后再说。不过这事最好保密。” 朱军点点头:“要尽快查出结果。”他又问化工厂的情况。周明金告诉他于兴贵现在仍然下落不明,帐也不知去向,调查只好停止。 “不是胡思民己派人去海南了吗?” “去人不错,可是没找到。” “要不牺任何代价,把他找到,不然我们无法向百姓交待。” 他们又分析了当前改革的形势和不利的因素,三个人同时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改革的前途充满了担忧。但朱军仍坚持说要搞下去。 周明金有事先走了。孙江涛突然提出一个让朱军非常吃惊的想法,他准备去李庄扶贫。 朱军开始一愣,问他为什么?他说根据李庄的最近发展状况来看,可以说空间巨大。但需要一个有经济头脑,善于经营的人去管理。他说朱军由于县里的工作太忙,不可能长在李庄,而毕作先他们两个,人是没说的,工作热情,吃苦耐劳,深得群众的喜爱。是搞行政工作的好手。但有一点他们缺乏商业头脑。靠他们两个不可能有大的作为。 听了他的理由,朱军当时没有发表意见,可心里却有同感。他说孙江涛:“既然你对李庄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新的主意?” 原来孙江涛在住院时,听王卫东说他们李庄正在朱书记的带领下挖塘制沙,干劲可大了。好多亲戚朋友都来帮忙,还告诉他朱书记制定的扶贫规划。他说俺们李庄用不了二年就能富起来。孙江涛听后,觉得自己己恢复的差不多了,非让王卫东带他去看一看不可,他们就租了一辆出租车到了治沙工地,又向毕作先询问了一些情况。回来之后,孙江涛就对李庄的状况和前景进行了分析,他认为李庄的路子是对的,只要领导不失误,不仅在两年内可以脱贫,而且发展前景十分广阔。他觉得自己最适合干这项工作,这样也可以减轻朱书记一些负担,从内心来说,他对改革己失去了信心。 “要想李庄有大的发展,必须尽快把路修好,先成立一个经济发展公司,负责筹划村里水产,林业,养殖,加工业以及旅游业……” “什么旅游业?”朱军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对,我看过了,渔塘建成后,可以在渔塘边建一个农家乐钓鱼度假村,从饮食到休闲,用游人自己钓的鱼做菜肴,加工成鱼宴,这样既有情趣,还有吃的玩的,保证生意红火。” 朱军也来了兴趣,他点点头赞成道:“这个思路的确不错。”说过又问孙江涛,“你去李庄当然好,可梨树镇的改革怎么办?你这不是临阵逃脱吗?” “我并不是临阵逃脱,改革虽然是件好事,根据这两个月的情况来看。但凭你我的力量是不可能实现。而扶贫只要有付出就一定有收获,再说由于县里的工作太忙,你不可能长在那里,为了把李庄的贫困面貌彻底改变。因此我决定去李庄,一是为你分忧。二是为解决三农问题闯出一条路子。 朱军听了认为他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梨树镇工作怎么办呢?没有马上答应他。 然后,孙江涛又谈了他对李庄扶贫的一些看法,并提出了一些建议,两个谈得非常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了。朱军没有让他回去。就和他同睡在一个床上。 第二十五章 在省城开会的李朝阳昨天接到陈怡的电话,准备今天下午赶回来。中午开会时又接到了陈怡的电话,说小涛出事了。还口口声声说他骗她,如果不把小涛救出来,就和他没完。他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也不知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牵扯到陈怡,又不好直接去询问张华君。他知道陈怡这次不会饶他的。因此会议没结束就提前赶了回来,傍晚时分到了故道后,马上就和陈怡见了面。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见面陈怡就和他闹了起来,非让他赔她侄子不可。否则就把他们的事公布于众。他一边安慰她,一边通过手下的亲信了解到,是张华君避着他干的。 晚上,张华君正在公安局值夜班,李朝阳匆忙赶到.很严肃地对张华君说:“老张,我出去不到3天,竟发生陈小涛这种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给我说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华君向他解释道:“李局,你这几天不在,所以还没向你汇报, 是这样有人举报说徐勇和陈小涛参与了孙江涛的车祸案.” “有确凿证据吗?” “有一份张明的供词。” “什么,张明的供词?”李朝阳不由地大吃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对,张明已供出徐勇和陈小涛花两万元钱雇用张明制造了这起车祸。” “张明的供词?我怎么不知道?” “是这样,案子是我审的。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马上把张明的卷宗调过来!” 张华君立即从抽屉内把卷宗递给了他。 他接过翻开看了看,的确是张明的口供 :“老张,即然证据确凿,为何不立即抓捕,又为什么偏偏在我不在时行动呢?是不是连我也不相信了?” “不,李局,都怪我工作忙,没及时向你汇报,大前天朱书记找你了解孙江涛的案子。正巧你去开会,把我叫了过去,我对他说了。他让立即采取措施,并叫写一份关于张明逃走的调查报告,一定要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所以我们就采取了行动,不料,小涛逃脱时发生了车祸,当时我也慌了,就把朱书记叫到医院。不然问题会更糟糕。” 李朝阳明白了,原来又是朱军叫办的。他回去后又把陈怡从医院里叫了出来,为了开脱自己的责任,并添油加醋地告诉她这一切是朱军避着他让张华君搞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朱军身上。 陈怡虽然记恨朱军,但她己从朱军嘴里得知了一些情况,并不像李朝阳所说的那样,她知道李朝阳是在为他自己开脱责任。但有一点她也知道李朝阳为这事也动了不少脑筋。有些事他确实不知晓,所以也不再埋怨他了,因为她现在必须依靠他来救小涛。 由于朱军这几天不顺心的事太多了,加上晚上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身体过于疲劳。下午上班不久就感到头重脚轻,他也没声张。因为下午县委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传达中央以及省市关于为庆祝国庆五十周年大典加强治安管理稳定社会秩序的文件。会议刚开始,朱军就昏倒在椅子上。但马上醒了过来。大伙让他去医院,可他不肯,说他没事,就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过一会就好了。这下可把陈玉琴急坏了,成个心被一下子揪了起来。由于她和朱军之间的流言蜚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直接过问,所以成个会议她始终提心吊胆。为朱军捏了一把汗。一直到会议结束,她的那双眼睛都在不停地观察着朱军的表情。 会议结束后,她吩咐高前进把朱军送回住处。她去了药店买了些高丽参,又到了市场上买了一个野生的甲鱼,炖好后给朱军送来。郑怀芝看见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差点眼泪就有流出来。夸赞玉琴做得好。 可朱军并不是太高兴,他说玉琴没有这个必要,过一夜一切都会正常的。 陈玉琴没想到朱军会怎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没说什么。郑怀芝倒看了出来,当着陈玉琴的面就责怪朱军:“你小子咋回事?玉琴这么关心,这么体贴你,难道你还把她当外人吗?” “妈,我如果把玉琴当外人,就不这么说了,不过,也应该注意影响,毕竞我刚离了婚。” 郑怀芝正想再说儿子两句刚要开口。 陈玉琴制止了她:“阿姨,朱书记说得对,以后我注意。” “妈,我想给玉琴单独谈一下。” 这正是郑怀芝求之不得的,她马上指使儿子和玉琴到卧室去谈。为了不影响他们谈话,她故意说要到外边去买点东西,就高兴地匆忙离去。 郑怀芝出去后,他们俩人并没有去卧室,就在客厅坐下。 “玉琴,这些天多亏了你……”朱军望着陈玉琴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又停下。 “朱书记,你说这就外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陈玉琴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玉琴,今天就是想跟你谈一谈咱们俩的事……” 没等他说完,陈玉琴就插了进来:“这事阿姨己对我说了。你说得对,现在不是时候。我尊重你的意见,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其实朱军说得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看了看玉琴说:“玉琴,谢谢你对我和母亲的照顾……” “哎,你对我还客气什么,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她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停了一会,朱军接着说:“玉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子,我不仅从内心里佩服,而且也很感激你,可有些话我不能不说,因为我以前曾经犯了一个错误。不瞒你说,我在和周萍结婚前有个女朋友,而且关系相当密切,但由于我自私,毁了她一生,我一直感到内疚。” “朱书记,这事阿姨己对我说了,这个不能怪你。” “你知道了?”朱军惊奇地看着她。 同时陈玉琴地看了看朱军,满不在乎的说:“对,阿姨可没把我当外人,所以都告诉我了,她让我在工作上多帮助你,在生活上多照顾你些,还有你和周萍之间的事,阿姨都对我说了。阿姨有些愧疚,说是她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既然你己经知道了,我也不重复了,由于当时的环境和我的过错,我己经毁掉两个女人的幸福,所以我不能再伤害你,再说现在不想考虑个人问题,玉琴你能理解吗?” 陈玉琴听得出来,他是故意在回避自己,但又不好明示,于是就说:“朱书记,我能理解,这个你放心,我可以等你。” 朱军知道她理解错了,正要向她作进一步解释。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陈玉琴以为是郑怀芝回来,便去开门。一看是李桂明,忙招呼他在客厅坐下。 李桂明的到来,再次把朱军他们的会谈给搅黄了。也不知这么巧,上次就是就是他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次又是他,陈玉琴说你们谈吧,我先回去了, 说过便退了出去。朱军心想你这个同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不是时候。 李桂明本来是向朱军汇报这几天梨树镇改革的情况的,看到陈玉琴出去,便对朱军说:“朱书记,听说你离婚了,玉琴人是不错,不过,这段时间你们俩个的事传得是沸沸扬扬,你可要小心,听说有人在做文章。” “己经传到丁书记那里去了,可我们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玉琴只不过按照吴县长的吩咐,照顾我母亲几天而己。为了消除影响,我正和玉琴商量这事呢,没想到你来了。” 李桂明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哎,朱书记,我看你根本不要盖着,只要是真心真意,就让他们说好了……” 正说着郑怀芝推门悄悄进来。她听了李桂明的话就问:“李县长,谁又说什么了?” “是大姨,我和朱书记在说玉琴的事哪。我想当回月老怎么样?” “那太好了,明天我就给你买个大鲤鱼问劳问劳你。” “妈,你又瞎说什么?” “我说李县长,我一说这事他就给我急,他就不知当母亲的心。” “大姨,你别急,这事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让你满意。” 朱军不想再谈论这方面的事,便把话题岔开:“妈,我和李县长还有正事要谈,你就别掺和了。” “你看看李县长,我也不知他咋想的?” 朱军真有些急了,他把母亲推到她的卧室,把门关上。让李桂明说说最近几天的情况。 李桂明简单地向介绍到,这些天他被下岗和要帐的搞得是焦头烂额,工作实在进行不下去了,根据中央稳定社会秩序迎接五十周年大庆的文件精神,他建议改革是否先停下来。 朱军想了想没有马上同意他的建议,对他说先不要停,再坚持一段再说,他准备去找一下丁书记再到省里去一趟,因为他听说李书记对改革是支持的。 不难看出他们两个人的意见明显出现了分歧。但是李桂明并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仍然按照朱军的意思去办。 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李桂明家就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清早,昨天刚停止吊水的朱爱菊一早起来,她为李桂明做好早点,把外门打开,突然发现门外放着一个小花圈。她看过顿时感到一阵头晕,但她怕老伴知道后担心,所以也没敢声张,把花圈折了,用塑料袋装了起来,藏在一边。心里那个难受劲甭提了。 李桂明起来洗漱完毕,看到妻子的脸色非常难看就问道:“怎么,又不舒服了?” 朱爱菊回答说:“不要紧,饭在锅里,你自己盛吧。”过了一会:“老李……”可她说了半截没有再往下说。 “哎,有什么话就说。”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你说,最近几天在外要注意身体,没事就早些回来。” 李桂明点点头:“我知道,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中午我开过会,就陪你一起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中午早点回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担心的目光看着李桂明。 自李桂明吃过饭走后,朱爱菊独自一人在家,她总是坐立不安的,感到一阵阵的头晕,她靠在床头上。心想一定是老头子在外边得罪人了。她不知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不知是干什么的,便把门打开想看个究竟,没想到这门一开,竟一下子闯进来 20多个下岗职工,他们一个个气势汹汹。说是找李县长来要饭吃的。本来身体就非常虚弱的朱爱菊,顿时气得脸色发黄,问他们单位的事,为什么要上家来闹? 一个男子喊道:“我们是来要饭吃的,如不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我们就天天来闹!” 朱爱菊顿时感到一口气憋在心口上,她浑身发抖地说:“你们这些人讲不讲理?” 有个男子喊道:“我们今天就不走了,你做什么饭,我们就吃什么饭,李桂明不让俺活,俺们也不能叫他安生。” 另一个大声喊道:“对,今天就坐在院子内不走了,过来,过来,都坐下,让他管饭。” 朱爱菊被气得心律加快,大脑发懵,好像所有的血忽得一下全聚在了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就觉得天旋地转,当时昏倒在地上。 一个男子故意说:“这人真会装,这些人也不是吓怕的,越装我们越不走。” 过了一会朱爱菊的脸变得如黄纸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男子看了说:“她可能真的病了。” 这些人见她双眼紧闭,脸色蜡黄。顿时慌了手脚,急忙打电话给医院。他们为逃避责任,纷纷逃离了现场。 等救护车来到把她拉到医院时,朱爱菊己深度昏迷,经医生诊断是脑隘血,立即进行抢救,并马上通知了李桂明。 经过抢救,虽说朱爱菊的命保住了,但依然昏迷不醒。 朱军得知后马上赶到医院, 当他知道是下岗职工引起时,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他顿时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同时又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 朱军怀着不安的心情离开了医院。他直接到了办公室,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他把门关上躺在沙发上静静地回想起自从他来到故道后,所做的事情他认为大都是为人民百姓服务的,是符合人民群众利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 就在朱桂菊住院的笫二天。 吴松林带着一个联名信直接去了省政府。找到赵凯非常认真地对他说:“赵省长,我并不反对改革,可这种盲目的改革将会对社会产生极坏的影响。” 赵凯听后对他的看法很是欣赏,他点点头催道:“你接着讲。” “不到1个月时间,连续死了1人伤了1人昨天又住院1人,险些丧命。上访的每天如此,要账的天天把镇政府围个水泄不通,连办公用具也让债主抢光了,车子被法院查封,梨树镇盲目地把农民负担减下来,可别的乡镇都在眼睁睁的看着,闹得全县午征全部停了,造成整个县财政无法运转,经济即将崩溃。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又是一位领导干部,不得不从全局考虑。” 赵凯立即夸奖他:“松林,你这样做很好,我们的干部如果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吴松林十分谦虚道:“谢谢赵省长的夸奖,这也是一个共产党员的义务和责任。”说着从皮包中拿出一封信:“这是故道目前的状况,是我和县里几位领导同志联合起草的,大家一致认为,如果再这样盲目地发展下去,不仅影响到经济发展,严重的是会给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不仅破坏了目前安定团结的大好形势。而且直接影响到国庆五十周年大典。” 赵凯再次点点头:“松林同志,你能有这么高的觉悟,实在可贵,回去后,你自己也要争取主动,你是一县之长嘛,也不能什么事必须服从朱军的。他对了,就听;不对,就要抵制,尽量控制住经济的滑坡,去年你们是全省十强,今年也要争取吧?至于故道的情况,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下午,丁小川刚走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起,他拿起话筒:“喂,我是丁小川。” “噢,赵省长,你好。” 话筒里立即传来赵凯的责备声:“小川同志,省政府关于朱军的调离故道的建议,不知你们为什么没有采纳?” 丁小川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原决定把他调离,可他坚持留在李庄扶贫,所以就留下了,自他那封信被朱总理和温副总理认可在内参上发表后,为解决三农问题尽快找到出路,因此恢复了他的职务。” “可是故道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混乱,今年正是五十大庆之际,中央三令五审要安定团结,梨树镇改革不到两个月时间,成绩不大,事故却是接二连三,下岗职工上访团又到省城,开始在政府门前静坐,给社会造成很坏影响。你们市委应付一定责任的。改革虽然是好事,可我们也不能放任自流吧?我们应该引导改革向健康发展,在这一点上,你们市委要多做工作。我听说你这个市委书记不仅不问,反而支持他,这样不好吧?该管还得管。省政府决定再成立一个调查组,去故道调查改革的情况,我准备几天后去彭州,亲自去故道看一看。” “好……好,再见。”丁小川放下电话,大脑立即陷入沉思之中。 这时周市长进来,看到丁小川忧心忡忡的便问道:“丁书记,又在想什么呢?” “刚才赵省长打电话说几天里来彭州,还要去故道。” “丁书记,我那里有一些反映梨树镇改革的人民来信,说改革已进行不下去了,连正常的秩序也不能维持了。” 丁小川回答道:“刚才赵省长还问这事呢,是出了点问题,不过改革也是一种摸索。” 周市长倒了两杯水,递给丁小川一杯,担心地说:“我看这样下去,将会给故道带来负面影响,不仅妨碍了经济发展,而且还会给 基层带来不安定的局面。”他拿着一份统计报表递给了丁小川:“丁书记,你看看这是故道县上半年的报表,也不知是朱军有意,还是真是这样,多种经济指标比去年同期下降了150%,工业产值竟下降400%,让他搞的,我市今年的多项指标在全省倒数第一,赵省长非常生气。” 丁小川听后想了想:“老周,你想过没有,我认为我们只注意数字,而忽视了实际,故道县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多种报表不实,水分过大所致,这个问题和我们只喜欢听好的一面,而不愿听坏的有直接关系。下面为了迎合上级,他们才瞒天过海,制造多种假象欺骗领导,到头来,坑了中央,害了百姓,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将来还有更多的故道出现。” 周市长却反对道:“你说的不错, 但这种造假渠道,并不是某一个地方形成的,如果单凭朱军一个县这样搞,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会把整个市的经济拖垮。朱军这次改革给故道带来一连串的负面影响,整个故道混乱不堪,如果让他这样再闹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丁小川想了想:“老周,这个问题要一分为二,的确改革给梨树镇带来一定的混乱,但成绩还是主要的。” “丁书记,我个人认为朱军这次给朱总理写信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故意损坏我们党的形象,否认了我们二十年的改革成果,这明明是给我们唱对台戏,当时让他下去,我就反对。我认为,我们对待朱军的问题要慎重一点,不然,不仅把故道搞得一差糊涂,而且会直接影响整个市的经济发展。” 丁小川看着周市长:“老周,这个我知道,在朱军的问题上,我是有些主观,梨树镇的改革方案是我批准的,况且梨树镇又是我蹲的点。由于我的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脱离了群众,所以使梨树镇遗留下这么多的问题。这方面我是有直接责任的。” “丁书记,我认为,以前的问题不光梨树镇一个地方有,其它地方同样存在。甚至有的地方问题要比梨树镇还要严重,只是未暴露而己。如果中央不下大力气, 单凭一个朱军只能把问题越搞越糟, 必须尽快解决。” 丁小川点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周市长走后,丁小川就拨通了朱军的电话。把赵省长的意思转达了他,让他作好迎接省调查组准备,积极配合调查组工作。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并指示他想法把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尽快处理好。 省调查组一行三人很快就到达了故道,带队还是上次的房得福。他们这次没有和朱军见面,而是直接去了梨树镇, 梨村镇政府大门前,几十名下岗工作人员围在大门外,正吵闹着。房得福一行赶到。对他们说:“我们是省调查组的,大家有什么意见请对我们说吧。”大伙一听是调查组,忽地把他们围了起来。 一个50多岁的男子说:“我在梨树镇工作了十多年,92年已转正,马上就要退休了,想不到被镇上辞退,你们说说,这能是共产党干的事吗?一点道理、一点人情也不讲,我看还不如国民党呢!” 另一个插言道:“我们工作这么多年,不用就一脚踢开,这样的政府像什么政府,难怪百姓不要共产党领导!” 房得福看看愤怒的人群忙说:“请大家冷静一点,这只不过是一个梨树镇,也不要把这罪过归于共产党,党和国家不会不管不问的,我们回去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向省委汇报,会给大家一个答复的。” 省调查组刚刚从梨树镇回来, 房得福端起茶杯边喝水边思考着,突然”啪”的一声门被撞开,只见刘海玲迷迷糊糊进来,不用招呼就坐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说:“俺可叫朱军害苦了,工作也没了……生活也无着落,我也不活了……”说着,口吐白沫,歪倒在沙发上。 房得福一看像是中毒,顿时紧张起来。 “快叫120急救中心。”小张立即喊道。 房得福马上拨通了电话,“喂,你们是120吗……” 救护车几分钟就到了宾馆, 房得福立即把刘海玲送到医院, 化验后确诊是服的安眠药, 不过数量不大, 输了两瓶水后就清醒了. 第二天房得福他们刚要出门,一个邮递员进来拿着一摞信问:“你们是省调查的吧? ” “是, 你有什么事?” 邮递员从背包拿着一摞信件:'" 总算找到你们了,这两天有不少封写给你们的人民来信。”说罢把信件交给了房得福。 房得福接过数了数总计64封. 他们拆开一看全是告朱军的. 就在这时大街上一片喧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原来是梨树镇几十个下岗职工, 打着“还我工作,我要生活”和“惩办凶手,为李桂兰报仇”的横幅。有一个人还专门举着李桂兰的遗像,故意地对着调查组房间,高声喊着口号。 房得福看着这如此混乱的局面:“没想到一个全省十强县,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叹息。” 岂不知这种混乱的局面是吴松林故意让冯辉煽动下岗职工搞的。 调查组原计划在故道调查5天,可由于事态的发展,只呆了两天就回去了,临行时房得福和朱军见了一面。严肃地对他说:“朱军同志,这种混乱的局面难以让人置信,想不到好端端的一个县被搞成这样。经过我们认真的调查,发现问题要比我们预料的严重的多,整个故道混乱不堪,不仅经济严重下滑,而且破坏了安定团结的大好形势,就最近两天而言,就发生了下岗职工和教师上访的、游行的、静坐的、堵门的、服毒的,人民来信接连不断,这种现象不仅影响了党的形象,更严重的是直接威胁到党和国家政权的稳定,因此,我们要建议省委、省政府立即制止这种脱离现实的做法。” 房得福一行回到省城,马上向赵副省长汇报了这次调查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朱军损坏了党的形象,破坏了基层的稳定,并从提包拿出照片和几十封写给调查组的人民来信。 赵凯听过又看了那些游行静坐的等照片,气得他向桌了一摔说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怎么让一个自以为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去代理书记呢?”他马上拨通了丁小川的电话,立即让他到省城一趟。并没说什么事。 丁小川接到电话后,马不停蹄赶到了省城。他知道赵省长发这么大的火,一定是因朱军引起的,他正准备找赵省长向他解释一下。 见面后,没等丁小川说话,赵凯非常生气责备道:“小川同志,难道说彭州市连一个县委书记的人选也没有吗?竟让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去任书记。”他说着把调查组的报告和照片递给丁小川,“看看,都是些什么?闹得调查组无法工作,连夜赶了回来。在朱军这个问题上,你要负主要责任,他不仅把大好形势说得一无是处,把二十年的改革成果统统否认,而且把好端端的一个先进县搞得鸡犬不宁。我这个分管农业的副省长不好看,难道你这市委书记好看吗?听说还是你蹲点的地方。” 丁小川说:“赵省长,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 不料赵凯根本不容他说话:“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故道县的情况,不仅影响了党的形象,而且会给社会带来极不稳定的因素,现在正是迎接五十周年大庆时候。我建议你们立即让朱军停职反省,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抓紧把故道的事情摆平,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现象。” 丁小川向他解释道:“赵省长,这事不能全怪朱军。从他去了以后,虽说故道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他也为百姓做了一些事情,因此深得百姓的爱戴,上次就因为市纪检委对他调查,引起二百多名百姓在雨中给他请愿,我怕这次如果马上让他停职反省。可能会引起百姓更大的不满。” “我知道,你又在袒护他。小川同志,现在不是讲个人交情的时候 ,这是关系到社会稳定问题,现在工作的重点是安定团结,迎接五十周年大庆。我们必须要服从大局。像他这种自以为是、不顾上级威信,背着领导直接向中央反映问题的人,最好给他一个闲职干干,像气象局,党史办,或者文联。我看那个吴松林同志还是个比较优秀的人才。” 丁小川己听出赵凯的意思,是想让吴松林干书记。他想了想说:“但是现在让吴松林干,恐怕不合适,因为上访事件大都是因他引起的,我看还是先把改革停下来。等安顿了再把朱军调出去。” “既然你这么袒护他,你看着办吧。不过再出了问题,我就直接拿你是问。我还要去开会。”说着就走开。 很显然,赵凯对丁小川的意见是不满意的。 丁小川回到市里马上打电话给朱军问他:“我想听一听你是准备回市,还是继续留在故道。” 朱军明白一定是调查组回去,省里一定又给丁书记压力了:“丁书记,我不能回去,虽说改革出了点问题,但李庄扶贫刚刚开始,我不能辜负乡亲们的期望。” 其实丁小川早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的,于是就对他说:“你暂留故道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朱军马上答应道:“只要让我留在故道,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机构改革立即停止,下岗的全部恢复工作。” “啊。”朱军在电话里叫了一声,好大会没有声音。 “怎么想不通,如果想留在故道,必须执行,否则,必须离开故道。这次的教训已经够深刻的,你应该在这段时间内认真反思一下,吸取教训。把下步重点放在扶贫和发展经济上。” 朱军也不再说什么,只好答应:“好,丁书记,我听你的,认真反省。” 其实朱军从调查组没走就料到了。他回想起孙江涛那天晚上说的话,认为很有道理,他这才真正体会到工作的艰难。他以前把工作看的太过于简单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次改革中存在的急于求成的缺点。但是内心却有一种信念在不停地支撑着他,使他始终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总有一天会得到社会认可。 朱军放下电话。在室内犹豫了一会,把孙江涛叫了过来,原准备连李桂明一块叫来的,可他老伴仍然在昏迷中。所以没通知他。朱军心情沉重地向他说了丁书记的意思,孙江涛听了并不觉得吃惊,因为这事他预料到了。于是他说:“朱书记,虽然改革暂停,扶贫总不会停止吧,这样也好,可以专心扶贫了。” “是啊,想不到改革会是这个结果,也只好把重点放在扶贫上了。” “扶贫也是当前解决三农问题的首要问题。只有使广大百姓尽快富裕,才能真正摆脱贫穷。所以我前些天提出去李庄,也是这么考虑的。”当初孙江涛提出去李庄,虽说朱军当时没有直接反对,但从内心是不赞成他这么做的。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是正确的。孙江涛接着说:“我既然答应帮你,你放心好了。再难决不会当逃兵的。” 朱军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同时握住孙江涛的那双有力的大手点点头:“好吧,咱们就把李庄当作最后的根据地,也是咱们唯一的退路。我相信李庄的百姓会夹道欢迎咱们的。过几天等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就去李庄吧。” 改革被迫停止,下岗职工重新回到岗位上,梨树镇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朱军的心情以及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接二连三沉重的打击让他难以支撑。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同样,这些天陈玉琴也为朱军捏了一把汗。她现在的身份虽说没和朱军结婚,但关系己基本明确。尽管朱军有时在躲避她,甚至把自己的隐私也告诉了她。没想到越是向她坦白以前自己在个人问题上犯的错误。她不仅不在乎反而更加爱他了。认为他向她表白了这一切,正好说明朱军是个诚实坦荡,敢作敢为的人,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男人。因此她对朱军的爱一天天在升级。己经无法把他从心中抹掉。所以她对朱军的言行也更加关注,特别是这几天总是让她提心吊胆。 尽管她对朱军非常信任,可还是有一件让她疑惑不解的事情,深深地映在她脑海里,无论他怎么撵也撵不走。她不知从那里得到朱军为陈怡的侄子动手术签字和献血的消息,她弄不明白朱军到底是为了救小涛,还是冲着陈怡才这么做的?忽然想起那天郑怀芝问她同事间是否有个叫陈怡的。又想到别人说于兴农请客朱军笫一次见陈怡时失态以及嫖娼案的发生。怎么也想不通朱军为什么对一个卖淫的女子会这么热心?莫非他和陈怡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内心充满了疑惑,总觉得朱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瞒着她。是乎这件事让她觉得比任何一件都重要。这也许是妇女天生固有的特点。为解开这个迷团,很想找个机会和朱军谈一谈,但又觉得不好开口。所以总是忧心忡忡,闷闷不乐。 虽然她内心充满疑惑,但她对朱军依然是关心倍加。当她看到朱军一天天消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又没结婚,又不能直接在他身边照顾他,使她感到有些为难。 同时还有一个为朱军担忧的,就是他母亲郑怀芝。但她并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由于她好多天没见丹丹了,约好明天带王莲一齐去看孙女。因为王莲还没见过丹丹。晚上准备和陈玉琴共进晚餐。其实她还有别的目的,是想让她明天照顾朱军,怕自己一天不在家儿子吃不好, 想嘱咐陈玉琴几句。就给陈玉琴打了电话让她晚上一块吃饭. 其实郑怀芝不叫陈玉琴,她也会来的,因为今天一天没见朱军了,她以为朱军在家呢?来到后才发现朱军根本不在家。 郑怀芝问她是否知道朱军到那里去了?实际上陈玉琴也不知道,她怕老太太担心便回答说:“下乡了。” “这几天,我看小军脸色不好,而且一天天的消瘦,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不顺心事情了?”她又问。 “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大概是改革停止,他思想上有些情绪。” “唉,看起来这工作是够难的,只要小军没事,我就放心了。玉琴,你也不是外人了,有什么事也可直接问他,别叫他老闷在心里,长了会闷出病来的。玉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身边有人照顾,你和他虽然没结婚,但也基本定下来了,就应该主动接近他。” 陈玉琴低着头,不好意思对她说:“阿姨,不瞒你说,我是想接近他。去照顾他,可不知道朱书记心里怎么想的,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显得特别拘束,甚至有时还回避。好像有什么心事,他不会心里还有别人吧?”她突然向郑怀芝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郑怀芝一时被她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迟疑了一会。看着陈玉琴:“不会吧。我了解他,他一般不给女人接触,也没听说他给哪个女的有来往。” “是不是还想着以前的女朋友?” “你说的是陈怡吧?”郑怀芝摇摇头:“不会的,那是20年前的事了。” “阿姨,你说的是哪个陈怡家是那里的?” “柏城利民镇的,小军的父亲劳动改造时认识的。” “不会是娱乐中心的陈怡吧?” “肯定不会,他怎么能给一个卖淫的好上呢?那个陈怡在柏城,离这儿有几百里路远,况且还是个乡下姑娘,中国这么大,重名重姓的多着呢!” 虽说老太太否认了此事,但陈玉琴心里仍然有些疑惑。既然是重名重姓不是那个陈怡,可朱军为什么对她那么热心呢? 郑怀芝看到陈玉琴仍在迟疑,就劝她:“玉琴,你放心好了,绝对不是那个陈怡。我明天去看丹丹,可能到晚上才能回来。我想让你明天多注意一下小军。” 陈玉琴点点头,正说着,朱军走进门来:“玉琴也在。” “哎哟,光说话连晚饭也忘做了。”她说着就 起身去做饭。陈玉琴喊住了她,“阿姨,你歇着我来吧。” “玉琴,还是我做吧,你陪小军说说话。”她硬把刚进厨房的陈玉琴给拉了回来。非让她去陪朱军不可。 陈玉琴只好依了她,老太太怕影响他们。故意把厨房的门关上。 客厅里就剩他们两个。陈玉琴看着朱军问:“中午饭在那里吃的?” “在乡里。有什么事吗?”朱军反问她。 “没什么事,只是阿姨有些担心你。问我你去那儿了。”正说着朱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一看号码,马上走出门去。陈玉琴有些奇怪,就悄悄地来到门旁,装作拿东西,想听一听是就谁打来的电话,可是朱军己走出很远,而且说话的声音还特别低。尽管如此, 还是让她隐隐绰绰听到持别使她敏感的名字, 那就是陈怡。 电话的确是陈怡打来的,这也是小涛住院后她给朱军打得第一个电话,由于她记恨朱军,在医院见到他两次,一句话也没给他说,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这些天她把所有的希望又寄托在了李朝阳身上。当她一看到门外的民警时,气就不达一处来,想让李朝阳把民警撤走。可李朝阳说张华君正在追查张明逃跑的事情,他说不合适,所以就没给她办。陈怡这才想起朱军,打电话让朱军给张华君说一声,先将民警撤走。朱军在电话里没有马上答应她,说可以试一试。 于是朱军立即拨通了张华君的手机,把陈怡的意思转告了他,当时张华君的确有些为难,他怕万一陈小涛借机逃跑了,孙江涛的案子就更不好破了,可是偏偏又是朱军打来的电话。 朱军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可是这次如果不能实现的话,那陈怡会更加恨他。为了能缓解一下他们之间紧张的情绪,既不违反有关规定。他想了想对张华君说:“华君,这样吧,反正这个时候小涛不能动,你看是不是先将民警撤掉,等小涛的伤快恢复差不多时,再让民警过来。” 张华君也不知什么原因, 使朱军对小涛这么关心,既然县委书记讲情了,也不好直接拒绝。但为了安全起见,他想让朱军给李朝阳打个招呼,可朱军说他说不太合适,最好还是由你们内部协调处理。他特地嘱咐张华君要以陈怡的口气向李朝阳转达,千万不要把他给牵扯进去。然后他又打电话通知了陈怡,让她直接去找张华君说明情况,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 陈怡按照朱军的意思,找到张华君。张华君又向李朝阳作了汇报,李朝阳马上就同意了,事情总算办成。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郑怀芝就去了市里,临走时她又到陈玉琴那里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中午,陈玉琴问朱军今天的工作安排。朱军知道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就告诉她中午下乡,午饭在乡下吃。陈玉琴觉得自己不方便,为了完成老太太交给的任务,便让高前进陪朱军一同下乡,并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朱军。高前进会意地充着她笑了笑说请领导放心,一定完成任务。其实陈玉琴的心思高前进早就知道,因为他们三个的关系十分密切。所以他和陈玉琴之间也没有什么可避护的。 下午朱军回来,陈玉琴发现他的话有些多,怀疑可能是中午多喝了酒的原故。她问高前进中午朱书记是否喝多了?高前进说中午没敢让他多喝呀,不过,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不让他喝,他自己硬喝,就像好长时间没喝过酒似的。 陈玉琴明白了,大概是他心情不好所致。 快下班时,没想到朱军竟让陈玉琴通知高前进,他们三个去他家喝酒。开始陈玉琴不同意,后来一想这也许能使朱军减少一些烦恼,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她马上到了秘书科,正巧就高前进自己,便把朱军的意思告诉了他。 高前进也感到奇怪,自从朱书记来了以后,虽说他们的关系处的非常融洽。但主动喊他们喝酒这可是头一次。他对陈玉琴说:“不知你观察到没有,朱书记这些天的情绪一直不佳。” “这还要说,这改革半途而废。化工厂的事毫无结果,心情能好吗?” “你说的不完全正确,他个人问题也直接影响他的情绪。陈主任,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还绕什么弯子。”陈玉琴心想这个高前进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朱军的关系,说个话还故意绕弯子。 高前进进一步解释道,“虽说他和周萍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毕竞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况且还有一个女儿。尽管朱书记对你不错,但是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代替周萍。况且外界对你们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一点会不会影响到朱书记的情绪,你想过没有?” 这一点还真让高前进说中了。陈玉琴不得不承认:“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他内心的确有这种想法,对我一直有一种躲避的心态。不过,他处在这个环境下我也不怪他。只要自己行的正,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陈主任,我佩服你的勇气和主见,朱书记这个人的确不错,在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其它男子没有的气质……” “在说什么呢?”朱军突然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接着又说:“我先回去准备菜,你们快点去。” 高前进忙说:“菜不用你费心了,把五粮液准备好就可以了。” 三个人就这样不到下班时间, 就一同离开了办公楼,朱军的心情也显得轻松了许多。高前进到宾馆里要了几个菜,让服务员送到朱军的住处。 朱军拿着了一瓶五粮液,对他们两个说:“今天让你们来,是想让你们陪我高兴高兴,今天呢,咱们把公事一律抛开,也不分职务高低。一律按姊妹兄弟相称,只管喝酒,喝他个一醉方休,你们说怎么样?” 陈玉琴知道朱军想借酒消愁,心想只要能解除他心中的忧愁,只要能使他心中高兴,就是多喝一点也无所谓,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做, 就说:“前进,倒酒,今天就陪朱书记喝个痛快。” “哎,玉琴,我刚说过,一律按姊妹相称,你怎么还书记书记的,先罚一酒,前进你说对吧?” 高前进一边倒酒一边笑着说:“对,朱书记说得对,应该罚一个。” “哎,前进,我觉得你这马屁没拍到点子上。我听你也喊了一声朱书记,是不是也应该罚一个?” 高前进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说错了,只好认罚:“好吧,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这样吧,咱姊妹俩陪朱书记喝一杯。” “又错了,该叫朱哥‘”朱军笑着说。 高前进恍然大悟,知道又说错了,仨人同时笑了起来。然后朱军说:“来吧,我陪你们两个喝一杯。”说罢就端起酒杯一饮而进。 今天的气氛的确不错,朱军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不知不觉三杯酒下了肚。虽说喝得不多,可朱军的话明显的稠了起来,他把玉琴的酒杯斟满后又高高地举起来说:“玉琴,今天当着前进的面我敬你一杯。” 陈玉琴有些受宠若惊,立即推辞道:“不,不,你怎么能给我敬酒呢?” “先谢谢你这些天,对我家的照顾。前进你说该不该敬?” “应该,应该。玉琴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陈玉琴怕扫了朱军的兴,把酒杯接过饮下,同时朱军也陪着她喝了一杯。以她看只要朱军高兴,怎么喝无所谓。 由于高兴一瓶酒很快就喝干了。朱军己面带醉意,他又拿出一瓶来。陈玉琴不想再喝了,可朱军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不行,我今天要陪着你们俩个正式地喝一场,给你们说说心里话。”说着把瓶盖打开,然后递给高前进,“前进,倒酒。” 高前进接过看看陈玉琴:“玉琴姐,你看?” 没等玉琴说话,朱军抢先:“倒,倒酒,咱们三个再共同喝一杯。” 陈玉琴点点头,高前进把酒倒上,故意给朱军少倒一点,朱军一眼就看出来,反对道:“前进,倒满,你就让我喝个痛快。” 高前进无奈,只好把杯倒满,朱军端起:“来,咱们共同把这杯干了。” 陈玉琴站起,“朱书记,我看还是让前进替你喝吧?” “那不行,你以为我喝多了,没有。今天我高兴,来喝!”说着就端起一口而进。 接着他们又连干了几杯,不知不觉这瓶酒下去了半瓶。这时的朱军说话就开始断断续续了。可他仍然要喝。被陈玉琴制止。 朱军却说道:“玉琴,我没有醉,……我只是心里难受,我这个书记当得太累了……,我想放松一下……”说罢竞一头扒在桌上。 陈玉琴立即吩咐高前进:“朱书记喝醉了。前进,你快扶他去休息。” 高前进忙把他扶了起来,朱军仍然喊着:“我没有醉……我没有醉……” 他们俩个把他架到床上。一会功夫就睡着了。看着他不醒人事的样子。高前进说:“凭朱书记的酒量,这些酒绝对是醉不倒的,他的精神上压力太大了。玉琴姐,你我都不是外人,我们应当帮助朱书记,不能让他这样垮下来。” “可咱们怎样帮他呢?” “玉琴姐,工作上咱帮不上忙,可精神上,你应该多给他点支持。” 陈玉琴看了看高前进:“前进,精神上我怎么给他支持?县里安排我照顾阿姨几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在这种环境下,我也不想再给他制造麻烦。” “玉琴姐,下午你说了一句话,我非常赞同,只要咱们行的正,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知道,你是爱朱书记的,无论从各方面来讲,朱书记都是一个非常让人敬佩的人,所以,你在这方面应该主动点,在精神上多给他点温暖,尽量减少他内心的痛苦。” “前进,谢谢你。我也曾经考虑过,但朱书记却不接受我的感情,甚至一直在回避我。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前进接道:“那还不是外边风言风语,朱书记怕连累你吗?”这是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来:“喂……我马上回去。”他边合手机边说 “玉琴姐,你弟妹说小孩发热,你在这儿照顾一下朱书记,我得马上回去。” 陈玉琴想了想,“好吧,你快回去吧,我等到阿姨从市里回来再走。” 高前进临走又看了看朱军,对陈玉琴说:“你给他多喝点水喝,我先走了。”说罢离去。 此时日落西山,夜幕悄悄降临。街上的路灯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陈玉琴倒 了一杯水喊道:“朱书记,你喝点水。”说着晃了晃他,可没有一点反应。这时电话响起,陈玉琴怕别人说闲话,没有去接,过了一会铃声就停止了。没想到这边刚停,她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打开:“喂……是阿姨。” 原来是郑怀芝打来的,她说今晚丹丹不让她回来。非让她和王莲住一晚上不可。特地告诉她一声,她还问朱军今天状况如何?陈玉琴告诉她一切正常,她没有敢说喝醉的事。她关上手机看着朱军昏迷不醒的样子,也不好离开,只好守在他身旁。开始还能支持住,大概是喝酒的原因,渐惭地打起了磕睡,不知不觉地倒在朱军的身旁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觉得有人拉她,睁开眼一看是朱军,只见他两眼依然紧闭着,两只手却在不停地乱抓,嘴里嘟嘟嚷嚷的也听不清说些什么,好像有一个陈字说得比较清楚。陈玉琴以为是在叫她,伸手去拉朱军:“朱书记,我在这儿,你喝点水吧。” 朱军似乎听见,只见他迷迷糊糊地欠起身一把抱住陈玉琴:“陈……”陈玉琴当时就感到心律加快。好像一股强大的电流在她身上燃烧,不由自主地倒在朱军的怀中,轻声燕语地说:“我就在你身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朱军紧紧地抱住她:“我对不起你……” 陈玉琴有些纳闷,她摸着朱军的脖了:“你瞎说什么,你怎么能对不起我呢?”说罢一时冲动她猛地抱住了朱军。 “是我毁了你一生,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孩子。” 陈玉琴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你喝多了,瞎说什么。” “陈怡,我没有瞎说,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让陈玉琴听明白了。原来他把自己当成了陈怡。看起来自己的忧虑是对的, 原来朱军依然爱着他以前的恋人。她立即推开昏昏沉沉的朱军。站起来端起茶杯:“你醒醒,喝点水。”说着把茶杯放在他嘴上。 朱军喝了几口水,精神上清醒了许多,定了定神,看见是陈玉琴站在身边,慌忙问道:“玉琴,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说了什么?” 陈玉琴把茶杯放下:“你喝多了,阿姨没回来,我怕你自己在家出什么事。” “对不起,玉琴。” “娱乐中心的陈怡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玉琴也不犹豫了,真接问他。 朱军听后显得很不自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考虑了一会,坦白地说:“玉琴,你先坐下,我看这事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虽说陈玉琴这些天一直怀疑朱军和陈怡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毕竞是怀疑。今天听了朱军的话才让她恍然大悟。忙问:“这么说你和这个陈怡真有关系?” 朱军并不否认,他点点头说:“玉琴,你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农村姑娘。” “是她!” 陈玉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父亲在农场改造,患病卧床不起,我考上高中,就和陈怡同桌,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心底善良。她经常帮助我,还给我父亲买药。她爱我胜过爱她自己,就这样,我们之间产生了感情,发生了关系而且让她怀了孕。想不到,我父亲平反调回了省城,我连去几封信,不见她回信,谁知她的回信全让我妈扣住。她后来发现自己怀了孕,被学校开除, 她父亲逼着她把孩子打掉, 可她不肯, 就被她父亲赶了出来。她到省城找我,正逢我爸病重,我去北京了,她遭到我妈冷遇,竟不让她进门,就赌气吃下半瓶安眠药,幸亏有人救她。后来又流落到南方,生下一个男孩,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在美容院接客,不幸患了梅毒。于兴农去深圳,就这样认识了她。后来谈起,她和于兴农的表姑是老乡,还有点拐弯亲戚,就这样于兴农把她接了回来,治好了病,就帮助于兴农办了娱乐中心。那个陈小涛她对外说是她侄子,其实就是俺俩的孩子。” “什么小涛原来是你的儿子,我的天哪!” 陈玉琴吃惊地叫了起来。 朱军接着说:“因为陈怡恨我,上次嫖娼案就是她精心策划的,多亏了张华君,不然我是有口难辩。小涛出事,她才告诉我这一切。没想到改革竟改到自己儿子头上,把小涛害成这样。玉琴,你说我心里能好受吗?我这些话也只有对你说,玉琴,你能理解我吗?” 听他这么一说,陈玉琴以前对陈怡的反感不仅消失了,反而开始同情她。她看着朱军说:“没想到陈怡是个不幸的女人,看起来以前错怪了她。这些话你早应该告诉我。我们应该帮一帮她才对。” “谢谢,玉琴你能理解,我非常高兴,早就想告诉你,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小涛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呢?” “小涛己触犯法律,我也无能为力。只有依法办事。玉琴,我内心的痛苦实在承受不了,为了放松一下,才让你和高前进来喝酒。”他说着眼中不由地流下了几滴心酸的泪水。 陈玉琴第一次见朱军如此伤心,忙撕了块卫生纸递给他:“朱书记,你不要难过,事情已发生,咱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朱军擦了擦泪眼愧疚地说:“玉琴,是我把他们母子害成这样。我对不起陈怡,更对不起儿子。玉琴,由于这些事,我不想连累你,这也是我回避你的主要原因,我希望你能理解。” 她听了当时没有马上回答,稍微停了一下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应该想开点。一定要坚强起来,至于我的事,也谈不上什么连累,你不要想这么多,需要我付出的,我会义不容辞。” 朱军有些激动:“玉琴,谢谢你能理解我,也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所说的话。” “朱书记,你什么话也不要说了,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会尊重你的意见的,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在我心中。” 朱军非常满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陈玉琴问他:“你下一步准备怎么走?” “我觉得一个男人对自己做过的事要负责任,很想弥讣自己的过错,但不知从何处入手。如果不能弥讣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好吧,需要我帮忙的,你言语声。” “谢谢你,玉琴,不过这事暂时不要给我妈说。”朱军吩咐她。 此时己到凌晨一点,陈玉琴给朱军倒了两杯开水,让他喝下之后。她怕朱军晚上再出什么事,也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就在郑怀芝的房间歇息了。可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着朱军对她说得那些话。心情既复杂又矛盾,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朱军依然留恋着陈怡,但他那种敢于承担责任的胆魄和那颗愧疚的心灵,又让她感叹不止。她不仅没有记恨他,反而对他更加敬佩。她认为像朱军这样的才称的上真正的男人,才值得信赖。但是她又不知他和陈怡的关系最终会发展到那一步,以她的看法陈怡现在的身份虽说不可能和朱军重新结合,可陈怡的出现的确给她和朱军的关系造成一定的障碍,所以内心充满了忧虑。 同时,朱军的心情虽说轻松了许多,因为他终于向陈玉琴坦白了埋藏在心中秘密,而且得到了她的理解。可是他那种愧疚的心情反而更加强烈了,但又不知用什么方式去弥补。一直到天亮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中午上班后,陈玉琴拿着一个装着五千块钱的信封,走进朱军的办公室。她对朱军说小涛住院她也帮不上忙,这点钱是我给你准备的,你作为父亲总该表示一下吧。 朱军早己想到为小涛承担医疗费,可由于资金紧张,加上工作繁忙,迟迟没有落实。没想到陈玉琴会送钱来,尽管朱军不甚感激。可他还是把钱退给了陈玉琴,说你能理解我己经感激不尽了,我怎能再用你的钱呢。但陈玉琴却执意坚持把钱留下,并说这钱既不代表你我之间的感情,更不防碍你和陈 怡的关系。只是为弥补你内心的愧疚,做一点人道上的帮助。朱军被她说得无言可对,只好收下。既然这样,朱军也不避护了,由于他不好出面,就让陈玉琴把钱悄悄地直接送到医院收费处。 几天后,周明金告诉朱军:“鉴定结果已出来,那个本子上的字的确是冯辉所写。” “既然这样,是冯辉所为了?”朱军边给周明金倒水边说。 周明金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我觉得这事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所为,他一个镇委书记也没有这么大的资金渠道,我分析这上面的英文字母可能是代表人名的,如果是人名,这里面肯定有大的人物。而且还不是一般问题。” 朱军听了周明金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有可能,但为什么梨树镇的账上就没有反映出一点呢?” “高就高在这里,现在只有冯辉知道内情。”周明金喝了口水说。 “老周,你看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光凭这一点还不够,因为现在不能确定到底记的什么账,正巧我这里有一封关于梨树镇盖政府大楼提高价格的揭举信,信中直接提到冯辉有吃回扣的嫌疑。” 朱军问:“大楼造价是多少?” “由原来的每平方380元提高至580元。增加的资金老百姓现在还没摊完。” “难怪百姓负担重。” “不仅如此,现在还欠于兴农工程款1000多万和借款800多万。每月1分6利息。每年光利息就是几十万元。房产证己抵押给于兴农。” “太出人意料了。想不到乡镇存在的问题如此严重。如果不把浮夸和弄虚作假止住,百姓的负担就不能真正减少,更不说脱贫致富了。”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问,“本子的事该如何处理?” 周明金看了看朱军说:“我看可以秘密地对冯辉采取措施。” “这事你看着办吧,需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没什么问题便罢,如有问题,再进一步采取措施。” 朱军吩咐道:“这方面你们比较有经验,无论采取什么措施,只要把事情查清就好。” 周明金点点头,然后突然谈到陈小涛的案子:“哎,朱书记,听说陈怡的侄子的手术是你签的字,还献了500毫升的血。” “不错。” “你知道陈怡是干什么的吗?” “也听说一点。可是不论她是干什么的,总不能不救人吧。”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事让公安局去处理。你插手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朱军解释说:“当时情况非常危急,也顾不得多想。好了,我还有的事,咱们就谈到这里吧。” 周明金听他不愿提这事,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紧接着第二天,县纪检委就秘密的对冯辉采取了行动。但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无法对冯辉实行公开双规。经研究决定首先对冯辉进行了一次异地秘密传讯,这项任务由纪检委副书记姜开元和两个县纪干部去办理。地点设在丰城一个旅馆内,他们把冯辉带到旅馆后,进行了三个小时的问话。一开始姜开元就开门见山的问起他家失盗的事,冯辉的心情就明显的紧张起来。特别是问到那个本子时,他显得更加不安,脸上的汗像豆粒似的乱滚。尽管如此可冯辉并没有交代实质性的问题,后来干脆就不开口了。但从冯辉惊慌的神态上,姜开元己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当天晚上就对冯辉宣布了双规, 为了掌握更多的证据。随急对冯辉的新旧住房进行了搜查。老家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证据。他们把重点放在了城里的别墅上,果然不出所料,在卫生间内搜出16张存折,共计60万元。 天明 ,他们就对冯辉进行了审问。让他说出这些资金的来历。可是他仍然不开口,审讯陷入僵局。 两天过去了。冯辉依然如故,始终没有说出资金的来路。 这天正好是李庄自来水开通的日子。另外潘教授前几天来电说,联合创办奶牛饲养基地的事情也有了眉目,马上来人考察,等论证后就可以签合同了。他让朱军做好准备。还说他正在争取黄淮海开发项目的贷款。这些天由于朱军事情比较多,很少过问李庄的事,因此有些事情被耽误了。如和李光联合办水果加工厂以及修路的资金一直没有落实下来。他考虑再三认为孙江涛的想法是正确的,他决定让孙江涛去李庄。但这事必须和毕作先两人沟通一下,他准备把他们两个调到梨树镇任职。 朱军吃过早饭,就去了李庄,参加完通水典礼后。又到治沙工地看了看。中午没有回来,下午召开了一个党员会。认真研究了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首先就是联合创办奶牛饲养基地和办加工厂企业的事情。 朱军让毕作先自己谈谈的看法。 原来就瘦小休弱的毕作先,经过这些天的劳动,脸也晒黑了,皮肤也粗糙了。尽管他从来没干过体力活,刚开始不仅腰酸腿痛,甚至手疼的连拿筷子都不听使唤。可他依然和胡明见一起坚持着,他们的行为深深地打动了百姓的心。乡亲们纷纷称赞共产党又回到了百姓中间。 他听到朱军让他谈谈看法,站起来说:“这两个项目肯定不错,不过我对办企业是个外行。我认为改良土地不仅是一项造福千秋万代的工程,而且还不用本钱。只要大伙有恒心,不怕吃苦。一年内肯定把这些沙滩改良好。如何把改良好的土地利用好这是关键。” “对,所以下一步如何运用这些土地和水塘是关键,我们必须调整产品结构,让有限的资源产出更高的效益…” 朱军接道. 会议整整开了一下午,不仅确定了己上两个联合项目,又制定了第一个李庄脱贫五年计划,虽说现在只是一个设想。但它的确让李庄的百姓看到了富裕的希望。 会后朱军向毕作先和胡明见谈了关于准备把他们调到梨树镇任职的想法。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 朱军告诉他们:“工作不仅做得好,而且做得相当好。这段时间不但改变了群众对我们的看法。更重要的是我们共产党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明显提高,群众更加相信共产党了。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谢谢你们。调走你们的原因主要是根据工作需要,因为我们第一节段的工作己经圆满完成。你们不适应搞企业。下一步李庄的发展主要是发展企业。为了发挥你们的才能,所以准备让你们去梨树镇任职,老毕任书记,明见任镇长。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我相信更利于你们工作,你们一定会把工作干的更好。我准备把孙江涛调到李庄来。因为他比较适应经营。你们还有什么要说吗?” 尽管毕作先和胡明见在李庄吃了不少苦,但猛一说离开还真有点不好接受。既然是工作需要,也只好服从组织安排。 最后朱军对他们虽说梨树镇的改革己暂停,但情况比较复杂,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过两天给你们开个欢送会。在没宣布之前,最好不要对外讲,免得群众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他安排妥当以后就返回了县城。 吃过晚饭,张华君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让他在家等着。听他那着急的口气像似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还没等朱军问明白对方电话己挂上了。 还真朱军猜对,的确出事了。 这事还得从陈怡说起,这些天她一直在医院寸步不离的照看儿子。陈小涛在她无微不至的护理下,恢复的非常快,不到十天己经能下床走路了。可她自己却完全变了样,短短的几天一下子像增长了20岁的年龄,脸蛋也小了,两颊也瘪了。特别是那双大眼因布满了血丝而变得暗淡无光, 深深地陷进了眼窝。 可以说自从小涛出事。头几天她是白日茶水未进,夜晚通宵难眠。这两天随着小涛的伤势逐渐见轻,她的心情才稍微有些好转,当然这和朱军也 有很大关系。一开始她的确恨透了朱军,为了救儿子她不得不求助于他,原以为他会想方设法救小涛,不料他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自首,当她得知小涛出车祸,虽说朱军为小涛手术做了不少工作,便更加憎恨朱军,但她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也是他作父亲应该尽得责任。后来由于朱军几次偷偷来看小涛,又交了5000元医疗费,随着心情的好转,她自己经过反复思考,觉得朱军对事情的处理,还是比较负责任的,作为一个县委书记能为自己的私生子,况且自己又是一个让人看不起的下流女人,己经是很不容易了,因此对他的憎恨也渐渐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件预料不到的事发生了。两个帮助陈怡陷害朱军的女子,她们并没有去深圳,而是落脚在郑州,在一次合伙卖淫进行诈骗时被警方抓获。在民警严历地审问下,她们不仅交代了在郑州的犯罪事实,而且还供出了陈怡以及陷害朱军的经过。 郑州警方马上用电话通知了故道公安局。接电话的民警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值班的张华君后,又及时的向李朝阳作了汇报。 张华君得知后惊喜若狂,朱军嫖娼案终于有了线索。他的那颗疑惑不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来了。 可李朝阳知道后恰恰与张华君的心情相反。他紧张万分,万一陈怡承认了是他指使的,这下就彻底完了,他稍加考虑后,一边嘱咐民警在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要严格保密。一边打电话叫陈怡立即到别墅来一趟。 这些天陈怡正和李朝阳为小涛的事闹别扭。她接到电话以为是说小涛的事情,马上就赶了过去,当她得知那两个女子在郑州落网并供出她时。惊得她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她与李朝阳的心情又不一样,她是在为朱军着想。她怕她和朱军的关系万一弄明了,对朱军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还有什么脸面再干这个县委书记呢?因此她惊恐万分,不知所措,也顾不得和李朝阳闹别扭了。忙问他怎么办? 李朝阳倒想出一个办法,他对陈怡说这个案子是张华君办的,他不好直接插手。他让她给张华君送一万块钱去,让张华君暂时缓一缓,等小涛的案子有了结果再审理。这样咱们再想办法。为了缓住陈怡,李朝阳说小涛的案子他正在想法处理,但有一条无论如何不能把嫖娼案的真像说出来,否则,不仅救不了你侄子,连咱们自己也都完了。 陈怡现在毫无办法,也只好听他的,她慌忙去拿钱,却被李朝阳挡住了,说这时不能去,因为这事暂时是保密的,只有他和张华君还有值班的民警知道,如果现在去了弄不好会把他一块牵进去。等张华君找你问话后再去也不迟。由于小涛住院,需要人照顾,张华君不会很难为你的,更不会拘留你。 果然不出李朝阳所料,张华君不仅没有拘留陈怡,就连直接传讯也没有做,而是到医院把她叫到一个无人的房间简单地问了一些情况。 可是陈怡却一口否认,没有这回事,因为事先和李朝阳己说好,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所以她咬定是有人在陷害她。 张华君暂时也没办法,第一次问话就这样到此结束。 他回到公安局反复思考,为了把案子查清,他准备晚上先向朱军汇报此事,明天再去郑州一趟。亲自审问那两个卖淫女子,非搞明白不可。光顾忙着准备材料,连晚饭也忘了吃。 没想到这时,陈怡突然来到他家。 张华君妻子于洁正和儿子吃晚饭,忽听有人敲门。她放下碗筷问道:“哪位?” 外面传来:“我是来找张局长的。” 于洁忙说:“华君不在家。” “那我就等他一下。” 于洁只好把门打开,发现门外是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子,她上下左右打量了陈怡一番后,才招呼道:“快进来坐吧。” 陈怡被于洁看的有些拘束,连头也不敢抬,很不自然地跟着进了屋。 于洁倒了杯水递给她:“你请喝水。” “别客气,你是嫂子吧?”陈怡接过杯子问道。 于洁点点头又看看陈怡问:“你是?” “我叫陈怡。” “在哪儿工作?” 陈怡本不想说,可又没法不说,只好回答:“在娱乐中心。” “什么!娱乐中心?”于洁很惊讶,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她本来就对这个陌生漂亮女子有点反感,她早就听说娱乐中心的老板叫陈怡,长得非常漂亮,任何男人上只要一见到她,都会魂不守舍,心马意乱。没想到她和自己的丈夫竟勾达上了,这还了得!当她听到面前的女子就是娱乐中心的老板时,一股强烈的反感在她心中突然诞生。话音中明显地充满了一种蔑视的口气。 陈怡听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但是又无可奈何,她也不想再呆了,忙站起:“嫂子,张局长不在,我改日再来吧。”说着就要走。 “如果你要找华君,就到局里去找他吧。”于洁不仅没留她,甚至连家也不想让她再来了。 陈怡顿时感到满肚子的委曲,眼泪几乎快要流出来,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女人。可是她也不想做个这样的女人,也是身不由已才伦落到这种被人看不起的地步。责任不能怨她,应该有朱军来负。她一边思考着一边向外走。 就在陈怡即将离开时,张华君突然回来了,他看到陈怡猛地一愣。忙礼节性的招呼道:“陈经理,你咋来了?快坐,快坐。” “嫂子让我去局里找你,没想到你来了。” 张华君知道她一定是为下午的事而来的,当着于洁的面又不好谈工作。于是便非常热情地对陈怡说:“有什么事咱到书房去谈吧,我给你倒杯水。” “张局长,你甭客气。” 张华君倒了水后,就把陈怡引向书房。 陈怡怕于洁有反感,故意对她说:“嫂子,有件事我想给张局长单独谈一下。你不介意吧?” 于洁是心直口快的急性子人,本来她就对陈怡有反感,怀疑和丈夫有什么越轨之事。当看到自己的丈夫对陈怡如此热情,不由地一股无名烈火在心中燃起,正想发作。突然听到陈怡要和自己的丈夫单独会谈。使她火气更大了,绷着脸抛出一句:“对不起,需要单独交谈,最好去局里会面。” 陈怡当时就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于洁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华君也感到妻子做的太过份了。忙责怪她:“于洁你说得什么话,陈经理是来谈工作的。对不起,陈经理你别介意,请。”他说着话便把书房的门打开。 陈怡跟着进了去,还没坐下。 于洁就在外边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充着书房开了腔:“怎么竞跑到家里勾引了。” 这句话让陈怡实在受不了,但又不能发火,只好忍着气: “嫂子,我知道我是个坏女人,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和人格,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对待我。” 不料想于洁又说出一句更让陈怡难以接受的话:“好了,好了,还谈什么人格和尊严。”虽然没有说出你这种人可谈什么人格,但话音内己明显地表露出来。 陈怡无法再呆下去。她噙着泪从提包里掏出装钱的信封,放在桌上对张华君说:“张局长,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谢谢你这些天对小涛的照顾。”说罢便扭头跑了出来。 张华君忙拿信封追了出去,只因速度慢, 出了家门。陈怡己到了大街,他怕在大街上受影响,就停止了追赶。 陈怡走后,于洁马上便对张华君开了腔:“你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热情,难道你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张华君不赞同妻子的观点,毫不隐瞒地顺口说出:“不就是娱乐中心的经理吗?” “我问你,娱乐中心是开什么的?” “供男人娱乐的?” “噢,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对她这么热情,是不是被她勾引住了?”于洁的声音愈来愈大了。 “哎,你不要把人想得都这么坏。”张华君知道妻子是个醋坛子,于是就解释道:“她是我的当事人,不论她干什么不道德的事,那是她的事也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 没等他说完,于洁就接了过来:“我不听你解释,我只问你对她有必要这么热情吗?不会有其它原因吧?有什么话不能在客厅说,还单跑到书房去。” 张华君被她说得苦笑不得:“我和她是在谈案情,于洁,你不要太小心眼,好不好?” “什么,我小心眼,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竞跑到家里来找你,而且你对也还这么好,别忘了,我是你老婆。” “得了,得了,我不想给你吵架,你可知道连县委朱书记都对她非常尊重,甚至为她做了不少工作。” 于洁根本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张华君,你别拿朱书记来搪塞我,我可不相信你的话,人家朱书记可不是那种人。” “哎,我可没说朱书记是那种人,我只说朱书记为她做了好多事,我对你说,你不要对外讲,就在陈怡的侄子出事时,急需手术,找不到陈怡,是朱书记替她在手术单上签的字,不仅如些,他还为小涛献了500毫升的血,一直陪到凌晨四点,我才送他回去,临走时,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陈怡和小涛安全。” 于洁听后,当时就感到有些吃惊。可过了一会,她竟然说:“我明白了,朱书记一定是被她的容貌所迷住了,看起来,你们这些男人没有什么好东西,平时看朱书记很像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男盗女娼的好色之徒,怪不得人家说,再好的男人,只要见了陈怡,都会魂不守舍,当然你也包括在内。”他说着用手指狠狠地在张华君的脑门上按了一下。 “哎,于洁,说是说闹是闹,你说我无所谓,可不能把陈怡和朱书记扯到一块,朱书记能是那种人吗?” 于洁并不以为然,她像机关枪开火似的质问张华君:“我问你,如果不好色,上次的嫖娼案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看陈怡的面子,他为什么对她的侄子这么好,我看你这个副局长也是个摆设,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硬是没看出来,别人对陈怡怎么样我不管,只要我发现你如果再对陈怡那么好,我就对你不客气。” 张华君只好点头答应,他也不想和于洁争吵了,因为他知道,她最讨厌就是陈怡这种人,本身上又爱吃醋,再吵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不再吭声。但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下午,陈怡的态度如此坚决,死活不承认,为什么又变卦了呢?虽说没有直接承认是她巫陷了朱书记,但可以肯定她参与了此事。他在想这背后会不会受人指使,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事件,他又想到那天晚上抢救小涛时的情景,大脑里突然闯出一个念头,难道朱军真的和陈怡有什么关系吗?为了尽快揭开这个秘密,他准备再找朱军谈一次,看看他是如何反映,于是就拨通了朱军的手机,让他在家等着。 第二十七章 吃过晚饭,张华君马上就到了朱军住处。 朱军把他让进书房,问他有什么重要事情,是不是江涛的案子有了进展。 张华君告诉他:“不是江涛案子,而是陷害你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 听他这么一说,朱军突然感到愕然,立即问:“怎么你们仍在追查?” “不是我在追查,是那俩个女子在郑州卖淫进行诈骗时被警方抓获,是她们供出来的。” “供出来什么?”朱军的情绪明显紧张起来。 “她们供出是陈怡指使的。” 一提到陈怡,朱军当时更加紧张了。忙问:“你们找过她没有?“ “找她了。“ “她是否承认?“ 张华君没有正面回答他:“基本上查清是陈怡所为。“他把今天下午以及今晚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又把她送给的一万元钱拿了出来。最后说道:“朱书记我认为这个案子不像你所想像的那么简单,陈怡的背后一定有人操纵,不然她不会这么做的,这里面可能包含着一种政治目的。” 他愈说,朱军愈感到不安,他来回在书房内踱了两趟,停在张华君面前:“华君,我看来未必像你说得这么严重吧?” “不,不仅我这么认为,连市纪检委马书记也有同样的看法,我们公安的职责就是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这事我不能不问。”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朱军又问道:“朱书记,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处?” 朱军当时没有直接回答,过了一会,他突然向张华君提出一个问题,他问:“华君,如果因为你做错了事,而且给对方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对方对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张华君被这没根没据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他不知朱军在说什么,一时愣住,他呆呆地看着朱军:“朱书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军依然没有马上告诉他,而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张华君急忙接了过来。用迟疑的目光望着他,想立即得到答案.朱军这才对他说:“这么说吧,比方有一个人在年轻时,遇到一个漂亮女子,而且关系甚好,由于男子的过错,因此改变了那女子的一生,使她遭受了种种痛苦,最后论落成一个风尘女子,在很多年后,他们突然又见了面,你说这女子对这男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而且这女子向来爱憎分明。” “那一定是恨之如骨。”张华君连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对,只要你这么想就对了,她一定会寻找机会进行报复,甚至不择手段。” 经他这么一说,张华君好像听出来一点门道,他惊奇地看着朱军。好大会没有说出话来,他明白了,莫非这个比喻说的就是朱军和陈怡。急忙问:“朱书记,你是说你和陈怡……” 为了消除张华君的疑心,朱军不得不把他和陈怡之间的事讲了出来:“华君,事到如此,我也不必再瞒你了……”他简单地把和陈怡的关系描叙了一遍。 张华君惊得两眼都直了,我的天哪,陈怡竟是他的初恋情人,陈小涛原来是朱军的儿子,怪不得他对小涛这么关心。 朱军看他发呆的样子又说:“华君,由于我的过错,对陈怡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她对我进行报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也是我不想让你查的原因。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讲。” 张华君明白朱军的意思,他点点头:“好吧,陈怡的案子到此打住,可小涛的呢?” “小涛已触犯法律,不能因为是我的儿子就网开一面,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又是国家干部,更不能以情违法,该怎么办还得按程序走。至于陈怡吗,我看就别追究了。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 “那就按你说的办。” “你们对小涛怎么处理?” “小涛是江涛案子的主要嫌疑人,自从你让撤回人员之后,就在暗处派了便衣,对小涛进行了秘密布控,对了,小涛的伤基本痊愈,我看可以收监了,不知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同意你的意见,只要痊愈,马上收监,华君,谢谢你为江涛的案子所做的一切。” “朱书记,你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公安人员应尽的职责,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朱军最后叮嘱张华君:“华君,有一点我必须讲明白,可不能因为小涛是我的儿子,而影响到你办案的情绪,一定要依法办事。” 张华君点了点后,刚想告辞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还有一件事,白国栋的五万元有下落了。” “是吗,钱让谁收去了?” “是一个宾馆的服务员,她在那天晚上值班时,在楼道上发现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钱,就捡了起来,当她知道你为这事受到牵连她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就把这钱交到公安局。” “原来是怎么回事。” “据她介绍说,当时她正在一楼走廊值班。看见一个人下楼时,不慎摔倒,从他身上摔出这包东西。可那人竟没发觉就匆忙爬起走了。她拾到忙追出去车子已不知去向。” 朱军忽然想起当时的情景:“对了,我一说把钱交给纪检委。白国栋马上汗就下来了,他把钱夹到液下,就慌忙追了出去。可能是太紧张了,下楼时摔了一跤,把钱掉了竟然不知道。” “很有可能是这么个情况。” “应该谢谢这位服务员,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就免了吧,因为那个服务员不愿意透露姓名。也只好尊重她的心愿。” 朱军坚持着:“华君,你一定把这个服务员给我找到,我要当面向她道谢。” “我看就不必要了,人家既然不愿透露, 就别找那个麻烦了,天不早我该回去了,朱书记你休息吧。” 朱军也不再勉强, 他把张华君送去后. 马上拨通了陈怡的手机,告诉她事情已经结束,让她安心护理小涛。 陈怡正为今晚的事情生气,她从张华君家出来,满肚子委屈无法诉说,跑到自己的房间偷偷地哭了一场。她恨朱军把她害成这样,让她受尽了屈辱。当接到朱军的电话得知他已和张华君说好不再追究。心里略感欣慰。她认为朱军还是值得信任的。就在电话里问他:“小涛的事你是怎么办?” 朱军回答:“小涛已触犯法律,只有依法办理。”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坐牢吗?” “陈怡,我作为父亲,当然不希望儿子去坐牢。可是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虽然是县委书记。可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无权干涉法律,再说我即使说了,法院也不一定会采纳。” “如果你没有办法。我也不指望你了,不过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想你作为父亲不会出卖儿子吧。我准备让小涛……”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有点后悔似的。 虽然陈怡没有说出全部内容,但朱军好像听出她的意思,忙劝她:“陈怡,你可不能胡来,这样弄不巧不仅断送了小涛的一生,而且连你也要牵进去。” 陈怡听出来朱军已察觉到自己的意思,也不再隐瞒了:“可我不能看着儿子去做牢,你要知道,他可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不能没有他。” “陈怡,你要冷静,千万不要莽撞行事。我理解你当母亲的心,可你不知道病房的周围已布上便衣。” 手机内好大会没有声音,朱军又说:“你要相信我,千万不要做傻事。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小涛只有坐牢了,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积极配合公安,尽快把案件查清。如果有立功表现,法院会宽大处理的。” “怎么立功?” “积极交待问题,检举其它犯罪个人和行为,都是立功表现。陈怡,求你看在咱们以前的情意上,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能 答应我吗?” 过了一会,手机里传来陈怡的声音:“好吧,我答应你。” 朱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合上手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原来陈怡脑海里一直在酝酿着一个让小涛逃生的计划,而且逃跑路线和地点都已定好,正准备马上实施。 可她并不知道周围有便衣。听朱军这么一说,突然想起这些天是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经常朝病房张望。但她并不知道是警察,为了证实朱军说得话是真的,就匆忙赶到医院。果然发现走廊的那一头有两个年青人不停地朝这里观望。当时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朱军提醒她,不然将会酿成一场大祸。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朱军是真心实意地帮她。 虽然她开始相信朱军,但依然对李朝阳抱有一丝希望。她认为自己和李朝阳好了这么多年。就差没有结婚了,如果他想帮忙要比朱军容易的多。因为他是公安局长。所有的案子必须经过他的手。因此她认为他朝阳有这个能力,所以,她一直对他抱着幻想。 她从医院回到别墅。想把李朝阳叫过来商量下小涛的事。可打了几次手机都没有联系上。陈怡纳闷怎么联系不上呢。她又打了一次终于打通了,可是李朝阳却没有接她的电话。过了一会李朝阳打了回来。陈怡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李朝阳说没有听见,问她有什么事?陈怡说有急事让他马上到别墅来。 陈怡以为他接到电话就会赶过来。可左等右等快一个小时了,不见人影,再打电话。李朝阳说有急事走不开,有什么事到明天再说吧。 陈怡说不行,必须今天说。 李朝阳在电话里对她说:“就在电话里说吧,我实在走不开。” 陈怡问他:“小涛的事怎么办?” “小涛的事,如果不是朱军一直在盯着也许好办, 可他抓住不放,我也没办法。” “李朝阳,我实话先告诉你,小涛是我的儿子,看在你我的份上,难道你就不管不问。” 没想到李朝阳却说:“陈怡,我早察觉到他是你的儿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帮他的,是我让人放跑了张明,是我安排撤走了警察。是我不让张华君再调查你的案子,陈怡,你也该为我想一想,这事我真不好再插手了,搞不好我这个局长就干不成了,我有点急事。咱们明天见了面再细谈。”他说罢就挂断了手机。听话音李朝阳不想再问了。使陈怡感到一片茫然。她没有想到李朝阳会这么说。更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小涛是自己的儿子,可他始终没有表露出一点。明明是朱军安排撤走的警察以及不再追查嫖娼案。可李朝阳却说是他安排的,她突然感到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又想起于兴农对他说的话。李朝阳是不会和你结婚的。他只不过是讨你一时欢心罢了。当时还以为于兴农故意这么说。看起来他压根就没有给我结婚的意思。想着想着不由地怒火中烧。可她马上又冷静下来。想到暂时不能翻脸。他现在毕竟是局长,说不定也许会帮上忙的。等把小涛的事了结了以后,再给他算帐。 早上五点钟,朱军突然被一陈急促的手机给惊醒。他以为是陈怡打来的。急忙拿起没看就问道:“是陈怡吗?” “朱书记,我是周明全。” 朱军这才知道说错了忙问:“老周,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冯辉昨晚吃晚饭时,突然中毒,现在医院抢救。” 朱军忽得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我怀疑是有人在饭中下毒。” “现在情况如何?” “一直昏迷不醒正在抢救.”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警方怎么说?” “昨晚李朝阳带几名民警去了,调查刚开始,就准备把姜开元他们带去审查,说他们是重要嫌疑人,最后在我的担保下,才把他们留下。” “没有其它线索?” “截止到我从丰城医院回来,还没发现线索,朱书记,电话里不方便,你能到办公室来一下,咱们再细谈。” “好吧,我马上就去。”说罢放下手机就忙着穿衣服。 几分钟后,他们在办公室见了面,周明金告诉他:“冯辉这些天一直死不开口,经过姜开元他们耐心做工作,从前天,态度上有所转变,昨吃晚饭时,姜开元和小张先去食堂吃饭,吃过后,把冯辉的晚饭捎了回来,吃过不大会就晕倒了,幸亏发现及时,不然就没命了,姜开元通知我,我马上就给李朝阳打了电话,他带了几个民警和我一道去了丰城,又通知当地公安局进行了现场勘察,也没发现重要线索,化验结果饭里发现青化钾成分,很明显是有人下了毒,可不知这毒怎么下的,李朝阳认为姜开元他们有重大嫌疑,非带回来调查不可,我不同意,最后由我担保才把他们几个留下。” “看起来,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 周明金同意他的看法:“其中可能隐藏着大的秘密。” 朱军考虑了一下:“当务之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冯辉救过来, 还要确保冯辉的安全,是否派几个民警去医院。” “我看不必要,让姜开元他们守着更加安全。”周明金好像对民警有些不放心似的。 “千万不可大意,如果冯辉死了,线索就全断了。”朱军也有些担心。 周明金却对他说:“为了冯辉的安全,我又派了两位同志,你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命令李朝阳抓紧破案, 必要时通知市公安局派人协助侦破, 一定要把凶手抓到.” 就在这天下午,陈小涛被收监了。 陈怡得知后,坐立不安。为了小涛的事她从吃过晚饭就等李朝阳,也不知李朝阳忙的什么,快十点了仍不见踪影,陈怡有些急了,忙打手机,可打不通,他只好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十点半了,李朝阳才匆匆忙忙地赶到。 陈怡问他:“有什么要紧事,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上级来检查工作,抽不开身。” “哎,小涛,下午又被你们收监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李朝阳满脸为难的样子:“陈怡,小涛的事,我的确无能为力。” “什么,你不想问了,我昨天已告诉你,他就是我的儿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管不问了。”陈怡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我不是不想问,可是朱军处处踩着我的脚后跟,如果不是他盯着的话,别说一个陈小涛,就是十个我也能摆平,这样吧,等忙完这阵子,我再想办法。” “你几时才能忙完?” “两天就完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陈怡:“哎,陈怡,小涛的父亲是谁?” “怎么,吃醋了,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不会是于总吧?” 陈怡告诉他:“这点你估计错了,如果是他的,他能不管不问吗?” 李朝阳一想也对,看起来不是于兴农的,可他仍不死心,又问:“你对我还要保密吗?” 陈怡想了想说:“父亲早已死了。朝阳,你对小涛怎么看待?” “既然是你的儿子,当然也是我的儿子。”他说着把陈怡搂在怀里。 “那好,我就看你的实际行动了,去,去洗洗澡,满身汗气,水放好了。”陈怡说着把他推开。 李朝阳又亲了她一下,到卧室脱了衣服,拿上睡衣,走进了洗澡间。 刚下到浴池内,突然卧室衣服口袋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听到后,慌忙光着湿身子从洗澡间跑了出来,到了卧室看见陈怡正要去拿手机,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回到洗澡间,进去后就把门也关上了。 陈怡看他紧张的样子,好像有意避开她似的,以前打电话从来没这样过,便慢慢地跟了过来,看到门也被他关上了,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便悄悄地来到洗澡间的窗户下,李朝 阳以为把门关上,外边就听不见了,但他并不知道上面的窗户还开着,况且,李朝阳的耳朵以前练打枪时,震坏了一只,听力有所下降,他的手机话筒必须开到最高音,无疑给陈怡的偷听提供了方便。 只听李朝阳小声说道:“于总,你放心好了。” “我能放心吗,你是不是又在那个小贱人那儿鬼混。” “没有,我在办公室哪。” “我告诉你,这段时间少上陈怡那里跑,如果事情办砸了,你的局长也别想干了。” “你放心,保证不让冯辉活过今晚,让朱军他们白忙活去吧,一切按你的吩咐安排就绪。” “这个我知道,可心里还是不放心,你再打电话安排一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否则,别说二十万了,一分钱也休想要。” “好吧,我马上再安排一遍。” 陈怡听后,当时就浑身发抖,慌忙离开,向客厅走去,不小心碰翻了茶几上的茶杯,摔在地上,吓得她急忙拾起,此时,李朝阳从洗澡间出来问:“什么声音?” 陈怡回答说:“不小心把茶杯碰倒了。”她故意问李朝阳:“谁来的电话?” 李朝阳没有马上回答,停了一下才说:“是张华君打来的,他让我去办公室,说有事。”说着就去卧室穿衣服。 陈怡知道他在撒谎,故意问了问:“是吗?” 李朝阳继续撒谎道:“可能是说你和小涛的案子,你先睡吧,我半小时就回来。”说过,就匆忙离开房间。 陈怡的心一直在砰砰地乱跳,李朝阳走后,好长时间都没有平静下来,她原以为李朝阳是爱她,现在她知道了,李朝阳一直在骗她,看样子小涛的事指望他是没希望了,这时突然想起朱军说的话,如果有立功表现法院是可以宽大处理的,不如把这个消息告诉朱军,这也算是一种立功表现吧,想到这里,忙拿起手机,刚要拨号她又犹豫了,拿手机的手不停地抖动,看样子是有些胆怯,她害怕万一被李朝阳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很难保住,可一想到儿子,不由地又坚强起来,只要儿子能得到宽大处理,自己无论遭受再大的险情也是值得的。 她主意拿定,把外门关了,回到卧室又把卧室门也关上,这才拨通了朱军的手机。 “喂,是陈怡吗?”手机里马上传来朱军的声音。 可陈怡可能是紧张,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朱军又问道:“怎么不说话,陈怡,你讲话啊?” 在朱军的一再追问下,她才颤颤惊惊地问了一句:“朱军,你说的有立功表现,小涛就可以得到宽大处理,是真的吗?” “陈怡,你难道连我的话也不相信了吗,刑法上明文规定。” “你说的是否算数?” “怎么,陈怡,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 “我问你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朱军,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的,你要保证儿子能得到宽大处理。” “这要看你立功的程度大小而定,陈怡,你要相信我。” “好吧,我告诉你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今晚有人要害冯辉。 “啊,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 “消息完全可靠,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了,抓紧去救冯辉。”说罢立即挂上了手机。 再说朱军接到陈怡的电话后,马上打电话通知了周明金,并让周明金立即通知张华君。 周明金得知这个消息首先通知了姜开元,让他严加监护,不准任何陌生人接近冯辉,然后通知了张华君,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立即带几个民警和他一道去丰城医院。 张华君得知后,并没有惊动公安局内部,只是让胡思民带几个民警,在去往丰城的路口等着他和周书记。因为梨树镇是去丰城必经之路。 张华君和周明金见面后,周明金问他:“人呢?” “人已安排好,在前面等着呢。”他又问:“消息是否可靠?” 周明金说:“是朱书记打来的电话,我问他是谁提供的,他没有讲,根据昨天冯辉中毒的情况分析,今晚的消息是可靠的。”他把冯辉中毒的事向张华君简单地说了一下。 张华君点点头,也认为情报的准确性很可信。 二十分钟后,他们在丰城路口和胡思民会了面,随即在车上制定了行动方案。 十一点半钟,两辆车子驶进了丰城医院,姜开元早已在门口等候,张华君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后,马上吩咐道:“立即按计划进行。” 为了确保冯辉的安全,他们将冯辉从急救室转移到另外一个房间,由胡思民扮装冯辉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并且挂着两瓶吊水,门后和对面黑影处埋伏了四个便衣。 一个小时过去了,不见有动静,胡思民躺在床上,热得他浑身汗水直流,他实在撑不住了,忙用手去擦汗,穿便衣的张华君靠近他,小声说道:“忍着点,马上就到两点了。”张华君说着帮他擦了擦汗。 就在这时,一个穿白大袿的人,看样子是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一注射器走进病房,两只眼不停地向房内巡视着,张华君顿起疑心,忙招呼道:“大夫,打什么针?” “强心剂。”那人说着抓住胡思民的胳膊就扎,胡思民忽得坐起,那人惊得拔腿就跑,被张华君一把抓住,不料那人迅速抽出一把刀子向张华君刺去。 张华君躲闪不及,被刺在胳膊上,这时,胡思民和埋伏的民警一拥而上,将那人抓获,针管里的液体经过化验,发现是一种毒性很强的毒素。 他们立即对凶手进行审问,据凶手交待,他是受丰城黑社会头子谭彪的指使,胡思民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连夜将谭彪抓获,问他受谁的指使,可这家伙死不开口,使审讯进入僵局,一直僵持到天亮。这时放在桌上的谭彪的手机突然响起,胡思民看到手机上的号码,当时就大吃一惊,竟是李朝阳的,他按下接听键,就听到:“谭彪,事情办的怎么样?”胡思民一时懵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顺口说了句“一切顺利。”就挂了手机。 谭彪这才不得不承认,是受李朝阳的指使,而且还交待了安在宾馆房间内的窃听器和下毒的事,胡思民立即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张华君和周明金,他们听了,都惊呆了。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就在面前,但是不清楚李朝阳为什么要对冯辉下毒手。他们也顾不得多想,马上向朱军作了汇报,要求市公安局立即对李朝阳采取措施。 清早李朝阳起来,打电话询问了这边的情况,回话说一切顺利,使他放下心来。 中午,他刚到局里,突然接到于兴农的电话,说可能走露了风声,事情败露,市公安局的人马上就到,让他立即离开故道,他听了这个消息,当时就傻了眼,他连忙打电话询问谭彪,可关机了,他突然想起刚才接电话的声音不像谭彪,他知道出事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逃走,想到别墅柜子里有10万现金,马上驱车赶到别墅,准备拿钱就走,他把车停在路上,打开大门,发现里面的门没关,知道陈怡还没离开。 当他走进院子刚要进屋时,听见陈怡正在打电话,突然听到“朱军”两个字,忙站住,紧接着就听陈怡说:“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提供了情况,也算是一大功劳吧。按你说的立功可以得到宽大。你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反正小涛的事就交给你了……好吧,我就就等着你的消息。” 李朝阳立即冲进屋子夺下陈怡手机。陈怡当时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李朝阳把陈怡手机里的号码调出来。发现第一个和第二个都是朱军的。而且第一个拨打的时间正好是昨晚十点多钟,他马上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在昨晚打电话时,被她听见告的密。恼羞成怒的李朝阳像一只疯狗似的,朝陈怡扑了过去:“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报的信。 我真他妈的瞎了眼。”他说着两只手左右开弓。对准陈怡的脸上打去,然后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向墙上碰,一连碰了几下。陈怡当时就头破血流昏了过去,但是兽性发作的李朝阳仍不解恨,又拿起搏古架上的石头向她头部狠狠地砸去。鲜血顿时如注。染红了客厅的地板。他以为陈怡已经断了气,慌忙从保险柜拿出所有的现金。装进一个塑料袋中。临走时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陈怡匆忙离去。 就在李朝阳离开半小时。市公安局韩副局长带人就赶到了别墅,发现已经奄奄一息的陈怡。急忙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但李朝阳已不知去向,韩副局长马上请示上级对李朝阳实行追捕。原来韩副局长带着市公局的干警前来捉拿李朝阳,到公安局发现他不在,就兵分两路,一路由刘局长带领去了李朝阳家。这一路由韩副局长带领直扑别墅,李朝阳没抓到,劫救了陈怡一条性命。 朱军听说陈怡负伤,马上赶到医院。吩咐医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救活。医生和护士无不惊讶。没想到一个县委书记竟对一个风尘女子如此热心。 经过两个多小时紧张的抢救。陈怡虽说保住了性命。但由于伤势过重,颅骨严重受损。医生说可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昏迷才能苏醒。朱军考虑陈怡是个女子自己呆在身边多有不便。就打电话让陈玉琴过来替他照顾陈怡。 陈玉琴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她能理解朱军的心情。也愿意替朱军照顾他这个初恋情人。她看了看正在抢救中的陈怡问朱军:“李朝阳抓到没有?” 朱军告诉她:“市局已通知附近各市县公安局协助追捕。不过听说他在市区截走了一个小女孩,追捕增加了难度。 “小女孩,我的天呀,谁家的小女孩落到他手里不就完了。“ 突然朱军的手机响起,他掏出:“喂,那位?“ “听出我是谁了吗?朱军放明白点,你女儿可在我手里……。” “什么,你是李朝阳,你想干什么?”朱军一听当时就焦急万分。 “我要干什么?你马上通知市局给我让开一条路。不然你女儿就没命了,好好听听你女儿的声音吧?” 这时电话里传来丹丹的求救声:“爸爸,你快来救救我呀。” “丹丹,你在哪里,爸爸一定救你。” “朱军,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也是个大流氓,竟暗地里勾引起我的女人。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就没过一天好日子。我要让你女儿替你偿还这一切。” “李朝阳,你不能……。” “马上通知市局,给我让路,不然……。”李朝阳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朝阳,你这个混蛋。”朱军大声喊道。 “丹丹被截走了。”陈玉琴惊得两眼都发直了“这可怎么办?” 朱军边打手机边对她说:“我马上通知市局,让他们一定把丹丹救出来。” 他说着拨通了市公安局韩副局长的手机:“韩局长,我是朱军,李朝阳截走的是丹丹,请你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朱书记,我们已从学校得知,怕你担心,所以没通知你,为了不伤丹丹,我们已采取了措施。不过李朝阳身上有枪,也增加了抓捕的难度。” “请你无论如何要保住丹丹的生命,我马上赶往市局。”说罢又安排陈玉琴:“这边的事就拜托给你了。等陈怡醒过来给我打个电话。”说过扭身离去。 李朝阳现在是穷途末路,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脱的,准备在临死时找个垫背的,所以选择了朱军的女儿,他直接去了八中截走了刚刚考完试的丹丹,要把丹丹作为一种生还的筹码,果然民警不再堵截了,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他抓住这个有利的机会,不顾一切地向南逃去,当行驶快要到蚌埠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这时被他绑在后面座位上的丹丹,竟偷偷地挣脱了绳索,突然向前面开车的李朝阳扑去,李朝阳当时慌了手脚,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挡着丹丹,车子像喝醉酒似的,一会窜到路东,一会又窜到路西,在一个拐弯处,迎面开来一辆东风货车,李朝阳猛打方向盘,丹丹在后面拼命地撕打,李朝阳掌握不住,加上下面路滑,一头向货车撞去,就听“咣”地一声巨响,撞在了一起。李朝阳当时就被撞得头破血流,死死地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 后面的丹丹还好,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但是由于惊吓,已魂飞魄散,失声嚎叫着。 等民警赶到时,李朝阳已经断气了,他们把面色腊黄的丹丹救出,迅速送往医院。 赶往市局的朱军闻讯后,火速赶往医院,当他看到丹丹时,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她,泪如泉涌。 此时,刚从恶梦中惊醒的丹丹,一看到父亲,就好像多少年没有见到亲人似的,扑在父亲的怀里,止不住大放悲声。 朱军边给她擦泪边安慰她:“别哭了孩子,伤好了,咱就回家去见奶奶。” 没想到丹丹一听说奶奶,反而哭得更历害了,她哭着哭着突然提出一个让朱军难以回答的问题:“爸爸,这么多的孩子,李朝阳为什么会选择我?” 当时,朱军被问得闭口无言,一股强烈的内疚感涌上心头:“丹丹,是爸不好是爸害了你,爸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丹丹听后好像明白了,没有再说下去。但从她那带着泪水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内心在一直埋怨父亲。 朱军也深深地感到不安,和周萍的分手无疑给孩子心灵上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而这一次不但心灵上给女儿造成伤害。而且几乎断送了她的性命。这一切都是她去故道造成的。不仅如此,王大娘的去世,孙江涛的车祸,儿子的被捕,陈怡的负伤同样都是他去故道造成的。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忙安慰丹丹:“咱们以后再不分开了,好吗?”丹丹点点头又扒在他的怀抱中说:“我想妈妈。” 朱军知道丹丹此时最需要亲人的照顾,他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周萍家里的手机。可没人接,周萍的手机关机。只好把电话打到单位。接电话的同志说周萍去九寨沟旅游去了。可能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他对丹丹说:“你妈去九寨沟旅游去了。等你妈妈来了再通知她来看你。” 丹丹虽说点了点头,但一连串的泪水却从她那苍白的脸上流下来。朱军看得出孩子是多么的想见母亲一面。 陈怡并不像医生说得那样要昏迷多长时间,晚上就醒过来了。 陈玉琴发现她醒了高兴地说:“你醒了。” 陈怡看着她,迟疑地问:“你是?” “噢,我叫陈玉琴,是朱书记让我来照顾你的。”她说着忙去倒了一杯水。用调羹舀着送到陈怡嘴边:“喝点水吧。” 陈怡慢慢地咽下,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谢,噢,对了,朱书记吩咐我,你醒过来就给他打个电话。”她说到朱军时脸上的表情突变得深沉起来。 陈怡看到便问:“没出什么事吧?” 陈玉琴止不住地说出:“李朝阳把丹丹截走做了人质。” “啊”陈怡惊得向上一起。 “你不要动了,已获救了。”陈玉琴按住了她。 “李朝阳没伤害她吧?”她担心的问道。 “具体情况不清楚,听说负了轻伤,现在还在医院哪。”说着便掏出手机把陈怡醒过来的事告诉了朱军。她问丹丹的情况。朱军对她说情绪基本稳定,让她一定要照顾好陈怡。 陈怡得知后,心情缓和了许多。对陈玉琴说:“打电话告诉朱军,不要担心她,她已经没事了。” 陈玉琴又拨通朱军的电话,把陈怡的意思转告给他。 陈怡望着眼前这陌生的女子。虽然未曾见过面,可风言风语地听说过。朱军就是为了她才和周萍离的婚。朱 军让她来照顾自己,不用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以前她总以为他们之间有人故意造的谣。可今天看来确有其事。不过她能在这里照顾自己,并且这么热情。使陈怡不胜感激:“你就是陈主任吧?”她问。 “别这么叫,你就叫我玉琴吧。” “朱书记可是个好人……。”也不知陈怡想说什么,突然停下,可能是觉得不合适,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清早,冯辉在医生和护士的精心护理下,终于度过了危险期, 慢慢地醒了过来。 当他得知张华君为救自己负伤,又想到自己差点被害时,深感不安。他终于向周明金和姜开元说出了本子上的秘密: “事情要从92年说起,当时吴松林任梨树乡书记,我任乡长,吴松林为了突出政绩和我商量。要建一栋全县乡镇最好的办公大楼。同时把梨树乡的街道也建成全县第一流的街道。可这一切都需要资金。决定增加统筹款。决定每年每人约增加了60元。剩余部分先由承包方于兴农投资。用每年增加的统筹款去还于兴农的帐。当时的价格每平方是380元。开工不久,吴松林提出为了发展乡经济。准备建一个皖北最大的化工厂可是一无资金,二无技术建一个化工厂谈何容易。原来他的目地是想收购于兴农的化工厂。在其基础上扩大经营。我想这个主意也不错。因为于兴农发家就发家到化工厂上。听说利润特别高。当时就同意了他的建议。在两委会议上决定有我负责基建和收购化工厂事宜。 当谈到做收购价格时。于兴农竟开价520万。我觉得太高无法接受,他便把帐拿来让我过目。帐上确实如此。但我仍然怀疑这里面有问题,说要组织一个评估小组。评估后再说价格。当天晚上没想到他一下子给我送来20万现金。说价格谈好后再加40万。我打电话问吴松林怎么办?他说不如先收下,千万不能评估。我问什么原因,他说于兴农敢给咱这么多钱。他就不能给评估小组钱吗?如果评估小组被买通。评估的价格不会低于这个数,到时钱也没了,人情也没了。我想也是,就没在坚持评估。最后经过讨价还价,以490万的价格收购了下来,条件是不抽资金,合伙入股经营。当天晚上,于兴农就把剩下的40万交给了我。 当大楼建到一半时,突然停工了,原因是材料提价。要求追加成本。从原来的380元增加到580元整个大楼和街道一下子增加了2800万。我不同意,于兴农马上给送来50万。说合同签定后再加200万。我问吴松林,他先让收下并同意他的条件,等建成再说。只好让于兴农如愿意偿。当时的380元的确不高。没想到后来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 吴松林当时一心想抓政绩,不论用什么法只要把化工厂建成就行。根本不考虑资金问题。为了扩大化工厂,吴松林建议把化工厂迁到310国道旁,同时增加三条生产线,加上原来的一条,一共四条,需要资金1200万,从银行贷了480万,让百姓每人集资80元,又借私人100万,还差350万,吴松林找到我,当时我不知他问的什么意思,他解释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又是国家干部,不该得的我千万不能得,不然我们的前程就会被断送,吴松林是一个视名望高于一切的人,对金钱从不看重,他准备把于兴农给的310万的回扣,全部用在化工厂上,既然他说了,我只好同意。就这样化工厂总算建成了,刚说投产,没想到于兴农又耍了花招,他把街道建设突然停了下来,说资金跟不上,要求把化工厂的股份抽回来,不然街道就不干了。 吴松林怕耽误工期,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可这几百万资金从那里出呢,最后吴松林想了一个办法,决定集资招工,每个工人交5000元集资款,一下子招了500多名,又从别的地方搞了100多万,算是还清了于兴农的帐,于兴农也够人意的,又给了我们20万元。 后来才知道,他拿来的帐是假的,原来的厂子才价值70万元,当时的帐一直是于兴农掌管着,于兴农退出后,由于乡里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只好让于兴贵当厂长。不料刚生产三个月,受国际化工原料的冲击,化工厂生产的产品,断了销路,不得不停产,这一停就是几年。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就是当时财政所的刘会计,对收购化工厂和建楼追加资金不满,就写了一封匿名信,反映到县里,但很快被于兴农摆平,可刘会计仍不死心,又写了一封寄到市里,由于当时梨树镇丁书记的点,化工厂的事是他点头同意的,所以也没认真去查,最后不了了之。经过调查发现信是刘会计写的。于兴农怕他以后再向上上反映。就对我说要教训一下刘会计。我以为他只不过是吓唬他一下。不料他竟派人把刘会计住的房子烧了。由于刘会计当天晚上多喝了几杯酒,被活活烧死。我听说后当时就吓坏了,于兴农为了堵住我的嘴,晚上给我送了10万。并威吓我如果说出去将会和他同样下场。所以我一直守口如瓶。最后经过公安局查验说是刘会计喝醉了酒。自己吸烟不小心引起的火灾。这事我总觉得太过份了,就让刘会计的弟弟顶替他进了财政所当了会计,就是现在的刘会计。这事和吴松林没有关系。只有我知道。 由于政绩突出,受到媒体的吹捧。94改选吴松林被选为副县长。他走后我升为书记乡变成了镇。由科局升为副县级,也算如愿一场。 97年于兴农又提出回收化工厂的设备,我以为闲着不用再过几年就成了一堆废墟。80万元卖给了于兴农。他给我20万元的回扣。这点吴松林不知道。是我自己干的。 修路时,于兴农给我20万,后来又给了10万,加上别人送的一共有70万,也就是你们搜出来的60万存折和被盗的10万。我怕以后说不清。就记在这个本上。a代表于兴农,b代表吴松林。c是我。” 姜开元这才明白冯辉被害的真正原因。他问冯辉:“你认为害你是谁指使的?” 冯辉非常肯定地说:“于兴农。” “你就这么肯定吗,是他?” “因为,他开始就靠黑道发的家。他怕我说出刘会计被害的事。所以他才杀人灭口。” 周明金马上把这个情况向在医院里的朱军作了汇报。 朱军请示市委。市委经过研究。决定由市检察院和市公安局组成联合侦破小组,对故道发生的事情进行立案侦破。可是有一个难题必须撤消于兴农的省政协委员和市政协常委资格才能对他进行抓捕。丁小川立即请示省委。要求省政协马上取消于兴农的所有政协资格。 在没有取消资格之前,联合小组决定对于兴农实行监控。可是于兴农早已不知去向。而且从银行转走3000万资金。听说己转到泰国。联合小组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冻结了兴农实业的所有资金和帐号。 省政协当天晚上就举行了紧急常委会,撤消了于兴农的市政协常委和省政协委员资格。随即公安厅对于兴农进行了通缉。经调查发现于兴农昨天下午就到了香港,由香港到了泰国。 联合小组对于兴农的住所和办公室进行搜查。查出了一批行贿时用微型录像机偷拍下的录像带,据云龙飞交待,这些都是为了要挟胁受贿人的证据所保存的。 第二十八章 这两天朱军一直在市医院陪着丹丹。他看到女儿这两天情绪稳定了许多。头上的伤也基本全愈,就准备把她带回故道。正好学校下星期就开始放暑假了。晚上他用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郑怀芝听说孙女要来,高兴地一夜没有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为孙女准备一大堆好吃的。 中午,当丹丹出现在她面前时,突然看到孙女头上包着纱布而且脸色苍白. 心里不由地格噔一下忙问:“丹丹,你的头咋回事?” 丹丹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亲切地叫道:“奶奶,我可想你了。”郑怀芝搂着她摸着头上纱布心痛的说:“我的乖乖,奶奶也想你,这头上的伤是咋回事?” 丹丹按父亲吩咐的撒谎道:“下楼不小心磕碰点皮,没事奶奶。” 郑怀芝仍不放心就对朱军说:“小军,快带丹丹去医院瞧瞧。” “妈,医院刚换了药,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 “要不要打针,千万别发炎了。” “不用,吃点药就可以了,妈,丹丹就交给你了,你现在有两个孙女了。应该高兴才是。” “两个孙女不错,可是你的事一天不办,我心里一天就不踏实。哎,小军,你给玉琴打个电话,让也中午到家来吃饭。我预备了好多好吃的。等王莲放学回来,咱们一家好好吃顿团圆饭。” 朱军迟疑了一下:“妈,中午可能不行,玉琴有事,中午不能回来。” 郑怀芝看了看朱军:“这两天没见玉琴了,她只打个电话说你去市里开会,她这两天很忙,她忙啥?” “这个我不清楚,反正有事。” “不行,你快去给玉琴打电话,看她有啥事?” “过两天再叫玉琴吧。” “那可不行,你要不打,我去打,两天不见玉琴,我想得慌。”郑怀芝催着儿子。 朱军只好拨通了陈玉琴的手机:“妈,你给她说吧。” “这孩子,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打个电话也这么为难。”她说着接过电话:“喂,玉琴吧,我是郑怀芝,你这两天忙啥啦,不见人影。我给你说今天丹丹来了,你中午到家里一块吃饭吧,什么,有事,先放一放,下午再办吧,就这么说了。”她不问别人是否同意,就挂了电话。 朱军知道母亲非让陈玉琴来不可了:“妈,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郑怀芝怕他不回来,于是便对他说:“抓紧回来,好不容易吃顿团圆饭,你不回来,我们就不吃。”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回来。” 朱军说着就走了出去。出了宾馆大门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他一是看陈怡,二是安排陈玉琴千万别说漏了嘴。 其实玉琴没在医院。因为陈怡怕连累她,不让她在这里,她只好白天依了她,不过一天最少去一次。晚上照样到医院陪着她。 朱军到医院看到陈怡头上绷着纱布,脸上仍在肿着,心情免不了有些沉重。可是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互相看了大约有一分钟,谁也没说一句话,最后还是朱军先开了口:“你好多了吧?” “谢谢你来看我,我好多了,丹丹怎么样了? 你快坐吧。” 朱军坐了下来:“她基本恢复,中午我把她带回了故道。哎,玉琴呢?” “我让她走了,我这种人不用人家县委办公室主任来照顾。” “陈怡,你别这么说,玉琴这个人可不错,我妈不好时也是她照顾的。” “朱军,我可不能给你妈比,她照顾我会降低她的身份的,我也看出来,她心里善良,品德不错,待人挺热情的,看样子她对你的印象不错。” 朱军好像听出一点什么,他说:“我和她只不过是一般同志关系,陈怡你不要太自卑了,你要振作起来,忘掉过去重新做人。” 可陈怡却说:“我也不想这么多了,过一天算一天吧,只要小涛的事能得到宽大我就心满意足了。朱军,小涛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你放心,小涛的事会得到宽大的。”他看看表说:“你好好休息吧,别想这么多,我还有事,明天再来看你。” “朱军,你不要来看我了,你只要把小涛的事办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朱军点点头向她告别后,又到了医生办公室对值班的医生说:“你们要专门抽一个护士去护理陈怡。” 医生虽说有些不理解,但也不好拒绝只好执行。等朱军走后,医生和护士就开始议论了,他们不明白,一个县委书记到底和这位风尘女子有什么关系,对她这么关心。 朱军出了医院,打电话找到了正在上班的陈玉琴。告诉她中午吃饭时,千万不要把丹丹受伤的事讲出去。 郑怀芝忙乎了一个上午,整了一大桌子菜,不用说大部分是丹丹爱吃的,由于丹丹的到来,她的心情特别好,吃饭时,她让丹丹坐在她的右边,让玉莲坐在她左边,两个孩子不住地给她夹菜,不停地奶奶奶奶地叫着,高兴的她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似的。 饭吃到差不多时。朱军看着母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就说:“妈,你看,你这俩个孙女多孝顺你,我真为你高兴。” “是啊,人活着就是为下辈子过日子,我从小就喜欢孩子。可惜还少一个……”她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大概觉得当着我两个孙女的面说出来不合适。她又改口道:“可惜,就差你们办事了,如果你们把事办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欢欢笑笑的,那才高兴哪。” 朱军知道母亲是想说还少一个孙子,以前就经常唠叨这事。 这时老太太突然问:“小军,玉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婚。” “妈,当着孩子的面,怎能这么说。” “这怕啥,又不是外人,你别拿孩子来搪塞我,说什么时候?” 朱军有些不耐烦了:“妈,我们的事过一段时间再说。” “那也得有个时间吧,玉琴你说呢?” 陈玉琴的脸刷的红了,她不好意思的:“阿姨,朱书记说的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哎,你这孩子到这份上了,还朱书记,朱书记的,以后不能这么叫,直接叫他的名字,这样听起来总比书记要亲切吧?” 被老太太说的大家都笑了,陈玉琴难为情的笑着。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老太太又发话了:“我说你们俩个,就不要再扭扭捏捏的了,一到了这个份上,干脆挑明了,也省得别人说三道四的。”今天老太太可能是由于丹丹的到来,心情格外兴奋所致,有些反常,话也明显说的多了。 朱军又怕扫了老太太的兴也不敢多说,他想了想站起来:“妈,我想休息会。”说罢就向卧室走去。两个孩子也离开了餐厅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老太太当时就说:“看看,一提到正式事,他就……哎,玉琴你快去看看,小军是不是病了。” “阿姨,他没有病,可能是没休息好。” “有什么大的事,没休息好,玉琴我可要说你了,你不是外人,你该多照顾一下小军。你看这几天连眼窝都陷下去了。” 陈玉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匆忙站起:“阿姨,你去休息吧,我收拾收拾。” 老太太听到陈玉琴没有正面回答:"哎,你们这些年青人也不知咋搞的。一谈到正式事都这么吞吞吐吐。没有一个能理解老人的心。” “阿姨,朱……”刚要说出书记,突然想起老太太刚才的话,又改口道:“朱军不是说了吗,过一段时间.你别急我会经常来的。” “我别急, 我能不急吗? 做母亲的有几个不急的. ”老太太显然有些不高兴。 “阿姨,你急也没用,到时会使你满意的。”陈玉琴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因为她每次回家,母亲总是不停地唠叨着这事,为 她的事,母亲晚上愁得连觉也睡不好。说她一天不嫁出去,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陈玉琴也想安慰老太太几句, 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况且有些话又不能明说。原以为过一段时间,她和朱军就会顺理成章地把事办了。可没想到的是偏偏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陈怡的出现的确给她和朱军的关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特别是朱军一直在犹豫不定。但陈玉琴并没有由于陈怡的出现而降低对朱军的爱情。反而爱的更加强烈了。因为朱军毫不隐瞒的把她和陈怡之间的事情全部告诉她。她认为这样能大胆的承认错误的男子,才是一个负责任一个值得依赖的男人。这也是她要寻找的伴侣。另外她还认为,从陈怡的言谈话语中。可以看出尽管她们之间有过一段美好的初恋。而且还有一个孩子,但陈怡绝不可能再和朱军结合。所以也坚定了她爱朱军的信心。 这些天,由于吴松林去外地学习,朱军想让李桂明暂时主持政府工作,没想到还没来及安排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把这事搁下了。现在朱军已筋疲力尽。但工作又不能不干。他决定马上接孙江涛去李庄。让毕作先和胡明见去梨树镇任职。这样李桂明就可以回县里主持政府工作了。相应也能减轻自己的压力。当天晚上他就召开了常委会。与会人员一致同意他的意见。 散了会,他马上用电话通知了孙江涛,让他作好准备。明天就送他去李庄。 中午,朱军和孙江涛到了李庄,当乡亲们得知毕作先和胡明见要走的消息后,他们不乐意了,纷纷前来问朱军为什么要把他们调走? 甚至有些百姓竟掉下了眼泪。王援朝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含着泪问朱军:“朱书记,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干部调走? 难道你们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 朱军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他看到乡亲们对毕作先和胡明见那种难以割舍的情感。自己深受感动。他激动地说:“父老乡亲们,县委的承诺决不会失言,请大家相信我,李庄前期的扶贫工作已经圆满结束。为了李庄的将来更大的发展。必须有个懂的市场经济的带头人。所以经过县委研究决定让孙江涛同志代理李庄村书记。我知道毕作先和胡明见同志在这段扶贫中与乡亲们同甘苦共患难。为李庄的脱贫作了大量工作。因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他们二位表示感谢, 同时也感谢大伙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尽管朱军一再解释, 但乡亲们那种难舍难分情意依然没有消失。李长军说:“朱书记,我不是嫌弃孙书记,我是觉得你和毕局长,胡股长虽说才来了三个多月,但是大伙能看得出你们心里装着我们百姓。从你们身上大伙又看到希望,又看到以前共产党的影子,说实话朱书记,你就不能让他们再多呆一段时间。帮助孙书记一道帮助李庄扶贫吗?” “长军,你听我说,因为梨树镇没人主持工作,我们的眼光不能光盯住李庄脱贫。我还是那句话一人富不是富,一个村也不是富,真正的小康社会是全镇全县老百姓共同富裕。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我相信作先和明见同志会给梨树镇带来一个新的面貌。梨树镇会真正走向富裕。长军,别舍不得了,咱们共同送他们去上任吧。” 李长军也不好再说什么。停一会他对朱军说:“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想法,想代表全村的老少爷们做一次东,欢送两位的高升和欢迎孙书记的到来。” 朱军指了一指李长军笑道:“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菜是你的,烟酒是我的,明见把车上的酒和烟拿下来。” “朱书记,我代表的是李庄的百姓,不能用你拿来的东西。” “哎,你别忘了,我也是李庄的一员,而且还有一层意思,我父亲在解放前就和李庄的百姓结下缘分。难道我拿点酒和烟不应该吗,长军让我们共同欢送作先和明见上任吧,大家说好不好?” 朱军的讲话立即得到大家一致赞同。他扬了扬手:“咱们是不是让孙书记给大家谈一谈他的想法。” 顿时响起一片欢腾声。孙江涛激动地看着大家:“谢谢大伙的欢迎,我孙江涛不会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像朱书记说得懂什么市场经济,但是我看到了李庄这几个月的变化。对我触动很大。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单从大家的思想面貌上已看到李庄的希望。因此我想来锻炼一下,就这样得到朱书记的支持。今天也算表个态,我要尽最大努力和老少爷们一道为李庄的真正脱贫做出贡献。我相信在朱书记的领导下,我们李庄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富裕起来。李庄将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春天。“ 孙江涛的话在一片掌声中结束。 李长军马上让妻子快回去准备饭菜,又怕菜少人多不够吃, 连忙又叫人去镇上买了一些。 中午就在李长军家摆了两大桌。没想到欢送的群众越来越多, 一时间屋内屋外全站满了人, 菜没动酒倒唱得不少. 朱军带来的两箱口子酒不大会就喝光了, 欢送宴变成了欢送会, 然后, 大伙一起把毕作先和胡明见一直送到镇里,临别时,不少人流出了泪,这并不是心酸的泪水,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谢意。 送走两位之后, 朱军认真地对孙江涛说:" 江涛, 知道你是个汉子, 李庄一千多父老乡亲就交给你了, 你可不能辜负了乡亲的期望.” 孙江涛马上表示:" 朱书记, 你放心, 我会尽力的。” 等朱军离开后,孙江涛当天下午就到了挖塘治沙工地转了一圈。紧接着晚上召开了党员会议。把他的想法向大伙作了说明,他说:“我下午去工地看了一下,我认为目前的施工方法,有些不科学, 进度太慢。” 李长军扬头看了看他:“你有更好的办法?” “也称不上更好的方法,我认为沙塘的深度应该再加深一米。这样可多出了粘士。为改沙提供了更多的原料。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张锅子首先说道:“多挖一米的粘土,是可以增加改沙的进度,不过这加深1米难度就大多了。” “难度是大了,不过我们不能是靠人工去挖,要用挖掘机去施工,我算了一下帐,用挖掘机挖最下面的一米,每方在两元左右。它每天可挖300方土,一台相当于300人的工作力,两台就相当于600人。如果晚上再加班。每天一台车可挖到400方,两台800方就可以多改沙3亩。每亩的成本在720元。如果按我们现在人工挖。每亩成本要高达1200元,而且进度慢,既不经济又影响了工期。大家想一想那一种方式合算。” 李长军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这么一说,当然是用挖掘机合算。不过用挖掘机。可得要现钱,那里去搞这么多现钱呢?” 孙江涛马上又提出一个建议:“现在不仅改沙需要钱,最当紧的是修路。为了李庄有大的发展必须尽快把路修好。给投资者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我初步计算了一下,从李庄接通到镇上的路。需要40万资金。现在从银行贷款没有抵押一分也贷不出来,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设想。用私人借贷的方式进行筹备资金,利息超过银行贷款的一倍。” “办法不错,可谁愿意借给咱呢,再说万一办不成了,不又像化工厂集资一样,再打了水漂就坏了。” 张锅子也接着说:“万一到时,甭说利息,如果连成本也收不回来,就把老百姓坑苦了。” 孙江涛摆摆手,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大伙放心,这次有水塘,有改良好的土地作后盾,大家算过没有,一亩水塘每年最低可产生3000-4000元的效益。六百亩一年就是两百多万收入。这还不算改好的土地。如果大家不放心,我先拿出20万,把我的全部家当拼上,作为第一笔借贷集资款。而且这20万可以作为永久性资金。万一出什么事就用我这20万去还大家。” 大 伙一看,孙江涛竟把全部家当都押上了,仔细想一想如果没利可图,他能这样做吗,在他的感召下大伙很快就同意了他的想法。 接着第二天就召开了村民大会。会上孙江涛将李庄下一步的发展作了一个简单的论述。全场是一片欢腾。当他讲到集资贷款时,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看来,大伙对集资还存有顾虑,孙江涛这时讲出个秘密,他问大伙知道修水塔是谁捐的款吗? 大伙都说不知道,他告诉大家那钱是朱书记捐的,大伙一听是都呆住了,孙江涛接着又问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吗?那是大伙给朱书记母亲看病凑的钱,他舍不得用,就拿出来建水塔了。大家想一想,一个外乡人能为咱们李庄做出这样的牺牲,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为李庄的发展作出一点贡献吗?况且还有1分2厘的利息。那是存款利息的1倍,他说着当场掏了一个20万元的存折递给李长军。在他的带领和鼓动下,当天下午就集了10多万,好多是从外村动员来的。第二天竟集了将近30万。连镇上一些做生意的也纷纷前来加入。魏宪章当然也不例外,他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不仅改变了他原来对李庄的看法,还亲自备了一桌酒席宴请了孙江涛、毕作先、胡明见和李长军他们。当场向李长军道了歉,并拿出了5万元的集资款。 孙江涛的这一招的确厉害,三天不到就集资了80万,他考虑到目前还用不了这么多资金,就马上停止了集资。一些没有缴上的人后悔自己行动太迟了。孙江涛对他们说等路修好以后还会集资的,而且数量要比这次大的多。 钱筹备好了以后,他首先利用跑运输时的关系,找来三台挖掘机,日夜不停地施工。进度猛增了3倍,老百姓纷纷夸赞朱军给他们村派来了一名懂经济懂经营的虎将。干劲也更大了。 这边安排妥当后,孙江涛马上着手修路的招标工作,通过几天激烈的竟争,最后选择了一家价格较底,信誉较强的公司。限期一月内按质完成。否则超过一天将扣违约金2000元。路桥公司也不敢怠慢连天加夜地进行施工。 这时,朱军打来电话说潘教授说科海奶制品公司要求来实地考察,协商联合筹办奶牛基地的事宜。可没想到却遭到了孙江涛的拒绝。他说让他们一月后再来。朱军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时路就修好了,北边的挖塘改沙工程也初建成效。再谈判岂不是对我们更有利。而且谈判的条件也会相应的提高。朱军一想也是,便夸奖道:“没想到你去了几天,竟干了这么多事,看起来你的选择还是正确的。要知这样,早就该让你去李庄,哎,你下步准备怎么办?” 他回答说:“我想去一趟温州,亲自找李光谈一谈,把果品加工厂的事定下来,年前准备出产品,另外再成立一个经济开发公司。” 朱军对他说:“看起来你的劲头不小,好吧,你就放手干吧,出了事由我收尾。对了,李光那边的如果没时间就不必要再去一趟了。因为我上次基本定下来,十名工人也进厂了,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 他却坚持着为了保险起见,他必须去一趟见一见李光,再到他厂子里作一次实地考察后,再定投资意向,合作上的事,必须慎重一点为好。 “那好,你看着办吧,不过,财务上一定要公开。” “这个你放心,在这点上,我不会出漏子的。”他向朱军保证道。 市联合侦破小组,经过这几天对兴农公司调查和帐目的清理。发现了大量的犯法事实。仅去年一年就偷税3600万元。而且还有重大的走私嫌疑。这一情况已上报海关。 另外,还有一项罪名就是组织人员从事色情活动。仅娱乐中心一年非法收入就高达600多万。从事卖淫的女子达到30余人。赌场的收入也有200多万。 全县各机关单位欠他的借款高达1亿2千万元。仅梨树镇就欠2800多万。加上利息将近3000万。 联合小组对所缴获的微型录像带和秘密账目进行了清理。竟发现他所行贿的人数达到123人。从乡镇长一直到证监会,全国人大。其中包括冯辉和吴松林,以及上一界的书记张华,甚至连丁小川、朱军也包括在内,朱军是他母亲住院时送的20万元。丁小川是在梨树镇蹲点时,他送给他一对宋代的花瓶,也正是收购化工厂的时候。当然李朝阳也不例外,于兴农不仅送给他一栋别墅,而且每年还给他30万元的所谓保护费。 联合小组经过仔细对照,发现于兴农帐目中所显示的卖化工厂,以及承接梨树镇办公大楼向冯辉和吴松林行贿的数目和冯辉记录的分文不差,这说明于兴农帐上所显示的全部是事实。 他们在办公室的一个铁柜子里,找到了化工厂原来的帐目,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当时卖给梨树镇真正的造价是69万。他竟高出几倍的价格卖了出去。 通过调查还发现,于兴农不仅有刘会计这一条人命,早在开放时,他刚从监狱出来的第二年,他组织了一帮人,为了控制各窖厂的运输权,竟把与他抗衡的一个车队跑的头头对推进井里,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这一切的确让人触目惊心,联合小组迅速把这一情况报告了省公安厅,省厅上报公安部,要求对于兴农实行引渡。 他们又对兴农实业中一些有牵连的人实行了收监,其中包括于龙飞和陈怡,陈怡由于负伤,暂时留在医院,不过公安机关已对他实行了监控。 随着于兴农的出逃,兴农实业的股票出现了暴跌,一连几天都是跌停板。 故道这次出现的一连串的重大事情, 就好比8级地震一样. 可是并没有把吴松林牵扯进去,经过调查,虽说他与于兴农关系不一般,但在经济上还是清白的,于兴农原以为建大楼和卖化工厂送给他和冯辉的几百万,让他们俩个分了,岂不知全部用在了化工厂上。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吴松林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心计的,他对前程和名望是不择手段,绞尽脑汁的向上爬,可在经济上却是两袖清风,怪不得他说冯辉要钱就不要官,要官就别贪,这句话还真让他说对了,不过他仍要负领导责任,由于他去北京学习,暂时没有传唤他。 这两天,孙江涛和李长军一道去了温州,一开始他们和李光谈得还不错,基本上按上次谈的框架,打成共识,可是孙江涛说要到厂子里看一看,李光也同意准备陪他一块去,可孙江涛说不麻烦你了,我和长军我们随便转一转,说什么也不让李光陪着,李光只好依了他。 他们俩个进了厂子以后,首先察看了厂子的规模,然后又观看了从原料进厂一直到成品车间的每道工序,并且和工人进行交谈,了解不少的情况,包括产品利润和工人工资与福利等等,他觉得这还不够,最后又到财务科进行询问,有人马上报告了李光,李光当时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天,在准备签定协议时,孙江涛突然提出要提高村里的利润,李光不同意,说这是朱书记定的,两个人产生了分歧,本来李光对孙江涛就有些看法,后来他又到厂子里,像刺探情报似的进行调查,更加引起他的反感,当孙江涛提出增加利润分配时,他认为孙江涛过于精明,特别是在经营上的确是一把好手,但有点缺乏诚信,他认为给孙江涛这种人合作,经济上一定不会占什么便宜,由于分歧,双方各持己见,协议最终没有签定下来,不欢而散。孙江涛和李长军也只好无功而返。 这事让朱军得知后,马上把孙江涛叫到办公室,问他怎么搞的?他说朱书记当时在谈协议时不了解果品加工真正利润给李光的利润太高,我想降低一点,所以谈崩了。 朱军不仅不赞同他的看法,而且责备他:“现在刚刚起步。不能过于追究利润,即使没有利润,只要他能把资金投过来,把厂建起来,也能为百姓创造了就业机会。得到工资吧,也能学点技术吧?等企业做大了,它 起码还可以带动其他产业吧?我看你不仅是自以为是,而且还刚愎自用,像这种事你应该给我通个气吧。这可好,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你难道不痛心?”这是朱军第一次批评孙江涛, 孙江涛也觉得有些委屈,争辩说:“市场经济就是讲究经济效益,没有效益还不如不干呢?” 朱军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市场经济是讲究经济效益,而我们不能光讲经济效益,而忽视了社会效益。单独追究经济效益那是商人的一惯做法,而我们不是商人,我们是代表政府去扶贫,在讲究经济效益的同时,也应该注意社会效益,因为扶贫是一种政府行为。江涛, 在这一点上你还要好好学习学习。” 孙江涛被朱军说了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果品加工厂的事办砸了,他也不再说什么,就闷闷不乐地离开办公室。 他刚走不久,市联会调查小组的一个副组长,市检察院的反贪局长刘光亮和另外一位同志就到了朱军的办公室。 朱军招呼他们坐下,忙着去倒水。 刘光亮说:“朱书记,别麻烦了,我们刚喝过,今天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件事情。” 朱军把茶杯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说:“刘局长,有什么事就说吧?” 刘光亮开门见山地说:“根据于兴农录制的录像带中,发现在你母亲住院时,给你送了20万现金,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朱军当时一愣,马上又平静下来:“刘局长你们不会搞错吧?” “不会错的,钱是云龙飞送云的。” “云龙飞,不错,我见到他了,可没见到钱呀。” 刘光亮看着他:“这就奇怪了,可录像带上明明显示你在场,你怎能没见呢?” 朱军非常肯定地说:“刘局长,我可以用党性担保,我的确不知道这笔钱。” “朱书记,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同志,但证据表明你确实收了这笔钱,这样吧,你好好想一想,咱们改日再谈。” 朱军突然想起周萍,忙说:“会不会是别人收的?” “我个我们会查清楚的。”说罢便告辞。 刘光亮他们走后,朱军感到问题严重,2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马上拔通了周萍的手机问她是否收了这笔钱,周萍却说没有收,她死活不承认。 朱军告诉她如果收了,马上交到市纪检委,没想到周萍反过来把朱军训了一顿,她说:“我现在用不着你来叮嘱,我既使收了,你现在也没有这个权力了。告诉你我已经结婚。” “结婚了。” 朱军感到有些突然。 “是不是有点嫉妒,没想到吧,我们昨天旅行结婚才回来。” 朱军这才想起丹丹受伤, 给她打电话找不到人, 原来是去旅行结婚了, 停顿了一下说“周萍,祝你幸福,不过,那20万我劝你如果收了,马上把它交出去。” 周萍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哎,丹丹最近怎么样?” “你还知道问吗?” “哎,朱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丹丹的母亲,虽说她判给了你,难道我连问的权力都没有吗?” “我并不是这意思,我问你,丹丹受伤住院时,她哭着要你,我打了几次电话找不到你,后来才知道你去旅游了。” “什么,丹丹受伤了?你是怎么监护的?” “受点伤现在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朱军没有告诉他真情。 “朱军,我告诉你,你是丹丹的监护人,如果丹丹出了什么事,我可给你没完。” “我会照顾她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再见。”朱军放下电话,心里并不轻松,因为他听出来这钱一定是周萍收的,20万可不是件小数,弄不好,要判3-5年,可是周萍却不当一回事,他不由地为周萍捏了一把汗,但是又无能为力。再说周萍也根本不听他的。 刘光亮从朱军的办公室走了以后,直接去了看守所,把云龙飞提了出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龙飞不得不承认,他说钱是周萍收的,录像带是经过加工处理的,是准备整朱军的。 刘光亮这才恍然大悟,第二天一早他就带人去了市里,到了周萍住处,周萍和他的新婚丈夫仍在睡觉,但她并不知大祸己临头了。昨天朱军打电话时告诉她,可她以为她父亲是省人大副主任,他新婚丈夫又是市税务局长,区区20万,况且还没有查出来,既使就是查出来,有她父亲也不会出事的,他没有想到她父亲因为帮助兴农实业上市,收了于兴农50万元现金和10万股股票,昨天已被双规了。 当刘光亮他们出现在她面前,问她是否收了20万块钱,她仍然咬着牙说没有。刘光亮再做工作也无济于事,说什么她也不承认,最后刘光亮不得不把她带走,随即对她的住处进行搜查,没想到一下子搜出了68万元存折。连她的新婚丈夫也被牵了进去,一同进了看守所。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陈怡的伤势也逐渐恢复。就在这时,她被公安局收监了。 这些天,朱军一直是愁眉苦脸,情绪低到了极点,晚上经常彻夜不眠,他一直思考如何解决陈怡和小涛的问题,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理想的办法。自从得知小涛是自己的儿子以后。他心里就常常被一种强烈的内疚感所缠绕着。小涛入狱后他多想去看看儿子尽一点父亲的责任。但处于种种考虑,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好让张华君冒充陈怡给小涛送了两次东西和二百元钱。这种亲人不能相见的痛苦让他感到难受极了。从来不相信迷信的他竟埋怨起了上帝,为什么这样折磨他?刚说陈怡的伤势好转,他思想上也有略感欣慰。想不到陈怡突然又被收了监。最后通过张华君才了解到联合小组以组织卖淫罪将她逮捕。 朱军只好再次麻烦张华君,让他亲自去看守所见一见陈怡。 张华君一个人以提审的名义见到了陈怡,说是朱书记让他来的,并对陈怡说朱书记已把你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了他,如果需要什么东西说一声随时就可送到。 陈怡告诉张华君,请他转告朱军,她什么也不要一切很好。只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朱军对她说立功就可以减轻小涛的罪行。可现在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她也进了牢房,她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张华君一时也讲不清楚,只有安慰她说:“你不要着急,朱书记正想办法救你。” 不料陈怡说:“我已无所谓了,像我这种人,活着不如死了。我现在最耽心是小涛,张局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想让给朱军捎个话。我不用他操心了。只要他能想办法让小涛得到宽大处理,就算他这个当父亲的尽了责任。立功可以减轻罪行,这是他亲口说的,我己按他说的做了,而且差点掉了性命。就看他如何处理吧?” “立功是可以减刑的,不过,朱书记安排暂时不要声张,可能有他的想法。你放心。朱书记说以前已经做了对不起你和小涛的事,后悔莫及。以后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了。他说小涛的事让你放心。他会做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陈怡听了,心里好像轻松了一些,她说:“张局长,你替我代个话,说我陈怡谢谢他了。” 张华君回来后,把陈怡的话转告了朱军。朱军听了本来那颗不平静的心更加忐忑不安了,良心上的遣责促使他必须在名利和亲情之间作出选择。经过几天痛苦的挣扎后,他做出一个出人预料的决定,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决定辞掉县委书记职务,去李庄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认为只有这样,缩小和陈怡之间的距离,陈怡也许会接受,否则,她不会答应的。 但在辞职前,他必须要做三件事,一、尽快地把化工厂集资款还给老百姓。二、了结李长清的赔偿案。三、在全县进行挖塘治沙改良土地。 他决定先做第一件事, 拍卖化工厂,虽说厂内的主要设备被于兴农买走,但厂房和土地仍归梨树镇所有,经过有关部门批准后,为了公平竟争,他们在电视台做了5天广告,拍卖这天,竟有14家公司参加竟拍,最后以285万元的价格卖给了浙江一家公司,他们要在这里建一个塑料加工厂,自从于兴农倒台后,己有3家外地企业在故道落户。以前很多外地人,由于害怕于兴农的淫威,不敢来投资,这下可以放心了。 集资款很快就发到了农民工手里,当他们拿到这笔款时,高兴地不知怎么好,最后在张广六的带领下,给县委送了一面绵旗以表谢意,朱军也算了了一件事情。 在拍卖化工厂的同时,朱军把法院院长叫到办公室,询问了李长清赔偿案的审理情况,责令院长15天内了结此案。院长不敢怠慢,回去马上召开审判会议,不到一星期,判决就下来。总计赔偿李长清58000万,当张英拿到判决书时,激动地他泪如雨下,她没想到一个普通的百姓,能得到国家的赔偿,她逢人就说,这世道变了,变得越来越好,咱们百姓也是人了。 李庄村的自来水在上个星期己通到各家各户. 紧接着通往镇上的柏油路也按时完工。这两件事的完成, 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也彻底改变了对政府的看法, 都说共产党依然是以前的共产党. 村委员的房屋和院墙经过粉刷和整理, 就好像刚刚建成一样,显得格外干净整洁,屋内原来的办公用品也变了样,换了一套既经济又大方的桌椅、沙发和茶几,的确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这种变化说明李庄即将告别以前那种贫穷落后的年代, 正朝着一个崭新的阶段迈进。 明天就是奶品公司派人来考察的日子。 这两天孙江涛没少忙乎,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事先和朱军通了气,朱军告诉他,这次谈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为了保险起见,朱军说他要亲自参加。 孙江涛为了节省开资,他向朱军提出了一个让奶品公司每头牛先暂负1000元的建议。朱军想了想勉强同意,答应他尽量争取。 不料当天下午,考察人员就提前到达了故道,带队的是公司一个副总经理,由潘教授和李教授两位陪同,朱军得知后,马上把他们安排在全城最好的宾馆, 晚上并设宴招待了他们,每人还发了件特殊的礼品,一本精装的故道县志,潘教授笑着说:“朱书记,没想到你也学会推销了。 朱军说:“这不是推销,只不过是让各位对故道的历史和风土人情有所了解,也许有利于咱们以后的合作。“ 第二天中午,朱军陪着他们一道去了李庄,当车子驶在新铺的柏油路上时。潘教授惊奇地问:“这路是何时铺的?” 朱军对他说:“刚完工。” 潘教授夸赞道:“看起来发展的不慢,有了路,李庄就不愁发展了。” 他们首先到村北的挖塘治沙工地考察了一番,又到东西地里转了转,然后回到村委会,在水笼头下洗洗脸。孙江涛吩咐切了两个西瓜。他们一边吃一边讨论着,潘教授望着这焕然一新的村委会非常惊讶地说:“朱书记,没想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路修了,自来水通了,北边的挖塘治沙进度这么快,这变化简直不可思议,看起来李庄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故道最富裕的村庄。”他说着把脸扭向说刘副总:“刘总,你感受如何?” 刘副总笑了笑:“资源环境不错,不过改良的土壤面积小了点。” 朱军指了指墙上的故道地图上故道两岸沙滩对他说:“刘总,据估计全县约有八万亩这样的沙滩。县委已决定把李庄的经验推广到全县。用不到两年,所有沙滩将变成草原,刘总,这个面积不小吧?” “刘总,别犹豫了,就以李庄为基础,逐步向外扩张,两年以后,这里将成立中原地区最大的奶牛养殖基地。到那时你们公司发了财,可别忘记我们。”潘教授极其幽默的说道。 “那是,那是。” “我看咱们下午开始谈判。最好这次把合同签了,你看怎么样?” “好吧,咱们下午开始.”刘副总答应道。 朱军说:“中午让你们尝尝我们的特产。野生的黄河鲤鱼和磨菇土鸡,然后咱们再到黄河故道洗个澡。之后再谈工作怎么样?” 潘教授举双手赞成:“好啊,就依朱书记的。咱们吃足玩够,再谈工作。” 中午,他们到了魏宪章的饭馆,品尝了黄河鲤鱼和磨茹土鸡后。朱军又带他们去了黄河故道洗过澡。就驱车来到宾馆。 他们在宾馆短暂的休息了一下,就在会议室里开始了谈判。 李庄村参加谈判的人员,有孙江涛。李长军和王援朝。 科海公司人员有刘副总经理和两名技术人员。朱军、潘教授和李教授坐在一旁观阵。协议的主要内容是; 由科海奶制品公司向李庄村提供养殖奶牛的全部技术,其中包括母牛的疾病防治,胚胎移殖和人工受精。以及饲养技术和小牛的护养。 由李庄村提供饲养场地、牧草、饲料和母牛。 产下的公牛犊由饲养人员喂养,公司不收购,产下的母牛犊必须卖给公司,一年牛犊价格是6000元。 谈判刚刚开始,朱军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怕打扰谈判就跑了出去。过一会回来他说:“刘总,潘老,李老,对不起,我有点事,需要出去一下,失陪了。”说过向他们握手告别。 谈判刚开始还算顺利。后来孙江涛堤出一个问题他说:“一头奶牛的实际价格在15000-20000元之间,而你们收购的价格才6000元竟低于市场1万元,是不是价格有些太低了。” 刘副总说:“因为我们提供的技术,而且是全方面的,这个价格经过专家论证是合理的。而且已使用两年了,在西部全是这个价格。孙书记,价格上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刘总,话不能就这么绝对,既然没有余地。 为了达到双赢合作愉快,我们可以答应这个价格,不过我们有个要求, 你们公司必须先给每头母牛提供1000元的预付款, 这个钱只是借款, 到收购小牛时再扣下。” 可刘总怎么也不同意, 双方互不相让,谈判陷入了僵局,眼看就到傍晚了,双方仍然没有打成共识。 这时朱军回来,他向每个在座的递了一枝烟后,挨着王援朝坐下。他看到王援朝的烟没点着,就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打着火给他点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被刘副总看到,他暗暗点头,站起来说:“好吧,为了我们合作愉快。我暂作让步,同意每头母牛预支1000元。” 此话一出满场惊讶。刚才的态度如此坚决,怎么突然间变卦了,连两个技术人员也感到有些不明白。 终于打成一致,皆大欢喜,双方在协议上分别签了字。 在回房间的路上,一个技术人员问刘总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他说:“通过今天和朱书记的接触,虽然是非常短暂的,但是我相信故道县人民在他的领导下不久就会富起来。因为他不仅有经济头脑,而且他能够和广大百姓打成一片,从没一点官架,非常平易近人,我认为在他领导的地盘上搞企业,一定会很顺利的,所以我改变了主意。” 技术人员听了,点点头。并伸出大拇指,表示赞同他的意见。 协议签定的第二天,朱军把潘教授他们送走后,就着手办理他要办的第三件事。挖塘治沙工程。他召开了一个全县乡镇领导参加的治沙动员会。并成立县治沙领导小组,由李桂明任组长,各乡镇也先后成立了治沙领导小组,一切筹备工作完成后,紧接着在李庄工地举行了一个治沙现场会。让各个乡镇治沙领导小组,根据自己乡镇的实际情况,制定了相应的治沙方案.。 三天后,一场空前浩大的挖塘治沙战役在全县同时打 响了。 第二十九章 这些天,尽管郑怀芝有丹丹的到来,给她增添了不少快乐,但她看到朱军一天天消瘦下来,心里总不是滋味。她不知从哪里得知周萍已结婚的消息,这天吃过早饭,她对儿子说:“小军,我听说周萍已结婚一个多月了,我看还是把你和玉琴的事办了吧?” “妈,这事不急,过两天我会处理的,你提到周萍,我正想告诉你,她被抓起来了,我和丹丹说好,准备今天带着她去看看周萍,她身边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郑怀芝一愣:“抓起来了,为什么?” “还不是为钱吗,在你看病时,于兴农送了20万,她偷偷地藏了起来,案发后我劝她自首,她不听,结果和她那位刚结婚的丈夫一块进了监狱。” “什么,连她丈夫一块?她丈夫犯什么法了?” “从家搜出了60多万,据周萍交待,有你住院时收的28万,剩余的是她丈夫的,可她丈夫不承认,说都是她的,存款折上也是周萍的名字,检察院以受贿和巨额资金来源不明,将她俩同时逮捕,所以我想带丹丹去看一看她。” “我的天哪,没想到我的病会给她带来这样的不幸,真是造孽,这都是我惹的事。”老太太埋怨起了自己。 “妈,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她贪财,怎会出这档子事,这也是她自作自受,不仅如此,连她父亲也被审查了。” “她父亲也牵了进去?” “是帮助于兴农公司上市,于兴农给他送了几十万现金,另外还有十万股股票。” “没想到她父亲也是这样的人,看起来人不能贪心,要不然早晚会出事的。小军,你快带丹丹去吧,毕竟她是丹丹的母亲,哎,不行,我也跟着去吧?” “妈,你就不用去了,我带丹丹去就可以了,再说王莲还得吃饭。” “要不,让玉琴来做饭?” “妈,你别连累玉琴了,过段时间,你再带丹丹去。” “你这孩子咋说话,玉琴又不是外人,让她做顿饭还不是应该的吗?这怎么能叫连累呢?小军,你是不是和玉琴发生矛盾了。” “没有,你想哪里去了?” “不对,这些天玉琴明显来的少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老太太非常认真地问儿子。 朱军也有些不耐烦了:“妈,没什么事,天不早了,我得走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他说着朝丹丹的房间喊了一声:“丹丹,快走吧!” 丹丹虽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但满脸的乌云,一副极不高兴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母亲的被捕而难过。 郑怀芝看到孙女伤心的样子,忙安慰她:“丹丹,别难过,你妈不会有事的,你这份模样,让你妈看到,她不是更伤心吗?打起精神来,见了你妈,替我向她问个好。” 想不到丹丹竟然哭了,泪珠从她那漂亮的脸蛋上滑落下来,她扑在奶奶的怀里说:“奶奶,我妈妈她能被放出来吗?” “能,别哭了,快跟你爸爸去吧。”郑怀芝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说。 丹丹点点头,慢慢地跟着父亲出去了,父女俩刚走出家门。郑怀芝又喊着:“别忘了,给周萍买点吃的和用的带上。” 朱军回过头:“知道了。” 十点左右,朱军和丹丹到了市看守所,想不到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不让接见,说有规定不准探视。朱军突然想到公安局韩局长,他马上给韩局长打了电话,请他帮帮忙,让女儿见周萍一面。在韩局长的安排下,看守所破格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当周萍走进探视室,看到丹丹和朱军时,羞愧的她无言可对,不知怎么对女儿说。丹丹喊了一声:“妈”扑到周萍的怀里痛哭起来。此时的周萍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如泉涌。她对女儿说:“丹丹,别难过,是妈不好。”说着把丹丹紧紧抱住。 朱军问她:“周萍,你还好吧?” 她抬起头看看朱军,终于说出了一句既感激又后悔的话:“谢谢你能来看我,我真后悔当初没听你……” “事情已经出现了,就别想过去的事了,现在只有积极配合,把问题交待清楚,也许能得到宽大处理。” “朱军,我不该瞒着你留下这28万,剩余的钱全是他的,没想到他竟然不敢承认,你说他还算是个他妈的男人吗?我真瞎了眼。” “这个你放心,政府会查清楚的,周萍,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东西。”他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塑料包。 周萍看着那包东西,突然想起以前对婆婆的情景,惭愧的泪水又一次涌出:“她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吧?” “身体还可以,来时,她要一块来,我没让她来。” “我奶奶还让我问你好哪.”丹丹插嘴道。 周萍听后,把脸贴在女儿的脸上:“丹丹,妈以前不好,不该那样对你奶奶,请你捎个话,就说我对不住她老人家。” 她说着泪水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丹丹喊着:“妈!你别难过了.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没想到她哭得更伤心了:"我的乖女儿, 妈错了,对不住你, 你一定听奶奶和爸爸的话, 快回去吧.” 她说着推开女儿便哭着扭头离开了探视室. “妈, 妈------“ 可周萍头也不回,一直向号房跑去。 他们从看守所出来,朱军带着丹丹直接去了市委,他想见一见丁书记,把他辞职的事给他说一说,到了市委,丁书记不在,听说有事出去了。 丹丹说她去新华书店买本书,马上就回来。朱军让她快去快回。丹丹一边答应着一边离去。 朱军打电话问丁小川在哪里?没想到丁小川接到电话一听是朱军,他说正想找他哪,他让朱军等一下,马上他就赶回去。 有些事情朱军还不知道,这次于兴农的案子牵扯到了丁小川。那还是他在梨树镇蹲点时,于兴农送给他一对花瓶,他当时也不知这对花瓶的真正价值,看样子不错,他以为只不过百十块钱,也算不上什么受贿,就收下了,一直摆在他家客厅桌子上,誰知道这对花瓶是宋朝皇宫的东西,随着文物的升值,现在的市场价竟在500万元以上,为了这事省委己决定让他提前退居二线,组织部门也找他谈过话了。 这时孙秘书进来,听说朱军来找丁书记,他对朱军说:“朱书记,你幸亏今天来,到明天来恐怕在这里就见不到丁书记了。” 朱军以为是挪办公室了,他问:“怎么办公室又挪地方了?” “不是办公室挪,是丁书记退居二线了。” “什么?退居二线?”朱军是一头雾水,忙问:“为什么?” “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吗?”孙秘书话音里明显的带着一种既讽刺而又埋怨的双重味道。 “我?”朱军更是疑惑不解。 “如果不是你折腾,于兴农也不会浮出水面,你不知道吧,他被于兴农的案子扯了进去。” “丁书记扯了进去?”他有些不相信。 “还不是因为那对花瓶吗?就是他客厅里放的那一对。” 这个朱军知道,只要一进丁书记家的客厅,就可以看到。他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是那对破花瓶。” “破花瓶?那时宋代皇室的用品,去年在香港拍卖了一对,还不如这对,竟拍到400多万。” “啊!这么值钱。”朱军当时惊奇地愣住了。 “朱书记,没想到丁书记的副省级,被你给搞掉了,实在痛心啊!” 朱军听后,大脑嗡地一片空白,他慢慢地坐在沙发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丁小川推门进来:“我正想找你小子哪。” 朱军看到他,蹭地站了起来,丁小川向他摆了摆手,亲切地说:“坐吧,坐吧,听说你小子的挖塘治沙 搞得不错,还破获了于兴农案件,我真为你高兴。” “我……”朱军说着又停了下来。 “怎么,吞吞吐吐的,哎,你母亲还好吧?” “好,我母亲也成天唸叨你。” “那就好,朱军你今天来的正好,省委决定让我退居二线,今天就宣布了,周市长接任,希望你有什么事多向周市长请示,做什么事可不能太自以为是了。” “丁叔,是我害了你,这事都怪我。”朱军惭愧地说。 “哎,这事怎能怪你,对于故道的问题,特别是梨树镇的问题,我是有直接责任的,只听好的,忽视了坏的,不仅坑害了国家也坑害了百姓,没有真正深入基层进行调查,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错误,这一点很值得我们反思,此事我已向省委作了检查,希望你以后也要接受这个教训。” 朱军心情沉重地看着丁小川:“丁叔,对不起,我没想到故道会出这些事,还把你给牵了进去。” “不,这事你做得对,在化工厂的事上,我是有责任的,没想到于兴农会这么搞,他是给我送了一对花瓶,可我并不知道这么珍贵。事发后,经过专家签定是国家一级文物,我马上把它送到省博物馆。年龄大了,让给年青人理所当然。你不要太自责了,再说你是我派下去的,事虽然由你而起,可我认为你的做法是对的,经过这段风风雨雨,使我真正认识到解决农村问题已势在必行,端正党风,改革体制也到了关键时刻。哎,对了这次我去省委,见到了李书记,我把你的情况介绍给了他,他非常欣赏你的做法和勇气,说国务院正在制定有关这方面的政策,他还说这次没时间了,下次一定专去找你谈一谈。” “是吗?只要中央重视,农村就有希望了。” “对,农村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迎来笫二个春天。好好干吧,一定有你用武之地。” 丁小川拍着朱军的肩膀鼓励他。 朱军却难为情地看了看丁小川,很不自然地说:“丁叔,今天我找你是想给你说另外一件事……” “有什么事就说,我不干了,就让周市长去办。” “这事不用你帮忙,你知道就行了,我准备辞职。”朱军终于说了出来。 丁小川可没想到,他听了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突然间消失:“什么?辞职,为什么?”他非常严肃地看着朱军问道。 “是因为个人问题……” “个人问题,我听说你不是和陈玉琴已经定了吗?” 朱军摇摇头:“不是和陈玉琴。” “什么,不是她,难道还另有其人?朱军,在个人问题上你可要把握住,别出什么漏子,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怡。” “陈怡,这人似乎听说过,她干什么工作的?” “在娱乐中心工作。” 丁小川有些疑惑不解,稍停片刻,他突然想起,惊奇地问道:“你说的是不是于兴农娱乐中心的经理?” “对。” 丁小川的脸绷的更紧了,当时就历声地批评朱军:“没想到你小子竟是这种人,能为一个风尘女子断送掉美好的前程,我说你小子精神上是不是有毛病。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他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朱军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难道一个风尘女子比你的前程还重要?” 丁小川怎么也不明白。 “丁叔,是我害了她,她以前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姑娘,是我逼她走上这条路的。” “你?怎么回事?” 朱军把以前和陈怡之间以及到故道后发生的事全告诉了丁小川。他听后,好长时间没有言语,朱军接着说:“丁叔,为了弥补我以前的过失,我才选择了辞职。” 丁小川依然保持沉默。停了两三分钟他才说:"朱军,你有这种勇气实在可佳,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的前程将会断送。” “我想了好长时间了,如果不降低自己的身份,陈怡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必须这样做,不然,我将愧疚一辈子的。” 丁小川再次陷入沉思,停了停,他问:“你母亲知道吗?” “暂时没有告诉她。” “她能同意吗?” “我想她会同意的,因为她说过,如果见了陈怡,她会当面向她谢罪的。” “这事我认为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不然你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丁叔,我认为名利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承担起自己尽负的责任. 这才是人生的价值.” “好小子,你净做一些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从道德上你是对的,不过,你一定要经你母亲的同意,还要处理好和陈玉琴的关系。” “我会处理好的。” “既然这样,你小子就好自为之吧,可惜你前期在故道所做的一切将会半途而废,朱军我告诉你,虽说你改革暂时停止了,但是农村问题和机构改革不久的将来就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但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为中央下一步解决农村问题找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改革之路。” “你放心丁叔,我就是把李庄当作改革的试点,让百姓真正富起来,我计划三年内把李庄的人均收入由现在960元增加到4000元,我们准备在渔塘边建一个水上农家乐旅游度假村,到时,我准备聘请你去任度假村的顾问。” “还有这么一个项目吗,这倒挺新鲜,好吧,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意见,走吧,到我家去,咱爷俩好好聊一聊。” 朱军突然想起了丹丹,他说:“丁叔,丹丹也来了。” “丹丹来了,人呢?” “她到新华书店买书去了。” “那好,咱们去新华书店接她.” 他停了一下:"哎,没想到周萍会是这样,这次把她也牵了进去,从周萍出事,丹丹还没见过她妈妈吧?” 朱军告诉他:“我事先已打电话,让她去自首,可她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晚了,中午,我和丹丹去看守所看了看她。” “是啊,手长了,往往好出事,人呢,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前天,我让人给她送了点东西,听说她现在已认识到错误,你说这个周萍也是,多好的日子不过,过于追求物质享受造成这样的结局,实在太悲哀了。”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办公室,到新华书店找到丹丹后,一同到丁小川家去了。 朱军在丁小川家吃过饭,就返回了故道。 紧接着就是做女儿和母亲的工作,这事必须得到他们的同意,同时还要取得陈玉琴的理解。他决定先从女儿开始。 中午吃过饭,他单独把丹丹叫到书房,问女儿:“爸爸今天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丹丹从小就爱听讲故事,特别喜爱爸爸讲的,所以她一听父亲给她讲故事,马上高兴地说:“好长时间没听你讲了,爸爸,你一定要讲个最精彩的好不好?”说着坐在父亲的身边,两眼着急地看着朱军。 “好的,话说70年代后期,有一对年轻人,在一块上学,男的家庭由于父亲受迫害,不仅经济上一穷二白,而且在政治上处处受到歧视,女的父亲是一个大队支书,政治条件好,家庭也富裕,男的在上学时,经常受到同学的欺负,这个女的处处在护着这个男的,她们之间就这样产生了爱情,甚至发生了关系,导致女的怀了孕,就在这时,男的父亲平反昭雪,一家人很快就回到了城里,女的由于怀孕,被校方开除,她父亲因为女儿给他丢了脸,就把她赶了出来,她到省城去找这个男的,被男的抛弃了------” 丹丹听到这里,愤怒地打断了朱军的话:“这个男的是个混蛋,太可恶了,后来呢?” 朱军突然听到女儿的骂声,顿时面红耳赤,又听女儿问后面的事,他只好接着说:“这个 女的,被抛弃之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买了半瓶安眠药,想了却一生,但被一个老头救了,可是没想到这个老头竟让这个女的和他患癫痫病的儿子结婚,一连几次发作,她吓得逃了出去,到了广州在一家美容院里帮忙,得了一场病,老板帮她出钱看了病,几个月后,她生下一个男孩,却被老板收留了,说想要儿子,必须还清她这一年来的所欠老板的债务,她为了要儿子,从此就开始接客,搞色情服务,可是一连几年不仅没有还清帐,而且还患上了梅毒,受尽了一切平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耻辱。这时正好遇到了一个北方的嫖客,这个嫖客为了他的利益,花钱把她和她儿子赎了回来,给她看好病,开了一家娱乐中心。” “这个女的被那个男的害的太惨了,这个男的一定不得好死。”愤愤不平的丹丹突然又骂了一句。 “可这个男的后来反而当了这个县的县委书记。” “啊,这种人也能和你一样当县委书记,简直是岂有此理。” “后来,这个男的知道了这一切,后悔莫及,为了赎罪,便辞了职,决定和那个女的结婚,认下儿子。” “这样么,男的还算良心没被狗吃净,爸,这个故事挺动人的,可以写一部爱情小说,哎,最后他们结婚了没有?” 朱军说:“这个男的,有一个前妻的女儿,他怕女儿反对,一直不好开口。” “这个男的也真是无用,这有啥不好开口的,直接说就是了。” 朱军抓住这个机会,他问女儿:“丹丹,咱打个比方,如果那个女儿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如果是我,我马上就会同意。”丹丹不假思索张口就说。 “你同意那个男的辞职和这个女的结婚?” “对,我同意。” “你想过没有,这样就断送了那个男的一生的前途?” “我看,为了赎罪,为了爱情,我同意他这么做,当县委书记有什么好的……”她想说如果不是你当县委书记也不会和我妈离婚,我也不会失去母爱。可她说了一个开头,又觉得说出不合适,所以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朱军也没多想,对她说:“丹丹,如果爸就是那个男的,你能接受吗?” “你……”丹丹吃惊地看着他:" 爸, 怎能会是你, 我才不相信哪?” “如果真是爸呢?” “真是爸, 我就接受.” 丹丹很随便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女儿,没想到你能理解爸爸的心情,并同意爸爸辞职。” 丹丹突然愣住了,她不相信父亲说得是真的:“爸,你不是开玩笑吧?” 朱军认真地说:“丹丹,爸说得是真的,我今天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没想到女儿这么通情达理。” 这事也太突然了,刚才还以为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一下的确使丹丹有点难以接受,她问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军又把和陈怡之间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这次丹丹相信了。想起刚才骂过的话,觉得自己太莽撞了,她停了一会说:“爸,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爱情罗曼史,我也没想到是你,对不起,我刚才骂了几句,你不生气吧?” “爸不生气,丹丹,你骂的对,爸爸该骂,爸爸是个不好的爸爸,你能理解爸爸,我感到非常高兴,我问你,你能接受这个陌生的哥哥吗?” “爸,说实在的,从道理上我可以理解,不过从感情上让我突然接受这个事实,的确有些难,但是,我支持爸爸这样做,我会慢慢接受的。” 朱军一下子把女儿搂在怀里,一股激动的热泪涌了出来:“谢谢你丹丹。” 丹丹突然问了一句:“爸,你何时带我去看看这位陌生的母亲和哥哥呢?” “不忙,不忙,还得暂时保密,我必须做通你奶奶的工作以后才可,丹丹,你能理解爸爸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代表你那位陌生的母亲和哥哥谢谢你。”他说着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把女儿搂得更紧了。 朱军做通了女儿的思想工作后,心里就感到轻松了许多。下一个目标就是取得陈玉琴的理解。他虽说对陈玉琴说了他和陈怡之间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说他准备辞职和陈怡结婚,他知道陈玉琴一直在爱着他,好多次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她,可是怕她不能接受,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这一天,司机正巧请假给儿子看病去了,朱军自己驾车去孙庄镇检查工作,正巧,陈玉琴有事也去孙庄,他们便一同前往。 在路上,朱军对陈玉琴说,他有一个重大的决定要告诉她。陈玉琴一听,满心欢喜,她以为是他们两个结婚的事呢,就迫不急待的问道:“是不是咱们结婚的事?” 朱军一打意识,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把车子停了下来,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玉琴,都怪我这些天没有及时告诉你,我经过仔细考虑,我准备辞职和陈怡结婚。” 陈玉琴当时以为听错了,马上问道:“你说什么?” 朱军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陈玉琴听后“啊”的一声,就觉得大脑嗡地一下, 她突然打开车门,向路边的田野跑去,这个事实使她无法接受,她以前总以为朱军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做,她伤心地站在田野上,泪水一串串从她那苍白的脸上流下来。 朱军马上跟了过来,他看到她伤心的样子,知道她内心十分痛哭, 一时很难接受,这也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便安慰她:“玉琴,对不起,这事我早该告诉你,可我又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推到今天,玉琴,你是一个好女人,我真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别无选择,你想一想,如果咱们即便结了婚,可我心里仍然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你能幸福吗?再说,那样我的下半生也将会在痛苦中度过,我也不想欺骗你,所以说,咱们还是断了吧,我会打心里感激你的,让我们做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吧。” 陈玉琴足足有两三分钟没有反应,她突然像失去理智似的,猛然抱住朱军,并第一次喊了声:“朱军哥,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我不会阻挡你的,但是你不要忘记你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在深深地爱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朱军被她这失去理智的举动,弄得不如何似好。他向四周看了看,幸亏没有人,他便慢慢推开她,安慰道:“玉琴,谢谢你能理解我,虽然我们不能作夫妻,但我可以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此时,陈玉琴的心情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沉默了,只有泪水从她那双渴望能得到爱情的眼中默默地流淌着。 出境后的于兴农,认为可以平安无事了,可他没想到他所去的这个国家已和中国建立了长效刑事和经济犯罪和引渡机制,中国通过国际警察对于兴发出了红色通辑令,国际武警组织根据有关引渡条例很快将于兴农引渡回国。几天后将对他以及一批同案犯进行公开审理,陈怡也在其中。 朱军得知后,认为该到让他母亲知道的时候了。 这天吃过晚饭,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朱军对母亲说:“妈,咱到你卧室去,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你说。” 郑怀芝也以为是和陈玉琴结婚的事,当时就高兴地说:“妈就盼这一天了。”说罢就跟着儿子走进自己的房间,还没坐下,他就问:“你们准备啥时办呢?” “妈,你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这还要慢慢说什么,你们俩个定个日子就行了。” “妈,我不是说这事。” 送怀芝一听傻了,她惊奇地看了看儿子:“不是这事,那是啥事?“ “妈,您不是早就想要个孙子吗?” 老太太一听这话马上又高兴起来。其实她从周萍怀孕就盼着生个 孙子。盼啊盼啊却盼来个孙女。所以一直憋在肚里,没说出来。不过他对朱军提过这事。可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又不能再要第二胎。所以一直没有达到她的心愿。他突然听儿子提到孙子,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猛然联想到了陈玉琴立即问道:“小军,是不是你和玉琴已经有了?“ 朱军真是哭笑不得:“妈,你说得是啥话,如果您要孙子,我就不能和玉琴结婚。“ 郑怀芝越听越糊涂。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儿子问道:“难道你又有女人了?” 朱军没有正面回答她。他说:“妈,你可记得陈怡吗?” “当然记得”。 “她怀了孕去省城找我,被你撵走,是不是?” “哎,别提那事了,一提我就觉得对不起她。”他带着一种愧疚的口气说道。突然她像明白似的,看着朱军:“哎,你说她真得怀了孕?” 朱军点点头。 “我的天哪,想不到她真怀了孕,我真是作孽呀,作孽呀。你快说,那孩子生下了没有?” 朱军告诉她:“生下一个男孩。” 郑怀芝一听立即问道:“这孩子现在何处?” “妈,他现在被关在故道看守所。” “什么,我的孙子被关在大牢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军这才告诉她:“妈,你别着急,陈怡自从被你撵走以后……”他把陈怡如何自杀未遂,怎么逃到广州,又如何到了故道,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我的天哪,想不到我一时的糊涂,竟造成这样的后果。小军,你马上安排看守所。让我见一见陈怡……” “妈,现在任何人不让见。” “那小涛呢,咱们先见一见小涛,总可以吧?” 朱军摇摇头:“同样不让见。”他突然问母亲:“妈,你说认不认这个孙子。” “那有不认之理,那可是咱朱家的后代。你这个当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郑怀芝责怪起儿子。 朱军又问:“妈,你说怎么认法?” “怎个认法,把小涛认下来就是了。” “妈,你说得太简单了,你觉得光认小涛不认陈怡能合适吗?你知道陈怡这些年全是因为小涛才遭到这么多痛苦,这次为救小涛差点没让李朝阳害死。妈,她遭受的这一切,全是为了你孙子,如果不认陈怡,你觉得合适吗?” 老太太犹豫了,她不知儿子是怎么想的,于是便问:“小军,你认为这事该怎么办?” “我认为必须先认下陈怡,顺理成章地也把小涛就认下了。” “认陈怡,怎么个认法?”老太太有些不明白。 朱军也不想拐弯抹角了,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和陈怡结婚。” 这让郑怀芝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儿子竟作出这么一个决定。当时就反对道:“不行,不行,一个县委书记怎能和一个烟花女子结婚,岂不是让众人笑掉了大牙。” “妈,我已决定辞去县委书记。” “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啦?” “妈,我没病,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妈,你想一想,当个县委书记不就是一个名吧?你再想一想,即使我当这个县委书记,如果别人知道我和陈怡之间的事,别人又是怎么看待我呢? 妈,那样我也会内疚一辈子的。再说我这个名还有什么价值。我认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勇敢地去承担责任。所以我决定辞职。当一个农民把陈怡认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妈,我以为你应该支持我,我想你不会让你儿子的后半生在一片骂声中度过吧?” 尽管郑怀芝从把陈怡撵走,就一直后悔莫及,但一听到陈怡落到如此地步,想到儿子的前途,一个年轻的县委书记和一个下贱的烟花女子结婚。她一时难以接受,听了儿子这段道白后,虽说她内心受到了一种良心上的谴责。但这毕竟是关系到儿子一辈子前程大事。况且她已和陈玉琴说好。两者对比之下,她断然拒绝了儿子的要求。“不行,这事我不能同意。”而且口气十分强硬。 “妈,你怎么不为陈怡想一想,为什么光想自己呢?” “我当然要为陈怡想了,陈怡要是一个知情达理的人,即使你把书记辞职,她也不会和你结婚的,到那时,你这个县委书记岂不是白辞了吗?再说,你这种作法别人会怎么看待呢。”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只要对待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 郑怀芝摇摇头,她为了稳住儿子:“小军,我看这事还是晚天再说吧,毕竟不是小事,我有点累了。”她说过就走进卧室。 “妈,你……。”他想跟着母亲进屋。不料郑怀芝“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无论朱军怎么叫门,里面都没有丝毫动静。他在门外说道:“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是为我的前途名利着想。妈,难道陈怡为了你孙子遭受这么大的痛苦。她怎么没有想到名利呢,你没想陈怡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不都是咱们造成的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抛弃名利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去弥补以前的过失呢?妈,你不仅一次地说,如有机会要当面向陈怡谢罪,你那只是口头说说罢了。为什么不能拿出点实际行动呢?” 郑怀芝在里面终于开了口:“我想休息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这一夜郑怀芝几乎没有合眼,一直在想儿子和陈怡的事,她反复思考儿子说的那些话,想起这些年陈怡为小涛受的罪,她应该负主要责任,. 经过一整夜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慢慢想通了。虽说在当时的环境下,为了儿子的前途,断绝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造成了今天的后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但当听到儿子为了陈怡要辞职,去做一个普通的百姓,的确让她一下子难以接受。可她毕竟是一个知情达理的人,一种良心上的发现促使着她,决定去配合儿子承担以前的过错。 天刚亮,她就敲响了儿子的房门。 朱军昨晚由于遭到母亲的反对,半夜没有睡着觉,他决定这次再也不能依着母亲了,不管母亲反对与否,他都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刚刚进入梦乡的他,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他听到声音,知道准是母亲一定是又来劝说他的,他起来不耐烦地把门打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妈,你起这么早。” “小军,昨晚我想了一宿,认为你的决定还是有道理的。” “妈,你终于想通了。”朱军高兴地像小孩一样抓住母亲的手,差点没蹦了起来。 “你先别高兴,我还有话说。” 朱军以为母亲又变了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妈,你咋这样?” “你听妈把话说完。”她拍了拍朱军的肩膀说:“小军,经过一夜的思考我觉得你说的人活着不能把名利和金钱看得太重,这话是对的,你能做出这样大胆的选择,妈万万没想到,不过,在陈怡的问题上,妈是罪魁祸首,一切责任都在我,我想好了,要向陈怡说明这一切,争取得到她的宽恕。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玉琴怎么办?我可一直把她当成媳妇一样看待,你这样做,她是否能接受?” “妈,我已和玉琴商量了,她说了可以理解,不过她内心我知道是痛苦的,恐怕一时半载难以扭转,妈,我看你不如把她认个干闺女,这也许会对她是一种安慰。” 郑怀芝这才恍然大悟:“我说玉琴这些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原来她早已知道了,既然她能理解再好不过,如果她同意, 我就认她作个闺女,玉琴可是个好姑娘, 咱可不能委屈了他.” 朱军点点头. “可这事也得给丹丹说一声,别让她不高兴。” “我已经征求过丹丹的意见了,她不仅同意,而且还说一定要大力支持我。” “没想到,你小子事先都安排好了,最后一个才告诉我,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妈是 个老顽固,不通一点人情。” “妈,看你说的,是怕你担心,我知道你会同意的,因为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别这么说,如果你妈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就不可能出现今天这个局面了,妈在这件事上是有直接责任的,哎,小军,咱们几时都能见到小涛。”从话音可以听出,老太太是多么渴望能尽快见到孙子。 “等审理完,妈,时间不长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孙子啦。” 郑怀芝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内疚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老泪来。 几天后,于兴农案件的审理工作开始了,没想到第一个被审理的竟是娱乐中心的组织卖淫案,首先出庭的就是陈怡。 这天,天空晴得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温度达到了36度。 由于是公开审理,况且陈怡又是那样一个特殊的人物,所以这一天前来观看的人特别多,他们不顾酷暑炎热,一大早就来到审判厅,等着目睹这个难得的场面。没到开庭,整个大厅内己座无虚席,连走道上和门外挤得全是人了。 八点刚过,陈怡被两个女法警带进了审判厅。场内顿时出现了一次不小的躁动,她坐在被告席上,两个女法警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 审判长、审判员以及检察官分别在自己的席位上入座,审理开始了。 审判长站起来郑重宣布道:“于兴农,陈怡组织卖淫案现在审判开始,全体起立。”很多百姓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纷纷交头接耳地说话,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肃静,肃静。” 审判长大声喊着,大厅稍微安静一点,“由于于兴农案情重大,涉及面广,另案审理。今天主要是审理陈怡。”他说着抬头看了看陈怡问道:“陈怡,你真的不请辨护律师了吗?” 陈怡回答:“两天前我已经给你们说了,我这种人不值得请律师辨护,你们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会毫无隐瞒地告诉你们。” “这是你的权利,我们必须提醒你。” “谢谢审判长,任何权力对我来说,都已经无用了,像我这种生不如死的下流女人,根本也不渴望有什么权力。” “既然你选择放弃,下面就请公诉方发言。” 检察官点点头,向法庭宣读了对陈怡的公诉书后. 审判长问陈怡对公诉书有什么异议? 她回答说没有. 审判长又看看陈怡说道:" 即然没有, 本庭将进行法庭调查. 请你能如实回答.。” 陈怡点头表示同意. 审判长随即向陈怡提出了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陈怡, 从你案卷上看出你曾是70年代的高中生, 再从你的交待材料上的一手好字上也能看出, 你不仅学习成绩优良, 而且还是一个文化修养相当高的人.但是在那个刚刚恢复高考的年代, 凭你的实力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放着光明大道不走, 而偏偏要选择卖淫这个职业呢?” 这个问题让陈怡听后的确有些犯难, 不知如何回答,正在犹豫间。突然从观众席上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审判长,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随着声音观众席上走出一个男子,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集中在这个人身上,他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审判长和检察官一看就傻了眼,走出来的不是朱书记吗?他们都以为看错了,当朱军来到审判厅中间时,这才确认是他,审判长蹭得站了起来,检察官和所有参加审理的人员全部站了起来。 审判长忙打招呼:“朱书记,你……” “请你们不必惊慌,我现在已经不是县委书记了,昨天我已向市委提交了辞职报告,刚才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最有发言权回答,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 审判长以为他犯什么病了,马上打断了他的讲话:“朱书记,你不会生病了吧?” “我很正常,什么病也没有,只是良心上促使我站在这里,你们也不要觉得奇怪,我告诉你们,陈怡怎样走向这个职业的,全是我造成的,是我毁了她的一生。”整个大厅当时就发出了一片嘘声,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不, 不, 他说得不是事实.” 陈怡否认道. 审判长更是一头雾水, 当时就愣夕了, 也不知如何处理. 他迟疑地看着朱军:“朱书记,你没有搞错吧,这是法庭。” “我知道这是法庭,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地方,审判长,请允许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大家听后就会明白,在二十年前,我父亲被下放到红旗农场去劳动改造,我受牵连,一同下放到农场,在乡下读高中时认识了陈怡,她对我非常好,我们彼此之间产生了爱情,发生了关系,当时不知道她已怀身孕,就在这时,父亲平反,我也跟着进了省城,校方得知她怀孕后将她开除,她的父亲为了脸面把她赶出家门,从此断绝了父女关系,她到省城来找我,而我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她抛弃,使她流落街头,生下儿子后,为了儿子,她被迫卖身走上这条不光彩的之路,不幸身患梅毒……”他在陈怡的不停地否认中把他和陈怡之间的故事讲完. 整个大厅的空气像凝固一样,鸦雀无声,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三十多度的高温,尽管每个人都热得汗流浃背,汗水从脸上一滳滴地流下来,可大伙却像没察觉似的。 朱军最后讲道:“其实陈小涛就是我和她的儿子,她为了掩盖这段不光彩的事实,故意说是她的侄子,为了救儿子,她冒着生命危险揭举坏人,一举破获于兴农和李朝阳案件,而她差点被李朝阳害死。审判长,这就是全部过程,由于我的过错使她选择这不光彩的行业,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我的儿子,因此我才决定辞职,我们共同抚养小涛。审判长,根据我国的法律,陈怡冒死举报其他罪犯,是典型的立功表现,是可以减型的,请审判长能给予宽大处理。” 尽管陈怡不想让朱军透露他们之间的事情, 可是朱军依然亳不保留地全部端出, 她知道再否认也是妄然, 她也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突然喊道:“不,不,我不希望我自已得到宽大,我只想儿子能得到减刑,只要儿子能得到宽大,我就心满意足了,因为我为了儿子才这样做的。” 大厅内,不仅法官、检察官深受感动,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陈怡为儿子所付出的代价打动了。开庭前那种对陈怡的鄙视心理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代替它的是一种敬佩。他们同时也为朱军的行为所感动,使他们真正懂得真善美的含义。 朱军接着说:“审判长,我认为今天坐在审判席上的应该是我,而不是陈怡,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知道法律是无情的,但是我认为像这样一位母亲,如果受到法律的制裁,是不公正的,起码从道德上是说不过去的,希望审判长能重视我的话。” 审判长告诉朱军:“我理解你的心情 也相信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法律和道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且有时是相背的,但是我们会根据有关法律从轻处理的。” 一场别开生面的庭审,在一片感叹声中结束了。但它的冲击波远远没有终止,就像一颗重型炸弹,在这个不大的县城内炸响,一时间,被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成了本县人们议论的焦点,而且连周围的市县也迅速传开了,甚至有些媒体也报道了此事,人们纷纷议论,绝大部分都为朱军的行为赞叹不止,可是也有极少数人却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朱军太傻了,为了一个烟花女子竟连县委书记也不要了,太不值得了。 朱军的辞职虽说没有得到市委的批准,但他的决心已定,第二天就要去李庄,这下可把李庄的百姓乐坏了。他们得知后马上出去十辆三轮车来接朱军,还在第一辆车上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道“热烈欢迎俺们的好书记来李庄落户”。 朱军为表决心,把户口一块迁到李庄,真正成了 李庄的一名名符其实的村民。 自从朱军把辞职和准备与陈怡结婚的事告诉陈玉琴后,陈玉琴的心情明显低落了许多,一直是闷闷不乐,由于精神上的郁闷,成天总是无精打采的。一天夜里忘了关空调,身体受了点凉,第二天起来就觉得浑身无力,头脑发胀,这天正好是陈怡开庭的日子,原准备到庭的,由于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去,她听说朱军亲自出庭为陈怡辩护,并当着审判人员和检察官还有这么多的旁听者,向陈怡道了歉、勇敢的承认了错误,他这种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和气魄,让她又一次感到震憾,她不仅丝毫没有责怪朱军的意思,反而觉得朱军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更伟大了,对他更加敬佩了,她埋怨上帝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命运总是给他过不去,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她本来想在朱军去李庄前见他一面的,让他安心,不要挂念家,阿姨她会照顾的,可是不知怎的,这个念头突然被打消了,她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在朱军去李庄的第二天中午,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就来到朱军的家,郑怀芝看到她满面愁容,憔悴不堪,几天时间不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知道一定是因为朱军和陈怡的事,她原准备去找陈玉琴谈一次,可又怕见了面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也没有去。今天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挺不好受,可又不好意思开口,自责地说一句:“对不起,玉琴,你看这事都怪我。” “阿姨,这事不能怪你,也不怪朱军,只怪我自己的命苦。”她说着眼角内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来。 “好孩子,可别这么说,过两天,阿姨再给你着落一个合适的。” “阿姨,你就甭操心了,我打算好了,这辈子不嫁人了。” “傻孩子,这叫什么话,阿姨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也知道你爱小军,可谁也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好端端的事给搅了,说起来陈怡为小军拉扯一个孩子,受了这么多的罪不说,还差点把命搭上,也够苦的,是我们朱家对不起她,所以朱军要这么做,我也不好阻拦。玉琴,阿姨知道你心里很苦,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我,以后我就是你妈,你就是我的女儿怎么样?” 没想到陈玉琴当时就同意了,她抓住郑怀芝的手,喊了一声“妈”,泪水象下雨似的涌了出来。 郑怀芝顺势把她揽在怀里,一边答应着一边安慰她:“哎,好孩子,别难过,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她说着把手上的铂金戒指摘了下来,对陈玉琴说:“来,玉琴,戴上,这是妈的一点心意。” “妈,我不能要------”陈玉琴推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收。 “这孩子,是不是嫌少,如果不要,就甭叫我妈了。”郑怀芝脸绷的一点笑意也没有。 陈玉琴一看老太太真生气了,只好收下。 “这就对了,女儿最听妈的话,中午别走了,妈给你弄点好吃的,你看你这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唉,这事都怪妈心太急了,总以为办了件好事.没想到会成这样,玉琴,你要恨就恨我吧,这事和小军没有关系,当时陈怡是我赶走的,我并不知道她真怀了孕,我认为她是有意吓唬我呢,没想到把她害得这么惨,自从头几天朱军对我说了陈怡和小涛的事,我几夜没有睡着觉,很想当面向她道歉,可小军说看守所不让见,开庭那天,小军没有告诉我,不然,我也去看看她了。这两天心里就好像病了一场,还怕陈怡不能原谅我。” “妈,你不要太自责了,要注意身体,我看陈怡会原谅你的,她住院时我见了她几次,非常通情达理,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 “噢,你也见过她。唉,是个不错的姑娘,当时小军的父亲有病无钱治病,她把她父亲给她的三十块钱的零花钱全拿了出来,后来还有一次,到现在也没还她,这事都怪我,把她们拆散了,不然也不会与周萍闹成这样,听说周萍也犯事了,里里外外都是我的罪过。” “她犯事与你没有关系。” “咋没关系的,如果我不病,那有这些事,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这些事就不会发生,小军的日子也许好过点,有时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撇下两个没娘的孩子,小军家也没成,又不忍心这样。” “妈,你可别这么说,事情会一步步的好起来的,现在你不是挺好的吗,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还有一个女儿在身边,妈,朱军哥下乡,我会照顾你的。” 郑怀芝的心情突然间觉得好了许多:“是啊,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还有你在身边,是不错,有你在身边,我也轻松了,哟,该做饭了,走,玉琴,帮妈做饭去,咱们做几个好吃的。” 陈玉琴点点头,跟着郑怀芝去了厨房。 第三十章 这两天,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自从朱军来故道,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少意想不到的怪事,这不,就在朱军辞职去李庄当农民的余波,还远远没有消失时,突然又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吴松林也辞职了,他要求去梨树镇当一名副镇长。 这事还得从吴松林学习结束说起,那一天他回故道,刚下火车就听说朱军辞职的消息,这虽然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如果在前些天,他不知要高兴到什么程度,可现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心里却充满了矛盾,紧接着又传来朱军为陈怡出庭辩护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竟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会这么做,开始还以为是传言,打电话问过法院之后,才相信这是真的,他猛然间被朱军的行为震惊了,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像一把巨大的钳子,死死的夹住他。这种心情的出现,使他慢慢开始醒悟。第二天又听说朱军被李庄的百姓用三轮车接去了,更使他矛盾的心情逐步升级,思想斗争更加激烈。 晚上,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些年做的事,虽说在经济上没有行贿受贿,但在名利上却弄虚作假,不择手段。特别对朱军更是心狠手辣,想起朱军却为一个烟花女子,竟放弃一切前途和名利,相比之下,真是天壤之别,使他深感惭愧,关于故道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问题,大都和他有牵连,组织上已找他谈过了,虽说没有经济问题,但在领导责任上是不可推缷的,尽管组织上暂时还没有给他处分,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也不会脱离干系,经过一夜认真的思考,他决定辞去县长职务,当面向朱军承认错误,争取得到他的谅解。 他首先写了一份检查,对自己这些年来了为了名利所犯的一切错误进行了深刻的检讨。接着又写一份辞职报告。两份一块交到了市里。 接下来,他就去了李庄,当他看到李庄的变化时,他惊呆了,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特别是在他学习的这段时间,李庄有这么大的变化,自来水通了,路也修好了,北边挖塘治沙工地如此热火朝天,连老百姓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再不像以前那种眉头紧锁,愁容满面的样子了。 他在工地上好不容易找到正向三轮车上装土的朱军, 喊道:“老弟,想不到你还会干这活。” 朱军看到吴松林,把铁锨放下从坑内跳了上来:“老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几天了。” “几天了,怎么没见你露面呢?” “惭愧呀,老弟,我是没脸露面,这不专程向你学习来了。” “老吴,你不是在挖苦我吧?” “不,你别误会,我这两天就准备找你谈一谈。” “找我,我现在是一无职二无权,一个标准的百姓,还有什么可谈的。说真的早知道你回来,有些问题就该向你汇报一下,以及下一步的工作,起码有个交代吧。” “老弟,说真的,我服你了,有些话在这里不好说,中午我请客,你老弟不会不给面子吧?” 朱军点了点头:“哦,你请客,好啊,要不要多喊几个,在一块热闹热闹。”他说着就要喊人。 吴松林连忙拦住他:“我就请你自己,下边再请他们,我有些事专门向你汇报,所以就不必叫别人了。” “老吴,你别客气了,现在有什么事也用不着向我汇报了,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不,一定要请你,走吧,我是专门来请你的,你说个地方吧。” “我说老吴,你别搞这么严肃好不好,你我之间又不是刚认识,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干吗这么认真。” “不行,这个面子你一定要给,你说到哪里去吧。” 朱军一看他非请不可了:“那好,咱们就到魏宪章的饭店去吧。” 他们随即又在李庄转了一下,就到梨树镇魏宪章的饭店去了。 魏宪章看到是他们两个,激动地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朱军问他:“生意怎么样?” 他回答说:“生意大不如以前了。” “怎么回事?” 魏宪章有些不好意思,停了一会他才答道:“现在镇里和村里,还有机关上都不准大吃大喝了,所以生意冷淡些。” 吴松林开玩笑道:“你这应该感谢朱书记,不然,你能轻闲吗?” 朱军问:“收费方面呢?” “收费比以前减少多了,朱书记,你的15块钱我一直给你存着,今天你们吃什么,我都不要钱了。”魏宪章口气非常坚决地说。 “哎,这是两码事,今天是吴县长请客,象吴县长这样的大款,宰他点无所谓。” “对,魏老板,今天是我请客,有什么好吃的就上吧。”吴松林接口道。 朱军向魏宪章挥了挥手:“今天就我们两个,弄两个凉的,一盆蘑菇土鸡就可以了。” 吴松林专门要了一个单间,不大会两个凉菜上来了,外带两瓶啤酒,他打开一瓶,然后把门关上,把酒杯倒满,高高地端起对朱军说:“老弟,这杯酒是当哥的敬你的。” 朱军忙站起:“哎,老吴,你今天怎么搞的,这么客气,是不是觉得我辞职了,你才这样?只有当小弟的敬你,你哪有敬我之理?” 没想到吴松林眼中突然滚动着泪花,他声音低沉地说:“说真的,我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雨都经过,什么人都见过,可我从没服输过,也没服过任何人,这次我是服你了,不然,我不会敬你酒的。” 他这么一说,朱军倒不好意思了:“哎,老吴,你这是干什么,我一个落魄之人,你服我干啥,莫非你也想学我。” “对,我也向市里递了辞职报告,还有一份检查,把这些年的错误全写在上面了,我没你觉悟高,去当农民,我想当梨树镇的副镇长,从头开始。”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搞呢,这一搞故道不是就乱套了吗?”开始朱军还以为是说着玩的,后来看到吴松林认真的样子,他感到非常惊讶。 “兴你辞职,我就不能吗?” “我说老哥,我那不是特殊情况吗,陈怡为了我遭受到这么大的痛苦,小涛这么大了,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吧,我那是没法子才辞的,可你------” “哎,老弟你不用说了,以前我对名利看的比命都重要,可自你辞职后,我才想明白,人活着不能一味地追求名利,要办实事,说实话,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老弟,今天我是专门向你负荆请罪的。” “老吴,这话从何说起,你给我请什么罪?”朱军感到有些愕然。 吴松林诚肯地说:“老弟,我对不住你,自从你来故道,我不仅没有给你帮一点忙,反而给你使了不少拌子。” “拌子?”朱军不明白什么意思。 “对,嫖娼案是我指使李朝阳,利用陈怡干的,我只知道那次于兴农请客,你看到陈怡时的表情有些特殊,他不知你和她还有这层关系。” 朱军这才明白,怪不得张华君说是有预谋的,当时就有些生气:“老吴,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如果不是张华君,我那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老弟,说实在的,自从你一来故道我就反感,如果不出上访这事,你不来,这个书记非我莫属,你来了我这个书记不仅没有当上,反而被你搞得我狼狈不堪,以前的政绩全成了罪恶,我恨你,想把你赶出故道,所以才出此下策,准备把你搞臭,让你无法在故道蹲下去,不仅如此,阿姨住院时,那些检举信也是我指使李朝阳干的。” 朱军听后是有点气愤,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老吴,谢谢你,今天能给我说实话,来,小弟也敬你一杯。” 吴松林制止道:“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有话就接着说。” “梨树镇的机构改革,我在中间也给你出了不少的难题。” “这些事我也知道一点.” “有好多的关于机构改革方面的上告信,是我指使冯辉干的,还有让冯辉煽动下岗工人去省城上访,也是我干的,为了阻止改革,我亲自去省里,找到赵副省长,交给他一封我起草的关于故道情况的书面报告,把改革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扩大,以及那些要帐的,都是我让冯辉煽动的,总而言之改革的停止,不能说全是我的责任,但也有很大成分在里面。” 朱军突然站了起来。把吴松林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和他拼命似的。不料朱军却端起酒杯对他说:“老兄,你能全部坦白地告诉我,还说明你的心没有全黑,好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咱们不提了,来就冲着你这些话,我敬你一杯。”说着就把酒杯端起。 吴松林也同时端起,两人共同干杯。 “老弟,我给你使了这么多拌子,你不恨我吗?” “不恨一点那是假话,但是你能如实地告诉我真相,这说明你还是相信我的,其实这些事对我来说,已无关紧要,我现在就是要稳稳当当地做一个农民,既然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我诚恳地希望你不要辞职,只要能认识到错误,故道的百姓会理解,还是欢迎你的。李书记说了,中央正在制定措施,农村还是大有希望的。” “老弟,谢谢你的宽宏大度,是你的行为才使我认识到了错误,使我真正懂得人生的价值,以后我一定好好向你学习,做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实实在在的人,来咱兄弟俩再干一杯。”俩人又同时干了一杯。 朱军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说回梨树镇从头开始。朱军告诉他,不必回梨树镇了,只要你能大胆地承认错误,不再搞那些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实事求是、踏踏实实地去工作,组织上会有妥善安排的,还是听从组织的吧,老吴你只要心里装着百姓,百姓就会理解你,因为中国的老百姓从古到今都是通情达理的。 “如果你能早来故道就好了,可惜太晚了。” 正说着,魏宪章端着菜上来了:“对不起,朱书记,这个公鸡年数长了,炖到现在才炖好, 有些迟了.” 朱军一边品尝着蘑菇土鸡, 一边问道:"魏老板,你打算什么时间把小玉的婚事办了,我可是等着喝喜酒哪?” “那看长军的意思了,他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魏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朱军又提到以前的事:“听说你为阻止小玉她们,还去人到李长军家闹。” 魏老板的脸陡地红了起来:“那时,觉得李庄穷的那样,谁愿意把闺女嫁过去,可自从你来了以后,没想到几个月时间,李庄就变了样,现在也想通了,上次集资修路我还集了5万块钱呢,朱书记,这事多亏你,听说你去李庄当农民了?” “难道你不欢迎?” “我是双手赞成。” “噢,我不当书记,你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高兴了,不是我自己高兴,全李庄的百姓,没有一个不高兴的,再说我也是李庄的客吧,而且还投资了5万块钱,起码你去了以后,这钱就有保障了。再说,你即使不当县委书记,可在李庄的百姓心目中的名望比干县委书记时还要高,因为这样你的心离百姓更近了。” “好了,好了,魏老板,你也学会奉承人了。” “真是这样的。” “别说了, 你过来喝一杯吧.” “楼下还有两桌等着要菜, 我过一会再过来一定要陪着你喝两杯.” “那好,你先忙去, 一会过来.” 魏宪章点点头下楼去了。 吴松林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看到刚才谈话的情景,说:“老弟,我真羡慕你,到哪里,老百姓都这么热情的欢迎你,看起来,你是准备在李庄正式蹲下去了。” 朱军点点头对他说:“李庄是我最后的根据地,我父亲解放前在些养过伤,是他们给了我父亲第二次生命,我要用毕生的精力去报答他们,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为他们做点事情,二来这样也可以拉近和陈怡的身份,因为陈怡是个自卑感较强的女人。” 吴松林边倒酒连边赞扬道:“老弟,虽说不当县委书记了,可你的人格和名望比当县委书记还要高。这也是我所受感动的。” “老吴,你也学会挖苦我了,来,咱弟兄俩再干一杯。” 吃过钣,朱军回到李庄,他为吴松林的思想转变,感到非常高兴。晚上他向市委写了一封推荐信,建议市委继续保留吴松林的职务,他说他既然已经承认了错误,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同志,说他虽然这些年在工作中犯了一些缺点,但成绩还是肯定的,还说他对故道比较熟悉,将来会做有作为的。 周书记接到信看过之后,对这封信的评价很高,虽然他开始一直反对朱军的做法, 但通过事实证明, 不得不承认朱军是对的. 本来他对朱军的辞职是不同意的,可朱军坚持已见,非辞不可,再三挽留不下,也只好依了他。但他相信,李庄在他的领导下,不久就会脱贫致富,这也是为解决三农问题积累非常宝贵的经验. 朱军既使不在领导岗位上,仍然是功不可没。 他根据朱军的建议,马上召开了常委会,对吴松林的问题进行了研究,最后决定给吴松林行政降半级处分,以副县长的身份主持的政府工作。李桂明任常务副县长,辅助吴松林搞好政府工作。书记另派他人。 由于毕作先的离任,朱军来到李庄的第三天,就与孙江涛和李长军商量,决定召开一次党员会议,把支书选出来,其次再选一名李庄经济开发公司的经理。这个公司是孙江涛一手操办的。 经过会议选举,朱军当选李庄村支部书记,由于没有村主任,暂时由他一人兼职,负责全村的党务、行政工作。 孙江涛被选为经济开发公司的经理,主要负责发展和经济开发事宜。 会上经过研究决定了下一步的工作思路,以挖塘治沙工程为重点,在提高效益上下功夫,争取明年春天完工,根据与奶品公司签定的合同条款,决定先从集资款中抽出15万元补助给村民,帮助他们购买母牛,等奶品公司的预付款过来后再填上,会上还根据目前的饲料状况,规定每户购买的数量不得超过两头,等开春治沙完工后,再逐步增加。 会上朱军又提出尽量争取李光回来投资的事情,决定由朱军和王援朝再次去温州,先邀请李光回来看看后,再谈投资事宜。 同时决定成立村民理财小组,由李长军任组长,负责全村的财务, 对所有的收支进行监督管理,无论任何一笔开支不经理财小组同意没有李长军的签字,一律无效。并且对前期的帐目进行清理,在村委会的墙壁上设一个帐务公开栏,将每笔收支公布于众,让百姓心中有数,花得放心。 会后,朱军和孙江涛商量,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朱军前去和李长军前往温州,邀请李光回村观光,另一路由孙江涛和王援朝赴涡阳、蒙城考察母牛的价格。 第二天,朱军和孙江涛就分别去了温州和蒙城,去执行各自的任务了。 当张海生来故道宣布吴松林任职的决定时,他告诉吴松林这个结果是市委根据朱军的建议决定的,吴松林的确没想到,当时就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他向张海生保证一定要向朱军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踏踏实实的工作,决不再搞那些虚假的东西了,如果三年内故道的落后面貌不能改善,他甘愿引咎辞职。 当天晚上,他通过电视台向全县人民承认了错误,并表了态。第二天就前往各乡镇挖塘治沙工地去察看,并亲自参加劳动,第三天他主动地把全省十强县的牌子,亲自给省政府送了回去。 他考虑到朱军的母亲年 纪大了,住楼上不方便,决定把自己的住房腾出来,让给郑怀芝,可郑怀芝开始说什么也不同意。吴松林非常诚恳地劝她说:“大妈,我以前做了许多对不起朱书记的事,他不仅不恨我,反而保荐我继续留在位上,我想好了,他下乡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郑怀芝说:“吴县长,你太客气了,小军也有不对的地方,他爱钻牛角尖,你也不往心里去,我这边有俺干闺女玉琴照顾就可以了。” “大妈,你认玉琴个干闺女?” “对,刚认的。” 吴松林知道是因为陈怡的出现,她才这样做的,也不再问下去了:“玉琴是玉琴的,我和她是两码事,大妈,你要如果不让我照顾,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因我欠朱书记的太多了.” 郑怀芝摆摆手:" 吴县长, 你说的太严重了。小军从来没说过你的什么事.” “朱书记不会说的, 他的很多思路是对的,虽说机构改革暂时被停止,我想认真的总结一下他前期的经验,吸取这次的教训,结合各乡镇的实际情况,制定出一套完全可行的改革方案,情况准许时,接着搞下去,你放心大妈,决不能让朱书记的改革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停下来。为了解除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更加安心地把李庄的工作搞上去,所以你必须听我的, 这儿上下楼都不方便. 你住到我那里, 有我和玉琴轮留照顾你.” “吴县长, 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 那能再麻烦你, 再说我身体己恢复, 根本不用人照顾.” “哎,大妈,你就听我一次吧, 你住楼下, 朱书记住楼上, 等朱书记和陈怡结婚时,我给他当主婚人。” 郑怀芝对机构改革,并不感兴趣,当听了和陈怡结婚,她突然问道 :“吴县长,你对小军的辞职有什么看法?” “大妈,虽说朱书记为了陈怡辞了职,舍掉了一切前途和名利。但他的人格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不仅没有丝毫降低。而且更加伟大了。这段时间,我经常拿自己和他相比,深感惭愧。自己却为了名利弄虚作假欺上瞒下大搞形象政绩工程。既坑了国家又害了百姓。如果不是朱书记来故道,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可以说是他的行为打动了我,使我认识到了错误,今后我一定好好向他学习。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吴县长,你太谦虚了,小军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不是弥补我们以前的过失而已。吴县长你的心意我领了,家就不要搬了。” 吴松林却坚决不同意,他说:“大妈,家一定要搬的,人员我已经安排好了。” 郑怀芝看他的态度非常坚决。于是便说:“吴县长,这搬家的事是不是小军说一声。” “大妈,你别县长县长的,你就叫我名字吧,这事我想朱书记会同意的。” “松林,我看还是给他说声好。” “这就对了,听起来比县长舒服多了,大妈,不用给朱书记这事我做主了。” 在吴松林的吩咐下,硬是把郑怀芝家的家俱和用品统统搬进了他住的小楼内,特地把老太太安排在楼下,他和他爱人挪到宾馆的楼上。 李光在朱军的既诚恳又热情的邀请下终于同意回家乡去看看。 车子到了故道,朱军连家也没回一直把李光送到李庄。并陪着他在村上转了一圈. 等回到村部朱军问李光有何感想? 李光深有感触地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李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不仅有了自来水, 路也通了,更重要的是百姓的精神状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朱书记,我得替李庄的百姓谢谢你,如果你能早来几年,李庄早就变样了,这次看到家乡的变化,的确对我触动很大,如果按这个思路走下去,李庄不仅马上就会脱贫,而且很快就可以进入小康。” “哎,这也不是我的功劳,这是李庄百姓共同努力的结果 .李经理你作为一个李庄人, 不会无动于衷吧?”朱军故意激将他。 李长军在一旁帮腔道:“李光,朱书记他一个外乡人,为了咱李庄,把县委书记都辞了,难道咱们就不能为自己的家乡做点贡献吗?” 李光想了想:“好吧,按咱们第一次的商议,在这里建一个水果加工厂。” 其实朱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就等你这句话了,孙江涛明天就到,咱们坐下来把具体的方案再定一下,哎,李总,如果这几百亩水塘让你来管理怎么样?” “这几百亩水塘管理好,每年可创收几百万,不过,我并不想参与此事,因为我对水果加工路子宽经验广。如果你们需要技术人员的话,我那里倒有一个,他以前就是水产公司的技术员,听他说养鱼技术非常简单,让他来帮忙指导可以吧?” “那太好了,干脆聘请他来干技术顾问,我们可以根据收入给他报酬,决不亏待他,只要是你李总推荐的人材,我们最少给他双份工资。” 当天他们就基本达成了一致。 翌日,孙江涛和王援朝到了之后,紧接着进行实质性的会谈,非常顺利的签定了协议书. 按股份制成立了皖北果品加工厂,规模年产值5000万,利润3百万,由李光控股55%,负责机制设备,技术和销售,由经济开发公司代表李庄村控股45%,负责场地,厂房和原材料供给,还约定厂房必须在一个半月建成,机械安装一个月完毕,三月内成批生产,如那一方耽误工期,将按约定进行处罚,计划三个月后投产. 这么短时间建一个中型果品加工厂,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充分体现到了市场经济中时间就是金钱的真正含义,为了按时完工,他们又进行明确分工,孙江涛负责筹集资金和建厂房用的材料,朱军负责各种手续的报批,李长军负责厂房建设,为了尽快落实各种方案,不得不暂时把买母牛的事停下来,把全部精力都投到果品加工厂上。 朱军把一些事情安排差不多后, 回了一趟城去看看母亲, 当他到了宾馆得知母亲已搬到吴松林原来住的地方了。他不知是怎么回事? 见到母亲后才明白,他笑着对母亲说:“这里比宾馆强多了,既安静又方便,还不用上下楼。我看吴县长做的对,等我有空了得好好谢谢他。” 吴怀芝并不想谈论这些事情。她考虑的是如何去见陈怡和小涛。便地问朱军:“你几时带我去见陈怡和小涛?” “我忙完了这两天,一定带你去。” “谁知道你得忙几天,你说过,开了庭就可以探视了,今天开庭已经己10多天了,总不见你的影子。” 朱军想了想说:“妈,三天后可以吧,不过这次只能见陈怡,小涛还不行。” “那为什么?” “妈,你别急,他俩不是一个案子,听张华君说出快了,哎,丹丹和玉莲呢?” “他们去新华书店了。“ “妈,你有两个孙女陪着,有玉琴在身边,又得到吴县长的特殊照顾。不会感到寂寞吧?” “是啊,有玉琴和吴县长的照顾. 寂寞倒没有,可心里总是有块病,觉得对不起陈怡和小涛,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谅解,把孙子认下,我这块病才能好。” “妈,我会想办法的。” 郑怀芝可不像朱军这么乐观,她心存忧虑地说:“万一陈怡不原谅怎么办?还有小涛不认你这个父亲又怎么办?” “妈,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由于咱们以前给他们造成人伤害太大了。不可能一下子消除。但只要咱们诚恳地去弥补以前的过失。我想他们会接受的。再说无论怎么说,小涛里咱朱家的后代。” 郑怀芝点点头赞同儿子的想法:“那好吧,咱们尽力争取。” “我想先做通陈怡的工作,由她帮助做小涛的工作,就好办多了。不过小涛从小缺少家庭的教养,这几年又有于兴农、李朝阳这样的后台。所以养 成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蹲蹲监狱对他也是一个教训。不然这孩子以后还会出事的。”他说着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妈,这两个孩子去书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我去找一找她们。” “你去吧,我去做饭,哎,给玉琴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中午一块吃饭。” “妈,我都不好意思见玉琴。” “哎,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把话对玉琴说透了,认她干女儿,她同意了,你们以后就是干兄妹相称了。” “还是妈会办事,要不要我捎点菜来。”朱军问母亲。 “对了,捎个烤鸭来,孩子们都爱吃。” “那好,我走了。”他说过就要走,被郑怀芝拦住:“你还没给玉琴打电话呢.” 朱军连忙拿起电话:“玉琴,我是朱军,中午我妈让你来一块吃饭……好,再见。“他放下电话:“妈,她马上就过来,我去新华书店了。”说着就走了出去。 中午,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在一块吃过饭. 两个孩子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郑怀芝也去午睡了。客厅里就剩下朱军和陈玉琴两个人。 朱军问她:“玉琴,这些天还好吧?” 陈玉琴抬头看了看他回答:“还可以。” “听我妈说前几天你病了,不会是因为陈怡的事吧?” “不是,是感冒了。”她撒谎道。 “那就好,玉琴,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一定能找到一个使你幸福的人。” 陈玉琴听了这话,突然把头垂下:“朱军哥,你别说了,我已经给咱妈说过,我这辈子不嫁人了。” “这是什么话,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玉琴,我知道你心里很苦,这都是我害得你。你可不能因为这不嫁人,陈怡已经够我内疚了。如果你再这样,我这辈子会更加不安的。” “朱军哥,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和陈怡的关系。陈怡为了小涛受了这么大的罪,她应该得到一个安稳的家庭。我真心祝愿她得到幸福,如果需要我做工作的,我会尽心的。” “谢谢你,玉琴。”他非常感激地说道:“有你的理解和支持我就满足了。虽说咱们不能成为夫妻。但我会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 其实陈玉琴心里并不这样想。她嘴里说着成全朱军和陈怡,但内心一直在爱着朱军,她越想忘掉他,可朱军的影子越是在她脑海里出现,撵也撵不走,还想见他又怕见他,心里一直是矛盾着的,为了成全她们,她只有把爱深深地埋在自己心灵深处,她不想过多地接触朱军。 “朱军哥,有你这番话,我也知足了,你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我会照顾咱妈的,不过,你在外边要注意身体,别让妈担心。 “你也要当心身体,这些天你明显的瘦了。” 陈玉琴站起来说:“下午,我还有一个稿子,朱军哥,妈醒了你对她说我先走了,哎,对了,她的药,我放在中间的抽屉内,别忘了吃。”说过拿起包就走了出去。 朱军送至她门外。 为了筹建果品厂和见陈怡, 朱军一边忙着报批有关手续,一边叫张华君安排和陈怡见面的事。张华君现在是副局长主持工作了。在他努力下,探视时间定在明天中午八点半。郑怀芝得知后,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愧疚的,大概还有些紧张。她昼夜未眠。一大早就起来做好探视前一切准备工作,给陈怡买了些日用品,还特地给小涛买了些吃的。准备让陈怡转给他。 8点刚过,她就催着朱军快走。母子俩人来到看宁所。张华君早已等候在此。他吩咐看守快把陈怡带到探视室。可是去了好长时间不见人来。后来看守回来说,陈怡听说探视的是老太太。说什么也不愿相见。这并不奇怪, 因为她最恨的就是老太太。郑怀芝听说后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从这些天她就想好,一定要当面向陈怡请罪, 尽量争取她的谅解,没想到陈怡不仅不能原谅她,甚至连面也不肯见。 郑怀芝突然问张华君:“是不是可以去号房直接去看她?” 张华君告诉她:“那不行,号房内是不准外人进的。” 朱军倒想好了一个主意他说:“华君,你是不是把陈怡叫到审讯室。”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华君点点头,马上吩咐看守把陈怡叫到1号审讯室进行了提审,这样陈怡就不敢不去了。 这个办法果真不错,朱军他们刚到审讯室。陈怡便跟着看守也到了。可是没想到陈怡一看是郑怀芝气得当时脸就变了色,一句话没说扭头就回去。郑怀芝急了忙喊道:“陈怡,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可是陈怡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向外走去。张华君有些看不下去,他说了一声:“陈怡,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太太这样诚恳地给你赔不是,你看在她这么大的岁数上,也该让她把话说完不是。” 朱军也说道:“陈怡,我妈真是向你道歉来了,你难道连个机会也不肯给她吗?” 陈怡站住她回头望了望郑怀芝说:“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任何人。”说罢抬步就走。 这时,老太太感觉到陈怡的态度如此强硬。知道光凭嘴说陈怡是不会原谅她的。没想到老太太突然跪倒在地:“陈怡,我给你跪下了。” 老太太这一招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惊惶失措。朱军没料到母亲会给陈怡跪下,他急忙上前拉着母亲:“妈,你怎能这样? 快起来。” 郑怀芝却说:“这事是我造成的。陈怡不原谅我,我就不起。” 陈怡也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她只好回过身用手拉住郑怀芝:“你别这样,快, 快起来。” 老太太仍然跪着,她说:“陈怡,是我害了你的母子。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这和小军没关系。我对不起你和小涛。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谅,我就……。” 虽说陈怡对郑怀芝恨之入骨。但郑怀芝的行为的确让她有所感动。她那颗愤怒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当时悲恨交加。止不住泪如雨下。她哭着说:“我原谅你,你快起来吧。” 郑怀芝这才在大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张华君忙搬了两把椅子让陈怡和郑怀芝坐下,向看守使了个眼色一起退了出去,室内就剩他们三个了。 郑怀芝抓住陈怡的手,眼中流淌着惭愧的泪水说:“孩子,都怪阿姨一时糊涂。害得你受了这么大罪,千错万错都是阿姨的错,自从你从省城走后,我一直后悔莫及,今年住院时才把这一切告诉了小军。我不知你已经来到故道。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 “阿姨,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小涛能得到宽大。我受再大的罪也无所谓。” “小军和我已说过了,等你出来咱们就住在一起,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那就不必要了,只要你们承认小涛。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我也不奢望什么了。”陈怡说着泪水又从她那长憔悴的脸蛋上滑了下来。 “傻孩子,我们今天来一是看看你,向你陪个不是,二来就是商量一下,认小涛的事。” 陈怡说:“谢谢你们,只要小涛有了归宿, 我也就放心了,我已给检察院写了申请。把立功的事都记在小涛身上,只要他没事,我坐多少年牢都可以。” 朱军插言道:“我理解你为小涛做的一切,可是法律并不同情和认可,这事我已和检察院以及法院谈过了。他们说会根据法律从轻处理的。陈怡,我领教过小涛的脾气,我怕他不肯相认。” “是啊,听说小涛的脾气不太好,认小涛的事,你还得多做工作,你毕竟是他母亲。”郑怀芝对陈怡说。 可是有所不知,小涛至今还不知陈怡是他母亲。这让陈怡有些犯难。她说:“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愿,可有很多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的,我也想帮这个忙,必须见小涛一面,到现在他还认为我是他姑妈呢?” “这事我和 华君商量过,小涛的案子暂时不能结案,还不能和你见面,再等等看吧,他说一有机会,马上通知我。” 郑怀芝指着一包东西说:“这是给小涛买的,陈怡,你能给小涛吗?” “不能。” “那这东西怎么办?” 朱军对她说:“妈,这是看守所. 你以为在家呢.让张华君转给他就行了。”他说过又对陈怡讲道:“陈怡,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简单,你不要光考虑小涛,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外边的事,有我哪,你就放心好了。” 陈怡看看他:“朱军,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并不欣赏你这样做法,我认为你这样做,太没价值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陈怡了,那时陈怡早就不存在了。” “不,你依然是二十年前的陈怡。你能为儿子牺牲一切人间最宝贵的东西。难道我就不能舍去一点名利吗,何况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的。” 陈怡听后深为感动:“朱军,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我相信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小涛以后就拜托你了。”她又转向郑怀芝:“阿姨,谢谢你能来看我,我该回去了。”很显然陈怡不想在这里过多的停留。在她的要求下,门外的张华君只好吩咐看守把她送回号房。 陈怡走后,朱军让张华君把东西转给小涛。怕他知道实情不收,就说是她母亲送来的。